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盗墓之王全文阅读

作者:飞天     盗墓之王txt下载     盗墓之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8来自蛇阵彼端的召唤

    “我们回去吧再珍贵的宝贝也不如自己的性命重要。兄弟这一次能侥幸成功并不代表下一次也有这样的幸运。”整个救人的过程只有三秒钟时间却已经凝聚了我所有武功的精华慢慢回到平台上之后我才现自己后背上的衣服早就被冷汗湿透了。

    卫叔瞪着我表情又是震撼又是钦佩猛地挑起大拇指:“风先生我真是服你了!”

    红小鬼翻着眼睛看了看他:“谁要你服?平时看起来都是雄赳赳气昂昂的江湖老大关键时刻就知道蹲在一边看热闹。”

    喧腾的蛇阵重新恢复了平静在那种庞大的数量下死上几十条根本看不出规模有所削减来仍旧牢牢地堵住了那条石隙。

    顾倾城目光中带着责备不过我和红小鬼都没事她也不再开口多说什么。

    “顾小姐我们还是先撤出去好了有关碧血夜光蟾的事回营地去再慢慢探讨。”我长吁了一口气后背凉飕飕的滋味并不好受。

    比起上一次在土裂汗金字塔底下救出谷野神芝的经历这次全身没有一点防护措施更是危险但红小鬼是小燕举荐来的人小燕是我的兄弟红小鬼自然也算是我的兄弟。

    兄弟如手足无论如何我不能眼睁睁看着兄弟惨死这是一个人行走江湖的原则就像从前大哥曾数次救过手术刀的命一样。

    顾倾城悒郁地盯着蛇阵似乎并没有在听我说话。

    我提高了声音:“顾小姐——”

    耳朵里蓦地传来一声深沉的呼唤:“来吧来吧我在这里等你来吧快来吧。”

    那是一个男人的声音饱含渴望和期盼又充满了殷殷的亲切感仿佛留守故乡的亲人召唤游子时自肺腑的乡音。

    “是谁?”我不自禁地回应着毫无疑问那声音来自蛇阵的彼端极其遥远。只有内功深厚的人才能毫不费力地让声音远远地传出来不受其他外来因素的干扰。

    远处只有摇头摆尾的毒蛇在不停地起伏游动着石隙幽深转折看不到一丝人影。

    “是我是我你心里想着的那个人就是我到我这里来这是一切疑问的答案。”那声音在继续把蛇阵出的奇怪动静全部盖住。

    我心里想的是大哥杨天其次是苏伦难道向我出召唤的竟然是大哥?

    “你听你们听——”顾倾城缓缓地开口但表情迟疑目光呆滞。

    “有琴声非常动听的琴声间关莺语幽咽泉流我从没听到过如此精彩的演奏。不行我得走进去看看到底是什么人在这里弹奏。”她向前迈了几步走到平台的边缘。

    与此同时卫叔和红小鬼也一起转身眼神迷惘地向前凝视着似乎在努力聆听着什么。

    我横跨了一大步迅抓住顾倾城的手腕因为此刻的情形看起来有些古怪。我听到了召唤声而她听到的却是琴声。

    “有人在那里在那里叫我。风先生我觉得有点不对劲但是……但是那声音听起来很温暖、很亲切我控制不住救我救我……”卫叔喃喃低语着身子踉踉跄跄地跨下平台。

    其实我耳中的声音也一直在响着但我瞬间连续三次深呼吸之后气沉丹田脑子里一片清明空旷来自声音的困扰被全部涤荡干净。

    那只是幻觉有一种力量在蛇阵后面施展蛊惑人心的幻术吸引人踏上蛇阵葬身于蛇吻之下。

    我做了最明确的判断感到顾倾城的脉搏跳荡越来越起伏不定立即单手力把她的身子拖住回头向平台下的队员下命令:“全部堵住耳朵把顾小姐他们拉上车撤退。”

    等到顾倾城、红小鬼被七手八脚地拖上吉普车卫叔已经走下平台七八步大家被蛇阵的凶悍气势震慑住了竟然面面相觑着不敢追下去救人。

    距我最近的卡库面目仓皇地叫着:“风先生他要干什么?他要干什么?”

    他的耳朵被撕下的布条堵住嘴里出的声音嘶哑而尖厉震得我的耳鼓嗡嗡作响。

    我跃下平台在卫叔的后颈和右侧太阳穴上各拍了一掌手法敏捷轻盈大概只施加了不过三公斤的力量令他的思维能力因血脉的震荡而瞬间恢复正常。

    “啊?我怎么在这里?”他骤然停步举手捂住鼻子借以抵挡蛇阵散出来的阵阵腥气。

    我打了个手势两人一起缓缓地退回了平台总算有惊无险。假如我也被幻术迷惑不能自拔的话我们四个大概要一起丧命了。

    卡库正从瞄具里向石隙深处观察着我相信他是看不到什么的因为毒蛇呼吸时吐出的热气会在半空中纠结成雾霭挡住视线里的一切。

    要想探索石隙后面的世界唯一的办法就是拿到碧血夜光蟾驱散蛇阵。

    “风先生我好像看到一个戴面具的人就是上一次在山洞里的那个一闪就不见了。”卡库心有余悸地惊叹着把瞄具重新装回狙击步枪。他的这句话混在大撤退的人潮里根本引不起任何反响每个人脸上都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恨不得一秒钟之内便撤出洞口。

    吉普车的度指针一直在红色区域里摆荡着如果不是卫叔的一再提醒司机们恐怕会把油门直接踩踏到底毫不减地狂奔。

    我的心情越沉郁隧道里的古怪石柱虽然撤去那些诡异的毒虫却成了更大的心病。蛇、蝎子、蟾蜍、蜈蚣都是地球上的毒物之让人避之唯恐不及到底是什么人在这些五角星芒大阵里豢养了数量惊人的毒虫呢?难道真的是有人开启了“潘多拉的盒子”?

    一出了隧道入口队员们禁不住振臂欢呼起来仿佛是好不容易被释放出来的死囚犯。

    “真是一次丢人的完败没办法人的力量在大自然面前实在太渺小了。”红小鬼自嘲地冷笑起来。

    卫叔、老虎几乎同时开口纠正他:“那根本不是大自然的力量而是人为构成的。”

    这两个人都是很有见识的老江湖看待问题的观点也有惊人的一致。

    “人为?”红小鬼扭头向黑魆魆的隧道望着“可能吗?那些平滑的地面和山壁根本不是人力所能切削出来的即使有世界上最好的斧凿、最精确的尺子能做到吗?”

    老虎摇头:“不能但我自从第一次进入隧道起就在怀疑一点地球人当然无法建造出这种造型古怪的洞穴那么外星人呢?以他们的力量和知识岂不是轻而易举的事?”

    红小鬼仰面打了两声哈哈不置可否。

    老虎拍着自己的额头苦笑着接下去:“小兄弟如果不是外星人做的你还有其他能够解释的理由吗?”

    把一切不可解的现象归结于外星人是一个非常取巧的下结论方式但目前的情况仅有结论是不够的我们要的是揭开真相把人救出来。

    红小鬼一针见血地反击:“我不能解释你老哥呢?据说《碧落黄泉经》包容天下一切不可解之事你又是在经书的指引下到这里来的还跟戴面具的人交过手。难道你在洞里见过外星人?是三头六臂还是肋生双翅?抑或根本就是类似于科幻电影里的‘异形’那种级生物兵器?”

    司机忍不住“扑哧”一声笑出来大概在他心里真实世界与好莱坞电影中的太空怪物相差太远了那些只有在电脑特效里才能出现的恐怖形象是绝不可能闯入现实里来的。

    时间已经是下午两点钟太阳正在西去很快便要被大山挡住了。从不见天日的隧道里出来再闻到北风里的枯草微香看到天蓝云白一股自内心的惬意油然而生。

    没有人天生喜欢涉险大多数时候只是身不由己地去做当自己最关爱的人身处险地时由不得自己袖手旁观。

    “苏伦你真的还好吗?”这是我最牵挂的一件事从接到李康的求援电话动身开始这种无休止的惦念就一直盘踞在我心里。

    听到《碧落黄泉经》的名字时坐在副驾驶座位上的卫叔难以掩饰地肩膀一抖。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作为一个江湖人对宝物的觊觎之心是奋斗的唯一动力。所以我不想责怪他的贪念。

    老虎迎风长叹:“我不知道我已经说过只要找到小心一切都能迎刃而解。”

    除了司机之外在这辆吉普车上坐着的都是思想极端敏锐的人对老虎的私心看得一清二楚。他的目的只是要救出唐心所以才把唐心说成是打开一切谜题的钥匙好让大家的注意力全部落在她身上。

    卫叔无声地冷笑着老谋深算的他有十足的耐性可以坚持到谜底揭晓的时候从不冲动也不盲从。

    与之相比红小鬼的思维方式就太直接了马上仰天大笑:“哈哈放心咱们一定会陪你找到伟大的唐心小姐对不对啊风?”

    车子很快驶近营地顾倾城压低了声音:“风先生我们有必要单独谈谈可以吗?”

    她的精神有些颓唐但仍然装出勉强的笑脸迎接着卫叔探询的目光。

    我们这队人马只去了半天经历的却是生死攸关的险情差一点与消失的第二辆吉普车一样化为蛇海里的骷髅。人生无常世事无常只有看到营地后面熟悉的炊烟之后才蓦然感觉到无与伦比的亲切。

    飞月就站在营地的入口狐疑地远远望着我也许她希望了解所有的情况希望我能走到她身边去。飞鹰也变成了植物人和她一道前来的人都倒下了只有她孤零零地活着。

    “风先生你要不要先去跟飞月打个招呼她可能对你——”顾倾城即使在开玩笑的时候蹙着的眉也没有完全展开足以证明她心里装满了沉甸甸的心事。

    我摇摇头:“不用咱们还是谈正事吧我也有话要跟你说。”

    车子在距离营地三十步的地方停了一下我和顾倾城跳下车沿着刚刚开始返青的草根向东面踱去。

    其实我明白此时队员们心里在想什么他们为钱而来亲眼目睹了同伴们的死亡恨不得马上就领到酬金撤出这片大山。有钱没命花还不如有命没有钱包括卫叔、卡库在内恐怕都是这么想的。

    如果不能鼓起大家的士气探险任务最终会以损兵折将、一无所得而告终。

    “我去拿碧血夜光蟾只要那宝贝是在何寄裳那里想尽一切办法我也要把它借回来。你留在营地稳定大家的情绪。还是咱们中国人的那句老话重赏之下必有勇夫把每个人的酬金提高三倍承诺一出山就会兑现。我想这一大群人没有一个会跟钱过不去再支持一个月没问题。”

    一个月的时间我们的探索行动也该告一段落了无论胜败都要有一个完整的结局。只是我也能想到苏伦所处的环境不会太好再拖延一个月下去本来可能的一线生机也会彻底灭绝了。

    “什么时候动身?”顾倾城没有一个字的废话。

    “马上嗯我回去收拾一下一小时后动身争取在天黑之前到达古寨。”太阳在我们身后又一次被大山阻隔着天色与顾倾城的脸色一起黯淡下来。实在已经没有太多时间可以允许我们耽搁了我忽然觉得日落后的山风越来越夹杂着北方来的寒意冷冰冰的感觉由肌肤直透心底。

    “好我会把大家约束好等你回来。”顾倾城蹙着眉简洁地应答着不带一丝感**彩。

    我们之间出现了一些微妙的尴尬她是女孩子在帮一个男人拯救别的女孩子时多多少少心里总会有些不情愿。

    飞月仍然远远地看着我们没有主动迎上来。

    “我会带飞月一起去至少她跟何寄裳有一面之缘或许能帮得上忙。”仍旧是公式化的语言我的心已经飞向古寨毕竟何寄裳不是个容易对付的角色要从她手里取得碧血夜光蟾结果还是个未知数。

    顾倾城不安地甩了甩长疲倦的面容显出一丝不悦:“风先生我觉得卫叔或者卡库此刻对你的帮助会比较大一些。五毒教的人马丧心病狂何寄裳又曾经是教里的圣女她的骨子里每一分空间都浸淫着凶悍的毒素不能用常人的心态衡量。这一次去说好话达到目的的可能性不太大万一需要动手的话飞月只会是你的累赘。”

    她说得很对但我根本不想与何寄裳动手。这么多年她苦恋苦思着大哥已经过得够辛苦了我不能远近不分地向自己人下手。

    “我有分寸卫叔靠武力掠夺的想法并不现实闹得两败俱伤之后只会给第三方的力量坐守渔翁之利。要知道西南马帮的人马时时刻刻觊觎着拿下这片大山的控制权任何时候都可能跳出来。顾小姐约束好营地里的人咱们不能再出岔子了。”

    关键时刻听别人的意见不如遵从自己的想法因为很多内幕消息只有我知道。

    顾倾城无奈地笑了:“风先生一意孤行并不是你的处事作风卫叔是老江湖应该听取他的意见对不对?”

    我听过她与卫叔的夜谈每个人有不同的利益出点才决定了自己处理问题的方法。现在我只求救出苏伦探明地下宫殿的秘密或者再进一步能找到那个巨大的晶石坑得到大哥杨天的消息。任何时候能够智取的绝不动用武力。

    “我已经决定了顾小姐刚刚你要跟我谈什么?请直说。”我看了看表已然过去了二十分钟。时间不等人我需要马上展开行动。

    顾倾城向我凑近了一步:“我的线人说西南马帮被惊动了很快就会出手攫取咱们的胜利果实。这个消息是费了三天时间才辗转传出来的想必此刻对方的行动已经展开。所以你向回走的时候一定要提高警惕。”

    在中国大6的西南边陲马帮的人向来就是山林的主宰代代相传的历史详细追溯起来能够一直查考到南宋末年。当时被朝廷视为“四大寇”之的杭州方腊被山东宋江所破麾下的残余人马一直逃向西南化整为零变成桀骜不驯的山民蛮族与历代朝廷打了又和和了又打拖拖拉拉过了几百年从来没有老老实实、死心塌地地臣服过某一政府。

    所以外面的人要想在山里做什么事都要先备好礼物“拜山”取得马帮的允许。否则生意泡汤、派进来的人马被杀戮一空永远无法立足下去。

    在苏伦次告诉我要进山寻宝之时我便告诫过她要先跟西南马帮搞好关系。不过现在既然人已失踪再拜多少次山都没用了。

    “我明白。”正是因为我们在山洞里时小小的不愉快直接导致了现在的“话不投机半句多”。

    我可以打包票苏伦肯定不会放心我单独探洞涉险而顾倾城却冷静地同意了我的要求毫不犹豫地答应了我探索那条岔路的请求。

    “风先生我想解释一件事——”顾倾城后退了一步与我拉开适当的距离“在第一个五角星芒大阵里我不想队伍的士气受挫而且你知道兵法上最强调‘三军之气可鼓而不可泄’。其实我情愿陪你去探路比任何人都担心你的安危否则也不会昼夜兼程赶到这里来。但是既然是一支正式的队伍就一定要有主帅否则只是一群乌合之众毫无战斗力。在你探险时我需要做的是变为坚实的后盾稳定军心。知道吗?当时我看着你乘坐的吉普车远去曾经暗暗誓如果你出了意外我就算粉身碎骨也会把苏伦小姐救回来善始善终地完成你的大事。这一次不是某人给某人殉情的煽情文艺片而是实实在在的生死历练。同样假如某一天我死了希望你也能找到那架古琴带回港岛去交给家兄。”

    她的脸又红了眼底深处有朦胧的泪光闪动着。

    我长叹了一声不知该不该相信她的这一席话。

    “总有一天你会明白的。这是个‘以成败论英雄’的世界希望你我都能活着退出这片大山。风先生我想提醒你探险的目的在于尽一切手段救人而不是盲目冲动以命换命甚至愚蠢地丧命却救不回目标祝你好运——”

    她如释重负地叹了口气折向正北。

    在我们的身后西去的阳光给大山的边缘镀了一层灿烂的金色但那个黑魆魆的隧道口永远都是阴森可怖的仿佛是十八层地狱的入口一般。

    “苏伦为了你任何地方我都敢闯过去不要怕我很快就回来。”冥冥之中我觉得苏伦能够听到我的心声而且她一定能活着等我进入山腹深处。

    一小时后我驾驶吉普车上路随行的只有眉头紧锁的飞月。

    营地很快被甩在身后我知道顾倾城他们驻守在这里每一分每一秒都很难熬毕竟那个巨大幽深的洞里藏着不计其数的毒虫谁能保证它们永远老老实实地待在里面呢?

    太多不确定的因素令我头痛万分只是不想给飞月察觉。

    我扭开吉普车的唱机一阵嘈杂的的士高电子舞曲扑面而来聒噪地塞满了耳朵连吉普车引擎声都盖住了。这样也好至少不必绞尽脑汁地思考要跟飞月说些什么。

    “风先生何寄裳会不会把碧血夜光蟾双手奉上?她跟你虽然很谈得来却没到可以不计报酬地倾囊而出的地步对不对?”

    飞月腰上插着两柄手枪膝盖上还横着一支黑油油的冲锋枪当然她的左右裤袋里各装着两个弹夹十足是准备大开杀戒的架势。

9护寨神龙

    我没有取得夜光蟾的把握但抱定一点绝不动武当然也不允许别人向何寄裳下手。

    “有时候真的不能对敌人仁慈那就是对同伴们的犯罪。我已经错了一次下次绝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你知道吗?”她卸下弹夹仔细检查着冲锋枪的准星。

    唐小鼓的猝起难让飞鹰等人陷入昏迷状态这一点的确是大家犯下的一个不可饶恕的错误难怪飞月会如临大敌一般引以为戒。

    “古寨的人并没有侵犯咱们就算不是朋友也不会是敌人。”我降低车小心地穿过一条灌木丛中的小径。盲目地树敌绝对不够明智我脑子里正在思索可能打动何寄裳的理由。

    顾倾城的情报不会错西南马帮的人之所以没有急着跳出来是因为有更大的阴谋在后面只等着半路下手以逸待劳、毫不费力地攫取我们的探险成果。如果真的要动用武力的话还是把力量留着对付他们好了。

    飞月冷笑了一声不再开口警觉地四下张望着陡然皱眉:“风先生我总觉得有人在暗中窥视咱们?”

    我先她一步感觉到了那种不怀好意的杀机近处灌木中的小鸟一起噤声那是有人悄悄潜近的征兆。我加大油门迅过了灌木丛驶上了半边靠山、半边临着沟谷的石板小路。

    所幸并没有什么怪事生敌人贸然进攻的话这么近的距离在飞月的冲锋枪下肯定也讨不了好去。

    “是西南马帮的人吧?我闻到有股混合着羊膻气和汗臭的怪味至少有五名敌人以上他们的武器很轻便不像是现代化枪械大约是古老的弓箭对吗?”

    飞月冷笑着敌人胆敢以弓箭对抗冲锋枪真是愚蠢到家了。

    我立刻提醒她:“注意看右侧反光镜右上七十度左右悬在山崖上的那株野枣树。我怀疑这些不过是埋伏的哨兵他们的重型武器一定是藏在近处某个山洞里随时都能成为扎紧口袋的第一道绳子。”

    飞月眼角余光一扫嘴唇倏地惨白一片。

    这么窄的山路只要有两挺机枪交叉封锁马上就会变成一道鬼门关。我们没有得手之前这条路可以来去自由一旦从山腹里找到什么的话对方肯定会在第一时间下手。

    晶石、黄金、阿房宫的珍宝——山腹里的秘密早就把西南马帮诱惑得蠢蠢欲动了现在有我们这支免费的先头部队替他们探险取宝正是求之不得的好事。

    我有个极其不祥的预感:“如果西南马帮准备动手是否会顺道把卧榻旁的古寨一起除掉呢?五毒教属于江湖上桀骜不驯的异类无法收服更无法化敌为友或许两方势力的火并会成为夺宝行动的前奏?”

    喀的一声飞月再次退下弹夹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已经是她第六次重复同样的动作充分显示出了她内心的极度紧张。

    “你怕不怕?”我笑了。

    她像个被飞鹰的过分呵护宠坏了的孩子一开始单独执行任务就变得有点不知所措。这个样子让我不由自主地想起了关宝铃心里有一线针扎一样的痛弹起来。我以为自己把那个名满亚洲的美丽女孩子暂且放下了实际上没有一种感情是能够随便拿得起放得下的。

    “不怕你说这句话的时候真像我哥哥。”飞月也笑了把弹夹横在眼前凝视着紧密排列的那些冷冰冰的子弹。

    我坚信飞鹰不会有事假如他们中的是唐门蛊毒等老虎带我们找回唐心时她可以轻松破解任何毒术恢复所有人的行动能力甚至包括一开始就陷入植物人状态的席勒。

    五毒教所倚仗的只有“毒”只要破除了这层屏障她们甚至比普通江湖门派的防御力更弱。不知不觉间我又一次深踩油门提高了车额头和鼻尖也渗出了一层细碎的汗珠。

    “风先生你在担心什么?”飞月表现出了女孩子心思缜密的一面。

    时表提升到四十公里车轮不断地碾过小路上的碎石猛烈地颠簸着。

    “我担心古寨落进马帮手里碧血夜光蟾的神奇作用人人皆知他们一定不会放过送到嘴边的宝贝。”

    更重要的一点何寄裳是个很美丽也很动人的女子我不想她被什么人伤害。玷污了她就是玷污了大哥杨天的威名。

    方向盘左侧的暗格里放着一柄威力惊人的沙漠之鹰手枪那是卫叔特意留下的。他肯定知道我以前在埃及和北海道时做过的事也了解我对枪械的偏爱。

    任何时候我都希望自己能尽可能地维护大哥的利益特别是那个独步天下的“盗墓之王”威名。像他那样的人一定是完美无缺的像是十五夜的满月皎洁清辉普照大地成为人人抬头景仰的偶像。

    这一次我会为何寄裳出手假如马帮的人敢碰她就等于自寻死路。

    飞月悠然长叹:“我看见了你的心何寄裳是个风韵雅致的女人如果我是男人也会情不自禁地被她吸引的。”

    我略微皱眉:“飞月你想到哪里去了?”

    她轻轻关掉唱机沙哑着嗓子问:“风先生我可不可以求你一件事?”

    前面已经望见古寨最高处的旗杆四周静悄悄的并没有枪声与喊杀声。

    我的心情平静了一些随口问:“什么?请说。”

    大敌当前我没有太多心情应付飞月即将表达的风花雪月只盼下一秒钟便看到何寄裳而且是完好无缺的何寄裳。

    车子转过最后一道弯半掩着的寨门出现在眼前上面涂满了怵目惊心的鲜血。

    飞月吃了一惊冲锋枪隐蔽地藏在腋下欠起身子向前望着。就在寨门前的青石地面上同样用鲜血涂着一个巨大的“杀”字。

    古寨里静悄悄的我踩下刹车吉普车“嘎吱”一声稳稳地停在那个血字前面。太阳已经落山暮色还没聚拢过来所以我们可以清晰看到古寨的全貌。至少那些房子还完完整整寨门以内也没有血腥伏尸。

    “风先生如果我有什么不测拜托你一定救活我哥哥他是我唯一的亲人。”飞月的脸阴沉下来右手扣在车门把手上。

    我缓缓摇头:“不要下车更不要轻易说出要死要活的话。如果我是飞鹰会更希望你坚强地活下去醒来的第一眼最想看到的是自己的妹妹。”

    四面的山坡、灌木、枯树、沟底随处都能藏下敌人我们两个站在寨门前无异于两个体积巨大的活靶子。

    “现在一切行动听我的咱们进去。”我松开刹车绕过血字驶进寨门。

    山风里夹杂着难闻的血腥气没有人出来古寨沉浸在一片死寂里。我把车子开到何寄裳小楼外的石阶下面稳稳地停车。

    飞月跳出车子仰面向上看了看石阶在越来越浓的暮色里反射着青幽幽的光偌大的古寨没有一盏***黑魆魆、阴森森的如同一个只为死人存在的墓园。

    “难道这里的人都遭了不测?”飞月疑惑地自语。

    我在驾驶座上没有动只是放开了紧握方向盘的手伸了伸有些酸痛的腰。最近接连遇到诡异莫名的怪事夜里睡得很差所以身体状态并不太好。

    “不可能的如果古寨那么容易就被屠戮一空的话早就不该矗立在这里了。作为五毒教圣女何寄裳自身的能力不容忽视这也是马帮最忌惮之处。”

    我笑着摇头也许此时只有微笑才会鼓起飞月继续战斗的勇气。任何人都不应该为了任何理由把生命丢在这片山林里活着进来就要尽一切可能活着走出去。

    石阶顶上蓦地亮起了一盏黄铜马灯玻璃罩子擦得干干净净里面的灯芯拔得很高火头很大仿佛一支小小的火炬照亮了提灯的那个人雪一样洁白的长裙。

    “你们好这个时候进来要索取什么?”是何寄裳的声音当猎猎的山风吹动她的白裙裙摆上零星点缀的红色山罂粟花像是暮色里飞溅的血带给我无限恐怖而惊艳的感觉。

    她换了衣服乌黑的头随意披散着左手高举着马灯脸上不再有那张狰狞凶恶的人皮面具表情冷淡漠然。当她的目光掠向我脸上时我能感到澎湃汹涌的杀气一阵阵惊涛拍岸一般涌过来。

    飞月长吸了一口气:“寨子里的人呢?马帮的敌人呢?这里到达生了什么?”

    何寄裳淡淡地笑着:“他们都在他们该在的地方无论敌人还是朋友。你们呢?是朋友还是趁火打劫的债主?”

    她的右手倒背在身后我猜那才是她的杀招所在。

    “我们是朋友。”我跳下车向飞月靠近。以她的武功想避开何寄裳的袭击恐怕很难。我说过要她好好活下去就得尽一切手段帮助她。

    “好请上来吧我的朋友。”何寄裳转身向小楼里走进去。在马灯的光影里她的脚步从容镇定带着不食人间烟火的味道。

    她变了浑身上下除了潜藏的杀气就只剩下大义凛然、视死如归的决绝。

    “情况好像不太妙是吗风先生?”飞月转身向空寂的古寨望着。

    我走向石阶她也跟过来一只手抓着我的左腕另一只手平端冲锋枪。

    “风先生我觉得有点冷——”一句话没完我们眼前呼的一声有一条黑魆魆的怪物凌空掠了过去同时鼻子里闻到令人作呕的浓烈腥气。那怪物足有十几米长如一只米袋般粗但度却快得惊人一闪即逝转入小楼的墙角后面。

    飞月低声惊呼:“那是什么?又是蛇?”她用力贴近我全身的力气都贯注在手上指甲几乎嵌进我的肉里。

    准确来说那是一条体型大的巨蟒以它的尺寸计算大概可以毫不费力地绞碎一只成年水牛的骨骼。

    “别怕跟着我。”我抬高手臂变成了飞月攀登向上的拐杖。这种情况下作为一个男人最该做的就是尽量让身边的女孩子宽心。这一点与爱情无关只是作为男人最起码的义务。

    马灯的光一路上了二楼靠在窗边。

    “风先生她这么做岂不是很容易成为狙击手的绝佳目标?难道不怕潜藏在山林里的敌人暗算?”站在小楼门口飞月渐渐恢复了冷静审时度势之后现的正是问题的关键所在。

    方圆五百米之内马灯是唯一的光源就连反应最为迟钝的狙击手都能迅现目标。暮色浓密得如同一块吸足了水的海绵山林顶上飘荡着乳白色的雾霭朦朦胧胧的幻化出各种各样稀奇古怪的图形。

    “请上来吧登高才能望远一场好戏即将上演岂能没有观众嘉宾?”何寄裳倚在窗前。

    她的一举一动都有深意我毫不犹豫地走进楼门沿木梯上楼。

    “风先生咱们还是小心一点好不好?”飞月在我身后迟疑地叫着但旋即飞奔着追过来气喘吁吁地再次抓住我的手腕“我觉得有双绿色的眼睛在黑暗里盯着我随时都会扑上来。”

    沙漠之鹰在我的右侧裤袋里沉甸甸的带给我巨大的安全感。这种武器对于近、中、远距离的高适应性让我有足够的把握对抗任何出现在古寨内的敌人。

    “没事应该是何小姐的护寨神一定能分清朋友和敌人的。”据我所知五毒教总部所在地那边几乎家家户户都豢养巨蟒作为看家护院的帮手甚至会驯化它们来照看小孩子。

    天下之大无奇不有人类的认知范围和想象力始终不过是九牛一毛。

    登上二楼之后顿时觉得山风凉意十足耳朵里也灌满了呼啸的风声。

    何寄裳触动了窗边的机关哗啦一声向东的整面墙壁全部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排简简单单的木栏全部古寨尽在俯瞰之下。这样一来我们向外看一览无遗自己也同样暴露在敌人的视线之中正犯了兵法上的大忌。

    “别担心在他们拿到想要的东西之前是不会盲目向咱们下重手的。马帮的人粗鲁但却绝不愚蠢否则怎么对得起他们方家老祖宗的金字招牌?”

