当前位置: UU小说耽美小说盗墓之王TXT下载盗墓之王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盗墓之王全文阅读

作者:飞天     盗墓之王txt下载     盗墓之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8隧道迷宫

    我不想打破她的幻梦宁愿她把我当成大哥将心里所有的话倾诉完毕。

    她愣在屋子正中双手向前伸着清了清嗓子用柔缓的嗓音低声唱起来:

    “云在天涯鱼在水郎在江湖我在楼;

    江上舟子匆匆去雨打芭蕉春又走;

    三年来了三年过郎心似铁音信绝;

    可怜鱼儿影孤单夜夜伴着月儿眠……”

    这是云贵一带的山歌俚曲想必当年她给大哥无数次唱过情之为物害人至斯也许世上的有情人总是聚少离多或者干脆被上天的巨灵之掌一下子拉开一别就是百年。

    “天哥我已经尽了力但过不了那隧道。如果你在里面灵魂有知带个口信给我也好啊免得我日夜相思……”

    她仰面向上望着十字交叉的横梁老僧入定一般凝立着。我弹射上去的匕仍然牢牢地钉在交叉点上只露出刀柄。

    外面依旧昏暗似乎木楼里的人每到傍晚就会用点香代替点灯让大家身不由己地昏睡过去然后一觉醒来又是一个生龙活虎的艳阳天。我不相信熏香里散出的都是对人体有益的东西正常人的脑部结构非常脆弱任何形式的催眠、助眠都会对脑部神经造成负面影响。

    无论如何明天一早我就带人上路任何事都抛在脑后。前面的路到底什么样亲自跑去看看就明白了。从地图标识上可以看到此地距离兰谷的入口在十五公里左右急行军三小时就到。

    有顾倾城这样的古琴专家在后面做技术支持任何与古琴有关的难题都能迎刃而解。

    “哦……对不起我认错了……我的头有些晕对不起……”何寄裳忽然清醒了捂着胸口低声叫着为自己的大大失态而羞愧。

    我纵身而起取下了那柄匕。连死三人后苏伦的探险队马上面临解体只有巴昆兄弟还能贡献一点力量。

    何寄裳走入秘室从电脑桌的抽屉里取出一张手绘的地形简图回手递给我:“这是方圆百公里之内的地图或许对你有些帮助。”她的眼睛在黑暗中灼灼放光此举无疑是表明不会随探险队一起上路了。

    我把地图叠好放进口袋里再次眺望窗外无边的夜色回想几天来深入丛林的怪异经历真不知道未来还会有多少艰险——人生存在这个世界上多多少少都是为“寻找”活着的寻找丢失的东西探索理想中的境地夜以继日地跋涉在人生旅途中直到老病而死。

    “保重。”何寄裳张开双臂给了我一个短暂的拥抱。只有至亲至近的人才会借相拥的瞬间给予对方勇气和力量。无论如何她是我遇到的第一个跟大哥无限接近过的女人至少在感情上他们曾有极度贴近的时候这一点跟手术刀完全不同。

    男人间的兄弟感情与男女间的爱慕吸引不可同日而语。

    “谢谢。”我低声回应。

    她像一条夜色里惊艳的游鱼悄然踏下楼梯。

    这一夜我的梦里反复出现照片里那个叫做“水蓝”的女子每一个片断的结尾都是她微笑着走入那架航天器里反手关门在高强隔绝玻璃的窗后向我动人地微笑着。随即宇宙航行倒计时开始温柔的电子女声响在我耳边:“十、九、八、七……”

    我总能在这时候醒来带着困惑的心痛自问:“她要去哪里?难道大哥最爱的女人竟然不在这个地球上?”

    黎明前总算勉强睡着了但梦境里交织着各种各样飞舞弹跳的毒蛇密密匝匝地堵塞了前面的路。

    “风先生可以起床了吗?”是飞月温柔的声音。

    我睁开眼她正牵着那个小女孩的手安静地站在我窗前。小女孩刚洗过脸鬓角的头还是湿的轻轻咬着右手的指甲瞪圆了眼睛怯怯地看着我。

    “大哥那边一切准备妥当一小时后可以出。”飞月叫醒了我转身要走。小女孩忽然向我咧嘴一笑乌黑的眉毛形如弯月小巧的嘴唇也翘了起来一个未来标准的美人坯子模样。

    “飞月孩子说过什么?”我感觉到飞月对我的疏远应该是近几天来我整日跟何寄裳待在一起引起了别人的误会。

    飞月摇头:“没有她什么都不知道不会写也不会画问急了只是大哭。”

    她牵着小女孩下石阶飞鹰麾下的队员们已经开始在大路上列队村寨里顿时显得拥挤嘈杂起来。木楼里的小孩子们飞快地穿行在人丛里快乐地叫嚷打闹着。

    没有人能预料前路上的危险我暗暗誓要安全地把他们带回来。活着不容易所以更要好好地活着。

    离开村寨时何寄裳站在寨门口送我脸上带着有些古怪的微笑:“风有事情尽管回头村寨永远大门敞开欢迎你。”

    这已经是苗人对汉人最高规格的优待她甚至主动要求把小女孩留在寨子里但我拒绝了。唯一值得遗憾的是在我的设想中那栋大哥亲手建筑起来的木楼也许会藏着某种秘密。他传下了莫名其妙的“刀谱”刀在哪里?在他身边吗?

    蒋光又是如何知道——“唯有‘盗墓之王’才能对抗龙格女巫”?

    今天天气晴朗似乎红小鬼的气象预报并不准路面也平坦了许多慢慢地队员们的心情都好起来有几个人竟然悠闲地唱起歌来。山林里不断地掠起三三两两的灰喜鹊嘎嘎咕咕地叫着。

    我的手腕上换了一块飞鹰送的表那天强磁场出现时只有我跟何寄裳的腕表倒了霉其他人根本毫无察觉。

    上午十点钟前面的路渐渐收紧两边岩石高耸我从望远镜里看到正前方已经被大山阻住虽然还没看到什么隧道却也能想到必须有个山洞钻过去否则这些壁立几十丈、上百丈的山岩如何才能攀上去?

    路面上的杂草生长茂盛几乎已经把小路全部变成了草地根本看不出有人行走过的痕迹偶尔裸露出的岩石也呈现出一种被烈火灼烧过的灰褐色跟别处的山体完全不同。

    梁威带人在前面探路与大队相隔一百米左右不时地从对讲机里出“安全、安全”的报告。

    飞鹰的精神有些紧张因为刚刚在行进过程中我已经把何寄裳的话全部告诉了他。

    “石柱?隧道?如果连她那样的高手都无法通过的话不会是诸葛亮布下的八卦阵吧?这可真是奇怪了——风你说苏伦能一个人走出这么远吗?以她的江湖阅历不可能犯孤军深入的错误对不对?”他不住地疑神疑鬼地左右张望着弄得队员们双手抱枪人人自危。

    如果山洞里仅仅是八卦阵倒是件好事关于这种阵法的四百多种变化我几乎背得烂熟闭着眼睛都能顺利穿过。不过那是不可能的因为何寄裳并非江湖上不入流的小角色八卦阵也同样难不倒她。

    “老大、风前面现隧道入口请大队暂停等候进一步报告。”对讲机里猛地传来梁威的示警声。

    飞鹰举起双手所有人立刻散开分布成战斗队形。

    望远镜里出现了一大片平滑的黑色石壁宽度约二十米笔直竖立高不可攀想必那入口就在石壁下面只是给杂草和灌木挡住了。

    “看来何寄裳的话是对的。”飞鹰有些沮丧江湖传言害人不浅如果不亲身到这个地方看看根本不相信所谓的“兰谷”就在山体下面而不是两山夹缝中的一个山谷。

    空空小生的谎话虽然骗过了蒋家兄弟却没能保住自己的性命沦入了盗墓者们通常的宿命结局为“怀璧”而死。至于蒋光、蒋亮两个更是“人为财死、鸟为食亡”等到失去了被西南马帮继续利用的价值后像是两只可怜的蚂蚁一样死于“那东西”的魔力之下。

    “风咱们是不是真的要进入隧道?或者就在这里返回停止这次行动?”飞鹰凑近我低声询问。

    危急关头人情和金钱都不如保命重要他的反应在我意料之内连续不断的神秘杀戮事件已经磨灭了他的江湖道义。二十年之前他是“云不遮我眼、天不阻我翼”的西南边陲第一好手飞鹰现在只有虚名还在人已经失去了昔日的豪情胆气。

    我毫不犹豫地点头:“当然是前进放心天下任何一种奇门阵势都可以破解一旦有新的现我会电话调派新的援军过来不会让大家陷入孤立无援的困境相信我!”

    找不到苏伦我绝对不会回头因为手术刀的遗嘱里已经把苏伦托付给我我也在他墓前郑重誓答应过要照顾苏伦一生。

    “这个……”飞鹰犹疑沉吟着。

    我直盯着他的双眼:“飞鹰任何时候只要你觉得无法继续撑下去都可以选择退出。每一个江湖人都需要朋友的支持帮助但我绝不会让自己的朋友涉险、送命。从现在开始只要告诉我一声马上可以离开而不需要任何理由。”

    飞鹰的脸倏地涨红了伸出双掌在脸上用力搓着借此掩饰自己的尴尬。

    飞月不满地叫了一声:“大哥——”放开手里牵着的小女孩走到我面前豪气满脸地说“风先生我们不会半途撒手的不管遇到什么事。”她的嘴角用力抿着带着一丝“少年不知愁”的稚气。

    无知者无畏她胸膛里的热血还没有被江湖凶险冷却下来。

    半空中一声山鹰的唳叫远远传来那个小女孩突然撒腿向左前方跑嘴里含混不清地叫着:“姑姑、姑姑……”山路上没有人只有一眼望不到边的枯草被她的棉鞋踩得“喀嚓喀嚓”胡乱折断溅起一阵阵浮尘。

    “喂停下!小妹妹别乱跑!”飞月想要纵身去追我一把抓住她低声阻止:“别动让她跑。”

    小女孩的来历很古怪如果她肯开口说话证明已经到了她曾经熟识的地方。向前跑了二十几步后她的身子渐渐消失在半人高的草丛里。

    我向飞鹰、飞月吩咐:“等在这里不要轻举妄动——”随即弯腰直追过去。

    半分钟内她重新出现在我视线里一直跌跌撞撞地向前跑最后停在一块凸起的岩石下面愣愣地站在那里一动不动。那块两米长、半米宽的石板从山壁上探出来像一道天然形成的屋檐。

    “姑姑、姑姑……”她对着石壁低声叫着神情古怪。

    四周没有异常动静我缓步走过去站在她身边。石壁上什么都没有颜色、纹理跟其他山壁没有任何不同

    “小妹妹姑姑在哪里?”我蹲下来目不转睛地看着她的脸。

    “姑姑去了很远的地方要去抓蝴蝶要我在这里等。”她的声音渐渐变得清晰了眼睛也开始慢慢亮。

    “姑姑叫什么名字?我给她打电话好不好?”我取出电话在她眼前晃了晃。

    小女孩弯着嘴角笑起来:“唐清姑姑叫唐清唐——清不过她不喜欢别人打电话给她……”

    我觉得“唐清”这个名字非常耳熟脑子里转了个弯禁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赶紧向侧面跨出一步离开她远一点。

    蜀中唐门现唐清五雷轰顶不出手——这是江湖上的朋友送给唐清的两句话她是这一代的唐门年轻高手里最具实力的一个与唐心不相上下。“五雷轰顶”指的是来自尼泊尔雪山教派的五名职业杀手最擅长五个人协同合作刺杀一切价值五百万美金以上的目标人物。

    唐门的仇家雇佣了“五雷轰顶”上门寻仇恰好撞见唐清结果没有人看到她出手的情况下五个人一起中毒身亡然后就悄悄从这世界上消失了。正是有了唐清、唐心这样的年轻高手蜀中唐门这个古老的江湖门派才在二十一世纪的今天越来越焕出令人夺目的光彩。

    我向着对讲机出警示呼叫:“大家注意小女孩是蜀中唐门的人有可能唐清就在左右千万小心。”任何事一旦有唐门的人掺和进来马上就会变得扑朔迷离。就连上次在埃及沙漠里生的“老虎盗书”事件也是因为神秘的唐心在场结果与卢迦灿一起消失不知所终。

    一阵杂沓的脚步声响起来飞鹰带领着大队人马火围拢过来这一次连飞月也凛然变色一边走一边不停地翻看着自己的手掌。只有她近距离接触过小女孩如果生中毒事件的话她将是当其冲的一个人。

    所有的枪口都对准了小女孩每个人都如临大敌。

    “小妹妹你叫什么名字?”我压抑着巨大的不安尽量让自己脸上的笑容变得自然。

    “我?我叫唐小鼓就是一摇起来咚咚响的拨浪鼓。”到现在为止她的神志和思维能力已经完全复原眼珠转动时散着说不尽的聪明伶俐跟先前痴痴呆呆的样子有天壤之别。

    飞鹰挠了挠头蓦地纵声大叫:“蜀中唐门唐清小姐我们是进山找人的跟唐门毫无过节请手下留情——”叫声在山谷里纵横震荡着出不绝于耳的回音足有两分钟时间才渐渐平息下来。

    “这不是示弱其实咱们没必要多树强敌是吧?”他向我苦笑着。

    飞月叹了口气当着所有队员的面她不好说什么只能郁闷地皱着眉踢着脚下的草根。

    没有人应声唐小鼓笑嘻嘻地看着飞鹰:“没用的姑姑去了很远的地方好像叫什么什么宫就在那边——”她向前指着正是梁威他们的位置。

    北风卷起了她的头飞鹰、飞月几乎同时打了个寒噤紧闭着嘴似乎是在防止自己失声叫起来。

    我长吸了一口气把手伸向唐小鼓:“来咱们去前面找找看姑姑是不是在那里。”

    这个时候稳定军心比什么都重要我不希望大家被蜀中唐门吓破了胆队伍生哗变。

    小女孩握住了我的手大眼睛眨了眨天真无邪地笑着:“你是个好人姑姑说好人是不会死的你说呢?”

    从来没跟这样可爱的小女孩打过交道如果剔除她的唐门身份肯定会引起每个人的关注大家都会喜欢她。“蜀中唐门”这四个字犹如一块沉甸甸的死亡警告牌带给人巨大的心理压力避之唯恐不及。

    很快那个隧道入口便出现在视线里。

    飞鹰忍不住惊叹:“这么明显的地标项目地图上怎么会没有记录?而且它一定是人工开凿出来的——”

    隧道的出现至少是对何寄裳那些话的一个侧面证明我希望她一直在对我讲真话那么“大哥杨天曾居于此”那件事就是真的。我不想被某些谎言牵着鼻子绕来绕去浪费大量的时间精力却一无所获。

    梁威带着六个人站在隧道外面满脸困惑地面面相觑他们手里的强力电筒全部敞开着光柱胡乱地射向隧道里面。入口的地势比较低这也是我们站在远处时无法现它的最主要原因。

    隔着二十步远飞鹰便大叫起来:“梁威你们在干什么?”

    梁威听我说过隧道里存在大量石柱应该不会惊骇至此才是。飞鹰带人大步冲了过去把我跟唐小鼓抛在后面。

    “姑姑是去了那里吗?”我指着隧道黑糊糊的入口。

    八岁的小女孩应该能记住很多事我想确切知道蜀中唐门到底是为何而来。如果她们的目的也是进阿房宫探宝这次就难免一场正面厮杀了。

    现在是冬天不可能有蝴蝶我问她话的时候始终盯着她的眼睛判断她是否在说谎。

    唐小鼓皱着眉又开始啃指甲了。

    梁威低声长叹:“里面的情形……实在是太诡异了你们看……你们自己看……”

    十几只电筒一起向隧道里照进去灯光下无数浑圆的黝黑石柱顶天立地地竖着恍如某位抽象派行为艺术家的奇怪作品。粗略数一下目光所及范围内的石柱应该过一百根再往后柱身交错视线无法穿过。

    地面一直倾斜向下而洞顶则是延展向上左右两侧的石壁也呈八字形斜向竖立着如同一个平放的方形漏斗。越向洞里去石柱的高度相应加长这种隧道结构相信是每个人平生所见最奇特的并且根本想不明白石柱如此分布有什么意义。

    这么一大群人呆立在洞口足足站了十分钟之久。

    电筒光柱的照耀下四壁和石柱都是灰黑色的浑然一体。

    我第一个开口打破了僵局:“梁威准备带人向前探测其余人保持戒备注意节约电力隧道很长或许我们得费一点工夫才行。”以何寄裳的智慧这么多年来都没能通过隧道石阵应该不是件太容易的事。

    那些石柱的浑圆程度出了我的想象但冷静下来细想既然兰谷的尽头存在着“第二座阿房宫”还有什么事不可能生呢?

    古人说见怪不怪其怪自败。无论见到多么怪异的事既然隧道已经客观存在只要耐心解决问题就是了不必做无意义的咋舌惊叹徒劳地浪费时间。

    隧道是开凿在竖直的山壁上的入口外面有块十米宽的空地或许可以用来搭建临时帐篷。我已经做好了打持久战的准备心境平和不达目的决不罢休。

    “姑姑在里面?”唐小鼓跟在我身边拉着我的衣襟问。

    我只能老老实实回答:“不知道也许吧。”她的表情那么单纯我不想骗她。

    “她要去有蝴蝶的宫殿还说到了那里能变成蝴蝶可以自由地在天上飞。”她啃着指甲自言自语随便找了块石头坐下来。

9古洞迷情

    我现了凿刻在入口两侧的古琴长一米半宽五十厘米刻画得非常细致用心。琴身上张着的七根弦和那个印鉴清晰逼真琴头和琴尾带着圆滑的弧线。它的位置距离地面约两米比我的视线略高所有的刻痕保留石头的原色未经任何油漆涂抹过。

    古琴、怪洞?到底是什么人在此地留下了这些巧夺天工的石柱呢?

    从地图标识来看兰谷的位置大约还要向前至少两公里。如果两公里内都布满了这种古怪石柱的话其工程量已经是巨大的天文数字无法估量。

    我定下心来拨通了顾倾城的电话:“顾小姐我看到了昨天说的古琴它们是刻在山壁上的可否告诉我它们这一代的主人是谁?或者在历史上最后一次出现是什么时候?”

    顾倾城浅笑着:“这可有些难度了——我看不到具体的图片盲目下结论的话只怕会混淆视听。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这组古琴现在的主人你也认识并且跟他有一定交情。”

    我脑子一转立刻明白:“是令兄?”

    她坦然承认:“对正是家兄但他是三年前从伦敦皇家拍卖行花巨资购得前一任拥有者为英国皇室。我详细查考过源头会追溯到八国联军入京时再向上就无从说起了似乎对你当前的困境毫无帮助。”

    古琴图案就在我的头顶令我困惑的是它们绝不应该出现在这里。八国联军入京的黑暗历史已经过去了一百年会是什么人有闲心把图像凿刻在这里呢?当然在洞中安放那么多石柱就不是“闲心”两个字所能解释的了。

    “风有什么可以帮忙的?听说你的好朋友苏伦小姐失踪了我也很难过虽然没会晤过她但从你的自传里也能窥见一二。”

    铁娜替我编纂的自传流毒之广简直无处不在弄得我哭笑不得。

    凤凰不落无宝地这种荒山野岭是吸引不了顾家兄妹前来的我也没理由要求对方做什么只能报以同样的客套话:“不必了我自己的事会想办法弄好不劳你费心。”一边跟顾倾城通话我心里一边有了新的想法那就是找神枪会的人出来帮忙特别是需要孙龙麾下第一军师管夫子出面为我解答难题。

    孙龙曾对我有过承诺可以在任意时候调用神枪会的兄弟他将成为我最大的后援。

    顾倾城一笑:“也好我会继续搜集资料希望能帮助你早日跟苏伦小姐团聚有情人终成眷属。”

    最后这句话让我怅然若失因为我心里装着另外一个女孩子谈到“终成眷属”的话或许应该是关宝铃而不是苏伦。

    “有没有兴趣来我们探险队一游?记得上次你说过静极思动想出来走走的。”我试探她的口风。从港岛到大6西南只怕得费时一周就算辗转过来也是大局已定的时候了。如果苏伦真有危险在顾倾城到达之前恐怕就性命不保了。

    头顶又是一连串的苍鹰唳叫隧道里蓦地吹来一阵强烈之极的腥风直灌进我喉咙里。身在隧道中的队员们接二连三地出惊叫声:“小心!妖风!”

    面对如此诡秘的隧道任何风吹草动都会引起大家的恐慌情绪这才是当前最需要解决的难题。

    我脑子里陡然“轰”的一声眼前金星乱冒嗓子眼里也一阵阵甜急忙盘膝坐下气息运转把要呕出来的鲜血压制下去。

    “怪风里……有毒气大家出来!出来!”我转身向隧道里大叫所有人争先恐后地冲了出来狼狈不堪拥挤成一团。可惜那阵风来得又猛又快根本来不及细辨它蕴含的毒性到底来自何处。

    听筒里的声音变得非常遥远:“风你怎么了?说话怎么了?”

    有个矮小的人影晃到我的面前并排举起双手替我遮住正午的阳光。那是唐小鼓瞪大了眼睛看着我忽然伸手抢过了我的电话大声回答:“他病了需要医生。”她只是个八岁的孩子但说这话时理直气壮、胸有成竹。

    顾倾城的声音更着急:“要他好好休息我二十四小时就到。”

    我已经平静下来拿回电话拍了拍唐小鼓的肩膀:“去玩别掺和大人的事。”

    她咧嘴笑着重新坐回去双手托腮呆望着远方。

    “风你没事吧?刚才说话的是谁?不会是你的小女朋友吧?”顾倾城在开玩笑听到我没事她又重新放下心来。

    我笑起来:“不只是个小女孩但我敢打赌你猜不到她的来历——嗯?刚刚你说二十四小时赶到我不信除非你有缩地成寸的本事否则呵呵只是一个愚人节的笑话。”

    顾倾城长叹:“不是笑话我目前就在西安明日一早雇请最好的向导进山晚上见好了我会追上你的放心。”

    这次轮到我愣住了:“除了帮我找人你还要做什么?”

    世上没有那么碰巧的事她来西安也绝不会是例行公事那么简单。幸好顾知今是港岛正当商人从来都对政治事件退避三舍绝不会牵扯到任何国家利益漩涡中去。所以他在大6交游广阔***里的人都会给他几分面子。

    “见面再谈吧其实我只是想还你一个人情世界上并不是所有年轻男人都有一掷千金的勇气特别是像‘五湖古琴’那样的绝世珍宝。说实话连家兄那么‘拔一毛利天下而不为’的吝啬人物对你的所作所为都赞不绝口——还你人情至少良心得安。”

    稍停她又接着补充:“我太夸口了帮不帮得上忙还在未知之中。不过跟随我们兄妹的卫叔对江湖上的诡谲门道了如指掌武功也非常高明或许他能帮上忙明天见。”

    收线之后唐小鼓忽然自言自语:“电话那边是个漂亮的姐姐对不对?”

    我笑着点头轻轻抚摸着胸口刚才那种要呕吐的感觉已经消失了。

    “姑姑说漂亮的姐姐都是坏人你说呢?”

    飞月摇摇晃晃地走过来疲惫地坐在我身边听唐小鼓这么说忍不住笑着插嘴:“是吗?那么你的姑姑呢?她漂不漂亮?她是好人还是坏人?”

    很难给“蜀中唐门”的人下定义她们为了唐门崛起而不择手段只能是“两国相争、各为其主”。她们所杀的人和杀死她们的人都是受利益驱使无所谓好坏对错。

    唐小鼓没法回答鼓着腮瞪着飞月。

    飞鹰表情凝重地走过来:“风我觉得这么怪异的一条隧道单凭这些人恐怕无法完成探索任务。”

    梁威跟在他后面把手里的一张草图铺在我面前上面是无数横向排列的圆点。

    “隧道像个不知深浅的方形漏斗进入二十米后边长扩展为六米横向排列的石柱为五根直径半米;推进四十米后边长为九米石柱增加到八根以此类推越想里面去石柱越多而漏斗向四面无限扩展——风我无法想象这是个什么地方因为人类世界里还从来没有出现过这样的建筑物。”

    梁威一边解释一边不停地倒吸着凉气。

    这个问题在听何寄裳叙述时我已经惊诧过了所以到了现场反而觉得是顺理成章的事。

    梁威抬头向上仰望高不可攀的石壁连叹三声:“风漏斗无限扩张到了最后会出现什么结果?会把整座山都挖空——”

    飞鹰举手打断他:“小梁这有什么?我倒是觉得刚才那阵怪风来势凶猛会不会传说中带翅膀的蛇就在漏斗深处?那种毒气只怕对兄弟们有伤害。”仿佛是为了回应他的话有两名队员突然跳起来冲向草丛猛烈地呕吐起来。

    梁威的目光一下子落在唐小鼓身上既然她是唐门的人当然身怀驱蛇解毒的技艺正是当前我们急需的人才。

    唐小鼓“哼”了一声:“别看我我最害怕毒蛇。”

    梁威摸着下巴颧骨上的肌肉不停地抽搐着。以他的身份跟唐门有不共戴天之仇只要是看到姓唐的人无论男女老幼都会勾起自己的伤心往事。

    我及时提醒他:“小孩子是无辜的别多事再说唐清就在左近你要做什么出格的事招致的报复绝对是致命的懂吗?”就像当时在沙漠里我一直对唐心存有忌惮一样对于还没出现的唐清也绝对不敢忽视。

    没有人愿意看到无休无止的杀戮特别是在这种长时间深入蛮荒之地探险的过程中一旦挑起战斗就会引连锁反应后果不堪设想。

    梁威艰难地点了点头:“是我懂。”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虽然他已经改名为“梁威”但身体里流淌的仍旧是四川狼家子弟狼谢的热血。阻止他其实是为他好杀眼前的小女孩唐小鼓容易不过随之而来的唐清就不是那么好对付了。

    我看着那张草图低声吩咐梁威:“我需要所有石柱的直径、颜色、位置排列等等的详细图表还有观察漏斗的四面石质看有没有暗道机关。最重要的保证所有人的安全人员采用四人战斗小组的编制两人测量两人警戒对讲机全部打开——”

    无论何寄裳在这个隧道里得到了什么结果我都要穿过这片石柱排成的阵势直达尽头。

    飞鹰、飞月、梁威几乎同时抬头异口同声地问:“苏伦会进这个隧道里去吗?没有后援、没有驴子的情况下作为一个有经验的探险家她绝不会轻举妄动。再说隧道外面的枯草保存完整根本没有被人践踏过的痕迹所以我们可以肯定地说向前搜索苏伦是方向性的错误。”

    这个观点应该是他们在隧道里商量好了的所以才会口径一致。

    队伍行进的途中我也观察过地面痕迹正如他们所说没有人的脚印、没有驴子的蹄印甚至枯草上的浮尘都没有被惊扰过。从这些表面现象看苏伦的确没来过那么她去了哪里?向前搜索是方向性的错误难道向后、向左、向右就正确了吗?

    令他们做出这个决定的主要原因就是——危险!

    我站起来郑重其事地看着飞鹰的脸:“飞鹰手术刀先生和苏伦小姐都很信任你把你当朋友。我说过了感觉到有危险的时候你随时可以带人离开绝不勉强我们仍然是朋友。”

    飞鹰的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地辩解:“我不是贪生怕死之辈只是觉得没必要做这样的无用功。如果你执意认为这么做有价值我会服从。”

    梁威愣了半天没有任何解释回头招呼队伍立刻开始战斗编组再次进入隧道。

    巴昆兄弟和李康都处于无人管理的休闲状态一直围坐在草地上每个人都拿着一个马皮酒袋沉默地喝酒。山里的猎人最离不开的只有两样东西枪和酒。

    太阳刚过正午隧道前的光线就黯淡下来让人心里不由自主变得沉甸甸的。

    梁威画的草图一直捏在我手里关于石柱有太多的困惑与不解甚至找不出一个勉强的理由来解释它们是如何出现的。唯一能与之相关的地质结构就是溶岩地形里的钟乳石但那些石柱、石笋是自然形成的千奇百怪毫无秩序。

    电筒的光柱不停地在隧道里闪动着每个人的动作都变得很小心交谈的声音更是压得极低仿佛隧道深处匿藏着某种凶猛的怪兽一般生怕惊动了它。

    唐小鼓伏在飞月的膝盖上睡熟了毕竟是个孩子无论兴奋或者惊惧只一会儿就过去了绝不会过多地思考更复杂的问题。

    “风先生我总觉得那些石柱好像是‘生长’在洞里的而不是机械加工的结果。”飞月皱着眉一直都在目不转睛地望着隧道。

    她用了个很奇怪的词——“生长”惹得飞鹰低笑起来:“飞月石头又不是人或者动物只能风化或者分崩离析与生命、生长肯定毫无关联这又不是孕育了孙悟空的那块石头可以十月怀胎、一朝分娩造一个石猴出来。”

    飞月摇头辩驳:“大哥刚才在洞里只要用心领会就能感受到很多莫名其妙的信息。我听到了各种各样的声音风声、滴水声、鸟鸣声、走兽嗥叫声……甚至有小孩子的哭声我觉得大山是活着的就像人的肚子总在不停地出声响一样它也声。”

    飞鹰正要再次大笑飞月陡然向洞里一指:“听声音又出现了——”

    果然在她手指刚刚抬起的刹那一阵潺潺的水声传入了我的耳朵如同有人站在高处用一把尖嘴水壶缓缓倾倒水线跌落到低处的水塘里激起涟漪无数我听到的就是水波飞溅时的回声。

    飞鹰跳起来惊骇地叫了一声:“不好洞里有水要不要叫兄弟们先撤出来?”

    我举手阻止他水声来自极遥远处而且不是汹涌流动的根本不必担心。

    飞月“啊”的一声右手遮在耳朵上屏住呼吸谛听着。

    山谷中的光线持续黯淡下来巴昆兄弟和李康似乎喝得累了无声无息地仰躺在草地上。

    “开门的声音我听到了一扇沉重的老式门转动的‘吱扭’声到底……到底这洞里藏着什么?”女孩子心细飞月从声音里得到的信息要比飞鹰丰富得多。

    那种声音是木制或者石制的门枢与门扇研磨出的古人在门枢上涂抹适量的香油增加润滑性出的“吱扭”声韵味十足如同琴弦上的袅袅余音。如果它出现在古装电影当中或许会引起观众们的思古幽情但现在只会叫人毛骨悚然。

    飞鹰的第一反应便是手枪出鞘“喀啦”一声子弹上膛。

    古洞、古门、水声足以证明无穷无尽的石柱后面隐藏着一个至为神秘的世界。

    我站起身向飞鹰做了个“少安毋躁”的手势:“我去看看你跟飞月守在这里省得被人抄了后路。”

    在人员安排上飞鹰太过大意总以为这种偏僻之处不会有敌人出现连洞外的警戒哨都免了。这一点只能归结于沉闷的丛林跋涉让他的思维能力下降的缘故。

    “风先生你多加小心。”飞月仰着脸关切崇拜之情不加丝毫掩饰。

    我并不想刻意把自己突出塑造为英雄只是很多时候局势所迫必须要有人挺身而出。比如现在飞鹰已经失去了方寸领导大局的重任只能落在我身上。

    “没事。”我向她微笑着。

    就在回头的一刹那一声叹息遥遥传来声音虽邈远却像一道惊雷狠狠地撞击在我耳膜上因为我可以百分之百地肯定那叹息是来自于苏伦的这一点毫无疑问。

    “苏伦——”我禁不住提气长啸回声震动山谷比起飞鹰呼唤唐清的那一声更强劲十倍。唐小鼓、巴昆兄弟、李康同时被震醒了惊慌失措地揉着眼睛不知生了什么事。

    叹息声来自洞里我心里突然燃起了希望:“苏伦一定在里面!虽然不清楚与她相隔多远——”

    “风先生你干什么?”飞月推开唐小鼓起身向洞里张望着。

    “我听到了苏伦的叹息声一定是她。”我相信自己的听觉和判断力。

    飞鹰用力摇头:“不可能吧?某些回声经山洞折射后会变得跟人声很相似你肯定是听错了苏伦怎么可能突然出现在隧道深处?”

