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盗墓之王全文阅读

作者:飞天     盗墓之王txt下载     盗墓之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3飞鹰飞月

    视线里望见营地上空的炊烟时我的卫星电话响起来那是关宝铃打来的。

    “风我已经推掉了东京方面所有的广告和片约明天就随叶先生一起返回港岛去。这段时间真的好累真的很想一个人封闭起来静一静别担心我我会好好照顾自己祝你早日找回苏伦小姐。别忘了到时候一起来港岛我请你们吃星光大餐。”

    她的声音带着深深的无奈得到苏伦失踪的消息后我第一时间启程赶到这边来对苏伦的牵挂之情任何人都看得到。这一点肯定会伤害到她只是我来不及照顾她的感想只有在失去苏伦之后才明白对方的重要性。

    “一定我替苏伦谢谢你请转告大亨救回苏伦后我们一定会赶去港岛另请高手帮助他破解‘黑巫术’。”

    我们之间的距离忽然拉伸到极远苏伦横亘在中间成了两个人的感情无法逾越的高山深壑。在她和苏伦之间我最终坚定地选择了后者并且誓会牢牢信守自己的诺言不为任何人所动。

    曾经在玻璃盒子里的心动、心乱像是爱情却不过是随意东西的浮萍。也许一个真正的男人应该与最爱的人相濡以沫与次爱的人相忘于江湖。最初时为关宝铃的美丽风姿迷惑不能自拔经过了这么多事直到苏伦陷落在西南大山里我才骤然醒觉她才是我生命里最重要的那一部分。

    返回妃子殿时北屋里亮着灯所有人围在一张古老的八仙桌四周中间是热腾腾的四个瓷盆我立刻闻见红烧排骨和刚出锅的大白馒头的香味。

    “风先生见到龙格女巫了吗?怎么样?她有没有说苏伦小姐去了哪里?”李康丢下手里的馒头跑过来迎接我。

    我缓缓摇头无话可说。提及刚才的情形只会给大家带来更多的恐慌情绪。

    “那先吃饭吧苏伦小姐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会没事的。”李康低叹着。

    负责探险队伙食的厨子曾在咸阳城外开过饭馆只喜欢浓油赤酱的大鱼大肉我到这里来之后已经是第三次吃红烧排骨了胃里腻得不行而看看大家兴高采烈地举起筷子大吃特吃我也只能勉强夹了一小块放在自己面前的小碗里。

    饭只吃到一半蒋光蓦地抬头大喝:“谁?哪条道上的?”他手里的粗瓷大碗“喀”的一声碎成两半接着抬手飞掷出去。

    射出门口的光线一暗已经有个一身牛仔装、头戴牛仔帽的女孩子直闯进来冷笑着松手蒋光掷出的碎碗“当啷当啷”两声落地。她抬起穿着棕色战靴的脚踏在碎碗上“喀吧喀吧”地将它们慢慢碾成碎片。

    “喂小姑娘哪条道上的?”蒋光、蒋亮同时跳起来。

    四个猎户色迷迷地盯着女孩子白里透红的脸颊手里举着的筷子都忘记了动作愣愣地张着大嘴。

    我听到屋顶有衣袂掠风之声有四个轻功极其高明的夜行人瞬间已经占据了屋顶四角控制了我们向上、向后的出路。

    巴昆站起来抹了一把嘴边的口水笑嘻嘻地走上前:“小妹妹天黑路滑的害怕不害怕?我们都是这片大山里身经百战的著名猎手可以免费保护你……”

    这群没见过世面的山里人根本注意不到女孩子身上的一套牛仔价值五千人民币那是欧洲的顶级户外探险服装品牌能随随便便拿它来当工装的人肯定不是可以随意被男人调戏的。

    “啊——”巴昆陡然倒撞回来后背恰好顶在八仙桌的一角喀喀两声不知什么地方的骨头断了一声不吭地扑倒在地。

    我对这个必然的结果并不感到意外并且注意到对方脖颈上悬着一个银色的月亮挂件在灯光下不停地晃动着。

    蒋光大吼一声:“找死啊!”随即长吸了一口气肚子高高隆起踢开椅子大步向前。他的外家硬功有几分火候但动作太慢运气又不够精纯八成不是人家的对手。我猜到了女孩子的身份但不想马上叫停这场好戏。苏伦失踪之后这群人表现出来的冷漠和麻木让我非常恼火应该让他们略受薄惩。

    今晚的腊肉炒金瓜有点咸了我端起面前的碗喝了一大口粳米粥一心一意地伸出筷子去夹盘子里的油炸花生米。其实这样的饭菜对于本地人来说已经相当于丰盛的年夜饭他们在冬天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只以咸菜和米饭度日根本见不到荤腥和新鲜蔬菜生活闭塞到了极点。

    “我是来找他的。”女孩子指向我左腕上戴着一只宽阔的藏银手镯上面嵌着的一块又大又艳的椭圆形红玛瑙带起一圈动人的红光。

    “管你找谁?敢在我面前撒野我先替你家大人教训教训——”

    女孩子身子一晃已经到了桌前冷冷地盯着我:“喂有人要见你跟我走吧?”

    这句话说完蒋光才怒吼了一声手捂胸口踉跄着退到墙角。他已经说不出话来只是一声连一声地重重咳嗽着。

    我望了一眼她帽子上的锚形绣花标志目光不经意间跟她充满野性的眸子相遇。

    “有人要见你!”她挥手一掌拍在桌子上立刻所有的碗碟都“叮叮当当”地跳起来半盘花生米撒了满桌。

    “小妹妹有话好说有话好说……”李康刚刚站起来女孩子凌空出一掌令他怪叫了一声翻身跌倒双手捂着腮帮子不敢再多嘴了。

    女孩子的出手快如闪电又不是本地口音把所有人都镇住了。

    “你是来请客的?还是打架的?”我放下筷子站起来。

    侧面屋里的土炕上躺着无声无息的席勒那个曾经不可一世的生物学家只是现在约等于植物人了。我希望他能尽快醒过来告诉我到底生了什么事——但同样更希望会晤飞鹰假使他能说出更惊人的消息的话。

    “飞月?”我微笑着叫出她的名字。

    “请客如果客人不听话就打到他听话为止。”她依旧冷笑着挺了挺骄傲的小鼻子薄唇后面是两排珍珠一样亮白的整齐牙齿。

    “可以走了吗?”她用右掌摩挲着左腕上那颗红玛瑙不屑一顾地缓缓打量着全部站在一边的众人。

    飞月就是飞鹰的妹妹大6西南边陲黑道上著名的女侠不过很多人只听过她的名字却没亲睹其人。

    我点点头李康迫不及待地叫了一声:“风先生别去夜黑风高的太危险了。何况苏伦小姐下落不明还等你营救……”

    飞月身子一晃啪地一掌狠狠掴在李康脸上。

    李康像个滑稽的陀螺一样转了两圈咳嗽了两声吐出三颗带血的牙齿两眼惊惧地连连眨着:“女侠饶命女侠饶命……饶命……”

    “我说话的时候大家最好不要随便插嘴。老天爷给了每个人一张嘴、两只耳朵意思就是要每个人多听、少说懂了吗?”飞月冷傲的目光从每个人脸上掠过蒋家兄弟唯唯诺诺地低着头再也不敢站出来叫板了。

    我不想事态进一步扩大向李康简短地吩咐着:“照顾好席勒先生我很快就回来。”

    李康连连点头已经不敢开口说话了。以苏伦待人接物的温和态度想必是将这群人惯坏了真该有飞月这样的人出来管教管教他们才对。

    飞月长笑一声傲然走出门口。

    天空灰蒙蒙一片虽然不是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之夜前面却也是雾气四起笼罩住了一切能见度不过十米。

    屋顶上匿伏的四个人跃了下来同时打开四只强力电筒向南面直照出去。

    飞月带头向南飞奔竟然是全力施展轻功不知是要考验我还是故意在我面前炫耀。我不想多嘴只是不疾不徐地跟在她后面迅辨认着方向。

    妃子殿向南只有一条羊肠小路弯弯曲曲地通向大山深处那就是“兰谷”和“天梯”的方向。此时我们就是奔兰谷去的十五分钟内奔出了近两公里脚下的草根越来越少大部分变成了裸露的岩石。

    浓重的雾气里突然亮起了一盏橘红色的防雾灯飞月松了口气脚步放慢。

    “谁?口令?”有人拉动枪栓的声音传来。

    “捕蛇归来。”飞月回答的这句口令真是很好笑看来是把我当成“蛇”给捕回来了。

    前进了二十米后眼前出现了一个帐篷连缀成的狭小营地两名挎着冲锋枪的哨兵满脸冷漠地伏在巨石后面嘴里不停地嚼着口香糖。

    “老大呢?”飞月大步向前。

    “老大在主帐篷里。”其中一个哨兵恭敬地回答又冷漠地向我打量了几眼。

    空气中充满了篝火熄灭后的焦煳味当然也免不了驱蛇喷雾剂的香气。虽然距离惊蛰还早但这片本来就蛇虫出没的丛林里很多动物并不遵循“冬眠”的自然规律不多加小心的话难免最后葬身于蛇吻之下。

    在一根突兀竖着的无线电天线旁边有座门帘高挑的灰色帐篷一个身材瘦削的人背对着我们专心致志地站在一幅巨大的军用地图前抱着胳膊不时地用手里的铅笔向图上点点戳戳。

    随行的四个人已经离去飞月忽然扭身向我一笑:“风先生?久仰你大名了!”

    寒暄客气的话到现在说似乎不合时宜但我还是坦然微笑着:“谢谢我跟你一样。”

    帐篷里的人倏地回身目光一下子闪亮起来:“风是你吗?”

    两年前我曾在埃及手术刀的别墅里见过飞鹰一次比起那时候他明显沧桑了很多额头、鼻翼、两颊上的皱纹绵绵密密一根比一根深刻唯一不变的只有那双寒星一样的眼睛。

    他用力握住了我的手:“风你及时赶到太好了!”

    从他的笑容里我感到一丝焦灼顾不得寒暄:“生了什么事?飞鹰马上告诉我一切是不是苏伦曾联络过你做她探险的后续力量?”

    两年没见或许应该有一套冗长的繁文缛节才算正式会面但我们是江湖人又处在非常时期一切皆可省略了。

    飞鹰皱了皱眉扭头吩咐:“飞月传下命令二十分钟后向前开拔。”

    飞月向我望了望嘴角一翘浮出满脸狡黠的笑容:“大哥难道风先生一到你心里愁的事就全都解开了?我真看不出他到底有什么本领值得你如此器重?”她摘下牛仔帽甩了甩短头大步向着侧面的帐篷走去。

    在妃子殿的小院里我始终没出手肯定让她失望了。像她这样年龄的女孩子始终心高气傲怎么会懂韬光养晦的道理?

    “风你说得没错苏伦的确让我做她的后援但我失职了对不起手术刀大哥。他只有这一个妹妹如果在我手底下有三长两短就算让我死一百次都赎不了罪过所以我盼着你赶来咱们共同解决这个难题。所有经过咱们边走边说怎么样?”

    飞鹰的做事方法向来如此始终将“任务”放在第一位。

    我点点头指着那张地图上的一个巨大红圈:“苏伦去了那***里头吗?”

    那个红圈里到处都是密密麻麻的叉号在两个三角符号的旁边标注着“兰谷”和“天梯”的字样。

    同样的地图我浏览过无数遍所以马上判断出此地距离兰谷的入口大约在六十公里到达所谓的“天梯”应该是一百公里多一点。如果连夜急行军的话二十小时内便能赶到那个入口。

    在飞鹰的营地里我并没有现运输工具所以只能以步行计算。

    “对就是那***她曾告诉我只要远远地护送她过了兰谷就行向前到达天梯的那一段路她会自己解决。我见过那个骄狂的美国年轻人他以为有地图和指北针就能征服这片丛林山谷真是太嫩了——”

    半小时后我们已经踏上了向南的小路。飞鹰麾下的四十名队员分成八个战斗小组呈环形分布的阵势迅向前推进。看这些人的身手竟然都是训练有素的特警队员出身其中一大半的行动姿势完全是美国特警的风格。

    “这群兄弟都是藏边过来的经历复杂至少有三十个以上是尼泊尔的国家边防军受不了高压所以逃过来。我给他们钱、给他们落脚的地方所以就安心待下来了。”飞鹰言简意赅地向我解释着。

    我做了个“可以理解”的手势随即转入正题:“飞鹰请说一下苏伦失踪的经过我最关心这个。”

    按照蒋光的解释他们跟随苏伦与席勒从妃子殿向南进大概走出了三十公里远遇到了一堵石墙上面写满了诅咒的经文四个猎户吓得魂不附体结果所有人就停了下来只剩苏伦与席勒两个骑着两头驴子带着水和食物向前走。过了五小时后一头驴子驮着昏迷的席勒跑回来苏伦就此失踪。

    听起来简简单单的一个过程但蒋光说到“诅咒经文”时巴昆兄弟还是又一次脸色苍白对我的追问三缄其口无论拿多少钱诱惑他们都不肯松口。

    “我们跟探险队保持六百米的距离只凭高倍望远镜监视苏伦的一切。我们之间的联系是美国步兵二oo五年初刚刚装备的‘天堂鸟’无线对讲机直线通话距离会在十五公里以上。她身上的对讲机一直敞开着所以到达石墙后我听到了他们的每一句对话。”

    他从羽绒服的口袋里取出一张纸上面写满了各种记符号。

    “诅咒于棘灰教这应该是从前苗疆蛊术的一个分支。巴昆说上面的符咒叫做‘入门诛杀咒’不管属于哪个民族教派的人一入石墙就会被棘灰教的‘央般神’控制一辈子成为它的奴隶像是山里的蛇兽虫蚁永远不得离开并且要任它宰割。”

    飞月走在我的另一侧插嘴说:“我们拍到了那石墙的照片但数码相机里的图像会自动消失并且无法传入笔记本电脑里——”

    “什么?”飞鹰突然向右转过脸去啪地打开了战术手电雪白的光柱射向十米开外的树顶。走在我们身后的小组队员刹那间便枪口上举做好了开枪射击的准备。

    那棵树矗立的姿势很诡异枯死的枝干弯弯曲曲地伸向天空像是一个愤怒之极的多手巨人。树顶什么都没有只有北风掠过时的轻轻晃动。

    “我觉得有什么东西在那里一种被窥视的感觉——”飞鹰的左手按在腰间的枪柄上他是个天生的左撇子百步穿杨的枪法曾让手术刀赞不绝口。

    “检查那棵树。”飞月挥手下令腕上的红玛瑙又在闪烁着。

    我停下脚步取出一张纸巾擦了擦湿漉漉的额头。

    山林里的雾气很重幸好这时候只是些无毒的水汽一旦过了中国农历的三月份野桃花一开到处都是“桃花瘴”的毒气那时候可就真的是寸步难行了。

    “老大什么都没有。”队员们扭头回报其中一个身手敏捷地爬到树的半腰在手电筒的光晕里警惕地四下张望着。

    飞鹰做了个“继续前进”的姿势有些颓然:“对不起风我或许有点神经过敏了主要是因为这一次苏伦的失踪太过诡秘——这样你不要打岔、不要提问听我把所有知道的情况详细讲完。”

    我点点头这也正是我所希望的了解他看到的所有情况跟蒋光说的两相印证看看到底有什么结果。

    “苏伦和席勒向前探险队的人并没有滞留在石墙前或许那上面写着的诅咒太恶毒了所以他们后撤了一公里扎营守候。从他们的交谈中我知道苏伦已经跟他们说好会在一周内返回身上携带的水和食物也的确是一周的用量。

    “我带着队员赶到石墙前面用数码相机拍了大量的图片。那是一道非常宽的墙青石板堆叠而成大约两米高一米宽两侧一直延伸到几十米外的山沟里。墙的中间是断开的像是个天然的门户小路就是从这个缺口里延伸进去的。

    “咒语是红褐色的应该是用某种动物的血涂抹而成胡乱地布满了墙面。我没理会这些带队继续前进。没有了探险队这些傻瓜的牵扯我们行进的度更快以至于让我担心会不会过了苏伦走到他们前面去了不停地举着望远镜四处看。那天阳光很充足视线良好望远镜能清晰看到三公里内的情况。

    “奇怪的是我找不到他们两个过了石墙大约五公里后地上完全失去了驴子的蹄印。我手下有两个人曾是缅甸边防军里的追踪专家连他们都无计可施。苏伦跟席勒像是突然间在空气里蒸掉了连同驴子一起消失得无影无踪……”

    小路崎岖难行我刻意保持沉默特别是飞鹰叙述的最后一节疑点甚多。以这群人的追踪水平大概不会让目标脱离自己的视线过三分钟但苏伦他们是怎样消失的呢?况且越过石墙时距离充满了“会飞的蛇”的兰谷还远得很——

    陡然间飞鹰腰间的对讲机响起来:“老大右翼少了一个兄弟。”

    我有预感飞鹰刚才的警觉绝对不是紧张过度。他那样的老江湖有一点点风吹草动就能敏锐地感觉出来特别是对于即将临头的危机。

    “不要紧张让大家收缩队形交叉掩护相互间保持联络。”飞鹰很镇定吩咐了几句取出烟盒叼上一支若有所思地向我笑了笑“记得你是不吸烟的对吗?”

    我点点头报以微笑但心情却越来越沉郁。

    苏伦的失踪受打击最大的应该是我心里一直都在强烈自责。手术刀死后我们之间总有一种相依为命的感觉仿佛世间只有我们彼此间才是最亲近的。如果没有关宝铃的从天而降此时跟她在一起的应该是我才对。

    对于我的过分沉默飞月一直很好奇不停地用眼角余光瞟着我。小女孩总是对新鲜事物感兴趣我能理解她的心情但却无心回应。

4危机四伏的山林

    “风可能我们有朋友来了。”飞鹰冷笑着左手摩挲着枪柄。

    我注意到他的手上仅剩下了四根指头小指齐根而断但两年前见他时左手明明是完好无损的。

    “你的手怎么了?难道在西南地盘上还有人能伤得了你?”我装作不经意地问。

    他抬起手看了看脸上忽然浮现出苦笑:“我?前几年江湖上的朋友对我太抬爱了才把‘飞鹰’这个名字越传越响。其实说到底我只是一个黑道上的小人物论武功、智慧、枪法、领袖能力都平平无奇。所以偶尔受点小伤在所难免说不定这条命不知什么时候就丢了那也是很正常的事对不对?”

    飞月“嗤”的一声笑起来:“大哥你最近干什么总这么消沉?难道真的想金盆洗手退出江湖了?”

    她的腰间挎着一柄两尺多长的短刀两边裤袋略微鼓起应该是暗藏着两柄手枪一边向前走一边警惕地四下张望着。

    飞鹰“嘿嘿”了两声没有接她的话茬。

    烟味融合在空气中很明显飞鹰的精神好转了起来因为那支烟里含着轻微的兴奋剂粉末我轻易地便能闻出来。

    “风苏伦失踪的事的确很多疑点最怪的是最终结果——我们搜索了两小时后毫无现于是暂时退出石墙开着对讲机等她的消息。一开始我并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只以为他们也许是迷失方向进入了某个无线电信号被屏蔽的盲区直到天黑之后载着席勒的驴子独自出现在石墙缺口上我才惊觉是出了大事。”

    他叙述得非常简洁让我对整件事有了最直观的了解只是细节部分只有亲临实地才能看得清楚了。

    前面豁然出现了一片开阔地足有十五米见方四周长满了低矮灌木丛。

    “这个地方当地人叫做‘鬼剃头’应该是很久前遭到雷击之后土壤里的营养成分全部被破坏了所以植物无法生长几百年来总是光秃秃一片。”飞月迅解释着打了一声尖锐的呼哨立刻所有的队员向这边集中过来。

    “就地休息右翼小关过来。”飞月扬起手臂简短有力地下达着命令。她很年轻但在江湖上已经薄有名气西南黑道上都知道飞鹰有个漂亮的小妹妹出手狠辣性情暴烈。她给我的感觉与远在埃及的铁娜倒有几分相似只是比铁娜更多了野性和彪悍之气。

    所有队员解下背包背靠背围坐成一圈即使在短暂的休整中也不敢放松警惕。

    小关是个黝黑干瘦的年轻人一溜小跑到了飞鹰身边低声报告:“老大就在你出警示信号后五分钟大家刚刚从虚惊中平静下来我就现安京、安和两兄弟失踪了。不是一个人而是两人同时消失。我带人散开找过一百米半径内树上、沟里都没有。”

    他脸上的尘灰被汗水冲开了十几条道道看起来非常狼狈。

    我退开几步免得干扰飞鹰的思路而且像他们这样的黑道帮派或多或少都会有自己的**外人不便细听。

    **夜色*(**请删除)*(**请删除)漫漫无际晦暗的天色像黑糊糊的锅盖一样看不到边沉甸甸地罩在头顶。

    “苏伦会去了哪里呢?”最早她说过最困难的探险路段会在兰谷或者是通过兰谷后的“天梯”所以大家的注意力都会放在六十公里以外的兰谷入口。只是现在她的失踪地点竟然是毫无戒备的中途跟预想中的行进计划相差甚远。

    “风先生你在想什么?”飞月的声音从侧后方传来清清脆脆的。

    我笑着转身不露一点心事:“我在想明天会不会下雨?”

    她愣了愣耸了耸肩膀咯咯低笑:“什么?这么简单的问题?”

    我点点头抹掉雾气凝结在际的水珠不想跟飞月有太深的交谈免得打乱了自己的思路。

    飞月举起手晃了晃那只黑色的摩托罗拉对讲机:“这是——跟苏伦联络用的或许你会感兴趣?”

    我想了想礼貌地摇摇头:“不既然苏伦没有回应对讲机就已经毫无用处了我怎么会感兴趣?”

    飞鹰一直在跟小关低声交谈我心里隐隐约约又有些焦躁:按目前度急行军赶路的话明天上午十点前就会到达他们说的石墙何必再多耽搁?失踪的原因或许有上百种可我总觉得只要到了现场就一定会现线索。

    得到苏伦失踪的消息起我的心便如同套上了最沉重的枷锁不想多跟人交谈也无法开心大笑。

    “风先生我——看过你的自传也听说过江湖上关于你的一些传奇故事所以没见面之前对你充满了好奇……”

    我笑了笑又遮着嘴偷偷打了个哈欠以表示自己对这样的谈话毫无兴趣。

    她的坦白只会让我觉得好笑只能保持着微笑:“我只是很平凡的一个人传说毕竟只是传说真实的成分所占无几。”

    铁娜替我杜撰出来的自传流毒甚广想不到连大6都有了译本有空真的应该找来好好看看。

    “难道世间只有‘盗墓之王’杨天大侠才是真正顶天立地的英雄?”飞月扫兴地叹着气忽然加了这么一句。

    我无言地直视着她微微抬了抬眉毛做出一个“诧异”的表情:“什么?那么久的江湖往事了你还感兴趣?”

    如果这样的话是从手术刀或者飞鹰嘴里说出来的我不会感到惊诧毕竟他们是同一个时代的江湖人彼此或多或少都接触过但飞月的年龄比萧可冷还小不到二十岁的样子就会对大哥杨天如此神往的确令我不解。

    “杨天大侠携神仙双姝蓝妖、蓝姬纵横江湖无敌于天下流传下来几百个激动人心的盗墓故事任意摘取其中一个就能改编成生动诡谲的传奇小说轰动四方——”

    飞月低声说着眼底深处流光闪动一副无限向往的样子。

    江湖永远这样充满了动人的传说据我所知大哥是被尊称为“盗墓之王”而不是名满天下的武林盟主绝不会像飞月说的那样“纵横江湖”光彩夺目地出现在公开场合。一个伟大的人物一旦被套上五颜六色的光环自然而然会变成小女孩崇拜的对象。

    “不过自从他在江湖上神奇消失后那两个女孩子也同时失去了踪迹再没有出现过终成江湖上的绝响。”飞鹰走过来语调轻松地插嘴。

    蓝妖、蓝姬的名字手术刀也提过但所有人都没见到过她们的样子只是被大哥偶尔提及一直成了手术刀念念不忘的一个神秘话题。

    飞鹰手里提着一柄黑沉沉的手枪那种武器常见于中东的恐怖分子手中大口径杀伤效果恐怖并且毫无疑问是正宗美**工厂的产品。

    “风这柄枪给你也许能用得上。我们已经莫名其妙地损失了两个人向前的路还长今晚务必要小心。”飞鹰显得忧心忡忡可能是老了几岁的缘故他已经没有了昔日锐意进取的豪迈之气处处谨小慎微缩手缩脚。

    我接过枪再次点点头表示感谢。

    “其实真正遇到不可思议的恐怖事件人类研究制造出来的枪械太微不足道了。它只能杀伤普通动物或者我们的同类对于那些——”飞鹰猛地闭嘴意识到这样的环境里不该说太沮丧的话。

    远处的树丛里传来类似于猫头鹰的鸟鸣声凄厉而单调忽远忽近。

    队伍经过半小时的休整继续前进并且刻意收缩了环形阵势的半径每个人都保持着高度警惕。

    飞鹰显得很沉默大步向前左手片刻不离枪柄。

    飞月紧跟在我旁边仿佛永远不懂得闭嘴似的前进了五百米后又低声向我问:“风先生你说苏伦会去了哪里?会不会被巨型野兽叼走了或者跌入了某个隐秘的地洞里?”

    飞鹰回头瞪了她一眼飞月吐了吐舌头辩解着:“走路有助于人的思路拓展我希望咱们在到达石墙之前对失踪事件有合理的解释难道不对吗?”

    的确人在行走的过程中大脑的活跃程度会被动加强考虑问题的能力也能随之提高。

    她的问题就是一直萦绕在我脑海里的同一个问题:“野兽?野兽不会叼走苏伦而放过席勒;跌入地洞的话席勒的昏迷又如何解释?”看目前的情况我宁愿解释为他们遭到了某种突如其来的袭击来不及用对讲机出告警信号便被制住。

    席勒浑身没有一点伤口我到达妃子殿的时候检查过他的全身皮肤毫无损伤。我认为他之所以昏迷是吸入了某种特殊气体所致就像绑匪们惯用的液体乙醚一样瞬间致人昏迷事后不留痕迹。

    我取出口袋里的卫星电话向飞鹰晃了晃:“可以打电话吗?”

    飞鹰苦笑着:“当然可以最好能请几个帮手过来否则的话我马上就要焦头烂额了。”

    飞月不满地“哼”了一声:“大哥你总是说丧气的话给兄弟们听见大家会怎么想?”她从口袋里掏出一副精致的白色耳机塞进耳朵里气呼呼地大步过飞鹰走在前面。

    飞鹰忍不住又一次开口:“这种环境里不能听音乐小心一些。”

    他对飞月的任性无可奈何就像世界上每一个当大哥的都会拿自己顽皮可爱的小妹妹毫无办法一样。

    我的过度沉默引起了飞鹰的不安:“风苏伦不是一般的柔弱女孩子作为冠南五郎大师的关门弟子她的本领你肯定清楚一定会没事的。”

    “我知道。”我微笑着点头按下了一个长长的号码。

    苏伦的本领我的确清楚只要有一线生机她总能化险为夷、脱困而出。

    电话那端传来电子机器生硬的提问:“请输入你的口令?”

    我在键盘上按了一组数字电子机器立即出悠扬的欢迎音乐竟然是一段“婚礼进行曲”随即转接到了另外的一条线路上。如此的程序重复了三次音乐也从第二次的“四小天鹅”转换到第三次的“欢乐颂”最后才响起真正的人声:“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

    这声音懒洋洋的永远都给人刚刚睡醒的感觉。

    “我是风需要妃子殿向南二百公里方圆的气象预报要求每一小时的动态数据。”我只提要求并且知道对方肯定能做到。

    “哈哈你怎么到这里来了?”声音提高了八度怪笑着。

    “没时间解释还是用‘特洛伊密码’到我的卫星电话上另外小燕让我问你好还说任何数据任务都可以安排你来做。作为天下第三的黑客高手我希望这个任务没有难住你。”

    如果放在平时这些开玩笑的话应该是以极欢愉的口气说出来的但我现在实在做不到。

    “天下第三?他老是这么说我然后谦虚地自称天下第二——总有一天我要压过他……好了你的事包在我身上。噢我懂了你是为探险队的事而来?为苏伦小姐而来?哈哈我够聪明吧?”

    我叹了口气:“对除了天气预报外如果有什么跟兰谷、天梯有关的动态资料记得一并给我急用。”

    “嘿嘿妃子殿以南那可是龙格女巫的地盘啊千万小心那个女人她可不是吃素的哟——”

    听筒里突然传来一阵无线电信号噪声过了约五秒钟通话才得以继续。

    我振作了一下提高了声音:“我明白记得我的事别睡过了头什么都忘记了!”

    “好说好说我‘红小鬼’一言九鼎说到做到江湖救急奋力争先……”对方是个比小燕更语无伦次的黑客有时候真不明白这种连中国话都说不利落的人怎么能在互联网里纵横无敌?

    收线之后飞鹰试探着问:“风你的意思咱们一直深入进去而不是把注意力放在苏伦失踪的地方?”他很聪明知道我要的二百公里方圆的天气预报结果已经把天梯所在的位置包括了进来。

    “对你已经搜索过失踪地点除了继续推进我们没有更好的选择。”直觉上我认为苏伦的失踪会跟天梯有关。在这片神秘的西南丛林里任何怪事都可能生。

    飞鹰扬起右手一挥有些古怪地苦笑着:“那个人说得没错这里都是龙格女巫的地盘那个神秘的女人从来不以真面目示人而且变化多端有时候是个老妇人有时候是妙龄少女还有时候……竟然会以一个白老头的面貌出现。她的性情非常古怪杀人伤人从来不需要理由还豢养着大量的蛊虫和细菌随时让人中招防不胜防……”

    江湖上盛行易容术个中高手的确能随时在男、女、老、少间变化毫无破绽。我回想起那个老妇人的样子并没觉得有什么不妥或许只是龙格女巫诸多形象中的一个?至少我没招惹她也没中她的招所以大家相安无事是最好的了。

    飞鹰变得非常怕事想当年他是手术刀最好的兄弟胆色和魄力跟手术刀不相上下。我不明白其中的原因或许跟他失去的左手小指有关吧?

    队伍在沉默中前进直到曙色来临。

    四面的树木和枯藤用力纠缠着结成一道又一道天然屏障重重阻隔住视线。我开始明白飞鹰这队人马为什么全部配备短武器了这样的环境里长距离狙击枪根本没有用武之地视线几乎无法通过两百米的距离。

    第二次短暂休息是在一个小树林里侧面有一条清澈的小溪缓缓地向西流淌着。

    队员的背包里携带着压缩饼干和水壶没有人愿意碰那些溪水即使自己手掌上已经沾满了泥土只在膝盖上随便蹭一下便直接捏起饼干向嘴里送。

    飞月捡起一根树枝在溪水里搅动了两下冷笑着说:“溪水很清不过带着一种腥气。我敢保证溪水的上游曾流经一个蛇窝蛇涎滴在溪水里把它变成了一种极其隐蔽的慢性毒药。人畜喝了都得慢慢死掉运气不好的话便成了野兽的美餐。”

    溪水下游穿过一大片腐叶和突兀的树根便无声无息地消失了。常在丛林里闯荡的人都明白溪水是毒气的最佳载体即使渴到嗓子冒烟也不敢沾一滴不明来历的活水。

    苏伦应该会携带着足够的装备——那么她现在是做了什么人的阶下囚吗?就算这样也可以出声联系、向对方承诺给钱给物重获自由吧?