    何寄裳双手扶在栏杆上冷傲地昂着头任由山风绕来绕去戏弄着她的长。这一刻她是个美丽而决绝的女人给我的感觉好像随时都能为了某个人、某件事慷慨赴死。

    “他们要什么?”飞月追问。

    “碧血夜光蟾据说有个印度来的科学家开了十亿美金的价格收购它马帮的人很需要这笔钱所以才会突然出手。当然他们的战书里还提到一柄世界上最神奇的宝刀就藏在我的小楼里如果能顺便攫走也是求之不得的意外之喜。”

    何寄裳忽然冷笑起来轻轻拢了拢头低声自语:“难道他们以为五毒教的人马都是白痴饭桶吗?为十亿美金送命为什么世界上都是这种弱智的蠢男人?”

    飞月也笑了能够现碧血夜光蟾的踪迹我们的行动已经成功了一半。

    楼顶响起了奇异的“沙沙”声从南向北不急不慢极富节奏地响着。

    何寄裳眼睛里有了光轻轻打了声呼哨有个黑沉沉的蛇头刷的一声从屋檐上垂了下来吞吐不定的红色蛇芯出“咝咝、咝咝”的怪响。

    飞月迅后跃捉住了我的肩膀惊惧之色溢于言表。

    那条巨蟒的体积实在是太庞大了犹如一只巨大的水桶出现在视线里两只碧色的蛇眼死气沉沉地盯着飞月。

    “护寨神他们是自己人你去吧。”何寄裳轻妙地伸出左手在蛇头上“啪”地一弹。

    巨蟒乖巧地翻了个身倏地便不见了空气中只留下蛇类独有的腥膻味久久不散。

    古寨的地势由低到高节节攀升我们所处的位置已经是最高点再向后去则是陡峭的山体。敌人要想进攻只能选择正东面明明白白地暴露在我们的视野里。当年建造古寨时何寄裳必定已经想到了“易守难攻”的这个要点。

    “有它足可以抵得上千军万马了。”她满意地长叹。

    现代化的枪械的确不太容易消灭巨蟒众多生物学家和好莱坞的冒险影片同时说明了这一点。据美国危险生物学会近五十年的研究结果表明地球上最难对付的动物有三种大海里的鲨鱼、滩涂上的大鳄、丛林中的巨蟒。

    当这些生物的体积到达一定程度时已经成了人类九死一生的噩梦。

    五毒教驯化蛇类的本领独树一帜能以巨蟒为仆正是他们的神秘法术之一。

    我希望何寄裳能够自保令西南马帮知难而退。在这片丛林里得罪了吸血蚂蟥一样不死不休的马帮会引起许许多多不必要的麻烦。毕竟我们还要在隧道那边待一段时间谁也不想时刻担心被他们抄了后路。

    “你们呢?要什么?”何寄裳的谈话方式变得直来直去毫不含蓄对我的态度犹如第一次见面的陌生人。

    飞月的左手拇指和小指悄悄收紧在我的肘弯上连续捏了三次那是一个寓意深刻的暗示。在国际通用的特警手语中它代表了“合围包抄、一招歼敌”的含义。

    小楼上只有三个人我和飞月都带着枪械面对手无寸铁的何寄裳胜算至少过八成。我猜飞月心里打的如意算盘一定是“擒下何寄裳搜出夜光蟾迅撤离是非之地”在黑道上浸淫久了的人都没有太多耐心去智取最喜欢直截了当地用武力解决一切。

    何寄裳站在栏杆前我和飞月并排离开栏杆有两步距离在她的右后方的确是动袭击的最佳时机。

    “这个小楼永远带着他身上的味道。这么多年马帮几十次觊觎、谈判、逼迫、利诱我都没有离去只是希望有一天他能突然出现。有时候岁月的磨砺会把珍珠化为微尘、把青丝愁成白我喜欢这面向东的窗只为了能更畅快地俯瞰他曾走过的路才把整面墙都撤去只留下风轻云淡的栏杆。你说他会回来吗?”

    最后一句或许是在问我。

    “远芳侵古道晴翠接荒城。又送王孙去萋萋满别情。有个人可供思念总是好的对吗风先生?”飞月提高了声音只为遮掩拔枪出鞘时的动静。

    她总是喜欢冒进喜欢用生命去赌这大概是江湖人最不好的习惯之一。跟着飞鹰那样的大哥行走江湖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能学到的也就只能是这些了。

    “太久了……太久了……”何寄裳摇头。

    东面天空云开雾散一轮明月倏地现身盈盈清辉无声无息地照彻了远近的山林岩壁更把古寨里所有的房屋顶上镀了一层淡淡的银光。

    我想阻止飞月的行动她太轻视何寄裳了作为古寨的当家人、五毒教昔日圣女何寄裳绝不会像表面上这样柔弱平凡。

    飞月的左手拇指在我的胳膊上缓缓锯了两道是“观察、待命、看我的”这个手势。战机稍纵即逝爱赌的人血管中永远流淌着躁动的液体不肯蛰伏。她出枪的动作迅猛如野豹下山银白的手枪映着雪白的月光像一支脱弦的箭。

    箭的落脚点就在何寄裳的脖颈侧面飞月把握住了半秒钟的机会一招得手。

    “别动何小姐我的枪很容易走火。”她笑了以一个高高在上的胜利者姿态得意地向我扬了扬下巴。

10傀儡师

    视线里没有一个人影仿佛山林里的一切生灵都陷入了诡异的死寂月光之下只有我们三个人清醒地活着而飞月的枪瞬间掌控了一切。

    “很好你要什么?我的命还是其他的宝物?”何寄裳依旧冷静只是颌骨侧面被枪口顶住每次张口肌肤都很辛苦地牵动着。她的脸向着东面并没有转过脸盯着飞月或者是我表现出骤然遭人挟持的愤怒。

    她的身体里有种深沉的淡然好像一个接近心如死灰的人敢于冷冷地漠视一切包括生死。

    “我只要碧血夜光蟾希望你能记得那宝物的存放地点。”飞月干脆地点明来意已经是图穷匕见的时候了。在这一点上她的个性与飞鹰十分相似毕竟是亲兄妹骨子里有太多的同类元素。

    “很好你呢?”何寄裳的声音更冷了。

    “我们在隧道里现了一部分线索不过却给蛇阵阻住希望能借用夜光蟾。其实我很希望你也加入我们一起到达天梯尽头去。”我的语意尽量委婉在寻找大哥杨天这条路上我们有共同的利益追求应该能达成一致。

    “你的本意也是要那宝物不过表达婉转一些罢了对不对?”

    何寄裳略带嘲讽的语气让我蓦地一阵心酸。如果不是为了一探隧道的究竟揭开大哥、苏伦、唐心、孙贵的失踪之谜我绝不会为难她。这个物欲横流的世界里能找到一个对大哥痴心的人实属不易她的一生已经够可怜了。

    飞月冷笑着:“无论如何你在我们手里除了乖乖服从我看不出你还有别的路好走。”枪未必会走火但她被眼前的小小胜利冲昏了头脑却是真的。

    “飞月放开何小姐吧她会明白咱们的来意一切都是为了在隧道里失踪的人。”我不愿意提“盗墓之王杨天”这几个字生怕给何寄裳带来更多的失望。到目前为止没有现与大哥确切相关的线索只凭红小鬼的记事簿里归洛的几句话似乎无法下任何定论。

    “风先生隧道那边的情形你忘了吗?咱们没有太多的时间——”飞月脸上猛地闪过一丝惊骇低头看自己握枪的手。

    “你怎么了?”我觉了她的异样。

    “我的手指不能动了麻痹得厉害一直到肩膀。”只说了一句话她的下颌也变得僵硬勉强抬起左手托住下巴才能重新把嘴闭上。

    何寄裳转身伸出左手中指在飞月的手枪上一弹枪落地出极其沉闷的“卟”的一声。

    “不必担心她没事的看你的面子我只动用了一点点麻药。一分钟后她会全身高度麻痹只有心脏还能微弱跳动整个过程维持四十分钟左右。这段时间里你或许可以跟我说说隧道那边的事?”

    真正能够左右小楼形势的只有何寄裳飞月刚才唯一的机会就是猝然开枪射杀她除此之外只有受人反制而已。

    对面的山林里风势变得比刚才更强劲了十几棵生着巴掌大圆叶子的大树一起摇荡起来。

    我叹了口气:“何小姐马帮的人就在左近会不会有事?下面屋子里一片沉寂那些妇女和孩子呢?由谁来保护?”

    关于西南马帮的战斗力江湖上很多人亲眼目睹过只有一个字能贴切地形容他们杀人的手段——“狠”。据说被他们屠戮过的村子往往数年之内都不会再有人敢搬过去居住直接变成废墟一片。落在他们手里的敌人百分之百会经历一次求生不能、求死不得的人间活地狱直到最后被折磨得没有人样、被榨干最后一丝生存的希望为止。

    正因为那些沸沸扬扬的传言我才急着赶回来害怕这个爱过大哥的女人遭到不幸。

    “没事昨天凌晨的一次进攻马帮丢下了十二具尸体寨门外那个血字就是他们蘸着自己人的血写下的。寨子里没有动静只是因为她们在安静地休息根本不把敌人放在眼里。”

    何寄裳骄傲地昂着雪白的脖颈对“树欲静而风不止”的对面山林毫不在意。

    我早就观察过古寨的地理位置绝对无法抗拒现代化武器的远程狙击或者爆破进攻马帮应该只是试探性进攻不肯一下子激怒何寄裳。从这一点上推断敌人阵营里一定有个指挥进攻的智谋核心人物。

    这是一个信息爆炸的年代只要在江湖上薄有名气的人就会被大众视点捕捉到把祖宗三代的档案侦缉得一清二楚。

    西南马帮最具智慧的人物只有一个——二当家傀儡师自称出身于胶东崂山上清观门下最擅长伏击、布阵、攻杀、镇守。

    “你在想什么?”月光里的何寄裳衣衫胜雪脸容如玉带着出尘脱凡的清丽。

    “我在想马帮的人究竟想要什么?金钱对他们而言已经不是最主要的近十年来他们的毒品和军火生意一直顺风顺水打通了泰、缅、尼泊尔三国连线即将创立起新一代的‘海洛因黄金三角’。他们的野心绝不是几亿美金就能满足的何小姐你跟这只盘踞西南的饿虎做邻居多年一定能明白他们的野心。”

    马帮名义上属于中国大6实际干的都是穿越边境的走私生意总部和大部分财产已经搬到国境线对面去了。

    “我得到过不太确切的消息他们似乎是在寻找晶石矿和一架航天器十几个国际大买家为此开出了不可思议的天价。线人传来的情报只有残缺不全的半页其余部分都被鲜血洇湿了无法弄清楚。”

    何寄裳开始皱眉那些少头无尾的讯息最令人头痛还不如一个字也别看到的好。

    晶石矿肯定是指“捕王”归洛说过的那个地方航天器呢?又在哪里?是哪个国家的抑或是哪个星球的航天器?

    事态的展越来越扑朔迷离我真恨不得一分钟内拿到碧血夜光蟾然后飞回隧道蛇阵那边去。

    “风先生那个隧道里什么情况?有没有关于杨天的消息?”一提到大哥的名字何寄裳的眉梢立刻飞起了笑意。

    我不忍心打击她只含糊地解释着:“我有一个朋友是‘捕王’归洛的传人他亲耳听归洛说过一件事早年归洛曾奇怪地坠入山腹跌落在晶石坑里被杨天搭救。山腹中的情况很复杂深埋着一座庞大的古代宫殿现在我们面临的主要问题就是蛇阵的阻挡——”

    没有人能保证穿过石隙后会遇到什么?戴面具的人既然能把唐心、老虎禁锢住我们也许同样无法幸免。所以我只能说出大概的事情展方向绝不会言之凿凿地向何寄裳打包票能见到大哥。

    何寄裳是个聪明人眉尖一蹙已经敏锐地意识到时间问题:“早年?难道当时杨天离开古寨后孤身穿越了隧道?‘捕王’归洛也算是江湖上一言九鼎的大人物他说的话可信度至少有九成以上对吗?”

    我点点头“一言九鼎”四个字既是江湖人对归洛的尊敬更是亚洲国际刑警组织的内部人员对他的一贯评价。他很少说话平生所说的每一个字几乎都是自己身体力行过的慎之又慎。

    “杨天——他还会在山腹里?”何寄裳满怀希望但又夹杂着无尽的怯怯焦虑。她感叹过时间能够改变一切山腹里的世界是否也正被时间抹杀、摧毁、蹂躏着?

    这个问题根本找不到答案也是一直重压在我心里的一块巨石。

    我希望大哥还在但又怕看到他这么多年隐忍在山腹里的真正原因目睹自己的亲人变成面目全非的怪物还不如听到他的死讯更人道。从手术刀嘴里听到最多的是“盗墓之王”纵横江湖四海的意气风美人迟暮、英雄末路是人世间最悲哀的事我不想大哥也落入江湖中人的悲凉轮回里。

    “我不知道沧海桑田、世事难料不是吗?”不知不觉中我也走近栏杆与何寄裳一起站在月光下。

    她长叹了一声余音袅袅如同前一轮拨弦急奏后的绝响又一次刺痛了我的心。

    “他是神不是人世事窠臼对于他来说永远都不适用。一万次面临必死困境的时候他会第一万零一次脱困微笑着站在所有人面前我最清楚这一点并且一直相信否则又怎么会矢志不渝地在这里等他?你看今晚的月光那么可人连最阴暗的山径都映亮了如此良夜他或许会踏月色而回仍旧带着无人能及的神采……”

    她半转身子凝视着我的侧影深情无限地娓娓述说着。

    “也许吧其实很多人都盼着‘盗墓之王’杨天重出江湖。”我一语双关。

    “你的侧影非常像他我甚至有一种奇怪的错觉你就是他记得有一次他也是这样子站在窗前……”何寄裳的声音变得飘忽迷惘起来。

    我很期待她再次提到碧血夜光蟾假如隧道彼端真的能打探到大哥的消息相信她一定不会吝啬一件宝物。

    寨门之外突然出现了一小队伏着身子的敌人每个人手里都拎着一柄短把砍山刀鬼鬼祟祟地急靠近。

    “有敌人来了。”我提醒她她的长睫毛上悬垂着两颗晶莹的泪珠始终没能滴落下来。大敌当前儿女私情还是稍微拖后一点的好。

    “我看到了护寨神会荡平一切根本不必动用人力。”她很有自信。

    进入寨门的敌人一共有七个敢死队打冲锋一般径直向何寄裳的小楼冲过来。

    何寄裳忧郁地盯着那队人脸上渐渐堆满了不屑。我们都能看得出这七人的武功稀松平常只是些不入流的角色冲过来的唯一结果就是白白送死那么马帮的指挥者到底是什么意图呢?

    面临生死对决之时我比任何人更冷静不会如何寄裳一样总以惯例套路去思考问题。这个年代即使是百无一用的属下也是经不起浪费的越来越多的人正在学着脱离江湖帮派过正常人的日子。

    如果我是坐镇山林的指挥者是绝不会毫无意义地丢这七个人出来的。

    护寨神的出击过程只用了三秒钟时间嘴咬、绞杀、尾击七个人连防御性的动作都来不及做出便已经伏尸于寨子中间的大路上成了月光下的殉葬品。

    提及与大哥杨天的往事何寄裳的心已经乱了所以并没有意识到那些人是对方投石问路的一招棋手法与先死的十二人一模一样暗伏的用意却是大有不同。

    “何小姐你见没见过马帮的二号人物傀儡师?”我的心情正在隐隐下坠敌人在暗处我们在明处攻防手法的高下不言自明。

    何寄裳摇摇头泪珠飞落跌在栏杆上。

    “我听说傀儡师是个四十岁左右的中年男人着装整洁型古板外貌如同一个乡下的中学教师一般。”在枫割寺与张百森攀谈时他曾无意中提到过傀儡师的名字但却是一带而过。

    “哦就像那个人一样?”何寄裳向前一指湿漉漉的睫毛无力地低垂着。

    寨门外二十步的地方一个中年人刚刚钻出山林正在跺着脚低头看着自己崭新的老式皮鞋心疼地连连摇头叹息。他留着十年之前最流行的小分头鼻梁上更架着一副宽边的近视眼镜活脱脱就是一位刚刚从讲台上走下来的中学教师只差怀里抱上一摞学生作业簿。

    我没说话手插进裤袋里握住沙漠之鹰的枪柄。从小楼到对面那人距离约二百五十步只要他走入寨门就在我的射击范围之内。

    “何小姐、风先生我来这里只有两个要求如果大家谈得拢马帮的人立刻撤兵。否则我一个手势下去这个弹丸小寨一秒钟之内便化为废墟。”

    他说的每一个字都带着十足的凌厉霸道与木讷老实的外表绝对不成比例。山风到了夜间尤其猛烈但他的话却清晰地传到小楼上来这份深藏不露的内功的确惊人。

    “他只是在虚张声势不必理会。”何寄裳背过身去牵起衣襟在脸上擦了擦刚刚为了大哥那一瞬间的真情流露让我也禁不住怦然心动。

    在这个世界上肯为我垂泪的也许只有苏伦上天偏偏喜欢作弄苍生让她离奇地陷落在大山里。作为江湖上漂泊无定的浪子能有个人一生牵挂、一生守候绝对是一种值得毕生珍惜的幸运不知道大哥心里是怎么想的。

    “何小姐我给你三分钟时间考虑——第一交出碧血夜光蟾;第二交出‘盗墓之王’杨天大侠的逾距之刀。三分钟之后你将为自己的失算追悔莫及不过世界上哪里有卖后悔药的呢?生命是最美好的一件事你真的不在乎那些妇女和孩子?”

    傀儡师向前踱步切近寨门镜片映着月光怪异地连连闪烁着。他的双手都是空着的身上穿的老式中山装有些瘦小应该无法藏得下重型武器这一点总算能令我稍感安心。

    “逾距之刀?那到底是一件什么样的武器呢?”我迫切想了解与大哥有关的一切。

    “逾距”是武学中的至高无上境界假如有了这种匪夷所思的移动能力再配以宝刀必定能够所向披靡。

    “你想要宝蟾和神刀吗?为什么不进寨门来大家好好谈谈?”

    何寄裳冷笑着重新昂挺胸地站直了身子。一旦脱离关于大哥的话题她的身体里彪悍冷峻的一面马上展示出来恢复了五毒教圣女的威仪。

    傀儡师小心地避开了那个血字谨慎地侧着身子跨入寨门似乎对那身老式服装极其钟爱生怕被寨门弄脏了。

    他的脸色苍白中带着一层蜡黄如同长期营养不良又少见阳光的病人。

    “这个距离我能一枪打爆他的头。”我低声自语沉甸甸的枪已经握在手里保险栓也同时弹开只等一个需要拔枪怒射的契机。

    到目前为止损兵折将的是马帮一方而不是何寄裳的古寨所以没必要抢先开枪杀人。

    “我进来了你们能否马上下来大家心平气和地谈?”傀儡师仰着头凸出的喉结艰难地上下跳动着。在他身后只有寂静的山林与满地月光没有一个后援。

    “我想说的只有六个字——”何寄裳冷笑着一字一顿地从牙缝里迸出六个字“没、什、么、好、谈、的!”随即撮起嘴唇吹出一声尖厉的口哨。

    小楼顶上风声骤起护寨神听到何寄裳的号令立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了出去。

    这一次我有很明显的不祥预感因为视线里出现了最不应该看到的古怪东西。在七具尸体的旁边有几个银光闪闪的东西散落于地大小如同一只秋天最肥硕的田鼠既然能够反射月光那些东西应该是某种金属制品。

    “傀儡鼠——”我急切地叫出声来。

    世界上没有哪一个人生下来就被叫做“傀儡师”的对面这个人也不是但他现身江湖之后最喜欢用各种仿真动物杀人或下毒、或暗器、或潜入爆炸一切都由他在背后遥控指挥所有的杀人武器都是他一手操纵的傀儡。所以他才因此得名。

    巨蟒再经过十倍的人工驯化也只是动物无法具备人的思想。动物都是有弱点的当它面对鼎鼎大名的傀儡师之时生死马上被对方掌控了。

    月光下威势惊人的蟒身变成了银色从小楼的屋檐上一跃而下带着摄人心魄的诡异力量。当它的尾巴灵巧地在寨子中间的大道上摆动时何寄裳轻松而冷静地笑了:“任何人在护寨神的攻击面前——”

    这句话跟我的叫声同时出口与随即震天而起的巨蟒吼叫声连成一片。

    我早就说过西南马帮的力量犹如深藏水底的老榕树根盘旋环绕不可胜数。这个帮派仿佛是山林的独特产物以山为家与林为伍从石头、灌木、溪流中吸取生存的力量。回溯几百年他们是山林的主人向后几百年一定也不会更改。

    所以何寄裳很明显是轻敌了把寨子的安危寄托在一条巨蟒身上回头看看何其可笑。每个人都可能犯轻敌的毛病比如几分钟前的飞月轻敌带来的后果就是不知不觉中了麻药委顿在地。

    这一次何寄裳的轻敌付出的却是全寨人的性命。

    傀儡师并没有闪躲退避他抬起右手向巨蟒冲过来的方向猛然一指空气中出现了复杂的铁器机关动时的“喀啦、喀啦”声尖锐地刺破了巨蟒的狂吼。本来直线突前的巨蟒陡然翻身尾巴扫中了最近处的两间房子随即轰然倒塌犹如被巨人踩扁了的玩具。

    何寄裳应变极快脸色一沉左手小指贴在嘴唇上爆出一声遮盖住一切噪音的呼哨。

    原先沉寂如墓地的房子里刹那间闪出两对人马一队是黑衣的妇女一队是白衣的孩子悄无声息地向孤零零的傀儡师围了上去。

    巨蟒匍匐不动了歪斜着横在大道上如同元宵节后被弃置的草龙。

    “不必你动手我的人能够自保。”何寄裳沉着脸嘴角轻轻颤抖着目光定定地凝视着瞬间暴毙的巨蟒。

    我的枪已经握在手上只迟疑了几秒钟一黑一白两队人已经与傀儡师交手。

    那是一场惨烈的屠杀但开始与结束都快得令人目不暇接只有一秒钟甚至连一秒钟都不到的时间十一名妇女、十一个孩子已经同时倒下。现在古寨才真正开始变成坟墓空气中澎湃奔涌着浓烈的血腥气但那是属于自己人的。

1飞月之死

    何寄裳无声地掠了出去衣袖带起的香风让我精神为之一振迅举枪、瞄准、扣动扳机。第一颗子弹准确无误地在傀儡师额头正中钻了一个洞他直挺挺地向后倒下去连自己也变成了失去控制的傀儡。

    他的手上仍旧有银光闪动我只能先制人一击歼敌不想给任何人伤害何寄裳的机会。

    如果我早一点能意识到“男人应该全力以赴保护自己心爱的女人”这件事或许苏伦就不会失踪她的寻找阿房宫之旅定会安然无恙。骤然间苏伦剪去长时的憔悴影像在我心里扩张到无比巨大压得我几乎喘不过气来。

    “苏伦一定要等我赶来救你——”

    我的眼眶里又有了潮湿的感觉不自觉地垂下头黯然长叹抬起左手去揉眼睛。

    飞月无声无息地躺着幸好何寄裳手下留情只动用了麻药否则后果真的不堪设想。也许在古寨里幽闭得久了远离江湖杀气也就慢慢磨褪了。

    我蹲下身子探了探飞月的呼吸还算平稳何寄裳想必不会故意骗我。就在我的脚边蓦地有一团铁青色的图案一闪大小只相当于一枚硬币如果不是今晚的月光分外明亮是根本无法觉的。而且它被压在原先窗台位置的墙体下面不把墙壁挪开更是任何人都看不到。

    窗外飘起了何寄裳的歌声跟着有更多妇女和孩子的声音加入进来最终汇集成一阵几十人的大合唱声调哀婉凄凉比哭声更令人心酸。

    我暂时放弃了察看那图案的想法直起身来。更多的妇女和孩子正抬着同伴的尸体走向古寨左侧每个人都在仰面向着明月与其说是引颈高歌不如说是悲愤号啕。这才是**裸的真实江湖杀人和被杀都是瞬间生的事生命脆弱得像是随时都能被吹断的枯草。

    何寄裳跪在巨蟒旁边不再唱歌扬起的右手里握着一柄雪亮的短刀。

    我跃下小楼走到她的身边默默地看着她的背影。一个哀婉的美丽女子是最能打动人心的这一刻我希望站在她身后的是大哥杨天而不是什么也不能做、什么都无法给予的我。

    “这一次五毒教与马帮的仇是彻底结下了傀儡师的一条命不足以偿还护寨神的命它是全部族人的希望是五毒教的护教神分生出来的子孙。杀了它就等于向整个五毒教挑战。”她淡淡地自语刀尖垂下抵在巨蟒的腹部。

    就在巨蟒的七寸位置赫然露着五个寒光闪烁的三寸长针尖竟然是从它的身体内部直刺出来的。

    有个赤着双脚的孩子捡到了尸体旁跌落的银色东西飞奔着跑过来放在何寄裳的脚下共有四只都是反射着淡淡银光的钢铁老鼠。

    傀儡师的所有杀招都装在老鼠肚子里又在老鼠表面涂抹了令蟒蛇一见就垂涎欲滴的饵料等它吞下老鼠便落入了傀儡师的算计。他在恰当的时候按下手里的遥控装置老鼠在蟒蛇肚子里动机关立刻就是开膛破肚的一击。

    “很精妙的设计马帮里真是人才济济。”何寄裳冷笑着。

    傀儡师狼狈地躺着脑后流成一摊浅浅的血泊我被迫杀人心里只有越来越重的悒郁。经过了这一晚不单单是马帮与古寨、五毒教结仇我们的探险队也会变成马帮的敌人。

    上天最喜欢作弄凡人越不想看到的结果就越会不可避免地出现。

    “风我送你一样礼物——”何寄裳的短刀落下“哧”的一声划开了巨蟒的肚子一颗鸡蛋大的墨绿色蛇胆落在她掌心里带着巨蟒身体里喷溅出来的淋漓热血。

    蛇胆可以明目像这样庞大而具灵性的巨蟒身上挖出来的苦胆其药用功效更是惊人。

    “傀儡师的老鼠并没有淬毒我试过了你要不要尝尝蛇胆?”她的目光中深藏着炽热但脸色却平静冷漠。

    我跨过去伸出双掌等她翻手把蛇胆送入我的掌心。

    “谢谢。”我没有丝毫犹豫迟疑仰头吞下蛇胆任由那种苦涩的腥气瞬间充斥了口腔、喉咙一直滑下五脏六腑。

    “你就那么相信我?江湖险恶别人送的东西不假思索就吃岂不很容易上当受骗?”她掩抑着自己的感伤。作为五毒教的弃徒在江湖上向任何人自报家门时都会被对方鄙夷并且严加戒备被远拒于千里之外。再心地善良的人只要被冠以“五毒教”的标签都会成了世人谈虎色变的对象。

    “我当然相信你从一开始就相信。”我无法说出真相但这一点已经不重要了何寄裳已经被我的真诚感动。

    混乱的现场被迅清理干净妇女和孩子又各自隐藏起来只有横躺在大道上的傀儡师与巨蟒。

    我走近那个外表迂腐且土气的中年人在有效射程内射杀他并非值得夸耀的事那颗子弹从眉心进入从后颈向上半寸的位置穿出一击必杀中弹即死。

    唯一令我不解的是印象中大名鼎鼎的傀儡师绝不会这么容易就被消灭了。他应该明白自己不是刀枪不入的防弹武士又怎么敢大模大样地暴露在寨子里的最显眼处甘心做五毒教的靶子?

    现代江湖在大规模械斗仇杀时早就没有“身先士卒”这个说法了指挥者往往都是站在阵地的最后面波澜不惊手指不动等待手下人来报告战况。

    “在看什么?一个丧命的敌人有什么好研究的可惜护寨神已死这具尸体只能抛在山崖边便宜那些半夜里出来掠食的青狼了。”何寄裳直起身即将退回小楼。

    我怀疑脚边这人不是真正的傀儡师而是个一钱不值的幌子。

    明月之下的战斗残酷的血花飞溅中带着仓皇的诗意。

    古寨一方胜利了但为了换取胜利付出的代价却是无比沉痛。我和飞月来得很及时至少能赶上这一段激烈的杀戮战局。在没有任何证据的情况下我只能暂时放弃自己的想法尾随何寄裳回小楼去。

    驻守在营地那边的顾倾城他们想必已经休息了吧?我摸到口袋里的卫星电话却没有心情打给她恶劣至极的环境里我希望自己和她的每一次通话都是报喜不报忧为队员们鼓足勇气。

    通向二楼的木梯单调地响着何寄裳的背微微有点佝偻当她提起裙裾上楼时我又一次感到了淡淡的杀气两臂上的汗毛“刷”地倒竖了起来。有一个强劲之极的敌人就在左近约二十步之内体力充沛浑身上下澎湃的杀机无声地弥散着。

    我找不到他匿藏的地方但第六感明明白白地觉察到了他的存在。

    “风请上来我拿东西给你。”何寄裳在楼梯口叫我转身时门户大开至少有十几处破绽能被敌人重创。

    我急步上楼应答的同时不动声色地扫遍了一楼的角角落落:“是什么?”