    他指向来路无言地耸了耸肩意思不言而喻:“既然没有足迹苏伦是从哪条路进入隧道的?”

    江湖上有踏雪无痕的轻功但苏伦是探险者根本没必要隐藏自己的行踪。

    我无法解释转身向洞口走。

    飞月跟上来:“风先生我陪你一起去好不好?”

    我摇头拒绝了她:“不必留在这里当心有敌人跟踪。”西南马帮的人随时都可能从暗处跳出来给他们瓮中捉鳖的话那就栽到家了。而且我知道隧道里有危险飞月太年轻一旦生不测我将终生无法原谅自己。

    隧道里阴森森、凉飕飕的比外面的温度至少要低五摄氏度。

    我急步向前从石柱的间隙里穿过大约走了三十米便看见梁威正双手抱着冲锋枪面向正南凝立不动似乎正在沉思之中。

    电筒光柱像无数巨大的剪刀肆意地剪切着无边的黑暗。没有人说话只有遥远的山洞深处偶尔有像风声也像鸟鸣的奇怪动静传来。石柱的数量和直径并不随山洞的横截面积增大而同比例增加的时粗时细到了后来根本没有两根相邻的石柱是直径相同的。

    在我手边最近的一根直径约一米半高度接近二十米摸上去浑圆冰冷。跨出两步后的另外一根直径却缩减为半米两者对比更让人感觉无比怪异。

    诚如梁威所说这种奇怪的建筑格局世所罕见。

    “风我在想制造这些石柱的根本不是人类或者说不是跟你我相同的种族——”梁威终于开口了但语气低沉颓废。他没有飞月那样的想象力但并不缺乏对危险的提前洞察。

    再向前去石柱是交叉错位的电筒的光根本无法笔直穿过所以永远都无法看清对面有什么必须要不停地绕过一根根柱子。

    他摊开掌心伸到我面前那是一枚小巧的指北针。这种出产于瑞士的军工产品以高稳定、高精度闻名于世。

    我敏锐地意识到他这个动作的含义:“怎么?指北针失灵?”之所以第一时间联想到这一点是因为此前早就有过腕表被磁化的经历。如果洞里存在某种不明磁场的话指北针必定会变成废物。

    梁威惊叹:“风你有未卜先知的神力吗?看都不看一眼就知道?”

    我微笑着摇头:“神力?太抬举我了吧?”

10小关突然出现

    在黑暗中绕着石柱穿行没有指北针的协助很容易迷失方向。这还只是进入了隧道的一小部分越向深处去迷路的可能性越大。

    梁威在手边的柱子上“笃笃笃”地敲了几声悲观地长叹:“受磁场影响非但指北针失灵向前推进一百米左右只怕无线电通讯也会受到强烈干扰。到时候我们将变成一群瞎子、聋子困死在这里的可能性高达百分之七十。”

    我点点头这不是耸人听闻的怪论我们的任何讨论都是基于科学理论上的绝不会意气用事。

    左后方有一名队员突然惊呼:“没电了!”随即纵横交错的光柱开始次第减少惊呼声此起彼伏。粗略计算我们在洞中探索的时间已经过了两小时已经是电筒供电的极限。

    我拍着梁威的肩膀:“让大家先撤出去吧明天继续进行。”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面对这么巨大的困境轻装上阵的队员们根本不足以应付我们需要更多的器械和工具。

    转身向洞口走的时候我有一种奇怪的预感——这个怪异的隧道如同军方的鱼雷模拟射系统我们所有的人都像是一颗颗即将出膛的鱼雷受身后巨大的爆破动力所左右。

    梁威也感觉到了一边向前走一边不住地扭头向后看。

    我没提听到过苏伦的叹息声这件事无法通过石柱阵势说再多都没有用。迈出洞口的刹那梁威忽然自语:“怎么总感觉像是子弹出膛一样呢?难道这个隧道是按照枪管来复线设计原理构造出来的?”

    空气推动、旋转、射这是一颗子弹运动的全过程但如此巨大的空间是用来射什么的?况且它是正方形漏斗的结构与枪械的工作原理并不相同。

    梁威表情复杂地看着我:“风以你的江湖阅历能解释这个隧道是用来做什么的吗?”

    我毫不考虑地摇头:“不能但我想一定有办法到达石柱的尽头。”

    这些石柱的分布像是世界主题公园里的迷宫迷宫是死的人是活的所以我才那么肯定能穿过去。

    暮色已经从四面垂落下来队员们忙着搭建帐篷巴昆兄弟生起了四堆篝火映亮了这个荒凉的山谷。每个人都显得情绪低落精神疲惫匆匆吃过几片压缩饼干后便钻入了帐篷。

    我坐在篝火旁电话已经在掌心里翻来覆去几十遍了很想打给关宝铃但极力克制着。苏伦正处在未知的困境里我不想在这种关键时候再惦记着个人的情感世界那是对苏伦的无形伤害。

    梁威攥着一只扁扁的俄罗斯军用酒壶踢踢踏踏地走过来一屁股坐在我身边满身都是酒气。

    “风听我的话咱们回头吧。”他没喝醉声音冷静清晰。

    我无言地拨拉着火堆抓了一把枯枝丢上去立刻出一阵“噼噼啪啪”的怪响随即被火舌吞没。

    “把你换成老虎我也是这么说谁叫我们是朋友——朋友之间要么不说要说就要讲真话。前面很危险这支队伍里已经莫名其妙地损失了不少人如果一味地向前闯别人死不死我都不在乎但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你送命。”

    他举起酒壶咕咚一声喝下一大口残酒沿着嘴角滑落在下巴上。

    “我回不了头。”我平静地回答他。

    “为什么?你到底要找什么?”他听懂了我的话但却不明白我的追求。

    “我听到苏伦的叹息声从隧道深处传出来。她一定是在里面的某个地方所以我已经给自己断了退路除非是找到她一起离开。是朋友的话不必再劝我。”

    苏伦的叹息声让我心碎自从与关宝铃相遇后我几乎很少考虑苏伦的感受更不会反思自己爱上别人对她的巨大伤害。这一刻我把自己的心看得清清楚楚苏伦始终都在里面不过是给光彩夺目的关宝铃压制住了无法及时浮现上来。

    梁威又喝了一大口酒拍着大腿赞叹:“好不再劝了你跟老虎一样固执!不过我喜欢——”

    他是流亡江湖的杀手老虎则因为沙漠盗经的事件也成了埃及人与曰本人联手通缉的逃犯他们两个才真的有共通之处。

    男人与男人的交往很多时候没有可供遵循的固定规则更不会讲究名望、势力、地位往往一秒钟、一瞬间就决定了肝胆相照的一生。如果时间重新回溯再次面临沙漠里的那种情况我还是会义无反顾地协助老虎盗经无条件地相信他。

    男人是凭热血和豪情活着的数千年历史长河中所有的英雄豪杰莫不如是。

    “我梁威一定陪你找回……苏伦小姐……可惜老虎不在这里我们不能在一起开怀痛饮一番。我这条烂命随时都可以为朋友撇舍。风任何事只要你吩咐下来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梁威连喝了几大口已经有了醉意。那些被江湖前辈们反复念诵了千万遍的兄弟誓言只有带着酒意说出来才会具有震撼人心的力量。

    我按住了他的酒壶:“每个人的命都是自己的真正的朋友不会要兄弟替自己挡箭送命。我或者老虎都希望你好好活着希望有一天四海平静你再恢复狼谢的身份。隐姓埋名、逃亡江湖不过是暂时的困顿明白吗?”

    在我的人生词典里每个人都该活得堂堂正正做自己而不是丧家之犬一样背井离乡活在虚伪的外壳下面。蜀中唐门再强大也会有盛极而衰、多行不义必自毙的一天而梁威也终能结束这种漂泊不定的日子。

    梁威愣了愣陡然哈哈大笑:“对对总有一天我会让江湖人都知道四川狼家没有灭亡我狼谢仍然平平安安地活着。”

    篝火猛地一晃一股阴森森的风平地而起连续绕着四堆篝火旋转了一圈无声地消失在暗夜里。火舌跳荡不止两边山崖上有夜枭与孤狼的嗥叫声同时响起来。

    “你看那火舌的走势——”梁威低语着。火舌飘去的方向正是隧道入口。

    我坦然微笑:“这一次不管前面有什么我都不会停步的。明天咱们会有援兵过来古人都说‘人定胜天’何况是二十一世纪的现代人?”

    梁威凝视着我的脸:“援兵?又是女人?”

    他那样木讷的一个人思想竟然极其跳跃敏锐一语中的。

    我点点头他哑然失笑:“风你真的很有女人缘不像老虎只有他倒贴着去追女人而没有女人主动眷顾他。做男人还是要像你这样左右逢源走到哪里都会有女孩子垂青——知道吗?飞月对你已经动心了我看得出来她望着你时的眼神百分之百含情脉脉。这小姑娘从来没对别人这样过……”

    飞月心里怎么想我从来没去细察对苏伦的牵挂盖过了一切根本来不及照顾别人的想法。至于顾倾城似乎并没有向我暗送秋波、投怀送抱的意思她总是那么从容淡定比叱咤风云的男人更胸有成竹。

    在救回苏伦之前我不会再对别的女孩子动心免得让她再增伤感。

    “在想什么?”梁威不再开玩笑换了沉郁的口吻。

    “我在想你说的一句话隧道里的石柱不是像我们一样的人类建造出来的那么是什么力量将它们布置在这里?”谜团如雾一样笼罩着并不仅仅是那个“第二座阿房宫”的虚幻传说而是实实在在摆在我们面前。

    梁威淡淡地一笑:“西南边陲历来是中国最神秘的地方很多怪事就算集合全球的生物学家、物理学家甚至灵异学家都解释不清普通人还是不必浪费脑力了。明天我会命令兄弟们用最笨的办法一根柱子一根柱子地数过去无论如何能遇到这种怪事也算是增长见闻的机会。可惜这次随身携带的只是轻便武器遇到什么突事件的话伤亡难免。如果我……”

    他意识到自己的话太晦气马上举起酒壶堵住了嘴不再往下说。

    帐篷外共设置了四名游动岗哨其余的人都已经睡熟了从各个帐篷里都出高低不同的鼾声。

    “我也该睡觉去了明天再说。”他站起身摇晃着钻入最近的帐篷里。

    明天?顾倾城会按时到来吗?又能带给我什么帮助?一想到这些我就变得了无睡意。唐小鼓的话让我心里蒙上了一层阴影如果唐清就在左右以蜀中唐门的下毒手段在这种无法修筑警戒设施的野外环境里我们几乎没机会反击。

    西南马帮、龙格女巫这两大势力应该完全站在探险队的对立面上整件事综合考虑苏伦进山前的准备还是太仓促了。她最忌惮的兰谷飞蛇还没有出现整个探险队便七零八落包括飞鹰在内的第二后援营救措施也不够得力。

    从枫割寺“亡灵之塔”的经历来看我已经得出教训:一个人的智慧和力量都是有限的以我跟苏伦为例只有联手合作才能顺利圆满地完成一件大事。中途分开各自行动只会让自己陷入艰难跋涉的泥沼。

    苏伦这一点我明白了你呢?也会深刻反思吗?

    我起身去侧面草丛里方便深切感受到山里的夜风越来越冰冷刺骨。从李康那里了解到苏伦携带的御寒设备只是一个鹿皮睡袋在山里露宿的话未免单薄了一点。

    腕表上的夜光指针显示已经是凌晨两点钟我强迫自己准备去睡那么多问题就算在篝火旁再坐上整夜都不一定会有完整的答案。

    我的脸本来是向着黑黝黝的石壁一转过脸视线自然而然地落在篝火旁。就在梁威坐过的位置突然多了一个人。他坐着侧对着我正伸着哆哆嗦嗦的双手靠向微弱的火舌。

    “鬼?妖?”刹那间我脑子里变得一片空白十分之一秒内枪已在手子弹上膛瞄向他的太阳穴。

    此刻我们距离十五步左右我能清楚地看到他的手上满是血迹脸和头非常脏乱衣服破烂不堪唯一可以识别的只是他的性别。

    游动岗哨梦游一般来回晃荡竟然没注意到现场多了这么一个人。

    这个距离我有百分之百的把握一枪打爆他的头。他靠近火舌的姿势那么贪婪而迫切直到我走到他五步范围内才惊惶地抬起头。他的脸被血迹、泥污覆盖着只有一双眼睛出疲惫的亮光。

    “你是谁?”我双手握枪稳稳地瞄准他的眉心。经历过埃及金字塔、北海道“海底神墓”一系列诡异事件后我对恐怖怪事的承受能力已经到了固若金汤的地步即使面前的这个人陡然变身为青面獠牙的鬼怪相信自己也能迅扣动扳机而不会受丝毫的蛊惑。

    “我……我是……”他艰难地开口嗓音粗糙沙哑。

    我手中的枪震动了一下脱口而出:“小关?你是小关?”

    他站起来双手张开做了个要“拥抱”的姿势却又低头自嘲地看看自己脏兮兮的身体颓然地向后退了一步用力点头。

    面对这个天上掉下来的人我简直不知道说什么好。

    他看到了火堆旁的半瓶矿泉水眼睛一亮迅扑过去抓在手里仰头猛灌喉咙里出响亮的“咕咚咕咚”声。

    哨兵终于被惊动了端着枪冲过来。我们都以为小关已经死了跟他带领的六个人一样的下场只是尸体失踪而已但现在看来他只是受了轻微的擦伤神志清醒思想正常。

    “我……回来了老大呢?我要见他。”喝完水嚼了几块饼干又擦掉了脸上的脏东西他有了点精神。

    我吩咐那四个哨兵:“提高警惕着重盯着南面隧道入口和北面来的那条路。”这次来的是小关下一次出现的就不一定是我们自己人了。哨兵的反应能力实在让我郁闷这样子的警戒形同虚设。

    飞鹰、飞月匆匆出了帐篷梁威也睡眼惺忪地起了床。

    小关已经从队员的背囊里拿出三只铁盒牛肉罐头、一瓶白酒狼吞虎咽地大吃起来可能是不小心噎住了时不时伸着脖子打嗝。

    我只是沉默地隔着火堆观察他不轻易开口也许平静下来之后他会带给我们一个惊心动魄的故事。

    飞月紧裹着毯子靠火堆最近她一直在偷偷看我目光朦胧迷离。梁威的话没说错她对我的确有异样的萌动感觉只是我不想接纳而已。

    除了树枝“噼噼啪啪”燃烧的声音现场就只有小关急促咀嚼的夸张动静。

    终于他吃掉了罐头盒里最后一大块牛筋舒舒服服地打了个饱嗝总算打破了尴尬而诡秘的气氛:“我回来了死里逃生。老大我之所以没有选择直接逃向山外很重要的一个原因是我得回来通知大家山里很危险我们根本就不该接下这次的生意——我们是兄弟所以我不可能丢下大家一个人逃命。”

    这是一个很冠冕堂皇的开场白飞鹰笑了:“好兄弟继续说。”

    “离开大队之后我们只向回走了两个小时在一条无名的小山涧旁休息。我坐的位置是在溪流的最下游旁边五步之外就是一片陡峭的斜坡。水里出现第一缕鲜血时我只抬头瞟了一眼来不及拔枪反击直接鱼跃冲向斜坡滚落了约五十米然后钻入密林这才躲过了屠杀——凶手是个蒙着头的女人或许可以说是个人形的妖怪她飘浮在半空里离开地面半米。被杀的兄弟像是秋天的高粱无声无息地仰面跌倒然后从眉心到胸口再到小腹喷溅出一道血线。他们的冲锋枪明明就端在手里却像被噩梦魇住了一样忘记了该如何射。自始至终我没听到一声枪响。”

    小关凝视着火堆声音低沉恍惚。

    “你累了应该好好睡一觉然后再详细地把那个过程讲给大家听。”飞鹰拍着小关的肩膀不多问一句话。

    “对我应该睡一觉可一闭眼脑子里就全都是那个鬼魅一样的女人还有翻滚着的血红溪流。惨案生六个小时以后我回到山涧旁现场惨不忍睹死掉的兄弟像屠宰流水线上的猪被从中剖开……”

    我附在梁威的耳边低声吩咐:“把李康叫起来他或许能告诉我们什么。”

    在不断的江湖磨砺中我清醒地认识到任何事都不能只听一面之词必须有两个人以上的叙述完全对应起来才会比较客观真实。

    梁威走向帐篷很快便拖着头蓬乱的李康走回来。

    李尊耳惨死之后李康一度变得非常消沉沉默寡言吃饭也很少除了跟巴昆兄弟围坐喝酒之外极少表自己的意见。

    “那是一个什么样的女人?难道你对她使用的武器一点都没看到?”梁威表示怀疑。他跟小关同为队长很清楚彼此的身手。

    小关摸着自己的鼻子愣怔地望着跳跃的火舌努力思索着:“她飘在空中笔直向前简直像是一架秋天里的收割机经过他们身边然后人就倒下。她手里并没有武器也没有出手的动作。如果不是我反应迅而且身边恰好有陡坡的话恐怕也躲不开这种匪夷所思的袭击。我看不到她的脸全身都被黑布裹着——”

    “死神!”飞月一下子叫起来。

    的确从小关的描述中他遇到的应该是个像死神一样恐怖的女人。在西方神话里死神遍体黑衣肩上扛着长柄镰刀专门拘人性命。神的力量是凡人无法抗拒的所以才会让美国人谈之色变。

    我很佩服飞月的想象力但并不相信美国人的死神会莫名其妙地流窜到亚洲大6来。

    “对对飞月说得对当时我的感觉就像是突然遭遇了死神一样魂飞魄散只知道逃命顾不得救人报警。那个女人身上散着一种奇怪的味道如同古墓里的腐尸固有的那种霉气。”

    他的精神陡然亢奋起来两眼灼灼放光露出歇斯底里的表情。那一幕给他留下了太深刻的印象出了思想承受能力已经接近疯癫的状态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飞鹰的手掌按在小关颈后催眠一样低语着:“睡吧睡吧大睡一次所有事都忘掉不用怕……不用怕……”

    按摩颈后大椎穴能起到“安神定心”的作用效果胜过最高明的镇静剂。小关虽然临阵脱逃过但飞鹰并没有嫌弃他仍旧当他是自己兄弟。

    小关垂着头慢慢阖上双眼身子一歪倒在火堆旁。

    “凌晨两点了。”飞月看看腕表轻轻打了个哈欠。

    神秘事件往往会生在半夜零点以后所以我的探险生涯里通宵不睡已经是家常便饭今晚大概又是这样。

    李康沮丧地低着头把脚伸向火堆。他的精神状态的确很让人担心我甚至在考虑要不要把他送回山外彻底离开探险队。我怀疑小关说的那个黑衣女人就是龙格女巫也就是自己见到的老女人只是想先听听李康的看法。

    梁威也在打哈欠酒意和倦意的双重作用下他渐渐支撑不住了只能取出酒壶靠酒精的力量提神。

    “李康说说你们现六具尸体的事带队下山的小关已经回来据他说杀人的是个黑衣女人并且杀人的手法匪夷所思。”我受了大家的影响语气也变得低沉了很多。

    “风先生尸体是横躺在山涧边的胸膛里流出的血正好混入溪水中把下游的水全部染红了。伤口很奇怪应该是用一柄长刀从上向下劈过来力道无比凶猛刀也足够锋利才会只取人的性命而不是一刀两断。六个人的伤口基本相同其中两个双手抱枪挡在胸口连冲锋枪都被毫无阻滞地斩断了。”

1暗夜屠杀

    作为曾经的博物馆保安队长他接受过六周的枪械、兵器、格斗训练叙述现场时还算是条理清晰。

    长刀杀人最简单的办法是平削脖颈攻击人体最脆弱的部位;再次刀尖直刺心脏穿胸而过。杀人者的这种直线剖解的出刀方式似乎用意不仅仅是取人性命而更像是一种杀人的艺术追求某种极端形式。

    “还有什么?”我向李康投以鼓励的微笑。

    “探险队所用的冲锋枪刚度非常高普通长刀要想砍断它自身的刀刃也会崩毁现场就会留下碎片痕迹而且不可能连续砍断两柄枪。我只能判断她用的刀是削铁如泥的宝刀。如果杀人者是龙格女巫的话她根本不必动用刀剑举手投足都能杀人所以这件事很矛盾龙格女巫控制这片山林很多年好像还从没大开杀戒过。”

    他是个老实人看不透江湖的险恶变化只能照实说出自己的想法。

    小关已经出了均匀的鼾声他的脚伸向火堆裤脚被荆棘划成了脏乱的布条靴底也磨穿了想必在丛林里绕行了很久刻意避开那两道石墙才赶上来的。

    “大家都说点什么好不好?”飞鹰打破了沉默。

    没有人开口或许每个人都觉得前途一片昏沉暗无天日一样。

    “我们再停留二十四小时没有结果的话大家就向后撤结束这次行动。反对者可以留下不过生死自负跟我飞鹰没有任何关系。”

    穿过火焰上方蒸腾的空气我看着他皱成巨大的“川”字的眉头。

    “风我已经尽了力。”他坦然承认了自己的失败。

    我笑着点头:“我知道能够走到这里无论结果如何我都会感谢大家。”

    这就是江湖有些时候保命比金钱、面子、名声都重要人只有想办法活下去才是正道其他都可以失而复得、东山再起。飞鹰是久在江湖的人懂得如何趋利避害而不可能像蛮牛一样直撞南墙不回头。

    “我留下。”梁威举起了手。

    飞鹰锐利的目光直刺他的脸但我早料到这个结果丝毫不觉得惊奇。

    “兄弟同心其利断金。江湖汉子的命会卖给自己的兄弟而不是撇下兄弟自己逃命。”他可能从来不会做华丽的演讲面对飞鹰的逼视也只是简简单单的这几句。

    飞鹰艰难地咽了口唾沫伸出左手指向梁威断指突兀刺眼:“其实最该离开的是你蜀中唐门的人就在左近唐清的威名传遍江南。想想吧你留在这里对方如果出手必定会连累到风——”

    梁威摇摇头黝黑的脸上一片凝重:“该来的一定会来我是人唐清也是人正如从前狼家和唐门同属于川中的两大门派。唐家的人奋力进取、愈挫愈奋终于牢牢地占据了江湖的一席之地让天下高手不敢小看。而我们狼家的历代掌门为人谨小慎微对门下子弟约束严格定下几百条规章制度不敢得罪江湖同道、不敢惹官府、不跟流寇匪类结交、不得擅自杀人等等。我们只做唯唯诺诺的好人在每一朝代都是江湖上公认的谦虚谨慎的代表人物结果到了现在蜀中唐门仍旧名扬天下而狼家只剩下我孤独一人——我不想再躲避下去了如果天绝我四川狼家那就让唐清来取我性命好了。”

    他猛地呛咳起来应该是好久没这么长篇大论地说话情绪太过激动所致。

    “我也留下。”飞月缓慢却坚决地举起手。

    飞鹰恼怒地横了她一眼:“大人有事小孩子添什么乱?”她已经是江湖上小有名气的女侠他却仍当她是孩子。

    李康挠了挠头迟疑地讪笑着:“我也想留下就是不知道能不能给风先生帮上忙?”

    我笑着:“当然能欢迎你留下。”

    他感激地望着我:“谢谢风先生父亲死了我再没有什么可牵挂的。博物馆被洗劫时苏伦小姐一直替我说好话才免除了我‘玩忽职守’的罪名要不的话我现在还关在拘留所里呢。”

    苏伦的失踪与他有间接关系如果不是他拿出那个古怪的指北针又介绍苏伦认识了李尊耳、蒋光、蒋亮也就不会生接下来这些事了。

    “大哥我一定要留下给风先生帮忙。我已经长大了不必老是躲在你的羽翼下面给我一次锻炼的机会好不好?”飞月态度坚决目光炯炯地迎向飞鹰的横眉怒目。

    梁威、李康都低下了头这是飞鹰兄妹的家事别人无法置喙。

    山谷里又起了风天空一直灰蒙蒙的无星无月。我拨弄着篝火让火舌再一次腾腾跳跃起来。

    飞月裹紧了毯子又一次重复:“大哥给我机会我大了。”

    他们兄妹的关系跟手术刀、苏伦不同。手术刀总是肯让苏伦独立行动并且有意识地把某些重任压在她肩上这才造就了苏伦坚强果决的个性。正是这一点才让冠南五郎大师选中了她作为自己的关门弟子。

    这个年代的江湖像苏伦那样的女孩子绝不会再有第二个了。

    飞鹰愀然长叹:“你真的决定了?”一瞬间他好像突然老了十岁抬手抚摸着额头上的深刻皱纹。

    “对。”飞月翘起嘴角微笑不知道这笑容是否为我而来。

    “你的意思呢?”飞鹰望向我眼神极度复杂。每个人都是从年轻过来的他能洞悉飞月的心。我之所以不顾生死一直向前是为了苏伦现场的每一个人都知道飞月也应该知道。

    我笑了:“也许是该放手让她闯荡江湖的时候了。”

    飞月嫣然一笑:“大哥不放心我你也可以留下来呀?把那些人重新整编一下愿意留的留不愿留的走不就是了?”

    她是无心的但围在火堆旁的人刹那间全部变色目光一起落在昏睡的小关身上。“走”是很简单的一件事但能不能走出大山却没人能够预见。小关带着那六个人知难而退他们的简单想法不过是保住性命结果偏偏送了命。

    “我的意思是说……大家都小心点其实在哪里都会遇到危险蛇、毒虫、猛兽都伤人……”她想解释但欲盖弥彰。山里所有的猛兽都没有办法在人身上留下那种伤口莽苍丛林里必定藏着比猛兽更可怖的东西。

    远处狼嗥声又起不过忽而在东、忽而在西应该不会只有一只狼。篝火驱散寒意的同时也是暗夜里最显眼的路标会把各种各样的危险吸引过来。

    “我只有这一个妹妹——”飞鹰仍然盯着我。

    我无法说什么因为自始至终自己根本没有对飞月有过任何亲热的表示。为苏伦担心、对关宝铃牵挂、因何寄裳苦恋大哥的相思而感慨万千——我的心里塞得满满的真的没情绪讨论这个问题。

    “我很想留在她身边但我还有一大帮兄弟需要我照顾。他们跟着我一起出生入死相信我才会靠在我的旗下。带他们进山时我亲口承诺过要跟他们一起进来一起回去。在江湖上混的谁都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送命所以我对自己的兄弟有另一个承诺——如果哪一天他们死了我会负责照顾他们的父母、妻儿、没成年的弟弟妹妹还在肚子里的孩子。风我肩上不仅仅担着自己的家事还有几百兄弟的家事孰轻孰重几乎每天都在掂量……”

    这个纵横西南的江湖老大此刻显露出的是刻骨的悲哀成名为名所累树旗为旗所牵所以先前手术刀虽然名满江湖却始终独来独往不组建任何组织。除了对大哥杨天之外他不在乎任何朋友对任何人都保持足够的距离。

    “我明白你是他们的老大当然有责任善始善终地了结一切问题。”我再次用力点头。他不方便留下队员们的战斗力也已经打了巨大的折扣不适合留下。明天将是这群帮手们最后一次替我探路从太阳升起到日落最多有八到十个小时的时间。然后剩余的事需要我自己处理。

    我长吸了一口气收起微笑冷淡地向着飞月:“这里很危险我、梁威、李康每个人都只能自保而不会分心照顾任何人。你最好跟哥哥离开继续在山外的世界闯荡或者我救回苏伦会去找你一起喝酒聊天但现在你必须走。”

    飞月一呆大眼睛急促地眨了眨:“我想留下。”

    我漠然望着变化莫测的火舌:“你的武功在山里面毫无用武之地想想吧连何寄裳那样的五毒教高手都被丛林逼得从叱咤江湖的圣公主变成了小心翼翼的村姑。继续留在这里会遭遇什么样的危险大家谁都不知道我们需要的是能够以一当十的精英而不是骄傲莽撞的大小姐。”

    大家都明白我的话只是善意的“反话”为拒绝她而故意说出来的但她那么暴烈的性子脸上肯定挂不住。所以我的话立刻会见到效果。

    “好。”飞月的脸红了她一定没有尝到过在大庭广众下被公开拒绝的滋味。

    “我走。”她站起身丢掉手里的树枝像个恼羞成怒的孩子。

    篝火旁出现了突然的冷场所有人保持沉默连飞鹰也低下头摩挲着枪柄不语。

    “我去查岗。”她想解脱自己的尴尬大步走向北面的警戒哨。

    “风谢谢。”飞鹰长出了一口气如释重负。

    梁威长叹:“她是大家宠溺的公主嘴里不说一会儿肯定会掉金豆子咱们还是趁早散了回去睡觉免得她脸上难看。”

    小关仍旧沉睡着狼狈的外表像个无家可归的流浪汉。

    飞鹰看了看腕表低声说:“还有半小时就换岗距离天亮还有三个小时咱们都该回去睡一会儿。”被小关的突然出现搅散了的睡意重新聚拢来他和梁威、李康都在半张着嘴打哈欠。

    我的目光无意识地掠过飞月的背影看见她悄悄地抬起袖子应该是在抹眼泪。长痛不如短痛这时候我拒绝她总比让她越陷越深要好。在苏伦与关宝铃两个人之间我已经左右为难、无法取舍了还是不要让大家徒增烦恼的好。

    最北面那个岗哨缩着脖子一动不动似乎是太困了站在原地打盹。

    飞月的手挥动起来向岗哨肩上拍去他竟然直挺挺地向前扑倒下去。我不等飞月出尖叫已经双膝一弹越过渐渐黯淡下去的火堆从飞鹰身边冲了出去。

    我担心的事终于还是生了不论岗哨是受到了毒虫抑或是敌人的偷袭都是一件让人惊骇的大事。

    “什么事?”飞鹰跳起来在我身后大叫。

    那时我已经到了飞月身边抓住她的肩膀低声叫着:“退后小心。”

    飞月的牙齿出“嘚嘚”的轻响举起的手一直停在半空吃惊非小。

    趴在地上的人头顶到后背毫无伤痕我用脚尖将他的身子翻过来眉心、胸口、小腹一条恐怖的伤口衣服全部割裂皮肉外翻果真像一头屠宰场流水线上的猪。

    “喀啦、喀啦喀啦”几声所有人的枪都子弹上膛指向正北。

    风卷过草尖目光所到之处一片死寂没有丝毫动静。

    “咳咳……风先生这种伤口跟我们路上看到的六个人完全一样。”李康的喉咙因过度紧张而突然沙哑起来。

    “有人跟踪我们?会是谁?西南马帮还是龙格女巫?”飞鹰的情绪渐渐失去了控制。

    我缓缓转了个身面向东面那岗哨梁威一直在看我的眼色行事马上提气叫那岗哨的名字:“小田、小田有没有情况?”