    我知道每次神秘事件的答案揭开时都会让人恍然大悟:“当初怎么就没想到呢?”希望这次失踪事件带给我的是惊奇而不是惊骇。

    飞鹰攀上了一棵大树举着望远镜向四面瞭望着。

    我看了看腕表是早上七点钟再过五个小时应该就能到达石墙了。如果那溪水的上游来自于兰谷的某个分支相信里面会携带着来自“会飞的蛇”的毒液。

    “风先生要不要……来条鱼?”飞月沉腕一刺一条青色的小鱼在树枝尖上摇头摆尾挣扎着。

    我摆摆手取出手枪检查枪弹情况。对付毒蛇之类的危险射快、子弹密集的微型冲锋枪似乎更能挥威力队员们脖子上悬挂的正是这种枪械而且也是美国人的产品。

    “喂干吗死气沉沉的?给我大哥说怕了?”飞月不依不饶地走过来。

    我把手枪放回裤袋里看着那条痛苦地挣扎在树枝上的鱼温和地笑了笑:“不是急行军了半夜有点累了。”

    “哈哈哈哈……”飞月大笑引得席地而坐的那些队员们都扭头望着她。

    “这么一点距离就会觉得累?你的身体是不是该好好调理一下了?我们队伍里的每一个人都可以去做‘铁人三项’的运动员要不要大家一起切磋切磋?”她咄咄逼人的过分态度让我略感奇怪但却丝毫没有动怒的打算只把她当成不太懂事的小孩子。

    围坐在一起的队员们情绪持续低沉这可不是什么好现象。在一个比较漫长的探险过程中每个人的情绪都会影响整队人的效率并且直接关系到最后的成败。

    “风上来看一下?”飞鹰在招手叫我。

    他骑着的那个树杈离地面约有六米飞月做了个鬼脸嘻嘻哈哈地笑起来:“风先生要不要在大家面前展示一下轻功?或者我可以叫别人先做个示范动作?”

    我摇摇头走到树下纵身一跃抓住一根横在空中的树枝身子一荡直抛起来头下脚上地冲向树顶掠过飞鹰身边时在他肩头轻轻一拍借力翻身骑在另一个树杈上。

    如果不能恰当地展示一下自己的功夫只怕会给队员们造成疑惑以为我是个弱不禁风的城市白领对探险工作毫无用处。

    队员们鸦雀无声地仰面看着忽然爆出一阵热烈的掌声。

    “好轻功!”飞鹰笑着把望远镜递过来。

    我长出了一口气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变得轻松:“有什么现吗?”

    树下飞月已经悻悻地走开逼我显露真实武功不知道她的目的是否已经达到了?我举起望远镜向南面望去焦距已经调整到极限但仍然只见荒芜的山坡、怪树、死藤偶尔看见几只铁青色的秃鹫抖着翅膀昂立在树尖上缩着脖子四处张望。这种猛禽不但对腐尸感兴趣对落单的人和动物也会随时出致命的俯冲一击。

    “距离石墙还有多远?”我看不到他们说的石墙影子。

    “三个小时的路程。”飞鹰向南指了指脸色越来越难看

5小女孩的哭声

    阳光下笼罩在丛林上空的雾气终于开始慢慢消散了极远处灰色的山坳里闪出成片成片的白色那是背阴处终年不化的积雪更是人迹罕至。

    “飞鹰你心里有事瞒着我?”我把望远镜交还给他。比起探险队那些没心没肺的乌合之众来飞鹰这队人马带给我的只有无尽的沉重压抑。

    飞鹰苦笑着把望远镜放进胸前的帆布包里取出一小块压缩饼干慢慢咀嚼着。

    “昨晚失踪的两人并不是第一起对不对?”从他对待失踪报告的态度上我能看到的不仅仅是处变不惊的高手本色也掺杂着一部分无奈的麻木不仁。

    “对。”压缩饼干的碎末从他唇边落下不知什么时候长出来的胡楂已经占领了他的两腮和下颌让他看起来显得苍老而狼狈。

    “跟我说说真实情况包括飞月的异样反应可以吗?”我的目光追随着踱个不停的飞月她正在跟着耳机里的音乐低声唱着歌。

    “风你听到了吗?有个小女孩在哭——”飞鹰忽然挺直了脊梁向左前方望着神色无比紧张。

    我侧耳谛听除了风声和偶尔的怪鸟唳叫什么都没有。

    “真的有个……**岁的小女孩在哭一直在哭着找妈妈很清晰的就在前面二三十米远的地方你真的听不到?”他扭头看着我饼干碎末可笑地粘在胡须上。

    我认真地向前看着按他说的距离不必用望远镜就能看清楚一切。

    “没有。”我摇头拨开眼前横着的枯枝再次凝神观察。**岁的女孩子身高至少过一米即使有树枝遮挡也会看见身体的一部分不至于毫无现。并且我可以肯定自己的听觉足够灵敏不至于连这么突兀的哭声都听不到。

    飞鹰的左手又一次落在枪柄上手背上的青筋全部暴跳起来四指更是神经质地颤抖着。

    “飞鹰你是不是出现了幻听?告诉我关于队员失踪的事——”我伸手拍向他的肩膀但他的反应非常激烈竟然右臂一翻用他成名江湖的“大力鹰爪手”反抓我的手腕风声飒然。

    以他的手指功夫就算一根坚韧的毛竹都会应手而裂我当然不会让他抓到手腕一晃随手将一根一寸粗的树枝弹入他的手中。“喀嚓”一声树枝从中断开木屑乱飞。

    作为江湖上独树一帜的门派“淮上鹰爪门”已经屹立千年不倒门下分支极多而飞鹰则称得上是西南这片地域上的一流高手即使是在极度的惊惧中出声的方位、力道仍旧惊人。

    我向后缩了缩身子防备他再次冲动出手。

    “是有小女孩的哭声相信我……风我不会听错的。”他喃喃地收回了手右手的饼干继续向嘴里送去。

    “我猜你肯定知道那个小女孩是不存在的即使能听到她的哭声但找不到她对不对?”这就是幻听的本质听到但找不到与“海市蜃楼”的幻觉基本相同。在这种荒芜的大山丛林深处由于地磁、光影、毒瘴的共同作用探险者出现幻听和幻觉是很常见的事并不值得惊骇。

    飞鹰愣了几十秒钟抬起左手在额头上轻轻拍了几下若有所思地说:“哭声没有了。”

    他的左前方五十米范围内全都是怪树枯枝如果出动人马搜索大概几分钟内就能有分晓相信他以前也这样做过了不过是徒劳无功而已一定也引起过大家的恐慌。

    “没有小女孩的哭声飞鹰告诉我队员失踪的事这已经是第几次?”我希望能弄清队员失踪和苏伦的失踪有没有必然的联系。

    “第四次前面三次都只是每次一个人在落单的时候突然消失五十米范围内不见任何痕迹就像被看不见的怪兽一下子攫走了似的。有时候能现失踪者最后留下的脚印有时候则什么都没有我总觉得有人在暗处盯着我们随时都会动袭击但是——”

    他又一次用力挺着胸仿佛是要把肩头的担子向上顶一顶:“为了找回苏伦我没有任何选择。”

    接二连三的失踪事件当然会让大家惊慌失措我现在明白飞月故意对我做出咄咄逼人的气势只是为了分散队员们对前路的恐惧感真是用心良苦。

    “谢谢你飞鹰。”我诚恳地向他伸出手去。

    “我是手术刀的好兄弟苏伦是他的妹妹也是我的妹妹就像飞月一样所以就算死也得把她找回来。”

    我笑了握紧了他粗粝的大手:“探险者最忌讳的就是说‘死’字难道手术刀没告诉过你?”

    每个人都会死在普通人眼里探险的过程充满了与死神亲密接触的机会但我明白我们只是要揭开谜题的真相而不是刻意求死。其实每一个成功的探险家会比正常人更怕死只有怕死才会“永远不死”。

    “飞鹰苏伦有没有对你说过她要去寻找什么?”这才是探险活动的正题。

    “一座神秘的古墓就在兰谷尽头的‘天梯’下面。”他不是完全意义上的盗墓者跟手术刀的人生性质不同所以对专供死人居住的古墓不太感兴趣。

    “对一座古墓……”我皱皱眉抬起双手反复搓着自己被风吹得干的脸。天梯下面到底有什么仍是个未知数我希望苏伦能成功地掘出阿房宫但更希望她平平安安不出一点状况。假设一下如果那里真的存在一座阿房宫里面会有什么?一座空荡死寂的地下宫殿?到处都是历经几千年的干尸?就像秦始皇的地下陵墓一样……

    从苏伦谈及“第二座阿房宫”的话题开始我有一个问题一直隐忍着没有问出来:秦始皇为自己修建的陵墓已经被探明并且逐步开始掘但历史上的阿房宫是供他享乐的地方怎么会挪移到如此偏僻的大山里?以秦代的交通工具到达兰谷尽头费力之极他总不会为了进宫享受一次就经历千里跋涉吧?

    古代皇帝修建享乐场所一直喜欢弄得高高在上体会“把酒临风”的快意所以纣王才会建“摘星楼”唐皇才会传下“骊宫高处入青云”的风流典故。迄今为止还没有哪一个帝王的皇宫会建在地下哪怕是地势凹一点的都绝对没有。皇帝自称为龙讲究“飞龙在天”怎么可能钻入黑乎乎的地下去享乐?

    “走吧?”飞鹰把最后一角饼干丢进嘴里。

    我们跃下大树飞月走过来压低了嗓音:“大哥我又听到了——”

    飞鹰点点头兄妹两个交换了一个复杂之极的眼神随即传下命令继续前进。

    白天行军的度至少过夜晚一倍并且队员们的情绪有明显的好转。飞月仍跟在我身边不过这次不再随意开口每隔半小时左右便把手伸进口袋里摸枪。这种环境下能够给人以安全感的就只有冷冰冰的枪械了。

    我向她示意稍微落后队伍几步低声问:“你也听到了哭声?”

    荒无人烟的丛林里突如其来地听到哭声的确是很诡异的事。

    “是这是我第四次听到大哥也是每一次失踪事件生后几小时内肯定能听到哭声持续三分钟左右距离很近绝不过三十米半径真的像是恐怖电影里的情节可笑吧?”她摘下帽子挥袖擦掉了额头上的冷汗洁白的牙齿咬住嘴唇双眼直视着我。

    飞月的眉很重带着男孩子一样的眉峰棱角充满了难以名状的野性。

    “会不会是幻听?”

    飞月用力摇头:“不是因为我跟大哥同时听到了那种声音。如果仅仅是幻听不会那么巧一下子生在两个人身上。还有大哥是就在西南闯荡的人有足够的丛林实战经验不可能被幻听所迷惑。”

    我笑了每个女孩子提及自己的大哥都显得无比崇拜信任。飞月说话的语气让我想起苏伦提到手术刀时的样子如出一辙。

    “笑什么?很可笑吗?”她烦躁不安地用力挥了挥帽子将手边的枯枝打断了好几根。

    飞鹰回头又瞪了她几眼却没再说什么。

    “你怎么看?是山精树怪?抑或是妖魅鬼魂?”我加快了脚步同时向左右丛林里张望着。

    队伍已经变成一字形前进度越来越快相信肯定能比预定时间提前到达。

    “都不是我觉得应该是龙格女巫在作怪要知道这一片大山都是她的地盘不容许别人侵犯。苏伦的失踪和队员们的失踪恐怕都是她在暗中出手我跟大哥商量过命令所有队员一旦现异常人物出现任何人都有开枪的权利格杀勿论。”

    在莽苍丛林里即使是手榴弹的爆炸声也会被树木、草皮吸收掉不会传出五公里之外俨然是个脱离现实世界而独立存在的空间。在这里武力能够解决一切法律已经成了遥不可及的只限于书本文字的条条框框。

    “格杀勿论?”我摸了摸下巴胡楂也钻出来了硬硬地扎着手指。

    “对。”飞月重新扣好了帽子。

    关于龙格女巫的传说在西南边陲随处都能听得到这几乎成了山林之神的代名词但我见到的那个老妇人却只是普通人即使是她所豢养的毒虫看起来有些令人惊骇却跟“山林之神”这样的身份差之甚远。

    飞鹰与飞月的话对“小女孩的哭声”这个问题丝毫没有帮助。即使我承认他们没有进入“幻听”的状态那又说明了什么?一个只闻其声、不见其人的小女孩独自一个人在这片山林里忽左忽右、忽前忽后地始终跟他们在一起?

    我需要知道所有龙格女巫的详细资料能帮我的就只有“红小鬼”那个大6的级黑客。

    又一次拨通电话后红小鬼显得很兴奋:“嗯又是你?有什么需要效劳的?”黑客们的生活习性和做人原则跟常人迥异他们往往对传说中的人物非常感兴趣却对身边的事漠不关心。比如我跟他只是第一次通电话他表现出来的热情比几十年的老朋友更亲切。

    “我要龙格女巫的资料全部的官方正式报表和民间逸闻都要到我手机上来。”我想起了无所不能的小燕如果他在这里应该会及时帮我汇总并精简提炼一些有用的信息而且他天生对神秘事件有浓厚的兴趣说不定会成为我的好帮手。

    红小鬼明显迟疑了一下:“龙格女巫?别碰她别试图对抗她在你之前已经有不下五十个人从我这里调用过她的资料但你知道吗?这五十个人现在在哪里?”

    我不想知道那些人的下落只想得到龙格女巫的详细情况。为了苏伦我敢于向这片山林里的任何权威挑战直到救回她为止。

    红小鬼听不到我的回答尴尬地咳嗽了两声:“嗯嗯风我多嘴了。其实你们这样的江湖豪侠是不在乎自身生死的只求抛头颅、洒热血为朋友两肋插刀在所不辞对不对?五分钟后资料传到你手机上祝你好运。”

    他说的话永远都是半文半白、半通不通的让人笑。

    “谢了兄弟。”我立刻收线节省精力。

    上午九点半钟石墙已经出现在望远镜里诚如飞鹰与蒋光所说石墙上写满了红色的符咒张牙舞爪地向两侧蔓延着。

    “到底是什么人画的这些东西恐怕得费不少功夫呢?”小关在我们身边低声自语着。他正在用力系紧战靴上的鞋带随即起身向飞鹰请示“老大我先带几个人前面探路?”

    飞鹰观察了至少有五分钟才缓缓点头:“好不要接触石墙不要冒进不要……不要说对神灵不敬的话。”

    听到他的最后一句话小关猛地一愣黑瘦的脸上浮起一丝困惑:“什么?”

    飞鹰放下望远镜苦笑着摇头:“没什么大家小心。”

    行进途中我已经看了红小鬼传过来的所有资料其中最重要的一点:没有人见过真正的龙格女巫只有许多似是而非的片断资料。官方的报告上将这些传说指斥为荒谬的唯心主义怪论要求各级部门调查谣言的来处对有关人员严惩不贷以平息民众的恐慌情绪。

    另一份比较长的调研报告更是把龙格女巫跟丛林土匪混为一体并且猜测龙格女巫是从缅甸、尼泊尔一带流窜过来的异国大盗专干烧杀劫掠的勾当。这样的结论真是可笑得离谱真不知道汇总这个报告的是何方高人竟然具有一流的想象力。

    民间逸闻的部分提炼之后大致是这样的:女巫具有几百个化身男女老少都有她很善良对被困丛林的人一向都慷慨大方地伸出援助之手提供食物和水并且每次都不厌其烦地把迷路的人带出来。不过对于觊觎大山里的宝藏的外来人她又是恐怖无情的会动狂风把寻宝人吹下万丈深渊;或者驱动毒蛇猛兽让寻宝人尸骨无存;有时候还会利用虫蛊、毒药令寻宝人身受惨无人道的折磨……

    她是人?还是神?没有任何一段文字能解释我的问题也没法跟我见过的老女人对应起来。

    在没有肯定的结论之前我不想公布自己的资料免得惊扰人心。

    小关带着四个人直奔石墙缺口其实在阳光下看起来那道石墙并没显露出太恐怖的成分甚至可以诗意地把它当成是抽象画的展示板那些符咒只不过是展示板上的涂鸦画而已。

    望远镜里小关一行人谨慎地接近缺口仿佛那石墙后面会埋伏着随时择人而噬的野兽。我有预感他们什么都不会现这道石墙目前来看毫无危险大家不必在这里徒劳地浪费时间。

    果然五分钟后小关出了安全信号这边的大队人马立刻赶了过去。

    墙体是用山里特有的青石板垒成的中间铺垫的是树叶和烂泥的混合物高度两米宽度半米采用了很规矩的“咬缝”砌筑法。缺口的宽度也是两米比小路宽出很多最起码能容一辆马车顺利通过。

    之所以想起马车是从秦始皇和阿房宫的传说里联想到的如果前面真的有一座阿房宫存在秦始皇要到那里去至少会乘坐马车而不是像我们一样艰苦地徒步跋涉。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从这道石墙的砌筑方式里可以看出当年的建造者是人而不是山神或者野兽除了人类任何物种都不会懂得用“咬缝”来增加墙体的整体抗风能力。墙的走向为正东正西在这条狭长的山路上恰好需要承受南北两向的大风冲击力如果没有足够的稳固早就被风吹倒了。

    红色符咒的笔画非常潦草连一个完整的汉字或者图形都看不出来。不知是何种动物的血被当作了画符的笔墨年岁久了已经变成诡异的深褐色。

    我站在石墙的正中向南眺望着可惜除了小路和丛林仍旧什么都看不到。

    “风有没有什么想法?”飞鹰显得有些迷茫。

    在如此广阔的丛林里随处都能藏得下一个或者十几个人凭我们这队人马去搜索实在有心无力。

    “把人马分为两队分头搜索石墙的两头看看有什么现?”我用的只是商量的口气毕竟这些人都是飞鹰的部下不好越俎代庖地去指挥。

    飞鹰将人马分开一路由小关带领向西搜索右翼一路由一个叫做“梁威”的中年人带领搜索左翼。

    “上次仓促搜索过两翼都结束在丛林山涧里除了这种自始至终贯穿的红色符咒没有其他现。”他取出了军用地图平铺在地上用几块小石子压住四角。

    “我们在这里。”他用铅笔画了一个小圈就在原先的大红圈的外围。

    我蹲下来看着密密麻麻的等高线禁不住有些踌躇。如果苏伦失踪后仍然留在近处没理由搜索不到的。她会去哪里?会被某种力量带走已经脱离了半径几公里的范围吗?

    “这个缺口就是苏伦跟探险队分手的地方。我们等探险队后撤然后隐蔽地追赶上去这段间隔大概有十分钟到十五分钟。按照驴子的前进度他们可能移动了半公里左右所以我想再向前一公里到三公里的范围应该是她失踪的大致位置。下一步过了石墙之后我想把队员布成扇面阵形搜索前进这种拉网式的行动若再一无所获的话就真叫人有点摸不着头脑了。”

    飞月插嘴问:“大哥再找不到咱们进还是退?”

    我跟飞鹰同时望着她一刹那她的脸倏地涨红了:“我是说这里太危险咱们应该寻找更多外援加入免得以卵击石到最后……”

    她的想法或许代表了大多数队员的心声。苏伦的生死与他们无关所以遇到危险时第一反应就是后撤。

    飞鹰的眉用力皱起来捂着嘴轻咳了两声又取出了一支烟点燃后用力吸了两大口狠狠地吞咽下去只有几秒钟的工夫脸上重新容光焕神采奕奕。

    他歉意地向我笑了笑:“没办法我的身体——”

    我摆摆手:“没关系其实每个人都会有自己的生活习惯适当地添加一点点兴奋剂进来或许有益无害就如同中国人喜欢饮高度白酒一样只是最好不要过量。”

    去右翼的队伍频频从对讲机里报告:“老大跟上次一样没有情况只是普通的石墙。”

    我忽然问了一句:“飞鹰苏伦给你的报酬是多少?”

    这支准雇佣兵里不乏行家高手所以组建这样一支队伍单单给每一个人的薪水合起来就是一笔不小的数目另外还有各种装备的费用我猜会在五十万人民币左右。

    “五十万事情结束后还有百分之十的奖金。风怎么会突然问起这个?”飞鹰不解地回答。

6神秘石墙

    我接过他的铅笔在天梯的位置轻轻一点:“找不到苏伦护送我到那里去也是一样报酬加倍十倍。如果有人遇险失踪每人加二十万抚恤金我唯一的要求是希望大家齐心协力。”

    其实见到飞鹰的第一眼我已经下定决心即使找不到苏伦我也会一直向前进入天梯看那里到底藏着什么样的秘密。报酬增加十倍令飞月小小地吃了一惊但却沉默不语替飞鹰把地图折起来放入自己的背包里。

    飞鹰苦笑起来:“风那边到底有什么宝贝值得你跟苏伦前仆后继地向前走?别瞒我必要的话我想再调些人马过来免得别家势力觊觎宝贝跳出来在半路上‘黑吃黑’。”

    我摇摇头:“没有宝贝只是一座古墓而已。”

    按照我的设想应该短时间内通知妃子殿那边的几个人马上过来他们跟苏伦在一起待的时间比较长或许能帮上什么忙披露一下苏伦的某些想法和计划。

    两队人马在半小时内同时返回毫无现石墙延伸出去半公里后与山溪相接。左右各有一条山溪宽四米最深处一米从南流向北水势平稳。

    梁威沉默寡言跟小关的清醒机灵恰好形成鲜明的对比。

    “怎么办?风。”飞鹰已经在把领导者的担子向我肩上移交。

    我指向小关:“你带一队向前扇面搜索特别要频繁注意望远镜里的动静不能只盯脚下。另外叫队员们警醒些子弹上膛保持随时可以投入战斗的积极状态。”

    飞鹰举起双臂大声叫着:“各位兄弟辛苦了风先生已经答应提供十倍于原先合约的报酬大家小心些这一趟下来都可以轻轻松松花天酒地一阵子了——”

    金钱的力量是无比巨大的两队人马同时欢呼起来情绪立刻饱满高涨。每个人都有自己真正关心的目标这些雇佣兵要的只是花花绿绿的钞票他们才不会真正关心某个人的生死只要有钱随时可以掉转枪口向同伴射击。

    从埃及沙漠的经历开始我一直在考虑这样的问题:漫长的探险盗墓过程中单凭钱的力量根本没法组建起一支具有高度凝聚力的队伍背叛与杀戮随时都会生。所以很有必要营造属于自己的后盾部队就像是萧可冷、小来那样可以放心托付的一队人马。

    如果不是苏伦的突然失踪我们本来可以坐下来谈谈这件事毕竟任何一次探险活动都会遇到危险没有人可以幸运地每次都全身而退。

    飞月走近石墙取出小刀和塑胶袋看样子想刮一点那些血迹下来。

    太阳就要升到头顶每个人身上都有了淡淡的暖意脸上也有了笑容——就在此时那种奇异的第六感又开始出现了我及时伸手阻止她:“飞月不要动那些东西有毒!”

    一种说不出的恐惧气氛骤然间传遍了整个队伍梁威迅走到飞月身边仔细地观察着墙面并且把鼻子凑上去用心地嗅着像只优秀而尽责尽职的警犬。

    “没有毒。”他木讷地回头看着我。

    人群中出一片嘘声看样子是对我的大惊小怪不满了。

    梁威的脸型具备典型的尼泊尔人的特征黝黑平板貌不惊人但他说话时的语气却无比肯定完全是鉴定专家的口吻。能被飞鹰任命为队长他的平凡外表下肯定有过人之能。

    “真的?”我走过去跟他们并排站在石墙前。

    “风梁威是尼泊尔空拉塞族最优秀的丛林猎手他吃过的毒蛇比普通人见过的都多。”飞鹰及时做了补充好心替我解围。

    “没有毒我能闻到丛林里过一百种毒草、毒虫散出的异味。这些符咒只是用山斑鸠的血胡乱涂抹上去的画符的人或许根本无心下毒以为凭符咒就能吓退闯入者。”梁威说话时毫无表情但语气笃定无比。

    飞月转身看着我扬了扬手里的小刀:“我只是想弄一点下来送到西安那边的专业实验室检查一下至少可以算是一条线索。”

    我相信飞鹰的话但更相信自己的第六感:“稍等一下我们先来做个试验——”

    众目睽睽之下梁威感到自己受到了挑战冷冷地斜视着我:“什么试验?”

    我伸脚挑开脚下的一块石板几只肥大的山蚂蚁受到外来惊扰后立刻慌乱地四散奔逃。这种生命力极其旺盛的东西最喜欢与硬甲虫作对彪悍好斗群体杀伤力和生存耐力是普通蚂蚁的五倍以上。我捏起其中一只蚂蚁放在墙缝里手刚刚松开它便急急忙忙向外逃从石板的一角滚落下来。

    接下来我做了四次同样的试验蚂蚁总是慌慌张张地逃走不肯多在石板上停留一会儿。

    “这说明不了什么山蚂蚁的习性向来如此。”梁威冷漠地看着我。

    不到十秒钟的时间这只第六次落下石板的蚂蚁跌落在一团灰色的草根上再也不动了。

    “它死了这些符咒上蕴藏着的某种剧毒要了它的命不相信的话你可以自己动手试一试。”这个结果跟我想象的一模一样。能够连生命力顽强的山蚂蚁都毒死毒性已经是极端霸道。

    飞月变了脸色但梁威却冷笑了一声:“毒死蚂蚁并不一定能毒死人或许这只蚂蚁是凑巧被你捏死了。”

    我不加置辩沿石墙向左翼走了十几步一路仔细观察着那些符咒的颜色变化。在西南边陲谈到下毒杀人不能不提到“蜀中唐门”所以我希望现这些符咒跟蜀中唐门有关联的证据。人在江湖最重要的一点是要戒骄戒躁像梁威这种自负的人或许能分辨出二百种毒药的表面特征却很有可能死在第二百零一种之下。

    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太自负的人往往不会活得太长。

    奇怪的是石墙上这么多符咒竟像是某个人握着胳膊粗的毛笔一气呵成写完的中间根本没有明显的断开之处。由此可见这人的笔法、内力和轻功都非常高否则无法保持这种酣畅淋漓的书写状态。

    符咒其实也是一种书法只不过前者为了驱邪而后者只适合雅赏罢了。

    “风我们要不要继续向前?”飞鹰扬声招呼我。

    既然石墙上现不了什么当然继续向前。我走回缺口位置梁威黑着脸仍木立在石墙前面忽然转身向我深鞠一躬:“风先生我错了。”

    我伸手托住他的双臂微笑着:“不必这样做什么事都得小心些。”

    要想折服这群桀骜不驯的雇佣兵总得做些与众不同的惊人之举才能镇住他们。

    “风先生我辨别毒药的功夫在本地一个神秘门派的传人眼里根本不足为奇。如果咱们需要增加人手的话我希望能从那个门派里请几个人过来。”梁威变得非常驯服木讷的脸上也增添了不易察觉的微笑。

    每个人都明白他指的是哪个门派毫无疑问那是蜀中唐门。

    飞鹰叹了口气:“当然只是唐门的人有钱都不一定能请得动我们还是继续向前吧走一步看一步。”一道看起来诡异莫名的石墙竟然被涂以不易察觉的毒药他的脸色又沉郁了一层。

    “飞月飞月——”他叫着。

    飞月仍在石墙前面一手举着小刀一手抓着塑胶袋眼神死死地盯着前面愣怔着毫无反应。

    所有人的目光集中在飞月身上飞鹰察觉到不好一步跨过来要去拖拽她的胳膊被我及时抬手阻住:“慢有情况。”

    飞月这种呆愣的诡异状态极可能与石墙有关如果已经沾上了剧毒最好谁都别接触她。我指了指梁威脖子上挂的冲锋枪他马上反手摘下递给我同时退后一大步离开那石墙远一些。

    我把枪带套在飞月手臂上轻轻向后拉如同拉扯一尊毫无生气的雕像一般。她的身子转动了一点目光仍旧呆滞地望向正前方。

    “啊?摄魂术?”梁威惊骇地叫起来连退几步回到队员们中间。

    他是队长情绪直接影响到整队人所以那些队员们也惊恐地紧缩在一起不敢乱动。这些在现实社会里动不动白刀子进红刀子出的悍匪们其实在内心深处充满了对死亡的恐惧有一点点风吹草动就紧张无比。

    飞鹰已经迅戴上了一副银白色的手套低声问:“风怎么回事?”

    我摇摇头双臂力运用“束湿成棍”的抖劲向后一扯飞月踉跄着离开石墙恰好被飞鹰扶住。他手上戴的是防辐射、防渗透的级隔离手套任何时候都不会被毒药所伤。

    “飞月喂喂飞月醒醒……醒醒……”飞鹰借势将飞月的身体放平在地上伸手拍打着她的脸颊。她的眼睛仍旧睁着但给人以无比空洞迷茫的感觉仿佛灵魂已经彻底离开了她的身体换句话说她跟席勒一样一瞬间变成了失去知觉的植物人。

    我走到她刚才站立过的地方向石墙凝视着想看看到底有什么力量能轻易摄去她的灵魂。面前铁青色的石板与别的地方并没有什么不同只是所站的地方略微凹陷让我产生了一种低沉自卑的奇怪感觉。

    飞鹰仍在不停地拍打飞月的脸颊大声叫她的名字但无济于事根本听不到任何回音。

    我回头向小关叫着:“给我一块宿营毯——”

    他虽然不解仍旧打开背包取出一条毯子递过来:“风先生我能做些什么?”

    我摇摇头:“不必让大家都退后一些站在石墙的上风口。”

    如果飞月的异样跟席勒变成植物人的事如出一辙那将会是对我的某种启——石墙有吸人魂魄的作用?难道席勒是被这道石墙所伤才变成植物人的?这种情况下最值得一试的就是到墙顶上去看看所以我展开那条毯子挥手抛向墙头。

    梁威再次开口:“风先生我们已经上过墙顶除了一模一样的符咒毫无现。”

    我知道这一点刚刚他们返回时有几个队员就是从墙顶跳下来的。

    “我上去看看难道你不觉得石墙的突兀出现会是某种——”

    他接了我的话茬黝黑的额头猛地皱了起来:“某种奇门阵势?”看起来梁威的心机要比小关更沉稳往往沉默寡言的人会“敏于行而讷于言”想得多做得也多。

    飞鹰放弃了努力恨恨地骂了一声懊恼地站起身来。两名队员迅铺开毯子将飞月抬了上去。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队员们有些手足无措了只是静静地望着我。

    我伸手搭在墙顶翻身一跃便落在墙头。这边的石墙一直向西延伸下去随着地势高低变化基本保持两米的高度连绵不绝地穿行于丛林里墙顶的符咒竟然是跟两边墙面连为一体的。

    这个现让我既惊讶又疑惑:“什么样的书法高手能用一支笔在三个面上同时书写而没有丝毫的停滞呢?”任何有书法基础的人都明白这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事。墨总有吸干的时候力气总有用完的时候就算蘸一次笔能写十米、二十米那么五百米、一千米呢?难道不需要重新蘸墨?

    “风接着。”飞鹰抖手将望远镜掷了上来。

    我接在手里心中一动:“飞鹰队伍里有没有本地向导?”以飞鹰的阅历绝不可能带一群外地人钻进丛林而不带土人向导。

    梁威苦笑着举手:“我我就是向导曾在这片山林里生活了十九年。除了这道石墙几乎熟悉当地的一切。两年前我离开本地时这里根本没有石墙只是小道和丛林、草地——风先生我知道你会怀疑我说的话但这是实情苏伦小姐的探险队里有四个本地猎户他们可以证明。”

    “那么请上来说话。”我向他招招手。

    梁威犹犹豫豫地向前走了几步翻身上墙身法并不利落似乎轻功极差。

    “风先生你真的认为这两道石墙构成了奇门阵势?那么会是什么人穷极无聊在此布阵?这么浩大的工程又是怎么完成的呢?”他依旧皱着眉隔着毯子用力跺着脚。

    望远镜里出现了西面那条小溪的影子水面上漂浮着腐叶缓缓随波北去。转头向东面看景物几乎完全相同只是多了阳光映照于水面上产生水波粼粼的微光。

    梁威又挠着头叹了口气转身向南望着。

    “这种颇为简单的‘困龙汲水阵’能难倒四川狼家的高手吗?你就不要再谦虚了好不好?”我放下望远镜战术小刀已经弹落在手心里同时也现梁威的双手已经按在腰带两边的枪柄上。

    无言的杀机迅在阳光下弥散开来他的黑脸上不带一丝表情木讷地问:“跟我说话?”