    一楼没人所有的家具被揩抹得干干净净摆放得整整齐齐。

    “敌人不在这里那么一定是在楼上了?”我突然开始为飞月担心。

    身处复杂诡异的山林环境哪怕是一枚小小的毒虫都会轻易致人于死地我真是太大意了不该把她一个人留在楼上。还好转过楼梯拐角时飞月正在艰难地翻身起来吃力地替自己的双腿按摩看来麻药的效力已经过去了。

    我抢过去搀扶她的胳膊:“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她是飞鹰那队人马里完好无损的最后一个人无论是基于哪一条理由我都有责任尽心尽力地保全她。

    “我还好……我的枪呢?”飞月苦笑着咬着牙翻了个身摸到了被何寄裳丢弃在地上的手枪。枪械是她这样的江湖人身边无可取代的守护神有枪在手精神立刻振奋了许多。

    “她怎么会有事?我只是弹了一点麻药在她腕脉上而已何必紧张过度?”何寄裳走向后墙声音里带着某种酸溜溜的微微愠怒。

    我猜她一定是要开启暗室但潜伏在左近的敌人不除很可能会造成大患。

    “何小姐请听我说——”我举手阻止她的下一步动作眼角余光一扫之前现的铁青色图案不见了地面上只留着一个钢笔粗细的黑洞。飞月刚刚苏醒当然不会去碰四周的东西唯一的可能就是敌人曾进入过二楼从地面上撬走了什么。

    “什么?”何寄裳靠在墙边突然一怔。

    “我想咱们该坐下来谈谈下一步的计划既然马帮的进攻如此凶悍是否需要迁移暂避一下?他们喜欢这个寨子就送给他们好了。”我提高了声音旨在吸引窃听者的注意力顺便把飞月扶了起来。

    “嗯?你是什么意思?把寨子送给马帮这算什么馊主意?不行肯定不行!”何寄裳干干脆脆地拒绝了我的胡乱提议抬起右手按向墙面上的一块原木疤痕那应该就是开启暗室的机关枢纽。

    “喀啦”一声锁住暗室门扉的机关弹开两扇伪装得非常逼真的滑动门左右退开。

    飞月“咦”地叫出了声她没料到山野木楼里还隐藏着这种机关右臂一挥孩子气地笑着:“真想不到那边还别有洞天?”

    “砰砰、砰砰砰砰”她手里的枪连响四次都是在挥手之后完成的笑容和说话都只是掩盖射击的幌子。子弹射向二楼的东北角屋檐方向有人几乎是在飞月开枪的同时以“珍珠倒卷帘”之势倒挂下来手里的微型冲锋枪喷溅出一道灿烂的火焰轻快的“哒哒哒”声响成一片。

    “小心我——”她原来站在我的侧面陡然横过身子完全挡在我的正前方用自己的胸膛挡住了敌人射出的一长串子弹。

    近距离进攻中射快、后坐力小、故障率约等于零的微型冲锋枪几乎是主宰一切的天生杀手飞月的后背贴在我的胸前我能清晰感到子弹射进她的身体时那种令人窒息的撞击力。

    “咔”的一声那是冲锋枪子弹射完后撞针的空响动静对方敏捷地翻身跃进来左手一按一挥第二个弹夹已然换好单手举枪直指我和飞月。

    他的光头比月光更亮脸上那种淫邪诡诈的表情不亚于五角星芒大阵里的毒蛇。

    “游戏结束了何小姐、风先生还有大名鼎鼎的飞月小姐我已经拿到了绝世宝刀而且相信那只珍贵的碧血夜光蟾就在秘室里下一步就不必麻烦何小姐了。所以我不得不站出来向大家宣布该是谢幕的时候了。”

    那是不男不女的胭脂这一次他换了奶黄色的运动装耳朵上垂着两粒鲜红欲滴的宝石坠子随着他的摇头晃脑恣意地跳荡着。

    我顾不得理他飞月脸色惨白地倒在我怀里胸膛上的鲜血像雨后山泉一样汩汩流淌着。

    “我要死了……答应我救醒我哥哥救醒他这是我最后的愿望……”几秒钟时间她的脸迅转为蜡黄跟着变成灰白色身体里的生命力正在急剧流逝。

    这么严重的枪伤就算一分钟内送进大城市的高级医院都抢救不及了更何况现在是在远离人烟的大山深处。

    我变得张口结舌连说些假话哄她的勇气都没有只是怔怔地看着十几道血泉在她身上肆虐着。

    “风先生……不不我想叫你的名字……风吻我一次让我死得开开心心的我一直……忘了告诉你第一次见面我就身不由己地爱上你了。两个月前哥哥答应苏伦小姐进山……的时候有位算命先生就警告过我这一次会遇到我……生命中的真命桃花天子不过却是……二月桃花经霜而败……”

    她的喉头哽噎着无数血块从唇角涌出来。

    “吻我吧无论桃花开还是败……怒放还是凋零至少我看到了你然后对着月光死在你的怀里这是……我死的日子这样的死我愿意——”

    飞月的生命就在“愿意”两个字之后戛然而止不再延续。自始至终我没有说一个字因为在脑子里找不到任何一句话能够安慰她只是眼睁睁看着她在血泊里走完了生命的最后一秒钟。

    小楼上的气氛凝重到了极点胭脂也感觉到了身子紧靠在栏杆上右手拇指死死地扣住扳机精神高度紧张。我、何寄裳都是马帮的主要敌人他能做这样的严密戒备是非常正确的但他还是犯了一个小小的错误不该给我们喘息的时间。

    我在飞月额头上轻轻印下一吻曾经很多次面对死亡但飞月的死却给了我最深刻的震撼。

    “我答应你救醒飞鹰一定会做到。”她年轻的躯体正在我的怀里渐渐冷却不能不令我再次伤感生命的脆弱。

    “喂我的话听不懂吗?交出宝物然后——”信心不足的胭脂用力摇晃着冲锋枪月光照在他的额角上汗珠一粒一粒渗出来然后从脸颊上缓缓滑落。

    何寄裳脸上忽然有了笑容:“好宝物归你但是你得保证不再开枪杀人。”那种嘲讽的笑冷冽到了极点很明显是一个被慢慢激怒的人即将出手歼敌的前兆。

    胭脂意识到了事态正在失控但他一跳出来便杀了飞月已然骑虎难下。

    “我能保证只要你不耍花招要知道这片大山是马帮的天下任何人想要立足都得按照马帮的规矩行事。”他的表情绝不像是稳操胜券的强者两侧颧骨上的肌肉剧烈地哆嗦着越来越僵硬。

    我只用眼角瞄着他对于这种似人非人、似妖非妖的变态怪物来说杀掉一万个都不可惜。

    “嘿嘿看我干什么?信不信我食指一扣连你一起送佛上西天?”胭脂撇了撇精心涂过唇膏的嘴唇鼻子里冷哼着。这是我们的第二次会面我的隐忍造就了他的嚣张。

    飞月已经死了或许她曾喜欢过我却羞于表达而我则一无所知心里完全记挂着苏伦。正因为这一点我心里深深的歉意永远没机会补偿。

    “杀了胭脂?他那种人的烂命就算再加上一百条又怎么抵得了飞月年轻的生命?”我的目光掠过地板上那个古怪的圆洞“那里到底藏着什么呢?难道是刚才胭脂说的‘绝世宝刀’?”

    何寄裳按下开关暗门无声地滑开一阵雅致清幽的香水味飘了出来混合在飞月身上的血腥气里。

    “请跟我进来宝蟾就在书桌下面的暗格里。”她轻轻迈步进入秘室。

    胭脂犹豫了一下斜着身子向前走枪口始终指向我。他错误地估计了形势以为一支枪就能控制局势简直是太不了解何寄裳的底细了。对五毒教的人轻敌就等于是让自己的一只脚踏进了鬼门关。

    何寄裳走向书桌在桌子侧面摸索着背对走到门口的胭脂。

    “等一下别乱动站到一边去!”胭脂及时醒悟过来大声命令何寄裳。他此刻双脚都在秘室门外身子贴在墙上眼珠子不断来回转动同时监视我们两人。

    “好吧暗格的开关就在那里我一定很合作放心。”何寄裳顺从地抽回手慢慢退向左面离开书桌。

    “丁零零——”我口袋里的卫星电话突然响了起来胭脂吃了一惊因为整个寨子一片死寂这阵铃声显得分为突兀他的枪口不由自主地抖了一下仅仅是普通人一眨眼的工夫我左手里弹出的小刀已经到了他的喉结上。

    杀鸡不用宰牛刀区区一个胭脂还用不着我动用口袋里的沙漠之鹰一刀就能解决问题。我之所以迟迟不出手是为了看看何寄裳的杀人手法。

    胭脂的后背贴住墙壁伸手摸向刀柄身子古怪地抽搐着:“你……这是手术刀的‘秋风扫落叶刀法’果然……好……”小刀贯穿喉结的同时已经终结了他身体里所有的反击力量。假如我能先一步出手杀敌的话也许飞月就不会死了。

    “好刀、好刀。”何寄裳“啪啪”地拍着手走出来伸出手指掂着刀柄一拔胭脂软绵绵地倒在墙根下喉头汩汩地翻起了血花。

    “人在江湖妇人之仁是最要不得的对不对?”她从口袋里取出一张洁白的绸帕抹拭着刀锋上的污血。

    我放开飞月心情变得沉郁无比。其实我比她更早一步意识到了檐顶有人却没有果断地主动迎击才导致了飞月的死。

    “在这片古老的山林里‘以杀止杀’才是最值得奉行的原则。风记住我的话好人不入马帮马帮里也绝没有好人杀了他才是对天下人最善良的拯救。”

    何寄裳把刀放回到我手里凝视着飞月的尸体极其惋惜地哀叹了一声。

    我走向胭脂伸出脚尖把他的身子翻过来赫然现在他脑后玉枕穴的位置竟然出现了一个拇指粗细的血洞。

    “海军6战队的微狙击弹?”我身子一晃掠到何寄裳身边挽住她的腰急退到暗影里同时拔出沙漠之鹰指向正东偏南三十度的灌木丛位置。

    “怎么?还有敌人在外面?”何寄裳低声叫起来嘴唇呵出的热气带着兰花般的芬芳。

    灌木丛随着夜风轻摆着像是一大片银色的波浪。按照胭脂身体中弹的位置和角度子弹就是从那边射来的。那种枪弹的特点在于能够精确地控制对目标的杀伤程度绝对区别于普通子弹离开枪膛后结果无法控制的射击过程。

    现在我无法判断究竟是自己还是对方杀了胭脂抑或是两记杀招同时出、同时中的?但我知道暗处隐藏着的绝对是一位高明的狙击行家。

    这种僵持的状态维系了三分钟之久对面毫无动静。

    何寄裳从角落里取出望远镜谨慎地向那边窥探着最终失望地摇摇头:“没有人大概是狙击得手后已经悄然撤离了。”

2逾距之刀

    再过了五分钟后我确信灌木丛附近没有危险人物才重新走回胭脂身边蹲下来把手伸进他的怀里立刻摸到了一件钢笔粗细、一尺多长的冰冷铁棍困惑地取出来。

    其实那是一柄铁棍一样的刀刀柄约有三寸刀身插在一个滚圆的铁筒里黑黝黝的毫不起眼。我记得日本伊贺派忍者的伏击刺杀兵器中曾有这样的怪刀出现但早就随着武士刀的全球风行而销声匿迹了。

    “这是什么?难道是传说中的‘逾距之刀’?”何寄裳不解地苦笑着。

    我分别握住刀柄和刀鞘缓缓一拔“锵”的一声一股阴森森的寒意刹那间刺痛了我的眼睛。等到刀身完全离鞘之后寒气更重七寸长的平直刀身两面錾刻着无数大大小小的星星一刻不停地闪烁着。

    毫无疑问这是一柄削铁如泥的宝刀材质介于百炼精钢和现代工艺不锈钢之间。一看到好刀我立刻记起了那个日本铸剑师屠龙刀如果给他看到这样的好刀肯定又会彻夜不眠地把玩欣赏、喋喋不休了。

    “何小姐你没有见过杨天大侠的那柄‘逾距之刀’吗?”我有些奇怪因为她之前曾向我说过亲眼看到大哥瞬间出刀斩杀山豹。

    何寄裳再次摇头:“我没见过刀只看到过刀光他说过逾距之刀是一种杀人的利器宜养而不宜外露多看无益会损伤平常人的血气。所以我无法确定逾距之刀到底是什么样的。”

    刀是好刀却无法证明手握这柄刀的人就能有一刹那逾越空间距离杀人的能力。

    我把刀重新插回刀鞘里试着放进地板上的小孔里正好严丝合缝只是少了那个硬币大小的东西把洞口盖住。在胭脂身上搜了几遍什么都没现真是奇怪之极。

    “那东西会是什么呢?”我与何寄裳同时皱着眉冥思苦想。

    她的情绪低沉到了极点因为她确信这柄刀是大哥匿藏在这里的却没有只言片语留下来也许是一直把她当外人防范着。

    “天哥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一声不响地离去却在小楼里藏下宝刀我算什么?这么多年一直守候等待换来的又是什么?”她盯着我眼神中充满哀怨浑身散着一种令人心碎的凄美。

    “也许我们不该相见相见也不该相识相知这一生真是大错特错得离谱了……”她自语着疯子一样仰面向天踱向楼梯径直离去。

    男女之间的事只有当事人才说得清楚我不是大哥肯定无法明了他心里藏着的苦衷。但可以想象他一个人在江湖上漂泊流浪踏遍千山就算在别人眼里再辉煌、再高大偶尔也会有寂寞的时候。如果不是心里有另外的人怎么会拒绝芳龄如花的何寄裳?

    我想起他记录在笔记本上的那段来自《诸世纪》的预言他到底在寻找什么?

    现在看来他至少在埃及沙漠、北海道枫割寺下留下过脚印还有就是眼前的这片大山。我有理由相信蛇阵后面的天梯、天梯下的神秘宫殿也会留有他的足迹。要想知道问题的答案抓紧时间迅穿过石隙才是唯一的办法。

    电话又响了我看着屏幕上那串长长的阿拉伯数字定了定才回过神来那是来自北海道地区的长途。

    “风?”是小燕刁钻古怪的声音听筒里的背景音是单调的日本古乐在寨子的最高处听这种古怪的声音让人不自禁地一阵阵后背凉。

    自从红小鬼到达营地后我不需要小燕出手几乎已经忘记了他的存在。

    “是我小燕这么有兴致听日本传统音乐?”我小心地站在暗影里即使确信对面没有敌人也不敢大意地将自己暴露在栏杆前面。日本古乐不过是中国“唐乐”的分支翻版我对此一向没有兴趣。作为级黑客的小燕一直五音不全似乎也不应该喜欢这种东西。

    “嘿嘿我在看《西游记》唐朝故事配上‘唐乐’岂不是相得益彰?”小燕言不由衷地笑着中气不足明显是体力过度透支后的疲惫极限状态。

    我没听懂他的意思微微一怔。

    石阶下的大道上巨蟒的尸体仍然平铺在那里每一幢小楼都处于绝对的死寂之中。

    傀儡师和胭脂都死了马帮遭到了沉重的打击下一轮的袭击又会在什么时候开始呢?我在为何寄裳的前途担忧自从知道她是大哥的女人之后这份牵挂越来越重无法抛开。

    “也许可以邀她一起去隧道?解散族人撤离古寨——”假如大哥就在天梯那边有何寄裳同去至少多了一个最贴心、最志同道合的帮手。

    “风你说历史上是不是真的有三头六臂的人?比如哪吒三太子和变体后的孙悟空吴承恩是怎么创造出这种细节的难道会有什么人物原形?”

    小燕连连打着哈欠提了两个没头没脑的话题。

    我的第一反应与传奇小说无关而是闪电一样想到了关宝铃的叙述中那些长着六条手臂的怪人。他们没有“三头”只有“六臂”只出现在壁画和埃及女将军铁娜的电子记事簿里。

    “你想说什么?小燕直来直去不好吗?何必打哑谜?”

    我不想浪费时间更不肯给小燕兜***的机会。黑客是没有心情读传奇小说的他们的时间全部用来上网和睡觉每浪费一秒钟都是可耻的犯罪。既然小燕提到了“三头六臂”就一定有些古怪的事情已经生了。

    小燕咳嗽起来音乐声停了急促敲击键盘的噼啪声骤雨般响了一阵才又听见他懒洋洋的声音:“我找到一部分资料是刻在古代石棺内壁里的‘亡灵文字’寓意晦涩之极只能凭借辨认图形来琢磨其中的意思。你知道石棺刻字的历史能够追溯到日本有史料记载的年代之前以中国历史作为参照大概是秦朝到西汉之间的这段时间。”

    我不插言任由他信马由缰地叙述下去。

    “石棺刻字”这一做法最早见于中国历史的春秋战国主持雕刻仪式的必定是地位尊崇的一国席祭司是一种非常严肃的宗教活动。他把某些无法解释的诡异资料刻在棺材上用意是要死人带这些不解之谜历经阴间世界借助另外一个世界的力量解答谜题。

    日本人学到了这一点近代考古学家曾在富士山四周掘到大量带有文字的石棺具有极高的研究价值至今仍锁在东京大学的研究院里不为外人所知。

    “简单来说我拿到的资料表明在日本岛的某个历史时期曾出现过长着六条胳膊的怪人体型高大头颅是白色透明的体积约为普通人头的两倍以上。他们最先出现的地点就在北海道这边——风资料中有很多笔画清晰的白描图形你大概不会猜到他们的真实样子是什么真是太绝妙了!”

    小燕卖了个关子但我立即一针见血地指出:“他们的样子应该是像太空行走的宇航员一般打扮对吗?我猜那个白色透明的头颅实际就是宇航员的太空头盔。”

    综合所有的资料我可以下这样的结论:“六臂怪人绝对不是地球上的原住民而是来自某个神秘星球的就像永远沉入地下的土裂汗大神来自水星一样幻象魔也来自外星只不过科学技术更为达与我们的地球不可同日而语。”

    小燕沉默了半分钟嘿嘿笑了一阵简洁地回应了几个字:“对佩服、佩服。”

    “接下来呢?你还现了什么?”

    我要的是真相不是别人的恭维。如果没有苏伦的突然失踪事件我一定能够想办法进入那个海底建筑物看看留言于隧道后的大哥究竟去了哪里。小燕的智商相当高我希望他能先一步有所收获。

    “我现他们来到地球的着6路径相当古怪航天器直接坠毁在木碗舟山顶上强大的冲击力波及了整个北海道地区并且航天器本身进入了几千米深的山腹下面造成的垂直通道与海底相连。当时的日本岛原住民生产力极度低下约等于茹毛饮血的原始人年代对怪人毫无抵抗能力只能任由他们宰割直到有一天——”他的话锋陡地一转“风你知不知道寻福园为什么叫这个土气之极的名字?”

    “为什么?”我被他讲的资料吸引住了随口反问。

    “‘福’指的是当年受秦始皇派遣、率五千童男童女入东海寻找长生不老药的大术士徐福而在大侠杨天建造寻福园之前原址上本来就有一座荒废了的宅院名字也是寻福园。别小看了这三个字或许真正有价值的线索就在那座老宅遗址上呢!”

    今晚小燕说话一直吞吞吐吐的跟他以前的行事作风完全不同。

    “小燕你到底想说什么?”我理不清头绪飞月的死直到现在仍然让我心里痛得颤。如果当时她后退一步或许子弹射中的目标就该是我。

    “我想说在那艘神秘的潜艇里储存着一些极为诡秘的资料编码方式竟然是地球上从来没出现过的。还好我费了很多手脚把它完全破解开了包括你从深海里带回来的那块金属牌子上的某些讯息。所以我现了一个奇妙的世界一个除了我自己之外任何人都不懂的世界。”

    小燕是当今全球第一黑客只要牵涉到解码问题无一能逃过他的十指关。潜艇是从通灵之井进入海底隧道的唯一交通工具里面会藏着什么?难道是谷野神秀的全部秘密?

    “风在我心里你是这个世界上最具备无上智慧的人可惜你不在这里没法跟我分享而那个早于我许多年破解秘密的人却又行踪渺茫不知身在何处。怪不得江湖前辈们都说‘无敌最寂寞’当我一个人摸索进这个精彩世界的时候果真感到彻头彻尾的寂寞——”

    小燕爆出与他的年龄毫不相称的黯然长叹古乐声又响起来有个苍老凄凉的艺伎在呕呕呀呀地唱着意境诡奇幽僻。

    留在寻福园里的除了小燕还有萧可冷和小来以及神枪会的一小队人马那是我刻意向孙龙要求的派他们暂时驻守寻福园以应付企图收购寻福园的渡边城集团。以萧可冷的智慧至少能够开导小燕免得这个年轻人不慎坠入魔道。

    太聪明的人未免一意孤行地前探索当这种“前”达到走火入魔的境界时他的思想便开始背离人类社会的行为准则做出种种匪夷所思的举动。

    我慎重地提醒他:“小燕凡事多跟小萧商量那个海底世界里非常古怪不要自作主张。”

    小燕一声冷笑:“她?知道吗?当我参悟了潜艇里的秘密连我姐、苏伦姐在内的‘飞花三侠’加起来都不会企及我的思想境界。除了你我不想跟任何人分享这些东西当然此前进入过海底世界的杨天大侠或许也可以算一个只是他不在这里虽然在外面的隧道里题满了‘盗墓之王杨天到此’的字句——”

    我失声叫起来毫不客气地打断他:“什么?你说的‘这里’是哪里?你在那段水下隧道里吗?”

    只要是能够顺畅表达语意的地球人就会明白无误地区分“这里、那里”和“里面、外面”如果小燕把大哥写过字的隧道称为“外面”则他一定是在隧道深处。

    “我在——里面咱们曾经通过那面水晶窗窥探过的巨大空间里也就是日本传说中的‘海底神墓’一个不属于地球人的世界。知道吗?按照‘宇宙动能法则’我的身体里很快就能生长出智慧的触角与他们的母体星球直接联络从而成为这群人中的一员就像《西游记》里描述的三头六臂、火眼金睛、脚踏风火轮、飞云掣电、瞬息千里……”

    我突然觉得自己开始窒息小燕所说的一切太奇怪了犹如精神病院里的疯子呓语。

    “他们……他们是谁?”隔了十几秒钟我努力使自己镇静下来试图把握小燕全部叙述的核心。

    “他们是宇宙的主宰者在古代被称为‘天帝的儿子’也就是被后羿射中的十个太阳中的其中九个。他们本身的目标就是地球谁会相信那些迂腐的上古传说呢?有些问题我现在还无法得出结论不过在‘宇宙动能法则’的帮助下一切都会迎刃而解。风做人的感觉真的很奇妙当地球人像跌跌撞撞的蚂蚁一样在我脚下奔走时任何时候我都可以随心所欲地一脚踩下去——”

    我忍不住怒喝:“够了!小燕你在做什么?被外星人洗脑了吗?”

    只有某些权力**极度膨胀的战争狂人才会视地球人如蝼蚁可以随意践踏比如二战时三大轴心国的党魁领袖们。人和人之间永远都是平等的没有等级贵贱、上下大小之分。

    极度震惊之下我的声音提高到了极点四处山野骤然响起了回声想必也会传入楼下的何寄裳耳朵中去。

    “我没有风只有进入这个境界你才会感到地球人的愚昧、落后、混乱、低劣他们在地球上胡乱开采、建造、破坏、挖掘正在令它的移动轨道生急剧偏转进而影响到整个宇宙的生存稳定。按照‘宇宙动能法则’的合理计算自从美国科学家先明原子弹之后未来一百年内核武器的杀伤力会有近千倍的扩展迅威胁到其他星球的安全。

    “其实威力越来越大的武器是毫无存在必要的就像他们早于地球几万年就明了可以瞬间击毁太阳的级武器但这些有什么用呢?银河系里的任何一个星球居住者还没愚蠢到要干掉太阳的程度因为太阳爆炸时产生的宇宙波将会引灾难性的连锁反应行星相互碰撞毁灭形成一个或者无数个能够吞噬一切的黑洞。风你应该明白干掉太阳是极其愚蠢的事但地球人却在不久的将来会这样做时间会是二零九九年所以他们来了必须阻止地球人做蠢事——”

    我努力让自己的思维跟上小燕的叙述度离开北海道只是几周时间没想到他竟然荒唐到这种地步满脑满嘴都是怪论。萧可冷一直没来电话说明这些情况我对此根本一无所知。

    假如他被外星人洗脑的话大概会像手术刀那样被幻象魔的影子完全控制成为人类的共同敌人。我们从海底世界撤出的时候他曾显得异常兴奋过我和萧可冷当时偏偏忽视了这一点。

    “小燕你还没告诉我他们的母体星球到底是哪个?”我脑子里在回想从玻璃盒子里观察海底建筑物的情景那种无处不在的红光让我联想到传说中蕴涵着无穷威力的“日神之怒”。

    “火星一个充满了‘宇宙动能’的星球上面蕴藏的能量是地球的几亿倍——我累了需要休眠一段时间补充能量或许下一次打电话我已经不再是地球的黑客小燕而是另一种崭新的生命再见。”

    小燕接连打了几个哈欠声音里的疲惫更加明显了。

    “小燕等等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我握着电话的手指因为过度紧张而变得僵硬了小燕不是个喜欢信口开河的人他说的每一句话都有根有据。我害怕他说的会变成现实一觉醒来像手术刀一样化为另外一种人。

    “什么?”小燕又在打哈欠古乐声越来越响艺伎的歌声像是跳大神的巫婆们正在祈祷作法。

    我长吸了一口气暗暗告诫自己一定要冷静:“小燕你先从隧道里出来现在苏伦失踪了你不能见死不救。你先出来会合小萧、小来到我这边救回苏伦以后随便你做什么都不会有人干涉你。”

    不过那些神秘生物来自哪里既然他们已经藏身海底那么多年无法现身于6地可见自身必定存在一些缺陷不能适应6地生活。只要小燕离开那里这些邪念一定能够摒除重新恢复正常。

    “嘿嘿风在我眼里地球人只是庸庸碌碌的蚂蚁多一个少一个有什么关系?举个例子譬如‘飞花三侠’的师父冠南五郎虽然一直是江湖上人人敬仰的前辈被千万人奉为神明但他懂什么?在他的思想意识中所谓的‘亚洲齿轮’一定会是一组可以彼此啮合的齿盘以固体形式固定存在于地球的某一点上真是可笑迂腐之极。你想想地球人中间的‘智者’都是如此水平普通人呢?生老病死、吃喝拉撒他们的存在有什么进步意义?为了一个蚂蚁而耽搁飞天成神的时间你想我会有那么蠢吗?再见了风大约在火星时间一天而地球时间为三百六十一个小时之后再见——”

    他懒洋洋地挂了电话只留下我满头冷汗地倚在阴影里。

    建造海底神墓、留下“日神之怒”的是火星人?那么玻璃盒子的拥有者也是他们了?这群拥有六只手臂的怪物们栖身于枫割寺的地下究竟要做什么?杀光地球人还是直接毁灭地球?难道他们就是《诸世纪》上试图毁灭地球的“恐怖大王”或者引“大七数”灾难的始作俑者?

    我想不通这些问题虽然小燕话里几度提到大哥杨天的名字极度震惊下我已经忽视了那两个字。大哥一个人的生死比起全部地球人和地球本身的存亡似乎已经成了微尘小事。

3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傀儡

    山林里的露水悄悄袭来与我身上的冷汗混合在一起遍体生寒。

    月光益清冷当我仰面遥望时闪烁的星子铺满渺茫的天际其中当然也有火星和土星的影子。

    刚才小燕叙述的一切是梦?是真?

    我把电话交到右手里在袖子上擦掉了左手掌心里的汗渍冷静了十分钟后拨了萧可冷的号码。

    萧可冷带着惺忪的睡意来接电话不过在我“喂”了一声后她迅变得清醒了:“风先生?您还好吗?其实这一周我一直要打电话过去有件非常棘手的事向您请示。”

    我明白她要说的跟小燕有关。

    石阶下的小楼里似乎有了一点动静我听到门窗开了又关、关了又开的声音有木屐、竹杖在青石板地面上“笃笃笃笃”地踏过、点过。那些混乱的动静持续了五秒钟笃笃声前后总共响了十九次接着一切重归死寂。

    “小萧如果是关于小燕的事请直接说重点刚才小燕来过电话说了很多怪话。我想知道他究竟做了什么?”