    没有回音岗哨同样缩着脖子一动不动。

    梁威“咝”地长吸了一口凉气:“啊?难道他也被敌人给……”

    飞鹰兄妹心意相通马上翻身跃起一个向南、一个向西梁威也及时冲向东面只有李康仍旧留在我身边。

    “没用了。”我长叹着转身缓缓走向篝火。

    李康惊惧地跟在我身边不停地东张西望着:“风先生、风先生是不是龙格女巫不满意咱们的探险行动所以才一而再、再而三地设置障碍?那样的话咱们……咱们……还是……”

    我保持沉默在变乱猝生的情况下多想少说是最好的应对方法任何不冷静、不理智都会再度给敌人机会引连锁恐慌。

    “风先生你放心我不会反悔的一定跟你到底找回苏伦小姐反正我就一个人活着没人喜欢死了没人疼……”

    有这么迂腐的人在旁边老说些晦气的话真让我哭笑不得只是我顾不得说他突然预感到更大的恐怖事件已经生了向帐篷方向一指:“李康你听——”

    不知什么时候本来时断时续的鼾声已经停止了。那么多人长途跋涉了一整天后躺在一起睡觉不可能连呓语、梦话都没有但我什么都听不到。只有死人才会彻底保持沉默所以我觉得帐篷里的人也遭了毒手。

    我折向最近的帐篷伸出枪管挑开门帘。黑暗中有三个人并排躺着安安静静毫无声音。李康按亮了电筒灯光下每个人的身体正面都添了一道恐怖的竖向伤口。其中一个连自己身上盖着的毯子都被划成了两半。

    帐篷里弥漫着淡淡的血腥气当我放下门帘时空气里已经到处都是血腥气越来越浓重。

    李康疯狂地奔跑起来在每一个帐篷前挑门帘向里照然后是下一个再下一个。

    我知道没人可以幸免杀死这些人的已经不是简简单单的武功和兵器而是一种出人类想象力的神秘力量。这一晚注定是不平静的从小关意外出现到现在波诡云谲得像一部情节夸张的恐怖小说。

    回到火堆旁我凝视着熟睡的小关想从那张苍白的脸上看出什么。跳跃的火光不停地在他脸上打出鼻翼的阴影他的眼睑深垂着但眼珠一直都在眼皮的覆盖下骨碌碌乱转。

    这次突如其来的大屠杀跟他有关吗?会不会是他把杀人的恶魔一路引过来的?事情越变得扑朔迷离了能在悄无声息之间同时杀死这么多人杀人者的力量真是惊人的庞大。

    “都死了。”这是飞鹰回来后说的第一句话。他已经悲伤得没有任何表情刚刚还说为了这群兄弟要开拔出山的现在已经没这必要。

    唐小鼓趴在飞月怀里睡眼迷离根本不知道生了什么事。除了火堆旁的人她是唯一的幸存者。

    “谁干的呢?”梁威自言自语。

    每个人心里都在这么问不过却没有任何答案。血腥气随着夜风飘来荡去最后一直灌进隧道里去。

    “也许我们应该后撤一段距离对吗?”梁威看着黑魆魆的隧道口显得心有余悸。

    “对。”正如血腥在水里能引来凶猛的鲨鱼一样在6地上血腥同样能够把嗜血猛兽吸引过来篝火旁已经成了最危险的地点更何况是跟这么多尸体在一起。

    我们后退了两公里选择了一块稍稍凸起的山坡暂停休息等待天亮。

    这是一段太难熬的时间任何风吹草动都会让飞鹰举枪相向。当天边出现了第一缕朝霞的时候我看到他的脸极度苍白江湖老大的气势已经荡然无存。

    “这一夜终于过去了。”梁威一直趴在附近的树杈上担任警戒跳下来后出一声长叹。

    一次非正常的探险活动最终演变成了被神秘力量屠杀这一点连我都始料未及。如果换了从前自己肯定会按捺不住冲动向隧道激进或者召集大批人马进山搜索杀人者但现在我什么都没有做。

    “我们的援兵马上会到大家暂且忍耐一下。”只有我还能保持不卑不亢的平静状态而这也是一个优秀的探险家、盗墓者所必须具备的。相信身陷困境的苏伦必定也能像我一样保持足够的耐心和自信。

    “援兵?”飞鹰苦笑起来。我明白他在想什么援兵也是普通人很有可能也像他的兄弟一样被无情屠杀。

    我离开他们几步拨通了顾倾城的电话。声音信号干扰很大只能断断续续听到彼此的声音不过我听到话题里有鸟鸣声婉转悠长。

    “已经……进山中午十一点前到我们……带着一部分……设备乘坐美式山地专用吉普车……放心。”

    此刻是早上五点半钟距离她说的时间还有五个半小时。

    她的话给我带来了一阵巨大的轻松飞鹰的人马全军覆没吃亏在经验和准备都不够足备并且一开始接受的任务只是护送苏伦探险而不是探险的主体所以装备非常差。

    “顾小姐不过我得提醒你这里刚刚生了惨绝人寰的屠杀某种不知名的神秘力量把营地里的队员全部杀死了——”

    顾倾城银铃一样轻笑:“希望这不是天方夜谭里的故事不过卫叔会安排好一切不必担心我一定会帮你抱得美人归说到做到。”

    她的电话里屡次提及“卫叔”的名字在我的江湖词典里却从没有这个人的资料不知是何方神圣。

    隧道里的情况不是三言两语能讲清楚的但我还是尽可能地用简练的措辞使她明白那些林立的石柱有多怪异。本来该在今天进行的搜索行动因为大屠杀而变成了泡影。其实我心里应该比任何人都着急因为只有自己清楚地听到了苏伦的叹息。

    “噢竟然有这样的事?你觉得苏伦小姐……就在石柱后面?百分之百确定?不过据我的直觉声音的传导方式千差万别就算那真的是她的叹息声说不定也是从某一个遥远的地方传来的而不能盲目判断她就在石柱后面非常近的区域里对不对?我们只能相信自己亲眼看到的东西甚至‘看’都会出现幻觉何况仅仅是‘听’?”

2章 顾倾城与卫叔

    我长叹:“怪不得古人说‘眼见为实耳听为虚’!”

    听到苏伦叹息声那件事别人或不屑否认或笃定承认都不如顾倾城这样理智地分析对我帮助更大。

    “世界之大无奇不有太依赖自己的听觉将会错得一去千里。我是学音乐的对声音的特性有几分了解记得吗?几个月前的报纸上曾有希腊的巫医爆料说自己听到了上帝的声音说‘审判日’马上就要到来地球将在几年内加衰减直到……”

    信号干扰突然增大过了几秒钟才重新听到她的话:“我们正在靠近你说过的石墙信号干扰太大电力衰减得厉害见面再说保重。”

    我也真心诚意地道了一声:“你也是保重。”

    再次回味苏伦的叹息不知怎么我强烈地联想到唐诗中“鸟宿池边树僧推月下门”的意境仿佛她正一个人孤单地从某个空间推门出来满地寂寞心有所感才出了叹息。那个“空间”或许就是天梯下的古墓但她又是通过何种途径突然进入那里的?

    关于“神奇失踪”的话题在埃及时有藤迦作为前车之鉴而在北海道时也有我和关宝铃突然进入海底世界为参照对这些神秘的瞬间时空转移根本无法用物理学的观点来解释。唯一让我感到欣慰的是苏伦仍旧活着。

    我回到临时营地飞鹰正在赤红着眼检查自己的手枪。

    “援兵很快就到顺利的话中午就可以在此地会面。”我平静地告诉他。失去了那么多兄弟他的沮丧心情可想而知并且最令人愤怒的是报仇无门连个可以泄的对手都没有。

    他抬起头死死地盯着北面的来路眼珠子已经被血丝缠满。

    “风你说龙格女巫会是从那个方向来吗?”他“啪”的一声把弹夹推进弹仓举枪向北瞄准。

    那条路空荡荡的只有不停地随风而动的枯草。

    “也许吧咱们都要保持冷静。”对于一个被仇恨烧红了眼睛的人我无法说更多。

    太阳升起之后隧道方向忽然升起了淡淡的白雾。冬天很少刮南风但今天恰恰开始转变了风向由北风转成南风那些雾气乘风而来罩向我们。

    我是第一个有不祥预感的人当雾气距离营地还有五十步时一种淡淡的腥气已经钻入了我的鼻孔。

    “雾里有毒大家赶紧撤离。”我及时出告警声架起小关率先撤向右侧低洼处的一条山涧。

    梁威脸色铁青不停地低声咒骂着拖着李康的胳膊跟在我后面:“是蛇毒——毒蛇见到早上第一缕阳光的时候会吐出肚子里酝酿了一夜的毒气结成雾瘴。看这样子至少有几百条蛇盘踞在一起这可糟了!”

    飞鹰是在飞月的拖拉下才离开营地的被愤怒冲昏了头脑的他似乎将那些无形无质的雾气当成了敌人硬生生要向前冲。梁威说得没错毒蛇吐气结瘴是山林里最厉害的毒气之一人类根本无法与之抗衡只能选择趋避。

    飞月仍抱着唐小鼓这个莫名其妙出现的小女孩现在已经成了探险队的一部分时刻跟随。

    溪流轻浅水声淙淙但我们谁都没有走近水边。水是毒气的最佳承载体所有人已经变成惊弓之鸟不敢越雷池一步。

    “洞里有毒蛇应该就在石柱后面。传说中兰谷里有长着翅膀的蛇就像非洲大峡谷里的‘恩斯托变种蝰蛇’一样。有些探险家也的确抓到了这种东西试验表明它们的毒牙里毒液的储存量和剧毒等级都过了印度眼镜王蛇。所以过了石柱更危险——”我想把自己知道的情况都说出来让大家自由选择。

    李康只算半个江湖人物他的武功与阅历是最差的但第一个举手表示:“我不怕就算死在这里十八年之后又是一条好汉。”他这副文文弱弱的样子跟好汉丝毫不沾边但话说得很有几分豪气。

    梁威举了一下手无言地笑了笑低头退出弹夹细心检查着每一粒子弹。

    飞鹰、飞月同时摇头:“大家一起闯吧走到哪里算哪里!”

    屠杀事件彻底将飞鹰逼得没了退路如果他就此返回出山侥幸逃生自己在江湖上的威名地位也就全部消散一空了。因为没有一个江湖老大可以让自己的兄弟全体丧命而唯独自己苟且偷生。

    他总得给那么多无辜的家属们一个合理的交代钱已经无法摆平这个问题所以他必须向前走找到杀人者为死去的兄弟报仇。

    “喂你们难道没听说过‘碧血夜光蟾’这东西吗?它是天下毒蛇的克星有了它不就天下太平了?”

    唐小鼓笑嘻嘻地趴在飞月腿上向正北方向指着。不愧是蜀中唐门的人这么小的年纪就记得了这些江湖传说。

    “村寨里那个丑八怪据说就有碧血夜光蟾。姑姑说过她是五毒教的人可以任意驱使五种毒虫作为自己的武器夜光蟾对她自己毫无用处应该献出来给需要它的人。”

    她说得很轻松但夜光蟾对于何寄裳来说是那段苦恋的见证就算真的在她手里主动献出的可能性也微乎其微。

    没有人接唐小鼓的话尾她失望地叹了口气:“原来你们也都是胆小鬼怪不得姑姑说天底下很多自称英雄、大侠、好汉的人都是徒有虚名一遇到厉害的对头马上装缩头乌龟。”

    梁威陡然大喝了一声:“小家伙闭嘴再胡说八道看我不打你屁股!”男人在心情不好的时候总容易莫名其妙地火他也毫不例外。

    唐小鼓愣了愣从飞月怀里起身歪着头望着梁威突然做出恍然大悟的样子:“噢——我知道了你是那个人一个武林中最大的缩头乌龟。姑姑说你全家都被杀光了在尼泊尔的雪山上曝尸七天七夜可你连面都不敢露有史以来真算是天下第一的缩头乌龟佩服、佩服。”

    “你找死——”梁威怒吼枪口向上一举毫不犹豫地扣动了扳机。

    “啪啪”两声子弹射在唐小鼓站过的地方四散迸射的石屑弹在飞月身上。幸而我及时出手掠过唐小鼓身边把她抱在怀里。

    她的话已经揭开了梁威心底最痛、最惨烈的伤疤最后一个字出口时我瞬间猜到了梁威的下一步动作。

    弹壳跌落在山石上出清脆的“叮当”声。

    梁威的身体向前俯冲像是一头被激怒的豹子枪口指向唐小鼓的额头但我的右腿嗖地一踢脚尖稳稳地停在他的喉结部位。他的应变略迟一些枪口上抬指向我的胸口。

    飞月的枪也已经出鞘双枪同时顶在他的右边太阳穴上:“梁威放下枪。”她对我的关心让我心里开始觉得隐隐抱愧。

    “风是朋友的话就让开蜀中唐门杀了我全家我也得以血还血、以牙还牙。”梁威说话时露出了森森白牙食指压在扳机上颤抖着随时可能冲动地走火。当然他杀了我自己的脑袋也会被飞月射穿连环丧命。

    我把唐小鼓藏在身后一条腿稳稳地独立着轻轻摇头:“她只是个孩子。”

    梁威“咯咯”地咬牙:“唐门屠杀我的家人时连吃奶的孩子都没放过——”

    江湖上的恩恩怨怨谁对谁错根本不可能分得清清楚楚。所以他刺杀唐家掌门、唐门屠戮狼家都是一笔犬牙交错的糊涂账。

    “不行我既然决定出手保护她就不会半途放手。”唐小鼓是个聪明伶俐的孩子并且她加入探险队时是被miyao控制我知道在这件事背后肯定还有隐情。我们不是屠夫岂能不问青红皂白就开枪杀人?

    “我只数三声风闪开。”梁威脸色冷峻我相信他会说到做到但飞月也绝不会袖手旁观。

    “一、二……”他咬着牙清晰吐出了前两个数字。以他的身手我恐怕没法在护住唐小鼓的情况下反击夺枪。他的目标只是针对唐家的孩子右手握枪左手必定还有其他杀招。

    “三——”我看到他的食指向下一扣立即斜掠出去直切飞月的手腕抢先一步把她的枪打落在地。我不想让唐小鼓死更不愿意梁威有事。他是我的朋友只要有一线生机我会毫不犹豫地救他。

    “啪啪啪”三声梁威的子弹射中山石但随即向下一垂再次指向唐小鼓。

    此时飞月的双枪同时落地弹进了草丛而梁威的右手食指毫不犹豫地扣下了扳机。

    他为给自己的家人报仇而杀死蜀中唐门的人绝对无可厚非只是唐小鼓还是个不太懂事的孩子真的很无辜。

    这一刻除了以自己的身体挡子弹之外我已经没办法阻止梁威的动作。

    一条灰色的人影闪电一样飙了出来“嚓”的一声梁威手里的枪立刻断成两截跌落在地。那人手里的武器绝对是削铁如泥的绝世宝刀砍断钢铁犹如快刀斩豆腐毫不吃力。他的轻功更是高明飞身停在一棵枯树顶上时任凭风声呼啸身子挺立不动。

    激烈的争辩让我们的听力都受了影响这个人是什么时候悄悄接近的谁都不曾察觉。

    他的长相很普通短头、短胡须、单眼皮——根本没有什么引人注目的面目特征并且身上穿的衣服更是随便简简单单的灰色羽绒服、灰裤子、灰色旅游鞋。

    梁威丢掉了手里的枪瞪着那个人:“阁下是谁?”

    那个人的声音低沉而沙哑:“我是谁并不重要只是要告诫你们在这片山林里不要轻易动杀人的念头。山精树怪们本来就嗜血成性喜欢蛊惑那些情绪冲动的人你们杀人它们吸血然后它们的能力会无限扩张再杀死更多的人。年轻人你也不想这样对不对?所谓‘杀人的冲动’只是有外界无形的力量在左右着你的情绪冷静下来想想小女孩跟你是第一次见面对她哪来的那么大仇恨?”

    他说得很对梁威已经隐忍了这么多年怎么可能为一句话就拔枪相向?如果他不善于控制自己的情绪早就变成别人的枪下之鬼了。

    梁威踉跄着后退了一步伸手在自己额头上用力敲打着满脸都是沮丧和懊恼。

    “知道错了就好那些江湖上的恩怨早一点忘记早一点得解脱毕竟杀人与被杀都不是件愉快的事。”

    他的目光最终落在我身上上下扫了两眼暗黄的脸上忽然有了微笑:“年轻人你的定力不错对大局的判断也很精确。”

    我松开唐小鼓的手既然梁威已经冷静下来她也不会再有危险了。

    飞鹰一直没有开口以他的江湖阅历竟然没能辨认出对方的来历这一点真是失败。

    唐小鼓向树顶的人鞠了一躬:“谢谢前辈救命。”她虽然小模仿大人的礼节却有模有样。

    那人点点头飘然落地停在唐小鼓面前。他的年龄应该在四十岁左右身材比我略瘦略矮但腰和胸膛挺得很直在谦和低调中隐含着一丝倨傲。

    “你的父母是谁?”他伸手抬起唐小鼓的下巴。

    “我没有父母只有唐清姑姑。”唐小鼓并不眼生抬头直瞪着他。

    那个人的单眼皮突然撩了起来双眼中隐隐地泛起精光我马上举起右手遮在唐小鼓眼前手背上立刻感到一阵奇异的灼痛。

    “她还是个小孩子‘搜魂**’只会破坏她的脑神经阁下还是高抬贵手吧。”我把唐小鼓重新拉回到身后她已经成了各方关注的焦点刚刚没死在梁威的枪下又险些遭了这个人的毒手。

    “搜魂**?前辈来自海南秘魔崖吗?”飞鹰脱口叫出来但他很明显判断错误秘魔崖那一派世世代代只收女人没有一个男弟子怎么会出来这样的中年男人?

    “搜魂**”的确是秘魔崖创造的邪派武功不假其功能作用相当于激光扫描能够读取人脑中动态最强烈的信息但同时会对人的脑部系统造成无法估量的摧毁。

    那个人鄙夷地“哼”了一声:“你们……年轻人我只是要保证大家的安全而已那么长的探险之路谁也不想埋个定时炸弹在自己身边对不对?就算你们要傻乎乎地去送死我总得保证其他人的安全——”

    他的眼光恢复了平静我刹那间想到了他的身份:“卫叔?”

    那个人一惊随即大笑:“很好孺子可教孺子可教!”

    这种跳跃灵动的想象力应该是我所独有的在千头万绪的线索中准确地在千分之一秒时间里找到最接近正确答案的那一条。能被顾倾城全力相信的人必定是出手不凡的前辈高手而且不可能是江湖上风头太劲的人物否则便跟顾倾城的低调不符了。

    “大队人马距离此地五公里转眼就到所以我预先过来探路。那阵毒雾已经被风吹散也许我们该启程了。”

    卫叔的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但我猜不到他的来历。

    重新回到营地后十分钟内北面已经出现了一支极长的车队鱼贯而来的是十辆美式山地微型吉普。虽然经过了刻意的涂抹伪装但我还是一眼认出这是美军特意为阿富汗反恐而研的车种加强型越野轮胎、带绞盘自救设备、隐蔽式钢板屏蔽罩最大的优点整车布局狭长尺寸最宽的地方只有一米半可以通过大部分山地隘口。

    我真的很怀疑顾倾城是怎么把这些车辆运抵山外的她的能力高出了我的估计。

    卫叔就站在我身边眯着眼笑着:“小姐手眼通天大概没有什么事能难倒她。小兄弟你真是好福气能遇到小姐这样的女孩子好好珍惜吧!”

    我听得出他的弦外之音只是冷静地笑了笑扬手向坐在第一辆车上的顾倾城打招呼。她对司机吩咐了几句跳下车向我走过来。

    车队经过营地径直向隧道方向进。我粗略地数了数她带领的这支人马大约有三十人车上载着大量宿营、电、钻探设备准备极其充分。

    “风多日不见还好吗?”她穿着月白色紧身运动装长用黑色的带系住垂在身后鼻梁上架着一副小巧的太阳镜洒脱但不张狂。

    在北海道时我为主她为宾;现在却正好反了过来我处于困境劣势而她却是有备而来成了我必须倚仗的后援。世事莫测让人哭笑不得。

    她开口说话时洁白的牙齿反射着锃亮的阳光耀眼生花。

    我迎上去握住了她伸出的手敏感地意识到飞月正用古怪之极的眼神反复打量着我们两个。

    “还好谢谢你及时赶来。”当着所有人的面不适合叙旧。

    她的眼神中带着乍见的惊喜只是我极力回避这一点放开她的手马上把昨夜生的情况简要地向她做了说明。

    “卫叔你怎么看?”她听完之后不假思索地询问卫叔的意见显然对他无比信任。

    “我去安排大家掩埋尸体搭建帐篷然后启动电机直接向隧道进。天黑之前我会摸清洞里的情况绘一份详细的图表出来请小姐定夺。”卫叔对顾倾城的态度恭恭敬敬不亚于过去官宦人家的奴仆面对主人的时候这一点让我很是疑惑。

    顾倾城点点头:“辛苦你了卫叔。”

    她的态度始终不卑不亢进退得体把飞鹰、飞月、梁威都镇住了悄悄噤声。

    卫叔登上最近的一辆吉普车迅向前推进着。

    我向大家介绍顾倾城时只说是“港岛著名古董商顾知今先生的妹妹”看来还是顾知今的名气稍微大一些所有人都听说过。

    飞鹰被顾倾城所吸引眼睛一直定定地望着她有些情不自禁地失态。

    顾倾城的容貌或许不能给人以“惊见天人”的感觉但她由内而外透出的尊贵气质、典雅做派却无人能比像飞鹰这样的江湖人物从前是没有机会接触这一类女孩子的。

    “风是否可以再次说说听到叹息那件事?”她身上的淡香笼罩着我无处不在。

    “顾小姐或许我可以提供一些情况。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当时风的表现只有我看得最清楚。”飞鹰抢着接过话题这令我跟飞月同时皱起了眉。

    “请讲我们可以边走边谈。”顾倾城带头向前飞鹰亦步亦趋地跟了上去。

    援兵的到来让探险计划重新燃起了希望唐小鼓也兴奋起来拉着梁威的手蹦蹦跳跳已经忘掉了刚才的火暴冲突。她真的只是个孩子对于梁威的拔枪威胁毫不在意两个人一高一矮牵着手好朋友一样齐步前进。

    睡了整晚后的小关精神恢复得不错与李康一起跟在梁威后面大步相随。

    我和飞月落在最后只有她的情绪略显低沉。

    “风先生顾小姐带着这么多人马过来我和哥哥是否该撤离了?反正我们的兄弟已经全军覆没留在这里只会惹人耻笑。”她不满飞鹰的重色轻友但却没理由表示反对。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像顾倾城那么优秀的女孩子走到哪里都该有人前呼后拥地追捧。如果放在俊男靓女云集的大都市里只怕追求者会挤破门槛而不是仅有飞鹰一个人突然心动。

    我盯着小关的背影脑子里在勾画着每次屠杀时可能出现的场景:死神一样出现的黑衣女人、龙格女巫、溪边石屋里的老女人、那些狰狞爬行的毒虫……最恰当的反击方式便是二十四小时高密度的警戒值勤现不明来历的人物立即予以射杀绝不可能再让屠杀事件重演了。

    “风先生你在听吗?”飞月开始变得愠怒。

3石柱复杂排列的意义

    “我在听不过死了那么多人总得亲手为他们报仇对不对?援军归援军为死去的兄弟报仇还是自己的事任何人不可能代替不是吗?”我理解她的心情春心萌动的女孩子总是刻意追求别人的关注眷顾一旦受冷落气不打一处来当然会胡乱脾气。

    “那么如果我们过不了隧道怎么办?难道一辈子守在这里把时间耗尽?”

    我淡淡地回答:“一定能过去只要肯用心。”

    飞月太年轻、太没有耐性只这一点便远远落在下乘。

    飞鹰所知的情节毕竟有限即使再三渲染也是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二十分钟后顾倾城已经开始皱眉显然忍耐力已经到了极限。她需要的是恰如其分的情报叙述而不是添油加醋的传奇故事。

    “风我有事请教。”她停下脚步礼貌地后退与飞鹰拉开距离。

    她的肤色比在北海道见面时更白皙柔腻特别是处于沉思状态时面貌姣好得如一尊手法细致的玉雕叫人忍不住想要伸手触摸。

    飞鹰是见过世面的人而古城西安更是美女云集之地如果不是顾倾城的气质太出色他也不会一见倾心。

    我走近顾倾城谦虚地笑着:“顾小姐太客气了请说。”

    顾倾城笑了流利地吐出一长串英文:“说说你对苏伦小姐的看法如果她在隧道彼端会是一种什么状态?被人所困还是被神、鬼、毒蛇、机关所困?我们必须得有足够的想象力才可能打破前人无法突破的禁锢闯过隧道。”

    在中国人面前用英文交谈至少表明她临时不想让别人参与谈话。并非小看飞鹰等人的智慧大多时候我们不得不承认人的想象力是有高低多寡之分的与他们交谈非但不能得到教益反而离正途越来越远。

    我同样用英文回答:“她的存在状态是自由的——出自我的第六感毫无事实根据。依照我们的探索结果她的足迹从过了石墙后消失一直没有再次出现过。如果不是我恰好听到了她的叹息声或许已经知难而退了。”

    她挑了挑眉毛惊叹:“神奇的第六感?抑或是心有灵犀一点通?”

    探讨这种复杂问题的时候她仍忘不了打趣我一下。

    我坦然承认:“二者兼而有之我们曾在沙漠里一起出生入死过彼此了解。”

    “噢?关宝铃呢?我总觉得你们好像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她步步紧逼似乎不探究清楚我的内心世界决不收兵。

    我立刻摇头:“这些问题属于个人**与探索隧道无关我不想回答。”

    之所以拒绝讨论我是想把自己包藏起来不愿意节外生枝。

    顾倾城无声一笑眼波流转意味深长。

    到达隧道前的时候卫叔的手下已经搭建完帐篷近四十个帐篷呈两重环形排列。两层环形的中间空地上停放着那些野战吉普车。

    另有一队人正忙着拉扯线缆通向隧道入口。

    “我们随身带了足够的电设备和通讯系统——风我总觉得跟北海道时比起来你显得悒郁了很多。其实不必太担心吉人自有天相苏伦会没事的你也要保重自己的身体。”顾倾城柔声安慰我。

    我清楚自己的改变但不是因为挂念苏伦。大哥杨天想要进入阿房宫现在不知下落会不会像苏伦的遭遇一样呢?失踪、被困、生死未卜、下落不明——我觉得自己肩上的担子越来越重沉甸甸地压下来没法再像从前那样可以放声大笑、可以依赖别人。

    在寻找苏伦、寻找大哥的征途上我没有任何退路。再多挫折阻挠只能默默地扛起来别人无法分担。

    现场的确需要照明设备我欣赏顾倾城的缜密心思但随即想到了另一个问题:“顾小姐这么多非常规设备你是如何运到山外并且成功地取得zf允许的?”

    中国是个法度森严的和谐社会任何可能危及人民生命的行动都会被警方跟踪控制必要时所有设备都会被没收。她解决的恰恰是探险行动最需要的一环。

    “我们有军方特许令奉命探索川藏边界神秘事件可以自由动用这些设备唯一的交换条件是我们不能伤害到任何一名中国公民而且不带走属于国家的一花一草、一针一线。就这样我得以率领车队长驱直入。”她轻松地娓娓道来仿佛这都是顺理成章的小事。

    电机开始轰鸣卫叔的人马分为四个小队佩戴枪械、手榴弹、喷火器、防毒面具、防弹背心然后迅进入隧道。走在最前面的人手提探照灯光柱直刺洞里的黑暗。

    梁威向我请示:“风我想随大队一起进去应该能够给大家一些帮助。”

    我跟顾倾城同时挥手:“可以当心。”

    梁威向洞口飞奔很快就汇入了那群人里面。

    我指向洞口:“顾小姐我知道隧道里的石柱阵势容易教人迷路所以第一轮探索只要得到石柱的排列规律再向前去就会事半功倍比较容易达到目的。我们最好能仔细研究那两架古琴与隧道的关联——”

    她是古琴专家应该能从那些石刻上面现更多常人无法理解的东西。高手与庸手的区别就在于能够在最短的时间里找到事件变化的关键点从而最大限度地减少走弯路的机会。

    离开了飞鹰他们顾倾城的眉立刻皱了起来沉吟着告诉我:“有一件事我一直没机会详细告诉你是关于那十六架古琴的作用——”

    她的严肃表情让我微微有些意外此时我们已经进入了绝壁的阴影里顿时浑身都感觉到了山风的寒意。

    “我查过汉唐以前的所有古琴资料得知楚王制造出这些古琴后同时弹奏能出‘上达天听’的神奇声音。刚刚完工时曾在‘快哉台’上演奏有仙人踏月色而降并赠送给楚王一个……”她停下来略为沉思才接下去“一个什么呢?风如果不看那附录的图片任谁都想不到那是什么东西——一柄可长可短的白色宝剑。长的时候能直冲云霄;短的时候能收缩到剑柄里。即使在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夜里宝剑出鞘立刻光芒照彻天地过一千颗夜明珠同时出的光明。”

    “我已经猜到了。”我微笑。

    顾倾城长叹:“我知道你的思维方式跳跃变化太大别人要思考一个小时的问题你只需要一秒钟就足够了。”

    我取出了口袋里的电筒笑着按下开关一道光柱射出去落在隧道旁边的石头上。

    毫无疑问记录者要表达的意思是这样的:早在春秋战国年代就有人赠送了一只手电筒给楚王。赠与者不是普通人而是从天上来的仙人并且乘月色而来。

    同样神乎其神的记录断断续续地在《搜神记》上都有过只言片语的记载研究者大多将这些现象归结为外星人所为或者是一个二十世纪的人突破了时空突然落入了春秋时期把这个年代最普通不过的东西送给那群愚昧的古人然后被奉为大罗金仙坐享荣华富贵。

    “古琴可以召唤天上的神仙?”这是问题的本质——楚王与巫山神女一夕缱绻自然不可能甘心放手所以回去制造古琴希望能够随时召唤神女前来。

    以上这个解释勉强可以接受我并不清楚顾倾城的看法不知她是不是也有自己独到的见解?

    她的个子比我矮只能尽力抬起胳膊才能触摸到那石刻。

    “召唤神仙?古琴下落呢?为什么把‘雎鸠’刻在这里而不是另外的古琴……”问题一个接着一个当我站在隧道入口向里面望去的时候探照灯的光芒覆盖面积极为广阔所有的石柱都无所遁形。

    我听到有人在用尼泊尔语低声交谈再回头想想车队经过时车上所有的乘员脸色黝黑、身材偏矮具有尼泊尔人的显著特征跟梁威的相貌非常相似。我忽然明白梁威为什么要加入搜索队伍了他跟这些人有共通之处并且全家都曾避祸于尼泊尔。他和他们应该是属于“自己人”。

    顾倾城抚摸那两架石刻古琴的时间足有十分钟等她放下胳膊时忍不住皱着眉将两只手甩来甩去想必已经酸麻。

    “你雇用的全部是尼泊尔人?”我奇怪地问。

    “这些事是卫叔全权处理的怎么?有什么问题吗?”她的眉一直皱着瞟了我一眼之后继续向上盯着那些石刻。

    “尼泊尔人彪悍刁钻只怕不易管理。”我谨慎地表着自己的观点对于深藏不露的“卫叔”我一直保持着足够的警惕性。

    “从军方那里取得特许令时对方的附加条件之一是绝不能造成中国公民的死伤所以卫叔只能如此。不过你放心卫叔会把一切做好的。现在我们的关键问题是探讨一下古琴刻上去的年代——”

    她从口袋里取出笔记本和铅笔画出古琴的形状、尺寸位于石壁上的方位、角度然后写了“生成年代”四个字后面打上了一个重重的问号。

    我仰望着高不可攀的峭壁处于阴影中的石刻避免了阳光直晒和酸雨的直接冲刷山石风化度非常缓慢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否则古琴的图案早就化为乌有了。

    以我的判断这种圆滑平直的雕刻手法属于汉隶书法出现以前的年代工匠们沿袭了篆字的雕刻方式不论钩、点、撇、捺、折一律圆滑过度线条粗细一致看上去中正平和毫无个性。

    两汉之前便是天下诸侯并起的春秋战国年代与古琴的来历倒是颇为吻合。

    如果可以凿下样本送交专业的地质实验室就能得到石刻的确切年代不过并没有那个必要因为这里很明显存在一个巨大的矛盾——石柱的加工工艺非常高明即使是使用现代化的刨床、铣床工具都不一定能制造出如此浑圆匀称的东西何况是科技力量贫乏的古代?