    我凝视着他那双略带困倦的眼睛:“对跟你说话。这么多年四川狼家在江湖上沉沉浮浮实力和名气始终没能越蜀中唐门所以天下英雄流传‘宁杀十虎不破一狼;宁动十狼不惹一唐’。你是好样的单人匹马刺杀了唐门领袖唐惊石至少在这一代已经令狼家的声势盖过了唐门。知道吗?江湖上的朋友已经把‘霰弹’狼谢列为四川狼家从古至今第一英雄人物只是大家都不知道你竟然隐姓埋名做了一名雇佣兵而且是藏身于飞鹰的阵营里。真的验证了那句话最危险的地方反而是最安全的地方——”

    “你知道这么多?当然也该知道知道秘密太多的人相对来说命总是比较短一些。”他瞪了瞪眼睛眼底深处蓦地亮起了绝望的光。

    “别冲动你该听说过唐门的复仇行动进行得干净而彻底狼家方圆千里之内的宗族、近亲、姻亲都已经被屠杀一空从襁褓中的孩子到**十岁的老人无一幸免。给狼家传宗接代、延续香火的任务都落在你身上。如果想动手杀我灭口的话下面几十支冲锋枪的交叉火力你能躲得过?”

    我脸上一直带着微笑声音压得极低不给下面的人看出这场暗战。

    “你……够狠先缴了我的枪佩服佩服!”他的嘴唇动了动露出白森森的尖牙像只被逼入绝境的饿狼。

    我偷偷向他亮了亮掌心里的小刀:“对你虽然刻意隐瞒但我还是至少现了你三处破绽因为我的一个朋友向来跟唐门、狼家都比较熟而且曾经跟你三天三夜、不眠不休地切磋过武功、酒艺。他对你非常敬佩在我面前无数次把你比成‘断臂刺庆忌’的名侠要离所以你最拿手的‘孤雁双杀’枪法我也仔细研究观摩过并且有最巧妙的破解方法。一旦动手死的不一定是我——”

    “老虎?”他眼神中的杀机缓缓退去了。

    “对是老虎。”提到这个名字我猛地感到一阵莫名的难过直到今天都不知道他的下落生死。

    “很好他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他的手离开了枪柄嘴角一翘露出了一个难得的微笑并且向我伸出手来“现在世上只有梁威没有‘霰弹’狼谢。”

    飞鹰突然叫起来:“风有什么现吗?”

    我握住梁威的手扭头回答:“没有。”揭梁威的底牌只是想争取更多的贴心朋友我与老虎的莫逆之交足可以保证信任他的好朋友。

    飞鹰焦躁起来大声吆喝小关:“打电话联络西安最好的医院还有城里的巫医把这个情况说清楚。”飞月一出了状况等于直接击中了他的要害。

    我低声向着梁威:“狼家的‘金针驱邪法’能不能救醒飞月?”

    他有些犹豫但接着便点头:“能。”

    “救她。”情况紧急不能再容许我们耽搁下去如果飞月有事飞鹰就再也无心恋战这次探险行动也就只能到此为止。而且飞月给我的感觉很好容易冲动但不失率真现在的江湖上已经很少出现这样的烈性女孩子了。

    梁威叹了口气张嘴想要说什么我用力握了握他的手:“一切后患我来负责。”

    在飞鹰这样的老江湖面前一旦施展狼家的独门绝技“金针驱邪法”他的身份肯定会暴露无遗。蜀中唐门已经下绿林帖谁提供“霰弹”狼谢的消息奖励人民币五百万。这笔钱足够某些人无忧无虑地吃喝玩乐一辈子所以很多人都会动心。

    梁威咬了咬牙:“好我相信你为了老虎。”

    他跟老虎的关系胜过手足兄弟老虎曾经不止一次告诉我如果两个人只能有一个活下去他们每个人都希望把机会留给对方。男人与男人之间的感情到了极致往往热血激昂得近乎痴傻疯狂但却绝不掺一点点水分全是沸腾的血。

    梁威跳下墙脱下了左脚的战靴用力地旋转鞋跟啪的一声鞋跟脱落露出里面藏着的一个金色小盒。

    “小梁你在干什么?”飞鹰恼怒地叫着。我跟梁威在墙顶的对话声音非常低只是几分钟的时间那时候所有人都在关注飞月的异样没有人会注意墙顶上生了什么。

    小盒弹开赫然露出的是十二支半寸长的金针在阳光下闪着细密的金光。

    飞鹰“嗯”了一声下意识地左手下探握住枪柄右手倏地一举所有队员刹那间弹跳起来直接进入警戒状态。

    “四川狼家的人?”飞鹰脸色变了。

    狼家的下毒技术与蜀中唐门并驾齐驱在奇门遁甲、排兵布阵方面又胜过唐门西南边陲真正的老江湖都会明白这一点。而且唐门剿杀狼家的惨烈行动虽然生在尼泊尔小国消息却也传遍了整个亚洲几乎每个消息灵通人士都知道狼家目前仅存的一个人就是“霰弹”狼谢也就是那个价值五百万人民币的高手。

7诡谲出现的小女孩

    我随即落地在飞鹰耳边低声说:“让他救飞月是我的朋友。”

    飞鹰狐疑地扭头盯着我:“嗯你说什么——”

    我笑了笑抓住他的右手缓缓放下来加了一句:“要想救醒飞月就听我的话。”

    古语说擒贼先擒王在纷乱复杂的形势中我会第一时间认准平息骚乱的核心所在。只要飞鹰说一句话保证没人敢对梁威怎么样也不会有人为了钱出面举报。要知道只要一丝风声传到蜀中唐门的耳朵里不管是梁威还是狼谢几日之内就会被人剁成肉泥。

    梁威慢慢地俯身揭去飞月身上的毯子略微观察了几秒钟捏起一根针食指一弹金光一闪已经射入了飞月的右腕直没到针尾。

    “金针驱邪法一定能救飞月相信我。”我后退一步放开飞鹰的手。

    两道石墙并不可怕可怕是建造它们的人而且别有用心地布成“困龙汲水阵”用意在于不知不觉地抵消越过石墙者的战斗能力最终将他们困住。一切都是在悄无声息中慢慢进行如果不是我和梁威及时现大家可能都会受连累。

    眨眼间金针已经射入了飞月的双腕和十指掌心飞鹰挥手示意大家少安毋躁都向后退开。

    “基本没事摄魂术还没有侵入她的脑髓和心脏所以只要放干净手指到心房的毒血就能苏醒。”梁威从上衣口袋里取出一只扁扁的锡制小酒壶拧开盖子喝了满满一大口陡然喷向飞月的掌心。接着又是第二口喷向她的另一只手。

    空气中弥漫起药酒的怪味但十二支金针的尾部“嗞嗞嗞嗞”几声喷射出极细的血线紧跟着飞月呻吟了一声便睁开了双眼。

    能跟蜀中唐门僵持了这么多年狼家的人不会浪得虚名而且老虎对狼谢的推崇并不是一味夸夸其谈他的确有很多匪夷所思的本领。

    飞鹰喜出望外跳到飞月身边连声叫着:“飞月飞月你可吓坏我了……”

    我得保证梁威的安全从现在直到他死或者我死为止就像在沙漠里我可以毫不犹豫地用声东击西的计策拖延时间让老虎有机会从容盗走《碧落黄泉经》一样。

    太阳就在正午正是一天之中热力最旺盛的时段。

    梁威收回了自己的金针仍旧放进盒子里再藏进鞋跟里望了望沉默横亘的石墙:“风先生我听过你的事迹老虎的朋友无一不是惊天动地的大英雄今天见了才知道你不愧是埃及人顶礼膜拜的‘无敌勇士’令我敬佩。”

    我微微一笑:“你也是老虎从来没替你吹嘘过但我一直都知道狼家不敌唐门并非武功技艺上的问题而是时不我予那是天意无法逆转。在老虎眼里狼家一直都是川中第一的门派你的胆识更是越了几十代祖先。他曾说过下一代的江湖将会永远记住‘霰弹’狼谢的名字而不管他现在叫什么。”

    老虎的确这么说过当然他后来为什么会迷恋唐心甘心情愿为她所驱使这一点我到现在还没明白。

    飞月缓缓地坐起来倚在飞鹰的臂弯里忽然流下了两行眼泪:“大哥我听到小女孩的哭声又感到她就在我前面一直不停地拉我的手要将我拖进墙里去。如果不是有人用金针射中了她令她惨叫着放手只怕此时我已经被禁锢到石墙里去了。”

    飞鹰轻轻拍着她的肩膀柔声劝慰:“没事没事大哥在这里还有风、梁威、小关、这么多兄弟一定没事的邪灵恶鬼都不敢靠近!”

    梁威陡然打了个寒噤:“是龙格女巫的化身?”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飞月低声抽泣起来双手用力抓住飞鹰的胳膊。

    这道诡谲的石墙已经成了一切恐怖力量的源地。飞鹰恼怒地挥动手臂小关跟另外三个人站出来解下背包取出叠放得整整齐齐的小块炸药包熟练地接驳着引爆系统。

    “老大炸了这鬼东西就没事了!”小关显得异常兴奋。

    梁威看了我一眼下意识地用力摇头却没开口说什么。他是飞鹰的手下老大有什么吩咐其他人只有听从的份儿。

    现代爆破技术威力无比巨大只要立刻动手石墙在半小时内就会坍塌成一片废墟。

    “炸掉它省得再作怪害人!”飞鹰抚摸着飞月的头寒着脸下令。

    我理解飞月的莫名恐惧先是有那个小女孩神秘莫测的哭声在先如今又被摄魂还产生了被小女孩拖拉的幻觉难免惊惧过度造成更复杂多变的幻听和幻视现象。只是面对诡秘莫测的丛林单凭炸药和冲锋枪未免太草率急躁了。

    “老大要不要再考虑考虑?”梁威终于忍不住了开口劝阻。

    小关冷笑了一声:“老大的命令要你来指正?还是先给大家解释解释你金针救人的武功到底来自哪里吧!”一露出“金针驱邪法”的功夫梁威的真实身份暴露无遗。小关也不是初出江湖的毛头小子当然明白蜀中唐门重金悬赏的目标是什么。

    梁威脸色煞白幸好飞鹰把话题接了过去大声宣布:“从现在起梁威就是我飞鹰最好的兄弟谁要找他的麻烦就是找我的麻烦什么事由我飞鹰一肩担着。大家都听好了他是我的人谁想生事别怪我翻脸不认人。”

    小关乖乖闭嘴加快了手上的动作。

    梁威暴露身份是为救飞月才迫不得已亮出来的飞鹰的话恰好也说中了我的心声无异于表明会全力罩着梁威不让他受人威胁。只有这样的江湖大哥地位才会越来越巩固越来越取得手下兄弟的信任。

    我举了举手:“飞鹰炸墙并不明智特别是在还没弄清建造者之前。我的意思让妃子殿那边探险队的人火赶上来看本地猎户有没有更好的说法。万一这墙是属于龙格女巫的话事情就有些棘手不是几块炸药能解决得了的。”

    向前搜索的目的是找到苏伦停在这里炸墙岂不正是本末倒置?

    飞月挺身离开飞鹰的怀抱指向刚才站过的地方:“风先生这里非常古怪我一站过来就觉得浑身害冷阴风阵阵。”

    我也觉察到那地方的异样但不想夸大其词地渲染影响大家的信心只是冷淡地皱了皱眉:“是吗?”

    飞鹰忽然抓过了小关的冲锋枪对着那块石墙狠狠地扣动扳机“哒哒哒哒”地射出十几颗子弹弹壳叮叮当当地胡乱跌落。如此近距离扫射射在坚硬的青石上的弹头不断地四散迸飞着。

    一瞬间我能感到有某种东西从石墙里急飞了出来越过大家的头顶一直向南飞逃窜。

    “那是什么?”飞鹰掉转枪口又是一阵向天扫射子弹尖啸着飞向天空。

    飞月也倏地抬头追踪着那东西飞去的方向。我只能说那是一个非常飘忽的影子动作轻快得像一阵风但我们三个同时感觉到了既非幻听也非幻视。

    既然这影子是从石墙里逃逸出去的足以证明石墙有鬼所以当飞鹰再次下达爆破命令时我没有再次阻拦而是跟梁威一起躲在二十步以外的大树后面。

    “风先生在这片大山丛林里最不能惹的就是龙格女巫。如果炸掉石墙令她愤怒我们的旅程就会变得极度危险了。”梁威的神色非常紧张只有无知者才能无畏懂得越多人往往会变得越胆小。

    我意味深长地笑了笑:“危险是无处不在的飞月并没得罪什么人不一样是要被摄魂差一点变成植物人?苏伦、席勒初次进山也一个失踪一个昏迷。由此看来龙格女巫动不动就对人类施以惩戒的行为已经无异于古代皇帝的暴政。民不聊生自然会起暴动我支持飞鹰的想法。”

    梁威脸色铁青不再继续说下去。

    小关率人在西面那道墙的二十步内贴好了炸药块倒退回来立即出“引爆”信号。

    “轰、轰轰轰、轰轰……”乱石迸飞中石墙顿时坍塌无数带着红色符咒的碎石飞起来远远地砸向丛林。

    我集中精神看着爆炸腾起的烟尘却没现再有什么奇怪的影子飞起。只要飞鹰愿意炸毁所有石墙是轻而易举的事但经过初次爆炸已经把“困龙汲水阵”破解我想已经足够了没必要再拖延下去。

    梁威是第一个冲上废墟的在满地碎石里搜索着可惜一无所获。地上只有碎石爆炸造成的土坑显示这两道石墙没有深埋的基础只是建立在平地上。这也验证了我的想法石墙是作为阵势存在而不是普通百姓们为了防风、防灾而建想必苏伦也能明白这一点。

    苏伦这次的行动应该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即使知道前面有奇门阵法和“兰谷飞蛇”的危险仍然毫不犹豫地向山里走这也符合她永不服输的性格。

    飞鹰有些沮丧地制止了小关继续炸墙的冲动走向我身边低声问:“风我们继续上路吧?”

    连续经受挫折之后他的情绪变得起伏不定这可不是什么好事。飞月已经停止了抽泣擦干脸上的泪痕重新振作起来。

    我点点头飞鹰立刻振臂大呼:“兄弟们启程上路有枪弹有炸药没什么可怕的——”

    他的大手重重地拍在梁威的肩膀上:“兄弟谢谢你。”

    江湖人恩怨分明我想此刻就算有五百万人民币扔在眼前他也不会让任何人带走梁威的。

    队伍继续上路小关带队作为前哨梁威的那一队人断后而我刻意地落在后面跟梁威走在一起。他看起来心事重重隐藏了那么久为救飞月而出手暴露身份今后的生活或许又要生巨大改变了。

    “风先生有什么话尽管问我。”他的黑脸上挂着一丝淡淡的苦笑不停地举起胸前的望远镜向前面看。

    “你在找什么?难道预感到会有不祥事件生?”看得出他很紧张。

    前面永远都是一望无际的丛林因为冬天的肃杀而一片灰蒙蒙的毫无绿意偶尔有被队伍惊起的怪鸟冲天而飞出凄惨的唳叫。相信他的望远镜里根本不会现肉眼所不能及的秘密。

    “我只是在担心——龙格女巫无处不在毁了她的阵势接下来不知还要生多么诡异的事呢!”他重重地叹气低声吩咐身边的人“小心两翼的丛林相互照应谁也不要脱离队伍。”

    我一直都没有提及石屋里那个奇怪的老女人不管她是不是某一个龙格女巫的化身当然也没有冲动地让李康他们下去搜索。面对突事件那群人毫无防范能力无论是巴家兄弟还是蒋光、蒋明都只是普通人没必要让他们去冒险。

    “风先生其实我半夜里进入探险队的院子偷窥过席勒的情况跟飞月不同。我看不出他昏迷的原因所以无处下手。”他果然看透了我的心思。

    “叫我风就可以了就像老虎一样。”我没有再赘述什么他说救不了基本上无须多说。或许应该通知李康他们想办法把席勒送出山转到大医院去治疗。席勒能不能开口说话对搜索苏伦的行动有重大的指导意义。

    “风——”梁威果然改了口犹豫了一下。

    “有话直说。”我马上接口。

    “探险队为何而来?是为了传说中的古墓宝藏吗?在西南边陲一直流传着数不清的地下宝藏的传说一半以上是说太平天国溃败之后几百名忠心耿耿的老将不甘大业就这么终结预先把搜掠来的金银玉器埋在深山里并且约定等清兵的围剿稍微放松以后马上取出宝藏招兵买马重振太平天国。后来老将们在不断的相互暗算、检举、伤病的困扰下全部过世取宝的线索也就断了。几百年里源源不断地有人进入这片丛林不管理由多么冠冕堂皇目标却只有一个那就是寻宝。”

    “我知道。”这些资料萧可冷曾在一天内搜集了几百万字我也在前来西安的旅途中仔细阅读过。江湖上传说蜀中唐门之所以每一代都底气十足地想要一统江湖就是因为有很多财宝作为后盾当然并不是单纯指太平天国的宝藏而是作为川中霸主他们对西南大山的控制力远远出了那些企图藏宝、寻宝者的想象。所以后来者无论是藏还是找最终结果都成了唐门的战利品。

    “风、风——”飞鹰陡然低叫起来回身向我招手同时做了个“大家伏身”的手势。

    所有人立刻就地卧倒枪口指向前方。

    阳光很明亮一瞬间北风也停了我清晰地听到有个小女孩的哭声一阵阵传过来就在正前方五十米之内。

    梁威的脸“刷”的一片苍白:“风是龙格女巫……”这一次并非仅仅是飞鹰、飞月听到那声音而是所有人一起听见了。

    不等飞鹰吩咐我已经向梁威下达了命令:“你带十个人向左翼迂回扇面形包抄我带人向右翼咱们在前面三十米内会合立刻行动。”

    我取出了手枪借树丛的掩护向右前方移动后面跟着的人全部猫着腰、屏住呼吸保持随时射击的战斗状态。在没见到小女孩之前我无暇做任何大胆估计但有一条如果对方是在装神弄鬼我会马上开枪绝不留情。

    十五秒之内我跟梁威已经会合身后两队人马环形布控把出哭声的位置严密包围。哭声仍在继续像极了小孩子迷路之后的“呜呜”声。

    “山林里有一种鸟饥饿的时候也会出这种声音就像娃娃鱼一样——”梁威抱着冲锋枪咧了咧嘴想要缓和一下气氛却没成功。

    我把小指含在嘴里打出了一声高亢尖厉的口哨这是行动信号队员们马上跳起来直扑环形包围圈的核心。

    哭声一直不停当我拨开最后一根树枝视线里突然出现了一个穿着红棉袄、红棉裤的小女孩头顶扎着一条乌黑的朝天辫双手捂着脸一边胡乱地抹着一边“呜呜”地哭个不停。她的脸向着正北方正对着如临大敌的飞鹰。

    所有人都愣住了比看见一只三头六臂的怪兽更惊骇。

    “嗯?这一次总算找到正主了!前几次老大吩咐下来都是虚惊一场喂小姑娘你在哭什么呢?”小关嘴里说笑手里举着的冲锋枪却是丝毫不敢松懈地瞄向小女孩。

    小女孩哭个不停对周围出现的大队人马视如不见。这种打扮的孩子如果放在山区的集市上是最平常不过的因为山里的孩子大部分都是这个样子。

    包围圈缓缓缩小相信这一次她可是插翅难飞了。

    飞鹰大步越众而出伸手去拉小女孩的胳膊另一只手里的枪近在咫尺地指向她的额头。以他的反应能力只要小女孩做出什么异常动作十分之一秒内他的子弹就能贯穿对方的脑门。

    我收起了自己的枪转而搜索四面的树丛、树梢看有没有另外的可疑人物。梁威说得没错有些动物也能出跟小孩子的哭声相近的动静小女孩很值得怀疑但我们还需要拓展思路提防其他变化。

    太阳正在头顶这是一天里山林中的光线最充足的时候也是最适合人类展开探险行动的时候。

    “小姑娘你家大人呢?”飞鹰强硬地把小女孩的手拉下来露出一张黄瘦的小脸泪珠不停地从双眼里滚落着但她仍然一直在哭双眼向前平视目光呆滞。

    连续问了几声小女孩既不摇头点头也没有任何回声。

    飞鹰失望地直起腰来吩咐梁威:“继续向前搜索我们带她一起走看看到底是什么妖魔鬼怪在兴风作浪!”

    小关悄悄绕到小女孩身后枪口贴近她的耳朵突然扣动扳机“哒哒哒”三声子弹呼啸着飞上天空。隔着这么近的距离枪声必定是震耳欲聋只要她不是天生聋子就一定有“吓一跳”的反应。

    这个方法很聪明只是小关做得太过分了些很容易对小女孩的耳膜造成毁灭性的损伤。

    小女孩仍旧一直在哭眼泪流个不停对小关的枪声毫无察觉。

    “原来是个聋子!”小关悻悻然地关上冲锋枪的保险栓其余人也都放松下来。

    我一直都在保持沉默小女孩的脸上、衣服上、脚上穿的红色灯芯绒棉鞋上都很干净并没有沾着大量的浮尘但我们这一行人身上却无一例外地挂满了尘土。这只能证明她不是自己走到这个地方的一定有其他人背着她或者通过某种密封的交通工具把她带到这里再放下来。

    “风在想什么?”飞鹰走过我身边时满脸困惑地问。他已经命令一个队员背起小女孩另外三人从左、右、后三面持枪警戒裹挟着她一路前进。

    “我在想这个小女孩只是诱饵好像有什么人对咱们的行动很感兴趣随时都在盯梢呢!”我希望能加前进找到苏伦遗落的线索。

    “是吗?”飞鹰沉下了脸担心地向走在侧面的飞月看了一眼。看来他放心不下的只有自己的妹妹。

    继续前行了约一公里到达了一块稍微开阔点的洼地地上凌乱地抛撒着十几个烟头草根也被踩得乱七八糟的。

    “你们上次是在这里停步的?”我意识到再向前走已经出了飞鹰探索的范围。他们现苏伦失踪后进行了一定范围的搜索毫无现之后无奈地选择了后撤这是每一个探险者都会做的事。

8神秘村寨

    小路一直向前延伸但却已经没有人类的新鲜足迹草根上覆盖着厚厚的浮尘。望远镜里除了枯枝衰草没现任何动静。

    小女孩已经不哭了伏在队员肩头闭着眼睡了过去。队员们倦怠地席地而坐情绪都非常低落。在这种死气沉沉的丛林里如果没有新的刺激元素出现每个人都会不可避免地变得乏味沉默。

    空气中漂浮着干草的涩味飞鹰踱着步又取出了一支烟这种“饮鸩止渴”的提神方法牵动着每一个队员的眼神。

    “休息半小时咱们继续前进至少要到达兰谷的入口才可以停步。苏伦是不达目的决不罢休的人即使只剩下一个人也会努力向前。”我努力保持着笑脸凭着深厚的内功修为我的精力和体力可以无休止地绵长延续下去至少在一周时间内不会出现无以为继的虚脱现象。

    没有人开口应答只有小关大口咀嚼口香糖的声音不停地响着。

    “我会打电话让留在妃子殿的人跟上来。其实可以作为咱们后援的人马很多我只是不想大批人涌进山来造成巨大的混乱把明明唾手可得的收益瓜分成几千份并且生出许多攻击掠夺的纠纷。大家辛苦一下酬金不是问题关键是找到我的朋友苏伦小姐——”

    能调动雇佣兵积极性的东西只有金钱他们就像穿行在罪恶都市里的赏金猎手一样只为高高在上的花红活着与他们奢谈什么人性、友情绝对是对牛弹琴。

    小关“呸”的一声吐掉了口香糖大声问:“风先生你能确定苏伦小姐还活着?那么如何解释她在我们视线里突然消失这件事?还有明明两个人同时消失几小时后载着席勒的驴子却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在石墙缺口这又是怎么回事?”

    他的瘦脸上充满了桀骜不驯的刁横仿佛我答不出这个问题他就会死赖在这里不再向前走半步。

    我踱到他面前直视他的双眼:“这个问题恰恰是要咱们去一点点探索明白的。我不是墨西哥巫师能在水晶球里看透一切如果咱们停在这里坐着聊天就能把我朋友的下落聊出来我又何必雇请各位?”

    “我觉得前面有鬼保命要紧给再多的钱我也不会往前走了弟兄们说呢?”他回头看着围坐在一起的队员们。

    一提到鬼所有人的目光又落在那小女孩身上。她的哭声几次三番地出现飞月被摄魂的时候还惊恐地说出有人要拉自己到墙里去所以小女孩难免成为众矢之的。

    飞月走过来俯身在小女孩面前仔细地观察着她。

    我压低了声音:“飞月幻觉中拉你的手的是不是她?”

    飞月沉默地看了几分钟轻轻摇头:“我不知道鬼是无影无形的我只是觉得有人在拉我还有小女孩的哭声就以为是她——”她抓住小女孩的手翻来覆去地看了几遍迷茫地摸着自己的鼻尖最后还是摇头“我只看见了两只手但不像是她的而是光滑修长是成年人的手。”

    这样的揣测是毫无意义的我们的探索行动如果仅仅局限在一个小女孩身上行动缓慢可能就耽误了救援苏伦的最佳时机。

    飞鹰起身沉吟着踱了几圈然后语调沉重地宣布:“各位兄弟愿意跟我继续向前的站到我身后来想回头的可以跟小关在一起。当然我先前答应的酬金一分都不会少大家兄弟一场肯加入这支队伍就是给我飞鹰面子多谢了——”

    他向着所有的队员抱拳拱手神情平和语气诚挚。

    梁威第一个起身大步走到飞鹰身边低头检查着冲锋枪的弹夹沉默不语。更多的队员起身到了飞鹰身后最后只剩下七个人畏畏缩缩地凑到小关身旁。

    小关翻翻眼睛干笑着:“嘿嘿还是相信老大的人多我只能赚这恶名了不过在这里我还是恭祝老大能马到成功帮助风先生找到宝藏寻回苏伦小姐!那么我们先走回山外木鱼镇去等大家的好消息告辞。”

    七个人里又有一个考虑再三回到飞鹰这边小关临走只带了六个人撤退。

    他的举动当然也无可厚非危险面前有人图财直进有人保命后退这是江湖人必然的选择。

    队伍再次开拔腕表悄悄指向了下午三点。

    军用地图已经成了毫无指导意义的废纸没有人会深入这片毫无战略价值的丛林面前仅有的小路也只是猎人和野兽们随意踏出来的左右偏移的幅度极大。有好几次梁威甚至想遵照指北针的刻度自己开一条路出来都被我阻止了。欲则不达只有保持平和安宁的心境才能脚踏实地地前进不给暗中窥探者以可乘之机。

    天黑之前我们必须得找到一个合适的宿营地从飞鹰频频翻看腕表的动作我知道他的想法也跟我完全一致。

    过了一大片悬着灰色枯叶的树林后我忽然闻到一股熟悉的香气那是刚刚熬煮好的米粥与柴草炊烟混合着的味道。闻到它就仿佛看到了夕阳下冒着炊烟的农户和村庄。

    “什么味道?”飞月努力地吸着鼻子。

    梁威迅攀上了一棵树顶举着望远镜向前瞭望着。

    飞鹰的眼神带着无言的肃杀向上凝视着专心致志做事的梁威。他在成名之前曾带着同门师兄弟远赴非洲大6做过一个战乱小国的雇佣兵双手沾满了异族人的鲜血以此换回了人生的第一笔巨大财富。有过那种经历的人无论身在何处都会对草菅人命习以为常根本不在乎自己手上再添一条人命。

    我碰了碰他的手臂:“飞鹰有句话我不得不说——”

    他扭头眼里的杀机毫不掩饰地放射出来。

    我把声音压低到极限:“梁威的命我保定了不要令我为难。”

    飞鹰吃了一惊移开了按在枪柄上的左手淡淡地问:“什么?我没听手术刀说过你跟四川黑道上的人物有交情啊?”

    他的武功虽然高明看在手术刀面子上却不敢胡来。

    “他是我的朋友给我个面子留他一条活路。飞鹰就算面对蜀中唐门的人我也照样这么说。”

    直觉上梁威的存在会给寻找苏伦的行动带来极大便利而且我还寄希望于从他这条线索上找到老虎得回销声匿迹已久的《碧落黄泉经》。飞鹰不给我面子可以我会凭自己的实力杀开一条血路保梁威的平安。

    飞鹰眨眨眼睛搓了搓干瘦如柴的双掌用力点头:“好吧我给你面子也会约束手底下的兄弟不把梁威的身份泄露出去。不过你最好跟他说一声出山之后马上换个名字再易容成另外的样子否则我怕小关见财起意毕竟不是人人都能视五百万如粪土的。”

    我微笑着点头:“谢谢。”

    手术刀活着时可以傲视群雄走到哪里都会有大批江湖人物前呼后拥车盖云集。人死了留下的关系和交情也就慢慢变冷了人走茶凉是人类社会的必然规律怨不得任何人。飞鹰这么做已经是很照顾手术刀的面子了。

    “小梁现了什么?”

    梁威观察的时间太久飞鹰终于忍不住问。

    “我看到有被风吹动着的炊烟但却看不清是从何处飘起来的正在观察。”梁威歉意地回头报告。

    “正南偏西三十度方向距离两到三公里不仅仅是一户人家在烧饭至少是二十户以上。如果我们幸运的话今晚可以借宿在一个不算小的山林村寨里。”我简短地报出了自己的现凭借敏锐的嗅觉应该有八成以上把握。在北风天里还能闻到如此之重的炊烟气息足以证明我们前面将要遇到的是一个人丁兴旺的大村子至少有一百口人以上需要开饭。

    梁威跃下地向飞鹰请示:“老大我带几个人头前开路?今晚如果能借宿在村子里弟兄们就不必受风吹露浸之苦了。”

    飞鹰眯起眼睛看着他:“你就这么相信风的话?明明是望远镜里都看不清的东西你仅凭他一句话就确信无疑?”

    梁威表情木讷地回答:“我信他是我的朋友。”

    我的话并不指望人人相信所以马上笑着跨上一步:“我跟梁威一起去相信我。”

    飞鹰略显诧异地挠了挠头尴尬地点点头:“好吧没想到你们竟然……小心些!”

    我跟梁威的接触时间不到二十四小时能有这么深厚的交情全都是拜老虎这座桥梁所赐这一点飞鹰当然无法理解。在江湖上混得越久功利心就会越重以他的衡量标准来看梁威是被唐门重金悬赏捉拿的黑道逃犯似乎不值得我这个前途无量的江湖侠少结交。

    如果不是情势所迫他可能会对我谆谆规劝要我跟梁威划清界限也未可知。

    我跟梁威带了六名队员沿小路向前一公里之后所有人都清晰地闻到了炊烟里的饭香肚子忍不住同时“咕咕咕”地叫起来。压缩饼干与冷水混合在一起的滋味并不好受如果今晚可以吃上一顿香喷喷的米饭的话应该是最大快人心的事。

    小心翼翼地踏过一片被风化崩塌的岩石覆盖的草地后侧面的山沟里竟藏着几十幢高低错落的木楼每一家的楼顶都飘着缕缕炊烟随风动荡着。木楼外围埋设着一排粗大的树干应该是起到寨墙的作用几个小孩子正在寨墙中间的木栅门前嬉戏打闹着。

    几个队员刚刚要振臂欢呼已经被梁威语气严峻地挥手制止住:“大家别动看清楚是不是土匪窝子再说。”

    他说得没错深山野林里性情淳朴的原住民是很难生存下去的往往这些古老的木楼深处藏的只是鹊巢鸠占的匪徒。没有江湖经验的外来者一走进去就像自动爬上祭坛的羔羊绝对死路一条。

    地图上并没有这座村寨我敢肯定顺手接过梁威的望远镜向位置最高的木楼望去。

    木楼的一层一个穿着灰色粗布衣裳的年轻女人正在灶台前忙碌着粗粝的脸庞被灶火映得红彤彤的。二楼的窗口位置一个穿着厚厚的兽皮大衣的男人手里捧着一本书借着傍晚的光安安静静地翻阅着。

    所有的木楼都面向正东这种建筑特点可是跟山里人的建筑习俗大不一样。

    梁威思索了一会儿忽然开口:“风这些木楼的建筑方式跟奇门阵法无关对不对?”