    来不及寒暄客套我的心情已经被小燕弄得糟糕到了极点。自从苏伦失踪之后我的日子一直都在焦虑不安中度过面对的只有杀戮、怪事、死亡、毒蛇脑子里有根弦始终紧绷着不能有片刻的放松。

    “好我只说重点。寻福园重建完成后我带着信子负责把一切恢复原样忽视了对小燕的照顾。他一直躲在枫割寺里研究那艘潜艇据僧人们说他常常连续几日几夜不吃不睡地坐在电脑前工作桌子上堆着的演算草纸每天都能累积一尺多厚。就在三天之前他失踪了也不是完全消失而是把自己困在那个海底隧道里。我打过电话他说已经越过了那扇水晶窗任凭我怎么劝就是不再出来。那些怪话您肯定也听到过我就不重复赘述了。”

    萧可冷并没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以为小燕是在异想天开所以叙述过程中始终带着淡淡的笑意。

    “如果那些话是真的呢?‘海底神墓’存在了那么多年谁也说不清里面藏着多少秘密。小萧你马上联络燕逊请她继续劝说小燕务必要他离开那里回到地面上来。嗯还有告诉小来做好准备一旦小燕回来马上使用最坚固的镣铐锁住他隔离观察等我回去再做处理。有必要的话可以使用中度麻醉枪令他失去反抗能力。”

    我的决定绝对不是大题小作手术刀的失控是一个最明显的例子如果到了最后不得不重复手术刀被毁灭的悲剧对于“飞花三侠”而言肯定是个沉重打击。

    萧可冷紧张起来:“风先生有必要这样如临大敌吗?他还只是个没长大的孩子——”

    我毫不客气地打断她:“照我的安排去做小萧事情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我们不得不防患于未然。好了现在可以联络燕逊了。”

    萧可冷不再追问答应了一声后立即收线。

    自从我在大亨叶洪升的重兵压境下成功援救王江南之后萧可冷便对我深信不疑只要是我说出的话每一个字她都会不折不扣地执行这一点最让我放心。现在我希望能够做到“亡羊补牢”把小燕控制起来不让事态进一步恶化。

    作为小燕的亲姐姐燕逊一定会不遗余力地劝说他事情也许会出现转机。

    从关宝铃突然在寻福园别墅失踪开始到我和她一起坠入深海里的玻璃盒子再到千年女僧藤迦复活、揭开千年之前鉴真东渡的真相——北海道枫割寺之旅处处充满了令人窒息的迷惑。

    我始终都没忘记自己的使命从五十一号地区得到的那些神秘照片上可以有七成把握证明大哥是活着的在某个隐蔽之极的地方做着某件非常吃力的事。

    苏伦的意外失踪给了我沉重的打击现在回忆起来自己进山之后很少笑过内心世界总处于一天比一天更焦虑的状态。大学时的心理课导师早就说过有些人只有在失去时才懂得她的珍贵。我现在明白苏伦才是我生命里最重要的一个女孩子其他人无法相比。

    电话始终在手里握着我希望小燕能够及时醒悟千万别坠入魔道。像他那种极端聪明的黑客高手是地球上最难得的资源绝对无法复制。

    “一觉醒来会是另外一种人?难道也能变成长着六条手臂的怪物吗?”我苦笑着摇头“海底空间里到底生了什么?大哥杨天、美国女间谍瑞茜卡都进去过吗?为什么小燕没有提到他们的下落?总不会也生了变异——”

    潜意识里我害怕大哥的身体会起变化会以“非人”的状态出现这种恐惧历久弥新只会越来越强烈。

    何寄裳忽然出现在大道上她的腰间加了一条银色的腰带倒背着手大步向前一直走到巨蟒前面。

    我以为她已经睡下了这种奇怪的举动立刻吸引了我的视线。就在她的左侧十五步外的木楼阴影里有个暗红色的火头一闪仿佛有人也在辗转未眠起身吸烟。我向黑暗中凝视那个佝偻着背的影像渐渐清晰起来侧面向着我一个半尺长的烟斗紧紧地握在左手里右手支着额头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

    “来了为什么还不现身?你是给胭脂报仇的吗?还是只想取得宝蟾立功其他事一概不理?”

    何寄裳猛然叫起来每一个字都清清楚楚地传上楼来。

    我的目光再次落向对面的灌木丛期待着现向胭脂开枪射击过的狙击手。这种环境简直就是狙击手的梦幻天堂一次射击后只需左右移动三十步即刻安然无恙地避开被袭击一方的搜索寻找恰当的时机狙杀第二个目标。

    没有人应声吸烟的人一动不动地坐着我猜她应该是寨子里的一名普通妇女在漫漫长夜里一个人静静地吸烟已经成了固定的习惯。

    “我知道傀儡师是不会那么容易就死的无论你要什么总得自己走出来拿吧?五毒教的人只有战死的从没有吓死的。碧血夜光蟾、逾距之刀都在这里我只数到十请立刻现身——”

    像我一样何寄裳注意的方向同样是吸烟的人与对面的灌木丛。当她重新冷静下来的时候五毒教圣女的威仪又一次回来了对敌时的勇气不输给任何男人。

    我欣赏她的判断力傀儡师是马帮里的重要人物绝不会无声无息就倒在别人的枪口下。

    “一、二、三……”她开始报数声音冷静而稳定。我的手稳稳地握在沙漠之鹰的枪柄上相信在中近距离的对决上下一次将先狙击手一步而开枪取得制胜的先机。

    在我身后秘室的门仍然洞开着一阵温和的风悠然吹来直扑到我的后颈上随即我听到了一个优美浑厚的男低音:“请不要动风先生。”

    没有刀尖、枪口抵着我但我能感受到一触即的杀机。

    “我是傀儡师一个被你射杀过一次的死人所以单纯从公平决斗的角度来说我随时都有向你开枪的权利。当然大家都是讲道理的人不会像市井无赖一样刀来枪往打得一塌糊涂对不对?”

    他出动听的笑声温暖有力的手指从我的裤袋边掠过手枪已经到了他的指缝里。

    何寄裳的计数声已经到了“十”傀儡师果然应声出现了不过却是在她身后的小楼上。自古以来兵不厌诈可惜我们两个都失算了。

    “你最好也不要出刀我不是愚蠢之极的胭脂早在十八年前中国大6上所有的飞刀门派高手就对我没有任何威胁了。你想想傀儡只是一种毫无价值的替代品只是我指尖上的工具就算被人枪杀刀砍一万次与我有什么关系?大不了换个地方重新开始好了。风先生你是聪明人对于马帮和五毒教的纠缠完全可以置身事外呵呵马帮也是讲道理的任何生意抽成之后总会言而有信与合作伙伴和平相处。”

    他转到我的身前黝黑的脸上带着木讷迷惘的表情跟那个被我射杀的人一模一样。

    “你是傀儡?还是傀儡师?”我凝视着他空洞的眼睛抬起左腕抖了抖小刀当啷一声落在地上。

    “有区别吗?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傀儡。在我眼里我即是天地、我即是傀儡师、我即是傀儡进入我视线的都是我的傀儡包括你在内无一例外。”

    他有一双黑眼珠极小的大眼睛眼白的部分占据了四分之三个眼眶看上去突兀而滑稽。又一阵风吹过那柄从地板圆洞里取出的刀也到了他手里并且“嚓”的一声被拔出鞘寒光骤然一闪。

    “据说这柄刀是当年‘盗墓之王’杨天曾经用过的?可惜他没遇到我否则无论王、神、仙、佛一律在我的傀儡术下化为齑粉灰飞烟灭。风先生只要你和你的探险队合作我将不遗余力地提供一切方便确保你们在大山里的安全而且这柄宝刀也送给你只要你需要我们马帮会动江湖关系把你捧到杨天那样的高度好不好?”

    他的口气确实有指点江山、统御一切的架势但有一点可以肯定假如他真的有自己所说的那么法力无边就不会老老实实地匿藏在西南边陲了。

    “多谢我的探险工作无论如何一定会继续下去。”我一语双关地回应了一声重新接过那柄刀。

    “你看——”他僵硬地举起左手向楼下大道上一指陡然间寨子里的小楼鬼影幢幢地移动起来几秒钟之后何寄裳站立的那条大道已然变成了南北走向正好调转了九十度。

    我和傀儡师是站在窗口前的脚下的木楼方位毫无改变原先背对我们的何寄裳此时只要转半个身子就能看到我们。她低头看着脚下并没有惊骇变色而是缓缓解开了腰带迎风一振那些银色的缎带披拂落下露出一柄笔直向上的百炼缅刀来。

    “我们可以下去了吧?”傀儡师托了托眼镜蓦地僵尸一样笔直地跃起凌空滑行着缓缓落地站在何寄裳对面十步以外。

    我迟疑着缓步下了楼梯沿着石阶一步一步走过去。

    “一切都是幻觉傀儡师江湖上的传说一点都不错你只会躲在背后拨弄机关暗器全凭那些被‘控魂术’操纵的傀儡为你卖命。至于你自己毫无武功没有一点真刀真枪的本事即使是刚刚入门的普通武师也能打得你人仰马翻难道你不觉得可笑吗?”

    何寄裳脸上带着妩媚的笑容与嘴里激烈的言辞毫不沾边看上去更是古怪。

    傀儡师又托了一下眼镜竟然深表同意地点点头:“对就是幻觉但当所有的人被幻象迷惑并且深信不疑的时候一定会把它们当作真实世界。比如现在我想杀一个人——”

    他突然飞了出去在半空里划出一道凌厉的白光射向侧面山崖上的灌木丛。这种轻功并没到达至高无上的境界只是我和何寄裳的方向感都被摧毁了原先位于正东位置的灌木丛如今却是在正北方向。

    一刹那间我心里不免有了巨大的困惑:“傀儡师的身体仍旧是飞向正东吗?当他把石阶下的三十五座小楼方位完全挪动时小楼与真实世界之间的偏转角度是否真的是九十度如我们眼中看到的那样?”

    何寄裳同样满脸困惑双手握刀举过头顶却犹豫着没有追击出去。

    “别动看我动手时再说——”我只低声说了九个字灌木丛里倏地闪出了一个人手里抱着一支轻型机枪黑沉沉的弹鼓闪着瘆人头皮的寒光。他的动作明显要比傀儡师慢一步刚刚挺身而出傀儡师的双脚就已经触到了灌木绿叶。

    “嘎嘎嘎嘎”机枪怪吼起来枪口喷出的火舌正对着傀儡师的胸口枪膛里退出的弹壳满天花雨一般坠落着沿着光秃秃的岩壁叮叮当当地跌下来。这种欧洲菲尼克斯武器加工厂出品的最新射机枪每个加强弹鼓的容弹量为四百双路供弹卡壳几率为十万分之五已经作为美国海军6战队二零零九年武器换装时的选。

    傀儡师的后背衣服瞬间被撕裂成了蜂窝在他急促翻身后退时子弹啸空在月光下结成了耀眼的弹网始终追随着他的身体。

    何寄裳情不自禁地赞了一声:“好!”

    傀儡师在布局、结阵、伏击、偷袭方面是当之无愧的行家但论及面对面的交锋却并不占太多上风。看来江湖传言有时候也是非常正确的。

    他的身子倒飞回来飘然落在寨子最外围的小楼顶上脚尖一沾即起如同蜻蜓点水一般作势要展开第二轮攻杀。那些交织如雨的机枪子弹虽然射中了他的躯体却并没有造成丝毫的杀伤力这一点让何寄裳脸上刚刚露出的喜色迅隐没了。

    刚刚她借妩媚的笑容向傀儡师施展苗疆的**术劳而无功再看到傀儡师在枪林弹雨中进退自如之后想必心情并不轻松。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傀儡;凡为傀儡者皆曰:可杀、可杀、可杀……”傀儡师厉声呼号着双臂一展如同阳春三月里的风筝飞到二十多米的高度骤然向下俯冲。

    射手丢下机枪一个鱼跃翻滚向左侧扑出五米再次跳起来时手中便多了一支缠满了草绿色伪装带的狙击步枪双脚叉开稳稳地向天瞄准。

    “卡库——”我低叫了一声只有真正的名门弟子才有他那样一枪在手、万夫莫敌的气势。在营地里射杀唐小鼓只是牛刀小试毕竟面对一个逃跑者或是一个进攻者其意义完全不同。

    “噗、噗、噗”连续三枪傀儡师像是农历新年时点燃升空的二踢脚连续翻滚在半空里三起三落但双臂一直平伸着最终维持住了身体的平衡继续俯冲下来。

    卡库的枪法之精准毋庸置疑接下来的七颗子弹全部击中目标胸口的要害部位但傀儡师中了那么多子弹却依旧生龙活虎如同妖魔附体一般。

    “不死?难道他练就了不死之身?”何寄裳的惊骇溢于言表。

    我手中的刀突然“铮”的一声长鸣刀刃弹出一寸。那柄沙漠之鹰落在傀儡师手里而且此刻就算有枪在手我的射击水准跟卡库只在伯仲之间手枪威力更无法与狙击步枪相比。

    卡库弹夹里的子弹已经打光一对一的单挑战斗中狙击步枪子弹打完的几率非常小往往在前三颗子弹射出后就已经结束战斗了。没有子弹的枪手只剩下任人宰割的无奈卡库保持着举枪的姿势也被神奇的傀儡师惊呆了。

    我握住了刀柄想也不敢多想骤然向前飞出只想在傀儡师重创卡库之前半途截住他的致命杀招。真正的生死关头胜败差距不过是十分之一甚至百分之一秒的间隔。

    以我的轻功只会落后于半空落下的傀儡师毕竟从目睹卡库先是机枪狂扫、后是狙击步枪高射表演这几秒钟里以为他是稳操胜券等到形势剧变卡库从猎杀者成了被猎杀的目标我的反应有一点点滞后。现代化的枪战中滞后就等于失去了现场的控制权。

    刀柄又冷又滑但它笔直指向前方时锐利的刀尖划破空气把我的轻功提高了十倍有余瞬间便落在卡库身边肩头一低把他撞开。我只凌空劈出一刀是普普通通的雁荡山雁翎单刀的招法没想到随着“哗”的一声傀儡师从头顶到裆下彻底干净地分成了两半跌落在灌木丛中。

    “逾距之刀逾距之刀逾距之刀——”何寄裳纵声大叫声音里欣喜与困惑紧密交织着尾音变得伤感抽泣起来“那是‘盗墓之王’杨天的逾距之刀终于重出江湖了!”

    那一刀的力量来得极其怪异实际是它带动着我穿越了几十米的空间距离及时地劈杀傀儡师替卡库解围。当我低头凝视着它时刀身上的每一颗星星都在闪烁着诡异的银色光彩。

    “好刀好刀法我果然没有看错阁下——”卡库失声赞叹着。他穿着丛林迷彩衣脚上的黑色战靴沾满了尘土和草屑满脸都是掩饰不住的倦怠显然刚刚经历过长途的急行军。

    “卡库你怎么会在这里?谁派你回来的?”我以为是顾倾城不放心我和飞月才派人暗中帮助。营地里那么多人也只有她会存着这样的心思。

    卡库摇摇头:“不没有人派我我在追杀一个人那个隧道里出现过的戴面具的怪人。”

    他走向草丛在傀儡师的身子上踢了一脚迅更换了狙击步枪的弹夹用枪筒戳着只剩一半的敌人头颅骇然叫起来:“是个假人怪不得吃了那么多子弹还不死!”

    我收起了短刀淡淡一笑:“是的就是个假人但他的肚子里却藏着另一个人就在跌得较远的那一半身体里。”刀刃上并没有丝毫鲜血砍中木头或是砍中人体手感相差十万八千里之多。

    一个头又短又黄的侏儒男人艰难地从灌木丛里站起来随手抛掉傀儡师的木头身子摇晃着不成比例的大头恶狠狠地盯着我:“你——怎么识破我不是傀儡师的?”

    我笑了那只是我的直觉成名于马帮的大人物绝对不会忽视自己的外表当他从楼上跃下时僵硬的轻功已经马脚毕露因为那个飞在半空里的身体是歪斜着的右侧明显重于左侧。

4打给苏伦的电话

    “傀儡师不是辰州僵尸门的人所以不会使用他们的‘活死人轻功’你头上顶着这具古怪的木制身子想必越撑就越辛苦吧?”我不想为难他做别人的傀儡已经是最痛苦的事他做的更是一个外表粗劣之极的傀儡可见傀儡师并没有打算让他活着回去。

    “嘿嘿我们都小看了你不过你永远都要记住傀儡师是不会死的死的永远都是他手中毫无生命力的傀儡比如我、比如大道上死的那个一号。”

    他笑得很灿烂仿佛能缩在木偶肚子里装成傀儡师是很愉快的一件事。

    “你滚吧枪神门下弟子枪弹不杀无名小卒别让我再看到你这丑陋的侏儒——”卡库冷笑着他是一名称职的神枪手但目前环境里生的怪事并非一名枪手能左右的。

    这句话令我感到有些不妙因为所有体貌残缺的人最忌讳别人讽刺他们的缺憾那是这类人心灵上共同的巨大伤口不可碰触。

    侏儒仰起宽大的下巴翻着眼睛死盯着卡库:“你有五秒钟的时间可以道歉否则将会死得像我一样惨!”每一个字都是从他牙缝里迸出来的伴着“嘶嘶”的吐气声如同一只被激怒了的怪兽。

    “道歉?滚开信不信我一枪在你脑袋上掏个窟窿出来?”卡库的自信心已然恢复只要明白面对的是一个毫无奇异法术的地球人他心里就不再充满了恐惧和怀疑。

    我向前踏了一步遮在卡库前面提神戒备随时准备应付侏儒的猝起难。

    “二十四小时之内你会死得跟我一样。我说过傀儡师永远不死在他的刀下世界是可以被任意切割的如同一个下一秒钟就要上桌的蛋糕再见。”

    侏儒退了一大步陡然向前扑倒手脚伸得笔直。

    卡库大笑:“你干什么?装死狗吗?”他一手提着狙击枪枪口戳向侏儒的肩头“喂起来快滚回家找你主人吧免得在外面受了欺负要跪地求饶哈哈哈哈——”

    他的笑声并没能维持多久侏儒的颈部无声无息地裂开了就像空气中有一把无形的刀瞬间切在他的脖子上。

    “啊?”卡库向后跃起来砰的一声撞在岩壁上。

    “大卸八块?”何寄裳刚刚赶到站在我身边陡然间额上、鼻尖上、两腮上一起冒出了冷汗。

    那四个字在法术的世界里代表着一个剧毒无比的死咒异术师与将死的人合力种下这个死咒被诅咒的人同样会切成均匀的八块工工整整地摆放在一起。

    “二、三、四……七、八。”何寄裳低声数着。

    等到侏儒的左腿断掉时他的身子不多不少被分为重量相近的八块彼此之间只裂开一条两厘米宽的缝流出的血很快被身子下面的灌木丛吸收干净。

    “杀人者在哪里?在哪里——”卡库抓紧了手里的枪茫然地四处搜索着。

    在烽火连天的战场上冲锋杀敌靠的是勇气和胆识但是一进入这片波诡云谲的大山那套属于部队的规则已经不再适用。说到底他这样的枪手只适合跟随大部队作战听命行事。

    “傀儡师永远都不会出现在舞台上人们看到的只是他手里的线偶。”何寄裳悒郁地叹了口气紧接着出更深的苦笑“寨子里的小楼被傀儡师瞬间变换了方位所有人都死了那个佝偻着背吸烟的人大概也是他手里的另一具线偶而已。”

    对面的寨子阴森空寂恍如山坡上的一座荒无人烟的阴宅。

    “风先生那个戴面具的人一直追踪着你和飞月的车子来的这一路上有几次她曾进入过我的狙击镜但是度比奔跑的野兔还快根本没有开枪的机会。现在我该走了继续我的追猎过程相信她就在附近。”

    卡库背起长枪又把机枪抱在怀里满脸都是不可理喻的固执。

    我按住他瘦骨嶙峋的肩膀语气无比诚恳地告诉他:“对方的武功、轻功匪夷所思其实你没必要离开营地出来冒险的假如她就是山民传说中的‘龙格女巫’咱们只有合在一起才可能与之对抗听我的劝明天跟我一起回营地去好不好?”

    真正的武林高手已经不是枪械的力量所能抵御的战争史上的很多例子明确地说明了这一点。

    卡库孤傲地摇摇头:“风先生你不是枪手永远不会明白一个成名于天下的狙击手是怎么想的。师父说狙击镜的世界里操控扳机的人就是上帝生死存亡全部由上帝说了算。那人已经从我的狙击镜里掠过七次我希望十次之内让她横尸山野。”

    他推开我的手额头上的“少年老成纹”苦涩地交错在一起一字一句地说:“杀不了她是我的耻辱不能荣耀师门可以但我不能再给枪神门下抹黑。”

    “你阻止不了他的有时候一个男人要做的事远比保存生命更重要譬如当年离开的天哥。也许男人脉络里流淌的鲜血永远是沸腾的不达目的死不罢休。”

    何寄裳提到了“死”字我意识到那真的是一个不祥之兆偷偷打了个寒噤。

    卡库孤零零的影子已然消失在丛林里他没说“再见”也没回头但把狙杀的次数扩展为十次已经证明信心并不是十分充足。处在巅峰状态的狙击手永远都相信自己能够一击必杀更为极端的枪膛里只放一颗子弹对同一个目标绝不会开第二枪。

    “我只希望他能活着回营地去。”我说的是实话营地里需要他这样的高手。

    “那么我们应该先祈祷他能活过接下来的二十四小时从‘大卸八块’的死咒里逃脱出来吧。”何寄裳抱起了胳膊半夜的山风拂起她的白袍的确有些冷了。

    我脱下自己的外衣替她披上慢慢走下山坡向古寨的正门走过去。

    寨子中间的大道已经恢复了东西走向傀儡师的幻术解除了。

    “风你需要宝蟾?”何寄裳踏上石阶时似乎不经意地问了一句。

    空气里弥漫着死亡和血腥的气息我略作考虑才慎重地回答:“综合各方面的讯息我有理由相信石隙对面存在杨天大侠留下的足迹如果可能希望你也加入探险队来。宝蟾只能驱赶毒蛇你和他之间或许有某种心灵感应更能够在第一时间里现线索。”

    何寄裳是五毒教的高手穿越石隙蛇阵时一定能挥作用。我越来越感到帮手的重要性自从孙贵坠入那些透明液体之后老成持重的卫叔阵脚大乱对于队员们的约束力正在急骤减弱这绝对不是个好兆头。

    我需要更强大的高手加入何寄裳无疑是最佳人选因为她比我更迫切地渴望见到大哥。

    何寄裳长叹:“你那么有信心能探索到山腹尽头去?要知道几百年来没有人——”

    我截断她的话:“至少‘盗墓之王’杨天已经做到了。据‘捕王’归洛说他坠落在蛇阵里正是杨天救了他而且带他去了一个满是晶石的深坑躺在不计其数的晶石之上。二十一世纪的世界每个人都很努力因为大家都明白努力不一定能成功不努力却是一定会失败。”

    “哈哈——”她笑了语气倍感凄凉“知道吗?他被称为‘盗墓之王’并不确切应该被称为‘人间天神’才对。他做的事没有人能追随重复当年江湖上的八方高手一提到杨天的名字无不退避三舍。记得当年苗疆深处现了那座最值钱的腊王墓吸引了全球十一派的人马贪心觊觎但他的脚步一进苗疆不到三天之内十一派人马一个不剩全部退走。任何场合他都是万众瞩目的焦点。我的意思是说杨天能做到的你、我乃至更多的人合起来都未必能行。”

    大哥当年的英雄事迹从一个美丽的女子口中说出来委婉中带着全身心的景仰字字句句都让我禁不住热血澎湃。

    人生在世要做就做大哥那样天下无敌的好汉成为亿万人崇拜的对象像他那样即使有一天已经不在江湖但世间仍然永存着他的动人传说。

    “总有一天我会像他那样——”我挺直了腰忽然觉得大哥的存在像一盏暗夜里的指路明灯一直照亮我前进的道路。

    “很晚了我该睡了。”何寄裳走入小楼门扉开启声、旧床摇晃声不绝于耳。

    我毫无睡意更不想走进小楼里去。此刻的古寨除了我们两个只有遍地尸体而她是大哥的女人跟我生命里遇到的任何女孩子不同不是苏伦、飞月更不是关宝铃、顾倾城。

    “明天会生什么?”正因为地球人不可能进入时间的逆流所以永远没有人能预料明天。我希望何寄裳能同样加入探险队与碧血夜光蟾一起成为我的强援在最短的时间里突破蛇阵接触到谜题的核心。

    戴面具的龙格女巫、方眼怪人、晶石坑、古代宫殿里的金属门……明天等待我的除了问号还是问号。

    我坐在楼前的方木台阶上取出电话刚要拨顾倾城的号码却现已经是凌晨两点钟她应该已经睡下了禁不住哑然失笑:“只有闲人才会紧盯着腕表上的时间真正忙起来连看表的空当都没有。”

    手指在键盘上动了动苏伦的号码立刻出现在屏幕上。从她失踪开始这个号码每天都会被拨打几百次以上却从来没有连通过可想而知她是被困在一个无线电信号高度屏蔽的地方否则以这批诺基亚卫星电话的强劲性能即使是陷落在茫茫大海的孤岛上也早就联络上了。

    无意之中我按下了拨号键屏幕上的连接信号只闪烁了两次竟然迅转为“电话已经接通”的状态。我盯着屏幕心跳骤然加快直到听筒里传来一个女孩子的声音:“喂喂是谁?是谁?李康、席勒还是——”

    我猛地跳起来把电话移向耳边过分激动之下按键部分狠狠地撞在颧骨上出一声闷响火辣辣地痛起来。

    “喂是谁?我是苏伦如果你是探险队的人不管你是谁马上通知风先生要他来救我我在地下。”苏伦的声音冷静下来嗓子稍微有些沙哑但依然动听。

    我长吸了一口气抑制住胳膊的颤抖低声回答:“苏伦是我风。”

    苏伦“啊”的一声叫起来声音颤:“你在哪里?你在哪里?你在哪里?”

    一种说不出冷还是暖的液体迅滑出了我的眼眶:“我就在隧道外的古寨你在那个奇怪的洞里吗?还是山腹深处?天梯?地宫?别怕我很快就来救你。”

    自从在枫割寺分手我们只在她登上飞机前简短地通过话没想到再次通话的时候已经是现在天地相隔生死难料。

    “风哥哥——”她大叫了一声随即喉咙被哽噎住了足足有十秒钟的时间我们谁都无法再说出第二句话。

    我紧紧地握着电话仿佛这是一道能找回苏伦的救命索。

    听筒里传来苏伦快深呼吸的动静随即她克制住了自己的情绪声音重归平稳冷静:“风哥哥我是在一座古老的宫殿里它非常大长宽都在三千米以上。奇怪的是我找不到它的出口宫殿围墙以外全部是高不可攀的垂直岩壁没有任何可供进出的通道。这儿的天是灰色的我想自己看到的或许不是天而是几百米高的洞顶。想象一下我是处在山腹深处的一个空洞里仿佛大山形成时天然生成的一个气泡室。唯一值得欣慰的是我找到了传说中的阿房宫最起码为自己的西南边陲探险之旅画上了一个小小的句号。”

    我的脑子里迅勾勒着苏伦所处的位置假如四面和地下都没有明显通道的话进出那个地方的途径一定来自于头顶因为孙贵是从隧道位置陷落进去的我真的很希望那些石柱消失的地方存在某个进出地下世界的管道自己一定会第一个抢着进去找回苏伦。

    “在宫殿的最深处位置有一扇奇特的金属门。风哥哥我一直都在试图打开它即使它不是进出阿房宫的门户至少也会带来某些转机。”

    听筒里传来隐隐约约的沙沙声通讯信号正在减弱。

    “哼哼”有人在冷笑就在小楼的左翼顶上我迅转身却没有任何现。

    “谁在冷笑?一个女人?风哥哥是谁?”苏伦也听到了急促地反问。

    我屈膝腾身左手在屋檐上一勾翻身跃上楼顶。楼顶空无一人只有满地月色清辉。

    “没有人或许是听错了?”我对着话筒大声说假如有人在旁边窥伺应该能听明白我话里的警告意味。这个电话对我弥足珍贵不管什么人现身打扰下场都将变得奇惨无比。

    “不风哥哥我在这里曾经三次以上听到过同样的冷笑声快去查查到底是什么人在笑或许就是进入这里的最有价值线索。还有这扇门上有四个古怪的洞直径约等于一个肌肉达的成年男人的胳膊我在门上找不到任何暗锁的痕迹大概开门的机关就在这四个洞上——”

    “不要碰那扇门我警告过你很多次了否则只会提前把自己送入鬼门关。”的的确确是一个女人的声音就响在我身后但等我急转身时仍旧看不到她的影子。

    “龙格女巫是你吗?请阁下现身救回我的朋友!”我力大叫同时奔向楼顶西北角声音最先就是从那个方向传来的。

    说话的肯定是那个戴面具的人我突然之间看到了救回苏伦的希望。她能够出声警告苏伦一定是进入过那里而且是不止一次地进出。只要得到她的帮助就能找到苏伦。

    “风哥哥就是那个女人找到她……”通讯信号持续减弱到了最后只剩下一片轻微的沙沙声。

    我对着电话大叫苏伦的名字突然间膝盖一软跌坐在楼顶又一次喜极而泣。无论如何我重新听到了苏伦的声音她还活着只要有一线生机我就不会放弃。

    连续重拨苏伦的号码又听到了熟悉的盲区回馈声刚才无意中接通的电话对我而言像是沙漠里即将渴死的旅人得到了一场突如其来的救命雨再次燃起了生存下去的希望。

    “你们最好别再纠缠隧道里的神秘世界有些东西就该永久地沉睡在陌生的世界里盲目打开不属于自己的门接踵而来的并不都是蛊惑人心的黄金宝石而是数不清的灾难。风你是聪明人强要突破那些不可逾越的障碍的话总有一天会后悔的——”

    又是龙格女巫的声音大概在三十步外的树丛中。一瞬间我想到了卡库在心里祈祷他千万别在此时出手把所有的线索都掐断了。

    “我只想找回苏伦阁下能帮忙的话我愿意付出任何代价包括这条命、这颗人头。”现在只要苏伦能回来我会毫不吝惜自己生命里的一切拿去交换。

    “你们两个倒是情深意重啊?不过那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世界进入容易要想出来就不会太轻松啰!”龙格女巫的声音满含惋惜却又带着淡淡的嘲讽。

    恋爱中的男女说出的话总是带着三分慷慨激昂的傻气只有真正把对方看得重逾性命才会毫不犹豫地说出那样的话。此时此刻我只是陷入爱情的俗世男女而不是埃及人大加渲染吹捧的“无敌沙漠勇士”。

    “你呢?岂不是能够进出那里?否则苏伦怎么能听到你的声音?帮帮我救她出来——”我知道要对这种古怪问题追根溯源很难没有人也没有时间慢慢解释事情的前因后果、来龙去脉。现在没有更好的办法龙格女巫成了唯一的救命稻草。

    “我是我我是与你们完全不同的人总之她不该试图打开那扇门地球人的好奇心真是致命的铡刀永远悬在自己的头顶上……”

    “龙格女巫也是外星人?”来不及多想我的脚尖一旋已然扑向那片丛林电话都来不及放回裤袋里。

    丛林里一阵枝叶簌簌乱动一条遍体黑色的影子正在急后退我的脚尖只在树顶上一沾借力再次腾空终于抢先一步拦住了她后背靠在一棵苦栎树干上。

    仍旧是那只诡异的黄金面具但现在竟然能够给我莫名其妙的亲切感毕竟只有她见过失踪后的苏伦一切消息都要靠她来传达。我全部的思想只汇集成一句话:“龙格女巫求你一定要救她!”