    换个方向考虑石刻年代古老而石柱的产生属于近代两者虽然放在一起却不是同时代的产物。

    正常的思维观点应该是倾向于后者的但我对这种显而易见的结论并不赞同。那些石柱存在的用意是最重要的它们绝不会仅仅用来做支撑洞顶的支柱而是具有某种特殊的功用。

    “风我似乎能找到一点点线索了以证明那些石柱的意义但需要得到所有石柱的资料才能进一步断定。”顾倾城的眉头终于解开了。

    我此刻是站在隧道入口正中的洞里不停地涌出南风吹得我衣衫乱飞。有风出现至少证明隧道的另一头有出口而不会是完全密封的一瞬间我也觉得思想像是开了窍一样豁然开朗。

    “要不要进洞去看一看?”顾倾城善意地询问。

    我摇摇头:“不我想去帐篷里睡一觉只有精力充足才能挥最大的想象力。”

    这句话很出乎顾倾城的预料最关心苏伦下落的是我按常理说我会为此心急火燎、一刻也不敢耽搁才对。天刚刚过了中午就去睡觉是何用意呢?

    她只露出一瞬间的惊讶随即恢复正常笑着合上笔记本:“好我们回营地去反正短时间内进入洞里的人不会得出什么结论。”

    环形布局的内圈帐篷是为我们准备的外围留给尼泊尔雇佣兵。

    军用充气床垫平整干燥我钻进睡袋里只过了一分钟便睡了过去。昨晚通宵不睡精力损耗太大我觉得自己的脑子已经被众多无用的信息充塞满了非得需要静心安眠才能把一切垃圾想法涤荡出去。

    这一觉睡得又香又沉再次睁眼帐篷外已经是无边昏暗雇佣兵们架设的探照灯正一次次缓缓扫过所有的帐篷顶雪白的灯柱反复切割着无尽的暗夜。

    “指北针失灵我们可以在隧道入口处打开五毒烟幕弹然后架设大功率的鼓风机向洞里直吹。冬天出现最多的是北风所以浓烟进入洞里时是顺向会一直飘向出口。我们根据烟雾的流动方向前进绝不会再次迷失方向。”这是我最新参悟到的理论有了顾倾城这支队伍的物资支持完全可行。

    我钻出帐篷腕表显示已经过了半夜一点这一觉竟然睡了近十二个小时。可能是身体的疲倦累积多了需要彻底的休息而已。自从接到苏伦失踪的电话开始我就一直没有安心睡过一晚上现在终于不再辗转失眠了。

    侧面二十步外有座帐篷仍然亮着灯雪白的灯光从门帘下直透出来。

    我走到帐篷前门帘一挑露出顾倾城精神奕奕的双眼:“风快请进我有些图表需要你配合看一下。”当她全力以赴专注工作时跟苏伦极为相似只是比苏伦更成熟、更睿智、更有预见性。

    帐篷里的折叠桌上铺着厚厚的一叠白纸压在最上面的一张布满了横向的黑点旁边有简单标注:四十米宽度二十五米石柱三十三根高度约二十五米直径半米。

    顾倾城披着一件烟灰色的大衣右手握着一支绘图铅笔指点着那几个数字:“风卫叔他们的最新探索结果已经到了距离洞口四十米的位置横向排列着三十三根石柱高度已经达到了很可观的二十五米应该是五层楼那么高。我一直在想这种古怪的石柱对于人类来说根本没有任何意义而且是被深藏在隧道里。”

    桌子的另一边放着摊开的笔记本上面是镌刻着“雎鸠”篆印的那两架古琴描图。

    我在椅子上落座顾倾城几分钟内便冲了极浓的巴西咖啡出来香气将我最后残留的倦意也驱散了。

    “我怀疑那些石柱的交错排列能起到对声音扩大、变声等后期处理作用。其实咱们应该在静夜里再到隧道入口去看在万籁俱寂的情形下能否再听到苏伦的叹息——当然这一次不一定是叹息或者是满腔相思的倾诉也未可知对吗?”

    她向我举杯致意眼角眉梢忽然有了笑意。

    我翻动着那叠纸细心的顾倾城已经做了一份统计图表出来上面详细标明了从入口到四十米位置共有二十排石柱每排的根数、直径各不相同但颜色完全一致。

    “最多的一排三十三根最少的一排只有三根。这些石柱并没有按照建筑力学的原理排列而是前后杂乱无章仿佛是制造者率性所为想到什么就做什么根本毫无计划。”顾倾城掷下铅笔双手捧着白色的咖啡杯轻轻浅啜目光又落在我身上。

    “我已经有了穿过石阵的办法!”我笑了无论石阵的排列意义何在只要能迅通过就等于已经破阵。

    “我也有不知咱们想的会不会重合?”她从背包里取出一支黑色的短香嚓地打着火机慢慢把它点燃。一股苦艾味道飘散起来鼻子里被淡淡的涩味充满。这种取材于植物精华的黑香属于印度人的创造燃烧极为缓慢但具有良好的驱除蛇虫的作用。

    一刹那我觉得自己投掷烟幕弹的方法未免有些小题大作或者只要每人手持这么一支香看它烟雾飘去的方向就是隧道的彼端。

    “不如我们把各自的想法写在纸上看看有没有心有灵犀的可能?”她把另一支铅笔放在我手边自己迅在一张纸上写了几个字拿起来藏在自己身后。

    我在纸上潦草地写了八个字:万事俱备只欠北风。

    她亮出了自己写的竟然是“南风转北风”五个字可见我们真的想到一起去了。只要风向改变穿过石柱绝对是轻而易举的事。

    一瞬间我们也有了心灵相通的感觉这么多天来因苏伦失踪产生的巨大压抑突然缓解了许多。我用力直了直腰出一声悠悠长叹:“顾小姐我必须得向你说一句——多谢。”

    太多的郁闷谜题让我牵绊其中不得解脱。从北海道到眼前奇怪隧道遇到的每一个人带给我的只有越来越重的沉郁并且一轮接一轮的血腥屠戮却看不到凶手的影子更令人无限彷徨。

    幸而有顾倾城及时赶到成了我最渴盼拥有的大力援助心情终于能放松些了。

    “风你变了太多。其实苏伦小姐的失踪已经是过去式咱们要做的只是竭尽全力寻找线索然后尽可能地救她出来。太过自责会对身体造成极大的损失得不偿失。相信苏伦小姐在的话也会这么劝你。”

    她重新倒了一杯咖啡过来又加了满满的四勺牛奶放在我面前。

    “为什么要这么努力地帮我?”我仰视她微笑着的脸她的长在光影里披散着温顺如雨后的飞瀑。

    “为什么不能?你可以一掷千金地把‘五湖’古琴送给我当然也得允许我回报一次对不对?不过在商言商我为准备这次行动支付了近三百万美金如果探险过程中现那十六架古琴全部归我作为我的酬劳如何?”

    她狡黠地笑着耳垂上嵌着的两粒钻石耳钉出耀眼的光芒。

    这个理由勉强说得通。从见面以来我刻意保持对她的冷淡只是不想多惹情丝。她那么优秀太容易让人“日久生情”我已经欠苏伦很多不该再扰乱别人的世界。

4章 隧道里传出的歌声

    桌子右侧的床垫上放着一台索尼笔记本电脑屏幕上密密麻麻排列着几十架古琴。电脑旁放着白纸和铅笔上面除了大段大段的文字记录便是一个接一个的巨大问号。

    “卫叔的帐篷里架设了无线声音采集器能够把隧道里出的一切声音信号加以记录、汇编、精缩。如果再传出人声他会及时通知我。他做事非常细心绝不会错过任何细微线索。风我希望你能在最短时间里调整好情绪你现在的状态很令我担心——”

    我笑着点头的确人类承受压力的状态像一个巨大的皮球压到一定程度皮球爆炸人也就完全崩溃了。旁观者清她的话犹如当头棒喝把我点醒。

    对讲机里忽然传来卫叔的声音:“小姐有线索了请过来。”

    顾倾城脸色一变立刻挑开门帘急促地向南一指:“第一座帐篷。”

    她很明智知道自身的轻功不如我为了争取时间直接让路给我。那间帐篷的门帘深垂着直透露出微弱的绿色荧光。我弹身一跃便到了帐篷前早听见一阵阵声波噪音“哧啦哧啦”地响着。

    “吱——扭”是一扇沉重的门开合的声音。

    “叮——咚”那是水珠从高处跌落进水潭里的声音间隔很长余音不绝。

    我进了帐篷立刻浑身都被荧光笼罩起来左手边的长桌上整整齐齐地摆放着四台笔记本电脑每一台的屏幕上显示的都是跳跃不停的正弦波。有四条连线从电脑背后接入到南窗下的一台军用级示波器上示波器又连接着四五条黑色的军用电缆由那个小窗口延伸出去。

    卫叔皱着眉看了看我摘下头顶的耳机凌空抛给我:“听一下是一段奇怪的人声耗时约三分钟反复播放之中。”

    他的话很少眼神表情一片冷漠好像大家都欠他多少钱一样。

    我扣上耳机立刻听到一阵低沉的歌声节奏非常缓慢。

    卫叔戴上了另一副耳机不停地调整着示波器上的旋钮歌声的节奏不断加快我渐渐听懂了那是一最大众化的英文歌曲《友谊地久天长》。

    顾倾城匆匆迈步进来气喘吁吁长凌乱迅拿起了桌子上的第三副耳机。

    “声音收集器安放在隧道入口的对角连线交叉点上美国安泰公司出品性能稳定灵敏度非常高并且我安排了四个人值守。所以声音只能是来自于隧道深处。有个女孩子在唱歌?英文歌?岂不是很怪异的事?”

    卫叔没有从我脸上看到惊骇莫名的表情微微有些失望。

    歌声混杂在水滴声里略受干扰让我无法准确地判断那是不是苏伦的声音。我走向示波器轻轻旋转着声道分离按钮希望能将干扰降到最低但并不成功。那两个音源相距太近同时被收集器接收到根本无法彻底分开。

    卫叔的单眼皮垂了下来也是一副无端受挫的表情。

    “是不是苏伦?”顾倾城撩了撩长剧烈起伏的胸口慢慢恢复了平静。她的左腕上戴着一块新型的欧米茄镶钻表夜光指针泛着淡淡的荧光。

    我摇摇头:“无法确定。”

    此时此刻我必须保证自己所说的每一个字都百分之百精确才不会对他们两个造成误导。

    卫叔与顾倾城对视了一眼马上拿起对讲机低声吩咐:“洞口的人听着立刻向洞内探索注意一切可疑线索援兵马上就到。”这个决定并不明智但顾倾城没有反对我最好也保持沉默不能越俎代庖。

    “我去看看。”卫叔做了个无意识的动作双手互拍肘尖接着手掌下探按了按左右裤袋的位置。这一连串动作无疑表明那四个地方都藏着武器是他每次出前必须要检查的项目。

    他的手掌白皙修长与粗粝冷漠的外表极不相称。

    顾倾城默默地点头退后一步给他让路。

    “如果那是苏伦就好了——”卫叔匆匆离开后顾倾城忧心忡忡地放下耳机低声长叹。

    我也很希望是她重新戴上耳机反复听着最终无法确定。如果是她怎么会唱这英文歌?在此之前我很少听苏伦唱英文歌相反作为冠南五郎大师的高足她的日语老歌唱得低沉婉转我曾有机会欣赏过。

    顾倾城轻弹着指甲迷惑不解地自语:“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在最新得到的声音资料里已经没了歌声只留有一种奇怪的“沙沙”声。听了一分钟后顾倾城骤然脸色大变:“风这种声音应该是蛇类爬行的动静……难道山洞里的蛇正在蠢蠢欲动?现在还没过中国农历的惊蛰蛇虫的冬眠还没有结束这怎么可能?”

    不仅仅是“沙沙”声还有另外一种“咝咝”声那是行动敏捷的蛇类在急吞吐蛇芯的动静。从声音判断那是一群数量惊人的蛇保守估计在七八百条甚至上千条。

    事情变得越来越诡异了洞外有龙格女巫无处不在的追杀;洞里有石柱迷宫迷宫尽头竟然还有大堆的毒蛇拦路——

    顾倾城打开灯关切地望向我。我不想让她再次担心马上绽开满脸的微笑:“这只是些小问题我们坐在装甲遮蔽的吉普车里再凶猛的蛇也鞭长莫及对不对?”

    她的考虑足够周全已经有应付毒蛇的办法我只是替她说明而已。

    顾倾城跟着笑了洁白的牙齿像是刚刚盛开的牡丹花再加上唇若涂朱整个人散着说不尽的万种风情。

    “风看到你重新振作起来我太高兴了。”她的笑如同冬夜里的暖流持续温暖着我的心。把“五湖”古琴送给她时自己并没想到将来有一天要借助她什么误打误撞今天她竟然成了我困境中的唯一强援帐篷外响起了急促的脚步声从小窗户里向外看卫叔带着四个人匆匆奔向隧道入口。

    我脑子里急转了几个圈立刻做了决定:“顾小姐我跟过去看看——不我们一起过去或许以你的智慧能现更多有价值的东西。”

    女孩子都喜欢听赞美的话深沉睿智如顾倾城听我这么说的时候脸上也情不自禁地堆满了甜蜜的微笑:“好我们走。”

    夜风冰冷刺骨营地距离隧道入口约五十米等我们出了帐篷卫叔已经快到入口了。

    我隐瞒了要顾倾城同行的真正原因如果龙格女巫卷土重来营地里的人是否能保护她的安全呢?在我身边至少我会全力出手维护她只要我还活着就会替她挡住危险。

    “南风天不会太长或许明天就能转为北风咱们一定能顺利通过隧道。嗯家兄曾说十六架古琴的集体报价过两亿希望这次能满载而归你我各有所得怎么样?”她裹紧了衣领满怀憧憬。

    我不相信她是个贪财的人跟市井俗人顾知今完全不同。不过隧道那边有任何珠宝我都不会起觊觎之心宁愿都送给她前提是她能顺利地通过地下通道运回港岛去。

    “没问题。”我答得很爽快。

    刹那间她有些怅然若失:“风难道你对金钱财富一点都不动心?上次敢把价值连城的古琴随手送人这一次竟然只求人而不求财。二十一世纪的今天像你这么豪爽的人真的是绝无仅有了。”

    风卷起她的长翩翩飘飞如烟如雾。如果被飞鹰看到这一幕肯定心痒难耐要展开猛烈的爱情攻势了。

    我报以微笑:“金钱只是人生的一部分一生中有很多东西比金钱更珍贵。”

    顾倾城一声长笑:“很多人都这么说但真正像你一样说到做到、言行一致的男人万中无一。大部分男人都只是纸上谈兵而已利字当头时才不管自己许诺过什么牢牢抱着钱袋死不撒手比如家兄那样的人。”

    听当妹妹的如此褒贬哥哥我忍不住长叹:“老顾听你这么说话岂不伤心死了?”

    “实情而已只要有钱就够了他才不会伤心。或者说他已经阅尽男女世情早就变得刀枪不入只有他令别人伤心的份别人再也伤不到他了。”说到哥哥顾倾城的语立刻加快脸上重新布满笑容。

    当年的顾知今家境优越风流倜傥曾是港岛四大钻石王老五之一但后来屡遭爱情挫折伤透了心痛定思痛抛开“感情”两个字只谈“性”不恋爱终于修成不败金身。情场、商场双线作战年年双线飘红左右逢源成了港岛年轻人的楷模。

    我跟他是两条路上的人没有任何共同点所以大家很多时候只谈生意不讲友情。而顾倾城给我感觉完全不同与她谈话非常愉快几乎忘记了这是在穷山恶水的西南边陲。

    回头遥望营地探照灯的强劲光柱横扫一切黑暗不时地将抱着冲锋枪的哨兵照得浑身雪亮。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这件事一点不假飞鹰原先带的那支人马无论从哪方面看都不够专业只是临时集合起来的散兵游勇。

    我们到达隧道入口时卫叔正铁青着脸握着对讲机踱来踱去。

    他的身边只有刚刚带来的四个人原先的四名队员已经听他的吩咐提前进入洞里。

    “没有回话也没有灯光他们到底去了哪里?”他自言自语接下来又一次呼叫“你们去了哪里?赶紧回话、赶紧出来!出来!”

    隧道旁的石壁上悬挂着四盏聚光灯出的白光非常刺眼。那四个人进入洞里的距离不会太远即使没有对讲机大声吆喝他们也该听到了。

    洞里一片漆黑看不到任何电筒的光芒更是匪夷所思。

    “卫叔里面一定生了什么事……”顾倾城沉吟着。

    卫叔双手高举像只即将怒的大猩猩:“你们四个马上通知营地里的人紧急行动进洞找人。”他肯定在懊悔自己为什么要出“进洞”的命令平白无故损失四个人对他而言绝对是迎头一棒。

    我及时伸手拦住了即将跑向营地的四个人:“卫叔没用的。他们在一分钟内消失得无影无踪以我的估计洞里生的事绝不是人力所为。半夜盲目行动只会造成更大的损失不如等到天亮再展开行动。”

    失踪者真正离开我们的视线只有一分钟多一点的时间。如果不是瞬间爆的强大外力出现他们至少能有机会出告警的枪声。

    “卫叔冷静些风的话有道理。”顾倾城拿过其中一个队员手里的电筒向隧道里照了照那些巨大的石柱黑魆魆地默然矗立着地上没有任何打斗留下的痕迹。

    卫叔不愧是老江湖只一瞬间便由盛怒转入冷静:“算了你们四个退回营地去跟其他警戒哨合在一起暂时放弃洞口这边的警戒一切等天亮再说。”他摸着自己的下巴眯着眼向洞里凝视着。

    我清醒地认识到石柱后面必然隐藏着更加诡异的东西。就像古代的灵芝仙草旁必定有毒蟒怪兽守护一样我们要去的地方一路上肯定也会充满艰难险阻。如果没有顾倾城的出马这次探险行动早就提前中止了。基于这一点她才是我前路上的最佳合作伙伴。

    “风我们先回营地去吧关于石柱的奇怪阵列我正在连线北美古乐器协会很可能得到某些启。”顾倾城的唇色微微泛白夜风太冷了我真担心她到达隧道的第一夜就冻得感冒立刻脱下自己的外套披在她肩上。

    从现在开始我们要成为心意相通的战友共同抵抗黑暗中未知的危险。

    谈及破解谜题小燕应该是我们最有力的帮手所以我一边陪在顾倾城身边向营地走一边拨通了小燕的电话凌晨时分是小燕每天最清醒的时段来接电话时显得精神抖擞:“风晚上好。”

    听筒里有大口吞咽泡面的动静那是他最喜欢的食物之一每次上网进行大的搜索活动都会在手边放一大碗泡面绝不例外。

    我简短地叙述了隧道里石柱的情况他不时出“啊?嗯?噢”的疑问词很显然这些东西对他来说是前所未闻的怪事。

    “小燕这些石柱的排列跟奇门遁甲术无关你愿不愿意到现场来帮我?或者我绘制一份详细地形图给你费心破解一下?”

    我要的很多除了顺利通过石阵外最好能打开一条通道把运载辎重的车子一起开过去。这么做的好处可以在遇到飞蛇时凭借吉普车藏身躲避不用跟那些恐怖的蛇虫短兵相接。

    小燕的好奇心很重只要我采取的策略够恰当一定会引他过来但这一次他沉吟了几分钟稀里呼噜地吃完泡面才不慌不忙地回答我:“风解谜的事你可以联络红小鬼进行。我很想过去只是现在手边有更好玩的事没法放弃抱歉。”

    我一愣:“什么事?”

    他那种天不怕地不怕的行事方式如果萧可冷对他的监管不到位肯定会惹出大事来。

    “我已经对那艘潜艇的驱动结构了如指掌下一步我想进那个水下甬道看看打开封闭的窗子。风你说出红光的会不会是传说中的‘日神之怒’?如果我能成功地第一个拿到它从此以后地球上的一切强权大国岂不都在我的控制之中?哈哈哈哈……”小燕的声音听起来非常古怪以他的个性应该只对技术性问题感兴趣不可能想到更深层次的控制地球等等问题。

    我隐隐觉察出小燕的生活中肯定生了某种变化分开短短几天他已经不再是那个骄傲嚣张的全球第一黑客思想中却出现了某种难以捉摸的暗流。

    “风不多说了我正在破解潜艇的武器系统有很多好玩的东西亟待开有空再说。你那边的解码工作要红小鬼帮忙好了再见哈哈哈哈……”他笑得夸张而轻浮似乎正处于失去理智的边缘。

    我忍不住追问:“小燕那个海底建筑很古怪完全不是你想象的那么简单而且水下的世界变化莫测这不是你熟悉的互联网电子世界千万不要乱来知道吗?”

    大哥杨天曾在甬道里留字像他那样纵横天下的高手到最后都不知所终何况是小燕这样毫无真实社会经验的大孩子?

    小燕忽然冷笑:“风你是不是也觉得黑客只能活在互联网上像是蜘蛛只能存在于网里一旦离开那张网马上就饿死了?”

    这已经成了他的死穴一谈到网上和网下两种世界的区别立刻就会引他的暴躁不满。不过这是绝对的事实每个人都该清楚自己能做什么不能做什么而不是盲目自高自大。他是全球公认的第一黑客“红旗”脱离了这个专业系统他什么都不是。特别是牵扯到复杂多变的政治世界以他的思维状态连小学水平都算不上。

    “我只是担心你被别人利用听我说做任何事之前先跟小萧商量好不好?”

    他对燕逊、苏伦、萧可冷还算尊敬她们三个说的话应该能对他起到一定的弹压作用。

    “哈哈风我不是孩子我已经过了十八岁成了正式的国家公民当然有权利决定自己做什么。算了你怎么也变得这么迂腐起来?难道只允许你踏遍天下四海成名不准我有随意行动的自由?”

    他的语气越来越不好到了最后已经变成咆哮。

    “怎么?你脸色不太好?”顾倾城一直在凝视着我适时地提醒。

    小燕已经“啪”地挂了电话我陡然现把那潜艇的控制器留给小燕是个天大的错误——他还是个无知的孩子最容易给别人当枪头用。

    我困惑地摇头:“没事。”

    今晚生的事够古怪了我不愿意再说出对北海道那边的担心继续影响大家的情绪。

    “那好我再去听听那些搜集到的声音一会儿见。”顾倾城弯腰进了卫叔的帐篷把我一个人留在外面。

    我马上拨通了萧可冷的电话因为小燕是颗随时都会被引爆的定时炸弹在北海道搞出什么事来的话正好被人利用稍有不慎将成为地球历史的罪人。像小燕这样没有明显是非标准的孩子只要别人给戴两顶大帽子浑身就飘飘然起来了什么事都愿意替对方做。

    萧可冷显然在睡梦中带着浓重的鼻音来接电话:“风先生苏伦姐有消息吗?”

    分别时她曾表示出随我一起进山的坚定决心只是被我好言婉拒了寻福园那边绝对离不开她。

    我稍微犹豫了一下才委婉地回答:“还没有正在搜索之中。小萧最近小燕有没有什么异常?”

    萧可冷愣了愣:“没有生了什么事?”她的声音立刻变得清醒起来。

    “我们刚刚通过电话他正在计划着潜入海底甬道进而打开阻止过咱们去路的窗子。对他看紧点千万别让他惹事。谷野神秀死了但我预感到一切危机并没有完全过去。”

    萧可冷马上答应:“好我会和信子两个不间断地监视他请放心。寻福园别墅已经重建完成正在进行最后的修缮。如果有苏伦姐的消息记得第一时间通知我。”

    我们之间没有任何虚假的寒暄谈的只是工作大事干净利落毫无繁文缛节。这一点让我感觉很惬意萧可冷的精明干练胜过大多数须眉男人。

5 小关是龙格女巫的傀儡?

    寻福园拆解、修建的过程中生了那么多的事如果不是苏伦突然失踪的消息传来此刻我应该仍在别墅里跟萧可冷并肩战斗。谷野神秀死了水底世界的秘密落在我、萧可冷、小燕三个人手里所以如何瞒过曰本人进入水下建筑才是最需要解决的问题但这并不代表小燕所做的事是正确的。以他的行事能力只怕会弄得一塌糊涂。

    我只能慎重地告诉萧可冷:“再重大的秘密也比不上人的生命所以千万阻止小燕做出什么危险的举动。他只是个顽皮的大孩子不懂得所有的利害关系。”

    “我知道风先生前路危险请多保重。北海道这边还需要你回来主持大局呢。”萧可冷的结束语多了几分关切和温柔。

    我轻轻道了再见然后收线忍不住长叹一声希望小燕千万不要演变成疯狂的掘墓人。每一个纵横互联网的黑客都避免不了一定的人格缺陷。他们在互联网世界上无所不能难免混淆了真实与虚幻的距离。举个例子他们可以通过网络随意进入五角大楼的资料库窃取某些机密文件或者进入俄罗斯的航空航天资料部门偷走任意图片但要在现实世界里采取激进行动的话还没接触到那些东西可能就被zf逮捕甚至乱枪射杀了。

    评论家们的话并没有错黑客是语言的巨人、行动的矮子。

    帐篷里静悄悄的我突然预感到了危险的迫近。至少应该听到顾倾城戴上、摘下耳机的声音或者她的脚步声但现在什么都没有除了电子仪器出的嘀嗒声——

    警戒哨们尽职尽责地沿着帐篷的外围游荡着不时地轻轻跺脚夜那么冷保暖性能再好的战靴也早被冻透了。

    我向后退了五步隐藏在另外一座帐篷后拨响了顾倾城的电话听到振铃声之后马上把电话放在地上迅绕到她所在的帐篷南边从那小窗子向里偷偷望着。

    我看到了如临大敌的小关双手各握着一柄无声手枪抵在顾倾城额头上。电话一直在响但顾倾城的双手向上举着无法从口袋里把电话取出来。

    小关身上洋溢着澎湃的杀气病态、疲态一扫而空仿佛一瞬间由病倒的羊变成了饥饿的狼。

    昨夜如果不是他突然出现或许营地里的大屠杀就不会生。我怀疑他是被恶灵附体了所以才会向同类下手。

    “接电话——”小关阴森森地开口。

    顾倾城取出电话但已经过了三十秒的振铃等待电话不再响。

    “谁的电话?”小关的枪口后撤了些身子紧贴着帐篷北边警觉地向桌子上那些仪器望着。

    “是风先生我能不能回过去?”顾倾城很冷静但并没有准备蓄力反击的迹象。此时卫叔还没回到营地仍然站在隧道入口附近像是在搜索什么。

    “不用了反正大家都得死只是时间早晚的不同——”

    顾倾城蓦地转向工作台的方向显出惊骇莫名的表情连小关手里冰冷的双枪都无暇顾及了肯定是电脑屏幕上出现了什么奇怪的图像。我缩回身子转向门口从门帘飘起的缝隙里望进去电脑屏幕上的正弦波振幅陡然加大了十几倍而两次波峰的间距却大幅度拉近。

    这种奇怪的波形代表收集器获取了某种尖锐急促的声音但我什么都听不到隧道入口处卫叔也没有任何异常表现。

    小关仰起头盯着帐篷顶神情变得无比紧张仿佛在仔细聆听着什么。我倏地闪进帐篷双手一分抓住他的双腕一拉一送喀喀两声令他手腕同时脱臼手枪也一起落在我手中。

    “风他能听到那种奇怪的声波?”顾倾城扑向工作台抓起耳机来不及戴上迅贴在耳边但很明显那是没用的无论是声波还是次声波都已经脱离了人耳的接听范围。我们可以借助示波器看到它们却永远都听不到。

    电脑屏幕上的古怪正弦波跳荡了接近三分钟渐渐恢复了正常小关也垂下头脸上现出诡谲狰狞的表情。

    “小关你要做什么?”我挡在顾倾城身前企图唤醒他。

    “你们……惊动了大山里沉睡的神都只有死路一条。他们沉睡了很多年……并且最好一直让他们沉睡下去否则这个世界全都会变成汪洋然后……然后……”

    我看得出他在复述刚刚听到的话但那是一段冗长的叙述他没能全部记住。

    风突然卷起了门帘顾倾城的手抓在我腰带上激灵灵地打了个寒战:“风他说的好像是大洪水——”

    考古学家的研究表明地球上曾有过遍地汪洋的“大洪水”时期而基督教圣经上的“诺亚方舟”也正是上帝为了拯救地球人而打造出来的一直漂流到洪水退落出现6地为止。

    顾倾城的联想能力足够丰富所以才能从小关的话里瞬间想到那些远古的神话。

    “小关你太累了或许应该回去好好睡一觉不管有什么事明天再说。”杀他容易但我不想放弃屠杀事件的唯一线索制伏他比消灭他更有实际意义。

    “明天?我们没有明天……进了这座大山的人唯一的归宿就是化为白骨。”他蹒跚着向我走过来眼神直勾勾的迷惘而空洞。

    我举枪指向他的胸口不到万不得已绝不会轻易开枪。

    “你们违背了龙格女巫的心意……只有她才是大山世界的主宰……死吧……”他举起双臂交叉向上一股急促回旋的劲风从他小臂位置扑面而来给我的感觉仿佛是举着一把疯狂转动的电锯一般。

    “噗噗噗”三声枪响子弹贯入他的咽喉和两肩。我没有选择只能开枪被杀的队员尸体上留下的伤口已经给了我最明显的提示。

    小关的身子趔趄后退喉咙里喷出的血落在地上枯草和山石出“嗞啦嗞啦”的怪响如同受到浓酸的腐蚀一般冒起淡淡的青烟。

    “龙格女巫是大山的主宰你们……一定会死……死得奇惨无比……”他重新开始向前走枪弹对他已经失去了杀伤力。

    我低声告诉顾倾城:“第二轮开枪时你就马上逃向门口我会挡住他。”小关已经化身为魔做了龙格女巫的傀儡我们只能暂且躲避。

    顾倾城非常紧张身子紧贴着我的后背不停地出阵阵颤抖。

    大山丛林之夜什么怪事都可能生所以即使在极度危险的状况下我仍然可以保持冷静。只要顾倾城脱困我完全可以从向南的小窗里飞跃出去。

    “小关龙格女巫在哪里?如果真的触犯了她我们可以马上离开绝不再来。”我想尽力拖延等到卫叔或者其他人觉这边的险情。如果不能杀死小关只怕会有更多的队员遭殃。

    “她在……她在——”

    我重重地扣下了扳机八颗子弹全部钻入他的嘴里又从脑后穿透射出。

    顾倾城没来得及向外逃因为那门帘“哗”的一声被扯碎了有个人带着满眼明晃晃的刀光射进来绕着小关的身体旋转了一圈倏地后撤退到帐篷的西南角。

    “卫叔——”顾倾城喜出望外地叫起来。

    杀进来的人的确是卫叔他的左肘后面贴着一柄雪亮的尖刀孤傲地屹立着满眼不屑地看着小关。

    小关呆立着顾倾城又一次低叫:“声波又开始变化了——”

    电脑屏幕上那些极高振幅的声波再次出现但只持续了十几秒钟便骤然消失了。

    撕去门帘之后寒气长驱直入帐篷里的温度骤然下降。

    又一阵风吹过小关的身体晃了晃突然散作一团。我不想面对这种令人作呕的场面反手拖着顾倾城的手腕侧着身子走出帐外。她是那么高贵典雅的女孩子想必更讨厌这种血腥暴力的场面。

    外面更冷天地一片昏暗满眼只有起伏不定的枯草。

    “真不敢相信刚才的一幕像是魔幻电影里的情节——”顾倾城惊魂稍定地长叹。

    “记得哲人说过生活远比电影更精彩不是吗?”我遥望隧道入口的灯光越是面临凶险困境越能激起我的斗志。

    顾倾城用力展开双臂伸了个长长的懒腰仰着头任长妩媚地向后披散着像是夜色里的美丽精灵。

    “风我们现在算不算一起出生入死过了?”她的情绪逐渐放松下来。

    我微笑着凝视她的侧影:“当然。其实我一直很感谢你只有在困境里磨砺过的友情才是最值得相信的。朋友有通财之谊这次无论现什么奇珍异宝都完全属于你可以吗?”