    我点点头他马上接下去:“三十五幢木楼粗略估算可以迎战的壮男不会过五十名其余会是妇女和孩子不足为道。以咱们的人马力量蜂拥而下瞬间就能控制局面对不对?”

    关于大队人马的行动他无法做主才会每次都向我询问。

    我再次点头实力悬殊巨大我们的确有顺利控制这个村寨的实力。

    梁威仰面看了看天绯色的晚霞已经布满了西面的天空再过半小时夕阳落下暮色即将升起。这些木楼里应该不会有什么电力设施所以天黑掌灯时分就是我们最好的行动时机。

    “等?”他再次问。

    我笑了:“你说得对我们需要等。”

    任何军事行动都犹如高手狩猎善于守精于攻才是最优秀的猎手才能消耗最少的精力获取最丰厚的利益。

    梁威仰面躺在草地上揪了一根草棒叼在嘴里舒舒服服地闭上了眼睛。另外四人也学着他的样子躺下这是最好的保存体力的方法。

    望远镜里那个男人放下书站起来。他有一双宽大有力的手掌身材高瘦但身子略有些佝偻仿佛重病在身。当他站在窗前向东面凝视的时候我能感觉出他难以压抑的沉郁。

    迅调整焦距后我看清了他放在桌面上的书竟然是一本英文版的《诸世纪》。灰色的封面烫金的印刷体字符绝对就是伦敦一九八五年的新版是由伦敦大学著名的神学教授连娜和杰瑟琳共同翻译校对而成。

    《诸世纪》并不是一本可供消遣的小说充满了枯燥无味的预言并不适合山民们用来作为无聊时的娱乐读物出现在这里的确让我吃惊。这个身穿豹皮大衣的男人究竟出于何种目的躲进深山里阅读此书呢?

    光线已经逐渐晦暗我看不清他的脸只觉得他应该长着一双浓重而挺拔的眉。

    “梁威我觉得那个男人有些古怪你来看。”

    梁威翻身爬起来取过望远镜一边急促地问:“哪个男人?我刚刚好像没看到男人?”

    我指向最高处的木楼暮色降临得很快转眼间视线已经渐渐模糊。离寨墙最近的木楼里先亮起了灯光应该是蜡烛或者是油灯光线昏黄从各个窗口透射出来。接着一家连着一家灯光次第亮起一直向最高处延伸位置最高的木楼是最后一个亮灯的。一楼那做饭的女人正掀起锅盖向里添水。

    “我看不到那边只有一个女人。”梁威奇怪地扭头看着我。

    二楼并没有亮灯这种光线下什么都模糊成混沌的一片无法分辨了。

    我只能苦笑:“一个奇怪的男人!或许明早起来我可以试着拜访他一下。”

    《诸世纪》是最不该出现在深山村寨里的一本书凭我的直觉那个男人绝不是穿林打猎的平庸之辈。

    飞鹰的大队人马已经跟了上来略作停顿便兵分三路趁着暮色接近了寨门。玩耍的小孩子们已经各自回家了门口静悄悄的或许里面忙着做晚饭的人们谁都不会想到有一群荷枪实弹的外乡人突然闯入吧?

    队伍沿着正对寨门的那条路一直推进直逼到最高的那座木楼下然后横向扩散悄无声息地封锁了每一幢木楼的出口。

    突然间木楼里的碗筷声、孩子的打闹哭声、大人们的说话声都消失了只剩下门窗里透射出的摇曳灯光和时强时弱的北风呼啸。

    我跟飞鹰、飞月、梁威同时站在路的尽头从开凿在山崖上的石梯向上大概有二十几级台阶便是木楼的入口。四名队员仰面向上枪口瞄准了入口。

    凭我们的直觉居住在最高处的毫无疑问就是寨子的领袖。

    飞月苏醒之后精神一直萎靡不振紧跟在飞鹰身边很少开口此刻已经双枪在手不停地扫视着四面高高低低的木楼。

    “谁?”木楼里年轻女人低声喝问是一口掺杂着云南土腔的国语。

    “过路的打扰一夜请寨子里管事的出来答话。”飞鹰“啪啪”地拍着腰间的枪柄毫不在意地大笑着。深山野林里枪杆子代表一切他有理由要求对方甘心臣服。

    “我们寨子里都是女人不方便外乡人留宿请改投别处吧。”女人的声音透着凛凛寒意。

    “我们今晚在这里住定了如果阁下是管事的就请出来见面。”飞鹰有些得意忘形把江湖上的那种无赖匪气又带了出来。黑道人物无论多有钱有势骨子里的蛮横劣根性是永远摘除不掉的一有机会就会亮出来。

    “哼哼——”女人冷笑了两声灯光一动入口处的木门无声地打开亮出一盏高举着的黄铜油灯。灯光下是一张恐怖万分的脸好端端的面颊上左右各有一个井字形的伤疤在高挺的鼻梁上交汇从额头到下巴五官已经扭曲得不成样子。

    “我已经说过了不方便留客何必强人所难?”她的嘴唇受伤疤的牵制每说一个字便艰难地抽*动一次令人看了胃里忍不住跟着她的嘴角开始翻江倒海般抽搐。在她举着油灯的右手腕子上竟然盘着一条蜿蜒游动的黑色小蛇如同一条造型怪异的手镯不停地昂然吞吐着蛇芯。

    飞鹰脸色一变收起手枪向上拱手:“山里风大霜重请腾几间屋子给我们休息明早一定重谢。”

    我向她身后看了几眼并没现那个看书的男人跟着下来。木楼里只有一盏灯被她端出来后里面变得一片漆黑。

    “我们没有空屋子。”她毫不客气地拒绝了飞鹰的要求一手稳稳地举着灯一手挡风慢慢下了台阶。等她站在我们面前时我这才现她腰间系着的那条腰带一样的东西竟然也是一条长蛇不过是草绿色的蛇头老老实实地咬住蛇尾安静地停在她的左肋下。

    女孩子都是怕蛇的飞月已经悄悄躲在了哥哥身后不敢露头。

    飞鹰冷笑:“我只是想借宿一晚不想生事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啊!”

    有枪在手他才不怕区区两条毒蛇。幸好这不是在从前的非洲小国否则血洗村寨的事肯定是无可避免的了。

    女人昂着头来回打量着我们几个眼神几次凌厉地落在我的脸上。她穿的是山民们的粗布大褂和宽脚长裤从哪里看都是一个普通的山民婆娘。

    “好吧既然你强求留宿我就唤大家出来看看谁愿意把房子让给你们——”她把右手覆盖在嘴唇上“吱”地吹了一声口哨远远地回荡在寨子里。“哐当、哐当”声连续响了起来每一家的楼门都开了站在门口的几乎全部是一个女人牵着一个孩子每个人腕上、腰上都缠着一小一大两条蛇。

9五毒教弃徒

    “我们的主楼都住得满满的倒不出来你看见了吗?”女人挥手指向木楼声音更加生硬“外乡人你们敢闯入大山里来当然就有办法独立解决问题请离开吧别打扰我们的宁静生活否则——”

    梁威蓦地叫起来:“打扰了又怎么样?你们不过是一群五毒教的弃徒有什么了不起。”

    他指向那女人的脸用越尖刻的语气说下去:“叛教盗宝罪不可赎沉井活剥逐出门墙。五毒教已经不要你们了别觉得自己有多了不起……”

    女人手腕一抖灯光也跟着一晃腕上缠着的小蛇腾空而起噬向梁威的喉结。

    我知道梁威说那些话的结果所以抢先出手双掌力隔空推出抢在梁威之前把小蛇反弹了回去重新落回女人的腕上。

    这种身体坚韧、毒性暴烈的铁线蛇的确是云南五毒教的特产井字形伤疤的惩戒更是五毒教对待叛徒的招牌刑罚。我努力搜索着近年来云贵一代的江湖典故终于想到了她的名字——“天敌”何寄裳。

    “何小姐我们途经此地不想树敌如果实在不方便借宿的话我们会自动退出去请手下留情。”我清楚五毒教的手段而何寄裳更是十五年前江湖上名声最响的“蛇蝎美人”之一。她的外号“天敌”应该引申为五个字——“男人的天敌”才是面如桃花心如蛇蝎曾经有数以百计的成名男人栽在她的石榴裙下。

    “小朋友为什么不开枪?你倒好心没伤害我的铁线蛇嗯看在你的面子上放你们走吧不过最好规劝一下你那个黑非洲来的朋友以后说话小心些免得自寻死路!”何寄裳冷笑着轻抚着那条铁线蛇丝毫没把飞鹰的人马放在眼里。

    铁线蛇是地球上最坚韧的蛇类皮肤能跟天蚕丝织成的防弹背心相媲美普通枪弹和刀剑根本无法射穿它。这种东西稀少而珍贵能养到通人性的地步更是少之又少所以我才没贸然开枪射击。

    飞鹰仍然在沉吟着他可不想凭对方几句话就灰溜溜地撤出去。在木楼里安心睡一晚跟在野地帐篷里凑合一晚有天壤之别。

    梁威的脸更黑他应该知道自己的武功与何寄裳相比相差太远根本就不该贸然言语侵犯。

    “还不走?别以为寨子里就这几条蛇我们的护寨神已经很久没接到贡物你们这么多人应该够它吃两个月的。再不走的话我就招呼大家关门请护寨神出来相见了。”她那张狰狞恐怖的怪脸在灯下尤其显得诡异之极让人不想再看第二眼。

    飞鹰权衡再三抱了抱拳:“打扰了何小姐。”

    他知道的江湖典故比我更多自然也听说过女魔头何寄裳的大名与其为了借宿生事不如干干净净地退出去省心。

    梁威显得很狼狈毕竟是他第一个提出要进寨子里来的。

    我向木楼顶上望了望希望能再次现那个看书的男人但窗户已经融在暮色里什么都看不到。

    大队人马6续后退何寄裳忽然盯着我的脸大声问:“小朋友你在看什么?难道我的木楼顶上藏着你感兴趣的什么东西?”

    我避开她咄咄逼人的目光点点头:“对。”

    “是什么?”何寄裳手里的油灯又是一晃似乎情绪起了波澜。

    我摇头随飞鹰一起后撤。五毒教的历史纵贯唐宋直到今天入教的每一个人都整日跟毒蛇虫蚁打交道浑身带毒思想意识也起了非常复杂的变化我并不想跟这种人扯上关系。

    “说清楚再走——”何寄裳身子一晃飞掠到我面前。

    “喀啦、喀啦”两声飞鹰与梁威的手枪同时顶住了她的脖颈食指压在扳机上随时都可以悍然射把她的脖子轰碎。

    “别碰我朋友。”梁威语气冷涩喉结艰难地上下抖动着。

    那条铁线蛇的毒牙已经紧贴在他脖子上蛇芯更是在他喉结上舔来舔去。开枪容易只是食指一动的事但他却躲不过铁线蛇一噬将会死得奇惨无比。

    飞鹰的情况并不比他好多少那条原先缠绕在何寄裳腰间的绿蛇已经绕上了他的脖颈蛇头昂立起来正对他的面门。

    “够义气有胆就开枪好了!”何寄裳手中的油灯缓缓递向我的面前一阵略带腥气的苦涩味道扑面而来。

    飞月冷冷地一笑:“还有我四把枪对着你呢!”她的双枪狠狠地顶在何寄裳后背上。剑拔弩张的气氛波及了虎视眈眈的队员他们手里的冲锋枪同时举起来向着那些手无寸铁、腰缠怪蛇的女人们。

    “四把枪?小姑娘他是你的情郎吗?值得你如此关心?不过我得奉劝你一句女人不可以对男人用情过重的。他们的心永远都在江湖永远不会全部放在你心上即使你愿意为他去死——”说到这里她的脸越狰狞如鬼那两个井字形伤疤暴烈地贲张着最深处直透骨骼只隔着一层薄薄的皮肤。

    飞月啐了一口脸上骤然飞起两道红霞。

    “何小姐大家无冤无仇何必弄得这么紧张?”我闻到油灯里飘出的苦味蓦地一阵头晕脑涨身子晃了一下站立不稳并且胸膛里一阵异样的憋闷急忙提气叫了一声“大家小心这灯里……有古怪……”

    “太迟了小朋友。”何寄裳怪笑起来。

    梁威手里的枪“当啷”一声落地身子一软与飞鹰同时倒地。

    飞月急后退但何寄裳头也不回陡然向后踢出一脚直奔飞月的胸口。本来缠在梁威颈上的怪蛇同时弹起来像条牛皮筋一样在飞月双手上一绕死死勒住连扣动扳机的动作都无法完成了。

    “手下……留情。”我提气飞扑出去千钧一之际扣住何寄裳的脚踝给飞月留下了闪避的时间但我们两个还是同时被油灯里的毒气暗算跌在了一起。

    “好一对情深意重的小夫妻啊今晚这么好的心情要不要撮合你们入洞房呢?”她喃喃低语着眼神中充满了变态的疯狂。

    所有的队员无一幸免纷纷扑倒在地原来每一盏燃起的油灯里都有那种无影无形的毒气我们一踏入这个村寨便等于落进了圈套。

    “把他们拖到刑房里明天一早先选相貌顺眼的去喂护寨神其余的好好绑着越是面目可憎的就要留到最后。”何寄裳扬手吩咐那些同样山民装束的女人们孩子们兴奋地大喊大叫着仿佛拖人去喂什么护寨神是件令人愉快的大事。

    五毒教源于云南苗疆当地人奉行“护教神、护山神、护院神、护寨神、护法神”全都是指体形长的巨蟒荒郊野外找不到那么多动物的肉喂养它们人肉就成了最主要的食物来源。

    飞月忽然“扑嗤”一笑:“喂怎么回事?长得好看的人必须先死丑人反而命长一些?”

    她是唯一一个还没被五毒教吓倒的人只是因为从来没见识过“五毒噬体”的恐怖景象很多江湖好汉见过那一幕之后一听到“五毒教”三个字就会吓得屁滚尿流、望风而逃。

    “小妹妹你不懂越是漂亮的男人说谎骗人的时候就越真诚反倒是丑人不会撒谎待人也诚恳。你这么小的年纪对男女之间的事又懂多少呢?只知道他这样眉清目秀的小白脸嘴够甜又懂得疼人也就一厢情愿地以心相许。到最后呢?人去楼空音信渺茫哭都找不着坟头嘿嘿嘿嘿……”

    她的怪眼中倏地落下两滴眼泪沿着那些井字形伤痕曲折流下。

    何寄裳的历史已经成了江湖中的不解之谜我只知道她为了偷窃本教的“五宝”之一“碧血夜光蟾”事情败露后被处以重刑然后逐出门墙只是克制蛇毒的至宝“碧血夜光蟾”也从此在世间失去了踪影。

    看着一个丑陋之极的女人哭泣实在是件让人极不舒服的事。

    她忽然冲到我面前狠狠地揪起我的衣襟:“说你为什么一直向楼上看?你看到了什么?快说?”

    我如实回答:“一个男人一个穿着豹皮大衣在窗前看书的男人。”

    她蓦地“啊”了一声嘴张大到极限仰面向着楼上做出万分惊诧的表情:“什么什么?一个……男人……一个男人……”

    我点点头勉强抬起下巴向楼上指指:“半小时前我看到他就在向东的窗口看书不知道现在还——”

    她猛地放开了手腾升而起向二楼上扑去轻功高明到飞鹤都望之兴叹的境界。那油灯仍在她右手中左手挡风急跳跃中灯光依旧不灭。

    “天哥、天哥、天哥……”人在窗外她已经急促地连声叫起来声音里夹杂着惶急的甜蜜。

    我的心突然一沉顾不得跌在地下后双肩剧痛就地翻滚着爬起来跌跌撞撞地向前跑。“天哥、《诸世纪》”这两点一下子让我想到了什么但身体中吸入的毒气太重腿脚已经不受使唤。

    那石阶很陡我没时间多想猛咬舌尖一股甜腥气直迸出来随即动“兵解**”以自身鲜血提升内力勉强压制住毒素拔地而起落后何寄裳五秒也飞升到了二楼窗口。

    出乎意料之外的是整个二楼都空荡荡的没有任何家具更没有什么穿着豹皮大衣的男人。我曾在望远镜里看到那男人坐在桌前看书最起码应该有一张桌子、一把椅子存在但现在什么都没有只有一间空房子。

    “天哥——”何寄裳的声音从一楼传来接着又风一样卷上二楼站在空荡荡的楼梯口手里高举着那盏铜灯。我们隔着十五步距离面面相觑接着同时出一声吼叫。

    她问的是:“你骗我?天哥在哪里?”

    我问的是:“那男人是谁?天哥是谁?”

    一瞬间我们都进入了疯狂的状态同时向前飞跃。她的左手恶狠狠地扣向我的喉结双眼中燃烧着愤怒炽烈的碧火。我不会再给她机会双掌一合夹住她的手掌一拉一顿已经让她左臂脱臼随即撮唇一吹那盏灯立刻熄灭。

    “天哥在哪里?你告诉我他在哪里?”突如其来的黑暗之中只看到她眼睛里闪烁的碧光像是困在牢笼里的焦躁的毒蛇。

    我伸出右手拇指、食指、中指以“鹤嘴劲”的功夫在她太阳穴上轻轻一啄让她短暂地失去知觉以免激动过度造成更严重的内伤。她软软地倒了下去几秒钟内我的眼睛也适应了黑暗沿楼梯而下。

    一楼不过是简单的床、桌椅、灶台也是空无一人。

    我在一楼大厅里停了几秒钟一下子想到梁威应该也看到了那个男人的存在毕竟是他先用望远镜向村寨里窥探的。不管那男人是谁我得先确定他是真实存在的。奔出大厅之后梁威正在吃力地爬起来有两个表情古怪的胖大女人正弯腰去抓他的胳膊。

    “梁威!”我跃下阶梯在两个女人后背上轻推一掌她们便“噔噔噔”地踉跄着跌了出去。

    “告诉我二楼上有个男人在看书——我们刚刚现这村寨时你也看到过对不对?”我压低嗓音尽量让自己的表情趋向自然不在大家面前失态。

    梁威愣了愣仰面向二楼黑糊糊的窗口看了看竟然慢吞吞地摇摇头:“我不知道当时我只注意到灶台前的人至于二楼有什么根本没注意。”

    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我们向木楼方向窥探时前后相差不过几秒钟那个在窗前看书的男人身穿黄褐相间的豹皮大衣非常显眼以梁威的警惕性怎么会没注意?

    “的确有那么一个男人梁威你必须肯定地告诉我有没有看到——”我提高了声音飞鹰、飞月都支撑着起身奇怪地看着我。

    梁威皱着眉想了想很肯定地摇头:“没有那个窗口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我凝视着他的眼睛他没有撒谎而且也没必要撒谎。

    何寄裳出现在二楼的窗户里油灯重新点燃但她眼里已经没有了杀气向对面的丛林眺望着陡然出一声滚雷般的呼啸惊天动地一样远远地播散出去。

    “‘盗墓之王’杨天天下独步的大英雄你既然来过为何不能现身见我?难道是嫌我受刑之后面目丑陋?知道吗?我保持这个样子只是为了教你明白那只‘碧血夜光蟾’来之不易你一定要回来带走它免得辜负了我为此而付出的代价……”她靠在窗前高举着油灯仿佛要为远方的来客点起指引方向的信号。

    我低声长叹半小时前我看到的情景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幻觉。

    “风你没事吧?脸色那么难看?”飞鹰关切地问。

    我轻轻摇头:“没事。”

    “兵解**”已经彻底扫清了吸入肺里的毒气我是在为何寄裳与大哥杨天的关系忧心忡忡。至于我的脸色难看则是太大的希望落空之后极度的失望所致。

    从何寄裳的自言自语里推断大哥杨天曾在这里住过而她的叛教盗宝似乎完全是为了大哥。

    何寄裳出的呼啸声在丛林上空足足回荡了三分钟才结束声势的确惊人。

    队员们被那些身缠怪蛇的女人们捉住我不想出手伤人也不想飞鹰他们受伤仰面向上叫着:“何小姐我们远来没有恶意请你手下留情。”

    向前探索的路还长我们最好不要结下五毒教弃徒这样的大敌否则向前推进后的补给线路便永远不得安宁了。

    何寄裳一跃而下再次逼近我:“你到底是什么人?怎么能知道天哥的事?难道是教主派来追杀我的?”

    受过重刑的女人往往心理严重变态我不愿跟她多作纠缠立刻摇头:“不我跟五毒教毫无关系刚刚或许只是幻觉罢了请何小姐不要见怪。”

    论武功她不是我的对手唯一令我忌惮的不过是那条诡异灵动的铁线蛇而已。

    “只是幻觉?只是幻觉?”她的声音里重新充满了绝望。

    我忽然觉得她其实是个可怜之极的女人如果这腔真情全都是为了大哥我们应该是可以携手合作的亲人才对并且追求的目标也是完全一致的那就是——找到大哥。至于眼下的困境五毒教驱蛇解毒的功夫当世无双对进入兰谷、寻找苏伦也会大有帮助。

    “对。”我肯定地点头不管飞鹰与梁威诧异的眼光。

    “那好放开他们——”她扬声吩咐那些女人不过队员们被油灯出的毒烟所迷虽然没人绑住他们也都呻吟着无法动弹。

    “你看我已经放了他们能不能麻烦你跟我上楼来替我解答几个问题呢?”她凝视着我眼底深处是两朵粼粼跳跃着的碧火妖异而诡谲。

    据说年轻时的何寄裳是苗人部落里万里挑一的美女引得八方山寨头领、四海江湖好汉垂涎只不过她是五毒教老教主钦点的下一代圣教主必须终生保持处子之身渐渐地也就没人做这种没指望的美梦了。

    从出水芙蓉般的美人到现在惊恐万状的丑鬼她思想上所受的创痛可想而知。

    “今天晚了不如我们明天再来打扰。”我谦恭地抱拳行礼准备告辞。夜宿丛林荒原也要比跟这群整日与毒为伍的女人们在一起安心。

    “好吧我们苗人向来讲究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滴水之恩、涌泉相报既然阁下不肯赐教那就请吧恕不远送。”她左手牵起裙边向我微微屈膝行礼。她的脸划得不像样子腰肢却仍旧纤细如柳能够依稀看见昔日的美丽。

    她的裙边蓦地无风自动四条黑黝黝的小蛇同时弹射出来。

    我只来得及双掌一拍夹住其中一条双腕上突然一凉后颈上也跟着一阵麻痛浑身的力气像是扎漏了的气球空气迅放空摇摇晃晃地向前跌了下去。

    铁线蛇的毒性果然厉害被咬中的一瞬间我的思想意识便彻底消失了。

    再度醒来时我先看到的是万道霞光正从窗子里射进来。我此刻是躺在一张宽大的竹床上身子下面铺着整张的虎皮柔软而干燥。

    窗前一个即将熄灭的炭火盆仍旧出苟延残喘的微弱红光。

    五毒教解毒的本领天下独步所以即使被再多的毒蛇咬中她们也有办法把人的性命留住。

    枕边居然放着我的卫星电话绿色信号灯一闪一闪地跳动着。任何人的第一反应或许应该是抢过电话报警求援但我没那么做而是舒舒服服地打了个哈欠翻了个身眯起眼睛继续睡。

    这是在深山野林里毫无地标参照物让警察到哪里去救人?他们还没有美国海军6战队的本事单凭地球仪上的纬度、经度交叉点就可以奔袭地球上任何一个角落。再说既然对方把电话丢在我枕边就不怕我打给任何人我又何必去做那些无用功?

    大哥杨天曾来过这里?为什么?难道他的目标也是要过兰谷进天梯直指阿房宫?就像苏伦的目标一样?

    这些问题像是早就调校好的闹钟一样自然而然地涌进脑海里不容我逃避。有了“碧血夜光蟾”在手兰谷里的毒蛇再多都不成问题但何寄裳又自言自语说大哥并没有带走那件宝物为什么?

    “你醒了?”何寄裳慵懒的声音响起在角落里。

    “是伤了我又何必救我?铁线蛇的毒素在伦敦交易市场的售价已经高达六千美金一克岂不是极大的浪费?”我凝视着屋顶想象着目光可以穿透那些巨大的方木直达二楼。

10盗墓之王杨天的女人

    大哥杨天的形象怎么会出现在那里?是由于夕阳下光影的折射反映成了海市蜃楼吗?

    “当然我只想让你明白杀了你或救醒你是轻而易举的事最好告诉我实情否则随时都可能死在铁线蛇的毒牙下。”

    我起身坐起来伸了个懒腰。朝霞在窗口漫射着景象绮丽壮阔无比。

    “你真的看到……那个男人出现在二楼窗口里?”她仍在重复这个问题。

    如果只有我看到那一幕实在是太难解释了。我翻身下地穿好鞋子指着那道窄窄的木梯:“我们可以上去谈其实我也很想知道他是怎么出现的。”

    何寄裳幽幽地叹了一声:“上去又能怎么样?这么多年来我每天都会上去打扫早晚各一次但他从来没出现过——”她手里握着一本书正是那本英文版的《诸世纪》。

    我强忍着惊骇:“我看到他在看书应该就是你手里这本。”

    何寄裳陡然手腕一振书本直飞到我面前。

    我接下书翻开扉页一行熟悉的行楷小字跳入眼帘:“世上最好的刀法就是永远不必思考如何出刀;穿越光影与空气目光所及刀锋便能到达。古人有‘逾距之掌’我自然可以有‘逾距之刀’拘泥于古人者耻师古人长技者荣。”

    这绝对是大哥杨天的笔迹确定无疑。

    “真的是这本书?”何寄裳的声音里混合着失望与希望。

    我迅向后翻着却再没现有字迹存在除了纸页已经泛黄外与我读过的版本毫无区别。

    “这是一本刀谱他把它叫做‘逾距之刀’可惜我看了十几年一点都没参悟到。”何寄裳困惑地仰面叹息。

    “我的朋友们呢?”我放下了书。

    “他们都很安全并且昨晚饱饱地吃了一顿饭还舒舒服服地在木楼里睡了一觉。看在你面子上我不会为难他们但是你要告诉我他为什么会出现在二楼上不早不晚偏偏在你到达寨子前出现?”何寄裳满怀期待地盯着我或许是希望从我的表情变化中得到什么讯息。

    我起身踱了几步忽然问:“何小姐你有没有现一个单身进山的探险者是个中国女孩子名叫苏伦。”

    她断然摇头:“没有。”

    从窗口东望这个村寨就建在小路旁是通向兰谷的咽喉要道。如果苏伦一直向前走肯定会经过这里。时针已经指向七点钟但所有的木楼仍旧一片安宁似乎所有人都处在高枕无忧的酣睡之中。

    “那个人是‘盗墓之王’杨天?昔日名满天下的大英雄?”我故意再次试探她。

    她点点头即使在幽暗的角落里仍旧遮不住那张丑陋的脸。

    “他怎么会在这里?在江湖上消失了那么久难道就是隐居在这神秘的山谷里与五毒教的高手在一起?江湖风波险恶我实在不敢相信你说的话除非——”

    “除非什么?”她对我的诘问不以为忤。

    “除非你先摘下那张人皮面具来让我看到你的真面目。真正的前五毒教圣公主脸上留下了不可磨灭的井字形伤疤而你的脸上却只是一副面具嗯我想它应该是出自于印度人的手工产品价值不菲吧?”我微微一笑。从昨天在木楼前第一次见她我就察觉到了破绽。

    何寄裳愣了愣:“我是五毒教弃徒何寄裳难道江湖上还有那么无聊的人肯冒充这个角色?”

    我摇头:“那你为什么不露出自己的本来面目却在面具遮掩下装神弄鬼?”

    角落里忽然荡漾起了杀气像是突然被巨石投中的湖心荡起阵阵波澜。

    “杀了我可以就永远不会有人再看见二楼上的‘盗墓之王’杨天你最好想清楚再动手。”单纯论武功她还不是我的对手。

    “我是何寄裳没有什么好证明的。戴不戴面具我都是那个被逐出门墙、又被男人抛弃的可怜的何寄裳——”她的脸转向窗口。

    我向前跨了长长的一步瞬间跃过十步距离“哧啦”一声撕去了她的面具。她出一声惊呼双臂挥出十根尖锐的红色指甲划向我的面门但我身子一仰又以同样的度急退回来停在床前。

    “你到底是谁?”我们同时惊骇地叫起来同时大吃一惊她惊异于我突进突退的身法而我现她脸上光滑细腻根本没有传说中的井字形伤疤。

    “逾距神功?逾距神功?你也懂得这种武功吗?”她惊愕地望着我露出一张苍白但精致妩媚的脸特别是那双水汪汪的眼睛像两泓幽幽的深潭风情无限。

    “你到底是谁?传说中的井字形伤疤呢?”我苦笑着举起手里的精致面具。印度人的易容术冠绝亚洲在这种薄如蝉翼的面具上可以做出任何让人眼花缭乱的效果比如那两道井字形伤疤逼真之极。

    楼里的气氛突然尴尬之极因为她是一个那么漂亮的女人特别是等她轻轻搓了搓自己的脸恢复淡淡的血色之后陡然间艳光四射仿佛将那个幽暗的角落一下子照亮了似的。

    “我是何寄裳良玉灭斑那两块伤疤早就磨平了只是心里的某个伤疤却永远不能愈合。你呢?怎么懂得天哥的‘逾距神功’?难道你跟他会有什么关系?”她狐疑地盯着我。

    我轻轻摇头:“世间的轻功门派数以万计这只是微不足道的功夫而不是什么‘逾距神功’。至于我江湖上的无名小卒而已跟他那样的大人物毫无关联。”

    只有这样的脸才配得上“蛇蝎美人”后面这两个字。这种“惊艳”让我有猝不及防的喜出望外。我希望大哥那样的大英雄爱上他或者被他爱着的都是世间独一无二、卓尔不群的奇女子容颜冠绝天下。

    自古美人爱英雄他是天下第一的大英雄身边自然应该有举世无双的美人相伴。

    何寄裳重新戴上了面具但这张丑陋的脸似乎已经变得温情脉脉起来。

    “你在想什么?”她走到窗前浑身沐浴在霞光里。

    我由衷地赞叹:“你真美可惜——没能见到大侠杨天当年的神仙风姿如果跟你在一起并驾齐驱游历天下必定是江湖上最让人羡慕的神仙眷侣为凡夫俗子们争相传颂。”

    何寄裳既然能受到五毒教老教主的青睐选定为未来的接班人本身的资质必定是万里挑一的高手。一个既美丽又本领出众的女人身上折射出的灿烂光华是任何花瓶样的年轻女孩子所无法比拟的。犹如满月比之星星即使繁星满天等到月亮缓缓出现所有的星光便无一例外地被压制住了。

    她忽然出一声苦笑我急忙解释:“我说的是真心话即使杨天大侠在这里我也会这么说。”

    “谢谢但他心里已经有了另外一个女孩子。终此一生他爱的只有她。”她倚着窗子任由两块井字形伤疤被霞光铺满思想似乎已经沉浸到了无边往事里。

    “哦?是谁?是不是江湖上一直传说的蓝妖、蓝姬两姐妹?”从手术刀那里听来的大哥的往事似乎那两个女孩子一直都跟在他身边。所以在见到何寄裳之前我觉得大哥生命里唯一欣赏的或许就是她们两个。

    “你真的有兴趣听?”何寄裳皱着眉。

    “对大侠杨天是我最尊崇的江湖前辈更是我学习的榜样所以我渴望知道他的故事。”如果大哥爱着另外一个女孩子手术刀为什么从来没提起过?