    一刹那天空中飘过一团雪白的云絮遮住了半边明月树林里的光线也瞬间黯淡下来。

    “一旦进入那里你们都会死绝没有生还的可能所以够明智的话现在就带他们离开。”她仍旧刻意躲在暗影里不肯暴露在亮光下。

    “找回苏伦我马上走假如你肯帮我。”我坚持自己的理由同时握住了刀柄。她的出现带来了一线光明我一定要把握住这个机会。

    “她是回不来的死心吧。”

    风卷动她的长配以袅娜的身姿相信她曾经是个极其美丽妖娆的女子。我可以百分之百判断她绝不是唐心身材、语气、动作相差非常大即便她能够射刻着“心”字的唐门暗器也只是一种巧合。

    据老虎说唐心被囚禁在山腹里的神秘空间里她的暗器当然也会落入他人之手。

5傀儡师永远不死

    我长吸了一口气尽量让脑子保持清醒如果能留住她无论采取什么手段包括武力都会确保找到苏伦。没有帮手的情况下我只有依靠这柄短刀了。

    “那么带我进去就算是死我也愿意跟苏伦在一起。”这是我的真心话。过去曾跟关宝铃同时被困在玻璃盒子里最终九死一生地脱困我相信自己有能力改变任何结局。

    “进去?如果地球人能随意进入的话几千年来岂不早就人满为患、尸骨堆叠如山了?放弃吧你的身体里虽然蕴涵着某些特质但你不是‘盗墓之王’杨天所以我帮不了你。这是我最后一次出现了你们不走随之降临的只有疯狂杀戮。”

    她的身体倏地左转快逸出了我的视线范围。

    短刀已经出鞘借着挥刀之势我把轻功挥到极限跃到树尖连续向前纵跃着把两人之间的距离缩短到五十步之内。我能看到她的黑衣背影和后脑上勒着的黄金带子那种感觉像是在一个腾云驾雾般的梦里一切都是不真实的。

    这柄刀的确赋予了我神秘的力量但要想追上龙格女巫还是差得太远了。我狠狠地在自己舌尖上咬了一口一股浓烈的血腥气喷涌出来“兵解**”的威力挥出来体能瞬间提升十倍以上五十步的距离立刻缩短为十五步之内。

    龙格女巫骤然停步双手一挥一阵怪异的香气顺风而来。

    我正处于全力追赶的状态下竟来不及封闭呼吸鼻子里吸入香气后身子一软踉跄着扑倒在对方的脚下。

    “你到底是谁?”她蹲下身子黄金面具闪着寒光。

    我再次咬中舌尖短时间内两次动“兵解**”会对身体造成难以预料的损伤但我什么都顾不得了只想留住她。血腥气弥散在我的口腔、喉咙甚至全身的脉络里我挣扎着站起来伸手扶住侧面的枯树。

    她惊讶地后退了一步:“这种情况下你还能站起来?难道你真的跟杨天是同一种人?”

    刀还在我手里提刀的手却软弱无力无法举起来。

    “哪一种人?看在杨天大侠的面上你能不能帮我一次?”我希望能拖延时间等待“兵解**”的威力彻底驱散迷药的影响。

    “地球上的‘异人’——存在比例为四十万比一一旦出世必定能够影响到人类社会的展。在某些方面你很像他只是还没达到他那种高度。”龙格女巫仿佛陷入了动情的回忆之中漆黑的眸子里现出一丝柔情来。

    我想铤而走险第三次施展“兵解**”这是困境之中最不得已的下策只是牙齿刚刚碰到舌尖龙格女巫猝然挥手拂过我的面颊。迷香的气味增大了数倍我感觉自己身体里的力量刹那间烟消云散只有“看”和“听”的能力其他什么都不能做了。

    “强弩之末不能妄为你的思想中有和杨天一样的狂傲血腥都会逆天而行但很遗憾那种疯狂的举动只会伤害自己于事无补。地球人把这种‘大无畏’的行为称为‘英雄义举’但在我看来真是太可笑了——”

    我张了张嘴唇吃力地打断她:“你……也是地……球人和我们没什么……两样……”

    她的外貌和思想跟地球人如出一辙只是武功、轻功更强而已。

    “我也是地球人?哈哈要真的是那样就好了。每个人都惧怕死亡但跟有些事比起来死并不可怕可怕的是生不如死活着却不知道自己是谁?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活着——”

    她的背后突然闪出了银色的刀光如雷雨夜里的霹雳一般先看见光而后才听见一个女子的怒吼:“斩!”

    龙格女巫骤然不见了向左侧高移动的幻影闪烁出五颜六色的光芒。

    “虫——”那是何寄裳的声音第一声高亢愤怒第二声却阴森浑厚。她手里的缅刀“啪”的一声炸开化作几千只振翅激飞的银色小虫沿着龙格女巫的幻影追了出去。空气中顿时充满了剧烈的血腥气和袅袅不绝的嗡嗡声。

    我艰难地蠕动着嘴唇:“留住……她……”其实我明白龙格女巫是留不住的她的武功已经达到了神仙鬼怪一般的境界我们仍旧是凡人差距是一条无边无际的鸿沟。

    “五毒教的‘吸血虫’很厉害真难为你隐居古寨十几年还尽心尽力地养着它们。还记得吗?当年杨天大侠曾经教导过你既然被逐出门墙就不要再碰那些毒虫那些话你都忘了吗?”

    龙格女巫站在十步之外银色小虫绕着她转圈飞舞形成了一个巨大的球体却不敢贸然出击。

    何寄裳手里只有刀柄陡然间倒转过来在自己胸口上雷霆万钧般一击出撕心裂肺的厉喝:“杀——”一大口鲜血直喷出来逆风形成血雾罩向龙格女巫。

    “吸血虫”曾经列为五毒教的“十二大毒物”之以人血豢养以主人意念驱动比苍蝇略大一点的虫体上携带着近百种叮人立死的毒药。当何寄裳自残身体鼓动毒虫进攻时已经是自身武功的极限。

    龙格女巫再次飘动起来但那群银色小虫始终追逐着她直到连虫带人消失在丛林深处。

    浑身麻痹的感觉又持续了十分钟之久我才颓然起身。何寄裳比我更虚弱脸色惨白如纸头也凌乱地披散开来。

    我们两个对望着忽然各自凄惨地一笑或许都在为竭尽全力仍不能留住龙格女巫而感到惭愧。

    “我已经尽了力而且天哥真的说过不许我再动用毒虫。原来再厉害的毒术都会过时的这一次我终于现古寨里的人都已经与现实脱节了。”她抹去了唇角的鲜血摇摇晃晃地站起来眺望着龙格女巫退却的方向。

    我把短刀放回袖子里挫败感让自己无言以对。

    “回去吧明天总会好起来的——”何寄裳勉强笑着。

    东方的天空已经泛白我们互相搀扶着走进古寨。小楼全部沉浸在黎明的山林雾霭之中现在是弯弯曲曲的一片死寂空气里只留着若有若无的血腥气。

    “我去换身衣服接下来咱们该谈谈宝蟾的事——古寨里的人已经死光大概是上天在冥冥中给我的暗示是我离开的时候了。”何寄裳踏进小楼她每次提到“死”都会加重我的不祥预感。

    几小时前我站在这里打通了苏伦的电话希望与失望迅更替着。下一步真的能否极泰来吗?带着碧血夜光蟾回营地去顺利穿过石隙?太多的挫败之后我已经不敢把未来的展想象成一条光明坦途。

    思考再三后我拨了顾倾城的电话。

    电话只响了一声她已经接起来:“风先生事情进行得怎么样?”

    我调整着自己的情绪淡淡地笑着回答:“还好正在跟何小姐谈今天就能返回营地去放心。”

    分开还没过二十四小时其间生的惨事、怪事、诡异变化半小时之内都无法说完所以我干脆全部保留等到见面时再细说。

    “谢天谢地还好、还好。”顾倾城长出了一口气语气立刻放松下来。幸好现在接通的不是可视电话否则我脸上深重的苦笑一定瞒不过她的慧眼。

    “顾小姐我昨晚偶然间打通了苏伦的电话——”

    “什么?怎么可能?”顾倾城失声叫起来这大概是每一个人听到我的话之后的必然反应“风先生我安排了专人每隔半小时就拨打一次那个号码二十四小时不间断当然也从没有打通过。你是怎么拨通的她说了什么?”

    我相信她的话但事实也摆在面前凌晨时的确与苏伦通过电话。

    “她被困在山腹里找不到进出的门户咱们只能先过了石隙再说。你和卫叔小心约束手下的人马咱们不能再无谓地损失人手了。”未来的路还长过了石隙之后都不知道会遇到什么困难我希望能保存更多的援兵。

    顾倾城迟疑了一下:“风先生这一点我和卫叔已经有了一致意见请放心。”

    我们都要对方放心但谁都不会放心的各自都有满满当当的心事最后只能心照不宣地挂了电话。

    雾气越来越重一直到了七点钟东面升起的太阳才摆脱流云雾岚的遮掩把阳光洒满古寨。

    我的头枕在膝盖上打了个很短的盹绝对不过十五分钟突然被鼻子里闻到的浓烈血腥味惊醒了猛然抬头向石阶下望去。

    有个人匍匐在地上旁边交叉摆着一支狙击步枪、一支射机枪。那是卡库的武器趴着的人自然也是他只不过他已经是个死人了被大卸八块又摆得整整齐齐的死人。

    尸体五步之外一个中学教师一样的男人正弯着腰写大字大道当纸、鲜血当墨临时撕来的一大块衣襟当笔一路写下来全部是龙飞凤舞的鲜红大字。

    侏儒临死曾向卡库出“大卸八块”的毒咒现在真实应验了。

    小楼里静悄悄的想必何寄裳还没睡醒我轻轻地踏下石阶迎着那行血字走过去。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傀儡。小兄弟看看我这十个字写得怎么样?”他抬起头推了一下鼻梁上的老式眼镜随手抛掉了带血的脏布。

    十个血字错落有致疏密洒脱的确漂亮但却是用卡库的血完成的很明显是对我的挑战。

    “字是好字你一大清早到这里来不会只是为了写几个字活动活动筋骨吧?”我压制住狂怒暴躁的心情人死不能复活替他报仇才是真正应该做的。

    “杀人写好诗临风题好字。风先生得罪马帮的人没什么好下场的我希望大家以后是朋友而非敌人。无论是哪一路的英雄来到这片大山里我们都要尽一点地主之谊所以风先生有什么需要的话尽管开口。”

    他变得彬彬有礼起来轻轻推了推眼镜狡黠的眼神在瓶子底一般厚的镜片后面闪闪烁烁着。

    马帮的人没有这么好心主动请求和解不过是暂时的缓兵之计。

    “卡库是我的朋友他死了至少贵帮要出一个人向他谢罪?你懂我的意思吗?”是他杀了卡库我只有亲手取他性命才是对卡库的最大安慰。

    杀不杀人已经无法由自己决定了是别人在逼我动手毫无选择余地。

    “是他冒犯马帮在先他做过什么你也很清楚对不对?”傀儡师轻蔑地笑了整了整衣襟威严地咳嗽了一声“胭脂一早就通知过你无论找到什么宝藏大家合理分账就好了不必弄得剑拔弩张的。在马帮的山头自然有马帮的规矩谁坏了规矩谁就得付出生命做代价。你看山里这么多枯树干草势必需要很多肥料滋养死掉的人恰好是最合适的草木养料所谓‘落红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就是这个道理。”

    他很喜欢引经据典与传说中傀儡师的说话方式一模一样。

    “你错了这里是古寨五毒教的据点之一要遵守也该遵守苗疆规矩——”

    何寄裳走出小楼就在石阶顶上冷冷地反驳了傀儡师的话。

    阳光驱散雾岚给人带来融融暖意但我知道随之而来的将是一招判生死的对决。

    傀儡师仰头看了看摘下眼镜在衣襟上轻轻擦拭着:“苗疆有什么规矩?不过是杀人者死、以血还血罢了在你们眼里江湖就是一个刀来枪去的角斗场。所以说孔夫子、孟夫子都教导后辈要认真读书不止一次地告诫后人‘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你们苗疆的人根本就是不学无术、胸无点墨连大汉民族的优秀文化都摒弃门外只在穷山恶水里抱残守缺。唉我早说过苗蛮族类只配刀耕火种于南疆被社会永远遗弃即使勉强出现几个有用的人物也被无知的族长耽误了。”

    他的语气如同慈祥的师长见到了失学的孩子语重心长地施以谆谆教导务求以诲人不倦为己任。

    “你该上路了。”何寄裳冷笑。

    “人人都要上路结束了这里的事我的确该上路了。”傀儡师重新戴上眼镜。

    我看不出他身上藏着重型武器只是眼珠每一次转动闪烁似乎总藏着某种不可告人的秘密。

    何寄裳骤然撮唇呼哨哨音高低起伏三次犹如林间布谷鸟的纵声歌唱。那些已经毫无人声的小楼里倏地涌出无数条青红相间的长蛇盘旋卷地而来一瞬间已经把傀儡师围住。

    “风你先上来吧蛇群喜欢慢慢享用它们的早餐。”何寄裳向我招了招手腕子上的银镯在阳光下熠熠闪光。

    看过了五角星芒大阵里的蛇海之后五毒教的蛇群已经无法给予我恐怖之感缓步上了台阶站在何寄裳身边。

    傀儡师在蛇群中孤零零地站着看上去并没有惊骇失色的感觉忽而垂头凝视着自己写下的血字一字一句地念着:“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傀儡。”转眼间那些字、卡库的尸体都湮灭在蛇群中长短不一的蛇全部昂扬着扁平的颈子鲜红的蛇芯贲张吞吐着。

    “傀儡师是永远不死的你们知道吗?”游动最快的蛇已经绕住了他的脚踝周遭十五步方圆的地面上全部是蜿蜒游动的毒蛇此时再想逃走为时已晚。

    “去向蛇神说吧没有人能永远不死——”何寄裳笑了她是毒蛇的主人深谙蛇性当然能想象出傀儡师的下场。

    “嚓”的一声我拔出了短刀刀身上的星星在阳光下闪耀跳跃如同十几颗一刻都不安分的灵魂。

    “傀儡师你还有什么遗言吗?”我盯着下半身缠满毒蛇的敌人。卡库的死让我胸膛里的愤懑提升到极点几乎无法自控。在这片古老的西南边陲山林里人性的丑陋点暴露无遗每个人都以杀人为乐趣竞相比拼杀人手法的诡奇。

    侏儒和卡库同样被“大卸八块”但前者是自愿以死下咒后者却是无意中为了救我而卷入这场战斗的。他跟我同时动手杀了胭脂祸根就是从那时候开始种下的。

    我承认卫叔统领的队员中仍旧不乏藏龙卧虎之辈但卡库的死真的是一个巨大的损失他所拥有的精妙狙击枪法能够在很大程度上扫清前路上的障碍。

    “不死的人永远没有遗言也用不到遗言。”傀儡师的样子看起来很是古怪胸口以下全部挂满了盘旋游走的毒蛇再有几秒钟就会彻底淹没在蛇群里。

    何寄裳冷笑:“好吧反正你在这里死了马帮的人也不会太伤心这本来就是一个弱肉强食的世界。”

    “我说的不是他——”我向何寄裳身后猛然挥出一刀一个穿着灰色衣服的影子倒翻出去以最不可思议的变幻身法避开了这次攻击不过却在何寄裳脚边留下了自己的一条手臂。

    影子极其枯瘦佝偻着背竟然是一个天生具有残疾的独臂人。地上断落的只不过是一条不会流血的假臂。

    “你怎么知道我在那里?年轻人现在看来你比我想象的要聪明一些呵呵呵呵——”影子笑了他有一张蜡黄的脸眉尖、唇角都向下耷拉着即使在大笑的时候看上去也像愁眉苦脸一般。

    “你无法掩盖住自己的影子何小姐一个人自然不会有那么臃肿的影子投在地上。再说你到达古寨的第一夜已经露过面了借躲在暗影里抽烟吸引我们的注意力对不对?”当时我跟何寄裳都注意到了暗影里的烟头火光。

    那人仅存的左手里握着一支半尺长的黄杨木烟斗正是我在黑暗中看见过的东西。

    “我又何须吸引什么人的注意力?只不过是杀人累了结束后抽一袋烟提提精神而已。在我眼里如何杀人并不重要当我做了决定要杀某一个人的时候他已经是个死人了今日不死、明日不死也不过是在苟延残喘而已譬如你、你们。”

    他把烟斗伸进口袋里再取出来时已经装满了暗褐色的烟丝。

    “我累了唉最近每次杀人之后总会感觉到累你们说这是不是一种病态?”他凝视着烟丝三秒钟之内烟丝竟然缓缓自燃冒出点点火星来。

    “你才是真正的傀儡师其他的人只是你的傀儡。”江湖传言最是害人每个人都知道傀儡师是个外表木讷严肃的中年人行为举止呆板可笑但却忽视了那些话的真实性。

    “是我是傀儡师只有面对死人的时候才会暴露本来面目。”他惬意地吸了一大口然后从齿缝里、鼻孔里缓缓喷出一团乳白色的烟雾。

    就在那团烟雾渐渐扩散在空气中之后何寄裳毫无征兆地倒了下去。

    “我说过傀儡师是永远不死的死的只是他不愿意看到的敌人。小兄弟下一个也许是你不过我今天真的太累了不想继续杀人算你运气好。”他又在吸烟神情古怪看不出悲哀还是得意。

    “我还有选择吗?”我淡淡地笑了。

    杀戮已经开始除非所有的人都倒下这个奇怪的轮回才会彻底结束。

    我竭尽全力地出了一刀抱着必死无疑的决心把所有牵挂抛在脑后全部思想都贯注在手中的短刀上。

    逾距之刀并不是人人都能出的我只求用心出刀把自身武功挥到极限结果如何并不重要了——刀尖贯入傀儡师的胸口毫无阻碍地直透后背我握着刀的右手也跟着陷入了他的胸膛里。

    “这是……什么刀法?度会那……么……快?”烟斗仍然衔在他的嘴角满脸的蜡黄迅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诡异的潮红由脖颈至脸颊、从脸颊到额角红得像一枚熟透的巨大草莓。

6万种深情,终成灰飞烟灭

    “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人是永远不死的迷信永远不死的人往往转瞬即死化为飞灰随风湮灭。”

    我抽回了那柄刀星星依旧闪亮锋刃不留一丝血痕。

    傀儡师颓然跌倒身子下面流出一道紫黑色的血迹弯弯曲曲地沿着石阶流下去。

    “那是真正的‘逾距之刀’突破时间与空间限制的至高无上刀法——我原以为世间只有天哥能拥有这种凡的力量没想到你也能……哈哈……你也能……”何寄裳挣扎着坐起来眼神中混合着惊喜与绝望。

    我抢过去扶她她猛地举手制止我:“别过来我身上有毒二十五种……毒一齐作这是我死的日子其实我等这一天已经很久了。”从她唇角滑下来的血已经变成诡异的墨黑色在白衣上溅落为一幅诡异的图画。

    “‘盗墓之王’杨天绝迹江湖那么多年小兄弟你又是谁?怎么能参悟透彻他的刀法?”傀儡师的嗓子里不断出皮球泄漏一般的嘶嘶声那是中气不济、真元涣散的迹象。终生练武的人只有临死前的回光返照才会出现这种情况。

    他低头看着自己的血一直落在石阶下的大道上向蛇群缓缓淌过去忽然长叹:“知道真相也没什么意思了这一次我怕是真的要死了小兄弟最后我只想求你一件事告诉我你的名字我总得知道自己死在什么人手上求求你……”

    每说出一句话他的嘴里都会涌出一小口鲜血无力地落在前胸上。

    烟斗在他脚边三步之外他艰难地单手撑地向前移动着看样子是要拿回自己的烟斗。作为西南马帮的第二号大人物最后落得这样一个下场大概任何人看了都要感叹世事无常都会抢上一步拾起烟斗递回他手里。

    人人都有恻隐之心特别是当对方即将死在自己手上之前。

    我不敢向前反而向后退了半步淡淡地一笑:“你已经用‘大卸八块’的死咒杀了卡库还想‘泣血落咒’连我一起灭了?”

    何寄裳在我身后哈哈大笑:“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傀儡师你的那些鬼魅伎俩在我们面前没用的。他是谁?能够继承‘盗墓之王’杨天衣钵出‘逾距之刀’的还会有谁?”

    傀儡师终于拿到了烟斗嘴角抽*动着迷惘地接着何寄裳的话尾反问:“还会有谁?他的兄弟?子侄?天下英雄都想追随他练成那种刀法却没有一个人成功小兄弟告诉我你的名字告诉我——”

    说到最后他声色俱厉地盯着我愣怔了一秒钟眼眶里陡然淌出两行鲜血沿鼻梁两侧缓缓滑下还没流到唇角身子便缓慢后仰紧握烟斗的那只手也无力地摊开。烟斗落地再次弹起来翻滚到石阶下去。

    石阶下的人出一声惨烈的怪叫转身拔腿飞奔浑然不顾满身缠着的毒蛇。他只跑出寨门五步又是一声凄厉的大叫一头栽倒抽搐了几下就不再动弹了。

    “最先咬中他的是一条青红五步倒你看不多不少出寨门恰好五步。”何寄裳的精神开始好转把小指含进嘴里打了一声低沉的呼哨像是傍晚时母亲召唤贪玩的孩子一般。蛇群一阵骚动四散分开重新消失在来时的小楼里。

    “我也要死了五毒教的人自小便要在五脏六腑之间种下二十五种毒虫的卵凭借它们的力量安然无恙地与任何毒虫为伍。傀儡师的幻术几乎到了神乎其神的地步刚刚引了虫卵的力量我自身的力量已经无法克制它们再过几小时毒虫就会——”

    不必她详细解释在她的左侧太阳穴上便生了一件诡异的事:一条青筋陡然鼓起约一厘米汩汩跳动着仿佛有什么东西要破体而出一样。

    “还有什么办法能挽回吗?”我的心正在逐渐下沉她是大哥的女人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她死。

    “这是……五毒教徒的宿命同样的话天哥也曾问过我……可惜每一个人都要坠入宿命以毒杀人最后自己也毒身亡……”她的颈下有三条青筋同时迸跳起来每一条里都有一个豌豆大的红点在缓缓蠕动着。

    她先从口袋里抽出手帕缠住手指又垫着手帕取出一只银色的金属匣子托在掌心里:“这个给你吧我知道你需要……宝蟾不要打开毒虫感应到它的力量自然会远远地逃遁……如果有一天能见到天哥就告诉他我……我……”

    我接过这个扑克牌大小、厚度约一寸的匣子谨慎地放入口袋里再不放心地从外面拍了拍。为了得到它从昨天到现在已经有太多的人送命了其中包括年轻的飞月。

    何寄裳的眼神逐渐涣散唇角的黑血流干了额头、颧骨、颌下到处都有青筋跳起来那些红点的蠕动度也加快了数倍。

    “跟我来吧我还有东西要交给你——”她挺腰站起来走向小楼一阵风拂过满头的青丝忽然飘落了大半。

    我不忍心再看低头跟上去踏上小楼的楼梯以后眼前每一层阶梯上都留着何寄裳带血的鞋印。古人有“步步生金莲”的佳话但这一次每多一枚鞋印她的生命便要缩短一寸直至最后的终结。

    从一楼到二楼总共十七级台阶鞋印越来越淡。

    “风你知道吗?当年天哥建造木楼时我刚刚十七岁这座小楼见证了我所有的青春岁月真的希望在死之前再看到他再看到那个襁褓中的婴儿……”

    她走进秘室左手依旧垫着手帕从电脑旁边的暗格里取出那张水蓝的照片举在眼前凝视着:“英雄美人相得益彰不知道天哥现在过得好不好?”

    环顾空荡荡的小楼对于这个大哥曾经生活过的地方我也感到丝丝留恋。

    “风你到底是谁?你是不是就是当年襁褓中的婴儿?你跟天哥到底有没有关系?”何寄裳腰肢一晃倏地冲近我想要抬手抓我的腕子又硬生生地忍住。此刻她是全身带毒的人接触到哪里就会把毒素传到哪里。

    “回答我回答我——”她的绝望化作眼泪冲洗着先前流下的黑血。

    我挺起胸膛一字一句地清晰回答:“我是他唯一的弟弟杨风也就是当年襁褓中的婴儿。”自从手术刀死后我已经很久没在别人面前承认自己的身份了说到这个“杨”字一股异样的陌生感觉在心里油然生起。

    “果然是你你看着我时的眼神与那时候相比一点儿都没变仿佛能一直看到我的心底里去。你的侧影跟天哥那么相像我真的很想有一天死在他的怀里这个奢望今生也不会达成了……”她喃喃自语着。

    楼外的风从来就没有停息过此刻越来越凛冽令这石阶上的小楼时刻都有“高处不胜寒”的凄惶。

    “如果大哥站在这里会做什么?又能做什么?”有股**辣的液体倒灌入鼻腔、喉咙里我知道那是自己流不出来的眼泪又咸又涩又辣地滑进自己身体里。

    再过几秒钟她握着照片的手也变得漆黑如墨也许接下来改变的会是她的脸。

    “风你走吧走得越远越好我不想让别人看到我死的样子。这张照片是我从天哥口袋里偷来藏下的如果有一天你见到他替我说声‘对不起’偷走了他最珍贵的东西——”

    我接过照片何寄裳立即做了个“快走”的手势转身走向栏杆边。

    回到吉普车边我再次隔着衣服按了按盒子有了它很快就能驱散蛇阵穿过石隙了。未来的路还长不过解开了目前面临的这个巨大的死结总是值得庆幸的。

    动车子踩下油门我头也不回地奔向来路。

    “何寄裳会怎么样?”毒虫反噬的下场奇惨无比我不敢想象何寄裳那样的美丽女子会变成什么只是专心致志地把握着方向盘急向前狂奔。也许我是在刻意逃避某个结果任由何寄裳落到这个最终结局我感到对不起大哥杨天但我又做错了什么?