    她翘起嘴角笑着:“小人可动之以利君子应晓之以义。这两点你都对我用过了看来无论我是小人还是君子都应该坦诚帮你否则于利于义我都会亏欠你毕生不能安心了。”

    飞鹰这队人马损失殆尽梁威可以算是我的好朋友但他的思考能力太过平庸只能像小来一样作为冲锋陷阵的先遣军。只有顾倾城才是能跟我一起切磋探讨的最佳人选不知不觉之中她在我心里的位置已经上升到与苏伦相等的地步。

    面对狰狞的小关时我用自己的身体全力保护她已经说明了这一点。相信再向前去任何困境里我都不会丢下她独自逃命。

    “那些声波应该就是龙格女巫用来控制小关的工具那么她会藏在哪里呢?所谓‘睡觉的大神’又是什么?龙格女巫阻止一切人进山难道竟是出于保护地球的好心?”

    想起在那间古怪的石屋里见过的老女人我更加疑虑重重。她知道苏伦去了哪里?如果她真的是龙格女巫会不会向苏伦下毒手?

    “人类对于声波与次声波的了解真的是太少了——”我黯然长叹近代应用物理学的系统理论展了近三百年仅占博大广阔的地球事物的九牛一毛只能解释粗浅的表面现象一旦深究马上就会现这些理论实在太贫瘠了越探究越令人迷惑。

    “声波……声波……”顾倾城突然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皱着眉仰面向天。

    我立刻闭嘴免得扰乱了她的思路。

    她有一张中国古典美女的标准型鹅蛋脸五官布局匀称虽没有关宝铃那样弯曲上翘的长睫毛但眼睛里充满了睿智倨傲的灵光每一次闪动都让人感觉到她的兰质蕙心。

    “什么能出声波……”她仍然在自言自语。

    “琴弦的和谐震荡除了产生悠扬悦耳的音乐更能在人耳接收范围之外形成无法细分的各种声线。琴弦的根数越多杂波的层次就越多那么它们的存在有什么意义吗?穿云裂帛、响遏行云古人留下的这些记载是泛指还是特指呢……”

    卫叔走出了帐篷刀已经不见了刚才的浑身傲气也渐渐消散。不过从他一刀出手便削断了小关全身关节筋络的那一招我联想起了一个名满英格兰的华人高手。

    他正走向飞鹰的帐篷小关是飞鹰的手下出了任何事都得第一个通知飞鹰才对。

    “我似乎明白了……”顾倾城取出手机看也不看飞快地拨了一个号码。

    “哥世间古琴弦数最多的是不是不过三十三根?”

    原来她拨的是顾知今的号码这个时间应该是某些人结束了五光十色的夜生活之后刚刚入眠。

    顾知今不满但不敢作的声音传过来:“是这么晚打电话进来我还以为是天崩地裂、火山爆了呢!”

    “如果……三十架古琴同时振响最高音会生什么情况?我的意思至少三十架甚至更多有可能过一百架。”顾倾城转向隧道那边紧咬着嘴唇眼神专注。

    “哈哈那肯定是很可观的噪音声波汇集起来足可以震碎大厦的玻璃幕墙。不过没人肯做那种傻事的震碎玻璃的同时琴弦自身的共鸣会将所有相邻的弦绷断更严重的连琴身都会震裂。”顾知今无奈地耐心解答。

    声波的物理特性很复杂顾知今解释的不过是最初级的理论。

    顾倾城快步走向自己的帐篷再次对着话筒说:“哥我在这边的现具有难以估量的学术价值不仅仅跟古乐器有关甚至是声波物理学上的伟大创举你能不能尽快赶过来以你的知识——”

    我立刻听到了顾知今哈欠连天的苦笑声:“呵呵倾城我实在脱不开身港岛这边连续有几个拍卖会、展览会要开下周我还要飞往英国参加黛安娜王妃纪念馆的揭幕仪式根本分身无术。那边的事你跟卫叔小心处理好了怎么样?”

    顾倾城进入了帐篷我正想跟进去飞鹰已经从自己的帐篷里直冲出来。或许近几天来的探险过程太累了本该是极度警觉的他到现在大局已定了才醒。

    “风等一下刚才你亲眼目睹了一切?”他的表情非常复杂狂怒中带着无尽的惊骇。

    他不会相信卫叔的话除非经过我的亲口证实。每个江湖老大都只相信自己的兄弟这是好事但同时带着明显的弊端。

    “小关的确出了状况并且我可以确定是他出手杀了那些兄弟。我先射中了他但他被某种东西附体根本不惧怕子弹幸好卫叔及时赶到才避免了更大的伤亡。”我说的都是实情绝不故意夸大。

    卫叔就站在飞鹰身边低声冷笑:“神巫妖术专找意志薄弱者附体你还是看好自己的兄弟下一次再出问题大家就没有这么幸运了。”

    飞鹰铁青着脸走向出事的帐篷卫叔若有所思地盯着我:“年轻人你一直在观察我有什么问题吗?”

    我跟随顾倾城的思路已经被打断索性停下脚步迎着他的目光:“卫叔你刚才用的可是‘庖丁解牛’刀法?”

    他有一瞬间的犹豫但最终还是点头承认:“对。”

    “我猜到你的来历了——”压在心上的石头被搬掉了一块我的心情一阵轻松。跟这群人一起行动至少应该明白他们的身份来历否则谁知道什么时候有人就在背后来上一刀。

    “真的?那可太好了。不过老江湖们经常说的一句话你想必也知道——饭要多吃事要少知。知道得太多对自己没什么好处。”卫叔的左肘轻轻一动杀气隔着衣服若隐若现。

    我冷静地笑了笑:“卫叔你是顾小姐带来的人应该不会对她不利那么我们就没有任何冲突。既然如此大家只是江湖上的浮萍聚散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也绝不会惹是生非。”

    卫叔仰天一笑:“年轻人果然手快眼亮真有你的。”

    这是一次没有火花的交锋我跟他擦肩而过进了顾倾城的帐篷。

    她的电话还没打完伏在桌子上潦草地记录着什么。

    “哥十六架古琴的所有买主身份、幕后隐情、资金流向一定要全部弄清我怀疑古琴的价值并不在琴本身而是以此为阶梯能抽丝剥茧地牵出更伟大的秘密。我会随时向你报告进度随时——当然也包括现在这样凌晨把你从被窝里吵醒。”顾倾城大笑着挂了电话张开双臂把那些石柱的分布图全部压住闭上眼睛做深呼吸仿佛必须如此才能平复内心的激动似的。

    十六架古琴犹如镜花水月一般还不知道离我们多远她已经在计划着出售胜利果实了。现在我们只拥有刻在隧道入口处的古琴图案其他一概不知。

    “风我知道那些石柱代表什么了!”她睁开眼铅笔在右手五指缝里灵巧地转来转去。桌上的图纸被翻得乱七八糟可见她刚刚肯定是一边打电话一边不停地翻图纸。

    “石柱、古琴……”我脑子一动也猜到了答案。

    卫叔探索到的结果表明最后一排石柱为三十三根;她刚刚向顾知今确定的问题是世上弦数最多的古琴为三十三根所以我可以大胆地猜测——“它们代表的是琴弦吗?每一横排相同尺寸的石柱相当于一架古琴。”

    顾倾城猛地把铅笔掷在桌子上哈哈大笑:“风你是怎么猜到的?难道早有答案只是不肯告诉我?”

    这个惊世骇俗的答案一说出口我自己也被吓了一跳。这么粗壮的琴弦谁能弹奏得动?而且什么人会有这种闲情逸致在荒山野岭里开凿隧道然后做出这么多石柱放在里面?

    “这就是正确答案?”我反问因为这种想法确实有点异想天开与正常思维方式相比落差太大。

    顾倾城举起那张画着三十三根石柱的图纸表情慢慢变得凝重了:“这只是暂时的解释它们像是琴弦但不是人类通常意义上的‘琴弦’。在我们不知道它们的名字之前姑且可以这么称呼。”

    她抱起满桌子的图纸走到床垫前一张一张仔细铺开。

    外面开始起风了门帘的飘动可以证明已经转为北风。

    “我们很快就能有新的答案明天我会带人进入隧道按照咱们说好的方法一直走到尽头。”

    所有的探险者都希望一直走到世界的尽头揭开最后一道谜题。好奇是人类冒险的唯一动力而这种动力在我身上表现得尤为强劲。

    “隧道的尽头是什么?”我想此刻每个人都会在心里自问。明天或者后天我就能重新掀开这一页。

    顾倾城把所有代表琴弦的图纸顺序排列起来排在最顶上的是石柱最多的那一张。

    “风我们来讨论一个问题——假如某个人站在隧道深处声咳嗽或者尖叫都可以那么按照声音的传播特性它所遵循的路线必定会滑过石柱的表面曲线前进一直到达洞口传入我们的耳朵里对不对?”

    她用铅笔画了一个虚线箭头从最上面一张一直延伸到底。

    “如果声波没有引起共鸣或者共振它到达洞口时早就视距离的远近不同产生衰减距离足够长的话衰减到一定程度我们根本听不见它。”

    我没有打断她只是在脑子里尽量想象她描述的声波传递过程。

6李康的世代传家之宝

    “但是——声音的传递过程中遇到了琴弦。任何一个弦乐器爱好者都知道所有的琴在使用之前都需要调弦并且弦调得越精准出的声音便会越和谐动听。反之所有的音符都会变成彼此毫无章法的噪声。现在我们重新让这个人声声音从琴弦上掠过而且是最高音调的一根弦会产生什么结果?肯定是声波与弦声协调地结合在一起非但不会衰减而是被烘托加强了。当这样的‘复合声音’被无限次地加强之后到达洞口时我们听到的是什么?”

    她把位于最底下的箭头符号加粗涂黑然后抱着胳膊望着我。

    我没有丝毫迟疑马上回答:“是一个加强了无数倍的声音即使当时的音源非常微弱只要它恰如其分地与琴弦的最高音叠加在一起。”

    当两个智力相当的人在一起讨论问题时得到的准确答案将会成几何倍数增长。顾倾城说到哪里我的思想便会跟到哪里。

    “假如我们的推断结论正确性有八成以上是不是可以认为我听到的叹息声、半夜里的英文歌声都是来自于相当遥远的地方?之所以被我们捕捉到只是因为经过了中间无数道扩放的程序?”

    我说出上面这段话时心里既喜且悲。这种理论成立的话也就证明苏伦离我不知有多远虽然声音相闻见面却遥遥无期了。

    顾倾城凝重地点头:“可以这么说。”她在标着三十三根石柱的图纸上又画了一个向上的箭头旁边轻轻打了一个问号。

    我明白从那个位置向南石柱不知道有多少排没有人能说出最终答案。

    “苏伦小姐携带的补给品有多少?能不能有足够的能量支持到咱们到达?过了隧道之后如果出现岔路该怎么办?我们将要面对的到底是什么样的恐怖力量……这些我们一无所知。风我总觉得以苏伦小姐的智慧她不会这么轻易地冒险深入毕竟她的两个身份都是不容忽视的——盗墓界前辈手术刀的妹妹、冠南五郎大师的高足。难道你不觉得还会有她安排下的帮手没有露面吗?”

    她的话与我的预想不谋而合。

    李尊耳、蒋家兄弟、巴昆兄弟死了以后能确切回答以上问题的就只有李康本人了。

    “天亮之后我会跟李康详谈探索隧道的事请卫叔抓紧时间进行。还有一点……”我沉吟着“那四个莫名其妙失踪的队员恐怕凶多吉少所以还得慎之又慎地提醒大家加强协同防范免得再损失人手。”

    顾倾城点头:“我会跟卫叔再敲定一遍注意事项天就要亮了你最好再回去睡一会儿救人要紧自己的身体更要紧。”

    她的关心总会在细节处体现出来让我心里有小小的感动。

    离开顾倾城的帐篷东边山顶已经放亮腕表指向清晨六点新的一天马上就要开始了。

    北面的来路静悄悄的笼罩着淡淡的晨雾。

    一想到隧道深处可能出现的蛇虫我会情不自禁地记起何寄裳。如果有“碧血夜光蟾”在可以不费任何周折地驱散蛇群闲庭信步一样通过险境。她的探索行动止步于石柱阵势现在肯跟我们合作的话大家都能互惠互利。

    人在江湖防人之心不可无她不相信我情有可原毕竟我从没亮出过自己的身份。我已经做了最后的决定通过隧道后若是受困于蛇阵的话我会回何寄裳的村寨去坦白自己的身份邀请她加入探险队来。

    我和她的目标都是寻找大哥杨天不论哪一方出力多少最后的结果是最重要的。她对大哥情深意重每次想起来都会让我感叹不已。

    “那么大哥最爱的水蓝又是什么人?为什么手术刀从来没有说起过呢?他念念不忘的只有大哥身边的蓝妖、蓝姬姊妹对照片里的人却只字不提难道他不知道世间有这个‘水蓝’的存在?”

    清晨的空气湿漉漉的枯草上到处落着白霜。我绕着营地走了一圈刚刚要回到自己帐篷里去李康已经站在一辆吉普车旁大声招呼我:“风先生早。”

    他的脸色很不好刚刚起床头像乱草一样支棱着并且眼神有些呆。李尊耳的死给他打击很大开始两天始终跟巴昆兄弟混在一起喝酒喝完了倒头就睡。现在巴昆兄弟也死了留下他自己孤零零的融不进任何***成了营地里最尴尬的人物。

    “风先生我做了一个很不好的梦想跟您聊聊。”他急步跑过来嘴唇干裂起了白花花的一层皮。

    我伸手请他进帐篷在床垫上坐下。

    他挠了挠头双手用力在脸上抹了几把涩声开口:“我又梦到了苏伦小姐倒在一座宫殿的台阶上又累又饿浑身都是伤口。她没有埋怨我什么但我非常自责如果当初不把父亲记录下来的资料拿给她看就好了。还有蒋家兄弟不是什么好人父亲不该介绍他们认识苏伦小姐还把传家之宝拿出来给大家看依照他们兄弟的恶劣品行一旦赌输了钱明抢暗夺什么坏事都干得出来。幸好他们兄弟已死我就不必再担心有人抢我的传家宝了唉——”

    梦由心生苏伦陷入困境与他大有关系难怪他寝食难安。

    “风先生我总觉得传家宝是跟苏伦小姐要去的地方息息相关的。您一直都没过目是太忙了还是觉得它不重要?”他说到了正题眼角眉梢带出了一丝焦灼。

    我皱了皱眉:“传家宝?是油纸包里的那本书?”

    当时从李尊耳手里取过来随手交给了飞鹰我的确没太在乎。

    “是是就是它。”李康暗黄的脸上升起了激动的红晕佝偻的背也用力挺直。

    “苏伦小姐看过那本书?”我觉得抓到了一点线索。

    李康眨了眨眼捏了捏自己的鼻子困惑地问:“苏伦小姐经常打越洋电话给您难道没提到我们李家的世代传家之宝吗?”

    他跟苏伦在一起合作的时间最长肯定不止一次地听到苏伦打电话的声音。我跟关宝铃从玻璃盒子里逃脱之后跟苏伦之间的沟通便一直有轻微的隔阂席勒、关宝铃两个成了阻碍我们交流的两座大山。到了最后我们很少谈及自己手边的事只是泛泛地在电话里问候而已。

    看到我又一次摇头李康激动地用力一拍脑门出“啪”的一声:“风先生您太应该看看那本书了。那是一本我们的老祖宗从秦始皇时候传下来的书上面记载了一件非常奇特的事我曾给好多人看过有个纽约来的美国考古学家愿意出五千人民币买下它但我没舍得卖掉。”

    我取了一瓶矿泉水给他期待他说出更能让人精神一振的情节。

    值五千人民币的古书满咸阳城遍地都是没什么稀奇的更不值得用油纸包得严严实实当绝世宝贝一样。

    “风先生我更正一点书的内容是秦朝传下来的原来画在一块破布上到了唐宋年间为了更妥善地保存下来某一代祖先就在纸上照抄了一遍所以变成了纸书。当然以目前大6的古董行市就算是宋朝年间的书册也是价值不菲对不对?”

    他说得没错品相稍微好一点的南北两宋时期的孤本册子能卖到一万人民币上下。

    “那本书我已经向令尊买下了它的价值问题似乎已经没有讨论的必要——说说它的内容吧。”

    书在飞鹰手里小关出事后他的心情肯定不会好我不想这时候去打扰他。

    外面尼泊尔来的雇佣兵们正在洗漱、吃早餐我听见卫叔在用英语安排今天的工作任务其中也包括了全力搜索失踪的四名同伴。

    “风先生那本书不确切说那是一本连环画册。我跟父亲、爷爷曾做过无数次猜测大概当时传下这本书的老祖宗并不识字但精于绘画所以才会用图画代替文字记录下了这个故事。一开始是一队在山林里行进的大军保卫着一辆看上去非常华丽的马车。马车是带着密封的车厢的有个人正从侧面的车窗里露出头来观察前面的情况。”

    我点点头封建社会等级森严普通百姓读书识字的非常少只有贵族士大夫才有机会接触到文字性的东西所以李家的老祖宗以图代字非常聪明最起码无论贫富贵贱人人拿到这本书都能看懂。

    “风先生我得提前说明老祖宗的每一张画都有一个让人惊骇的地方能令任何人看了都会‘吓一跳’——”

    我摆摆手:“李康我没有那么胆小尽管说好了难道车厢里露出的人头有什么奇怪之处?”

    人的想象力很重要我一边听他的叙述一边在脑子里勾勒出了那幅画面:迤逦前进的队伍中画者的笔墨必定有所着重也就是他最注意的特写部分。独一无二的马车已经很引人注目了毕竟只有极其尊贵的人物才有乘车的特权当车厢里的人探头出来时正常情况下外面的任何人都会抬头看上一眼。

    李康愣了一下:“您怎么会猜到?”看他的样子并不相信我之前没看过那本书。

    我不理睬他的疑惑只做了个“请继续”的手势。时间非常宝贵我希望尽快找到自己感兴趣的资料。

    “画面上那个人的五官相貌非常真实但他的眼睛却是方形的——”

    李康眼巴巴地瞪着我或许是渴望看到我惊骇的表情。

    我微微一笑:“方形的双眼?并不出奇早在大6的三星堆遗址考古挖掘中古代蜀国人留下了古怪的纵目面具可见当时世间竟有纵目人存在岂不比方形眼睛更是骇人听闻?抓紧时间说说书中与咱们的探险有关的资料难道那支大军前进的方向会是咱们脚下这条路?”

    中国古代的绘图技法“重神而不重形”人物五官、四肢动作、身材比例有很多失真之处翻阅古籍的插图就能很清楚地明了这一点。

    李康没有收到预期的效果显得有点沮丧:“从画面上没法确定大军走的是哪条路下一张画所有人站在断崖边对面有一栋圆形石屋门口也是圆形的。”

    这一点跟蒋光描述的相同可想而知蒋家兄弟所谓的“阿房宫探险”不过是看了李家的书才杜撰出来的可笑迂腐的李尊耳还当了真正式替他们撰书记录演出了一场自欺欺人的闹剧。

    “后面连续几张画的是一个巨大的蛋大概有两个人那么高。蛋被左右剖开那个长着方形眼睛的人走进蛋里他的身材要比普通人明显高出一大块。最后蛋被合起来推进石屋里。”

    近似的叙述我从很多考古杂志上看过应该是类似于某种神秘的宗教仪式。假如李康说的这本画册不是瞎编乱造出来的至少说明在历史上的某个时刻的确有这么一个怪人被密封到蛋形的容器里然后放进另一个圆形石屋。

    蒋光、蒋亮说的都是假话那么他们手里怪异的指北针从何而来?难道伏击盗墓高手空空小生那一段是真实的?难道空空小生是世界上唯一一个到过神秘宫殿的人?

    我的冷静反应让李康失去了详细描述的动力他扫兴地站起来揪着自己的乱:“风先生如果您对那本书不感兴趣那就不必信守对我父亲的承诺了。书还给我钱我一分都不要。父亲终生信守‘君子爱财取之有道’的古训我这么平白无故收了您的钱他九泉下有知也不会开心的。”

    他是抱着“献宝”的心情来的肯定以为这份传家之宝价值连城失望之余颓丧之情溢于言表。

    我拦住他一针见血地问:“李康那份原稿呢?卖不卖?开个价钱给我。”

    经过翻版抄录的东西就算誊写者做得再仔细也会有几百甚至上千个遗漏的细节。只有原版才能完整说明当时的情况高手会从某些蛛丝马迹里得到海量信息而这一点是誊写者无能为力的。

    李康摇头:“没有原稿据我爷爷说是太平天国时候战火烧到村里原稿是放在炕洞里的没能及时抢救出来。苏伦小姐也问过我这件事很可惜现在只有这个抄录本。”

    我伸出右手五指在他脸前晃了晃:“李康看着我的眼睛回答我——我知道那个原件还在你是明白人当然懂得那种东西在西安的文物市场卖不出什么价钱二十万人民币已经是它的极限报价。再说市场上掮客、黑手太多一个不小心钱拿不到手连自己的命都搭上。卖给我是它最好的归宿五十万人民币——或者如果它的资料价值过了我的想象我会再追加给你。”

    “我家真的没有那份原件。”李康用力摇头对我伸出的手掌看都不看。

    “我重复一次这个世界上只有我、只有在这个时间段会出五十万的价格错过了永远不会有第二次。你好好想想最好能在二十四小时内给我回话并且交到我手里。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它就在你身边。”

    李康倒吸了一口凉气猛地后退惊骇地瞪着我见了鬼一样。

    他的表现更肯定了我的大胆猜测。李康没有妻儿只和父亲相依为命李尊耳一死他已经没有任何值得相信的人。如果那份原件非常宝贵的话他只能带在身边。

    外面响起了集合哨声所有的队员列队待。

    “风先生我……我再想想……我再想想……”他垂着眼皮粗大的喉结不停地在细瘦的颈上哽动着。

    我相信自己的直觉还有一点苏伦能够注意到的问题都是极有价值的线索否则她也不会特意向李康提问。

    李康慢慢走了出去跟迎面而来的顾倾城擦肩而过。

    “风他怎么了?魂不守舍的?”顾倾城眼睛一亮盯着李康的背影似乎有所现。

    “他来献宝本族的传家之宝一本古书。”我拿了两瓶矿泉水放进口袋里开始着手检查枪弹、电筒准备随大队一起进洞。关于那本书的线索没有定论前我不想提出来跟任何人讨论。

    时间不够任何纸上谈兵的旁枝末节都会影响到向前探索的进度。

    如果不能身体力行、身先士卒地进洞我总会感觉愧对苏伦。答应过手术刀要好好照顾她一辈子到了现在手术刀尸骨未寒苏伦已经下落不明、身陷困境而自己此前也着实冷落过她。

    “风请停下来我有话说。”顾倾城提高声音横在帐篷门口。

    “顾小姐我马上就会进洞去想必卫叔已经准备好了所需的一切。”我已经收拾完毕随时可以出。阳光从她背后照进来将她的影子投射成长长的一条。

    我直起身看着她略显倦容的脸。吉普车上的辎重设备满满当当以她的细心只怕连最微小的细节都考虑得整齐完备了。

    借助北风之力鼓风机不需要开到最大功率就能产生足够的强风吹动燃香的烟雾指引大家前进。冒险高手辨别路径的方法极多指北针只是最便捷的一种一遇到磁场它就成了无用的废铁甚至会让人不自觉地误入歧途。

    “风我想告诉你今天要做的工作没有太高的技术含量你去不去都是一样的卫叔会做好一切。我的帐篷里已经煮好了黑咖啡咱们要做的是无可代替的脑力工作至少要一起坐下来看完这本书。”

    她举起右手把一本泛黄的册子托在掌心里大约相当于时尚杂志的尺寸但却薄得多只有几十页的样子。

    “书?是……我的书对不对?”虽然我只在那个油纸包经手时轻轻捏过一下但它的重量、体积、手感已经了然于胸。

    “对是你的飞鹰、飞月一起跟随卫叔去了隧道他托我替你保管这本书并且说根本看不懂这是什么东西所以我提前翻开了你会不会怪我越俎代庖?”她微微有些歉意。飞鹰兄妹都是不拘小节的江湖人对我托付的油纸包肯定会忍不住打开看这是情理之中的事。

    我笑着摇头其实就算书没落在顾倾城手里我也会邀请她一起翻阅。人的惰性与生俱来一旦现她的智慧能及时弥补我的思维死角自然而然地遇到任何事都会第一时间想起她。

    “请吧?”她半转身牵起衣襟行了个古典淑女的邀请礼节。

    我们走出帐篷卫叔带领的人马已经走近隧道一辆吉普车上载着巨大的工业鼓风机率先停在入口处。

    顾倾城的头被风吹得飘飞如云有几缕跌落在我肩膀上带着淡淡的薰衣草清香。

    “劳心者制人劳力者制于人。风简单的探索工作任何人都可以参与完成我甚至觉得卫叔带队过去都是多余的。在变化莫测的环境里动脑要比动手更重要希望你能赞同我的话我们恐怕也得抓紧时间了。”

    她的帐篷里果真传来黑咖啡的浓香混在阳光下的淡淡晨雾里。

    我皱了皱眉她的话虽然有道理只是跟中国人自古流传下来的“江湖道义”有点背道而驰了。

    她敏锐地意识到了我的思想活动轻轻拍打了一下手里的古书极为肯定地说:“穿过隧道的工作绝不会一帆风顺如果简简单单的吹烟辨向就能一直奏效到底那么隧道里的秘密早就被人掘一空了。所以探险队一定会遇到难题折返回来你一定会有亲自上阵的机会。我有个最新的现——我们进帐篷谈你一定会感兴趣的。”

7古书上的秘密

    我笑着点头不知从何时起自己变得喜欢听她的安排了觉得她的每一句话、每一件事都拿捏得恰到好处从容得体不知不觉有了依赖感。

    册子一共有十二页果真一个字都没有全部是线条简单的白描画。

    电咖啡壶在“咕嘟咕嘟”冒热气顾倾城从行李箱里取出两只描金边的咖啡杯、碟、勺、方糖罐低着头问:“要几块糖?”

    我还没来得及回答她已经撩起长笑着自问自答:“像你这种勤于思考的人可能会喜欢不加糖或者仅仅一块糖对不对?因为你需要时时保持头脑清醒并且要自己随时可以进入战斗状态对吗?”

    她说得很对仿佛戴着奇怪的透视眼镜能看透我全部的心思。每次遇到重大难题我总喜欢喝不加糖的咖啡那种从舌尖一直涩到舌根的感觉会让自己起一身鸡皮疙瘩比任何提神的药物都更管用。

    “一块糖谢谢。”我喜欢顾倾城善解人意的这一面近似于苏伦但比苏伦更令人觉得舒服熨帖。

    册子是线装的采用的纸张应该是两宋之间流传最广的宣州纸品质中等向上。从墨迹分析李家的这一代祖宗肯定是知书达理之人学识渊博竟然在作画时糅合进了王羲之的“兰亭集序笔法”描绘出的任何细节都带着不羁的洒脱。

    这位前辈的创新卖弄用在别处都是好事定会受人称赞但偏偏在这里不行。他描摹下的东西一旦改变笔法加以美化、细化跟原件的差别就太大了。

    第一页上最引人注目的当然是那个从车厢里伸出头来的方眼怪人。他的眼睛大小跟普通人差不多四四方方的像是在人的眼眶里硬生生塞进了两颗赌博骰子把好好的眼眶给弄得变形了。

    在各国的怪异事件记录中并没有方眼怪人的出现而且除了眼睛之外他的鼻子、嘴、耳朵都很正常。这种情形很像是一个普通人戴了一副方镜片的眼镜一般。

    大军的行动队伍很长所有人都穿着古老的铠甲在崎岖的山路上前进。作画者的视点是从车厢怪人的左前方回望恰好把对方探出来的脸看得一清二楚。

    “风我比较关心第二张虽然有些牵强附会直觉上它跟这条奇怪的隧道很有关系。”很显然顾倾城已经在短时间内翻阅过画册而且有了综合性的见解。

    第二页的最中间是一颗巴掌大的五角星其中四个角上都有向外的连线进入一个略小一点的五角星然后第二个五角星也有向外的四条连线每条连线上再次出现更细微的分支。

    “星形拓展结构?”我自言自语。用语言来描述这种结构非常费力所以李康叙述时跳过了这一节。幸而只是平面结构如果是极端复杂的立体星形结构的话根本就无法用语言描述了。

    “看大星空余的一角左右都有古琴的图案。风如果把它解释为我们即将进入的隧道是否勉强可行?”

    顾倾城一层一层地把自己的想法展现出来最后才是事件的关键点。

    帐篷的门帘是卷起的斜着望出去恰好能看到空荡荡的隧道入口。

    按顾倾城的理解李康的传家之宝跟苏伦要寻找的阿房宫有关联那么这张图大概可以看作是前进的路线图。

    顾倾城忽然低笑起来:“我知道自己的想法有些疯狂毕竟在一座山腹中要创造这么多星形通道几乎是无法完成的任务。用这么拙劣的迷宫手法阻止探宝者进入所花费的时间与精力太大了根本不值得。”

    我用铅笔在大星的中心画了个小小的叉号淡淡一笑:“星形迷宫是否存在中午之前就能得到证实。如此一来事情就更扑朔迷离了。”我不否认她的说法只是一切都需要验证。那么多星形路径哪一条才是最正确的呢?

    接下来向后翻的过程中除了看到那颗巨大的“蛋”之外我更现了两件奇怪的东西。其中一张画着一条昂着头的蟒蛇在它的七寸往后一点的位置长着一对鱼鳍一样的东西。这种怪蛇的图片曾在美国《探索》杂志上看过捕获地点应该是中美洲的墨西哥丛林而不可能是中国的西南边陲。

    另外一张画的是两块高大的石碑和一块横着的牌匾。石碑上的字分别是“兰谷”和“天梯”而横匾上的则是“阿房宫”三个字。所用字体为秦朝统一天下后由丞相李斯改编创造的小篆。

    我现在终于明白传下这些图画的李家祖先果真不识字而是把碑上、匾上的字照着描画下来丝毫没把它们当作“字”来处理。

    “风这些画我看了十遍能大概理清思路。那些大军的铠甲样式确信是秦朝军队无疑。他们护送这个方眼怪人进入那个蛋里到底有什么意义呢?”

    顾倾城捧着咖啡杯陷入了沉思——她很喜欢向自己提出一系列的问题然后一个一个解答借此来理清头绪。这种科学的思考方式是由美国著名的励志专家卡耐基独创而后慢慢传遍全球各国的。

    “顾小姐我必须告诉你这本册子只是誊抄本不是原件。李康说原件早就在战火中化为灰烬绝对不可信。我知道他会把原件藏在身上只是不便立刻揭穿他希望他能主动交出来。”我相信自己的判断李康期期艾艾的神态说明了一切并且我怀疑那份原件里会藏着更惊人的秘密否则五十万人民币的报价早就诱使他说出一切了。

    顾倾城轻轻“哦”了一声仰面长叹:“我们得到的资料太少了面对变化莫测的隧道随时都可能遭到严酷的打击……”

    她指着我面前翻开的那一页:“你看带翅膀的蛇毒性猛烈见血封喉记得墨西哥人把这种东西奉为‘龙巴坎神’传说它有吸取人类灵魂的诡异能力。”

    我笑着点头:“对那些资料我都看过。不过除非蛇类也能具有时空转移的本领否则何以解释它们会从遥远的中美洲跑到亚洲来?”