    江湖往事像很多纠缠在一起的毛线团彼此牵连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跳出一点点头绪如果不能及时抓住很快就又淹没在杂乱无章里。所以我希望何寄裳能把关于大哥的往事说完。

    “那好请稍等我去沏一壶蛇胆茶来边喝边谈。”她走向灶台体态窈窕腰肢轻盈丝毫表现不出三十多岁的女人那种惯有的疲态。

    看着她的后影我心里浮起了一个以前从没考虑过的问题:“大哥究竟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子?除了被手术刀一直念念不忘的蓝妖和蓝姬除了五毒教圣公主何寄裳他的生命里是否还充满了更多美若天仙、翩若惊鸿的女孩子?”

    “喂我还没请教你的名字呢?”走到门口何寄裳忽然转脸问了一句。

    “你可以叫我‘风’所有人都这么叫我。”不知为什么我的鼻子有些酸。其实我希望有一天大哥也能这么叫我等我们见面时我不会再是他抱在襁褓里的累赘而是跟他平分秋色的新一代“盗墓之王”同样受万人景仰。

    “大哥你在这里吗?”我喃喃自语眼眶里有什么东西要流下来但我强装出一个笑脸把它们硬生生挤回去。

    在这栋古老的木楼里我觉得大哥总在冥冥中看着我所以我不能表现出儿女情长的软弱来。

    灶间里传来茶杯、茶壶碰撞的叮当声我信步登上楼梯空荡荡的二楼已经被霞光照得红彤彤一片。到现在为止我确信自己没有看错无论是基于海市蜃楼或者是光影折射总之我曾在昨天下午夕阳落山前千真万确地看到了窗口出现的人。

    按照物理学上的解释在某些特殊地质条件下人类的活动影像会被完整地保留下来就像光学镜头加上录影带的摄像功能一样只是另外一些自然界的物质充当了镜头和录影带的功能。等到跟“保留”时完全相同的天气条件出现时这些影像就会被重放出来。

    如果需要解释我看到的那一幕只有这种说法能令人明白几分。也就是说在很多年前的一个黄昏大哥在窗前看书大概有三分钟左右的影像被保存了下来。等到昨天或许是因为相同的光影条件影像又在我的眼前播放出来。

    梁威没看到这些的原因或许是缘于他的眼球成像结构跟我完全不同而已。

    现代应用物理学可以解释的自然现象真的是非常有限有时候简直是束缚人类想象力的瓶颈把很多本来可以有重大突破的项目都给否决了。

    “风茶来了。”听何寄裳这么叫我忽然觉得心里暖融融的有一种回到家的感觉。

    我们在窗前相对席地而坐茶具竟然是难得的羊脂玉壶和碧色玉杯。何寄裳提起茶壶壶嘴里倾泻出的茶水亦是碧绿色的泛着淡淡的清香。

    “蛇胆茶是用五步蛇、草上飞、青竹口三种毒蛇的胆加上春天的嫩茶尖炒制而成可以去心火、清眼目、驱散瘴气毒雾请——”她亲手捧起一杯茶双手献给我。

    这一刻她不是曾令天下英雄谈虎色变的五毒教圣公主而是我的某个家人。我在世界各地游历了那么久处处为家处处都不是家却在西南边陲这个小小的村寨里找到了“家”的感觉。

    “多谢。”我接过杯子温润的玉质带着淡淡的暖意直暖到我心里去了。不必举杯去看我也能想象到它的底下应该錾刻着“秦时明月”四个汉隶小字这是正宗的唐代宫廷玉器两只无耳玉杯下面刻的是“秦时明月”短颈扁口玉壶下面刻的则是“汉时关”三个字。

    “用这样的玉杯喝茶真是太奢侈了!”我由衷赞叹。即使像手术刀那样身家数亿的高手至多只会用几千美金一只的杯子喝茶还没到用价值五百万美金以上的真正古董来宴客的地步。

    何寄裳专心倒茶、品茶对刚刚的话题再不提起。

    我只能主动问:“何小姐关于大侠杨天你能否再说些什么?在下洗耳恭听。”

    她双手捧着玉杯轻轻摇头。

    太阳已经悬起于东方的丛林之上天空一片晴朗如果没有昨晚这场变故现在我们应该已经向前推进了五公里不少。

    “何小姐刚才说得好好的怎么忽然停了?绝代好茶千年好杯如果再有江湖前辈们的快意往事做伴岂不是一件大快人心的好事?”我明白她以沏茶做借口肯定在心里反复权衡利弊才做了闭口缄默的选择。

    木楼后面突然响起了一种深沉雄浑的吼叫声似乎来自于极深的地下声音经过几度折射才传到楼上来的连续响了十几秒钟。

    “别怕那是护寨神饿了的动静。”她提起玉壶给我续杯。

    我坦然笑着:“我不怕以前在亚马逊丛林里见过当地土著人用长矛和毒箭围猎‘勒高垣巨蟒’。它们的体积虽然庞大毒性却只跟眼镜王蛇在伯仲之间的确没什么可怕的。”每一类巨蟒出的声音都不相同不必看到它们单凭听力我就能清晰判断出种类。

    勒高垣巨蟒属于地球上的一类凶猛动物我只是不明白五毒教的人有什么办法把生长在另外一个洲的凶猛生物当作自己的护寨神呢?他们又是怎么把勒高垣巨蟒长途跋涉运抵此地的?

    “看得出你很聪明也一定明白我们五毒教的行事原则有恩必报有仇必报而且会提高十倍加诸于对方身上。”她的目光穿过玉杯里冒出的氤氲热气直盯着我。

    我点点头她肯自称“五毒教弃徒”、提“五毒教的行事原则”也就能证明虽然被逐出门墙她仍然当自己是五毒教的人。

    “在你之前曾有不下一百人居心叵测地到寨子里来打探‘盗墓之王’的消息。他留下那么多财产、古墓挖掘图纸、盗墓要诀肯定会引起江湖人物的觊觎。结果他们都进了护寨神的肚子无一幸免。我希望你不是如果抱着跟他们一样的心思而来结果也将完全相同不会有什么例外即使我觉得你很顺眼——”

    财宝动人心自从大哥神秘失踪后很多抱着“盗墓财梦”的人都在孜孜不倦地寻找他的下落准确说是在找他遗留下的盗墓地图从而能够不费吹灰之力地进入那些深埋在地下的宝库。

    手术刀之所以隐瞒我的身份也是为了我的安全考虑免得成了搜寻者们手里的人质。

    我明白何寄裳的心情喝完了杯子里的残茶取出卫星电话彬彬有礼地笑着问:“可以打个电话吗?”

    要想取得她的信任必须得做些什么才行。

    何寄裳点头锐利如刀的目光始终不离我的面门。

    我拨了小燕的号码足足等了十秒钟他才接电话出梦游一样的呓语:“谁……找谁……”

    “是我风你怎么了?又在睡觉吗?”作为一名级黑客他向来习惯于昼伏夜出长久的黑白颠倒的生活让他养成了每个月都要不吃不喝连睡四十八小时的怪癖。

    小燕突然兴奋起来睡意全消带着异乎寻常的狂热:“风——我一直在等你的电话回答我一个问题我知道这样级奇怪的问题只有你才答得出。问过小萧姐一百次了她总是说不知道……”

    我只能提高声音打断他:“小燕你先停一下帮我找一份资料前苏联雷电物理学家米扬洛夫——”

    他反过来又打断我:“不不不你先回答我先回答我!”口气强硬暴戾之极根本不像平时的说话风格并且巨大的声浪从听筒里直射出来连何寄裳都听得一清二楚。

    他还是个没长大的孩子我只好暂且妥协:“好你说。”

    “是这样世界上所有的计算机硬件专家们都说所谓的级黑客不过是些精神变态的‘键盘上的巨人、行动中的矮子’——我要彻底改变这一点为了给黑客正名让那些只懂得焊接元器件电路板的家伙们知道黑客的力量无处不在、无所不能。所以我正在分析獠牙魔的资料你看谷野神秀死了他生前操纵的獠牙魔去了哪里呢?别告诉我说随着他的死獠牙魔也消弭在空气中了。我在想獠牙魔仍然存在不过是以另外的不可感知的形态存在犹如水遇冷结冰遇热汽化。可以大胆地设想一下我只要用恰当的途径将已经‘汽化’的獠牙魔还原为固体状态然后侵入它的思想加以操纵也就翻身成了獠牙魔的主人对不对?”

    小燕一口气说了这么多兴奋程度越来越高涨。

    “对。”我只简单地回了一个字他的话在理论上是成立的。

    “哈哈我就猜到你会这么说风你太伟大了!你的想象力出地球上所有的人嘿嘿看我的吧或者将来的某一天我会带着獠牙魔去找你操控一切成为地球的主宰……”

    黑客是一群游弋在互联网海洋里的特殊种群很多人把他们比喻成十八世纪横行欧洲的海盗总是有很多在常人看来属于“变态”的想法异想天开之极。

    “好了小燕我已经回答了你的问题该听我说了吧?”我觉得他的亢奋正在减退像是刚刚吸足了海洛因的瘾君子。

    一阵“噼里啪啦”敲击键盘的声音传来他懒洋洋地回了我一句:“米扬洛夫的所有资料都已经备好包括打着‘俄罗斯绝密’记号的、五角大楼绝密记号的全部丢在你信箱里。不过很多尺寸巨大的图片你用卫星电话上网是无法解开的我也爱莫能助谁叫你跟苏伦姐一样莫名其妙地钻进深山沟里?当然我可以传一份纯文字版的东西给你不过要在四十八小时之后我需要睡觉再不睡就困死了……”

1银针镇魂术

    我“喂”了两声得不到回应过了一会儿听筒里传来的已经是小燕香甜的鼾声。

    “刷”的一声木楼的后墙慢慢滑开里面竟然藏着秘室并且是一间现代办公设备一应俱全的书房。一台惠普笔记本的电源指示灯忽闪着正处于休眠状态旁边则是打印机、传真机、投影机、卫星信号射接收设备、低噪声电设备。

    “这里是我的书房可以暂时借你用——”

    茶已经凉了何寄裳捧着茶壶袅娜地走向楼梯把我一个人留在洞开的秘室前。

    米扬洛夫是前苏联最著名的雷电研究专家但他真正扬名于世界却是凭借“雷电成像储存系统”这一二十世纪最伟大的明在前苏联解体之前已经偷偷地通过国际掮客将所有的研资料高价卖给了美国人所以他也成了前苏联政权中“最不可饶恕的卖国贼”被关进了高加索山底下的国家铁狱终生不得重见天日。

    顾名思义这套系统可以模拟出雷电产生时的真实环境然后利用这种自然现象的力量得到真实图像并且顺利保存起来。

    雷电无处不在如果美国人能进一步引申展这项技术将会凭借大自然的暴烈力量无可阻挡地入侵地球每一个最私密的角落。

    我的想法或许可以引用米扬洛夫的理论让大哥杨天的影像第二次主动出现而不是被动地守候等待。

    打开电脑之后通过卫星电话进入互联网在我的信箱里的确放着几千页文字资料还有一百多张巨大的图片上面拍摄到的全部都是形状各异的闪电图形。除了我们最常见的枝形和球形闪电竟然还有方形、三角形、菱形等各种形状的闪电。

    要看完这些资料只怕得费些工夫。

    我略微思考了一下先拨了个电话给李康因为我需要蒋光、蒋亮兄弟当年误入地下宫殿的详细叙述。李尊耳虽然自称如实地记录了他们的话但他是一介腐儒对于探险和盗墓一无所知又怎么能正确理解蒋家兄弟描述的东西呢?

    李康的声音也是迷迷糊糊的应该是刚刚从睡梦中醒来:“啊风先生你还好吗?”

    失去了苏伦的领导这几个人像无头苍蝇一样停留在妃子殿不知道进退只是在漫无目的地瞎等着。

    我温和地吩咐他:“李康我们现在过了石墙到达了一个比较安全的村寨。你带令尊、蒋光、蒋亮和巴昆兄弟过来让其他人陪同席勒先生留守在妃子殿。记得特别是蒋家兄弟我需要跟他们详细长谈以确定进入天梯的位置。”

    变乱之中一定需要有人站出来承担一切、安定军心我要起的就是这个作用。当然何寄裳还在怀疑我村寨里的形势也并没有完全得到控制但我始终明白自己进入丛林的第一目的就是寻找苏伦成功地把她带回城市去。

    何寄裳的出现对我而言是个意外之喜或许应该给她时间了解我。我相信自己的感觉她跟我一定会成为好朋友就像苏伦、萧可冷那样。

    “风先生大家都很害怕你去过的那石屋坍塌了旁边的小溪都被血染红了。血一直从上游淌下来我还以为是你们出事了……”李康颤抖的声音逐渐平静下来。

    我轻轻笑起来:“我们怎么会有事?几十人的队伍围猎老虎都足够了放心。”

    溪流里有血水我第一反应便是想到了小关带领的六个人。假如附近丛林里没有其他人马的话出事的就只有他们。

    “那好我马上带他们进山。村寨在什么位置?据巴昆他们说山里没有什么村寨的这可奇怪了……”

    我不理会他的自言自语马上提高了声调:“过了石墙沿小路前进就能到达这里。我们随时电话联系还有——你把所有人能够收钱的银行户头统计一下我会命人给他们存钱进去每人十万。”

    李康惊喜地连声道谢瞬间便鼓足了勇气:“太好了我们马上动身进山。”

    收线之后我迅翻看着资料渴望找到与木楼这边地势相同的实例。

    米扬洛夫曾经亲身体验过三十余次被雷电保存下来的影像重现的过程其中有二十次以上生在北欧冰岛境内。他的理解越是靠近北极的位置地球磁力线会变得越来越密集为储存影像创造了良好的先天条件。

    他与另外一个极地研究专家陀日科夫经过近十年的极光研究已经成功地摸索出利用极光的强大能量作为激“储存环节”的关键按钮。只要分析出其中的成像要素就能推而广之利用任何光能作为储存的动力。简单来说只要米扬洛夫的设想研成功我们的生活中将会随时充满各种活动的影像成为一个光怪6离的世界。

    唯一的遗憾是迄今为止亚洲大6还没有现过这种自然界的奇怪现象。

    米扬洛夫对此做出了自己的结论:“亚洲的地形特点、人口密集度、空气干燥度、绿化覆盖率都阻止了这种现象生的可能。”

    那么我看到的是什么?难道是纯粹的幻觉?

    我起身踏遍了二楼上的每一个角落又从窗口里向对面丛林里望着找到了自己和梁威埋伏的地点。大哥与何寄裳之间曾经生过什么样的故事?他离开这里后又去了哪里?难道是前面的兰谷、天梯、阿房宫?

    “风新茶来了。”何寄裳无声无息地再次出现开口之前她已经在我身后站了很长时间一动不动地凝视着我。作为“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江湖高手我甚至能感觉到她的目光里带着莫名的灼热。

    “你很像一个人。”她重新在玉杯里斟了茶似乎不经意地开口。

    我无言地微笑着鼠标急点击那些文字档案一目十行地向后翻阅。对何寄裳的追问越急迫她的警惕性就越高越会守口如瓶不如暂退一步等她主动开口。在还没有水到渠成之前盲目的追问只会让她疑心越来越重。

    “你带来的人我都会妥善安置不会伤害他们不过那个红袄红裤的小姑娘看起来有点奇怪。”她轻描淡写地说下去。

    我放开鼠标转脸向着她:“对你是五毒教的高手又在丛林里住了这么久应该能看得出她是中了别人的**术思想完全被控制住了。昨天我第一次看到你还以为她是五毒教的药人呢——”

    五毒教作为江湖上最著名的邪恶门派名声之差不亚于从前恶名昭彰的魔教。他们培训的药人功能和威力与今天伊拉克盛行的“人体炸弹”差不多都是牺牲自我跟刺杀目标同归于尽。

    何寄裳笑起来:“自从认识天哥我已经忘掉了教里的那些残暴手法。”

    我认真地凝视着她的眼睛:“你还是不相信我?我真的很想听到大侠杨天的故事否则也不会滞留在此。我有个最好的朋友在丛林里莫名其妙地消失不知生死我得去找她。如果你不想说就等以后再说吧……”那张面具的眼睛部分也做了巧妙的伪装用一层透明的浅褐色薄膜遮住了她眼睛里的灵光。

    人在江湖为了保护自己不得不堆砌起层层伪装无论男女唯有如此才能避免受到伤害。

    蓦地一阵驴子的叫声从木楼左侧传来。

    我腾地跳起来带起满堂风声:“何小姐你这里……也养着驴子?不我是说这头驴子就是我朋友骑着的那种!”

    毫无疑问这头驴子与我在妃子殿听到的驴子叫声完全相同。据李康说驴子是他们从妃子殿的老乡手里买来的脚力快、耐力长是最好的黄土高原驴子品种。

    一瞬间我脑子里转过几百个念头有个焦躁不安的声音一直在叫着苏伦的名字。

    “驴子是自己跑来的就拴在木楼左面你可以下去看但我没见过你朋友更别怀疑我图财害命可以吗?”何寄裳镇定自若。

    我匆匆下楼站在门口的台阶上向左看果然在一栋木楼的廊柱上拴着一头灰色的健硕驴子甩着尾巴不停地咴咴直叫前蹄不断地踢在柱子上出“啪啪”的声响。

    何寄裳似乎没必要说谎她想隐瞒什么的话应该早就把驴子处理掉了何必等我们一路找上门来?

    驴子在而苏伦单独消失事情变得越扑朔迷离了。没了驴子她靠什么代步呢?

    我向南面遥望小路依旧掩映于丛林中。载着席勒的驴子可以自动回到石墙的位置为什么这一头却跑到这里来?可见苏伦的足迹已经过了村寨位置当驴子从前路返回石墙时途径村寨被女人们捉住。

    如果这个推断成立苏伦就一定会在南面的范围我必须迅赶上去。

    “看什么呢?那边很快就要到兰谷一个充满着飞蛇的恐怖地带。”何寄裳从二楼窗子里探出头来。

    “那没什么以我朋友的本领不可能被区区几条蛇就吓退。何小姐请高抬贵手放了跟我一起来的人我们该上路了。”一旦确立了苏伦所在的方向我迫不及待地要向前开进。

    何寄裳遗憾地笑着:“这么快就走我还没来得及略尽地主之谊呢。”

    今天是个大好的爽朗晴天我深呼吸了几大口用力扩伸着双臂。每一次感觉抓到了苏伦失踪的线索后自己都会精神倍增重新抖擞。

    何寄裳打了一声悠长的呼哨立刻平静的村寨里起了一阵小小的喧哗女人和孩子推推搡搡地把队员们扫地出门尴尬地集中在村寨中间的大路上。那个痴呆的小女孩站在飞月身边手里抓着一个雪白的馒头愣怔着面向太阳。

    “风我觉得她——”

    何寄裳的话没说完我突然有了灵感向飞月大叫了一声:“飞月看看那孩子的头里有什么?”隔着二十步距离我现小女孩的朝天辫体积太庞大了而且捆绑手法异常拙劣像是小孩子自己扎起来的。

    飞月听话地抬手解开了小女孩的红头绳头乱蓬蓬地分散开来。

    “嗯?一个小木人?”飞月的手指在小女孩头顶扒拉了两下掂起一个半寸长的小东西高举在手里。

    何寄裳陡然长吸了一口冷气低声叫出了四个字但那时候我已经身在半空急掠到飞月身边。那是一个半寸长的木人细致地描绘着五官模样胸口位置贯穿着一根纤细的银针后面还用朱砂写着一个“镇”字。

    “当心那是龙格女巫的‘银针镇魂术’别碰那根针!”何寄裳大叫。

    飞鹰和梁威踉跄着迅围拢过来我伸出手把木人接在手里反复地观察着。

    针穿小人向来就是巫术中的经典手法只不过在十八世纪巫术横行的年代北方巫师喜欢用纸人作法而南方巫师则是用扎得非常精致的稻草人两者殊途同归都是用银针刺在小人的要害部位再书写上极端恶毒的诅咒。

    法力高深的巫师仅仅凭这样的小人就能千里追命让被诅咒者蹊跷死亡。不过用木人作法江湖上却很少听说。

    小女孩“哇”的一声大哭起来飞鹰厌恶地皱起了眉在她肩膀上重重一拍恶狠狠地恐吓着:“别哭再哭就丢你到山沟里喂狼!”

    “我要回家我要回家……”小女孩扁着嘴委屈地叫着挥手丢掉了手里的馒头。剔除了头中的木人后她竟然可以开口说话了而且动作和表情都恢复了正常。

    飞月满脸喜悦地看着我不说什么钦敬之情溢于言表带着小女孩退到一边去低声哄着她。

    “我现了苏伦骑过的驴子据何寄裳说它是自己跑来的。按照我的判断苏伦的位置应该在村寨南面已经深入到丛林深处去了。所以我们应该马上行动向前追上去。”

    梁威抬头看了看天爽快地点头:“那好我带几个兄弟头前开路。”

    晴天总是能够让人心情爽快的他一声令下立刻有六个矫健的年轻人站了出来。如果我的判断正确这一次的行动并非赶到兰谷入口就停止而应该是一直追下去直到现苏伦的踪迹。

    为保险起见我需要预先知道前面的天气状况。这种人迹罕至的丛林里水汽蒸腾空气湿度变化千差万别往往有“十里不同天”的奇怪气候。

    红小鬼接电话时睡意蒙眬:“风先生……啊天气?从妃子殿向南四十公里左右有强烈的冷热气流相撞产生锋面雨或者暴雪的可能性百分之九十以上时间会在五小时之内。如果没有强冷北风出现的话雨雪天气将至少持续十天……”他打了个长长的哈欠结束了这次汇报。

    每一个黑客的形象总是伴随着哈欠和惺忪出现似乎这群人天生就是“永不失眠患者”随时都需要补充大量睡眠并且这种疲倦程度与黑客的名气绝对成正比。

    “谢谢。”我刚刚要收线红小鬼又不安地添了几句:“风先生兰谷一代最近有异常的地磁现象频繁出现特别是一直向南到了山谷的尽头大约在北纬三十度中心位置更是形成了极为罕见的地磁暴。从印星四号气象专用卫星上得到的资料显示地面磁场紊乱之极如果按照常理解释犹如一个巨大的磁铁矿生了急坍塌后造成的奇异变化但真实情况如何没有人会知道多加小心。”

    我内心惊骇但表面不露声色:“地磁加强了多少倍?”

    话筒里传来红小鬼敲打键盘的声音然后回答:“最高峰值四万倍低谷时两千五百倍目前处于不断的波形升降过程中。没有人能合理地解释这一现象至少同样的图文资料传递到北美、南美、北欧、印度、南非五大观测机构后所有的观察员、分析员一头雾水没有任何结论。”

    “我知道了谢谢。”我在心里惊叹连声然后收线。

    磁场紊乱现象如此之强不但能吸走任何铁器更可能对人类的脑部活动造成致命伤害永远无法治愈。

    我的眼前突然一亮梁威曾说席勒的昏迷不同于飞月的被摄魂现象那么会不会是他跟苏伦的探险过程中突然陷入了强磁场的包围圈导致脑部受损呢?

    “风我已经准备好了可以出吗?”梁威与六个队员收拾利索枪弹也已经检查完毕整装待。

    我突然改变了决定:“前面的天气情况几小时内会突变有雨或者暴雪所以这次你的任务改为向来路上搜索一个是接应妃子殿那边过来的人我已经电话通知他们火赶来;另一个李康报告说溪流里出现了血水我怀疑是小关他们出了事。”

    飞鹰马上摇头反驳:“不可能!小关的武功和枪法都很厉害为人又精明怎么可能一晚上时间就——而且天气状况不会有问题下雨还有可能暴雪的话简直是大笑话!”

    他对整个队伍的领导权被我、梁威瓜分掉一部分后明显有点心情不顺所以语气非常粗鲁直率。

    梁威低头想了想有些犹豫不决。

    一支队伍本来就应该只存在一个领导者我明白这一点而且没有与飞鹰争权的意思。如果不是为了刻意降低探险活动的被关注度我完全能够弃飞鹰不用调度另外的人马进山。

    “我去。”看得出梁威心存疑虑但还是服从我的差遣。

    “随时电话联络小心。”我欣赏梁威的沉稳胜过小关的飞扬跳脱。

    飞鹰“哼”了一声恼火地用力挠头却碍着我的面子不好立刻作。

    梁威带人离开后飞鹰也钻进了侧面的木楼不再露面。

    “只好再打扰一晚了。”我抬头向窗口的何寄裳歉意地笑了笑。暴雪一来便会封山我们要待在这里的时间绝不会是一晚至少一周以上。

    “老天留客岂敢辜负了它的美意?”何寄裳语调轻松那么漂亮的女人长年显露给外人的却是如此丑陋不堪的面具实在是一件极其残酷的事。她的目光一直盯在我身上从头到脚地来回逡巡着。

    小女孩不再哭了只是喊着回家但飞月问她的家在哪里时她却只知道摇头。

    “风先生怎么办?”飞月无奈地摊开手。姑且不论是否累赘带小女孩上路一旦生危险等于葬送了她的性命罪过可就大了。

    “好好照顾她龙格女巫不会抓个普通山民的孩子出来玩‘银针镇魂’如果没料错的话小女孩应该大有来历——”村寨里这么多小孩子他们很快就会成为最好的玩伴这一点根本无须担心。

    时间过得特别快我好像只在窗前翻了几页书太阳便过了头顶向西坠落。英文版的《诸世纪》一共有四十多个版本我毫无遗漏地看过包括面前这本。文字方面已经没有什么新意我看的是大哥杨天留下的那段话。

    如果按何寄裳说的这是一本“刀谱”那么这几句话就是“刀法”。

    记得江湖历史上最著名的几大武学高手都曾语重心长地说过这样的话:“天下武功无可不破唯快不破。”

    兵器、招式练到极端境界之后已经进入了出招、破招、再出招、再破招的“死循环”境界以至于近百年来十几次经典的高手决斗竟然成了耐力与体力的较量。先是有三日三夜激战近千招的少林、峨眉掌门之战又有七日七夜不眠不休的万招吐血激战昆仑与天山两派掌门双双战死在雪山绝顶。

    武功进入了势均力敌的“蛮力拼搏”阶段已经失去了出奇制胜、一剑封喉的凡境界跟市井无赖的当街斗殴没什么区别。

2《诸世纪》上的刀谱

    所以很多有先见之明的高手才奋图强潜心研究将武学中的“快”挥到极致的捷径。其中最著名的当属出身美国三藩市的武学大师李小龙运用“电击训练”法在一秒钟之内可以旋风般踢出七腿打遍美国无敌手从默默无闻的江湖后辈一举跃升为“截拳道”开派宗师。

    手术刀很少提及大哥的武功但他每一次提起目前江湖上各大门派的高手时那种轻蔑之极的口吻无异于表示这些人根本都不放在自己眼里更别说跟“盗墓之王”杨天相比了。

    “逾距之刀”的意义很容易理解目光看到哪里刀锋就在哪里犹如手里握着一只强力电筒一样在几十米距离内按钮一动对手便无处遁形。

    “要将人的动作练到接近光有多困难呢?”我每看完一遍这段话都会在心里默默地问自己一次。

    去三藩市参观李小龙纪念馆时我曾跟他门下的一个三代弟子过招对方一秒钟内能连续踢腿五次爆力可以空中踢碎木板已经深得李小龙的真传只是对方所谓的“快踢”仍旧不够快我还是在他第二轮踢腿时准确地抓住了他的右膝穴道以快破快。可惜没有赶上李小龙大师健在的年代只有从录影带里看他连环踢腿的风姿了。

    大哥留下的这本“刀谱”有什么意义呢?武学高手人人都明白“静如处子动如脱兔”的道理真正做到这一点的又有多少?难道大哥就能达到“逾距”的境界吗?

    我放下书本踱到窗口遥望对面的丛林。再过一个半个小时就是昨天下午我看到大哥出现的时刻所以我准备到对面去看同样的影像会不会再次出现。

    “风打扰一下。”何寄裳飘然出现于楼梯口。

    我笑着转身只需要一秒钟就能揣测出她的来意但我并不急于开口。

    “你敢誓昨天真的看到那一幕了吗?”她举着手里的一个巨大包袱我闻见皮毛衣服特有的淡淡腥气并且混合着樟脑丸的异香。

    “誓?有这必要吗?”我反问。在没得到自己需要的资料之前昨天那一幕是我唯一可供交换的筹码。她可以对大哥杨天的往事闭口不谈对我心存戒心我也可以暂且守口如瓶、以退为进。

    “当然有——如果你希望听到大侠杨天的过去我们或许可以做个交换。”她解开了那个包裹露出一件蓬松华贵的豹皮大衣。

    一眼看去我就可以给这件整张豹皮裁剪而成的大衣定出价格——五万美金。随着美国人的大面积禁猎世界裘皮市场上的极品原材料越来越稀缺五万美金应该是它的最低报价拿到国际展会上去价格有可能连翻几番也未可知。

    我长吸了一口气:“这是……昨天我见过的……男人穿的大衣千真万确。”在极力压制内心的惊骇之后我仍然不能一口气把这句话说完。从大衣领上悬垂的那条豹尾围巾来看尺寸、形状跟我昨天看到的一模一样豹尾的尖梢恰好垂在大衣最下面的纽扣位置穿在昨天那个人身上自然而然有一种睥睨天下的无敌气概。

    “对这是他穿过的但在离开时却随手丢下弃如敝屣。如果我能再见到他第一句话就要问他为什么明明决然离开却又留下这件衣服让我每一夜睹物思人?”她抚摸着衣服左腋下一个被精心补缀过的刀口神情黯然。

    我忽然觉得何寄裳这个曾经名动江湖的五毒教圣公主实在是值得可怜。像大哥那样的大英雄肯定不会薄情薄幸他们之间一定是有什么误会。一刹那我的心软了不肯用任何条件来要挟她说出那些往事。对于我大哥杨天的过去是页页精彩的传说;对于何寄裳或许每一幕都会泪满衣襟。

    “何小姐再过一会儿我要到对面去如果运气好的话或许会再次看到跟昨天同样的一幕。你要不要同去?那个人是不是传说中的‘盗墓之王’杨天你比任何人都更有言权。”

    何寄裳喜出望外:“真的?”

    我点点头油然记起手术刀批评过我的话:“心软难成大事闯荡江湖的高手哪一个不是磨牙吮血、杀人如麻刀丛枪林里一路砍杀出来的?风这一点会成为你人生之路上的死穴如果不能勤勉克制只怕最后悔之莫及。”

    他说得很对我有自知之明但面对何寄裳和这个丛林里的小小村寨时我总是不由自主地有“到家了”的感觉把她当成了自己的亲人甚至庆幸来自红小鬼的气象预报可以令我再稍稍耽搁停留下去。

    “谢谢你。”何寄裳迅下楼几秒钟工夫再次轻快地飞奔上来左手提着一把木椅右手托着一张长条书桌。

    “这些都是当年他亲手打造的一直摆在窗前。我希望……古木有知可以……可以唤他回来……”

    有她这样的女人对大哥用心良苦我的心里也很觉得安慰。如果有一天我从现实世界里离开牵挂我的又会是谁?是苏伦?还是关宝铃?