    如果苏伦不到西南边陲来是否就不会牵累到何寄裳的古寨?也就不会生这么多屠戮事件?世界上没有“如果”一个都没有苏伦也不是错误的根源所在我只能默默地承受所有的结局。

    “苍天在上厚土在下小女子苗疆五毒教何寄裳今生被教规所拘身怀毒虫不能得遂所愿死后愿意化为齑粉碎末坠入六道轮回为鬼畜、为牛马、为蝼蚁赎我生前罪孽。总有一天要嫁给‘盗墓之王’杨天为妻七生七世不离不弃代代厮守。痴心一片碧血可表报请天地共鉴——”

    “天哥——”

    “天哥——”

    “天哥——”

    转过一道山嘴后古寨方向蓦地传来何寄裳撕心裂肺、惊天彻地的长啸字字句句清晰传入我的耳鼓中气充沛之极。我知道那是邪派中的“天魔解体**”拼尽气血做最后一件大事。

    临死之前她在叫大哥的名字叫声激起山谷的回音一遍一遍来回震荡着:“天哥、天哥、天哥……”她只叫了三声天地之间却仿佛有几百个人一起纵声大叫一样久久不绝。

    我忍不住在疾驰的车子上直立起来呼啸应和着何寄裳的声音:“大哥、大哥——”

    那个方向随即响起一道剧烈的爆炸声从后视镜里能够清晰地看到何寄裳的小楼已经陷入了大片大片的火海石块、木头满天乱飞。

    我猛地踩了刹车口袋里的匣子一荡撞在方向盘上出“叮”的一声脆响。

    也许这是必然的结果?当一个人意识到无法收场时便用惊天动地的大爆炸来结束一切?我猛然抱住头伏在方向盘上脑子里一片空白只有何寄裳绝望的表情越来越深地镌刻下来。

    接二连三的爆炸声令附近的地面都在恐怖地震颤着我再没有勇气回头去看古寨、五毒教圣女何寄裳、大哥曾经住过的小楼都消失了变成山林里普普通通的泥土碎屑与岁月同朽。

    一股**辣的眼泪在我眼眶里打转很难相信风姿绰约的何寄裳就这么一刹那间走向死亡连同她曾年轻的过去、对大哥的刻骨思念还有我们共同看到的大哥的虚幻影像。

    足足有半小时时间我全身僵直地伏着身心俱疲。山林里的飞鸟走兽奔逃引起的喧嚣声停了爆炸的余波也全部过去再回头看原先古寨的位置已然被一个裸露的石坑所代替像是山坡上骤然出现的诡异伤口。

    我梦游一样重新动吉普车眼前金星乱冒勉强支撑着前进。

    “丁零零、丁零零、丁零零——”刺耳的电话铃声响了十几遍我都茫然不觉直到它第二次震耳欲聋地响起来我才腾出左手摸索遍了衣服口袋找到它木然按下了接听键。

    顾倾城焦灼的声音立即传出来:“你怎么了?为什么不接电话?”

    我想回答她但嘴唇干裂喉咙也火烧火燎地疼起来。

    “有一个不知是好是坏的消息——席勒苏醒了。”她大声地倒吸凉气顿了一次才把这句话说完。

    “什么……”我舔了舔嘴唇一股淡淡的血腥气传遍了舌尖上的味蕾游离不定的思想正慢慢安顿下来。

    顾倾城提高了声音:“席勒醒了我想他能告诉咱们苏伦是怎么失踪的不过有件事更加严重——他已经出现了‘回光返照’的预兆所以你需要尽快赶回来。嗯要不要我派人回去接你?你还好吧?”

    我的脑子里再次“嗡”的一声眼前金花飞舞下意识地一脚踩下刹车免得滑入侧面的山涧里去。

    轮胎摩擦山路出“哗”的一声尖锐刺耳之极顾倾城骇然惊叫起来:“怎么了?可是你的车子出了什么问题吗?”她很关心我但在队员们面前时会巧妙地隐藏自己的感情绝不随意流露出来这一点要比飞月高明得多。

    一想到飞月我的心犹如被十几根钢针同时刺中连身子都疼得蜷缩起来。

    “飞鹰……有没有苏醒?飞月死了——我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现在虽然拿到了‘碧血夜光蟾’却是一次彻头彻尾的失败行动。”我无法向任何人交代飞月的死最不敢面对的就是飞鹰。

    “怎么?到底——”顾倾城急促地停止了自己的询问。人死了再问原因只会浪费时间贻误战机。

    等她再次开口已经换了淡然的口吻:“没有只有席勒醒了卫叔正在向他体内灌输真气现有条件下他的死几乎是必然结果我们没有其他办法。”顾倾城黯然低叹一个濒临回光返照的人距离死亡仅有半步之遥天下第一流的神医都无能为力。

    “我正在往回赶一小时后能到……”舌尖麻嗖嗖的我不敢第三度动“兵解**”那样无异于饮鸩止渴但是此刻体力下降到了极点山路又崎岖难行很难支撑下去。

    “风先生我在驾驶台右面最底下的暗格里放了一些口服药物或许可以帮你提神醒脑。当然它们只具有轻微的成瘾性并非毒品——”顾倾城语气十分迟疑。

    我第一时间伸手拉开暗格里面是个红色的塑胶盒子整整齐齐地排列着六粒透明的药丸与日常服用的保健鱼肝油丸一模一样。

    “别怪我这么做探险过程中谁都会有体力不支的时候我只是准备——”

    她的话没说完我已经撕开盒子把六粒药丸一齐吞进喉咙里一股难言的辛辣气息直冲喉管。过了几秒钟整个胃部也火辣辣地燃烧起来犹如误食了全球排名第一的魔鬼辣椒一般。等这股剧烈的辣劲过去我抹掉额头上的冷汗精神果然振作起来。

    “我感觉好多了马上回去。”

    丢下电话我立即动引擎油门直踩到底向前猛冲。席勒的消息对我们至关重要至少他会说出失踪事件的来龙去脉我希望早一秒钟看到他虽然在北海道时非常讨厌对方。

    山崖和树木不停地从两边向后飞过我进入了极度亢奋的状态度表的指针不断攀高根本没用到一个小时提前二十分钟看到了营地里冒出来的炊烟。

    顾倾城站在营地入口处等我隔着几百米便摇动着一面红色的旗帜向我打招呼。

    车子在她身边“嘎吱”一声停住根本来不及熄火我已经纵身跳下来:“他在哪里?还活着吗?”

    这些荒唐而突兀的话若放在平常环境里一定会引人笑但现在她和我都毫无笑意连一个字的废话都没有。

    “在走。”她牵起我的腕子向里面第二座帐篷直掠过去这时才见缝插针地加了一句“你好吗?”

    我只笑了笑嗓子眼里焦渴得像要冒烟一样一进帐篷先看见侧面桌子上的一大杯水忍不住探手抓过来就要向嘴里倒。那种药丸像是效果最猛烈的干燥剂一般四十分钟内已经抽干了胃里的所有水分现在我只希望跳进一个冰凉清澈的大湖里仰面朝天喝个痛快。

    “不行你现在不能喝水得等药效过去否则会把五脏烧烂。”顾倾城按住水杯脸上突然现出极度痛苦的表情按在杯子上的手指也在微微颤抖着。

    我猛地吸了一口气两臂肌肉一阵僵直缓缓地放下水杯。世界上没有免费的午餐那些药物的特效与毒性一定会成正比。

    顾倾城翻起手腕看了看表歉意地笑着:“还有半小时药效就能过去那时候就算把营地里的淡水全部喝掉都没人拦你。”

    坐在帐篷一角的卫叔突然轻咳了一声:“风先生你能回来就太好了这位席勒先生的身体到了朽木难支、油尽灯枯的地步我的功力很难传入他的‘膻中’、‘丹田’等中枢脏腑——”

    他的身边是一张仓促间搭起的行军床白色的床单凌乱铺着席勒侧向躺着蜷着腰像一只疲倦的龙虾。

    卫叔的右手一直搭在席勒的后颈上自己也是满脸倦容。从顾倾城来电话到现在已经过了近一个小时任何人这样连续不断地替别人输送内力都是一件极其辛苦的工作。

    我走近床前拂开席勒额前湿漉漉的乱左掌试探着贴在对方的太阳穴上。假如无法从颈后“大椎穴”传送内力进去我还可以从两侧太阳穴、头顶百会穴着手只要他是个正常人就一定能够依靠我的内力生存下去。

    席勒慢慢睁开眼睛眼珠滞涩地转动了几次虚弱无力地叫了一声:“风……风先生又见面了……”他脸上勉强堆起微笑依稀还能看到原先骄傲不可一世的样子只是几周的昏迷下来头、胡子疯长如同荒芜许久的耕田毫无神气可言。

    “对又见面了苏伦去了哪里?你还有印象吗?”我加快了气息输送度通过太阳穴刺激他的脑部活动让他能变得更清醒一些。

    这些话顾倾城必定也早就问过了因为这是任何人看到他苏醒后唯一关心的事。

    席勒摇摇头:“我不知道生了什么那些事都记不得了……抱歉……”

    他的唇也干裂了有淡淡的血丝渗出来动了动肩膀想要挣扎着坐起来。以他足够强悍的身体素质就算昏迷再长时间也不可能羸弱至此我相信在苏伦失踪的时候他一定受到了某种神秘力量的打击才导致身体严重受损。

    我拍拍卫叔的肩膀:“让我来吧请先去休息一下。”

7席勒的讲述

    帐篷里弥漫着一股说不出的腐朽气味应该都是从席勒身上散出来的。

    卫叔站起来向旁边挪开的时候身子都有些僵硬了紧紧地皱着眉连续做着气沉丹田的深呼吸动作。

    我把手伸向他:“卫叔你的内力包容阳刚、阴柔两大特性本来应该非常奏效的怎么会一小时多的时间还劳而无功?”

    他会意地握住我的手一瞬间两个人的内劲从掌心里一吐即收做了一次小小的无形碰撞。卫叔的内力深不可测犹如月圆之夜的大海波涛滚滚而来感觉不到尽头。

    “竟然是阴阳神力?风先生你身体里蕴含着日本人的武功?”他惊愕地退了一步立即撒手。

    这一次连顾倾城也愣住了不过仅仅一两秒钟之后她已经迅明白过来:“唔是北海道枫割寺里的布门履大师——风先生你是他的嫡传弟子吗?”

    布门履大师传“阴阳神力”给我的那段经历被藤迦复活的震撼场面所掩盖所以在北海道之旅的漫长过程中并不起眼他们如此惊讶只不过是觉得我作为一个中国人不该拥有日本人的武功而已。

    “我不是他的弟子那些事我不想再提了。”枫割寺那些事解释起来非常复杂我不想为此分神。

    卫叔的内功中夹杂着两种截然不同的力量一种刚猛如铁、炽热如火;另一种阴柔似絮、酷寒似冰每一种都有二十年以上的修炼深度。唯一不足的是他并没有把两种力量有机地结合在一起达到水火共济、寒暑交融的境界。在这种情况下即使成功地输入席勒的丹田气海也只会害得对方遭受冷热夹攻不死也要重伤。

    武功一道博大精深完全在于个人领悟自身资质的重要性远远大于修炼时间的长短。我敢断言以卫叔的资质现在这种状态已经是他能够达到的极限。

    我客气地向着仍然处于错愕中的顾倾城:“顾小姐请帮忙准备一大碗浓缩的参汤我想席勒先生需要补充一些液体而不是任何药物。”

    顾倾城脸颊一红顺从地点点头与卫叔一起走了出去。

    中医最讲究“人参吊命”对于一个快要死掉的人来说一株名贵的千年人参能够神奇地延长他的寿命甚至能把人从鬼门关上救回来也未可知。我不清楚探险队的装备里有没有携带人参但以顾倾城的能力往往能够变魔术一样拿到我需要的东西。

    当然兴奋剂类的毒品能够达到比人参更明显的效果或许卫叔、顾倾城更喜欢使用这种非常手段但那是“杀鸡取卵”的招法结果可能是皆大欢喜也可能是令席勒瞬间毙命。只要有一线希望我更愿意用比较柔缓的方式保留住席勒的性命。在我的直觉中他不会仅仅是生物学家那么简单。

    “我……有些话要单独告诉你……”比起在北海道时席勒瘦了很多喉结显得格外凸出。

    我的双手分开按住他的左右太阳穴阴阳神力源源不断地输送进去三分钟之内便有了效果。他撩开身上盖着的薄被挺身坐起来眼睛里也重新充满了倨傲的神采。

    “苏伦是怎么失踪的?我只想听这些。”我一眨不眨地凝视着他的眼睛迫切地想听到真相现在大家真的都没有多少时间可浪费了。

    “我正是要告诉你这一点苏伦是那么优秀的中国女孩子在她身上我找不到哪怕是一丁点的缺陷。风如果有机会我会努力表现自己不会输给你至少在她嫁给你之前我——”

    没想到他一旦恢复体力先说的竟然是这些长篇大论的废话我双掌微微加大力度气息加强他的脸顿时涨得通红用力甩头企图挣脱我的束缚。一大绺金陡然从我们中间飘落下来随即又是两绺其中一绺更是飘落在我小臂上。

    他愣了蓦地提高声音尖叫着:“风、风——那是什么?那是什么?”

    我放松了掌心里的压力一个字一个字地、冷静而缓慢地重复着那个问题:“苏、伦、是、怎、么、失、踪、的?”

    “呼啦、呼啦”两声帐篷顶被劲风鼓动抖落下一阵纷纷扬扬的尘土。风从门帘下扑进来停留在我小臂上的头翻了个身打着旋飘然落下。

    席勒怔了怔大口喘着气梦游一样地举起双手按在自己头顶眼神绝望如陷入枯井的困兽。

    “那是我的头它们不会无缘无故落下来你们到底对我做了什么?到底做了什么?”他小心地揪住自己的头只是轻轻一带满把金被无声无息地连根拔起头顶立刻出现了三四个硬币大小的空白。

    “啊——”他撕心裂肺一般大叫着身子一挺从我掌心里挣脱出来再次鲤鱼打挺落在地上赤着脚向外跑。我只能一掌砍在他的后颈上令他暂时陷入昏厥以免过度激动后再出别的意外。

    我把席勒抱回床上替他盖好被子无意识地拂过他下颌上的柔软胡须也是应手而落。他的身体百分之百是生了本质的变化这种毛大面积脱落的情况只出现在遭受了过度辐射的前提之下。

    “强辐射?与‘捕王’归洛相同的遭遇?那么苏伦呢?难道、难道——”

    一阵燥热在我胸膛里瞬间炸开这是我最无法容忍的结果。

    人类探索到了辐射的存在把这种奇异的力量大范围地引入到疾病治疗之中但有一点是所有病人都不知道的那就是直到今天为止任何国家和医疗机构并没有真正控制得了辐射技术。当诸多光疗机器用射线杀死癌症患者体内的病毒细胞时对正常细胞的损伤更是触目惊心。

    我援引上面的例子只是想明明白白地再次告诉自己:“假如苏伦也遭到了强烈辐射的话等我找到她她已经是——”

    大哥、苏伦先后都有了这种与强辐射近距离接触的传闻苏伦的武功当然无法跟大哥相比所以现在很可能与席勒一样陷入了极度危险的状况。在那个幽深的地下宫殿里没有人替她运功续命她能等到我们赶来救援吗?

    不知不觉中我身上的衣服全部被冷汗湿透了衣领也湿漉漉地贴在脖子上。

    我捏起落在地上的金小心翼翼地审视着心里痛得不敢呼吸五脏六腑像被一柄尖刀残忍地插来搠去一样满脑子里颠来倒去只有这一句话:“苏伦现在怎么样了?”

    最先见到苏伦时她留着乌黑闪亮的满把长在沙漠里给每一个人惊艳的感觉。后来她到达北海道与我会合时头已经剪断略显憔悴但神采依旧。真的不敢想一个漂亮女孩子头掉尽之后会是什么样子。

    “风先生你在做什么?”顾倾城悄无声息地走进来手里捧着一罐可口可乐。

    我向她展示着指尖上的金低声回答:“看这些头你会联想到什么?”

    地上、枕头上、床沿上到处都沾着头曾经骄傲洒脱的席勒就算身体完全复原也会变成一个头顶光光的病态秃子毫无成功男人的帅气。

    “我已经注意到了所以才会着急打电话催你回来。”她替我开了可乐褐色的泡沫争先恐后地涌出罐口。

    “那么你的意思是不是认定那件不好的事已经生了?”我不敢看她的眼睛生怕自己得到一个肯定的回答。

    顾倾城沉吟着在另一张椅子上坐下来:“风先生你说曾打通了苏伦的电话详细情况是怎样的?哦对了参汤已经在熬不必担心。”

    我仰面思索了一会儿盯着不断起伏的帐篷顶整理着自己的思路:“苏伦说她现在是困在一个巨大的古代建筑群里四面都是笔直的石壁无法攀缘。她看到的天是灰色的大概是这个地下空间的穹顶。还有她在建筑的最后方现了一扇金属门正在试图打开它。我想这些叙述恰好能跟‘捕王’归洛说过的话前后印证就在石隙的尽头可能存在某个进入地下世界的通道。”

    顾倾城只关心一个问题:“她没告诉你是怎么进入那里的?”

    我还没来得及回答她已经不安地弹了弹指甲:“算了苏伦肯定是连生过什么事都不清楚或许像席勒一样突然昏迷再醒过来时已经身在那里了。风先生现在的事情非常难办强辐射对人的伤害不言自明如果不向队员们说明情况肯定还会带来意外伤亡;一旦说出所有真相仅存的十四个人便马上逃跑了谁也不肯为了金钱而冒生命危险你说该怎么办?”

    这是实情就像山民们对龙格女巫的巨大恐惧一样只听到她的名字已经望风而逃。每个人都不傻不会把钱看得比命重要。

    席勒挣扎了一下身子蜷缩得更紧并且一阵一阵剧烈颤抖着迷迷糊糊地把被子拉过头顶将自己从头到脚盖得严严实实。

    “我跟卫叔做了个决定希望你能同意明天一早让剩余的队员送飞鹰他们撤回去这里只留你、我、卫叔、老虎、红小鬼和席勒。现在看来席勒只有几个小时可活也就是说只有我们五个人探险就够了不必拖一群无用之辈来垫底你说呢?”

    这似乎不是一个太明智的决定用人的地方实在太多了我只恨帮手太少无法面面俱到但我不愿意反驳顾倾城轻轻点头:“好吧我会再想办法看看能不能从川中几大门派里挑些高手过来相助。”

    顾倾城严肃地指着满地的头:“风先生再多的人在这种强辐射下又怎么能保全自己咱们不要自欺欺人了好吗?”

    我一时语塞无言以对在各种神秘力量面前人所能做的反抗的确太微不足道了只能顺势而动不能逆势而行。

    “好吧遣散队员们大家各司其职。我已经拿到了碧血夜光蟾明天早晨就可以重新进隧道去了。”

    我把金属匣子取出来平放在掌心里。这是唯一的希望它不像普通蛇药一样会散出浓重的怪味外表看来只是一个普通的匣子体积约等于两副摞起来的普通扑克牌没有任何锁眼盖得严丝合缝。

    顾倾城对它表示巨大的怀疑但却识趣地闭嘴我们两个又都变得无话可说了。

    良久顾倾城才轻抚着自己的长幽然轻叹:“风先生我明白你的心思你放心哪怕最后战斗到只剩你我两个我也会一直陪着你决不退缩。找回苏伦固然重要更重要的是每个人都要先保证自己的安全车上的装备里虽然有十几件铅板防护服却只能抵挡微小当量的射线杯水车薪无济于事。”

    “我知道谢谢你。”这是我目前唯一能说的话危难当头有个美丽的女孩子甘愿陪在身边对于每一个男人来说都是莫大的荣幸。

    忙忙碌碌奔走之中我已经忘记了时间的流逝帘子下露出的光影提醒我晴朗的一天又已经过了大半。穿越石隙的行动只能在明天一早展开人的一生之中会面对无数个明天但却没人能准确预报明天的晴阴正如我们都无法预言行动的成败一样。

    “现在席勒说出来的每一句话都很关键我不想再有人步他的后尘相信你也会这么想对吗?”

    顾倾城距离我只有三步呼吸时带出的幽香让我渐渐地有些迷醉身不由己地点头:“是不能再步他的后尘。”

    “我提出来的建议每一个都是为你好希望你能认真听尽量采纳好不好?”她的声音越来越低沉醇和我张口打了个沉重的哈欠脑子里一阵迷糊大半边身子疲乏得只想躺下来安安稳稳地睡上一觉。

    “你很累了——”她凝视着我。

    席勒“啊”的一声大叫手舞足蹈地掀掉了薄被一下子把我的睡意惊得一干二净。那一瞬间我有种陷入被催眠状态之后的危机感后背、肩膀上凉意横飞起了薄薄的一层鸡皮疙瘩。

    “我要死了。”席勒坐起来直愣愣地瞪着我又用万分肯定的语气重复了一句“我真的要死了。”

    这是不得不面对的事实他是生物学家对自己的身体状况了如指掌瞒是瞒不过去的。

    我在床前坐下来冷静地回答:“对出现这种意外我们也很难过。”

    门帘“噗啦啦”一声卷了起来外面阳光灿烂绿草茵茵。

    “我在这一分钟突然明白了活着实在是一件非常美好的事可惜从来没有好好珍惜过。风苏伦是个好女孩儿答应我一定要珍惜她全心全意地善待她。她的外表虽然强悍干练内心的一大部分却无比脆弱很容易受伤你在北海道时所做的每一件事对她而言都是一种沉重的伤害——”

    顾倾城焦灼地瞥了我一眼因为我们想要听的并不是这种儿女情长的废话而只是苏伦失踪的真相。

    很显然席勒深深地沉浸在自己的回忆里对我们脸上的苦笑视而不见。

    我只能在他话音稍停时插嘴进去:“席勒真要为苏伦好的话你先得告诉我她是怎么失踪的?进山之后你们到底遭遇到了什么?”

    李康和飞鹰两队人马谈及苏伦失踪前的情况时都提到过在天气、环境一切正常的条件下两个人突然不见了没有留下任何战斗、袭击之类的痕迹。

    席勒停下来敲着自己的额头凝神思索着:“那是一次非常诡异的经历风我只告诉你一个人现在你是唯一能令我相信的。”

    顾倾城悒郁地长出了一口气略带不满地苦笑着:“席勒先生如果没有我和卫叔竭尽全力地救治你此刻风先生面对的应该是一具余温尚存的尸体才对也就轮不到你挑三拣四地选择合适的听众了。”

    她说的是实话席勒能在回光返照的状态下支撑这么久跟卫叔长时间的内力灌输是分不开的。

    “我只告诉他一个人别的管不了那么多。”席勒冷漠地重复着并没有因为顾倾城的话而让步。

    顾倾城懊恼地甩了甩头:“算了我从来不跟不明事理的人怄气再见。”

    我伸出手臂拦住她决绝地回应席勒的话:“顾小姐是探险队的绝对负责人之一营救苏伦能否成功她会起很大一部分作用。席勒苏伦现在一定很危险任何固执都会害死她你明白吗?”

    顾倾城已经为我做了很多我不想让她产生被冷落的挫败感只要是对救援苏伦有利的方面我会毫不犹豫地去维护并坚持。

    在枫割寺时我曾见识过席勒的傲慢、固执、狡黠、自大对他的某些怪脾气早有准备。

    顾倾城感激地扫了我一眼很多复杂的情感尽在不言之中。

    “风我说的话关系到一个大秘密只能说给绝对值得信任的人听你真的百分之百相信她?”

    席勒还要在这个问题上纠缠下去我默默地举手阻止他并且重重地点了点头。

    他伸手去抓自己的头但只伸到一半便尴尬地停住任何人都知道一抓下去又会带下来满把金只能令人趋近疯狂。

    “你坚持?”他的眼珠子连连转动着两颊上的肌肉紧紧咬住看样子很难下决心。

    “我坚持要么一起听要么都不听最终结果只能是你死、苏伦死就这样。”说到底我对什么大秘密并不感兴趣只想知道失踪之前到底生过什么偏偏在这个问题上席勒一直都在三缄其口。

    他是坚持不了太长时间的一旦缺少了内力灌输心脏和脉搏都会停止跳动随之全身各个器官功能相继衰竭而死。

    门帘下面的阳光开始变得黯淡了时间正在无意义的僵持中分分秒秒地溜走就在我觉得已经失去信心的时候席勒终于不情愿地点头:“好看在苏伦面上我就信你一次。”

    我松了口气:“请讲我们洗耳恭听。”

    “先我得说明一下我的身份这一点跟接下来事态的展至关重要——”席勒举起右手靠向自己的右耳边那是一个行美**礼的动作只是他的拇指用力翘起来其余四指笔直排列在一齐做出了一个奇怪的手势。

    “我的真实身份是属于这个地区的外派人员两位都是见多识广的高手无须让我解释这个动作的具体含义了吧?”他的口气透着七分骄傲也夹带着三分无奈。

    我轻轻点头:“对知道。”

    顾倾城却是惊骇地倒吸了一口凉气:“五十一号地区?你来这里难道这山腹里真的藏着外星人或是不明飞行物?”

    那个手势代表的是美国境内的一片神秘禁飞区在全球新闻媒体眼里五十一号地区又被称为“外星信息汇总中心”是美国航空航天署内部的核心机密区。

    小燕和红小鬼都曾从这里窃取过资料万没想到在我们眼前就有一位活生生的出身于五十一号地区的高手。

    “对我这一次接受的行动指令就是找到传说中那个‘潘多拉的盒子’。现在我就要死了不想把秘密烂在肚子里说出来也许对找回苏伦小姐有用。五角大楼派驻在南亚、西亚的谍报人员曾经传回消息就在中国大6的川藏边界附近现了强的辐射源其旺盛程度和不间断放射时间是美国迄今为止人工合成产品的四万倍。所以五角大楼的情报分析官们怀疑那是外星人的飞行器燃料系统泄漏造成的。”

    他艰难地喘了口气脸色渐渐变得晦暗下去。

8碧血夜光蟾在哪里

    我捉住他的手腕以掌心对掌心的方式继续向他体内传输内力同时不免有些疑惑:“小燕、红小鬼他们曾经数次侵入五十一号地区的档案库而燕逊更是五角大楼内部的消息灵通人士这一点怎么从来没听他们提起过呢?”

    “我以生物学家的身份到达本地后寻根溯源渐渐现了一些线索。其实就算苏伦没有组建这支寻找阿房宫的探险队我也会做相同的工作我们探索的目标不同但行进方向却是完全一致的。不过事情进行到这里生了一点小小的意外我自己真正地爱上了苏伦——”

    我的手腕猛然一震随即凝聚心神排除他的话带来的全部杂念。冥冥之中得失都由天定当我偶遇关宝铃而神不守舍的时候苏伦身边也多了狂热的追求者可能这就是上天对我最大的惩罚。

    “别笑我风那是我的初恋有一段时间我甚至陶醉在不切实际的幻想之中真的把自己当成了学者席勒渴望有机会陪着她不动任何心机只求帮她达成心愿。上司部门很快就意识到了我的异常立即派了一名代号‘涅槃’的特派员过来准备接手我的工作。据我所知他还同时兼顾另外一件事那是关于另外一名叛逃的间谍人员一个代号为‘银色蒲公英’的女孩子。”

    在强劲的内力接续下他的呼吸稳定下来脸上又添了一抹血色。

    这种救治方法如同在冬天的旷野上架起炉子烧水一般什么时候木柴燃尽了本来煮沸的水会重新回归冰冷。锅里的水到底能沸腾多久只取决于木柴的延续时间而已。我真的庆幸自己得到了布门履大师的“阴阳神力”才会有今天这个江湖救急的后路。

    代号为“银色蒲公英”的瑞茜卡已经在我记忆里消失很久了我不想因为这个插曲打乱了席勒的叙述马上咳嗽了一声:“席勒我希望——”

    他是个聪明人否则也不会被美**方层层选拔进五十一号地区看了我一眼立即明白了我的意思:“风我会加快叙述度。正是由于涅槃即将出现的缘故我才催着苏伦马上启程进山希望在特派员到达前找到有关辐射源的线索立一个大的功劳借此向组织提出脱离申请做一个普普通通的美国公民可以正常陪伴在苏伦身边。其实她的准备并不充分一直拖拖拉拉延误时间很可能是在等你过来。”

    我懊悔得恨不能挥刀自戕苏伦离开日本时无数次暗示、请求过要我跟她一起走但被我鬼使神差般拒绝了。

    顾倾城忽然插言:“席勒先生请跳过中间这段行进叙述你和苏伦与大队人马分手后是否一直向前没有折向其他岔路?真正的关键点就在分手后的十几分钟之内因为据飞鹰说他等到李康一行撤走马上带人赶上来但已经找不到你们。”

    席勒费力地思索着呼吸渐渐急促起来:“对离开大队后我们的确一直向前五分钟后经过一大片干枯的草地。我记得当时苏伦说过干草的香气让她怀念起远在开罗别墅的露台她沉思的表情像是文艺复兴时期的淑女雕塑让我看得入迷。危机就是从那一刻开始的我们都听到一种低沉的鼓声就从草地中心的地面上传出来——”

    顾倾城的注意力一下子被吸引住了情不自禁地向前探了探身子:“鼓声?地面还是地底?”