    顾倾城陡然双眉一挑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刹那间我明白了:“啊对不起对不起我犯了个根本的错误——中美洲现飞蛇只是几百年来的事而李家祖先绘制这些册子时却在两千年前只能说明这里才是飞蛇的源地。”

    如果没有她的及时纠正我的思路必定会生偏差离正确的道路越来越远。一阵短暂的尴尬过后我合上了册子静静地享用面前这杯快要凉了的咖啡。

    上午十点钟在卫叔带领人马进洞一个半小时后第一次从对讲机里向我们汇报:“用烟雾定向的效果不错所有人都摒弃了指北针目前位置距离洞口一百五十米。地面与洞顶不再锐角扩张而是恢复了水平状态石柱的高度约为四十米每一横排的数量没有比三十三根更多的了但直径最粗的到了三米。可以得出判断我们是站在一个水平的洼地里像是电磁炉上使用的平底煎锅一样。”

    顾倾城简短地吩咐他:“小心地面上的不明生物现危险立刻回撤。”

    卫叔的语气非常困惑:“我们并没有现昨晚失踪的人一路走过来也没有能证明大型猛兽存在的痕迹我会关照大家小心。”

    他说的“煎锅”理论让我倍感不安有点像古人常说的“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不祥预兆。

    “我想找李康谈谈——”顾倾城放下对讲机脸色沉静地站起来。

    我沉吟着:“我已经开了五十万人民币的价钱给他现在我怀疑他不肯拿出原件已经不是开价高低问题即使我一口气提升到五百万他也未必能交给我们。”

    顾倾城凝视着我的脸忽然转换了话题:“风古人说‘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这句话永远都适用于我们地球人。所有人无论生老病死只要还站在这个星球上还吸进氧气吐出二氧化碳还有男男女女的七情六欲就一定跳不出这两句话的涵盖范围。”

    她的眼睛里闪着智慧的光嘴角带着淡淡的甜笑高雅华贵无比。

    我试着跟上她跳跃的思维:“你的意思李康不要钱怀着自己的个人目的而来?他并不是单纯为了赚苏伦开出的佣金而是想借助探险队的力量达成自己的心愿?”

    深山古洞、蛇虫环绕往往是跟金银财宝联系在一起的历史上每一个贪得无厌的横征暴敛者总会在大权颓败之前预先为自己留条后路把堆积如山的积蓄提前一步埋藏起来。

    顾倾城挥了一下手臂仿佛是要将某些纷乱的思绪赶走一样:“或许是吧!人生在世如果没有足够心动的价值追求谁会不远万里跑到深山沟里来还得时时准备挑战各种极限危险?我们接下来应该仔细猜度李康的想法他才是揭开谜题的关键。”

    帐篷顶上突然起了一阵急促的颤动顾倾城仰面看了看低声叹息:“北风越来越劲似乎不是什么好事。可惜我们没有古人辨风知吉凶的本事只能安心等待卫叔那边的消息了。”

    我望着她的侧影追问刚才的话题:“顾小姐既然人人都有追求的目标你又是为了什么从港岛一路费心费力地过来?”

    顾倾城一笑没有即刻回答我反而从行李箱里取出一个精致的黑色纸盒子掀开盖子后里面的白缎子里包着一柄三寸长的转轮手枪。那是一柄崭新的美式黑色手枪枪管上的烤蓝散着幽幽的寒气枪柄的两面镌刻着两面一模一样的星条旗。

    “这是我的武器当然在你这样的江湖高手面前它也许算不上什么防身利器只能当作一个迷你玩具吧?”

    她很谦虚打开旁边的纸盒取出六粒黄澄澄的子弹缓慢地填入弹仓里。

    “顾小姐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难道十六架古琴或者未知的财宝就能打动你的心?据我所知顾先生的银行存款和藏品价值已经足够挥霍三代我不相信你会再为了钱奔走。”我的话并没有任何夸张的成分记得前年港岛zf的财产申报行动中官方数据表明顾知今的个人财产过英国女皇两倍绝对是个让人羡慕欲狂的级富翁。

    “那些不就足够了?”她似笑非笑“啪”的一声将转轮归位缓缓举起来向门外瞄准。

    这个理由并不充分她的表情告诉我其中肯定还隐藏着什么但只要是女孩子不肯说的问题那就一定会守口如瓶再怎么问都没有结果。

    “好吧那么我们就暂且口头签下这个君子协定所有探险所得归你我跟苏伦不会染指一分一毫。当然我相信你有办法把某些违禁品运出边界。”

    时针指向正午十二点我第二次翻完画册之后觉得很有必要去找李康谈谈。我相信自己的第六感而顾倾城的论点跟我基本一致都觉得他会对这次探险过程起到最重要的作用。

    “我会一直守着对讲机随时联络。”她把手枪放在桌子上跟对讲机并排靠在一起。

    临出帐篷门口她又关切地追加了一句:“风当心点。”

    北风的确是加强了所有的帐篷都被大风鼓荡着“噗啦噗啦”乱响。

    向右四个门口就是李康的帐篷。当我走到他门前时唐小鼓嘻嘻哈哈的笑声直传出来:“你输了又耍赖让我画乌龟在你脸上画乌龟……”

    半途加进来的唐小鼓已经成了队伍的累赘飞鹰抱怨过好几次不知道怎么才能把她平平安安送回唐门去。

    我掀开门帘进去唐小鼓正手舞足蹈地光着脚在床垫上大跳特跳手里握着一支彩笔满头满脸都是红色的条条道道不知是自己画的还是出自李康之手。

    李康虽然一直在笑但是那种笑容实在苦涩之极毫无快乐所言。他的眉一直用力皱成一团应该是在拼尽全力思考某个问题以至于看我进来时有一瞬间的茫然并且小小地吃了一惊。

    我曾仔细回想过他从妃子殿迁移到何寄裳的村寨时的随身行李除了一个很小的黑色旅行挎包其他什么都没有。那么原件会放在何处?像那种流传了两千年的麻布质地一定非常脆弱了哪怕是一次轻微的碰撞摩擦都会把它变成一堆无用的碎末。

    “风先生你找我?”他站起身双手规规矩矩地垂在裤袋旁边。

    唐小鼓斜着眼睛看着我屈膝从床垫上跳下来摇着两条麻花辫大声抗议:“他在陪我玩不能走不能离开!”她的眼神百分之百是纯洁无邪的如果蜀中唐门里也有好人的话她必定是其中一员。

    “大人有事小妹妹自己出去画画听话。”李康很会哄孩子从挎包里取出两张白纸塞在唐小鼓手里。

    唐小鼓瞪着眼睛不满地甩了甩辫子从门帘下闪了出去。

    “小女孩很可爱不是吗?”李康直起腰略带敌意地看着我。

    我微笑着点头:“是如果她的身世跟蜀中唐门无关的话肯定会比现在更招人喜欢。你不是江湖中人不了解那四个字的高度恐怖性。”

    除了那挎包他再没有私人物品了但那种狭窄局促的小包是绝对不能用来保管极度脆弱的麻布的。不到一分钟内我已经不动声色地对整个帐篷观察完毕但没有现目标。

    李康苦笑着:“风先生我没说谎我们家真的没有那份原件否则只要能卖十几万人民币我和父亲的生活肯定大为改观也就不必这么远出来给别人打工了。”

    一提及李尊耳他的眼圈立刻开始红。不过如果当初他们没有把传家之宝到处拿给别人看也就不会有蒋家兄弟出来多事导致惨剧生一切都是誊抄本古书惹的祸。

    我认认真真地盯着他的眼睛:“李康我知道你心里有顾虑但那个原件对我们探险、对找回苏伦有至关重要的作用所以如果你对苏伦的失踪心中有愧的话就把原件交给我。或者我们也可以这么做原件我只是暂时借用救回苏伦之后原物奉还怎么样?”

    李康的眉皱得更紧几乎是逃避一样地大声回答:“风先生原件跟誊抄本一模一样如果有用看誊抄本也没什么两样;如果没用的话就算把原件送给你岂不也是白费工夫?”

    他说走了嘴我们俩同时意识到了这一点不等他抬手去捂自己的嘴我便抢过话题:“李康开个价我只是借用为了苏伦请你帮帮忙好不好?”

    既然有什么那段话证明他一定见过原件。他跟李尊耳相依为命是原件宝贝的唯一合法继承人怎么会不在他手里?

    李康气急败坏地一甩袖子:“风先生我说过没有为什么一直都不相信我?算了誊抄本也麻烦你还给我就当大家谁都没提过这件事。”

    在他矢口否认的情形下我暂时以退为进不再继续逼他:“好吧你再考虑考虑。其实任何事我们都可以提到桌面上来商量我可以坦白地说只要找到苏伦任何代价都可以付出。你我相识一场你帮了我我绝对会‘滴水之恩涌泉相报’——”

    为了苏伦我可以低声下气地求别人丝毫不觉得难为情已经把合作的条件降低到了最底限。

    李康使劲摇头:“不风先生你猜错了那个原件早就失传我实在帮不了你。”他脸上的木讷表情不像是装出来的说完了最后这句随即合上眼睛在床垫上盘膝打坐如同老僧入定一般。

    我郁闷地退出来吃闭门羹的滋味并不好受。

    唐小鼓背对着我蹲在一座帐篷角上双手揪着耳垂聚精会神地凝视着地面。我经过她身边时她忽然抬起头向我弯着眼睛笑起来:“要下雪了我看到山蚂蚁都躲起来了……”

    地上果然有个小小的蚂蚁洞两只巨大的褐色山蚂蚁正吃力地拖着半截草根向洞里钻。

    我也蹲下若无其事地问:“小鼓我有一个叫唐心的朋友你认不认识她?”老虎盗经之后我知道他肯定跟唐心在一起也就有可能重新潜回川中匿藏。江湖上已经很久没有他们的消息或许只有唐门内部的人才知道。

    唐小鼓皱着细细的眉想了想向隧道方向抬手一指:“我当然认识唐门的人都认识她。现在她就在洞里还带着两个喜欢下棋的叔叔。他们没看到我不过唐清姑姑不许我说给别人听谁都不能说。”

    我压抑住心里的惊骇:“真的?两个叔叔是不是一个胖一个瘦瘦的那个穿一身黑衣服胖的还带着伤?”跟宋九相比老虎的身材自然算胖的而且在沙漠里中了曰本人谷野神芝的歹毒机关后伤口短时间内复原的可能性不大。

    唐小鼓拍拍手眉飞色舞:“对对胖叔叔走路很慢走一段就会停下来休息一阵像是个上了年纪的老公公你认识他?”

    我摸着她的麻花辫苦笑:“认识而且是好朋友。”

    “我——”唐小鼓刚要开口突然肩头一颤嘴唇立刻变得苍白眼睛也瞬间瞪大仿佛受到了什么禁锢似的。

    “怎么了小鼓?”她的麻花辫上陡然传出一阵寒意直透我的掌心。

    “姑姑说……不许我跟别人多说话……否则就永远不带我回家。”她伸出颤抖的食指缓缓地向山蚂蚁头顶捺去立刻两只蚂蚁在突如其来的巨灵之掌下被碾成了一团。

    蚂蚁是山林生命的一部分看着一刹那她变得如此残忍我的心底里升起一阵微微的战栗总觉得有什么人就在暗处直瞪着我们随时都会飘过来攫取支配我们的思想。

    “小鼓唐清姑姑在哪里?可不可以带我去见她?”

第八章 超级黑客红小鬼

    唐小鼓愣愣地起身歪着头想了想蓦地放声大哭:“姑姑……变成了……妖怪姑姑变成了妖怪……”

    李康、梁威、顾倾城同时弹出了帐篷我们四个人把唐小鼓团团围住听她一遍遍重复着“姑姑变成了妖怪”这句话直到复述到十几声上梁威猛然大喝:“够了——够了!再哭我就扭断你的脖子老子烦死了!”

    唐小鼓吓了一跳“啊”的一声尖叫扑到李康怀里。

    “一句玩笑话而已。”顾倾城向我使了个眼色。

    人怎么会变成妖怪呢?我试图以孩子的思维方式来理解唐小鼓的话但毫无头绪只能强笑:“可能是我问的话吓到她了让大家虚惊一场。”

    顾倾城一笑:“小孩子的话怎么可信。”

    她左手握着对讲机右手插在裤袋里应该是握着那柄转轮手枪。

    一阵北风卷地而来扬起了她的长和衣角顿时飘飞如雾形成了这片荒凉漠野里最美丽的风景。相信任何一个凡夫俗子看到她心里都会生起许多美好的愿望。哲人说一个漂亮的女孩子会丰富一个男人一个有深沉内涵、秀外慧中的女孩子却能广泛地丰富一群男人。

    毫无疑问顾倾城的内涵比她的外在更具有几千倍的价值。

    李康揽住唐小鼓的肩膀低声问:“我可以带她回帐篷吗?飞月小姐托我照看她千万别出什么问题。”他只看我对顾倾城的风姿视若无睹。

    我点点头他拖着唐小鼓的手腕退回自己的帐篷去了。

    梁威恼恨地长叹一声:“风这小女孩很古怪按我的想法大丈夫当断不断必留后患不如交给我一颗枪子就能解决问题了免得心里不踏实!顾小姐你说呢?”

    就像飞鹰对顾倾城着迷一样他也或多或少被她的长飞扬蛊惑住了。

    顾倾城淡漠地摇头:“子弹能解决问题的话还要人脑做什么?不如把所有人训练成杀人武器好了。”

    梁威被兜头泼了一盆凉水讪笑着后退:“是是我只不过随口说说而已两位慢慢聊我回帐篷去睡觉。”

    顾倾城的温柔和耐心态度只对我有效换了说话对象语气立刻不同这一点让我心里有短暂的窃喜。

    转眼间空地上又只剩下我跟顾倾城两个。

    “风不出咱们所料卫叔他们已经遇到了第一道坎无法突破。”她扬了扬对讲机脸上的表情不是沮丧而是斗志更加高昂。

    “是吗?他们是不是处在一个五边形的空间内?那是五角星的中间部分如果没有合适的对策我想应该召他们回来千万不能躁进。”

    看誊抄本上的图形分布更容易明白一些那些直线相连的无数星星图案实际等于隧道结构的平面图。如果星星的个数是永无止境的那就代表古人设置的这个迷宫也是无边无际的永远不可能走过去。

    顾倾城又是一笑:“我已经下了命令他们正在有秩序地撤离而且在视角开阔的柱子上都留下了无线摄像机很快我们就能实时捕捉到洞里的真实情况。”

    她的安排无懈可击但那五角星的阵势到底如何通过呢?只怕我还得借助于擅长解谜的小燕。

    我取出电话按下了小燕的号码顾倾城善解人意地点点头:“我去研究那本书等卫叔他们回来有什么现再商量。”

    电话振铃很久一直无人接听这在以前是从未有过的即使小燕在睡觉也早该被铃声惊醒了。

    无奈之下我只能拨了萧可冷的电话:“小萧小燕出了什么状况怎么不接我电话?”

    她的背景声里出现了冲击钻与电锯的隆隆噪音应该是在一个巨大的装修现场。寻福园的重建工作全部在她肩上一定也是忙得团团乱转。

    萧可冷的声音有些沙哑:“他跟信子在一起或许电话没在身上。放心我已经给信子下了死命令只要小燕有异常举动就缴他的械绑他来见我总之不会让他展开什么危险的行动。”

    远隔千山万水北海道那边的所有问题我都只能暂时交给萧可冷了甚至连小来都一起留在她身边做她的保镖兼助手。

    “让小燕给我回电话吧有件很棘手的事要他帮忙。”我只能说这么多免得萧可冷担心内忧外患一起夹攻她的身体也会扛不住。每个人所能承担的压力都是有极限的负担过重只会导致自身崩溃。

    萧可冷答应了一声随即提示我:“风先生苏伦姐以前不止一次说过如果她出了什么事行动指挥权会自动移交给燕逊姐。需要什么资料的话也可以打给她毕竟美国人的军事情报涵盖面之广任何国家都无法企及您说对吗?”

    她对我的态度始终非常客气即使我们已经一起经历了那么多战斗风雨。

    “风先生大亨与关小姐已经解除了曰本人的片约飞回港岛去了。临走之前她再三叮嘱不要分您的心反正獠牙魔的诅咒已经消失她会好好保重自己等你处理完苏伦姐的事大家再联络。”

    提到关宝铃萧可冷的语气里忽然添了伤感:“其实关小姐是个非常好的女孩子我从前对她抱有不恰当的偏见实在惭愧。以后有见面的机会请您一定转达我的歉意。”

    经历了那些事萧可冷变得更成熟也更理智了不人云亦云也不因公废私始终能公正平和地对待所有的问题。

    至于我和关宝铃的个人关系此时此刻也的确需要一段时间的“冷处理”好让自己把全部精力投入到搜索苏伦的行动中来。

    收线五分钟后电话响起来竟然是一个来自智利境内的号码极度陌生。

    我接了电话后听到的却是红小鬼委屈抽泣的声音:“风先生刚刚接到小燕的通知一顿铺天盖地的大骂责怪我没及时向你提供帮助。我真冤枉死了你要我做的我都完成了怎么这么倒霉还要挨老大的骂。”

    对于哭笑无常的年轻黑客们我只能选择“见怪不怪”等他哭够了我才开口说话:“现在我遇到了棘手问题需要你帮助破解迷宫而且我需要你到现场来能不能行?”

    电话、传真和电子邮件等等传输手段非但繁琐而且经常产生词不达意的情况实在不方便并且我一直担心山里的强磁场会再次作那么我们的信号传输会被一股脑切断什么都做不了。

    所以我需要一个黑客高手在我身边随时随地随叫随到。

    红小鬼一声怪叫:“什么?要我到你探险队里去?简直太强人所难了!不去我不去!”

    我保持沉默任何交易能不能达成只取决于双方开具的筹码是否相当。只要肯坐下来谈就不会有“绝对不行”的事。

    “风先生我是黑客不是苦力民工要我到大山里去干活门都没有我劝你趁早打消这个念头吧。”

    黑客在某些方面像是背着大房子的蜗牛只想把自己装在坚硬的壳子里只动手动嘴绝不露面这一点既是基于高度的自尊、自傲更是源自于内心深处的自卑阴影。他们喜欢把自己强化成网络上的人而实际生活中大多数像小燕一样连开火做饭这等小事都视为畏途每天靠泡面和香肠来填饱肚子。

    陌生人之间理解和沟通很重要我只要知道红小鬼要什么就一定能请他出手。

    我对着话筒轻松地微笑着:“兄弟你可以开条件给我春天马上就要到了到野外来放放风、晒晒太阳对你的身体肯定有好处。”

    其实我脑子里一直在担心小燕那边的情况以他古灵精怪的头脑不知道会拿那潜艇来做什么?万一在水下出了事可就真的对不起燕逊和苏伦了。

    红小鬼出一阵怪笑:“条件?嘿嘿还真有件事非你不可了如果你答应我那件事我就马上收拾行囊进山怎么样?”他突然间来了兴致。

    我冷静地答应:“说出来听听能报出天价条件的必定有登天的本领希望你的报价跟自己的能力成正比。”

    听筒里传来“哧啦哧啦”翻书的动静好一会儿他才慢吞吞地报出了四个字:“太阳之舟。”

    毫无疑问他嘴里的“太阳之舟”就是指埃及胡夫金字塔前面掘出来的那件古物因为普天之下还没有另外的东西配得上这个词。

    “法老王的升天之舟?”我反问。埃及是铁娜的天下以她呼风唤雨的巨大本事几乎没有做不到的事。只要红小鬼提出的要求是跟埃及有关的都有办法可想。

    “对就是那只怪船。我的条件如果能帮你完成这次探险必须答应我去那条船上单独待上七十二小时能做到吗?”红小鬼是聪明人知道我和埃及最高级实权派人物铁娜的关系才会弄出这么一个条件来。

    我毫不犹豫地回答:“能只要你不把那条船炸毁、偷走就行我保证七十二小时或者更长绝对没问题。”那条船作为埃及的国宝躺在国家博物馆的大厅里守卫众多门禁森严想偷走它根本是天方夜谭。

    红小鬼接连三声长叹:“七十二小时……足够了或者得道之人只需要弹指刹那就能……不知我算不算有缘人不过无论如何风先生我相信你说到做到二十四小时内我就能到达你的营地见面再谈。”

    他使用的智利电话线路自然是“肉鸡转换”的结果当一个级黑客切入互联网络时可以借用全球过六千个服务器中的任何一个作为地址中转。现在是智利或许一秒钟后再次出现时将在非洲、北美洲即使是经验最丰富的网络警察也难以追踪。

    小燕既然指定他跟我联络必定不会隔得太远我猜他就在四川境内的某个地方。

    关于“太阳之舟”的神奇传说从它被成功掘开始就被播散得沸沸扬扬但迄今为止除了船身上缭绕镌刻的象形文字之外好像还没显露出什么特别神奇的力量。红小鬼点名提出这个条件到底是为了什么?我心里不自觉地又添了一个问号。

    卫叔带人回到营地时满脸都写着困惑。所有的人都显得疲惫不堪特别是飞鹰跟飞月直接钻进自己的帐篷再不露面了。

    我理解这群人的颓丧情绪忙了两天只陷在一排又一排石柱里一眼望不到边更看不到希望换了谁都会无比郁闷。所以我并没有急于向卫叔了解情况而是回到了自己帐篷里取了一大叠白纸放在床垫上。“星形路径?即使是覆盖再广阔的迷宫总会有入口与出口当初的建造者又是凭借什么来辨别方向的呢?”

    初次进入隧道时看到那些林立的石柱曾感到无比震撼但走到现在这一步才现值得震撼的远不止这些而是建造者能在无边的黑暗里凿通山体最后达成了这样一个世界上独一无二的奇迹。

    与此相比冠绝天下的云南石林、鬼斧神工的地下溶洞都成了不值一提的小儿科如果有足够的财力把这里开为旅游项目的话一定能成为世界级的伟大奇迹之一。

    我在白纸上画了几十个尖角相连的五角星想象着它们已经布满了整个山体之下而且所有的五角星内部是被各种直径的石柱充满。由此产生的最直接问题是:它们的存在到底有什么意义?难道仅仅是为了混淆后来者的视听故布疑阵而已?

    下一步如果没有更高明的办法来辨明正确路径就只有采取最笨的、也是工作量最大的一种逐个探索直到探明出路为止。

    这种办法的工作量会让人忍不住抓狂甚至几个月内都不一定能完成。在那么漫长的探索过程中除非出现奇迹否则苏伦是等不了那么久的。

    我仰面躺下把那张画满星星的白纸覆盖在脸上强迫自己静下心来重新考虑誊抄本上的所有画面。

    科学家已经证明人类平躺或者倒立的时候思维能力会水平挥更容易解开某些困惑已久的心结。

    迷蒙中我渐渐睡了过去脑子里盘踞着的仍然是那些古怪的画面……

    方眼怪人大步踏进蛋里简洁的白描笔画根本不能说明那蛋的材质和颜色。它是如何打开又怎样扣合的?蛋和方眼怪人是哪里来的?怎么会在科技生产力极度低下的秦朝出现?

    他身上穿的也是秦国大将的铠甲衣服但很明显所有的人对他都顶礼膜拜像是对待九五之尊的皇上一样。难道秦朝除了君临天下的秦始皇之外还有另外的统治者可以跟始皇帝平起平坐?

    “我一定要拿到那份原件或许过了这些石柱后就能在那圆的石屋里看到这只奇怪的蛋?”我迷迷糊糊地自语着意识上我也进入了那个蛋里四周黑漆漆一片陡然间光明大放而我已经置身于一座富丽堂皇的宫殿最高处。

    俯瞰所及到处是亭台楼阁、花圃水榭略矮一些的宫殿顶上铺着光华璀璨的琉璃瓦映着不知是日光还是夜明珠的光把眼睛都闪疼了。

    近处的廊柱后面有人影一晃直觉上就是那个方眼怪人。

    我立即拔枪在手对方的身高过两米并且孔武有力使用枪械的话更容易将他制服。“你是谁?站住——”在梦里我使用的语言似乎不够强悍也许潜意识里把他当成了满口文言的古人所以会刻意地放慢语免得对方听不清。

    他正在急向前逃逸长长的战袍衣角拖曳在地。

    我拔腿猛追举枪瞄准他的膝盖位置:“站住我要开枪了——”

    四周传来奇异的花香不知不觉我们进入了一个浓艳的花圃各种各样的花争相绽放但我一样都不认识与平日花店里摆放的东西绝对不同。

    我已经将轻功挥到极限却始终隔着近二十步距离再也无法接近他。

    耳边响着古琴声曲调顿挫悠扬有时候只有一架在响有时候却又像是几千架一起在响声音和谐悦耳到极点让人心里忽而感伤、忽而昂扬。琴声来自于四面八方我犹如处在一个高级影剧院的“皇帝位”上一样琴声错落有致地传进耳朵里浑身突然感觉软绵绵的枪也不自觉地垂下来。

    眼前又是人影一闪枪已经落入他的手里隔着三步距离我必须得用力向上仰头才能看到他的脸。

    他的眼睛并不像画里那样平板而是一种诡异的立体结构犹如科技馆里摆放的透明圆球与立方体的合成。如果那立方体就是他的眼珠的话每次转动都是三百六十度旋转的灵活无比。

    “这是什么?”他居然说一口流利的国语。

    “手枪你是谁?你是什么……”“东西”两个字硬生生地在我喉咙里截止住即使对方的长相与人类相差太远我也不该用“东西”来形容他。他既然有“人形”我就该使用平等的人类称呼。

    “手枪?手——枪?”他把枪托在掌心里方眼又是一阵连环转动陡然射出两道光罩在枪上。

    我连退了三步蓄力提防。

    “我懂了不过是一种比弩箭更高明一点的武器而已。”他的手向前一送枪便回到我的手里。

    除了眼睛之外他的身体四肢与地球人完全相同给人的感觉不过是一个戴着古怪面具的普通人。

    “你是什么人?”我一边问一边意识到这是一个永远得不到答案的问题。他是外星人?神仙?妖怪?山精……也许什么都不是只是一个被异化了的地球人就像某些人天生下来就双头、三臂一样是畸形中极少见的特例。

    他居高临下地盯着我立方体眼珠一直在翻滚旋转着停了停学着我的口气:“你呢?你是什么人?”

    我单手抚摸枪柄确信他并没有在上面动手脚立刻再次后退举枪瞄向他的面部。

    他错愕地仰起头仿佛在思考什么接着低头急促地问:“你要杀我?不过你不是他们为什么会具有同他们一样的体形与思想?你是什么地方来的……”在这句话之后他连续吐出了十几个怪异的音节像是古琴出的尖锐而短促的最高音。

    我摇摇头凝神稳住手腕确保可以在几秒钟内把全部子弹准确地送入他的脑袋里。

    “你听懂我的话了吗?”他就地坐下并且伸手拍了拍旁边的地面示意我也坐下。

    我摇摇头枪口随即下倾仍旧指着他脸部的要害部位。

    “你听那些声音他们中有的人就能听懂你比他们更高明怎么可能听不懂?”他困惑地搓着手掌。

    他头上仍旧戴着头盔与秦始皇兵马俑里的万夫长牛皮盔一模一样盔尖上还戴着用牦牛血染过的红缨。头盔的两侧缝着两根丝带在下巴上交叉打结紧紧系着仿佛随时都会跃马疆场去冲锋陷阵一样但现在是在一座静悄悄的宫殿里根本没必要如此装束整齐累都累死了。

    “他们?他们是谁?你又是谁?”我的脑子有些僵硬一半是因为花香一半则是因为那些无处不在的琴声。

    他伸出右手无名指在地上轻轻画了几道写了两个字。

    “我是‘阿房’令齐、楚、燕、韩、赵、魏六国兵马闻风丧胆的大秦阿房将军在这里那是我唯一的身份。你不是他们所以你不知道我就像我不知道你来自何处一样。为什么你的身体里面会有那种奇怪的元素存在?哦让我想想他们把它叫做……叫做……”

第九章 寒夜对饮,黯然销魂

    我听懂了他说的每一个字也看懂了地面上笔画形态介于大篆与小篆之间的“阿房”两个字只是暂时还不能连贯起来弄懂这件事。

    秦国将军阿房?历史上从来没有关于这个名字的记载秦朝最厉害的大将应该是蒙恬才对。

    “他们把它叫做‘生命之花’另一个名字叫做‘锌’。你的身体里有大量这种东西存在所以生命极限和智慧程度与他们有明显不同。为什么呢?真是奇怪之极我遇到过几千万人你是唯一一个独特的个体为什么……”他的双手用力扭在一起声音越来越困惑。

    我当然明白微量元素锌是一种生命元素参与人体内多种酶的代谢过程并且直接参与核酸蛋白质的合成、细胞的分化和增殖以及许多代谢是人体生长育、生殖遗传、免疫内分泌、神经、体液等重要生理过程中必不可少的物质。

    简单而笼统地说在某种安全范围内人体内锌元素的含量越高生命力就会越旺盛越能激人体潜能。

    这个问题并不重要我真正想了解的是苏伦去了哪里或者如何能通过隧道到达这座宫殿。

    “‘他们’指的就是地球人我不知道你来自何方就像你不必知道我来自何方一样。我们来源于何处不重要关键问题是要在这个蓝色星球上做些什么、能做什么、结果是什么?你看我现在被困在这里什么都无法完成在我的出地还有很多我的同类正在急切盼望着我能完成使命。我活着他们都会死;我死了他们才可能有求生的机会——但我却偏偏死不了你说是不是很可悲?”

    我渐渐听不懂他的话了只能举手打断他:“不管你我是谁你有没有见过一个闯进来的女孩子她的名字叫苏伦。还有怎么才能通过隧道里的石阵?你在这里一直待了两千多年吗……”

    他垂着头伸出手指画了几下慢慢地摇头:“不她的名字不叫苏伦而是唐清。磁控板上记录了她的影像请随我来。至于石阵只要你想就一定会过来当你听懂了它们的声音……其实我一直都在等你记住那只金蛋……”

    突如其来冒出的“唐清”的名字让我越困惑。

    他倏地站起来大步跨过我的身边向长廊深处走。

    我感受到了空气的震荡因为他的度太快了给我的感觉仿佛是利刃划空而至。在他快运动之时空气阻力几乎可以完全忽略不计了。

    我迅转身他已经在三十步之外的幽暗处。

    逾距之掌?逾距之刀?难道这个怪人具有“瞬间移动”的异能?这种度已经过了子弹射击的初度所以枪械对他而言已经没有任何威胁。

    “等一等——”我还应该问他有没有见过大哥杨天。直觉中这就是苏伦矢志寻找的“第二座阿房宫”怪人阿房既然已经禁锢在这里两千多年一定会知道某些东西。

    梦忽然醒了我弹起身子这才现自己的手一直握在枪柄上已经把那个部位攥得微微热手心里也全都是冷汗。

    我抓起铅笔迅在白纸上记录着这个怪梦:一个名为“阿房”的秦朝将军他见过唐清他来自一个神秘的地方他肩负着某项巨大的使命关乎一大群族人的生存问题——那么为什么说他死了族人才能生存呢?

    唐清在宫殿里?苏伦不在宫殿里?他不是地球人?他是外星高等生物吗?我的身体结构异常吗?他的意思是说我也是外星人……

    我不停地在白纸上罗列着问号笔迹潦草得犹如天书笔尖数次戳破白纸画出一个又一个破洞。

    这个梦是因李康的书而起我不明白自己的潜意识里到底埋藏着什么为什么要把怪人想象成可以在地下生存两千年的外星人类。所以原件的重要性越来越明显地凸现出来。

    不知不觉中我在纸上画了一个蛋并且在旁边用重笔标出了“金蛋”两个字。

    金蛋?抑或是金属蛋?如此解释怪人进入的那个装置岂不是像飞机上的“紧急逃生舱”一样?