    何寄裳手脚利落地摆好了桌椅顺手用自己的衣袖仔细地擦拭着桌面。打造桌椅的木头取材于极其珍贵的银杉树看它的木纹肌理至少有几百年的树龄只有在这种深山老林里才找得到。桌椅的造型方正大气表面没有打磨过的痕迹看起来似乎是用某种锋利之极的刀切削而成。

    “走吧?”何寄裳抬手摘下了自己的面具露出满脸红晕仿佛摆放桌椅等待情郎的怀春少女刹那间年轻了二十岁。

    其实我很明白:第一那些影像不一定会再现;第二就算大哥再次出现于窗口也只是浮光幻影不会看到她的脸也更不会与她交谈。

    “士为知己者死女为悦己者容”我真的害怕接下来带给她的只有更深的失望。对我此时的心情而言伤害了深爱大哥杨天的女人比伤害了苏伦或者关宝铃更不可饶恕。

    出了木楼村寨里静悄悄的不见一个人影。

    “我命大家点了‘赤练安息香’可以令你的手下在百分之百放松的状态下进入‘龟眠’境界精神得到加倍的放松。”她语调轻快地向我解释红晕飞满两颊光彩照人。

    “何小姐你真的……很美……”我情不自禁地慨叹有这种妩媚到极点的风情若是走进山外的影视圈花花世界假以时日几年之内名声绝不会在几大亚洲女星之下。

    何寄裳的脸色忽然一黯:“当年他也这样说过可惜我再漂亮十倍也比不上水蓝。”

    这是我第一次听到“水蓝”这个名字忍不住问:“水蓝是谁?”手术刀的叙述中从来没出现过这个名字而只对蓝妖、蓝姬两姐妹赞不绝口。

    此时我们已经走出寨门沿小路向北。

    夕阳即将落山绯霞满天山野一片寂静。

    “我不知道。”何寄裳困惑地摇摇头一边从口袋里取出两只小巧精致的镀金望远镜交给我其中一只。

    这个答案很出乎我的预料不禁微微一愣。

    望远镜的把手位置刻着德国安切夫光学仪表工厂的标志。这是一家建立于大航海年代的专业望远镜生产工厂产品尤其受欧洲海盗们的推崇与单火铳、西洋剑、骷髅项链并称为海盗们的四大标志产品。十八世纪的海盗头子如果连一只安切夫望远镜都没有是一定会受到同行们耻笑的。

    这两只望远镜的瞄准器旁边都贴着一只黄金铸成的微型狐狸。

    “隆美尔的宝藏?”我淡淡地问了一句。

    “对——”何寄裳长叹。

    隆美尔曾在沙漠里杀得联军屁滚尿流被称为二战时期最伟大的军事家。元希特勒曾下手谕:只要是隆美尔元帅的随身物品都要贴上千足黄金铸成的狐狸以嘉奖他对帝国事业的贡献。

    熟悉二战历史的行家都知道隆美尔的望远镜采用安切夫工厂的极品光学精品制成并且每层镜片上都贴了一种秘制配方的镀膜可以在任何恶劣气候环境下洞察一切不会受丝毫水雾结露的影响。

    德国节节败退初期隆美尔把自己搜集到的大批宝藏从柏林转移到瑞士雪山深处的秘洞里其中也包括了这两只望远镜。

    有大哥杨天在何寄裳身边出现任何古董、宝物都是非常容易理解的。手术刀曾说几万名盗墓高手里也不一定有一位王者出现。既然他能在全球盗墓界脱颖而出被大家心悦诚服地尊称为“盗墓之王”当然是因为他做的任何事都越了其他人所能达到的极限不要说是妄图越他连追赶他都成了一种永远不可能实现的奢望。

    我们进入了斜对木楼的位置何寄裳的情绪很明显地沉落下来没再开口。

    我看看腕表再过五分钟将会是昨天看到大哥在窗口出现的正式时间现在木楼里丝毫没有动静风吹进窗子掀动了桌子上放着的那本《诸世纪》。

    红小鬼的天气预报似乎准确性欠佳从望远镜里向南望五公里以内的丛林上空有阴云徘徊却并没有下雨、下雪的迹象。

    不知道苏伦现在怎样了?有没有地方躲避雨雪?丢失了驴子后粮食补给还在不在?身为冠南五郎大师的弟子相信她有卓越的野外生存能力只要不生人力不可抗拒的意外她一定能平安脱险。

    苏伦与关宝铃给我的感觉迥然不同。有时候她在突事件面前表现出来的冷静镇定、应变手法连我都感到心悦诚服。冠南五郎大师是近五十年来最伟大的曰本高手我虽然没机会亲自拜访过他由苏伦身上也能窥见他的真正实力。

    “她一定没事!”我长吸了一口气默默祈祷。

    何寄裳迫不及待地举着望远镜直对二楼窗口不停地出长叹。

    我能理解她的心情经过漫长的等待之后在白驹过隙一般的岁月转换里如果能给她一个见到大哥的机会换成任何人都会一分钟一秒钟都等不下去了。

    “快出现了吗?”她焦灼不安地问了一声。

    “还有……两分钟。”我低声回答。

    村寨里真的很安静在没有声音、没有炊烟的情况下每一栋木楼都有点像两口摞在一起的死气沉沉的木箱子。古代西南边陲的穷人家里都会备有几口木箱人活着的时候装衣服盛粮食人死了没钱买棺材便直接放进木箱里就地掩埋。久而久之黑漆木箱代替了棺材成了西南边陲约定俗成的习惯很多大户人家每添一次人口就会预先打造下一只木箱存放在自家仓库里叫做“不问生、先看死”。

    每栋楼里住着一个女人、一个孩子不多不少恰好够装满两口箱子。

    我忽然觉得北风冷飕飕的不知不觉凉气遍体。何寄裳是五毒教弃徒她手下这批神色古怪木讷的女人肯定也是从前追随过她的人。只见孩子不见男人真是怪异之极——男人们呢?不会都是丢下老婆孩子负心离去了吧?

    腕表即将跑完最后一圈四点五十分就是我第一次望向木楼的时候。

    蓦地秒针疯狂地飞转起来像是一只了疯的兔子然后带动了分针、时针也不停地飞转度至少提高了十倍。

    我“嗯”了一声因为这种状况从来没有出现过。

    何寄裳也戴着腕表我抬起头时看到她左腕上那只小巧的瑞士金表的指针也在狂转。

    “何小姐看你的表——”两只表同时疯应该不是机械本身的故障而是我们所处的环境生了莫名的磁场改变。

    “啊?怎么回事?”她只看了一眼下意识地伸手去拍表蒙子。

    前后相差一秒钟的时间我再次抬头时木楼的窗口已经出现了那个身穿豹皮大衣的男人。

    “盗墓……之王……杨……天!”我觉自己的牙齿开始咯咯乱响舌头也变得僵直起来迅抬起望远镜望向那个男人的脸。像昨天一样他在凝神看书翻阅着那本《诸世纪》。我接连做了六次深呼吸将满脑子沸腾的血压制下去极力让自己保持清醒低声叫着“何小姐向窗口看是不是那个人?是不是?”

    我连续调整着焦距但就是无法看清他隐藏在暗影里的脸。

    夕阳落山到暮色聚拢间隔非常短暂晚霞一收二楼的光线就黯淡下来这也是他为什么会停止看书而走到窗口来的原因。

    “什么?我什么都看不到在哪里?”何寄裳急促地问手指力把调整焦距的塑料转轮捏得喀喀响。

    “窗口二楼窗口——”我猛地意识到既然梁威看不到窗口里的人何寄裳当然也看不到。

    “给我望远镜!”她伸手过来抢走了我的望远镜把另一只塞给我。

    望远镜的功能都是一样的她颓然低叫:“我看不到……我看不到他老天啊不要这么残忍地惩罚我……”

    我仓促间出手右掌拍在她的天灵盖上以“醍醐灌顶”的方式助她一臂之力。从邵黑那里传接过来的“传心术”并不是次次都能运转自如这种关键时刻说不得要拼一下了。

    “啊——啊……”何寄裳长大了嘴脸色刹那间惨白如雪。

    那个男人正走向窗口虽然看不清他的五官像何寄裳这种与他有过长时间接触的人肯定从走路姿势、动作上就能判断出他的身份。

    “天哥、天哥……”她喃喃地叫起来茫然地伸出一只手向前摸索着。

    “他是谁?是不是‘盗墓之王’杨天?”我在做最后的求证。

    “对就是他全球盗墓界公认的王者杨天。他在那里就像多年以前我们刚刚结识的时候他总喜欢在窗前看书穿着我一针一线缝制的大衣。世界上再没有他那样巍巍如山、柔情似水的男人所以……所以……别走……”她再次失声叫起来随着暮色渐渐沉重二楼窗口里的一切都变得模糊一片。

    我放开了按住她头顶的手缓缓调整呼吸“传心术”非常耗费内功只持续了三分钟时间我的感觉却比经过了连番恶战更疲惫。

    “只有你能看得见他?”何寄裳转过脸两颗亮晶晶的清泪垂在眼窝里。

    我点点头在草根上盘膝坐下四肢乏力近乎麻木。

    “告诉我一切都是幻影吗?告诉我怎么才能天天看到他我愿意付出任何代价。”她毕竟是闯荡江湖的高手激动的情绪很快平和下来。

    我只能摇头:“暂时还不知道如果经过合理的验证知道这段影像会不断地出现时我会告诉你看到他的办法。”低头看看腕表指针已经停止转动但日历却跳过了二十五天等于在几秒钟内让生命流逝了近一个月。

    何寄裳凝神思索了一会儿双手同时按住了太阳穴脸上显出无比痛苦的表情也跟我一样打坐下来。

    村寨里一片沉静没亮起一盏灯木楼影影绰绰的像是高高低低的巨大坟茔。

    无言地过了一个小时之后我才觉得身体重新充满了力量。腕表疯的原因只会是因为受到突然爆的强磁场干扰这一点与红小鬼电话里说的情况吻合。我举起望远镜向南面天空观察阴云堆积如山沉甸甸地覆盖向丛林的确非雨即雪转瞬便到。

    何寄裳痴痴地望着木楼若有所思:“可惜我不懂‘逾距之刀’的武功如果可以达到光看到他一步跃过去或许就能跟他相见了。他是光影重现我只要同样达到光影的度岂不是就处在同一个运转环境里?你说呢?”

    我无言地笑了如果人能够以光运行直接逆向穿越时空、回到过去就可以了何必采用她说的绕弯子办法?

    很多武林前辈已经义正词严地批驳了“逾距”的论调明确指出如果“逾距”可以实现枪弹、火箭筒、大炮都成了可有可无的东西。两军对敌可以“逾距”的一方不必等对方的子弹射到就能出手制胜这根本违背了大自然的物理运行规律绝对是蛊惑人心的荒谬论调。当然他们也承认“快”是无止境的每一次出手的度从李小龙的每秒钟踢出七腿可以提升为十腿、十四腿但却不能无限加因为人体的关节爆力已经受到了先天性的限制除非脱离地球或者改变地球人生长基因否则绝不会创造出“逾距”的武功。

    我的肚子出“咕咕”的叫声已经有三顿饭没吃又喝了好几杯蛇胆茶的确该补充些东西了。

    “那是他吗?是吗?”何寄裳自语着茫然地抬头看着昏暗的天空阴云南来空气中的潮气正在急增加。

    其实有另外两个细节可以证明刚刚看到的只是幻影。第一我把那本书中间部分折起来了五页只要对方翻书一定会看到折起的痕迹;第二何寄裳拿出的豹皮大衣被重新收回了包袱里有长年折叠的明显痕迹而他穿的那件成色很新也很舒展。

    书和大衣是在我们目前所处的年代而影像中的人看的穿的却是十几年前的这两样东西。时间改变了一切唯一没有更动的只有何寄裳的心。

    “可惜……可惜我不懂如何达到‘逾距’的境界五毒教虽然横行南疆所向披靡凭的却只是驱赶虫蛇的魑魅伎俩这句话他当年的确没有说错。我们回去吧——”她沮丧地站起来把望远镜放回口袋里。

    “‘逾距’只是江湖上的传说难道你见过杨天大侠真的练成了‘逾距之掌’或者‘逾距之刀’?”

    “对!逾距之刀!”何寄裳非常肯定地重重点头。

3盗墓之王曾居于此

    我们一起走向木楼夜色迷蒙犹如步行在影影绰绰的古怪坟场里。所有木楼的门口和窗口黝黑一片都鬼气森森地张开着。

    “今晚是不是所有的人都不会再醒了?”江湖上对于五毒教的上百种邪法所知不过十之三四很多名字连听都没听说过更不要说是理解其中的用途了。

    “对他们会一直睡到明天太阳升起。”何寄裳无声地登上石阶走入属于她自己的木楼。这种加深睡眠的方法竟然让我联想到了江西“僵尸门”的“赶尸**”。如果此刻有外地人闯入村寨看着满地都是昏睡不醒的活死人肯定又会成了报纸杂志上争相转载的爆炸性新闻。

    站在楼门前我忽然觉得脸上一凉半空中已经开始飘起了稀疏的雪花。

    何寄裳进了厨房在灶台前轻快地忙碌着不停地出叮叮当当的锅碗瓢盆碰撞声。我在楼门前坐下来俯视着整个村寨。若干年前或许大哥在某个飘雪的晦暗夜晚也曾坐在这里久久地沉思冥想过?

    我很想念他在这个巨大的地球上在四十多亿人海里只有他跟我有血浓于水的关系任何人无法取代。记得手术刀死后苏伦整夜在开罗的十三号别墅石阶上默默地静坐她想把手术刀过去的音容笑貌全部在静谧中收入自己的脑海里终生珍藏。这种失去至亲至近的人时的感受创伤剧痛无法用任何人间词汇表达。

    “大哥你在哪里?”我用力挺了挺胸觉得肩头沉重的担子正一刻不停地压下来。大哥与苏伦这两个与我休戚相关的亲人或许都被禁锢在前面的深山里我一定要找回他们用自己的实力扭转大自然强加于我的灾难。

    我长长地吐出一口闷气呼吸新鲜空气时闻见了炖肉的香气还有烈性白酒的辛辣味道。

    “我忽然有了倾诉的**不知你愿不愿意听?”何寄裳捧着一个黑色的托盘走出来上面放着一个冒着腾腾热气的砂锅还有一瓶酒两只杯子。系上围裙后的她多了女主人的温良贤淑隐去了江湖怪侠的乖戾孤僻。

    “当然好菜好酒再有好的故事下酒才是雪夜里最快意的享受。”我的肚子持续地咕咕叫着廊檐外的雪却在不知不觉中慢慢绵密起来。

    她笑了把托盘放在地上自己也在台阶上坐下。

    “你有一点点像他随意而洒脱说任何话都让人听起来特别入耳——”她斟上了第一杯酒矮墩墩的黑色陶杯容量大约为一两。那酒瓶也是黑陶制成像个生长变形的大肚葫芦。

    “请。”她举起杯仰面饮尽向我亮了亮杯底。

    这是中国人的喝酒规矩先干为敬。在这种山野环境里喝烧酒、吃野味是最入景的美事。我也干了一杯**辣的酒直冲喉咙一直烧到胸膛里立刻浑身都是暖意。砂锅里炖着的是圆滚滚的蛇肉飘着无以名状的香气。

    “这些香草蛇性情温和以草根小虫为食对习武的人恢复内力损耗很有帮助你可以多吃一些。”她暂且卸去了江湖人的伪装我们虽然只相识一天却借着暗夜、微雪、佳肴、烈酒成了可以推心置腹的朋友。

    “在遇到他之前我也不相信世界上会真的有‘逾距之刀’这种武功。那一年我刚满十六岁也就是老教主刚刚下令册立我为五毒教圣公主的时候也是深冬时节。要想正式登上圣公主的宝座我必须要为教里做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才能服众于是我选择了进入西南深山寻找传说中‘肋生双翅的蛇’并且要带回去培育以增强五毒教继续在江湖上一枝独秀的地位。”

    我耐心地听着雪花在阶前铺了薄薄的一层像是黑夜里的一张白色地毯。降雪的区域基本延伸到村寨也就到了尽头所以我知道回去接应探险队的梁威不会受雪天的困扰明天一定能赶回来。

    今晚我该尽可能地放松心境听何寄裳讲完她和大哥之间的故事。

    “那时这里还没有村寨只有一间空荡荡的小草房。我向南五公里后并没有现特殊的蛇类只有普通的草上飞、朱砂风、见月死而这些蛇类早就成了五毒教豢养的家蛇没有丝毫现价值——

    “黄昏小憩的时候我突然现了一窝山豹共有三只应该是刚刚满月的样子。十六岁还是童心未泯的年纪所以便用树枝和藤条编了一个大筐想把它们带回去作为意外收获。我当然知道处在哺乳期的豹子不会远离自己的幼崽但我早在云南时就经常带着手下的跟班上山打猎多次射杀豹子、野猪对这种外人看来凶猛可怖的动物毫不在乎。

    “我离开豹子的巢穴没有五百米老豹子就追了上来实在出乎意料的是除了一公一母两头老豹子之外还跟着一只体形极其壮硕的成年公豹。我用毒箭射中了它却没能令它立即死亡一直向我扑过来。就在这时一环雪亮的刀光急闪出一刀便砍下了公豹的头颅——那个人就是‘盗墓之王’杨天。”

    这是一个老套的“英雄救美”的故事但我很想听她说下去因为在她的娓娓叙谈中大哥的形象在我脑海中越来越丰满有力直到成为一个活生生的人而不仅仅是武林中人嘴里不停传颂的平面典型。

    美人遇难英雄出手然后以身相许成就神仙眷侣这应该是最令人羡慕的展过程。

    “看到他的第一眼我就爱上他了但也同时明白他眼里蕴藏着的淡淡忧伤代表的是内心埋藏着最深的寂寞。年轻时的我根本不懂男人的寂寞是因为另一个永远得不到的女人而无论向他殷勤奉献再多都无法取代那个女人在他心里的位置。

    “他又出了一刀或者说他用自己的全部身心出了第二刀本来在我身边扶着我的胳膊但刀光一起他的人便到了两头豹子之间豹头随即双双落下鲜血染红了遍地草根。‘看见我出逾距之刀的你是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这是他对我说过的第一句话嘴角带着轻描淡写的笑仿佛刚才暴烈至极的出手只是闲庭信步之后随手摘下了篱笆上的一朵小花。

    “两个人的相遇也许只缘起于一个最微小的无谓决定如果我不动那窝乳豹直接向兰谷前进我们也就不会见面。或者他晚出现一瞬我死于山豹爪下也就不会有半生的相思之苦了。”

    我替她斟酒。曹孟德说“何以解忧?唯有杜康”酒精的确能够让人忘却痛苦。

    “他搭建了这座木楼因为我假装自己被山豹吓丢了魂每天运功逼迫自己烧还服用了一些无伤大雅的草药令胳膊上起满了很恐怖的红斑。我想留住他然后用温情感化他动用了十六岁的女孩子所能想出的一切幼稚伎俩。

    “我在草屋窗前唱歌看着他一点一点切削木料建房子心境充满了暖暖的阳光。木楼竣工那晚天上也是飘着这样的小雪他炖了满满一锅蛇肉还有整坛的从山里人那里买来的烈酒我们在新居的阶前就像今晚没有一丝隔阂虽然只是初识了一周的江湖男女。

    “他识破了我的伪装却从没点破那一晚我们喝了很多他的酒量极大喝再多也只是脸颊带一点点绯红。苗人的世界里几乎没什么男女之间的藩篱束缚更没有汉人女子的矜持见到自己喜欢的男人就会毫无顾忌地直说出来。那样的夜应该会生很多旖旎的故事才对但他只是喝酒到最后给我看了一张照片——”

    多年以前的往事再说起来她还是幽幽神往显然对大哥用情太深无法因岁月的流逝而磨灭。

    她又喝了一杯从怀里取出一只两寸水晶镜框惨淡地一笑:“就是她水蓝。”

    我接过镜框带着极度的好奇心审视着照片中的女孩子。她有一头美国人那样的金瀑布一样披垂到腰间眼睛又大又亮却是纯粹的亚洲人的黑眼珠连鼻子、唇形、皮肤都符合亚洲人的特征。

    “一个长着金的亚洲女孩子?或者头是染过的——”她穿着一身银色的宇航服头盔夹在左腋下右手拎着一只银色的公事包照片的背景是一个巨大的灰色航天器再向后能看到草地、河流以及远处带着点点白雪的山峰。

    “这就是杨天大侠喜欢的女孩子是一个宇航员?”对于这个突然出现的人我只能试探着猜测她的身份。当然也不能肯定是宇航员很多女孩子喜欢在参观航天基地时穿着工作人员提供的服装拍照留念。

    “或许是吧他从来没提起过她的身份和国籍只是告诉我在他心里只有水蓝。受了这样的打击我差一点疯了。他来此地的目的是为了通过兰谷到天梯那边去寻找一件东西但前路上的飞蛇毒性太厉害令人寸步难行所以才返回来想办法便遇到了被山豹袭击的我。”

    何寄裳的话有些出乎我的预料。既然大哥生命里有水蓝这个人为什么手术刀竟然从没提起过连那些江湖传说里都一点没有?

    接下来的事我大约能猜到一些:“那么你为了帮他或者说是取悦他就回五毒教云南总坛去偷‘碧血夜光蟾’想帮他驱散飞蛇?”

    “是只是当我告诉他时他断然拒绝不肯接受我的好意。我没听他的话几天后偷偷溜走连夜赶回云南孤身进入总坛藏宝所在地云南星月山‘七十二连环洞’。可惜事情败露我受了酷刑又被逐出门墙是他救回了我仍旧回到这座木楼。他的寻墓、盗墓的本领无人能比几日之内便从附近的唐朝古墓里带回了几百件绝佳玉器砸成粉末后帮我研磨脸上的伤疤。这时我才现他身边竟然多了个襁褓中的婴儿——”

    我几乎失声叫起来强自按捺住。

    大哥身边的婴儿只可能是我。怪不得这里总能给我“到家”的感觉原来多年以前我早就到过这里了。

    “呵呵一个很小的婴儿你知道我当时怎么想?”杯空了她自斟自饮了一杯。

    我们都没去动砂锅里的蛇肉一开始她的叙述就把我吸引住了。任何人在那种情况下应该都会把婴儿怀疑成大哥与水蓝的孩子而不会往别处考虑。

    “我的心碎了以为他是有家室的人而那个叫做水蓝的女孩子就在附近。那个婴儿胖嘟嘟的非常可爱虽然还不会说话眼睛却非常灵活盯着我看的时候仿佛能看透我对他的仇恨。”

    我忽然打了个寒战不是因为冬夜里的寒气——五毒教门下如果痛恨一个人通常会把对方毒哑、刺聋、斩手、剁足再割开皮肉放进能够百年不死的毒虫让这个人终生痛苦。

    “你对那婴儿做了什么?”至少我现在是健健康康的没有丝毫病态。

    何寄裳颤颤地端着空杯转脸凝视着我空气突然冷酷地凝固了一样我们都从那个遥远的故事中倏地跳回到现实中来。

    “我会对他做什么?你说呢?”

    我们对视了足有半分钟她呼的一声吐出一口浊气再斟了一杯仰头灌下去。

    “五毒教下含眦必报;五毒齐出黄泉早到。你看着我的眼神很像他也很像当年那个婴儿——”她喃喃地自语着。

    我冷静地笑了笑:“你多心了我只是江湖过客而已。虎毒不食子你那么爱一个人怎么会伤害他的亲人?”

    她忽然扬起了右手一阵飒飒的风声响过木楼顶上起了一阵奇怪的“沙沙”声仿佛有一只巨大笨重的东西在缓缓拖动着。空气里多了一种浓烈的血腥气那东西就在檐顶似乎接着就要垂落下来。

    “护寨神去吧没你的事。”她疲倦地抹了抹脸用力向上挥动右掌。

    我缓缓地抓住酒瓶轻松地倒满了自己的酒杯绝没有丝毫的恐惧。护寨神不过是一条巨蟒而已在土裂汗金字塔下面的地宫里我面对几千条暴烈激昂的孟加拉金线蝮蛇都没有害怕过何况是在这里?

    “沙沙”声向南面退去伴随着粗重沉闷的“嗬嗬”喘息声。

    “别怕护寨神不会伤害你的。”她再次专注地凝视我。

    我摇摇头:“我没有害怕行走江湖的人早就对生死看得淡漠了。”

    气氛有些压抑她取回了那只镜框用袖子轻轻地抹拭着。

    水蓝是个很动听的名字我有种奇怪的感觉照片上的女孩子给人的印象似乎是会变化的第一眼看上去像是开朗大方的美国人再看却有标准亚洲黄色人种的特征。现在从侧面看上去映着雪光她的皮肤却呈现出一种淡淡的棕色那是美洲人的体表标志。

    我长出了一口气挥手驱散着空气里的蛇腥味追问着:“你对那婴儿做了什么?”

    她在镜框上呵了两口气重新仔细地擦了一遍收回怀里然后才慢慢地说:“其实我想干什么你都能看得出来你也有他那样的锐利眼神——不过我什么都没做成天哥阻止了我。他对那个婴儿千般呵护更引起了我的愤怒。”

    女人的嫉妒是几千座随时都会复燃爆的活火山可能毁灭整个世界。

    我向南面的昏暗夜空望着对大哥的目的地感到有些困惑:“他要去天梯?进入苏伦说的‘第二座阿房宫’?去做什么难道那里真的有来自神秘世界的某种东西?”

    “终有一天天哥说要离开带着那个孩子去危机丛生的兰谷。我无法阻止他也无法从他嘴里问出更多关于‘水蓝’的消息于是留下一张字条悄然而去。如果我不能伤害别人至少可以送掉自己的性命。我要再回七十二连环洞去偷‘碧血夜光蟾’哀莫大于心死从知道他只爱水蓝的刹那我的心已经死了。

    “上天真是愚弄苍生我想死偏偏死不了而且把那宝贝成功地盗了出来再次回到这里看到的却是人去楼空。他的留言只有寥寥几句——把我的刀留给悟透刀法的人保重。从此以后我就再没见过他江湖上也永远地失去了他的消息。”

    她悠悠地长叹了一声起身向南遥指远方:“风你说那边会不会就是他去的方向?”夜风呼啸着卷动她的头纷飞如雾一想到她为了大哥将自己的青春全部埋葬在这片丛林里我心里也多了深深的歉意。

    “我不知道但天晴之后我们会一直向前跨过兰谷到达天梯。”为了苏伦我没有别的选择当然也不会放过任何与大哥有关的线索。

    瓶里的酒已经空了何寄裳说完了所有的心里话笑中带泪地感叹:“多年以来你是第一个安稳地听完这个故事的男人。曾有几个人嘴里说愿意听但心里只有说不尽的龌龊的男人全部葬身在护寨神的蛇吻之下。风谢谢你让我把全部悒郁倾诉出来。”

    我微笑着点头:“该说谢谢的是我这么一个动人的故事只埋在心里是最大的浪费。”

    “今晚或者可以好好睡一觉了毕竟所有的心灵负担已经放下不再困惑。”她有了微醺醉意身体摇摇晃晃。

    “何小姐那个婴儿叫什么名字?”我问了关键性的问题记得自己的幻梦中大哥用“风”来称呼我难道何寄裳听到我的名字后不会有所察觉?

    何寄裳想了想仰面一笑:“名字?他还那么小没起名字天哥只叫他‘娃娃’。”

    我的心骤然一痛眼眶立刻湿润幸好她并没有觉晃晃荡荡地走下石阶头也不回地挥手:“晚安。”然后走入最近的一座木楼里去了。

    “娃娃娃娃……”我低声复诵着这个名字体会着大哥对我说不出的真心关切。我相信自己感受到的幻觉都曾真实出现过比如在北海道寻福园的书房里、在闲云大师带给我的关于阿房宫的幻象里——他一直把我带在身边直到后来可以安心托付给手术刀之后我们才正式分开。可见我在他生命里是备受牵挂的与那个“水蓝”相同。

    “水蓝是谁呢?”我信步走进一楼仍旧睡在何寄裳的床上。

    屋角燃着一炉香烟雾从盘绕的蛇嘴里飘出来丝缕不绝。我下意识地起身用杯子里的残茶浇熄了火头。我不需要这些帮助睡眠的香自然能够平静入睡。

    这是当年大哥一手建造起来的房子并且在这里长时间居住过所以二楼上才会留下他的影像。何寄裳并没有提到他留下的刀只有莫名其妙的“刀谱”那么刀去了哪里?在手术刀的叙述中从来没提到他随身携带着什么宝刀所以在我印象里大哥是一位仅凭赤手空拳就能打遍天下无敌手的大英雄。

    “刀谱?逾距之刀?宝刀?”我脑子里反复盘绕着这三个问题。

    其实何寄裳有句话说得很对逾距就等于光练成了“逾距之刀”的境界就等于具备了与光相同的轻功自然能够从任意角度切入时间的轮回里。

    仰望着黑魆魆的屋顶我感觉自己的心跳越来越快仿佛有什么事即将生似的。大哥当年进入过兰谷吗?他又是怎样克服那些怪蛇的阻挠呢?他要追寻的目标是否跟苏伦要找的一致?

4蒋家兄弟的真面目

    我翻了个身看着没有任何遮掩的门口真的有点担心那条护寨神会不会半夜偷偷溜进来。

    五毒教的人终生与毒虫为伍身上早就充满了各种各样的毒素蟒蛇闻见避之唯恐不及。而我们这些外来人不同在毫无防护措施的情况下被蛇虫袭击是在所难免的事。

    石阶上忽然有了动静我警觉地探身向外一望有条白色的影子倏地闪了进来轻功飘忽到了极点在一楼稍停随即飘上二楼无声无息形如鬼魅。

    我看得清清楚楚那是何寄裳只是换了一件银白色的长袍神情极度迷惘。

    “是梦游吗?”这是我的第一反应迅弹起身来跃向楼梯。没有灯光的情况下楼里的光线非常黯淡只能凭借外面的满地雪光反映进来隐约辨物。

    “唉天哥天哥你究竟去了哪里?”何寄裳连声长叹声音从窗口方向传来。

    我从楼梯的拐角悄悄探出脸去看到她正屈膝坐在窗台上一手支着下巴面向窗外。

    “只道不相思相思令人老;几番细思量还是相思好。天哥当年你思念水蓝的心情我现在日日重温你知道吗?这么多年过去难道你就狠心一点消息都不给我?江湖上的人都在传说你已经死了但我知道你还活着——如果你不在了我一定会有肝肠寸断的感觉但现在我只是相思欲狂却没感到生离死别的痛。告诉我你在哪里?刀山火海我也要去见你……”

    我不想无意中偷窥到何寄裳的秘密悄悄退回来仍旧躺回床上竖起耳朵谛听着。

    何寄裳自言自语了一阵慢慢下楼停在我窗前。我感觉到她凝视的目光从头到脚在我身上来回逡巡着。

    “你是谁呢?你到底是谁呢?为什么我感到你跟天哥有那么多共同点?告诉我……告诉我……或许我们该结成同盟穿过那个古洞一起去把天哥找回来?对吗?”

    我闭着眼睛调匀呼吸做出熟睡的样子。

    她俯下身子伸出冰凉的手按在我的额头上梦呓一样地低语着:“天哥他是你的什么人?当年那婴儿是你的什么人?为什么不告而别难道是我不够好吗?我虽然身为大山深泽里的苗人但甘心情愿为了你离开五毒教永远忘掉族人跟着你千山万水、天涯海角。告诉我、告诉我……”

    我感觉她的五指正在渐渐力马上提气上冲不动声色地抵御她的抓力并且做好了随时反击的准备。她的手指如五柄钢钩一样在我额头上收紧忽然间又松手后撤惊惶地低声叫着:“不不我不能杀他他是天哥的宝贝杀了他天哥永远不会原谅我——”

    陡然间她呼地旋身冲了出去跃下石阶消失了。

    我跟着跳起来隐蔽在门口的阴影里却再没看见她的影子。

    一想起她的手指和说话时的语气我就能猜到她当年曾这样对待过还是婴儿的“我”心里不禁掠过一阵冷涩的战栗。一个还不会说话的婴儿怎么能抵御她这样的江湖高手的突袭?幸好老天有眼让我顺利地活下来了。

    再度躺下后睡得很香很沉迷糊中睁眼太阳已经升起在窗口。

    “早风先生。”站在窗前的竟然是飞月脸色稍稍有些慌张。石墙遇险后她的情绪一直不太好失去了唧唧呱呱、连说带笑的动力。

    “生了什么事?”我掀掉被子弹身而起同时也听到了一大群人嘈杂说话的动静其实就是这些吵嚷声把我惊醒的。

    阳光有些晃眼门外石阶上的雪早就化成了水一片湿漉漉的。我摇摇头调整情绪先要弄明白出了什么事。

    飞月向门外一指:“妃子殿那边的人都到了不过小关带领的人已经变成了六具尸体血水染红了长溪。具体的事大家都在等你定夺。”她的头显得非常蓬乱衣服上也压了很多褶痕想必跟我一样都是刚刚从梦境中突然醒来。

    之前我早就有不祥的感觉李康在电话里向我报告时我已经猜到了几分。

    我带着飞月下了石阶所有的人都在木楼中间的大路上站着三五成群吵嚷个不停。蒋家兄弟站在飞鹰面前指手画脚地说着什么神情相当激动看到我出现马上丢下飞鹰向我大步走来。

    巴昆兄弟围着一张担架木立着担架上被薄被覆盖着的人当然就是曾经不可一世的席勒。

    “风先生蒋家兄弟要求领钱撤退一直在暴跳咆哮大哥就快翻脸了。”飞月在我身后低声补充。她的语气中带着淡淡的嘲讽也难怪以蒋家兄弟这样的身手惹恼了飞鹰只怕要栽大跟头。这些民间武师永远看不懂江湖上的大风大浪走到哪里也是大呼小叫的总像在自己村子里的一亩三分地上。

    “风先生给我开支票我们马上离开探险队这种提心吊胆的日子简直过够了!”蒋光气哼哼的袖子半卷露出筋肉虬结的胳膊。他毫不客气地瞪着我仿佛是债主光明正大地上门讨债一样。

    我盯着他粗糙的脸想起苏伦就是听了他们兄弟的叙述才执迷不悟地深入大山直落到今天这种音信杳然的境地不禁有点动气:“要钱没问题不过你得再把从前的那段经历重新讲给我听。我要了解全部的细节讲完了我开支票给你大家一拍两散怎么样?”