    当时的情况具体来说是这样的——天气晴朗光线充足出鼓声的位置距离他们骑着的驴子只有二十步之遥。

    苏伦先反应过来立刻在驴子臀部拍了一掌迅赶了过去。严格来说那不应该是鼓声而是一种巨大的“嗵嗵”声两次之间相隔三秒钟声音之大震得他们两个的身子都跟着抖动起来心跳的节奏更是极容易地就被鼓声控制越来越慢。

    草地中央毫无异样其中一部分干草被动物啃去了叶尖只留下残缺的草根。

    苏伦来回丈量了几次捡了一根干树枝画了一个十步方圆的大圈很肯定地做出了判断:“那声音就来自下面。”

    席勒的丛林生活经验也是极其丰富马上取出一柄短铲准备向草皮下面挖掘。他对苏伦向来言听计从奉为真理这一点是我永远都比不上的。

    意想不到的是他的短铲刚刚触及地面一股巨大的吸力竟然刹那间从他手里夺走了短铲自动向草皮下钻去只一眨眼的工夫便全部消失了。

    当时两人甚至来不及惊呼突然间天旋地转一样席勒觉得自己正陷入一个巨大的漩涡里不断地向地底沉下去。他的武功虽然高明应变能力却比不上苏伦仓促之间变得手足无措。

    女孩子的身体轻灵下降得比较慢苏伦一个腾跃冲过来抓住席勒的肩膀用“四两拨千斤”的巧劲将他直抛起来自己却瞬间下沉了三四米。

    席勒不明白好好的草地怎么会变成液体的漩涡他挣扎着跳出苏伦画的***立即启动了行囊里暗藏的遥控摄像系统。那套设备来自于欧洲第一流的电子器材供应商同一产品线上的部件已经应用到美国航空航天署的“火星探测车”上成为全球瞩目的焦点。

    他和苏伦身上都装着无线监控探头位置在胸前第二颗纽扣上监视屏上他得到的图像全部是高旋转的目测结果大概在每分钟二百转左右。

    顾倾城终于忍不住打断他:“每分钟二百转每秒钟三转还要多只需要很短的时间卷进去的人就会头昏脑涨出现重度脑震荡。你的意思苏伦被卷下去时已经陷入了昏迷状态?”

    呕吐、失忆、思想痴呆是重度脑震荡最常见的表现形式但经过特殊训练的高手能够成功地利用外界的旋转规律克服这一点。在我看来苏伦不会有过激的不适反应。

    “不她没有昏迷而是冷静地向着麦克风报告着下面的情况。她说过下降的过程像是泡在死海边的私人游泳池里能够感受到身体四周那些液体强大的浮力。她看不到土壤和岩石只是在一片透明的青色液体中下降当她把摄像头指向脚下时我看到了极遥远处影影绰绰的青灰色宫殿。”

    席勒的讲述让我的思想回到了隧道里那惊险的一夜孙贵也是进入了青色液体之中难道苏伦所经历的正是我当时看到的场景?假如某种力量可以把固体化作液体的话这在地球人以往的应用物理学说中是完全无法想象的。

    当时龙格女巫说那是一个“入口”也许当时我应该紧随孙贵一起跳下去就能直接见到苏伦了——裤袋里的电话骤然响起来把沉思中的席勒吓了一大跳肩膀猛地一颤:“什么?谁来的电话是苏伦吗?”他慌乱地摸向自己的口袋看上去思想极度混乱。

    顾倾城走过来左手按在他的肩膀上柔声安慰:“不要慌是风先生的电话不是苏伦。”

    我比任何人都更希望那是苏伦的电话但液晶屏上显示的却是一个来自太平洋岛国的号码我想那会是燕逊的来电马上关掉电源随手把电话丢开。

    席勒颤抖着嗓音追问:“是她吗?不是吗?”

    他的手无意识地抚过面颊胡须随手而落胜过最锋利的剃刀。下一步或许他全身的皮肤将在细胞病变中大面积溃烂上演惨不忍睹的一幕。最可悲的是没人能改变这一结果现有的地球医学知识对此束手无策。

    我做了一次长长的深呼吸歉意地一笑:“席勒请继续吧。”

    “那个过程持续了接近三分钟我聚精会神地观察着屏幕根本没注意到身边到底生了什么。苏伦进入了那片宫殿我看到一扇闪着青色光泽的金属门她的落脚点就在门前。”

    事件的焦点又一次指向了“金属门”就是那扇最早出自“捕王”归洛之口的门。

    顾倾城从口袋里取出纸笔不停地飞记录着笔尖与纸面摩擦出轻轻的“沙沙”声。

    席勒耸了耸肩膀:“两位事情到这里就结束了唯一需要补充的当时我太投入了自己不知不觉又重新进入了那个***当联络信号中断时我也突然昏厥。再次醒来之后就已经躺在这个帐篷里了。”

    顾倾城紧跟着补充:“席勒先生你或许并不知道从失踪到重现你失去了随身携带的所有金属制品包括那头驴子四蹄上的铁钉。”

    席勒很轻松地解答了这个问题:“很简单我们遇到了难以想象的强磁场巨大的地磁力量先吸走了我的短铲然后在磁力震荡的结束过程中吸引力骤然增大几百倍带走了一切。举一个例子一九四零年英国的‘塔里塞那号”帆船穿越太平洋魔鬼三角洲地区时突然失踪两个月后海岸搜救队在海面上现了构成船身的所有木板。联想到帆船失事前船长在无线电报告里说现了强磁场指南针和所有的钟表都在疯狂旋转于是海难专家们下了“强磁场吸走了造船时的全部铁钉从而导致帆船解体’的结论……苏伦、苏伦、苏伦——”

    他蓦地挺直身子纵声大叫脖子上的青筋狰狞暴跳起来形成一面纵横交错的网。没等我和顾倾城做出任何反应他的声音一下子低了下去像是一架电力急下降的留声机。

    我猛然提气力掌心吐出一股巨大的力量希望能再次救回他。

    顾倾城掠过来手指在席勒脖子侧面一按淡淡地苦笑着:“结束了。”

    席勒死了对于一个身受高强度辐射的病人来说这样的死或许是最没有痛苦的。

    “风先生我现在明白他为什么要在一开始絮絮叨叨地述说与苏伦的往事了因为他明白生命随时都会中断现在不说下一秒钟的生死都无法预料。在他心里与苏伦在一起的点点滴滴要比这些匪夷所思的神秘事件更值得留在这个世界上。”

    顾倾城露出一种既羡慕又惋惜的古怪表情让我心里泛起一阵极其不舒服的感觉如鲠在喉。

    在危机四伏的环境里应该是我陪在苏伦身边而不是莫名其妙钻出来的生物学家席勒更何况他还是美国人的秘密间谍。接下来我必须要深切地反思对关宝铃的感情大家不是同一类人走得太近本身就是一件危险的事。

    我把席勒的身体放平替他合上眼皮。

    “涅槃、银色蒲公英、潘多拉的盒子?美国人的手指到底要在全球各地伸多远、插多深呢?或者只有把地球上的每一寸土地都插满迎风飘扬的星条旗他们才能真正地心满意足?”我自言自语着。

    顾倾城皱皱眉:“那些国际政治上的明争暗斗不是我们这种锱铢必较的生意人能够随意置喙的。风先生穿越隧道的成败就在明天一举希望你带回来的‘碧血夜光蟾’能有传说中的神奇效力。”

    我们一起走出帐篷顾倾城随即吩咐近处值守的队员:“找两个人挖深坑埋葬席勒的遗体严格喷洒消毒药水。”

    明知道消毒水对辐射残留的危害无用但她仍然尽可能地多做一些防范总算聊胜于无。

    “飞月的死还有没有需要解释的地方?”顾倾城看出我浑身疲惫只是试探着问了一句。

    我简短地回答:“西南马帮进攻古寨飞月为了救我被敌人射中。战斗到了最后古寨的人无一幸免连何寄裳也被马帮的傀儡师暗算自身体内豢养的毒虫反噬只能引爆炸药与寨子一起毁灭了。”

    能说的我都说了与大哥有关的情节没必要让外人知道。

    我取出金属匣子递给顾倾城:“这里面放的就是‘碧血夜光蟾’何寄裳亲手交给我的一定不会错。”

    盒盖依然紧扣匣子四周竟然没有一道金属制品特有的划痕散着沉静冷峻的银光。

    顾倾城掂了掂匣子疑惑地自语:“那件五毒教的宝贝到底是什么样子的?这匣子沉甸甸的金属材质非银非铜表面也不像是常见的高等镀铬工艺倒是非常古怪呢对不对?”

    一阵困倦袭来我的脑子里嗡嗡直响毕竟从赶回古寨之前就连续几晚没有好好休息过现在没心情也没有太大的好奇心追究匣子里面的内容。直觉上何寄裳对大哥情深意重在濒临死亡的状态下绝对不会骗我。

    “我去睡一会儿有事请立刻通知我。”我收回匣子坚持着回到自己的帐篷一头栽倒在床垫上又是一场没有梦的沉睡。太多的死亡似乎已经让我的神经麻木了飞月、胭脂、卡库、傀儡师最后是随着大爆炸一起消失的何寄裳任何人都无法预测杀戮到哪里才是尽头。

    从昏睡中醒来门帘正随风摆荡着帐篷里的光线已经极其昏暗。

    有人悄悄走进来踮着脚尖一直走到床垫前面推推我的肩膀:“喂风那匣子呢?给我看看?”那是红小鬼的声音。

    我不想回话何寄裳带着斑斑血泪的脸在我眼前晃动着。

    红小鬼伸手摸索着我的口袋嘴里咕咕哝哝自言自语:“五毒教的宝贝到底是什么样的呢?让我来鉴定一下。”

    银光一闪金属匣子已经到了他手里然后“咔”的一声他打开了帐篷里的灯刺眼的灯光倏地披泻下来。

    “哈哈你醒了我还以为会一觉睡到明天大亮。风让咱们看看这匣子里的东西是否还在免得明天辛辛苦苦跑到隧道尽头去蛇阵不退白白浪费感情。”他举起匣子用力摇荡着放在耳边听了听毫无动静。

    蟾蜍做为五毒教的圣物之一一直作为一种令江湖人士闻风丧胆的毒虫而存在。匣子里的东西既然以“碧血夜光蟾”命名必定是一只蟾蜍无疑无论是活物还是标本或多或少都会带着七分毒性。

    我按住红小鬼的手正要阻止他门帘一卷老虎、顾倾城、卫叔一起走了进来。

    “风让他试试也好事关重大总得弄清楚里面的东西是真是假才能决定明天的行动。五毒教的人十个里有九个半是诡诈变态的不得不防你觉得呢?”

    老虎的话让红小鬼更加得意随手摸出一柄尖刀在匣子上“卟卟卟”地连敲了三声:“哈风这是大家共同的意见你不能再反驳了吧?”

    他们四个很自然地站成一排表达着自己的相同立场。

    我翻了个身不在意他们的意图到底是什么注意力却被那种沉闷的敲击声所吸引。任何一种金属匣子受到敲打时出的必然是“当当当”的空洞回响现在红小鬼的刀柄敲下去如同击打一块实心钢锭一样。

    “你们听好像不太对劲?”我弹身跳起来抢回匣子和红小鬼的刀屏住呼吸轻轻敲了一下。果然声音极其喑哑短促证实了我的判断。

    “一个实心的匣子?”顾倾城失望地叫了一声。

    何寄裳把匣子交给我时亲口说过那里面放的就是“碧血夜光蟾”但现在它是实心的怎么可能放下任何东西?难道是她在骗我?

    匣子在所有人手里接连传递着每个人的情绪都受到了影响只有红小鬼仍兴致勃勃地笑着:“让我来撬开它看看这盖子下面有什么!”

    他把薄如蝉翼的刀刃伸向盖子与匣身扣合的那道细缝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却没能撬动半分只好失望地摇摇头:“风你能不能解释一下这到底是什么东西?一块来自切割生产线上的半成品钢锭?还是前卫艺术展上的获奖作品?”

    我无法解释把它交给我的何寄裳已经从地球上消失了再有什么疑惑也只能闷在心里。

    最失望的莫过于老虎焦躁地踱着步:“明天怎么办?我们总得想办法通过蛇阵实在不行我去准备炸药就算是每隔十步施放一次爆破我也得挪到天梯那边去。小心就在里面的某个地方千真万确就在里面。”

    没人回应他在近乎密封的山洞里进行连续爆破冒顶的危险性犹如点着火把进汽油库随时都会让大山变成坟墓。

    红小鬼悄悄溜了出去他对这种让人挠头的局面不感兴趣更不想担任何责任。

    老虎长叹一声大步跟出去门帘被甩上了半天空随风摆动了很久才缓缓落下来。为情所困的男人总是暴躁易怒这是人之常情。

    “明天我先安排剩余的队员们护送昏迷中的人撤离咱们几个分乘两辆吉普车再进隧道假如这匣子无法产生作用咱们也只好暂时中止探险活动。”

    卫叔没有征求任何人的意见抛下这几句话转身出去只留下顾倾城一人。

    这种局面是我最不愿意看到的一碰到困难人心立刻散了谁都不愿意坐下来重新商讨。

    “风先生你的电话响过几次可你一直都没醒希望一会儿还能再打过来。你能不能告诉我真实答案那匣子究竟是什么?碧血夜光蟾到底在哪里?”她专注地凝视着我的脸目光平静如水没有怀疑更没有狡黠的探寻。

    我苦笑起来:“这两个问题也是我最想知道的死了那么多人竟换回这样的结果我也不甘心但现实情况就是这样没有任何有用的解释。”

    顾倾城笑了:“那好明天你打算怎么办?我曾打电话联系过山外的朋友如果确实需要的话可以加急调派一批强毒性杀虫剂过来大约需要一周时间。问题的关键是杀虫剂会不会对变异后的毒蛇起作用?依据老虎提供的石隙长度所需要的药品数量非常惊人几乎需要囊括云、贵、川、桂四省今年的所有配额。如此一来必定引起大范围内的供货商猜疑咱们的行动也就没有丝毫的保密性了。”

9玉牌上的微缩图画

    我捧起匣子专注地盯着它的盖子心里存着唯一坚定的信念:“何寄裳是不会骗我的!”无论如何她在临终前交付给我的东西必定有它的惊人价值。

    “明天就要送飞鹰他们出山要不要再过去看看?席勒死了下次不知道会轮到他们中间的哪一个。”

    顾倾城是营地里唯一一个愿意迁就我的任何时候对我说话都会采用和颜悦色的商量口吻。我还没有点头答应丢在枕头边的电话又响起来她知趣地点了点头迅低头走出帐篷。

    那个来自爪哇岛的号码是属于燕逊的仍旧是她低沉温柔的声音:“风有没有太打扰你?方便说话吗?”

    我收摄心神冷静地回答:“不会。”

    “这一次是为私事给你电话能够使用的通话时间为九十秒所以长话短说——我劝不动小燕他固执地把自己留在海底世界里任我怎么说都不出来。他说自己将蜕变成神脱掉笨重的人类躯壳化为自由之身。风如果可能我想请你做更多的努力劝他出来。”

    即使在心急火燎的状况下燕逊也始终保持着悦耳的声线不带丝毫焦躁语气。

    我无法想象小燕在潜艇和海底世界里有了什么样的巨大现竟而至于走火入魔到这种地步。

    “我在川藏边界的大山里还得滞留一段时间才能返回北海道去。再说假如找不回苏伦我想自己会放下一切终生在这片大山里搜寻。燕小姐为什么你不能赶去北海道?你们是亲姐弟有些话从你嘴里说出来他一定会听。”

    如果换了我是燕逊与其打越洋电话求别人帮忙不如自己一张机票直飞北海道落地之后再想办法救人。

    “我?我是走不开的难道苏伦和萧可冷都没向你说过?算了这不是什么重要的问题我想顺便通知你家师冠南五郎几日之内就会飞抵川藏边界亲自出手援救苏伦。他老人家的能力高得令人须仰望才见所以别太担心苏伦一定会安然返回。她是家师最疼爱的关门弟子此次除了家师亲往还带着我们的大师兄叶萨克放心、放心……”

    我听不懂她的“走不开”是什么意思五角大楼方面的规章制度再严格通过申请也会得到假期。唯一的解释就是她与小燕的感情还没到同生共死的地步把工作看得比亲情更重要。

    能得到冠南五郎的亲自出手营救这个帮手要比再增添一百名江湖高手更厉害而他的大徒弟叶萨克则被称为“安大略湖之鹰”曾是美军海豹突击队最年轻的特级教官曾有十五次在各种复杂艰苦的环境里安全救回人质的光荣纪录。有他们加入救回苏伦的希望立刻成倍地增加了。

    “风小燕的事请你上心他还是个孩子我只有这一个弟弟拜托了。”

    无论说到任何事燕逊的声音节奏始终张弛有度、缓急有序这一点几乎很少有人能做到。

    通话停止在第八十八秒上我放下电话突然有了如释重负的感觉。

    冠南五郎不是徒有虚名之辈在日本本土、欧洲、美国等地有极高声誉是数以千万计的江湖高手顶礼膜拜、竞相学习的榜样。我希望他能早一步进山苏伦也就能早一点儿获救。

    走出帐篷顾倾城正站在营地中间的吉普车旁边沉思车厢上架设着的高机枪已经被掀掉了伪装恐怖的枪口一直指向南面的隧道方向。

    “明天老虎说不定真的会动用炸药刚才他搬走了一箱手雷还有十二颗燃烧弹。风先生我总觉得目前情况下老虎的暴躁情绪实在不利于大家的团队协作有必要的话你得告诫他一次。我们是一支探险队而不是江湖上的散兵游勇、乌合之众。没有严格的纪律想成大事比登天还难。”

    她的两颊上带着薄怒看样子老虎做得实在是太出格了。

    二十步外老虎居住的帐篷里灯光通亮不断地出“叮叮当当”的敲打声。

    我立即回答:“明天我一定会找他谈现在有一个好消息苏伦的师父冠南五郎大师要亲自过来陪同者是他的席弟子、绰号‘安大略湖之鹰’的叶萨克。有他们加入任何困难都会迎刃而解。”

    或许是我太兴奋了并没意识到顾倾城的眉正悄悄皱起来我们暂且不去理会老虎一起向右侧飞鹰他们躺着的帐篷走过去。

    帐篷里亮着灯并排三张行军床上飞鹰、梁威、李康仰面躺着身上盖着相同的薄被呼吸极其微弱。

    “也许早该送他们出山了——”顾倾城叹息着。

    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像飞鹰那样江湖上威风凛凛的人物没想到会折戟沉沙在这片山林里。

    我低头看着他苍白的脸胸中猛然一阵伤感因为是我带飞月去古寨的却没能好好地带她回来。假如有一天飞鹰苏醒当面问我我该如何回答他?

    “风先生不必太为飞月的事难过了每个人都会死只看死得有没有价值。”顾倾城靠在帐篷门边声音同样充满了伤感。

    我伸手抚摸着飞鹰的肩膀惭愧地低语着:“对不起我没能照顾好飞月。”

    未来如何谁都无法预料也许他们三个也会像席勒那样突然醒来然后几小时内离开人世。这种结局实在令人伤感。

    我转头望着李康陡然间他的脖子上有一道碧光倏地一闪耀眼之极。那是一块拇指盖大小的玉牌用双股的红丝绳穿过后挂在脖子上。

    玉牌是不可能像钻石一样闪光的我俯身仔细观察玉牌正中竟然嵌着一个金色的圆点迎着灯光熠熠闪烁着。

    “顾小姐这块玉牌有点古怪请过来看——”我转动红丝绳找到的竟然是死结连着死结的“多宝扣”。

    顾倾城是古玩世家出身一见到那个扣子随即一愣:“哦?这玉牌很值钱吗?竟然要用到‘七叠连环多宝扣’?”死结共有七个紧密排列着要想解开它很得费一番工夫。

    她把玉牌托在指尖上看了几眼疑惑地摇头:“不过是普通的蓝田古玉而已拿到市场上去公平价格不过一千美金没什么特殊之处。”

    我诧异于她的疏忽立即提醒她:“玉牌中央嵌着一粒金珠这样细致的设计绝对不是现代工艺流水线能够做到的。玉质虽然不够出类拔萃但我觉得那金珠闪亮异常或许藏着什么玄机——”

    顾倾城又是一愣:“什么金珠?在哪里?”

    她伸出另一只手食指、中指、小指在“多宝扣”上连续搓了几下马上打开了全部死结把玉牌握在手里凑近灯光仔细观察最终还是摇了摇头:“我看不到金珠是你眼花了吗?”

    当她抬头向我望着时眼神中蓦地掠过一丝惊恐:“你的眼睛怎么会出那样的绿光?”脚步一滑已经退到门口右手马上探到腰间握住了枪柄。

    我用力眨了眨眼对她的话同样感到莫名其妙:“顾小姐你到底在说什么?把那玉牌给我记得你说过李康的行李中有一架奥索斯放大镜快去把它找出来——我感觉李康的传家宝秘密就在这玉牌上。”

    一切都是源于我的第六感因为我自始至终相信李康看似老实木讷的外表下隐藏了一个巨大的秘密。他和李尊耳肯心甘情愿地把古书贡献出来正是为了给大家造成错觉转移所有人的视线。

    真正的秘密是不可能形诸于文字的能够翻印成书然后广为传阅的都是毫无价值的大路消息只配当废纸卖给垃圾站。

    顾倾城在帐篷外苦笑:“风先生你怎么解释自己眼睛里的绿光?看上去真的让人害怕。”

    我忽然明白过来护寨神被傀儡师猎杀之后何寄裳曾取出蛇胆给我。蛇胆是明目圣药那条护寨神又是何寄裳精心培育的通灵品种所以其功效远胜于普通蛇类使我的视力达到了一个新的高度能够看到别人无法现的细微之处。

    当然这些事需要慢慢解释当务之急是要找到放大镜看看那玉牌上到底有什么。

    我大步跨出帐篷两手遮在眼睛上:“顾小姐那完全是蛇胆的奇效稍后我再解释。这面玉牌是揭开秘密的关键带上放大镜咱们马上回你的帐篷去。”

    顾倾城毕竟是见多识广的高手从最初的惊骇中冷静下来之后低声回答:“放大镜就在我的帐篷里咱们这就过去。你的意思这玉牌上刻的是一幅微缩图画吗?金珠代表什么?不会是你曾经提到过的什么‘金蛋’吧?”

    她的跳跃思路叠加到我的猜测上迅汇成了一条明晰的线索:“李家古籍并不全都是伪造出来的恰恰相反上面的大部分图片都是真实的只有关键位置的几幅或缺失、或改动让人永远无法看懂。”

    我说过在李家人眼里那颗矗立在圆形石屋前的蛋极有可能是金灿灿的黄金铸成他们一路追随探险队而来的真实目的就是找到金蛋并且留有足够的强力手段将它据为己有。

    在地球人的价值观念里黄金是最无法用理论来衡量的一个品种自古至今世界各地的帝王卿相、平头百姓对它的追逐永远不曾停息过。在黄金和纸钞价值相等的情况下绝大多数人会毫不犹豫地选择前者并且为它的灿烂光华所迷。

    十五秒钟之后苏伦用一只强力聚光灯泡替换掉了帐篷里的节能灯管那架光电式的放大镜也精心地调至四角水平。

    我小心地把玉牌放置在观测台上笑着做了个“请”的手势。

    顾倾城谦虚地摇头:“不不秘密是你现的应当由你先来观测。”

    没有人能耐得住揭开惊天秘密的好奇心在我第二次邀请时她终于俯下身子右眼对准观察镜头只有半秒钟她肩头一震压抑不住地叫出声来:“真的!风先生你的猜测一千个正确就是金蛋一颗巨大的金蛋!”

    她变得语无伦次向后退了两步情不自禁地望着我轻轻鼓掌眼神中充满了五体投地的钦佩。

    这的确是个惊天大秘密玉牌上共有三幅连续的图画在放大镜下每一个细节都无所遁形。

    第一幅上圆形石屋前矗立着一枚金蛋那个方眼武士正站在金蛋前抱着胳膊歪着头沉思。

    第二幅画描述的应该是石屋里的情况完全出乎我的意料那里面并非是想象中有着石桌、石凳、石床的普通民居而是一座类似于太空船驾驶舱的建筑物。

    作画的人站立的位置在石屋入口左前、正前、右前三方的墙上挂满了长方形的显示屏。我可以打包票说那些绝对是电脑显示屏因为作画的人为了追求逼真再现当时的场面连显示屏上的图形、字迹都做了尽可能的描绘。其中一个屏幕上显示着一幅宇宙空间的星系图案旁边更是标注着带箭头的折线大约是代表了某个航天器的行进方向。

    第三幅画的意思非常简单方眼武士坐进了金蛋里金蛋正在慢慢合拢。他非常安详地抱着胳膊仰面向上完全是人类思考时的标准动作。

    这幅画给我的感觉像是一个人一边沉思一边进入电梯时的场景合拢的金蛋就像是弹性开阖的电梯门。

    “风先生这件事真的是越来越复杂了把所有图画连贯起来看能够得到顺理成章的结论那方眼武士自闭在金蛋里或是休眠、或是死亡不管出于哪一种目的现在有可能还在那里面。咱们可能是要大财了一个比成年人身体还要大三号的金蛋其重量虽然比不上你在埃及时现的级金锭至少也要算是亚洲头一号的宝藏了。”

    顾倾城在帐篷里急促地踱着步不停地揪着自己胸前的头心情已然大乱。

    按照我的思路并不认为金蛋就是某个过程的终结恰恰相反怪人走入金蛋只是事件的开始他是要乘坐金蛋去另一个地方。

    金蛋所在的位置是悬崖的对面既然不能飞天就只能是遁地了——“他要通过金蛋进入地下世界!”我的思路豁然开朗老虎和唐心是在悬崖前遭遇到龙格女巫狙击的看来那里就是某个进入神秘世界的入口。

    “可是、可是那石屋里怎么会有现代化的航天器设备呢?要知道这些画保存下来的年代是在公元前二百多年的秦朝当时极度低下的生产力根本与现代化高科技不沾边。风先生咱们难道也要像那些无聊的科学家一样把一切不解之谜都归结在外星人身上吗?”

    顾倾城停下来无意识地抱着胳膊昂着头望着我。

    我摇摇头做出了一个连自己都几乎无法相信的判断:“不那个方眼武士是地球人或者说他是一个具有同地球人一样生活习性的‘人’。除了眼睛不同他的一切动作、姿势都跟我们一样。”

    此刻顾倾城抱着胳膊的动作与图画上方眼武士的动作一模一样所有的地球人都或多或少使用过相同的姿势。

    顾倾城再次愕然苦笑:“地球人?两千多年前的变异地球人?那么石屋里的布置又怎么解释呢?任何具有航空航天学基础知识的人都能看得出那是一个现代化的驾驶舱布满了各种仪器、仪表——你看到了吗?里面甚至还有一个圆形的转椅?这一切怎么可能生在古老暗昧的秦朝?”

    我的确看到了那只转椅一个现代科技流水线上组装出来的产品。

    “只能说现代宇航员进入时空隧道后落在古代航天器跌落砸入山腹被永远地埋藏起来。顾小姐我知道这些解释有点牵强附会但一切真相都得等我们穿过石隙后再说。还有一点老虎是到过悬崖边的会对咱们的判断有所帮助。你稍等一下我去叫他——”

    有了埃及土裂汗金字塔和北海道枫割寺两段诡异经历后我可以相信任何匪夷所思的结论。时空隧道、外星来客、穿越光等等都是真实存在的只不过被某些“伪科学”的卫道士们态度强硬地摒弃在门外用各种看似合情合理的解释蒙蔽着全球大众的视线。

    如果让卫道士们出来解释这些画也许他们将会在我头上扣以“伪装外星人航天器、雇请临时演员冒充方眼外星人”等罪名总之是无论如何也要嘴硬下去的。

    老虎正在酣梦之中被我推醒时满脸都是不高兴:“干什么?三更半夜不睡觉跑来跑去的?快回去睡明天还有正经事要做呢!”

    我坐在他的床边等他毛毛躁躁地完脾气一字一句地问:“老虎你在悬崖边有没有看到对面的金蛋?”

    按照石屋、人体与金蛋的比例估算金蛋的高度差不多要达到三米直径约一米半就算两边悬崖隔得再远也能一眼就看到但老虎从来没有提到过。

    “金蛋?在哪里?”他挠了挠头皮斜着眼睛瞅着我。

    “就在那座圆形石屋前面假如你到过悬崖边就一定能看到。”我的回答非常谨慎免得对他的回忆造成误导。

    他用力挠头翻着眼睛想了半分钟模棱两可地回答:“好像在对面有一个什么东西竖立着但绝不是金蛋我以为那是一个椭圆形的石柱罢了。当时被突然冒出来的敌人暗算总共在悬崖边停留的时间不过三分钟。风你怎么会认为那里有个金蛋?悬崖的宽度约有三十步如此巨大的金蛋根本运不过去对不对?”

    老虎的思维模式实在是太呆板了根本没有分清时间的次序问题就算有个金蛋放在那里长期的氧化锈蚀也会改变颜色。两千多年过去了沧海桑田都能寒暑更替还有什么是一成不变的呢?