    我曾在资料里不止一次见过各国元专机上设置的逃生舱外壳的确像个光滑的“蛋”。陡然间我脑子开窍了李康之所以迟迟抱着原件不肯示人就因为他的祖先流传下来的秘密是——金蛋!石屋里有一个巨大的金蛋!

    与体积庞大的金蛋相比五十万人民币算什么?按照目前的国际黄金牌价折算它的价值至少在五亿人民币以上甚至更多。

    我太小看李康的胃口了开出那个价格只会让他心里偷笑怪不得会一再拒绝我。

    这个结一旦解开我才现帐篷外已经是夜色四沉腕表也指向了深夜十一点。

    梦很长我边涂鸦边思考的时间也很长所以才会耽搁到现在。

    关于“阿房宫”名称的由来曾有个别“考据癖”研究人士孜孜不倦地辛苦探究过最后的半成品结论表明秦始皇嬴政曾特别宠信过一个叫做“阿房”的近侍甚至胜过当时最得宠的奸臣赵高。阿房是个男人这一点毫无疑问考据者甚至找到了他的身高、体态、言谈举止的野史记录并且阿房曾率大军南征直达夜郎小国。

    这个结论被正史学家们视为“诡辩”毕竟在他们眼里“阿房宫”之名的由来毫无实际价值毕竟是一个已经被烧为灰烬的遗址再去以舍本逐末的方式进行研究岂非无趣?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我皱着眉轻轻放开铅笔。

    “如果李康对祖上遗留下来的画册深信不疑的话一定是对我隐瞒了什么否则不可能坚定不移地跟着探险队一路向前绝不回头。”

    古人说无利不起早任何人做任何事都有自己的目的特别是在利益当头的二十一世纪。最起码我不相信李康留在探险队的目的是为了内心对苏伦的愧疚。

    石柱后面到底有什么?那些琴声来自何处?这个怪人又是……

    我相信自己的第六感某些时候梦境正是第六感的隐约体现所以我会牢牢记住梦里出现的每一个细节而不是转眼忘掉。

    外面又开始起风了门帘时不时被翻卷起来透进来营地里临时架设的照明灯光。

    我忽然想出去走走透透气并且让有些热的头脑冷却下来。石柱后面必定埋藏着更为诡秘的世界如果不能迅拿出有效的办法通过石阵止步于此只怕虚耗下去会对苏伦不利。

    刚刚走出帐篷第一眼看见顾倾城正抱着胳膊独自一个人坐在十步之外一辆吉普车的车头上面向正南雕塑一样静坐着。

    北风不断掀起她的头纷纷扬扬地飘飞着。

    除了营地周围的四个游动哨再没有半个人影了只有她一个人孤单地坐着陷在沉思里。她的侧影像一张纤薄的剪纸特别是尖削的下巴部分让我蓦然看到了她内心里的茫然无依。

    她的体形外貌与顾知今相差甚远气质更是迥然不同。

    我在帐篷门口沉吟了一下她已经低声叫我:“风你醒了?”随即转过头来黑一甩深幽的目光如两泓月光下的深潭带着清冷的粼波。

    这是一个又冷又静的深夜几个月前我曾与苏伦一起在埃及沙漠里共同度过了数十个这样的夜现在面前却换成了另一个女孩子。

    我向她微笑着:“顾小姐雅兴不浅啊?”

    她回手紧了紧披着的黑皮风衣皱着眉苦笑:“雅兴?我不过是为接下来的工作愁失眠罢了。卫叔今天获取的资料很多不过也很令人沮丧正如你我所判断的到达隧道中心的星形结构之后下一步向哪个方向前进已经成了最难做决定的事。有时候我真佩服那些躺下就能鼾声如雷的人无论面临什么样的困难都能高枕安睡……”

    我知道她说的人里面也包括我。

    “风你那么担心苏伦小姐的安危还能安安稳稳地入睡?”

    她缩了缩脖子用力将风衣的领子罩起来拢住所有的头。

    我淡淡一笑:“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悠悠苍天彼何人哉?”

    为救苏伦我可以放弃手边的一切即使是真心爱慕的关宝铃。当局者迷我有时候会迷惑自己心里爱苏伦多一些呢?还是爱关宝铃多一些?如果只能选择一个会不会顾此失彼?

    顾倾城也跟着一笑举了举手边的一个威士忌瓶子:“要不要喝一杯?”

    我走近她闻见空气里隐约的酒香。

    她的手边放着两只方形玻璃杯还有一个镀银的冰筒里面放满了晶莹的冰块。

    冷天、冷酒、冷冰这样的喝法一口酒下去只怕能一直寒到心底不过威士忌的暖意也正是从无边无尽的深寒里才能切切实实地焕出来让人永难忘却。

    “澳门人的‘黯然**’喝法?顾小姐这样的美女竟然也喜欢这样粗犷的饮酒方式?”

    我知道“黯然**酒”的创造者是来自于澳门的某著名赌王据说有一年冬天他输掉了自己全部几千万家产只剩下一瓶一九八二年的苏格兰威士忌已经到了走投无路的地步。就在葡京大赌场门前他就着海鲜市场里的冰块一口气喝完了整瓶酒然后于绝望中重新燃起希望借钱卷土重来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终于成就了一代赌王的威名一直到今天赌运仍旧鼎盛之至。

    “对。”她拧开瓶盖倒满了两只杯子。

    晶亮的冰块漂浮在杯面上像是一层细密而诡异的北极浮冰而那些殷红的酒液在暗夜里更是散着幽深的诱惑。

    “面临绝境置之死地而后生正是这种酒的本意。”她端了其中一杯给我五根指甲刚刚剪过整整齐齐白皙干净。可以想象她与顾知今专门收藏古琴必定也是弹奏高手。

    酒杯带着深刻的寒意瞬间就几乎把我的右手冻僵了。

    她端起另一杯低头凝视着悠然长叹:“风你有没有怀疑过我此行的真实目的?酒后吐真言我希望咱们干了这一杯后大家都能真正坦诚相待不再遮掩隐瞒好不好?”

    北风与酒杯同样寒冷她说到最后口气也冷淡得仿佛过了风与酒叠加起来的效果。

    她的睫毛深垂着笔直向前如同夏日廊前的竹帘带着百分之百的中国古典风味而不是关宝铃那样长而上翘的西洋化式样。

    我笑了:“干酒逢知己千杯少。”

    或许在过重的压力下只有适时地放松自己才不至于将自己累垮。苏伦的神秘失踪给予我的打击实在无比沉重如果不是顾倾城的到来自己连微笑的心情都没有满心里都充满了追悔与焦虑。

    “叮”两只酒杯相撞那些冰块也轻轻荡漾着折射出五颜六色的寒光。

    隔着杯子我望见顾倾城带着淡淡忧虑的眼睛眼底深处仿佛有两朵幽怨的火苗在微微跳动着。

    寒酒入喉酒香充溢在唇齿之间令我们两人几乎同时打了个寒噤。

    两朵红晕刹那间飞上她的面颊我心里悠然浮起“酒不醉人人自醉花不迷人人自迷”的句子。

    “好酒咳咳……”顾倾城轻轻咳着伸手遮在嘴边红晕迅在脸上扩展着。

    她的右手小指上戴着一只晶亮的金属指环不停地反射着耀眼的光芒。

    烈酒散出来的灼热感觉从胸膛里反冲上来喉间**辣一片想必我的脸也开始红了。

    我没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到西南边陲来目的就是搜寻失踪的苏伦。当然寻找大哥杨天是我毕生为之努力的目标只是没必要对顾倾城说起罢了。

    她呢?心里是否藏着某种秘密?就像看似木讷无用的李康一样?

    “风第二杯酒之前我想告诉你一段顾家的家史一段只有我与大哥两个人知道的故事。其实每个人风风光光的背后都隐藏着某些不为人知的伤痛秘密不肯轻易提起。这段家史大哥曾告诫我永远尘封起来不再提起让它永远从我们的记忆里消失。不过既然事情已经出现了转机我也已经站在这里或许就该告诉你……”

    她提起酒瓶第二次斟满了酒。

    我只是微笑着端起属于自己的杯子不轻易打断她。

    港岛古玩***里的人都知道顾知今是个极其骄傲的人不轻易授人以柄更受不了别人哪怕轻微的言辞攻击。久而久之他成了一个“没有缺陷”的人无数闪耀的荣誉光环将他紧紧罩住自然也就无人去探究他的家史。

    “风你愿意听我的絮叨吗?”顾倾城撩起黑意味深长地笑着。

    好酒融化了她的冷淡也稍微拉近了我们之间的距离。

    “我愿意听只要是对大家目前进行的工作有益的任何事我都愿意听。”

    我相信她不是容易“下笔千言离题万里”的人这种场合下说的每一句话都是与探险相关的。以我对她的感觉冷静、睿智、胸藏玄机、包罗万象比苏伦更加深沉干练。

    所以我比她更希望我们之间能够开诚布公大家做志同道合的朋友而不是相互猜忌的对手。

    “谢谢。”顾倾城仰起下巴恢复了向南凝望的姿势。

    游动哨走动的范围稍远了些应该是避开偷听我们谈话的嫌疑。这群人的素质要比飞鹰的兄弟高很多卫叔的领导能力也胜过飞鹰百倍这一点毋庸置疑。

    我已经决定为飞鹰那些死难的兄弟拿出一大笔抚恤金来挨个分给他们的家属。没有人甘心失去生命但任何探险过程中都难免有人罹难从古到今从无例外。

    “风顾家的上一代也就是我的爸爸妈妈结局非常不幸。到今天为止他们的名字早就无人记得当年江湖上叱咤风云的神仙眷侣已经变成港岛私家疗养院里的两具植物人生不如死再也无法睁眼回应我们。”

    她浅啜着烈酒双眉渐渐皱紧。

    “没有人理解我和哥哥耗费巨资收购全世界各种中国古琴的目的到底是什么?风你也不会明白大多数人都以为那只是哥哥投资赚钱的手段就像所有的古玩商人一样。其实我们一直在寻找一架绝世名琴并且深信不疑有了它就能唤醒沉睡中的父母。”

    我轻轻“哦”了一声她的这段家史竟然与我在北海道枫割寺里唤醒藤迦有些相似。

    植物人被唤醒的个案每年都会生只是几率非常小几十万分之一而已并且毫无可供研究的线索。

    “令兄已经收集了那么多古琴难道始终没能找到想要的那一架?”

    以顾知今的财势和名气全球任何一个拥有珍稀古琴的人不管想不想出售都会进入他的花名册并且第一时间赶去考察研究。毫不夸张地说顾知今已经成了二十一世纪最有名的古琴活字典他找不到的东西别人也几乎没有希望了。

    顾倾城摇头又一次紧了紧衣领:“顾家祖传的琴谱中对那架名琴有过论述:‘琴声一起百鸟毕集;一曲弹罢绕梁三日。’它出自于古代最有名的琴师师旷之手名为‘鸾凤归来兮’。师旷造出这架琴之后只弹奏过一次竟然同时招来了百鸟、百兽、幽魂、山鬼被世人视为不祥之物挖坑深埋。所以历史记载中根本没出现过它的影子。风不必感到奇怪历史中不曾记载的并非没有存在过那么多野史、轶史其中描述的就是没有被历代帝王修删过的真实资料对不对?”

    她的目光极其敏锐我只是微微沉吟她便看透了我的心思。

    “这架古琴会在我们即将到达的地方?”我抓住了她叙述的核心。

    姑且不论以上叙述是真是假至少她说出了此行的另一个令人信服的理由。

    “对我和大哥查阅了与师旷有关的全部资料晋国灭亡后师旷的四名弟子挖掘出古琴献给了秦始皇嬴政。众所周知秦始皇拥有的所有宝贝都放在自己的墓穴与阿房宫里再也不会有第三个藏匿地点。现在我已经得到了确切资料古琴并不在秦始皇墓中那么剩下的答案就只能是阿房宫了。”

    说到这里顾倾城忽然一声苦笑:“风我和哥哥不是盗墓界的人不过帮我们探索秦始皇墓的却是这一行的顶尖高手更是你最熟悉的一个人——手术刀。所以这个消息绝对可靠。”

    我默默地啜了一口酒一瞬间手术刀惨死在土裂汗金字塔下的情景又一次浮上来心里一阵难言的酸涩伴随着更强烈的自责。

    手术刀死了我曾答应过他照顾苏伦一辈子几个月之后苏伦便古怪地失踪万一出了意外我真不知道这一生的懊悔该如何去面对?

    “对不起风我不该勾起你的那些不快……”顾倾城的话满含歉意。

    我无言地举了举酒杯那些事毕竟已经成了过去人活着一定要努力向前看才对。

    时间已经过了零点新一天的太阳将在数小时后升起我们手边要做的工作还有很多所以我希望顾倾城能尽快说到重点。

    到底怎么样才能让李康说出全部秘密呢?这才是我一直苦苦思索的问题。

    陡然间我耳朵里传进一阵奇怪的声音——“铮铮、铮铮铮铮……”由低到高越来越昂扬激越。

    “风你听到了什么?”顾倾城非常警觉倏地转向我。

    “琴声我听到了琴声。”那种声音应该是琴师在开始演奏之前的调弦声。

第十章 来自古琴的启迪

    倏忽之间琴声又消失了。

    顾倾城挑起了眉尖困惑地盯着我的眼睛:“风我并没有听到——”

    她屈膝弹跳起来站在车头上手腕一翻已经从口袋里擎了一只墨绿色的军用望远镜出来先对准隧道入口方向凝神观察着。她很聪明知道一切古怪事件差不多都会从那里开始。

    我冷静地喝干了第二杯酒并没有做出大惊小怪的样子。

    无论琴声是不是“幻听”我都会泰然处之因为我没有感觉到杀气而且四名游动哨都在若无其事地巡逻足以证明连同他们在内都没听到那阵琴声。

    “风你听到的会不会是风声?”顾倾城转向正北方向风的来向继续观察。

    “会吗?风声与琴声我肯定能分辨得出来。”我摇摇头。

    顾倾城没有任何现把望远镜放回口袋里系好了风衣上的扣子把那条黑色的真皮腰带用力扣紧凸显出自己盈盈的细腰来。

    “没有任何动静真是奇怪。”她重新坐下无奈地叹了口气。

    我希望琴声是来自隧道里的如果有人弹琴至少能循着琴声向前推进不会被古怪的石阵困住。

    “顾小姐请继续说下去不过我有个疑问‘第二座阿房宫’的传言已经散播了很长一段日子为什么你到现在才能下定决心开始加入探索的行列而不是提早动手?”

    我平静地提出了自己的疑问如果顾家兄妹的探险早些展开苏伦就不会变成别人的探路石了。时间真的是很奇怪的东西可以随意地更改事件的可怕后果把不幸横加于任何人头上。

    “不好意思在苏伦小姐开始阿房宫的搜索行动之前我、哥哥包括所有古玩界的各地高手都以为这是无稽之谈。甚至一直到现在哥哥仍旧觉得地球上不可能存在第二座阿房宫唯一的一座已经被霸王项羽的大火彻底烧毁。所以他准备放弃寻找‘鸾凤归来兮’的希望心灰意冷地侍奉爸爸妈妈到停止呼吸为止。”

    顾倾城的表情变得异样的严肃微微翘起嘴角仿佛宣誓一样地接下去:“只要有一丝希望我就会坚持下去。爸妈养育了我即使拼尽生命和躯体我也得回报他们否则这一生自身都不会心安理得。”

    我的记忆里没有父母的影子只有大哥杨天。在这一点上生命不休、追寻不止的决心与顾倾城是完全一致的。

    “第二座阿房宫是真实存在的吗?难道历史上曾被烧毁的那座宫殿只是其中之一所有的珍宝都被预先转移掉了?”顾倾城喃喃自语着酒杯第三次斟满的时候瓶子已经空了。

    向前一步或许就能接触到最神秘的阿房宫边缘只是这关键的一步却是最难逾越的。

    “顾小姐你确信那架古琴曾经在历史上出现过?很多时候真实与谬误不过是一墙之隔我不想给你泼冷水但所有的探险活动成功的不过九牛一毛绝大多数都是空手而回一无所获你明白吗?”我晃动着杯子里的冰块听它们碰撞在杯沿上“叮当”作响的声音。

    谈及父母家史的时候她与此前在北海道见过的那个练达聪慧的顾倾城完全不同应该是已经卸下了某种习惯性伪装的缘故。

    “我明白在哥哥身边久了也见过一些猎奇探险***里的江湖朋友知道这一行是要拿性命去拼搏的绝非儿戏。所以我很佩服苏伦小姐希望有一天能见到她跟她成为好朋友。”

    她向我举起杯子脸上的阴云渐渐散去。

    “叮”的一声两只酒杯又碰在一起我微笑着:“一定我保证。”

    找不回苏伦我绝不退出这片大山毕生精力都会耗尽在这里。

    “有一个人就在隔着四座帐篷的阴暗处偷听我们的谈话对不对?”我向顾倾城低语着。不必回头也能感觉到那个小心翼翼地缩着身子藏匿着的人幸好我们之间的谈话并没有透露出什么大秘密不怕别人偷听。

    “嗯。”顾倾城吸了吸鼻子。

    “是李康吗?”营地里的所有人之中最值得怀疑的就是他。

    顾倾城又吸了吸鼻子低声叹息着:“对是他我闻到他手上带着一股古书特有的霉味。风在潜伏过来偷听之前他一定是碰过某部古籍。”

    北风鼓动帐篷猎猎作响几乎掩盖了偷听者出的一切动静否则我早该察觉他了。顾倾城强的嗅觉带给我的是另外一次巨大的惊喜。视觉、听觉、嗅觉、行动能力是探险活动中不可或缺的四大要素特别是在某些一团漆黑的复杂环境里嗅觉更具有无可替代的重要性。

    “古籍?”一丝自心底的微笑慢慢在我唇角浮现出来。

    我的判断没错那本画册的原版就在他身边原版与副本之间绝对存在着至关重要的差异否则他也不会故意有所隐瞒了。破解谜题的坚冰终于被撬开了一条窄缝我可以稍稍松一口气了。

    “风你在笑什么?”她用眼角余光瞥着我。

    “那本画册上无法理解的谜题可能在原版上早有注明我现在怀疑原版就在李康身上而且李家的历代祖先既然把它世世代代珍藏流传下来其中不乏智慧出众之辈也会像我们一样苦苦思索那些图像到底代表了什么甚至穷毕生精力去寻找答案。所以拿到原版对接下来的探索行动将有至关重要的意义。”

    我们的对话声音压得很低并且在逆风情况下相信李康绝对无法听到。

    顾倾城又是一声长叹:“江湖上人心险恶说真话的人越来越罕有了。”

    “岂止是罕有?我知道二十一世纪的江湖说真话无异于自绝生路即使是面对与自己生死与共的兄弟——”不知为什么这一刹那老虎的面孔从我记忆中掠过也让我随着顾倾城一起长叹。

    沙漠里的事告一段落之后我曾与苏伦一起探讨过土裂汗金字塔行动中的得失。

    她很委婉地指出:“任老虎去盗《碧落黄泉经》是个巨大的错误——那套绝世经书的价值姑且不论其中蕴藏着的地球秘密会对搜寻杨天大侠有至关重要的启迪。老虎盗经的目的无从猜测最重要的是失去了经书便失去了一切线索陷入无比被动的局面。相互砥砺、相互帮助的朋友才是益友相互利用、相互欺诈的甚至不如浮萍聚散一样的酒肉朋友。”

    这是记忆里苏伦对我最严厉的一次指责我很想为老虎分辩但还是忍耐下了。

    “如果老虎知道那经书对我极为重要会不会割爱给我?”我始终不承认他是在利用我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他这么做必定有自己迫不得已的难处。

    盗经之后他会去哪里?难道就此在江湖上消失一辈子永不复出?

    “风——”顾倾城皱了皱眉。

    我意识到自己想得太多了当然身在川藏边界无法避免地会想起与蜀中唐门有关的人物唐心、老虎、宋九都会在我脑海里次第浮现。

    “我在想以那本册子的体积来看他随身携带的困难不小并且是时代那么久远的古籍随时都有可能被污损破坏。至少我看不出他会藏在身体的哪个部位你说呢?”一旦找到线索顾倾城似乎比我更着急揭开谜底。

    我点点头把遇到李康之后的每一个场景在脑子里仔细过滤了一遍实在没什么可疑之处忽而警醒:“顾小姐你既然能闻到他指尖上散出来的古籍霉味只要进入他住的帐篷是否就会有所现?现在我去缠住他你见机行事——”

    “这么做?岂不是有点强抢豪夺的嫌疑?”顾倾城低声笑起来随手转动着右手上的指环斜睨着我眼神中透露出来的一点点顽皮让人怦然心动。

    我的目的只是动用一切可能的力量搜索到苏伦而不是李康觊觎的那个巨型金蛋。所以采取这样的行动绝不会感到问心有愧。

    “我先走你只要拖住他十分钟一切都会办妥。”顾倾城跳下车子长一甩再次绽出一个灿烂的笑容。在我面前她似乎很能放开自己无论是忧伤还是快乐始终能表现出最自然的一面。

    李康非常警觉一见顾倾城有了动作已经迅缩回头去。

    等我到达他的帐篷门前里面一片漆黑更传出他轻微的鼾声。

    我在帐篷上弹了两下低声叫他的名字:“李康、李康我想跟你谈谈醒醒……”

    黑暗中睡袋窸窸窣窣响了一阵传出他故意装成睡意蒙眬的声音:“风先生……我睡下了能不能明天再说?”

    我努力吸了吸鼻子空气中只有呛鼻子的干冷北风还有随风而来的飞尘扬沙没有什么特殊味道。

    “李康关于你那本祖传画册我有了新的现不想在白天引起别人注意快起床到我帐篷里谈谈。”

    隐隐约约中我似乎又听到了琴声不过这一次不再单纯是调弦的“铮铮”声而是一格调高雅的古乐。

    我愣怔了一下因为这支曲子似乎跟自己梦里听到的琴声有些相近。

    帐篷门帘蓦地一挑李康伸出头来打了个重重的哈欠:“风先生你现了什么?”

    他双手用力揉搓着眼睛身上披着一条灰色的行军毯赤着双脚的确是一副刚刚睡醒的样子。

    我毫不迟疑地回答:“我现了一只金蛋就在那个古怪的大秦将军将自己封闭起来的地方而且我知道他的名字。”

    以李康的木讷表现如果不是天生如此就是故意装出来的演技派高手。我希望是后者希望探险过程中的每一个人都是聪明绝顶之辈集合所有人的心智快解开隧道里埋藏的秘密。

    “金蛋?”他又打了个哈欠不过喉结急促地上下跳动了几次干咽了几口唾沫显示出我说的话给他带来的震撼。

    “一个巨大的金蛋就在隧道尽头——”他的任何眼神变化都没有逃过我的眼睛。忽然之间他的表情放松下来冷笑着问:“是吗?那太好了恭喜你风先生挖到金蛋的话你马上就富可敌国一夕成名了恭喜。”

    我只是在故意试探他犹如密码领域的暴力破解一样努力寻找可以打开这把锁的万能钥匙但是很显然当我说到金蛋在隧道尽头时他露出不屑一顾的表情难道金蛋并非放在隧道里?

    “李康请到我帐篷里来或许我可以出更高的价钱收购你的秘密只要你肯开价。”既然双方都有准备再兜***就是无谓地浪费时间了。

    他用力裹紧了毯子踏上靴子随我回到帐篷。

    我们之间的关系生了极其微妙的变化从志同道合、为搜寻苏伦而共同战斗的盟友变成了彼此戒备猜忌的陌路人。

    “李康在你们李家祖传的画册上那个裂开的蛋很有可能是个金蛋难道你父亲或者爷爷没有告诉过你吗?画册传递了几百年历代祖先难道就没有另外的详细解释一起传下来?”

    我把画册重新在桌子上摊开翻到怪人进入巨蛋的那一页用眼角余光观察着李康的表情。

    他垂着头一动不动昏昏欲睡。对于这本画册他应该早就研究过不下几千遍即使不抬眼看也能记住画面上的全部细节。

    “风先生我知道的全都说了不知道的只能怪李家列祖列宗愚钝没能领悟。除此之外我实在没办法贡献出更多的力量抱歉。”他挠了挠乱草一样的头头皮屑下雪一样落在肩膀上。

    先我可以肯定画册的原版就在他身边帐篷里或者身上必居其一。

    以顾倾城的智慧十分钟内可以彻底搜索那座帐篷的每一个角落只要他把原版留在帐篷里必定会被搜到。“随身携带?”我的目光已经向他的周身上下巡视了不下十遍衣服里绝对不可能藏得下一本这种尺寸的书籍。

    “李康说实话我只是要找回苏伦。如果那圆形石屋就是传说中的‘天梯’我愿意付出一大笔钱收购进入天梯的方法。目前来看最有希望拿到这笔钱的非你莫属。我知道李家祖上一定会与这怪人、古洞、石屋有某种关联你也不想让这个巨大的秘密永远埋藏在地下吧?假如你肯合作所有费用我来出找到那巨大的金蛋之后财富归你怎么样?我只要得回一个健康平安的苏伦别无他求。”

    每次提到“金蛋”两个字他的眼皮都会不由自主地眨一下几乎成了条件反射一样。

    可以推断这两个字是他记忆里最深刻的烙印以至于在极力控制自己表情的状态之下仍然不由自主地做出反应。可惜探险队里没有他的旧日朋友无法得以对比验证。

    “风先生恕我无能为力。”他的脸上堆满了苦笑佝偻着背瑟缩着用力拉紧毯子。

    如果金钱都不能打动他看来埋藏在李家人心里的秘密绝对至关重要绝不会轻易外泄。中国人最讲究遵从祖训每个历史悠久的家族都有着各种各样奇奇怪怪的家规外人无从了解。

    “李康如果咱们的探险到此为止无法再有突破的话你也同样到不了‘天梯’无论那里埋藏着多少财宝和秘密始终都会是千年不解之谜。不过我可以以一个盗墓者的身份告诉你地球上没有能够永久埋葬的秘密。无论过去十年、五十年还是一百年总会有高手突破一切防线进入那地方只不过到那时候任何现都将与你无关与李家历代传递下来的古书无关你想清楚了吗?”

    我合上画册最遗憾的是自己没有邵黑那样高明的“读心术”能够探测到李康的全部思想。

    李康苦笑了两声:“我明白风先生的意思但是——”他用力摇头腾出一只手来扫去肩膀上的头屑。

    我的话已经说得透彻无比只是打动不了他。

    “苏伦小姐失踪的事我爹心里也一直很内疚所以愿意追随风先生一起进山以图弥补我们的过失。只要是人就没有不喜欢钱的所以他才把传家之宝贡献出来。如果风先生怀疑我有什么不轨企图那我只能表示遗憾了——”李康站起来蹒跚着向外走。

    行军毯下面他只穿着毛衣毛裤应该藏不下什么大件东西最后的希望只好放在顾倾城那里了。

    “很糟糕什么都没找到。”顾倾城返回时两手空空脸上带着难言的沮丧“我翻遍了帐篷里可能翻动的一切也把睡袋、衣服、枕头、衣裤仔细捏索了一遍没有任何现。风你说李康会不会把古籍藏在别人的行李之中?”

    这种可能极小只要是贵重东西就肯定不会藏在视线以外的地方。我摇头否定了她的想法并且意识到李康不是一个好对付的角色。

    顾倾城在帐篷里缓缓踱着步:“风唯一的现就是他的背包里放着一只四十倍的专业放大镜而且是意大利光学仪器行业的顶级品牌‘奥索斯’即使是二手货的价格也在八千美金以上至于新货则更有可能过两万美金。这种东西应该出现在世界各个名牌大学的实验室里而断然不会是一个被解职的保安身上你说呢?”

    山重水复柳暗花明顾倾城的现终于掀开了李康不平凡的身份。

    那种高倍率、高品质的放大镜通常是被钻石鉴定师用来观察某些价值连城的钻石或者是顶级钟表维修师拿来观测表芯结构的价格昂贵但是物所值是意大利光学仪器界的骄傲。

    “他会用放大镜来做什么?”顾倾城坐下来双手捂住太阳穴。

    过度的脑力劳动会把人累得心力交瘁体力随之急剧下降。

    “这个问题可以等我邀请的级黑客红小鬼到达后再作考虑相信西南地区信息库的资料能够揭开李康的真实面目。”可惜红小鬼不是小燕只能按图索骥还没到举一反三的高明境界。

    很多时候人类不得不承认每个人的脑组织结构是完全不同的非但能够清晰地分成无数等级更会有天才、庸才和蠢材之分智慧含量千差万别。像小燕那样“天纵奇才”的顶尖黑客全球也就仅此一人而已所以红小鬼才那样乖乖听命于他。

    遥想当年是否大哥杨天在盗墓界也是这种一枝独秀的局面才会令手术刀甘心情愿地跟随在鞍前马后?

    “风我想让卫叔从现在开始二十四小时不间断地监视李康直到现破绽为止。探索石阵的事如果不能拿出行之有效的操作计划就算再盲目地探索十天也不会有什么结果。”

    这才是问题的症结所在我们无法找到隧道中央星形布局的正确去路非但无法突破更可能造成意外的人员伤亡。这一路上走来人已经死得够多的了飞鹰的兄弟全军覆没这是最惨痛的教训。

    到现在为止还没有人提出使用炸药的暴力开路方式这正是大家的高明之处。谁也不敢判断说石柱没有支撑作用而仅仅是好看的装饰品。

    隧道挖掘工程中承重部位安装支撑立柱是无法省略的一个关键步骤这么多石柱哪怕三分之一是用来承重的一旦炸毁也会令整座山体坍塌下来。那样的话我们就只能打道回府彻底断绝前进的希望了。

    不到万不得已绝对不会动用炸药这是探索隧道的根本原则之一。

第一章 面具怪人

    顾倾城即将退出去时我忽然想起一件事:“顾小姐我想请教你一支古琴曲的名字其中一段的曲调是这样的——”

    我哼起了在梦里听到的曲子只哼了三句顾倾城便笑着打断我:“风这不是古琴曲而只是简单的音节拼凑与乐理背道而驰毫无意义。”

    “你能确定?”就在刚才我还听到过这种声音。在梦里旋律更是反复响着。

    顾倾城极其肯定地点头:“对能肯定。古曲千从《诗经》里的风、雅、颂到近年来的旧曲翻新我至少能熟练辨别百分之九十九以上其中脍炙人口的经典段落更是连曲谱都记得一清二楚。就像一个士兵不可能忘记射击程序一样我也不会记错任何一支曲子。”

    她有这样的自信这一点与顾知今的倨傲大有相同之处。

    营地里真正安静下来我关了大灯躺回床垫上满脑子萦绕着的仍是李家的那个画册。

    李康的目的到底何在?金蛋代表财富难道除了财富之外他还有其他更深层的意图?