    蒋亮眼睛里泛起了贪婪的光:“真的?”

    几万人民币对我来说根本不算什么我没必要骗他们但懒得解释转头向着飞月:“你通知飞鹰、梁威、小关、李康、李尊耳都到何寄裳的木楼来。所有人都得认真听着听得越仔细越好。”

    这种困难重重的探险活动如果把重任只压在一个人身上肯定举步维艰不如让大家都听听蒋家兄弟的话集思广益或许能有新的现。至于要李尊耳参加则是为了印证他当年的笔录是不是存在巨大谬误。

    “风先生小关失踪了现场除了六具死尸没现其他人。”飞月不安地回答马上去传达我的话。

    失踪?是否就意味着被什么怪兽吞噬掉了?

    我困惑地退回木楼何寄裳倚在门前抱着胳膊眺望对面。不出意外的话今天下午她很可能会拖着我再去那个位置重复观看大哥出现的影像。

    “何小姐我有两个向导等会儿要向大家讲述很多年前过兰谷、天梯进入了一座庞大的地下宫殿的经历要不要一起来听?”

    我的话并不好笑但她只听到一半就皱着眉冷笑起来:“过兰谷、天梯?不会又是骗财的弥天大谎吧?我也听过很多不同版本的谎话这一次我可不想让你的导游变成护寨神的早餐。”

    这样的疑问与我不谋而合我在妃子殿停留的时间极短还来不及仔细询问这件事才拖到了现在。

    “何小姐你进过兰谷?”昨晚的叙述里她并没有提到大哥走后自己展开的寻找工作但这一点是免不了的。既然大哥的目标是天梯她也必定会追随上去。

    “对。”她点点头。

    酒后吐真言现在酒醒了我们之间的距离似乎又拉长了一点点不远也不近恰到好处。

    飞鹰等人已经聚齐向石阶这边走过来。经过一夜的长途跋涉梁威的精神看起来不是太好战靴和裤脚上到处都是尘土。

    何寄裳仍然有所保留某些人的秘密只会借酒意和*夜色*(**请删除)遮掩才能说出来看来她恰恰属于这种人。苗人的性情本来豁达而率真想到什么马上就会表达出来她能修炼成这种性格想必是在这十几年里受骗上当多了自然而然学会了保护自己就像脸上那层丑陋的面具一样。

    我善意地微笑着:“一起来听吧我们的目标就是穿过兰谷。如果凑巧能得到杨天大侠的线索一定会派人返回通知你。”

    蒋家兄弟可能已经习惯了在许多人面前讲述那段惊心动魄的历史一开口便绘声绘色像是说书人在开场登台:“三十多年前初冬我们兄弟俩被人追杀一路逃进深山靠猎杀山鸡和野兔为食物一直躲藏着。仇家守在山外扬言要死等到年后开春一定要取我们的人头。没办法我们一直向深山里走直到有一天现了一条生着两条翅膀的怪蛇。当时我们又冷又饿找了个山洞把这条两米长的冻僵了的怪蛇烧熟填进了肚子。”

    为了钱和名声他们应该已经把这些素材加工了很多次开篇便直入整体提到了兰谷里的飞蛇。

    何寄裳并没走进来只是倚着门框向南远眺。

    “我们一路走就现了更多的怪蛇路边、溪旁、山石下面、树枝上到处都有并且全部是已经冻僵或者冻得半死。老一辈说怪蛇出没的地方会藏有宝贝它们就是看守宝物的灵神。反正不能出山我们就沿着山谷一直走下去。出了山谷不远在一大段悬崖峭壁上盖着一间圆形的石屋连门口也是圆形的不过并没有门。当时天上飘着小雪我们不管三七二十一就钻了进去。”

    李尊耳眯着眼睛微笑着显得非常得意这些故事他曾亲笔记录过想必也经过了自己凭想象进行的“艺术加工”。可想而知当别人绘声绘色地讲述自己“编译”过的作品时这个迂腐的老乡村教师有多么得意。

    “那是什么?那石屋就是天梯?”何寄裳忽然问了一句扭过脸来。

    蒋光大笑:“当然是!石屋上凿着红字我们虽然不认识那些弯弯曲曲的字但照着抄下来的心眼还是有的。拿回来给老李看他学问高认得是‘天梯’两个字。”

    李尊耳故作优雅地点头对何寄裳的提问不屑一顾。

    “路上呢?什么都没遇到就这么平平安安过了兰谷?”何寄裳的语气也很奇怪充满了嘲弄。

    蒋光一愣:“路上?你什么意思?”

    满屋的人视线同时落在何寄裳身上特别是蒋光、蒋亮、李尊耳三个脸上带着愤怒仿佛对任何敢于怀疑这段经历的人他们都会嗤之以鼻、大为光火。

    何寄裳缓缓摇头:“我没什么意思你可以继续了。到了天梯又能怎么样?难道可以上天入地为所欲为?”

    我明白她所知道的情况必定跟蒋家兄弟讲的有所不同而且是云泥之别所以才会用这种语调说话。其实以她的身法和做事方法已经很给蒋家兄弟面子了护寨神就在附近只要她一声呼哨蒋家兄弟只怕立刻就会在这个世界上消失。

    “蒋先生请继续。”我挥了一下手臂让大家的注意力重新回来。

    蒋光有些走神蒋亮接替他说下去:“我们进了石屋里面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忽然之间地面急下降像是突然掉进了深井里无抓无挠地往下落。我们没有表不清楚落了多久眼前再次能看到东西的时候已经进入了一个巨大的广场。广场对面就是一座古代宫殿门口上方悬挂着一个巨大的黑底金字的牌匾上面的字经老李辨认就是‘阿房宫’这个名字。”

    蒋亮的口才明显不如哥哥把最惊心动魄的这一段说得寡然无味。

    说老实话这是一个很容易让人浮想联翩的探险故事。怪物、深井、地下宫殿、秦始皇阿房宫……据说秦始皇并吞六国之后曾把齐、楚、燕、韩、赵、魏六国都城的财宝全部搜刮一空汗牛充栋地搬运到骊山阿房宫中。如果蒋家兄弟所到之处也是“阿房宫”里面的宝贝可想而知。

    李尊耳极为傲慢地轻轻咳嗽了一声:“接下来的情况可否由老朽代为补充?”

    他的思想或许仍旧停留在“尊孔尊孟、之乎者也”的年代所以往往以自我为中心不管现实环境如何。

    李康拉了拉他的衣襟不停地使颜色给他。

    李尊耳不悦地扭头呵斥:“康儿他们的经历都是我亲笔写下来的一字一句誊录难道我就不应该一起青史留名吗?”

    飞鹰大声问:“后来呢?你们什么都没拿只取了一只指北针出来?金子呢?夜明珠呢?古剑呢?难道其他什么都没有?我不信!”

    入宝山而空手回是最令人扼腕叹息的事以飞鹰的个性但凡现了有价值的古墓必须得洗劫一空才算尽兴。

    蒋亮回答:“里面只找到这个所有的屋子都走遍了空荡荡的连个人影都没有。我们走得累了重新回到进入广场的圆屋子里然后就又升上地面退了回来。所有的经历就是这么多。”

    何寄裳冷笑起来:“这不是小孩子过家家的游戏难道别人会凭这一点点资料就相信你们?笑话!”

    蒋光不耐烦地瞪着她:“丑八怪你懂什么?滚一边去。我在跟风先生说话其他人不拿钱免费听哪里来的这么多毛病。”

    这些话都曾在李尊耳的笔记上详细出现过而且还有很多添油加醋的渲染篇章比如形容阿房宫的金碧辉煌、连绵广袤等等。

    蒋家兄弟不过是咸阳城外的乡下武师他们了解到的江湖不过是市井无赖撒泼打架的内容真正能在瞬息间取人性命的高手一个都没见识过。以他们的思想现在是光天化日下的法制社会谁也不敢抬手杀人。所以他们敢于对任何人脾气根本不动脑子想想飞鹰、何寄裳是什么人。

    兰谷中的飞蛇也会冻僵?这可是件怪事。早知如此等山里下过大雪之后再进岂不省了一切麻烦?

    何寄裳不理睬蒋光的无礼淡淡一笑:“护寨神已经好长时间没吃东西了我去看一下。”转身下了台阶脸上没有丝毫表情。

    “风先生该说的都说完了支票给我咱们两清了吧!我们兄弟这就出山与探险队没有任何关系。”蒋光态度很明显他只对钱感兴趣谁失踪、谁昏迷都与他没关系。

    “我们该单独谈谈价格问题楼上说话可以吗?”我起身做了个“楼上请”的手势。

    李尊耳突然涨红了脸激动地站起来:“难道、难道没有我的份?要不是我一字一句地誊写下来要不是康儿认识了苏伦小姐牵线搭桥他们能拿到这么高的酬金?怎么说也得有我们父子的一份否则、否则我就告你们去……”

    看得出他是个很固执的人而且对金钱的追求并不因为行将就木而削减。

    蒋光、蒋亮大步上楼踩得楼梯咚咚乱响。

    李尊耳抢在我前面就要上楼我一把拉住了他的胳膊:“李老爹你要多少钱?说个数给我我绝不还价。”

    实在不想跟这样又老又顽固的人辩理他搅在里面只会坏事。

    “苏伦小姐说探险结束后给我五万人民币。我有本蝌蚪文的古书她同样出价五万现在她不见了这些钱怎么算?我的书卖给谁?”李尊耳急促地叫着鼻孔、嘴角不停地喷出热气像一匹疲倦老迈的马。

    我招呼李康扶住他同时微笑着许诺:“我会给你五十万不过有个条件你在这里安心等着无论探险能不能成功这笔钱都会在三天之内打入你的银行账户。古书要不要都可以不过我和苏伦说过的话一定会做到。”

    他记录下的那些东西基本没有实际意义但诚如他刚才所说如果不是李康从中牵线搭桥这次探险根本无从开始。

    “君子一言?”他抬起右掌举在空中。

    我也抬起手跟他连击三掌:“驷马难追。”

    李尊耳接着从怀里抖抖瑟瑟地取了一个褐色的油纸包出来双手递给我:“风先生咱们已经击掌为誓了我相信你的人品所以古书提前交给你。我们李家人最讲诚信你可不能骗我好不好?”

    他的表情非常严肃仿佛手里托着的是价值连城的传家之宝一般。

    我接过油纸包捏了捏里面应该是本大约在一百页左右的线装书。西安附近古书造假作坊遍地都是所谓的“孤本古书”往往只要三块钱人民币一本专门拿来骗外国人的钱已经成了一种大家默认的“潜规则”。

    “放心。”我把油纸包转手交给飞鹰请他代为保管马上上楼。

    蒋家兄弟都抱着胳膊站在窗口一副成竹在胸的架势。江湖人最讲究“强龙不压地头蛇”但他们这样的人物实在连地头蛇都算不上。

    “说吧除了刚刚讲过的你们还对苏伦说了什么?”我开门见山。

    “什么?”蒋光一愣气咻咻地瞪着我像是随时都会冲上来低头顶人的山羊。

    “如果没有其他更隐秘的内容苏伦是不会贸然进山来的。明人不说暗话都说出来我会给你们一个合适的价钱。”我不想多说废话没有那么多时间可浪费。

    “没有了我知道的都说了给钱吧!”蒋光斜眼瞟着我脚下移动慢慢靠过来。

    以我对苏伦的了解在没有七分把握前她不会执意去做任何一件事。单凭蒋家兄弟刚才的简单讲述连到达阿房宫的路径、进入阿房宫的见闻都没说明白怎么可能展开行动?

    “别动手免得伤了——”我出声阻止蒋光的愚蠢行动但他一个字都没听进去大吼一声双掌猛拍我的肩膀。蒋亮则从另一个方向伏地而进双手变为虎爪扣向我的腰间。

    我没弄明白这两个人是什么想法索性提气护身任由他们得手。

5连环杀戮

    一招便制住了我蒋光很是意外咧着嘴大笑:“嗯?这家伙武功这么差?苏伦小姐说他是什么‘埃及无敌英雄’我看真是太稀松了。要咱们兄弟去埃及的话弄不好也能混个什么英雄之类的。”

    蒋亮叹了口气:“马帮那边接应的人呢?怎么还不出现——”

    蒋光压低了嗓音:“对了最好要他们对付飞鹰和飞月外面那队人身手都很厉害咱们还是老老实实躲在这里等飞鹰的人马都被消灭掉再出去不迟。”

    “你们兄弟给西南马帮收买了?抑或本来就属于马帮的手下?”我忽然觉得有些可笑。西南马帮偏安一隅做自己的生意赚自己的钱就够了何必出手管别人的闲事?消灭了探险队和飞鹰的人对他们有什么好处?

    “对是收买。马帮答应我们兄弟只要把探险队带进山就能得到一百万人民币。每次都是这么多现在你该明白我们兄弟跟李家父子的不同了吧?他们只知道卖东西赚钱而我们则是卖人赚钱。这么多年来我们卖人的总收入已经是个非常巨大的数字你猜都猜不到呵呵呵呵……”

    蒋光露出了本来面目双眼里闪现着贪婪的光芒。

    “那些传说都是假的都是马帮的人替你们编出来的?苏伦呢?是不是落在马帮手里了?”我的心突然一宽如果是给马帮的人抓了以她随机应变的智慧至少能保住自己的性命。

    蒋亮放开了我警觉地向窗外张望了一会儿伸手从怀里摸出一把短枪熟练地推弹上膛悄悄回到楼梯口的位置。北少林“虎爪功”最厉害的一点是能够抓断人的筋脉令对手腰部以下瞬间瘫痪。按照他刚刚爆出的巨大力量大概是觉得已经令我丧失了行动能力。

    “不你猜错了。”蒋光显得有些情绪低落。

    蒋亮不甘寂寞地插嘴:“那些传说都是真的但是到过阿房宫的不是我们而是‘空空小生’。你听过这个人的名字吗?”

    我点点头“空空小生”在江湖上消失之前名列“盗墓高手榜”第二十五位广东佛山人据说跟当年轰动一时的“广东十虎”和南少林五枚大师都很有渊源最拿手的武功是“缩骨法”和“龟息功”。

    “空空小生进过兰谷很不幸当他精疲力竭地出来时遇到了我们哥俩又被哄骗喝下了‘十方软筋散’所以任何武功都挥不出来。为了活命他把那一次的盗墓过程原原本本说了出来于是他的盗墓故事顺理成章地变成了蒋家兄弟探险的经历背囊里的指北针也落在我们手里。当然作为一个天下闻名的盗墓贼他不可能只带这么一点东西出来还有一柄白玉雕琢成的钥匙、一柄很短的青铜匕。不过这两样东西我已经卖给了尼泊尔人可惜价格太低了那个尼泊尔和尚真够吝啬的说死说活才给了五万人民币。”

    蒋亮口沫横飞地说着几乎忘掉了自己的正事。

    我最关心苏伦的下落追问了一句:“以前被那传说所吸引的探险队都死光了?”

    蒋光毫不犹豫地点头:“对从空空小生之后我们学会了骗人、杀人以此换取马帮给的大把钞票但这一次实在糟糕连我们也不知道那写满符咒的石墙是如何出现的然后苏伦和席勒同时失踪接着席勒昏迷这一切把我们都弄愣了。所以现在——我们要结束最后一次卖人行动带着所有的钱逃到尼泊尔去买两个大农庄开开心心地过完余生。”

    其实他们已经过了六十岁就算再风光畅快也不过还有三十年好活而已。

    窗外阳光灿烂谁也不会预料到转眼间西南马帮的人马就要砍杀进来。村寨的门口飞鹰的手下正坐在石头上晒太阳抽烟聊天、说说笑笑连起码的警戒都没有。

    “还有没有得谈?杀这么多人有必要吗?”历年历代的江湖因宝藏引起的杀戮一波接着一波此起彼伏从未停息过。我不想到了二十一世纪的今天大家还为了这些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金银珠宝而自相残杀。

    蒋光无奈地摇摇头:“这些不是我们能决定的人活在这个世界上时时处处都需要钱有钱才能有一切。马帮已经给了我们几百万既然踏足在这个泥潭里退是退不回去了。”

    蒋亮的枪陡然举起来指向楼梯口。那边探头出来的竟然是李家父子李康错愕地看着蒋亮手里的枪眼睛瞪得滚圆双手下意识地高举过头顶。

    从窗口里看飞鹰、飞月、梁威已经下了石阶融入到那些谈天说笑的队员们中去了。

    “老朽说——”李尊耳气喘吁吁地爬上楼抬头现蒋亮虎视眈眈的样子“啊”的一声张大了嘴瘫在地上。

    “你看我没想杀他们是他们自己找上门来的你让我怎么办?”蒋光狞笑起来嚓的一响他掌心里亮出一柄尖锐的匕向李尊耳逼过去。

    “你干什么?想杀我还有没有王法?光天化日之下……”李尊耳嗫嚅地辩白着。

    匕上反射出的光落在屋顶的交叉横梁上我忽然觉得这情景有些熟悉。如果木楼与寻福园的别墅都是大哥所建又选取了同样的横梁十字交叉的建筑方式会不会有什么特殊的含义?

    他可以在寻福园别墅的横梁上悬挂一个罗盘这里呢?会不会也曾挂过别的东西?

    一瞬间的失神让我忘记了眼前即将生的事专心致志地仰面向上盯着那一点光影。

    “老李对不住朋友一场今天别怪我手黑要怪只怪你们爷儿俩太不识相自己跑过来找死。”匕一晃梁顶上的光斑消失了我向前跨了一步伸手一抓那柄匕已经落在我手心里。

    “这不过是市场上最粗糙的仿制品下一次真想杀人的话记得要找一柄刚性好点的匕知道吗?”我右手力一弹匕直射梁顶钉在横梁的十字交叉点上。

    “喀啦”一声蒋亮的食指扣动了扳机只是我先他一步按住了锁住弹匣的机簧刷的一声弹夹退出夹在我两指之间。小指轻挑又替他关闭了保险栓扳机只进行了三分之一便被卡住。

    对付他们这种人物一只手足够如果不是为了获得真相早就施以重手了。

    李康欣喜地叫起来:“风先生真是好身手!”

    从枪口刀尖上救了他们父子性命下来我并不觉得有多么兴奋。西南马帮是丛林里最顽固、最庞大的一支势力如果他们打算介入便没有什么人能够阻止。

    李尊耳缓缓爬起来指着蒋光的额头连连叹息:“人心不古、人心不古啊我那么相信你们兄弟帮你们著书立说还让康儿积极地联系探险队你们……你们……”陡然间蒋光额头上射出一道手指粗细的血箭直喷在李尊耳的眉心。

    “这是什么?”李尊耳抬手去抹。

    “嗤嗤嗤”三声蒋亮的眉心、胸口、丹田同时喷出三条血箭二楼上顿时充满了血腥气。

    我大声疾呼:“退后快退后——”

    刹那间我已经明白在蒋光、蒋亮身上必定出现了什么诡谲莫名的变化。丛林本来就是个神秘莫测的世界在这里生任何怪事都不必觉得大惊小怪。

    蒋光转身望向蒋亮他们隔着两步距离身体里持续喷出的血箭相互射到对方身上。

    “这是什么?这是龙格女巫的诅咒吗?我们……我们有那么多钱我不想死真的不想死哥哥救救……我救救我……”蒋亮脸上带着惊恐万状的表情空枪早就扔掉十指胡乱张开却不敢去捂住自己的伤口。

    “我、我——”李尊耳也惨叫起来那些从他眉心流下来的血带来的结果如同强腐蚀性的硫酸他的老脸一瞬间已经面目全非。

    “康儿、康儿你在哪里?你在……哪里?”受到侵害的先是他的双眼接着是鼻子、嘴、喉结。

    李康一步步向楼下退去嘴张大到了极限不理会李尊耳的嗥叫突然转身足狂奔跑到楼门口骨碌碌地滚下了石阶再没了动静可能是跌昏过去了。

    第一个死的是李尊耳第二个是蒋亮他们咽气的同时浑身出一股令人作呕的腥气。

    “风先生你还在吗?”蒋光始终面向楼梯他的武功高明一些才会支撑得更久。

    “我在。”我已经退到了窗口位置短枪在手警觉地用心感知着窗口、楼梯口两处位置因为自己能预感到神奇地杀死蒋家兄弟的那股力量就在附近。

    “是龙格女巫她是这片丛林的主宰就连西南马帮都只是她的傀儡所以别试图对抗她。那样下场只是死路一条。听我的话及早退出去能够保住性命因为我们都是凡人不可能像那个人一样孤胆前来功成身退连龙格女巫都拿他没办法……咳咳……”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他能说这些话能够证明良心还没有完全泯灭。

    “那个人?你说的是谁?”我的脸对着蒋光的后背但枪口悄悄向窗外斜挑。窗外有一阵风拂过风里应该夹杂着另外的东西。

    “他姓杨江湖上的好汉都尊称他为‘盗墓之王’。唉能够对抗龙格女巫的都不会是凡夫俗子他根本不是人——而是神无所不能的天神。他的轻功和刀法比闪电还快一秒钟内斩杀了西南马帮三十名枪手这一点谁能做到?宝藏虽好却不是人人都有能力觊觎的年轻人回头吧。如果能救得了你也算我对从前那些罪孽的救赎回头吧……”

    他向前栽了一步身子压在楼梯栏杆上脸上、胸口、腹腔血落如倾盆。

    “啪、啪啪啪啪”我连开了五枪因为就在蒋光栽倒的瞬间窗外有股劲风卷进来风里有某种不知名的东西就像在石墙那边时我感觉到的东西一样。

    龙从于云虎从于风那是江湖高手们的俗谚但我知道这东西跟龙虎无关只是一阵阴邪之极的暗流。

    它卷过蒋光、蒋亮、李尊耳的尸体时很明显从他们身上攫走了什么我敏锐地意识到它带走的是他们的思想然后它的能量突然间增强了变得无比活跃起来像是一团刚刚添加了干柴的篝火。

    我屏住呼吸枪口直指着它。弹夹里还有十五颗子弹但我知道普通的子弹似乎并不能对它造成什么伤害。它之所以停滞不动应该是在等待时机攫取我的灵魂。

    “你是什么?”我从牙缝里迸出四个字。明知道对方不会作答但我仍然下意识地这么问。李康冲出去之后飞鹰他们肯定能意识到楼里出了问题会急赶过来。如果想在丛林里继续生存下去就得先除掉这东西。

    脚步声从楼下杂沓地传来中间夹杂着枪栓“喀喀”拉动的声音。

    我有半秒钟的分心毕竟耳朵里传入那些声音时注意力总会受到影响但在人与人的对决中这点破绽是可以忽略不计的因为对方不可能在半秒钟之内突破十五步的距离向我展开攻击。

    “咻”的一声它向我冲过来似乎已经对我的思想变化明察秋毫要的就是那半秒钟的空当。

    我连开了九枪枪膛的后坐力还没有完全从掌心消失它已经到了。一阵冷彻骨髓的寒意瞬间传遍了我的全身犹如赤身**掉进了零下二十度的冰库里失去了任何动作的能力。感觉上我已经变成了一支完美冷冻的冰棍。

    窗口射进来的阳光忽然一暗何寄裳尖锐的叱喝声响起来:“小青——”尾声未落她腰间缠着的青蛇已经弹跃起来卷向我的肩头。刷的一响在我肩头、脖颈、脸部、额头连缠了五圈密密匝匝地罩住了我的上半身。

    我及时地在它缠过鼻梁时长吸了一口气立即闭住呼吸。比起那团阴气青蛇身上滑腻腻、冷冰冰的感觉显然更令我安心。此刻我头顶犹如扣了一只巨型的安全帽失去了所有的视觉、听觉、嗅觉。这种状态下时间和方位对我而言已经失去了任何意义但我仅凭着最后的感觉仍旧射光了枪膛里剩余的六颗子弹。

    子弹可以撕裂人的皮肉、撕开不带装甲的车厢铁板但却只能从“它”身体里毫无阻碍地钻过去射到木楼的墙板里。

    最先恢复的是听觉并且伴着湿漉漉的感觉然后是飞鹰的吼叫声:“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凶手在哪里?”

    头顶紧缚的感觉倏地没有了青蛇滑落在地上我马上能够再次自由呼吸了。

    二楼上至少站了十几个人全部荷枪实弹其余队员则塞满了那道窄窄的楼梯。那东西已经不在了我长出了一口气完全放下心来。

    何寄裳靠在窗口抱着胳膊面色无比古怪。

    “风怎么回事?他们怎么死的?”飞鹰挥动着手枪显然对何寄裳起了疑心。他的脸色明显憔悴了很多眼窝深陷眼袋和黑眼圈也浮现了出来。

    梁威走过来伸手捡起地上的青蛇我这才现它已经断为三截伤口处整齐得像被一柄利刃飞快地切削而过环形骨骼的白茬非常刺眼。看得出梁威非常疲惫弯腰、起身的动作都变得迟缓而滞重。

    我收起空枪抹去了耳畔的蛇血向飞鹰笑了笑:“没事了似乎跟石墙那边生的怪事差不多有一股邪气撞进来杀了他们三个。大家请先退出去我跟何小姐有事情谈。”

    飞鹰闷哼了一声向身后挥手队员们立刻有秩序地退了出去。

    我拍着梁威的肩膀:“你该好好睡一觉太疲倦的话会影响大脑思考问题的能力没什么好处。我们的路还长以后倚仗你的地方多得是呢!”

    梁威一笑露出被香烟熏黄了的牙齿:“我知道只是担心小关的下落。如果他在临阵应变的能力会胜过我。”

    他黝黑的额头上布满了长短深浅的皱纹忽然转向何寄裳提高了声音:“云南五毒教与蜀中唐门是江湖上最擅长下毒杀人的两大门派手法干净利落无可匹敌而且杀人之后从来都是坦然承认绝不推诿这一点历来受江湖好汉敬重对不对?”

    何寄裳冷笑:“对。”

    梁威老老实实地鞠了一躬:“谢谢。”然后转身下楼他的话无疑是在开脱飞鹰对五毒教的疑心。

    飞鹰抬起左手抚摸着自己粗糙的面颊断指的位置光秃秃的十分刺眼。

    “风也许我们该离开这里了你说呢?”他沉吟着。

    我沉默无言如果能跟何寄裳合作把村寨当成一个落脚点将会对探险过程大有裨益。前面的路不知道还有多长总得有一个可以补给必需品的基地才是。

    窗外飞月牵着那小女孩的手出现在大路上不知不觉我们三个的目光都集中在小女孩的身上。她的头已经洗过被飞月细心地编成了两条麻花辫子垂在肩后辫梢上还用大红绸带打了两个鲜艳的蝴蝶结。

    飞鹰忽然咳嗽起来涨红了脸双眉怒张:“风那个小女孩很古怪!”

    何寄裳倏地旋身冷冷地盯着飞鹰像是要一直看透他的五脏六腑。

    飞鹰的手不自觉地又摸向枪柄身子也慢慢僵硬挺直如同一只遭遇劲敌的老鹰。

    “五毒教曾有一种炼蛊方法叫做‘逼神穿心术’如果你怀疑某个人被蛊术控制可以将对方架在烧滚的香油锅上方炙烤。一般蛊虫闻到香油的诱惑味道便会从人的七窍八孔里爬出来跌在油锅里。你要不要也拿她做个试验?厨房里有柴、有锅、有香油随时可以进行。”

    何寄裳的话里带着淡淡的嘲讽虽然年龄相差不大但她在江湖上的辈分要高过飞鹰很多谈到下毒用蛊飞鹰更是落在下风。

    “你以为我不敢?反正已经死了三个人不差再多几个!”飞鹰大笑手指不断地摩挲着枪柄。

    “再多几个?对只怕你没有胆量——”何寄裳左手按在嘴唇上出一声奇怪的口哨跟平时的口哨声完全不同不是“吱”声而是类似于乡下人赶猪放羊时的“唠”声。

    飞鹰笑声还没有完全停息后窗“噗”的一声被挑开距离窗口最近的蒋光身体一下子凌空弹起射出后窗。“嗒”的一下后窗又落下来。

    “什么?”飞鹰的枪瞬间出鞘。

    我知道生了什么事但一个字都不想说慢慢走向东窗看着飞月牵着那小女孩站在阳光里。飞月换了一身灰色土布衣服袖口、裤脚都紧紧扎起来棒球帽檐向后拢住了头越显得年轻洒脱。

    “年轻的女孩子穿什么都好看。”何寄裳低声叹息。

    她也曾经美丽过像朵盛开的花在对大哥的等待中逐渐枯萎。我相信如果能见到大哥的话她还会重新变得年轻而美丽。

    “何小姐我知道苗人死后有‘虫葬’的习俗但能不能请你尊重汉人的习惯留下李老爹的身体?”

    刚才蒋光的身体之所以消失完全是护寨神在作怪。体形庞大的食肉蟒蛇每天需要的进食量非常恐怖。后窗第二次弹起时飞鹰也明白过来小心地后退免得被护寨神误伤。自始至终我都没看到它的真实面目但有何寄裳在旁边它是不会凶性大胡乱伤人的。

6古洞圆柱

    李尊耳和李康是一对老实人我不想伤害他们的宝贵感情从而在李康与五毒教之间产生不可调和的矛盾。

    “苗人的‘虫葬’和藏人的‘天葬’都是人类最神圣的解脱方式比你们汉人的火葬、土葬更纯洁。好人升天堂坏人下地狱相信他们的灵魂一定会在护寨神的庇佑下加进入轮回转生之中这样不好吗?”