    就在欲睡未睡之际我又听到了琴声飘飘荡荡的从南面隧道的方向逆风而来弹奏的正是被顾倾城驳斥为“音节拼凑”的那支曲子。

    危险急切迫近的感觉让我一下子睁开了眼睛。

    正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分我的手第一个动作便是去摸枕头边的手枪“喀啦”一声子弹上膛指向左侧的帐篷门口。

    外面的灯光斜射进来随着飘飞的门帘忽长忽短地铺在门边的地面上。

    “谁?”我的食指刹那间绷紧保持瞬间击的状态。

    门边立着一条影子除了那双穿着黑色布鞋的脚其他部位全部隐藏在黑暗里。

    此时我们相距五步但我回味清醒前的情形影子应该是半跪在床前近距离地观察过我。正是由于他过于贴近才触了我的第六感防御系统。

    营地里没人穿这样的鞋子入侵者?杀人者?我的枪口稍作调整瞄向对方的琵琶骨。击杀不如活擒那么多人的惨死总要有人出来买单认罪。

    “是哪一路的朋友?报上名来吧?”我的口气和缓了些想留住对方。

    四周隐约听到各个帐篷里出的高低鼾声却不见游动哨的报警信号真是奇怪之极。

    五步距离是这柄手枪威力最大的射程而我的枪法也绝不会令目标从手底逃窜出去。即使对方急促退却我也有把握将二十子弹的四分之三送进他的要害部位。

    “你是谁?”影子忽然开口是个冷淡凄凉的女人的声音。

    急切之间我无法判断她的确切年龄。不过女人很少有那么大的双脚尺码所以我才误会对方是男人。

    我的左手摸向床垫内侧的照明开关陡然被她喝止:“不要开灯。”

    “呵呵这是我的帐篷一切——”我听到暗器破空的尖锐呼啸声急忙缩手。

    “啪啪啪”三声空气里立刻散出了一种怪异的腥味正是江湖高手最喜欢淬炼在暗器上的剧毒“丹顶红”。那个只用了没有三天的塑胶开关立刻被打得四分五裂里面的拨片钢珠也飞射出去弹进了一只搪瓷碗里出“叮叮当当”的连串怪响。

    “我说过别开灯。”女人的声音变得更冷了。

    我努力控制着食指与自己的怒气绝不会在她向我展开主动攻击之前开枪。

    “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你是谁?来自哪里?认不认识一个叫做‘杨天’的人?”最后一句让我心里猛然一震。她竟然会提到大哥的名字难道跟大哥会是旧识?

    帐篷外传来了脚步声一左一右包抄而来应该是外面值班的游动哨听到了钢珠弹跳声。假如有两支冲锋枪再加上我的手枪三面合围胜算会更大一些。我需要做的只是暂时拖住她就好。

    “我是风来自埃及。中国人里面叫‘杨天’的太多了我至少认识五个起这个名字的人不知道你要找的人还有没有其他的详细情况?”中国人的名字重复率非常高我的话并非杜撰。

    “‘盗墓之王’杨天唉……”她幽然感叹向侧面移动了半步整个人都隐蔽在黑暗里。

    她说的人就是大哥这一点毫无疑问现在该我费心思猜她的身份了。

    门帘一挑两条人影同时斜映在地上冲锋枪上的战术手电随即打开两道煞白的光柱直刺黑暗中的女人。

    卫叔率领的人马任何行动都体现出正规军的高水平素养比如这种两人小队“交叉攻击”的科学手法百分之百是美国反恐军事教材的翻版动作流畅绝不拖泥带水。

    他们所犯的唯一错误就是太迷信枪械的威力却不懂得随机应变。

    光柱射中的是一张金黄色的面具但只是一闪念之间两道光柱同时熄灭随即听到手电前端的玻璃面罩被暗器击碎的“噗、噗”两声。

    我本来可以在光柱出现时向对方的面部开枪几乎是百分之百完美的射击机会但因为她提到过大哥的名字所以我情不自禁地产生了一丝犹豫。

    “哒哒哒、哒哒——”两支冲锋枪同时开火但总共射出五子弹后两名哨兵同时闷声倒地。

    我清晰听见暗器射中男人喉结上的软骨后出的“扑哧”声这个女人每次暗器出手比狙击手使用高倍瞄准镜的射击更准确令人心寒。

    门帘一荡我感觉到她急退了出去但度快得无法用言辞形容唯一能想到的就是“逾距”这两个字。

    “别走——”我飞身弹了出去来不及伸手去挑门帘斜着身子直穿出去枪口瞄向对方左腿连开四枪。

    静夜里的枪声最是惊人最近处的几个帐篷里立刻有了急拉动枪栓的动静。训练有素的枪手睡梦里遇到紧急情况时第一个动作不是去摸衣服而是抢先把枪抓在手里。

    我射中了她但她身子一晃已经在二十步以外向隧道方向退去。这种情况下我无暇采取标准立姿或者跪姿射击只能在高追击中双手握枪迅打完了弹匣里剩余的子弹枪枪射中但她的度并没有丝毫放慢的迹象。

    “风先生生了什么事?”我连续凌空跃过吉普车和两道帐篷之后守卫在营地最南端的游动哨向我大叫起来同时吹响了脖子下面挂着的警哨出尖锐刺耳的“吱——吱”声。

    我来不及解释哨兵似乎连那女人的身影都没看清即使告警也不知道敌人到底从何而来又去了哪里。

    “大家不要慌乱各守其位……”那是卫叔在喊装弹夹、拉枪栓的动静响成一片但我很清楚敌人已经远远地逃了出去并且目标就是那个古怪的隧道。

    我抛开手枪伸手抓住哨兵的冲锋枪力一扯。

    “啪”的一声枪身上的背带断了他跟着惊呼:“风先生——啊不好了有人抢枪……”

    他在事件生的时候做出了教科书上最恰当的反应动作。由此可以推断他以及卫叔带领的这队人马应该都是来自于尼泊尔的军人包括那些武器和吉普车。

    他迅后退并且就地伏倒拔出腰间的手枪指向我这一连串标准动作都是在我飘身跃出二十步后才生的。如果我存心抢枪的话他所有的动作都没有任何意义。

    我打开战术手电光柱射向那女人的脸。她一直是背向着隧道撤退的不知道是故意轻敌还是本身练的就是这种轻功身法。黑暗中黄金面具又是一闪避开灯光的同时身体瞬间后撤竟然出现了只有高移动的情况下才可能产生的幻影。

    高品质战术手电可以保证在二十米范围内的有效照明同时激光瞄具的极限可用距离会过三十米但现在这些数据毫无作用幻影过后那女人已经从光柱里消失了。

    我愣了愣脑子里突然出现了一片空白:“逾距?闪动?到底是人还是鬼魅?能达到这种瞬间移动的境界?”食指依旧扣在扳机上但她的度已经过了子弹再开枪射击也没有任何意义。

    幸好这是一条没有岔路的直线通道我脑子里不断地画着问号但脚下丝毫不停一直飞奔到离隧道入口还有三十步的地方。

    她站在入口的正中央我只能模糊看到她的样子身高与顾倾城相近大约是一米六二左右。极细的腰紧紧裹着袖管、裙裾却又特别肥大随北风而飞与长长的头一起一直飘向隧道里。

    卫叔曾在隧道口设置过照明设施但现在一点亮光都没有好像全部都被破坏掉了。

    我放慢脚步逼近对方美式微型冲锋枪的近战威力还是可圈可点的能够轻松击穿五层叠加的顶级钢化玻璃。

    她忽然扬起右手“叮叮当当”四声先前射中她的四粒手枪子弹跌落在地上。

    “你与杨天到底有什么关系?”她又一次冷冷地问。

    北风更加猛烈地灌向隧道她站在这个巨大的风口上仿佛随时都能被风卷走。

    我走到距离她十步远的地方确信可以瞬间将整匣子弹都泼扫出去然后才笑着开口:“这件事对你很重要吗?值得夜探营地还杀了我的两个朋友?”

    “哼——”她高傲地昂着头。

    “上一次的屠戮事件也是你下的手?”我尽量让自己的情绪保持冷静手指无声无息地移动压在战术手电的开关上。刚刚高追赶时为了隐藏自己的行踪我早就关闭了灯光。

    我想看清她戴的面具那是追查对方身份的重要线索。

    “你们要做的事几百年来没有人能获得成功。杀人不过是一个小小的警告否则你们将要面临的是一个比死亡更恐惧百倍的危机。带你的人离开吧越远越好越快越好……”她的声音呆板冷淡我虽然仔仔细细地听到了每一个字却无法辨识出她的口音。

    “不要开灯——”我手指的最微小动作都没能逃过她的注视她的敏锐视觉在黑暗中丝毫不受影响。

    营地方向闪出几道巨大的光柱同时有吉普车的引擎动声。

    我相信车子上必定藏着重型武器顾倾城与卫叔此行准备工作做得非常充足绝不会只带轻武器进山。

    “记住我的话黑暗中匿藏着的恐惧瞬间能够变成现实。无论你是谁如果可以见到杨天千万告诉他事实并非他想象的那样简单没有人能在危难到来之际拯救地球。粉身碎骨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无法想象的生命变异……你一定会见到他一定会……”

    我谛听着她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就像当日遇到何寄裳时听到与大哥有关的消息一样内心的震撼无与伦比:“这个女人到底是何方神圣?黑暗中的恐惧、生命变异又是指什么……”

    她倏地转身我下意识地向前踏进一大步:“喂请等一下杨天在哪里?他在哪里?”

    听她的语气似乎跟大哥非常熟悉至少他们之间曾经生过什么。

    “我不知道我不——不要开灯!”

    “噗”的一声手电上的玻璃罩被击中碎片四射但我的手指在一瞬间开亮了激光瞄具一颗小红点落在她的脑后同时向侧前方跃进“哒哒哒”地射出半梭子弹扇面形扫向她的身前企图将她拦住。

    借助激光点的微弱光芒我看到了一条黄金带子横箍在她的脑后那是用来系住面具的。

    第二次翻滚后我已经接近洞口可惜卫叔他们来得太慢了否则我大可以急跃进洞里拦住她的去路。

    我又一次看到了幻影她捞取子弹的动作诡谲到不可思议的地步九颗冲锋枪子弹“哗”地丢了一地。在她的动作面前子弹离开枪口后的初度变成了老牛破车一样缓慢。如果参照军事武器的弹道初始度为每秒钟六百米的话她出手一抓的度至少十倍于子弹。

    这在地球人的物理理论中是绝对无法实现的就像她的瞬间移动一样神奇。

    “没用的这些武器在他们面前差了整整一百个世纪。”她冷漠而悲哀地低声叹息着。

    “他们?他们是谁?”我慢慢起身觉察到她对我没有什么恶意否则一旦反击无论是枪弹还是武功都将变得毫无用处。

    她的话大概可以理解为——在某个地方有一群同样高深莫测的人可以视地球人的枪械为废铁像她一样甚至远远过她。

    她摇摇头我接着追问:“杨天在哪里?只要你说出具体的地点我一定会把消息带到……”

    这些对话极其苍白无力起初见到隧道里的古怪石柱时引起的惊骇比之这个突然出现的神秘女人已经变成了不值一提的小事。

    “他在某个地方……某个时间的错层接缝里你一定会见到他记得我说的话阻止他第二次回来一定要阻止他……”她的声音带着极大的不确定也许是在苦苦思索的缘故对我的另一个小动作毫无察觉。

    我的左手伸进口袋里悄悄握住了一把荧光棒这是抢到哨兵的冲锋枪时瞬间从他的子弹带上抓过来的。

    这个女人怕光可以瞬间破坏任何照明工具如果我将荧光棒折断后天女散花一样撒出去被她拦截的可能性肯定会大大减少。我只想看清楚她的面具留不住她的人至少要得到一点追查的线索。

    “时间的错层接缝”是航天物理学家们提出的一个模糊词汇常常与“光、光、反光”联系在一起。

    这一词汇可以粗略地解释为——某个物体光运动时其前进轨迹并非是一个固定的二维平面而是三维甚至多维的活动过程。于是在改变运行方向时必不可少地带来停顿、转折、加度、自由落体等等在正常世界里会出现的动作这已经不是一个简答的“动与静”的概念其中产生的数以亿计甚至无穷无尽的轨迹分支会造成两个物体之间永远不可能轨迹重合的现象。

    当其中一个物体处于与外部世界相对静止的状态时我们可以把它称之为坠入了“时间的错层接缝”。同时科学家提出在这种高的多维空间里“前进”是绝对的“后退、回归”成了永不能达到的状态。

    那是一个只有起点没有终点的世界。

    这种自然的物理概念应该是从高级科学家们嘴里说出来的但现在竟然出自于川藏边界深山丛林里的这个神秘女人之口让我不得不再次皱紧了眉。

    “你到底是什么人?是——龙格女巫!”凭着感觉我再次叫出了她的名字。

    龙格女巫是原住民嘴里的大山统治者一山不容二虎在她的强大统治下绝不可能还有另外一名如此诡异的高手存在。所以我才下了这样的判断。

    没有恰当应对策略的情况下跟着第六感走是最明智的选择。

    “你永远不可能知道我是谁。没有人知道……我自己也不知道现在我到底是谁?到底是什么……”

    吉普车的引擎声近了光柱不停地左右晃动着再过几分钟就能杀到隧道入口来。

    “记得我说的话迅退回去否则带来的只能是更残酷的杀戮。”她扬起袖子半遮住面具。

    “龙格女巫我只想救回苏伦你一定知道她的下落请告诉我求求你——”苏伦才是一切矛盾的焦点不救回她我绝不可能听从任何人的规劝而收兵撤退。

    “她?她现在很好不过以后还会不会像现在这样好那得看他们的意思了。”她的话始终遮遮掩掩已经是第二次提到“他们”抑或是“它们”?

    我长舒了半口气悬着的心也放下了一半最起码苏伦还活着。

    “他们是谁?金蛋里的怪人?”我的思想迅跳跃着尽可能地把一切与“天梯”有关的线索集合起来且不管其中有多少荒谬之处。在我考虑问题的方法中先解决主要矛盾完成第一重要的任务其他无法解释、无法圆转的细节可以留待以后慢慢拆解。

    冲在最前面的吉普车蓦地打开了车顶上的一排强力探照灯八支雪白的光柱直射过来。

    我几乎就要看到她脸上的面具了但眼前一花她向隧道深处猛然退去比光柱的来势更快倏地失去了踪影。

    救兵杀到恰恰起了相反的作用。

    “喀”的一声我第一时间折断了荧光棒内力急贯注在右手腕上嗖地向前飞掷出去。虽然仅仅是分量极轻的东西却一直飞出了十几步远幽幽的绿光照亮了洞口附近的一切。

    就在同一时间我已经飞身追了进去因为自己不肯放弃面前唯一的线索。只要拦住怪人就能探知苏伦或者大哥的消息在团团迷雾中找到真正有用的线索。

    踏入隧道的刹那我猛然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一股冷森森的寒意冲上心头立即双手平端冲锋枪做出在奔跑中都可以随时射击的警戒姿势。

    荧光棒的绿光给洞内的石壁涂上了一层诡异之极的颜色一阵北风从我身后猛吹过来带着巨大的推动力犹如前面隐藏着张嘴狂吸的妖魔要把我吞没进去。

    从拔腿急追到猝然止步大概只间隔了十秒钟我站立的位置已经深入隧道三十米差不多是荧光棒可以照亮的范围最边缘。前面是一望无际的黑暗没有那个女人的半点影子只有呼啸掠过的北风尽情肆虐着。

第二章 青色岩浆

    我知道之所以能形成如此顺畅的风道前面某个地方一定有天然出口这一次的探索方向完全正确。所以不管有多大困难我们必须得穿过这条古怪的隧道。

    急促的刹车声、卫叔的呼喝声、枪械的填弹上膛声、咚咚的脚步声同时出现在入口处随即一排雪白的光柱直射过来掩盖住了荧光棒的微弱光芒。

    这一刻我似乎变成了舞台中心的焦点孤零零地站着与入口处那些端着冲锋枪的雇佣兵们隔着遥远的距离。

    “哗啦哗啦”那是重型机枪的加强子弹带迅拉紧的声音。

    我料得没错这种曾令伊拉克共和国卫队闻风丧胆的美式“飓风”机枪就隐藏在吉普车的暗舱里。一支“飓风”机枪足以担任“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战斗重任但我能想象得出大概每一辆吉普车里都配备了类似的武器。

    卫叔带领的这支队伍绝非简单意义上的和平探险更像是要开赴伊拉克战场的某国维和部队武器装备精良之至。

    “别过来——”我运足丹田真气冷静地叫了一声把所有嘈杂的声音都压了下去。

    人影一闪卫叔已经敏捷地出现在光柱里他的身后一名怀抱轻便突击步枪的队员跪姿出现长枪平举瞄具的镜头反射着蓝幽幽的寒光。

    在自然的力量面前一切火力支援、人力支持都是没用的他们能做的就只是眼睁睁地看着我站在原地平端着冲锋枪。

    “怎么……会这样?”卫叔出了嘶哑的怪异叫声。以他的江湖阅历能吃惊到这种程度着实是非常少见的而其他人只是梦游一样执行着各自的警戒动作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射在我身上。

    一切全都源于隧道里生了一件极端诡异的事——那些石柱不见了。

    我正是觉察到了这一点才骤然止步。

    地面上是平坦的山石在光柱下反射着淡淡的青色光芒没有坑槽更没有暗洞甚至连任何圆圈痕迹都没有。就在几个小时前卫叔他们从隧道里退出去时这里还是石柱林立粗大突兀但现在那些石柱全部消失了。

    借着探照灯光我向隧道深处眺望幽深阔大之极想必一直向前去就能顺利到达卫叔他们探索到的五边形空间。去掉了石柱的遮挡障碍我相信自己能迅找到最正确的通道直达隧道尽头。

    “卫叔大家留守在这里我继续向前如果生什么不测的话大家就迅撤出大山避免再增加伤亡。”我很冷静如果那女人想对我下手的话在帐篷里就完全可以不必转移到隧道里来。

    卫叔“啪”地按亮了电筒照向洞顶。洞顶一片平滑找不到一点石柱曾经存在的痕迹瞬间令那些石柱消失的办法不是没有不过那得借助于大卫·科波菲尔的级魔术才行。

    他的嗓音开始颤抖了:“风先生你说……石柱到哪里去了?”

    我缓缓摇头开始检查冲锋枪里的子弹。

    唯一合理的解释是它们缩进了洞顶或者地下就像魔术师吞进喉咙里的宝剑真实结果却是剑刃缩回了剑柄里。不过要让地面完全恢复原状肯定无法做到那么粗大的石柱其重量会是一个惊人的数字并且几百根的重量全部叠加之后简直是天文数字。要驱动这些石柱做出动作需要的动力系统必定惊人……

    没有答案或许答案就在尽头吧?

    “卫叔我刚刚追踪过的一个神秘女人戴着奇特的黄金面具而且她似乎很害怕亮光我判断她就是山民们嘴里传说的龙格女巫。请给我电筒、子弹、荧光棒、对讲机、指北针大家在这里等我好消息就可以了。”

    我牵动嘴角露出淡淡的微笑希望借此安抚大家的情绪。

    卫叔沉吟着无法做出决定但他身边的人已经迅将我需要的五样物品装进一个灰色背包里用目光征询着他的意见。

    “风先生如果这些石柱是可以任意伸缩的大家在上面所做的记号岂不全是无用功?我们不如趁此机会全部杀进去一鼓作气找到隧道的出口怎么样?”他的想法未尝不可但隔他最近的五六个人刹那间脸上露出惊恐的神色不由自主地悄悄后退着。

    这些人为钱而来但在保命与赚钱之间还是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前者。

    以隧道的开口宽度吉普车完全可以顺利开进来作为最佳的代步工具但我不想再造成无谓的牺牲。

    那个女人的暗器弹无虚出手毒辣丝毫没有留活口的意思还是不要触怒她的好。

    我摇摇头否决了卫叔的想法:“不必我先向前走一段看看咱们有的是时间。”

    卫叔低头沉思了半分钟无奈地点头:“好吧有什么不妥及时通知我。”

    他挥了挥手抱着背包的人大步向我这边走过来。

    我们都忽视了一点石柱可以消失当然也能重现犹如少林派武功里的“梅花桩”一样。

    “风先生请等一等我还有话说——”顾倾城的声音响了起来同时身子一晃出现在光柱里就站在卫叔的旁边。她身上披着那件黑色的皮风衣不过扣子和腰带都散开着显然是仓促起床远远地落在第一批援兵的后面。

    紧跟在她身旁的竟然是同样头散乱的飞月双手握着两柄强悍的军用手枪。

    “风先生前面危险不如先退回来咱们从长计议。”顾倾城脸上充满了真挚的关切让我心里一阵甜丝丝的。

    真想退回去的话我早就一步跃出去了而不必等到大队人马到来。

    毫无疑问石柱的消失与出现是受某种机关控制的。

    中国历代的江湖高手之中精通机关埋伏的门派至少有十几家比如势力庞大的“妙手班门”、追求灵动诡异的“公孙堂”还有明末清初的“九指快闪门”甚至可以算上曰本忍者中的“扶桑鬼眼流”只是以上几派共同的特征是依靠强力弹簧机栝来布置埋伏手段很少使用蛮力。

    以他们的技术手段要想驱动这么多石柱几乎没有可能。

    我向顾倾城笑了笑:“没事只要对方是人一切都可以解决。”

    在我心目中从不向任何人为的力量低头即使是在土裂汗金字塔内面对幻象魔影子的澎湃攻势都没有气馁过。

    顾倾城叫了一声:“这个拿去——”挥手向我掷过来那只随身的望远镜。

    望远镜沉甸甸的带着她掌心里的温度。

    在这种场合下容不下儿女情长的窃窃私语每个人要做的都是为揭开古怪隧道的谜底而贡献自己的一份力量。从她的这个动作完全可以表现出她识大体、知进退的睿智一面。

    从第一眼见到她起我就感觉出她绝不是一个简单的女孩子。

    “多加小心。”她没有任何多余的废话向卫叔做了个手势。

    卫叔立刻叫起来:“狙击手准备一旦有危及风先生的人物出现格杀勿论。”

    探照灯投射的角度马上有了轻微的调整我知道每只灯头后面应该已经卧下了一名狙击手随时可以向灯柱范围内的任何目标射击。

    我举起望远镜向隧道深处迅扫了几眼确信视野范围内石柱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禁不住出一声感叹:“卫叔以你老江湖的眼光能否判断这些石柱机关是哪一家的手法?”

    卫叔皱眉苦笑着摇头:“风先生你都不知道何必拿来问我老头子?你实在……太谦虚了……”

    像他那样的人物是轻易不肯在属下面前承认自己无知的这一次的情况完全出乎他的预料想必心里也是一阵阵惊悚不已。又一次我成了被形势所逼的焦点。

    我接过了背包送包的队员迅向后退去脸上带着难以掩抑的惊惶。

    前面会有什么?龙格女巫到底知道什么?她嘴里说的“他们”又是指什么?难道这山洞里竟然藏着某些奇怪的种族?可以肯定大哥曾经到过这里并且跟她相识那么大哥离开这里后又去了哪里?会不会再次回来……

    我长吸了一口气已经准备转身向洞里前进。

    蓦地一声沉闷的尖啸在静谧的空气中爆出来“咻——”有人扣动了扳机钢芯穿甲弹的破空声激起了一阵恐怖的回声在隧道里久久不绝。

    接连“噗、噗、噗”三声枪响过后我感觉到洞里的空气被急撼动鼻子里充满了火药硝烟的味道。

    我的第一反应是飞身扑向侧面洞壁免得被流弹误伤同时举起望远镜凝视着隧道深处。一个高明的狙击手每次开枪都有其充分的理由如果不是现了确切的目标他们是不会扣下扳机的。

    “有个影子距离四百五十米——”

    第一个报告者的声音随即被第二个、第三个人否定:“五百八十米、七百米……”

    第四个人报告的最迟因为他已经被同伴的声音弄糊涂了:“什么?我的瞄具里只显示对方在二百米的位置一个穿着黑袍的女人……她戴着一张金黄色的面具向侧面闪了……不过我无法确定……”

    我的视野里什么都没有只有雪白的光柱下泛着淡青色的黝黑石壁。

    “大家别开枪对方……不一定是敌人!”我的话在中间停了一下那女人知道一切消息绝对不能射杀她。当然转念再想以她那种诡异绝伦的身法单狙击子弹要想射中她恐怕连万分之一的可能性都没有。

    顾倾城、卫叔根本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另外一件怪事又生了。

    那个送背包给我的队员退开十步之后竟然愣愣地站在原地不再挪动连枪弹破空声都恍然不觉只是垂着头瞪着地面。

    “孙贵你在干什么?”卫叔大喝一声。

    顾倾城低语:“卫叔有些不太对劲——”

    那个叫做“孙贵”的年轻人双手都按在胸前的冲锋枪上像是被人瞬间施了定身法一样一动不动。

    从我站立的角度恰好能看到他脖子上跳起的粗大青筋犹如举重运动员在力挺举时的“运气”动作。

    我挥手制止了卫叔的喊叫:“冷静点我来处理不要随意开枪。”

    或许那些狙击手们根本没考虑到一点山洞里万一积聚着过量的沼气或者其他可燃气体一颗火星往往就造成惊天动地的爆炸所有的人都得粉身碎骨。另外参照清朝后期火药被大量应用于战争中这一历史实情西南地区一直是游击战的最佳场所某些隐秘的岩洞里难免会留下武装势力所储备的军火。只要有不算太差的存放环境放置六十年以上的枪械、雷管、炸药、手榴弹照样可以挥威力。

    我距离孙贵大约有八米远一个滑步便跃到了他身边。

    “救……救……救……”他的眼珠还能缓慢地转动像是困倦到极点的人努力支撑着不肯睡过去一样。这个“救”字自于他的喉咙深处我只能从他口形上勉强辨别出来。

    四周一下子变得鸦雀无声站在洞口的人连北风都挡住了那么多人的目光全都聚焦在我身上。这种情形有点像排爆部队在执行任务千钧系于一成败都握在我手上。

    孙贵很年轻下巴上长着几颗还没有平复下去的青春痘胡须又细又软年龄大约在二十岁上下与小来相近。当他的眼珠努力向我望着时像极了一个溺水的人顷刻间就要遭受灭顶之灾。

    “别慌我会救你。”我努力保持微笑左手一甩用背包带子套住了他胸前的冲锋枪轻轻一拉。

    他的样子有点类似于遭到电击的受伤者我采取的正是最恰当的解救方法只是他的身子纹丝不动。在我缓缓力拉扯时感觉背包带如同套住了一个庞然大物一样几千斤重根本无法撼动。

    “风先生他怎么样?死了吗?”卫叔又一次按捺不住了。

    考验一个人定力够不够就要看他在突事件里的全部表现但这种“泰山崩于前而不变色”的特质又是每个人与生俱来的绝非后天学习或者江湖历练就能具备。

    他的定力还不如顾倾城。

    “他似乎被什么东西粘住了。”我不太确定打开电筒向孙贵脚下照了照。

    地面上只是普普通通的青石干燥稳定没有任何液体水渍。

    “孙贵你感觉怎么样?能不能动动小指?”我知道自己必须要保持冷静否则外面站着的一大群人都会精神崩溃掉丢下同伴四散逃走。

    一片静谧中传来几个人的牙齿嘚嘚叩响的特殊动静益增添了几丝恐怖气氛。

    顾倾城蓦地轻轻一笑:“风先生说得很对假如孙贵的小指都不能动就已经是大半个植物人了无论采取什么办法挪动他都不为过。卫叔要司机开动绞盘实在不行就用钢索拉他出来。”

    她的笑声无疑起到了缓和紧张气氛的作用。

    龙格女巫已经瞬间杀了两人再死一个也该一起记到她的账上了。

    美式吉普车的底盘上无一例外地配备了可以由动机驱动的自动收紧式精密绞盘上面缠绕的钢索最大长度过五十米。这种装置可以用于机械的牵引援救更能在汽车陷入泥泞沼泽时借助远处的固定物体展开自救。

    这个办法虽好但只能用于确定孙贵已经死亡的情况下才能展开否则这个活生生的年轻人将会被五马分尸一样扯裂比古代施加在犯人身上的酷刑更为惨烈。

    小指作为人类肌体的最末端骨骼只要有极其微小的控制力就能令它做出相应的弯曲动作。即使是毫无知觉的植物人往往也能在外力刺激下使其小指产生动作。

    孙贵听到了我的话但仍旧只有眼珠的缓慢动作小指纹丝不动犹如一具形神毕肖的雕塑。我感觉他像是被某种无形的东西黏住了身体被包裹在一层看不见的透明躯壳里所以才无法动弹。

    我把手伸进背包里隔着两层军用帆布抓住他的左臂试探着推了一把与自己的意料果然吻合掌心里传来的感觉像是握住了一块冷硬的铁制品而且这铁制品是被牢牢地浇铸在石块上的。

    用绞索拉扯并不是一个最恰当的方法在我看来不如凿开脚下的地面将他整体性地转移出去更为合理。

    我下意识地蹲下身子再次观察着孙贵踩着的地方。

    他脚上穿的是黑色牛皮战靴膝盖略微弯曲牢牢地钉在地面上显示自身具备一定的武术根基。

    我的手指伸向他鞋边的地面本意是想探索一下这里到底生了什么。就在指尖刚刚与青石接触的一刹那我陡然感觉到了危险的迫近立刻急促地缩手身子向后弹开两步还没直腰起身——孙贵脚下的地面突然动了。

    急切间我只能用“水波荡漾”这个词汇来形容那种变化仿佛那片半米见方的青石地面忽然变成了一池青色的水而他的黑色战靴正一点一点地沉没下去。

    “怎么了?”顾倾城、卫叔、飞月的声音同时响起来我想自己的脸色肯定已经大变并且刚才惶急的动作让他们的心也高高地悬了起来。

    我长吸了一口气声音提高了十倍吼叫着:“钢索!给我钢索!”

    这种怪异的现象是做梦都不会想到的或许将那些液化了的青石变个颜色更容易让人理解那就是——“红色的熔岩”。只有火山喷的壮观时刻才能看到岩石被轻松熔化成为遍地肆虐流淌的岩浆。

    三秒钟之内战靴上两厘米厚的鞋底已经完全浸泡了下去。只有近在咫尺的我才能观察到这种诡异绝伦的奇景。

    我再次看孙贵的脸灰白色的眼珠如同一条濒死的鱼绝望地斜盯着我。

    人类的死亡方式千奇百怪但这种坠入青色岩浆里的死法却从来没有见诸于史册记载。

    我再次深深地提气丢掉了手里的背包随时准备蓄力向孙贵撞过去至少也要做最后一搏。我和他虽然只是素昧平生他之所以来到这里也许为的只是卫叔许诺的高额赏格但只要是人就是我的同类生命不分贵贱都值得我全力营救。

    “接着——”卫叔在光柱照射下力一掷直径两厘米的钢索被内力催动成为一条笔直的钢条刷地射向我手边。

    一切动作都成了有条不紊的机械运动我接住钢索从孙贵腋下绕过在他腰间连缠两圈后再次穿入裆下。

    就在此刻我产生了第一次犹豫:假如那些液体就是黏住孙贵的罪魁祸吸附力与绞盘的牵引力抗衡岂不是要把他撕成两块?

    在古代判案典籍《沉冤录》中我曾无数次看到过被犯人被“五马分尸”时的惨状令人指。如果换成一个十恶不赦的歹徒被施以酷刑绝对会让古人拍手称快只是面前的孙贵根本就是无辜的平民……

    “风冷静一些当机立断!”顾倾城的声音混杂在钢索抖动时的“嗡嗡”声里。

    当断不断必留后患但我马上要做的这个决定却是宣判一个年轻人的生死存亡。我抬起头顾倾城的脸背着光柱只有纷纷扬扬的长如同风卷薄纱般飘飞着。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14493/ 第一时间欣赏盗墓之王最新章节! 作者:飞天所写的《盗墓之王》为转载作品,盗墓之王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盗墓之王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盗墓之王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盗墓之王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盗墓之王介绍:
出版公告:《盗墓之王》
卷一繁体版上市。
卷一简体版上市。
恐怖的《诸世纪》大7数预言...
——1999恐怖大王,从天而降。
是谁奋不顾身的出手,化解了恐怖大王毁灭地球的行动?
那么,地球能逃过2oo7年最终毁灭的大劫吗?
杨风,江湖第一盗墓之王杨天的弟弟,他必须继承哥哥的遗志,找到《诸世纪》上恐怖的寓言所指,彻底将地球未来的危险消弥于无形之中。
他能承担起这个与上天灾难相抗衡的巨大责任吗?盗墓之王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盗墓之王,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盗墓之王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