    她是苗人永远不可能深刻理解汉人的某些习惯。

    “给我个面子留下李老爹的身体我先替李康多谢你。”我不想在这个问题上多费口舌。

    何寄裳看着我的脸忽然长叹:“好你果然……跟他一样很多时候坏人的身体也不准护寨神食用到底为什么?你们汉人行事可真是奇怪之极。”

    她又出那种奇怪的口哨相信护寨神不会再次出现了。

    飞鹰受了冷落但碍于我的面子不好作愣在一边。

    “逼神穿心术”是苗人中的炼蛊师对决中经常用到的手段不过被实施这种手段的人不死也得落下伤残变成战斗的牺牲品。如果那个小女孩没有特别诡异的行为生我不希望采取这种惨无人道的方式。

    “她没中蛊或者说没中苗人的蛊。”何寄裳若有所思地向窗外望着。

    我跟飞鹰都没有反驳作为曾经的五毒教圣公主她的话是绝对的真理。

    “其实除了江湖中盛传的苗疆蛊术天下还有很多秘密的门派可以通过异术操控人类的灵魂只是涉及的范围很小没有人注意罢了。在川、贵、云、藏四地蜀中唐门的人始终活动不止而他们驱魂夺魄的手段也是极尽巧夺天工之妙不得不令人佩服。特别是这一代的年轻高手至少有十位以上名声不响亮手段却无比高明。”

    她说这些话时语调平淡神情严肃我能感觉到她对“蜀中唐门”这一派始终是深为忌惮的。

    “这里是川藏交界难道唐门的力量能延伸得这么远?”飞鹰半信半疑。

    “为什么不能?”何寄裳反问抬手拢了拢头。她那么骄傲对任何敢于质疑自己的人都不屑一顾。虽然是粗布衣裙素面朝天但仍然带着昔日五毒教圣公主的威仪。

    “不能”的理由我也可以试举一二——

    早在唐朝末年建派不足一百年的“蜀中唐门”用毒手段残忍、杀戮过重遭到了江湖上三十个异能教派高手在泰山“观日峰”顶的联合诅咒:“人丁零落千年不续;杀江湖上一个好人自己门派便损失一女;杀十个好人则损失一丁。”

    在泰山日出的刹那三十个人心尖的三十滴血汇集在武林至宝“乾坤生死壶”里让诅咒得以持续一千年。从那天开始唐门的人丁便迅凋零下去甚至几代人中都没生出一个男丁导致唐门大权一度必须由女孩子继承然后招赘男人入阁生下的孩子改为姓“唐”。

    唐门的野心、手段、机遇都到了可以一统天下的地步可惜就因为这个古老的诅咒越是在江湖上闯荡出巨大名声的年轻高手便越容易半途夭亡十几次让本派统一江湖的大计落空。正因如此唐门才被逼得牢牢盘踞在川中而不敢分散有限的力量向外省扩张。

    飞鹰没再开口辩驳转身下楼。

    “他死心了吗?”何寄裳淡淡地问。

    我点点头飞鹰是个明白人很懂得向现实低头。无论是五毒教还是蜀中唐门他都惹不起索性暂时放开手不去理会。对于苏伦的失踪他已经有心无力才会有意无意地把大事向我肩膀上压过来。

    “杨天大侠的力量的确可以抗衡龙格女巫刚才那个人没说错。”一提到大哥她眼睛里突然添了动人的光辉。

    我笑了大哥当年行走江湖的历史已经成了所有人心中的神话光芒四射、神奇无比犹如希腊神话里的战神战无不胜天下无敌。离开埃及之后经历的事情越多我会变得越成熟也渐渐明白大哥是无法越的一个简简单单的“盗墓之王”称号根本不足于概括他光辉灿烂的一生。

    “那么现在杨天大侠不在了我们也不会静等着任人宰割对不对?”我捡起了那三段死蛇。相信何寄裳也感觉到了那东西的存在否则不会驱蛇而来保护我的头顶。如果没猜错的话那东西想从太阳穴的位置进入我的脑子里可惜被青蛇挡住做了我的替代品。

    何寄裳忽然低头郁郁地看着手腕上的铁线蛇:“喂你不是要找你的朋友吗?难道你能确定她已经进了兰谷?”

    蒋家兄弟叙述时她一直都在冷笑我觉得其中必有隐情只是静静地看着她的脸。

    “其实所谓的兰谷并不存在不知道什么人传出的谣言说是向南有一条充满飞蛇的山谷。那儿没有山谷只有一个山洞并且里面到处是石柱……”

    我强压住内心的惊诧不动声色地问:“山洞?石柱?”

    “对。”她皱着眉用力点头。

    这种闻所未闻的事让我有些迷惑但始终相信一点:“大哥离开后何寄裳肯定经过一段长时间的苦苦寻觅把附近的所有山头和丛林找遍。所以对这一带最熟悉的应该是她无论她说什么都是亲眼所见百分之百真实的。”

    “请说下去何小姐。”我保持冷静即使她说出任何惊世骇俗的言论来我都会耐心听下去。

    “那是个巨大的山洞或者说是个……隧道有很明显的人工开凿的痕迹。入口处约三米见方越向里面去越宽敞在我能够到达的极限位置应该会有四十米见方。我无法测知它的深度因为里面布满了顶天立地的石柱直径完全不同形成了空间越宽敞柱子越粗的规律。”她停下来看着我的脸。

    或许我表现得太冷静了让她有些不习惯。

    “请继续。”我微笑着。无论前面是什么如果想要到达天梯必须向南挺进的话任何障碍都挡不住我无论是飞蛇或者石柱。

    “那是一个迷宫阵势我已经试验了几百次每次进去必定会迷路这么多次的尝试后我只能到达四十米见方的位置继续向里的话我感觉隧道的空间还会增高加宽只怕前进更艰难。嗯我画了那个隧道和柱子的图形就在电脑里请进来看。”她打开了书房的暗门率先走了进去。

    电脑上出现的是一张标准的隧道横截面图稍具常识的人都会明白这不可能是自然形成的山洞而是标准的人工开凿出来的作品如同我们在穿越群山的铁路线上常见的隧道。不过这个位置既不通高公路又没有穿山铁路什么人会挖一条隧道出来?它又是通向哪里的?

    何寄裳并不是一个跟现实完全脱节的隐士她的建筑尺寸图画得相当标准当她翻动页面给我展示那些尺寸不同的石柱时我再也忍不住自己的惊骇。每一根石柱都是标准的圆柱体绝对像是流水线上搬运下来的成品。

    “隧道里充满了浑然天成的标准石柱而且还严严实实地竖立在顶层与地面之间?”

    何寄裳点头鼠标滑动连续翻出几张图片都是那种石柱。

    “通过测量它们的周长我得出了一个奇怪的结论在一百根石柱的测算过程中没有任何两根的直径是相同的其差别的跳跃级差为三百六十一这个奇怪的百分比数值毫无例外而不是地球上最常见的毫米、厘米、分米、米的十倍跳跃为什么呢?”她很困惑这些图片应该存在很多年了看来她仍然没想通这个问题。

    三百六十一这个数字在最近几个月的探险活动中我经常会遇到。按照遇到土裂汗大神的那次经历解释它代表的是三百六十一进制一个永远都不会被地球人接受并运用的计算方法。

    当然在还没有任何迹象可以把隧道与外星来客联系起来之前我不会草率给自己以先入为主的暗示也不会用它来混淆何寄裳考虑问题的思路。

    “风现在地图上标注的兰谷、天梯根本都不存在。我找遍了以上两个地点标记代表的纬度与经度位置那里只有漫山遍野的石头连最微小的值得研究的线索都没有——”

    我抢先叫出来:“你的意思兰谷和天梯根本就在山体下面就是在隧道深处?”

    何寄裳的叙述想要表达的肯定就是这个意思我不赞同也不否定只相信自己亲眼看到的事实不会匆忙下结论。

    想要了解这片丛林里有什么十五年来无论从哪方面看她都是最全面的向导。

    “你相信我的话?”她放开鼠标伸出手指在电脑屏幕上敲了敲。

    “我相信无论你说什么。”从她对大哥十五年来的深挚感情我相信她是个可以信赖的人。

    “谢谢你已经很久没人这么对我说了。”她的喜悦神色中又带着几分颓废。

    几百年来汉人从来不相信苗人包括宋元明清时期统治者分封各族苗王、洞主之类的册立仪式也只是为了加强巩固自己的江山而已。他们“以苗制苗”从来都是把苗人的贵族当作工具来使用把苗族女孩子当作玩物蹂躏并且肆意转卖根本不把他们当“人”来看待。

    我把她当朋友一半是基于大哥对她的判断上如果大哥能把她当作朋友我就可以。

    “明天我想带人出一直向南不管那隧道是怎么样的只有到了那里才会想出办法——”

    她打断我:“你不会是要采用炸药清除那些石柱吧?石柱是用来支撑隧道顶部的每炸掉一根都会产生局部坍塌。如果你们的目标是穿过石阵就绝不可能使用这种办法那样无异于自掘坟墓。”

    我笑了:“山体内部使用炸药的忌讳我都懂放心我不会蛮干只要是奇门阵势就一定有破解之道。”

    听何寄裳讲隧道怪事的过程中我一直都在细心观察着外面的动静。蒋光临死之前的话不会是说谎西南马帮的人随时都会出现展开毁灭性的杀戮。

    西南马帮盘踞丛林近百年这一代的最高领据说是曾经被国际刑警组织签了红色通缉令的江洋大盗一个只剩右臂的老头子。在他麾下听命的高手中最受重用的则是外号“胭脂”的一个年轻人。

    丛林里的生存法则是最原始的“优胜劣汰”毫无通融转圜的余地。自从苏伦开始她的探索阿房宫之行我就从小燕那里取得了关于“胭脂”的全部资料和照片他可能会成为我们的劲敌而成为朋友的可能性绝对小于百分之一因为胭脂没有朋友二十五岁的他终年以杀人为乐并且越是厉害的敌人他出手时就越开心、越疯狂。

    从字面上分析能以“胭脂”为名的男人至少是有三分变态的。

    “别担心马帮向来给我面子不敢闯入村寨里来蒋光的话并不可信。”何寄裳对这一点充满信心。她所倚仗的只有毒蛇和护寨神但青蛇轻易就被杀死可以从一个侧面证明毒和蛊已经渐渐落后于时代了。

    这个年代的丛林绝对是“无毒不丈夫”的时候人情和面子值不了一个面包。只是我没有驳何寄裳的面子当然也希望能在眼下避开与马帮的冲突。

    “风你有没有什么方法可以保存下那段影像?我试过很多种摄像机只要是凭借磁力记录的设备当时拍到图像后五分钟后会自动消失从不例外。你能想想办法吗?”她的书桌侧面摆放着三台最新款的摄像机分别是索尼、三星、佳能。

    那么强烈的磁场效应磁力录制设备肯定会形同废物我忽然想起了关宝铃如果她在这里可以迅描绘出大哥出现时的图像或许是比较好的解决办法。想到她我忍不住露出了甜蜜的微笑短暂的离别会令恋人心里充满了新鲜感一有闲下来的时间便互相想念。

    “没有太好的办法不过我总觉得杨天大侠仍在人间如果我们能向南走到尽头也许有可能现一些关于他的线索。地球很大但是要想用尽气力去找一个很有名的人锲而不舍一定会找到相信我。”其实我很希望何寄裳加入探险队来不管飞蛇存不存在有她的“碧血夜光蟾”相助胜算总会加上几成。

    “呵呵风你太年轻了再过几年三十岁之后你一定不会再说这种空幻的大话我可以跟你打赌。”她和气地笑了。

    我很希望她能摘掉那张面具以鲜花一样的本来面目示人如果仅仅为了大哥就将自己覆盖在丑陋的面具下过下半生的话实在是太可悲了。

    “你在想什么?”夕阳斜射在对面的丛林顶上泛着悦目的金光。

    我笑着回答:“如果我有一个像你这么漂亮的姐姐一定会帮她买最名贵的化妆品和饰让她每天都容光焕活得快快乐乐。”她是大哥的女人理论上应该是我的大嫂我希望她能变得快乐起来充满信心地跟我一起寻找大哥。多一个人多一份力量像她这样的成名高手会以一当十所起的作用甚至比苏伦更大。

    何寄裳陡然长叹:“我们虽然没有做过什么他也没对我承诺过但我知道从见到他出刀斩落山豹头颅的那一刻我的身心已经全部属于他。遵照苗人的规矩女孩子一旦有了意中人便会为他守身守节遮住自己的脸不让另外的男人偷看半眼。更有甚者身体的任何一个部位被陌生男人碰过摸过的话会直接挥刀砍掉毫不犹豫。不过那都是过去了这个年代汉人女孩子开放得像座空城苗人女孩子一进入繁华都市自然而然地染上了那些恶习成了苗人中的败类……”

    我微笑着停止了这个话题:“何小姐关于那隧道你还有什么可以补充的吗?比如字迹、牌匾之类?”

    历史长河中任何一个年代的人类都是好大喜功的习惯于在已经完成的工作成绩上勒石树碑记录自己的功勋。如果有碑文石刻的话马上就能找出这隧道的来历。

    何寄裳轻动鼠标翻出了另外一张七弦古琴的草图:“这个刻在隧道的左右两侧一模一样的两只琴上铭刻着‘雎鸠’两个篆字其他没什么现。”

    黑白草图对于研究古琴的来历毫无帮助没有渊博的古琴专业知识的话所有的古琴在自己眼里根本没什么区别所以古人才有“对牛弹琴”的成语。不过我知道有两兄妹对古琴的研究已经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绝对可以用“古琴活字典”去形容他们两个顾知今与顾倾城。

    隧道外面刻着古琴难道这条古怪的通道是一个热爱古琴的人开凿出来的然后以古琴为标志留下了自己的大名?

    在另一张放大的草图上我看到了一个小篆方印的确是“雎鸠”两个字。

    如果顾倾城在这里的话肯定会有所现她的冷静睿智给我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印象。在某些方面她的处事手法甚至比苏伦更完美犹如一套精确的电脑程序一丝不苟地按照既定计划执行任何人无法阻挠。

    电脑屏幕上显示的时间再次接近大哥的影像出现的时刻我站起身指着那三台摄像机问:“要不要再试验一次?”

    何寄裳摇摇头:“不会成功的在这个地区已经试了几百次刨除一切人为因素仍旧无法保存图像。”

    我轻轻敲了敲自己的额头相信若是把在本地使用过的信号记录介质送到特种实验室去检验一定会现磁力线异常的现象。真的能够在山体下面现巨大的磁铁矿的话将会把这片空寂的大山变成一座无限采掘的金山。

    昨天被磁化的腕表已经交给飞鹰保管我只是担心在特殊时段出现的强磁场会不会对大家的思维系统造成极度的损伤。

    “我们出去吧还有请安排一个可以深挖的地方我会让人掩埋李老爹的尸体。”

    护寨神的嗅觉系统灵敏异常埋得浅了尸体难免再受戕害。从中国人的传统观念来看百善孝为先让李尊耳的尸体葬于蛇腹是对李康最大的打击。我希望能维护探险队每一个人的权益只有做到这一点队伍才会有凝聚力。

    何寄裳嘴角牵动了一下做出“何须如此”的表情但还是顺从地答应着:“我会在埋葬地点下蛇虫禁药尸体就不会有事了。你们汉人的某些习惯真的是迂腐又麻烦不如山寨苗人来得直爽痛快。”

    我忍不住笑了:“你说得对但是藏人喜欢‘天葬’却不欣赏苗人的‘虫葬’就像你们苗人喜欢‘虫葬’如果哪一天被迫改用鹰啄‘天葬’岂不也是要奋起反抗?”

    走下石阶还没走到寨门我口袋里的卫星电话陡然响起来上面显示的是一个极其陌生的号码。

    我稍微愣了一下何寄裳伸手向前一指东南方向的土坡上站着一个白衣飘飘的光头男人手里也举着电话。

    “看那男人只怕有些古怪!”何寄裳迅取出望远镜先递给我一只。望远镜里那个男人满脸诚恳的微笑右手按在胸前向寨门方向弯下腰犹如山民们欢迎外地人的礼节。

    我看懂了他的唇语:“电话、电话……”马上按键接听。

    “风先生你好久仰阁下在江湖上的大名今天光临西南马帮的地盘令我们蓬荜生辉不胜荣幸。”他的声音柔和悦耳一口纯正的国语年龄大概在二十五岁左右肩膀宽阔看上去像一头养精蓄锐的级猎犬。

7胭脂

    夕阳的余晖包裹着他的白衣飘飞如云我能断定他身上没有携带武器但身后的丛林里却至少藏着四十余人有十几个黑洞洞的狙击步枪的枪口从枯树乱草间探出头来。

    村寨里的人毫无防备并且木楼根本不具备防弹作用即使战斗开始大家就近躲进楼里也会被对方开枪盲狙穿杀。

    “过奖。”我保持高度警觉。

    狙击手的位置距离寨门约六十步我和何寄裳就像两个最醒目的活动靶子附近没有可供隐蔽的掩体对方一旦开火马上非死即伤。很显然我们一出木楼便被纳入了对方的狙击镜而寨门口则是进退两难的最佳狙杀地点。

    “我们老大想跟风先生谈笔生意特派我来通知你一声。大家都是久在江湖的人现实环境如何你也很清楚只要进了丛林就是马帮的天下是生是死由我们老大说了算对不对?”

    他的态度很嚣张表面伪装出来的彬彬有礼掩饰不住“大局尽在掌控”的得意。

    “对请讲。”我没有别的选择不想连累身后所有无辜的人无论男女老幼。闯荡江湖不单单要有拼命的热血更得有屈曲忍耐的气度。

    “狙击镜会受夕阳光线的影响我们只要向正南方向移动十五步眩光会令狙击手进入视觉暂盲的状态十秒钟时间足够逼近杀敌了。”

    何寄裳微笑着说了这句杀机凛然的话大家都明白在高倍狙击镜下我们脸上的任何表情都逃脱不掉狙击手的观察。

    “你错了向南三十度角的位置三十步外树顶;正东五十步树后都有狙击手潜伏着。马帮的实力并不像外界传说的那么零散颓败否则早就被山外的力量吞并了还能支持到今天?”我没有回避自己的口唇动作对方可以使用唇语自然也“看”懂我说的话。

    这是一个标准的口袋阵我们无论怎样移动身体都会在三方面狙击手的近似直线瞄准点上。十分之一秒甚至更短的时间里子弹就会呼啸着近身。

    何寄裳调整望远镜观察这两个方向黯然长叹:“你说得对。”

    我不会故弄玄虚每次临危时只会实事求是地对比双方实力从中找出最明智的行动方式比如现在只能被动地接受对方的条件毫无选择余地。

    “风先生果然聪明哈哈哈……”年轻人笑起来抬起右手用力抚摸着自己的光头拇指上戴着的一个银嵌红玛瑙指环出殷红如血的光芒。

    “胭脂?”我叫出了他的名字。

    “不错我是胭脂。”他的表情越显得得意而亢奋。

    据国际犯罪心理学家权威的诊断如果一个外表正常的男人故意起女人名字或者使用女性特征明显的饰物代表他内心里有过五成的女性倾向。这样的男人恰好成为匪徒的话又恰好可以自由行使权力将成为比正常匪徒更强悍、变态、冷酷十倍的级杀人狂根本无法用常理衡量也不可能受所谓的“江湖道义、黑道规则”所束缚。对付这种人要么远远地趋避要么一击必杀免生后患。

    无疑胭脂就是这样一个级杀人狂。

    “老大说山里的藏宝他占九成山外人只能拿走一成。同意这一点大家相安无事你寻你的宝我抽我的成不同意的马上就死别耽误了大家轮回做鬼或者转世成神听懂了没有?”

    胭脂一直在笑肤色白皙细腻弯着细眉眼睛水汪汪的看上去像个非常善于保养的戏子。

    我立刻答应:“没问题成交。”其实任何人都该明白跟马帮的人谈论合作分成比与虎谋皮的难度更大最终结果不要说一成能不能活着离开大山都是未知数。

    “风先生真是痛快人那咱们以后有机会慢慢聊——”胭脂缓步后退隐入丛林里。狙击手们也极有秩序地退走一看便知道是久经战阵的老手。

    何寄裳郁闷地叹了口气:“逼到家门口上来了。”

    她是个使毒的行家对于攻杀阵势却不太精通。如果想在这里永久立足单凭一个孤寨怎么行?现代化的狙击武器五百米到一公里内弹无虚很多时候连敌人的影子还没看见自己人就中弹倒下了。

    西南马帮的人只是不想动她而已一旦攻击开始现有的五毒教门徒根本没有防范能力。

    我一直在想苏伦的失踪会不会与马帮有关系?之所以这么想我并不是无头苍蝇一样有病乱投医而是很理智地把各方面因素综合起来考虑不放过任何一条可疑线索。

    在马帮眼里苏伦是比我们早一批的探险队当然也会用“抽九留一”的规矩来对付她。“会吗?不会吗?”这道选择题反复在我脑海里翻腾着眼角余光突然瞥见一个黑瘦的影子在右边木楼角上躲躲闪闪着。

    “谁?”何寄裳率先喝问出声。

    那个人畏畏缩缩地转出来向我们堆着笑脸:“风先生是我巴昆。有件小事不知道您感不感兴趣是关于驴子的……苏伦小姐和席勒先生骑过的驴子。”

    巴昆的瘦脸上嵌着一双黄褐色的小眼睛不时闪过一丝贪婪的光芒。

    我恍然觉自己一直忽视了那两头驴子不管是席勒曾经骑过的妃子殿那头还是村寨里被何寄裳收留的这头。也许是接踵而来的变化让自己的大脑有些混乱的缘故只看到驴子活着浑身没有伤痕就以为它们身上找不到有价值的线索——

    “等一会儿再说我们还有事。”何寄裳替我回绝了巴昆距离影像出现的时刻越来越近了那才是她最关心的。

    巴昆连连点头唯唯诺诺地退回去。

    他能现什么?不会说话的驴子能告诉他什么?刚刚由胭脂带来的不快马上被巴昆的神秘表现冲淡了。作为丛林里的猎手他们往往能从别人不注意的角落里现很多东西。这一次他现了什么呢?

    何寄裳已经换了另外一块腕表不停地低头看着一分一秒地计算着时间。

    我盘腿坐在草地上心事重重思想被分成了四五处特别是何寄裳说的深入兰谷的实际情况如果一切未知的地点都在山体下面那么苏伦此前做的所有准备工作岂不都白费了?

    当务之急是调集人马火赶到她说的那个隧道外面做最准确的实地勘测不相信任何道听途说。

    蒋光、蒋亮兄弟说过的话已经被彻底推翻他们应该是被空空小生骗了——一个成名的盗墓贼是很少说真话的这是生存竞争的需要。那么空空小生一定是进入过阿房宫了?只要有人去过那里我就有信心沿着同样的路径进去。

    “风时间过一分钟了怎么那些影像还没出现?”何寄裳有些不安。

    的确二楼的窗口静悄悄的我能清楚地看到没来得及收拾的满地血污狼藉。昨天的强磁场也没再出现她戴的腕表一直平稳而轻松地工作着。

    又过了五分钟何寄裳黯然长叹:“看来天哥不会再出现了能告诉我为什么吗?”

    我沉默地摇摇头自然界的神秘现象百分之八十以上是人类应用物理学所无法解释的。何寄裳恼火地在一棵枯树上狠狠拍了一掌满树枯叶簌簌地落尽了。

    “你猜天哥会不会去了那隧道深处去了传说中的天梯、地下墓穴?”她的心情变得烦躁无比思考能力急剧下降只是一味地随口乱问。

    “哲学家说要知道梨子的滋味亲口去尝一尝才可以。何小姐要想解开你心里的迷惑明天随我们一起上路好了或许我碰巧能破解那些拦路的石柱大家精诚合作一定能追着前人的足迹找到想要的东西怎么样?”我们要追索的目标应该是殊途同归的如果大哥留下过什么线索必定就在兰谷尽头。

    何寄裳忽然警觉地抬头:“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了。你想借助‘碧血夜光蟾’避开飞蛇的侵扰——”

    这一刻她像只受惊的野兽脸上骤然浮现出浓重的杀机。为了“碧血夜光蟾”她才被毁容逐出门墙流落于江湖当然会把那宝贝视如生命。

    我笑了笑起身向寨门走在这件事上最好的解释就是不加解释让事实说明一切。遇到何寄裳之前我的目标是过兰谷去天梯丝毫没把“碧血夜光蟾”考虑在内。她不愿加入我绝不勉强更不会觊觎别人的宝贝。

    “喂别走!”何寄裳弹身一跃飞过我的头顶拦在前面。

    我冷静地看着她的脸:“何小姐你大概是误会了我们明日一早上路在这里打扰了你两天非常感谢。”

    她仍在极其怀疑地审视着我我绕过她一直走进寨门。

    “风先生我在这里我在这里。”巴昆哈着腰飞跑过来。

    我暂时想不出驴子身上的秘密看着他贪婪又可怜的样子直截了当地问:“你要告诉我什么?价值多少钱?”

    前人说时间就是金钱效率就是生命。为了快得到有用的情报我最常用的手法一直是金钱开路往往行之有效。

    “五……五百块人民币。”巴昆兴奋地直了直腰。

    我点点头低声吩咐他:“说吧。”

    他立刻清了清喉咙稍带紧张地说下去:“席勒先生出现后大家忙着抢救呼唤是我把驴子牵住拴好的。我现它脚上的皮掌都不见了。进山之前我按照苏伦小姐的吩咐把所有征用的牲口去掉铁掌更换了皮掌以利于行走山路。结果其他驴子的皮掌都在唯独这一头的不见了。”

    我们一边谈一边向拴着驴子的那栋木楼走过去。

    村寨里的人个个都很平静并没意识到西南马帮的人曾经虎视眈眈地到达了寨门又悄然而去。包括飞鹰手下的队员在内都缺少这种应有的戒备意识这样的战斗状态绝不会是胭脂带领的那队人的对手。

    我脑子里突然冒出了一个新想法:“在苏伦的探索计划中除了李康这伙人、飞鹰这支队伍会不会还存在着另外一队伏兵?”

    苏伦做事很小心应该比我更清楚飞鹰的战斗力所以完全有可能做到“狡兔三窟”在两路援兵的假象后面还会有真正的主力存在。换了是我可能也会这么做把老弱残兵摆在表面上故意麻痹敌人实际上一旦遇到突事件最后一队也是实力最强大的一队马上出现动手清扫障碍。

    “风先生风先生我还继续说吗?”巴昆误解了我的沉默。

    我们已经走到拴着驴子的檐下它正懒洋洋地躺在地上四腿平伸地休息着。不用巴昆说我也看到驴子脚上的皮掌不在了只留下光秃秃的脚底板。

    “这个样子走不了十里山路它的脚就会被石板和荆棘磨破很快四条腿就一起废了。风先生问题并不是出在我这里所有的皮掌和铁钉都是精心挑选过的其他驴子脚上的都没事只有这两头。”

    他困惑地挠了挠头皮向我苦笑着:“我不知道这代表了什么只是上次钉过的皮掌至少能跋涉五百公里而不掉到底为什么呢?”

    先可以排除一点没有人会处心积虑地跟驴子上的皮掌过不去拿钳子把钉子拔掉。我联想到的是另外一件事如果驴子曾进入过一个力度无比强大的磁场铁钉会不会被吸走呢?过去有一个物理学家们的磁力试验实例内容是把一只全身砸满铁钉的木箱放入磁力范围内。当磁力无限加大时无论多长的铁钉都会被拔起来最终导致木箱散落成木板。

    我觉得只有这个例子能解释皮掌的失踪可惜以巴昆的思维能力无法跟我探讨这个科学问题。他拿了我付出的五张纸钞后乐颠颠地离开大概是向自己的兄弟们炫耀去了。

    李康已经把父亲的尸体搬走埋葬何寄裳的手下也以最快的度清理完杀戮现场并且燃起了一炉熏香。等我再次登上二楼一切都恢复了原状只看表面现象没有人能意识到蒋光、蒋亮、李尊耳三个活生生的人已经从这世界上消失了。

    我很想拨个电话给什么人——现在我需要有人在我身边听我对种种神秘事件的分析然后逐一讨论验证。特立独行是人类最高贵的品质之一但在层层迷雾笼罩的困境里更需要有一个智慧跟自己基本相等的伙伴相互砥砺修正避免走弯路。我不想也不敢再耽误时间了苏伦下落不明早一些找到她就能少一点让她受伤害。

    何寄裳够聪明武功、毒术也够凌厉只是她与我的思想考虑方向偏差太远并且一提到“碧血夜光蟾”就会下意识地产生敌对情绪所以她不可能像苏伦、萧可冷那样跟我息息相通。

    北海道方面未完成的事很多萧可冷自然不能离开那边还需要她独撑大局。

    下意识地我拨出了一个号码然后把电话放在窗前的桌子上。屏幕上的拨号图标不停地闪烁着大概过了十秒钟对方接起了电话是一个甜美温柔的女声:“风?”

    我一下子愣住了这个卫星电话的号码是到达妃子殿后才启用的她不可能预先获知。

    “我知道是你风你还好吗?”看不见对方的表情但从声音里听出她正在微笑。

    我拿起电话带着意外的惊喜:“顾小姐你怎么会猜到是我?”一牵扯到古琴我便会想起她并且深信她在古琴上的造诣远胜过兄长顾知今。只是万没想到她会第一时间叫出我的名字。

    “那有什么我有吉普赛女巫的魔法水晶球任何人都逃不脱它的影像追踪而且我还知道你在西南边陲的北纬三十度线上具体位置应该在毁诺坑、落凤坡、妃子殿连线一直向南的位置对不对?”她胸有成竹地说着但语调平和绝没有咄咄逼人的气势如一杯极品乌龙茶清香扑鼻而来。

    我们在电话两端同声大笑虽然只有一面之缘却仿如深交十年的挚友。她当然不会有水晶球也不会是吉普赛女巫我更希望这是一次心灵感应的完美尝试在我想到她的时候她也恰巧想到了我。

    夕阳已经落山窗口对面何寄裳愣怔地木立着向我这边凝望。

    明天我会带人离开一直向南挺进潜意识里我对何寄裳的话深信不疑才会拨打顾倾城的电话询问关于古琴的事情。

    “风你向来是无事不登三宝殿、事到临头抱佛脚有什么问题请说只要是关于古琴的我会尽我所能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她比我更爽快几乎没有寒暄便直指正题我也最欣赏她这种“正事放在第一位”的行事作风。

    “顾小姐我想请教一架古琴的情况琴身上錾刻着‘雎鸠’的小篆印鉴——”我走进秘室打开电脑找到何寄裳画出的古琴简图。在这种黑白草图上看不出更多细节或许明天到达那个隧道外面之后我能得到更直观的认识。

    电话那端顾倾城轻轻“嗯”了一声。

    “七弦、印鉴我只得到一个草图明天会给你更详细的现场描述。”没有人会平白无故地把古琴的图案凿刻在山林中的隧道入口两侧这会是一个标志或者干脆是某种提示。

    听筒里传来敲击键盘的声音随即顾倾城慎重地开口:“风我一时不能确定它的来历如果有实物图片请第一时间传给我。这样我可以暂时猜测一下这样的古琴应该共有十六架分为八对每一对都是一模一样的上面錾刻的印鉴分别是‘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这十六个字。

    “古琴出于楚王宫中据说昔日楚王在巫山遇见神女之后一夕好梦然后在都城中铸造‘快哉台’挑选最好的琴师伐夜郎之木、截东海鱼筋费时三年造了这十六架古琴准备迎接神女驾临。可惜秦王横扫六国把荒淫好色的楚王打入囚车流放古琴也运载回咸阳。”

    我们伟大的中国真的是地大物博、历史悠久随随便便取几架古琴来就有这么源远流长的历史遑论故宫里那些汗牛充栋、束之高阁的文物?

    顾倾城羡慕地啧啧长叹:“风有时候我真的不明白难道世界上只有盗墓高手才能近距离地接触到各种各样的宝贝?早知如此我该禀明家父去学考古而非音乐。”

    她是在故作谦虚了以顾知今的丰厚收藏古董奇宝极多怎么会轮到她来羡慕别人?

    我笑着道再见:“明天下午我会再打给你。”

    顾倾城忽然悠悠笑着:“欢迎不欢迎我加入你的考古探险队?不必付我薪水我甚至可以倒贴工钱给你怎么样?”

    我微微一笑只当她是在讲笑话随即收线。

    那本《诸世纪》仍在桌子上我很自然地坐下翻看着这本书。

    这个无意间的动作恰好跟我们看到的影像相同大哥也是坐在这个位置看书然后走到窗口去的。

    我想起对面站着的何寄裳立即抬头望出去她双臂齐展凌空而飞像一只优雅的灰鹤一直落在木楼的窗台上。

    “天哥——”她对着我叫同时抬手揭去了面具。

    楼里光线很暗我刚站起身她已经急向前一扑要冲进我怀里来。

    我飘然后退避开她的身体。

    “天哥你终于回来了这么多年你去了哪里?”她悲悲戚戚地诉说着带着令人心酸的颤抖。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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盗墓之王介绍:
出版公告:《盗墓之王》
卷一繁体版上市。
卷一简体版上市。
恐怖的《诸世纪》大7数预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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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谁奋不顾身的出手,化解了恐怖大王毁灭地球的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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