    “你确信没有金蛋?”

    老虎坚决地点头:“对没有。风你不要异想天开了好不好?在埃及沙漠里现了那个全球独一无二的金锭也就罢了幸运不会总是降临在同一个人身上。算了算了快回去睡觉明天杀奔蛇阵力气活多着呢。”

    他的床边果真丢着一箱手雷另外一个背囊里则是重新改装过引线的汽油弹距离他的枕头都不过三步。能在这种危险至极的环境里酣然大睡除了老虎之外还真是找不出第二个人来。

    “没有金蛋?”我宁愿相信是尘土和苔藓附着在金蛋表面上越来越厚直到把它包裹了起来。

    再次走回顾倾城的帐篷她正聚精会神地对着镜头观察右手握着铅笔在纸上龙飞凤舞地做着笔记。

    “又现了什么?”我丝毫不觉得疲倦看来今晚又不必睡了。

    “我想你刚刚的结论一定是自相矛盾的迄今为止地球上已经登记在册的人类种族绝没有长着四方眼睛的。还有我怀疑这些图画的真实性如果图画产生的年代确确实实是在秦朝两千年来李家代代相传难道就没有哪一代人产生觊觎金蛋的想法冒险进山寻宝?何必非要等到李康这一代呢?现在咱们无法解释石屋里的太空舱设备究竟来自何处假如解释为航天器从天而降、跌入山腹的话最终结果应该是爆炸毁灭而不是变成一座圆形石屋。石屋前的石碑上写着‘天梯’两个字立碑者到底是什么人?会是方眼武士自己吗?这两个字又能代表什么意思?”

    顾倾城离开观察镜头看着记录纸上那么多大大的问号也得到了自己的结论:“这件事自始至终就是一个虚构的恶作剧就像历史上的‘麦田怪圈’一样。”

10飞跃天堑见天梯

    正是有了这么多问号我判断顾倾城的潜意识里已经承认了我的观点只不过还想找出其中的疑点进一步加以印证而已。

    “明天一切就真相大白了。”正如我确信何寄裳不会骗我一样更确信自己的观点百分之百正确那个方眼武士一定是穿越时空的现代地球人。当然在我的记忆里也没有哪一种生物的眼睛是方形的从人类到昆虫、从飞鸟到鱼类搜索不到同样的个案。

    “对明天一切希望真的都在明天。”

    接下来的几个小时我坐在书桌前反复观察玉牌躺在一边的顾倾城则是辗转反侧无法入眠。当一个人现了这样大的秘密之后能够安然酣睡才是最不可思议的事。

    我向自己提出了一个新的问题:“土星人降落地球时弄错了时间轨迹落在相当古老的历史长河里一直生存到了二十一世纪随地球人的时间一起前进。他们没有老也没有死只是航天器的能量过度衰减才陷入了窘境。那么这个方眼武士呢?会不会也具有土星人那样的能力可以一直活在地下?”

    在“捕王”归洛的叙述中他看到大哥与方眼武士站在一起。假定他的话完全属实可以证明就在十几年前方眼武士仍然好好地活着。

    可惜现有的全部线索之中都有“道听途说”的嫌疑都是基于某些假设的基础上得出来的没有真凭实据支持轻易就会被推翻。

    晨曦来临时我揉着又涩又涨的双眼感叹:“又一个明天到来了我们会不会有新的探索成果呢?”

    被遣散的队员护送着昏迷中的三人离去时腕表刚刚指向八点钟。

    两辆吉普车上最大限度地装载了食物、淡水、照明设备、油料、武器当然还有老虎始终抱在怀里的手雷和汽油弹。

    卫叔、老虎、红小鬼乘一辆车我和顾倾城在另一辆车上一直驶向隧道。就在启动之前老虎已经站在车顶上了重誓:“今天不到悬崖绝不回头!”

    红小鬼依旧笑嘻嘻的像是即将去郊游踏青的中学生嘴里一刻不停地嚼着口香糖。

    隧道里没有什么变化那些古怪排列的石柱也没有再次出现过我们非常顺利地连续穿过了前四个五角星空间转入第五个星芒通道时陡然听见最遥远处传来蛇阵的骚动声“咝咝咝咝”的动静也提高了十几倍听起来异常恐怖。

    “好像不太对劲风难道是飞蛇造反翻越平台杀过来了?”红小鬼不知好歹还有闲心开玩笑。

    顾倾城取出望远镜观察了几分钟疑惑地摇头:“什么都没现我能看到那个平台并没看到有怪蛇越过来。”

    卫叔已经停车忧心忡忡地看着我和顾倾城。

    “顾小姐你下车我自己先去探路如果没什么事的话再回来通知你们。”金属匣子就在口袋里我必须要证明它的价值。

    顾倾城静静地摇头:“不必咱们两个一起过去今天来的都是高手每个人都能照顾好自己谁都不必依靠谁。”

    红小鬼“吱”地打了一声口哨笑嘻嘻地看着顾倾城:“嗯火烧眉毛了两位还有闲心在这里让来让去相互表白真是太不合时宜了。唉文艺影片里的缠绵桥段比起你们简直就是废渣——”

    过度的起哄、搞笑证明红小鬼心里至少有三分紧张只是不愿意被别人看出来而已。

    我一句话都不说踩下油门车子保持二十公里的时前进并且做好了随时调头撤退的准备。

    越靠近平台蛇群的骚动声便越激烈等吉普车驶上平台面对那条被毒蛇塞满的蛇阵时顾倾城忽然惊喜地叫起来:“它们正在逃走——风先生蛇阵马上就要散开了难道是那个金属匣子在挥作用?”

    蛇阵已经降落到了半人多高无论大小粗细所有的碧蛇都在争先恐后地离开山壁虽然光滑陡峭大部分蛇却能稳稳地在上面游动灵巧地钻进各种各样的石缝里。

    我取出金属匣子放在驾驶台上看不出它有任何变化既不光也不声。唯一区别于其他金属制品的地方就是浑身没有一点划痕即使是昨晚红小鬼用刀柄重重地敲打它也没有丝毫损伤。

    蛇阵消失了这条石隙恢复了平静一直弯弯曲曲地伸向远方。

    卫叔的车子赶上来前面的路无法通车大家只能各背着一个行囊徒步前进。

    “大家加把劲只要两个小时就能看到那个圆形石屋。风你不是说有个金蛋在那里吗?咱们五个平均分配的话每个人都能拿到几百公斤黄金大家说爽不爽?”老虎带头走在前面早就放弃了又沉又累赘的手雷。

    两侧的石壁高不可攀起初红小鬼还左顾右盼地担心某些地方会落下蛇来到了后来确信毒蛇全部撤走了马上凑过来:“风把那个匣子借我看看我怀疑它是一个声波射器能够产生驱逐蛇虫的高频波。这样的电子产品原理简单之极我想拆解来看看能不能仿造一个嘿嘿嘿嘿……”

    他是永远不甘寂寞的没事都想找点事出来理所当然地被我拒绝了。

    脚下的路程并不像老虎说得那么轻松一直前进了三个小时道路才略微变得开阔。又走了半个小时前面豁然开朗出现了一大块空地。

    “大家小心戴黄金面具的人就在左近上一次的战斗就生在这里。”他从背囊里取出一柄冲锋枪检查完弹夹之后“喀”的一声压入弹匣里。

    每个人的右手里都握着枪采取分段式警戒的步进方式出了石隙逼近悬崖边。

    我一直都在关注对面的情况视线先落在距离悬崖十步远的那个竖立的东西上。的确不是什么金蛋倒更像一个锈蚀了的救生舱黑糊糊地立着毫不起眼。如果不是事先有图画上的提示我也不会注意它。

    那东西后面是一大间圆形尖顶石屋估计直径在十二到十五米之间全部是用石块垒成。

    我终于看到了自己想象中的东西石屋正面有一扇青色的金属门那样的产品往往应用于航天器的功能性隔舱上具备强的密封性而且抗热胀冷缩、抗酸碱锈蚀材质为添加了数十种金属催化剂的高强铝合金产品。

    顾倾城一直站在我身边向我低声耳语:“为什么没看到标有‘天梯’的石碑?咱们先到对岸去搜索那石屋里有什么我真是怀疑今天的一切都是在做梦。”

    悬崖两岸是用两高两低的四条铁链连接的鸭蛋粗的铁链被巨大的锚桩固定在岩石上看上去非常稳当。

    我是第一个走过悬崖去的直奔那个想象中的金蛋。它的表面上的确是铺满了风化的岩石碎末和苔藓揭去这层伪装后我不得不遗憾地停止了狂热的动作。这个金属物体不属于秦代但也并非想象中的大金蛋只是一件普通的金属铸造物而已。

    “悬崖上除了石屋以外只有它毫无疑问就是李家祖先描绘过的金蛋但它现在明明——”顾倾城站在它的另一边稍稍显得有些沮丧。

    希望越大失望必然越大她被我的“金蛋理论”所鼓动热情刚刚膨胀就被兜头一盆冷水浇灭了。

    “哈荒山野洞里竟然有扇密码门岂不正是要考验我的解码功夫吗?大家闪开看我的——”红小鬼又在大笑我和顾倾城放弃这个金属蛋赶到石屋门前。

    就在那扇门的右上方嵌着一个黑色的十一环金属密码盘。

    顾倾城皱着眉长叹:“风先生现在你就是硬说它不是地球产品也没人会相信了。”

    密码盘上标注着清清楚楚的阿拉伯数字从零到九无一缺漏每个地球人的生活中或多或少都会接触到这种机关就连最廉价的旅行包上都会安装三道环扣的密码锁不过那种东西的装饰效果要远大于它的实用性。

    这是一个十一位数的密码锁红小鬼盯着它看了几秒钟伸手将所有的转盘都拨到零位上然后十指同时按上去随随便便拨了几下那扇门便“哔”的一声向左侧滑开了。

    红小鬼耸了耸肩膀解码是黑客的拿手好戏对他而言没有难度的密码简直像喝白开水一样无聊。

    老虎大步跨了进去大家都是江湖上的名人如果总是跟在别人后面未免面子上不太好看所以他才会抢先一步权作探路。只是他并没做好“山崩于前而不变色”的准备前脚刚刚落下“啊”地叫了一声立刻目瞪口呆地僵在那里。

    卫叔、红小鬼探头向里看了一眼几乎同时惊叫着向后跃出去。

    这间屋子里的布置跟玉牌上的那幅画基本一样三面墙上挂着总共过四十块显示屏显示屏下面则是巨大的环形操控台正中央真真切切地摆着一只七轮转椅更为荒谬的是转椅的后背上还搭着一件黑黝黝的铠甲。

    顾倾城低声叫着:“那是古代将领的牛皮铠甲怎么可能丢在这种环境里到底是现代人进入了古代还是古代人闯入了现代呢?”

    在这些像是古装道具又不是道具的东西面前任何人都会产生“今夕何夕”的幻觉。

    显示器都是关着的这一点与玉牌上的图画有明显区别或许我不应该一直迷信于“穿越时空的人都会具有能力”没有足够的电能再先进的设备也是一堆废物。

    “天啊这是什么?我们这是到了什么地方?”

    老虎梦游一样横跨了一步身子靠在一侧的操控台上。那上面布满了五颜六色的轻触式按钮他张开双手十指在按钮上空比画着脸上带着惊骇至极的怪笑。

    我低声喝阻他:“老虎千万不要乱动那些按钮。”

    这间屋子很像是某种飞行器的操控舱但却显得异常简陋因为没有任何飞行器是石板垒起来的。我只能这样描述似乎是某个人将飞行器操控舱的零件搬移到这里重新布置成原先的样子但却没有任何的飞行功能。包括那扇滑动门在内都只是虚有其表的摆设仅仅比普通门的密封性好一些罢了。

    “这里面所有的设施都需要电能控制没有电机、没有线缆电源难道能凭空造出电来?老天爷这是谁这么无聊跟咱们开那么大的玩笑?”

    红小鬼扒着门框探头探脑向里面看着。

    的确在布满毒虫的五角星芒大阵后面竟然藏着这样一座空无一人的怪屋无论怎么看都像是一场正在上演的闹剧。

    “风先生、小姐你们听是什么声音?”卫叔一直尾随在最后面的忽然将两手罩在耳朵上努力谛听着。

    悬崖上偶尔有风吹过其余什么声音都没有老虎已经不好意思地倒退出来搓着手还没开口已经脸红了。

    卫叔退向悬崖蓦地转身指向崖下:“就在那里我听到有人在唱歌一个女孩子在唱歌你们听——”

    红小鬼专心致志地盯着那些按钮被卫叔的叫声打扰不耐烦地吼了一嗓子:“没有声音除非是鬼在唱歌!”

    不知什么时候我和顾倾城的手已然紧紧握在了一起身体也靠得很近仿佛只有这样才能坚定地并肩作战迎接任何可能生的危险。

    “卫叔不会无缘无故疑神疑鬼的我们过去看看好不好?”顾倾城的声音带着异样的温柔。

    我点点头悬崖上的地方十分狭小一眼就能望到边四周的石壁又笔直陡峭难以攀缘。如果真的有什么异常情况都该生在悬崖之下才对。

    “风我想进去动动这些按钮行不行?”红小鬼开始摩拳擦掌、跃跃欲试。能够成为级黑客的人每一个都是机械操控方面的天才看到这些从未接触过的按钮肯定心痒难耐。

    顾倾城用力捏了一下我的手指微微点头显然是表示同意红小鬼的要求。

    没有电能的情况下任何电脑操控的动力系统都无法产生动作只是毫无生机的死物。认清这一点后所有人对石屋里那些奇怪设备的恐惧心理都消失了。

    我笑着点头:“好吧最好别出什么意外否则咱们根本无路可退。”

    红小鬼兴奋地大叫一声嗖地跳进屋子里如同饕餮之徒被获准可以在盛宴上尽情大吃大嚼一样。

    我和顾倾城走到悬崖边卫叔已经蹲下身子凝视着崖下一团一团翻滚的白雾默不作声地聆听着。

    这里的环境仍然是封闭的头顶二十多米的高度就是泛着白光的岩石如果不是所有的石头都在光的话恐怕我们将是处在一片无边无际的黑暗里。

    “小姐我的确听到有个女孩子在唱歌刚刚唱的是‘友谊地久天长’现在是——‘好一朵美丽的茉莉花好一朵美丽的茉莉花’你们听!”他捏着嗓子模仿女孩子唱歌居然有模有样声音还不算太坏。

    老虎也跟了过来把红小鬼一个人丢在那石屋里。他站在卫叔身边探头向下望着眉心一动骤然大叫:“我也听到了我也听到了是小心的声音小心、小心——”

    为情所困之后老虎的定力、智力、耐力都一落千丈八字还没有一撇的事他也会莽莽撞撞地乱叫。

    红小鬼也叫起来:“吼什么吼?我要关门了吵死了!”

    那扇金属门应声关闭把里外两个世界隔绝开来。

    “小姐也许我可以下去看看。”卫叔站起身从行囊里取出一捆白色的尼龙绳索。既然走到这里只能硬着头皮走下去不能半途而废空手而回。以他的身手借助绳索攀缘悬崖并不是太困难的事。

    顾倾城皱眉思索着不置可否。

    我放开她的手四处张望竟然找不到一块石头可以丢下去探路。站在我们这个位置根本无法判断那些白雾是不是山里的毒瘴贸然下去非常危险况且我们并没有携带供氧设备。

    “小姐为了绝世古琴我就算死也得奋力试一次希望能得到您的允许。”卫叔缓缓抖开绳索一头系在铁链的锚桩上连续挽了三个死结最后用“水手扣”彻底锁死。

    古琴才是顾倾城进山的真正目的看起来卫叔有足够的忠心愿意以身试险。

    顾倾城摇摇头:“卫叔现在下去不够明智但是又没有太好的办法你让我再考虑考虑——”她抓着披在胸前的头打成结又散开再打成结再散开沉吟不决。

    既然来到这片大山里任何成果都要靠涉险得来天上是不可能掉下馅饼来的。

    我在估量着山崖的落差那捆绳索的长度接近一百米大概可以下到崖底。

    突然间我耳朵里也传入了缥缈的歌声而且第一时间就判断出:“那是苏伦的声音绝对是!”

    她唱的是一埃及俚曲大意是独守家园的女孩子怀念赶赴前线打仗的情郎自怨自艾深情流露。在开罗时她最喜欢这歌每次去音乐西餐厅吃饭都会点同样的萨克斯曲子。

    真的是她吗?难道是过度思念后的幻觉?再凌厉的目光也无法穿透白雾等到那俚曲唱到第二遍上我转向顾倾城:“顾小姐不要为难了我下去看看因为我听到了苏伦的声音。”

    第一时间里我毫不犹豫地做了决定。忙碌了这么久终于有了能够近距离接触苏伦的机会我不会放过的。

    顾倾城又在皱眉眼神中掠过受伤害后的痛楚:“是吗?你确定?”

    我把手枪放入裤袋又把淡水、食物打了一个小包放进另一边的口袋里同时向顾倾城伸出手:“再给我一些药品或许能用得上。”

    “兵解**”配合她的兴奋剂关键时刻能提升我的战斗力在遥不可测的险恶环境里或许能帮助我渡过难关。

    顾倾城还在迟疑卫叔已经抢先从口袋里取出一个白色的小瓶递给我:“胶囊在里面每次服用六个小心点。”

    我不想做顾倾城、卫叔、老虎眼里的英雄只是命运的涡流又一次把我推到了风头浪尖上不得不拼出性命。

    “请稍等一下我想拨苏伦的电话试一试。”顾倾城取出电话手指颤抖着拨了一个号码没有回铃声过了许久才传来“对方信号无法接通”的警示声。

    “既然能听到对方的歌声又怎么可能无法通电话?这一点你想过没有?或许只是幻觉呢你这么急着下去并不明智。最起码我们得休整几个小时理清思路然后再做打算——”她试图说服我。

    我一边把绳索系在腰间一边探身向下面张望着已经没办法听进她的话。机会和希望总是拼搏出来的一旦错过赔掉的就可能是苏伦的性命和我毕生痛苦的追悔。现在最起码我还有机会拼一次不至于像得到金属匣子之前那样欲拼无泪、欲搏无门。

    “谢谢我已经决定了。”我微笑着拒绝了她的好意站在悬崖边上连续七八次深呼吸后贴着崖边缓缓向下滑落开始了又一次搏命的探险之旅。

1金蛋大开

    在我内心深处为了苏伦可以丢弃一切浮名利禄可以献出生命也许正是因为前一阶段两人之间的误解才更令我有了说不清道不明的负罪感。

    悬崖之下氤氲的雾气正缓慢地变幻着形状不时地有种种莫名其妙的怪声传入我的耳朵里。

    “苏伦真的会在下面吗?”我长吸了一口气俯身看准了五米外的一处落脚点准备快滑降下去。山腹之内除了那些五角星芒通道里的毒虫怪蛇之外随时随地都会危机猝现我真的没有多少时间可以浪费了。

    崖壁上长满了深墨色的苔藓半米之外露水凝结成了大颗的水滴每隔两秒钟便向崖底落下一次。在神秘莫测的大山腹地里其实人也像露珠一样渺小我只希望苏伦能够安然无恙地等到我的营救。

    一想到最后一次分开时苏伦消瘦的下颌我心里的自责就忍不住又深了一层。

    “风先生感觉怎么样?”卫叔守在崖边弯腰向下望着。

    老虎则是焦虑地走来走去像是一只迷了路的蚂蚁。只有顾倾城仍然保持绝对的冷静抱着胳膊站在那个巨大的金属蛋面前。

    “风稍等一下——”她蓦地叫起来但她并没有回头看我而是迅从口袋里取出一柄小刀蹲下身子用力刮铲着金属蛋上的苔藓。

    我已经坠下悬崖过一米视线正好与小刀刮过的位置持平。在锋锐的刀锋砍削下包裹在蛋外面的那层极其厚重的黑色植被簌簌落下露出青黑色的金属质地来。

    圆形石屋里忽然传出红小鬼的一声尖啸似乎有了什么重大现。我下意识地攥紧了绳子暂时抑制住了即刻去谷底探寻的冲动。

    浓雾之中歌声早就停了仿佛受了我们这群不之客的惊吓歌者第一时间逃遁而去。

    那绝对是苏伦的歌声!我百分之百地肯定唯一值得担心的是在某些复杂的岩石地形中声音会生难以想象的折射音源的始地与我们的判断难免谬以千里。

    “卫叔我想麻烦你用‘佛门狮子吼’的劲力连续呼喊苏伦的名字看看有没有什么反响?”

    我的思想慢慢变得冷静这种场合下整个队伍需要的不是英勇陷阵的先锋而是稳如泰山的主帅只有稳定军心才能理智谨慎地逐步向前探索。

    卫叔皱了皱眉:“刚才大家不是已经尝试过了?”他手里握着另一捆绳子正准备跟在我的后面下悬崖去。

    “卫叔照风先生的吩咐去做在这里他是唯一的领袖。”顾倾城站起身向我投以探询的目光。只有她能够向卫叔下命令现在这种特权已经移交给了我。

    卫叔沉闷地答应了一声丢下绳子平扎马步缓慢地大口吸气他的胸膛、小腹立刻夸张地鼓了起来。

    顾倾城嘴角微微一翘:“卫叔全力功声音能够震裂三层普通玻璃还是小心一些吧。”她走向崖边把右手伸给我“先上来再说。”

    我轻轻摇头拒绝了她的好意:“不必了如果下面有不寻常的动静我会加滑坠下去。”

    苏伦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如果她意识到援兵到了肯定会出明显的求救信号而不是沉默地坐以待毙。

    顾倾城嫣然一笑举起袖子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卫叔的双拳收拢在腰间陡然振臂大喝:“苏——伦——”声音如夏夜里的沉雷霹雳激荡起四面八方的嗡嗡回声。我伏在岩壁上仔细谛听回声一直动荡碰撞着传向浓雾深处似乎瞬间便将那些沸腾翻滚的雾霭撕穿了一个大口子。

    “苏——伦苏——伦——”卫叔又连叫了两声震得我的耳膜火辣辣地痛。

    老虎早就退向石屋那边用力捂着耳朵满脸都是不耐烦。

    卫叔的回声足足持续了一分钟之多顾倾城放开自己的耳朵略显困惑地问:“风有没有什么现?”

    浓雾厚重依旧但我已经找到了想要的结果从回声的振荡走向来判断崖下的地形并不平坦而是曲曲折折一路向西南深入下去。这种环境下苏伦的声音到底来自何处已经成了一个无法解开的未知数。

    “下面的地形非常复杂……”我刚回答了半句话忽然瞥见那个蛋与地面接触的位置有一道微弱的光透射出来不禁一愣下面的话都咽掉了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哦?那样的话只怕短时间内无法取得突破性的进展是否应该调集更多人手进来?”顾倾城是背对着蛋站立的根本没有察觉那边生了什么情况。

    那道光是金黄色的与岩石出的幽幽白光泾渭分明我绝不会看错。

    “风你在看什么?”顾倾城觉了我的心不在焉随即旋身向后。

    蛋的高度约为三米体形酷似一个放大了几万倍的鸡蛋。金光出现的位置紧贴地面站着的人很不容易觉幸好我有半个身子在悬崖下面视线降低才在第一时间看到。

    “顾小姐请蹲下身子看那蛋的底下。”我提醒着她敏锐地意识到它是“活”着的而不只是一个死气沉沉的庞然大物。

    “那是……什么?”顾倾城一蹲下来肩头猛然一震“咝”地倒吸了一口凉气。

    “蛋里会有什么?难道又是毒蛇?”不等我回答第一个问题她的手便探向裤袋“嗖”的一声拔枪在手同时提气大叫:“卫叔、老虎一级戒备有情况!”

    那一瞬间似乎山风的呼啸声也陡然猛烈了十倍不止。

    我飞身跃上平地展开双臂挡在顾倾城面前再向这个神秘的蛋扫了一眼已然意识到圆形石屋里必定曾经生过什么。

    “是红小鬼那边——顾小姐你退后自己小心!”肩头一晃之际我将她撞得连退几步随即扑向石屋。

    “啊哈哈哈……”红小鬼的怪叫声再次响起并且夹杂着抑制不住的狂笑犹如一个被点中笑腰穴的伤者。

    变化生时距离石屋最近的是老虎在我落地之前他已经大喝一声旋身飞踢一招“虎尾脚”跺在那扇门上出“嘭”的一声闷响。门扇纹丝不动他的脚却随着“喀”的一声脆响被震得脚踝、膝盖两处脱臼随即跌倒在地。

    顾倾城如影随形一样落在我身边低声问:“风要不要暴力炸开这道门我怀疑红小鬼对咱们隐瞒了什么?”

    风卷着她的头带着无以名状的暗香但也给了我突如其来的警醒。以顾倾城的来历背景似乎在整个探险过程中没必要如此多疑。我能看见她眼底深处那两点寒芒一样的冷光像是酷寒深夜里的星星。

    敏感、冷峻、多疑这三点是属于国际间谍们才应该具有的专属特质绝不该在顾倾城身上出现。假如她与顾知今真的是一奶同胞的亲兄妹其本性也相差太远了。

    一刹那我对她的身份有了巨大的怀疑。

    “风干什么用这样的眼光看我?”她的确有足够的敏感从我的眼神与面部表情中飞快地探查着我的心事。

    “没有。”我缓缓摇头在脑海里把她之前说的每一句话、做的每一件事都迅回想了一遍。

    她此行的目的是那架绝世古琴真的吗?假的吗?在某些关键变化点上我竟然能够把她与铁娜联系在一起——两个女孩子具有同一种来自骨子里的坚毅、果敢只不过铁娜是异族人性情外露而顾倾城却是拥有东方古典气质的中国人含蓄而内敛。

    石屋里静了下来老虎连续喘粗气的声音越来越响亮。

    顾倾城掠了一下披垂的忽然一笑:“风你多心了。”稍微停了停她轻轻吁了一口气换了一种轻松的口吻接下去“你看此刻我们身处的环境如此诡异小心些总是没错的对不对?”

    悬崖下面乱云丛中又有种种水声、风声、虫鸣声、鸟语声混杂交加着传上来经过岩石的反射激荡汇成一曲令人浑身冷的音响。

    “红小鬼是小燕的朋友小燕是我的朋友。”我跟着笑了不想让自己刚刚的疑虑暴露在顾倾城的目光里。

    “我知道我当然知道。”她微微点头向后退了一步再次长吁了一口气自言自语地问“那么石屋里到底生了什么事呢?”

    卫叔“嗤”的一声拉开了背包上的拉链取出一只黑黝黝的方形铁盒子。

    “小姐要不要——”盒盖弹开后露出的是整整齐齐排列着的美式软体炸药。毫无疑问这些威力巨大的专业军火能够瞬间撕裂那扇门更能毫不费力地毁灭整个山腹通道。

    “卫叔听风先生指挥不要妄动。”顾倾城轻咳了一声举手阻止了摩拳擦掌的卫叔。

    “老虎你要不要紧?”我没有举手敲门如果红小鬼是清醒的刚刚老虎的“虎尾脚”已经代替了敲门声他一定能够听到。

    “没事不过大家都小心点有个来无踪去无影的敌人就在附近随时都会出现。”老虎的脸色红一阵白一阵不停地左顾右盼。

    我捏住他受伤的右脚试探着一拉一顿脚踝已经复位。

    “还好下次别太莽撞了——”我向前探了探身子借着替他的膝盖关节复位之机用唇语问“你在找什么?你知道什么?”

    这种姿势下顾倾城与卫叔只能看到我的后背而“唇语”又是我跟老虎过去经常采用的交流方式所以能够保持绝对的私密性。

    “一个六只手臂的女人……风我不能确定她是不是‘人’轻功比闪电更快是她攫走了小心……六只手臂……啊……”他大声呻吟着借膝盖复位时的一次剧痛掩饰着内心的不安。

    我没有表现出任何惊骇的动作即使内心对于“六只手臂的女人”这句话已经感到极度震撼、困惑。

    老虎额头上渗出了大颗的汗珠急地说下去:“我敢断定除了六只手臂之外她的身体上有更多的秘密。在这个山谷里一切都是不可思议的假如不是小心执意要来我才不想踏入这里一步……那部《碧落黄泉经》上述说的都是荒诞之极的东西——算了我只要找回小心其他什么都与我无关。风这一次你还得帮我……”

    我只回了一句:“你说的都是实话?”

    从老虎在开罗突然出现时开始我已经对他此行的目的产生了怀疑像他那样坚忍桀骜的江湖高手是不会随意展开盲目行动的而且对任何人都不会完全敞开心扉。

    老虎一愣目光不由自主地向蛋的方向转了一下。

    “老虎我会帮你唐心究竟怎么失踪的?”我直起身子仍旧背对顾倾城。

    直觉告诉我他在唐心的指使下盗经、潜逃、进山这一系列的行动都是带有某种明确目的那么最后的目标到底指向何处?与苏伦的失踪会不会有直接关系?

    老虎眼珠转了几转蓦地一声长叹直接声:“唉……我不知道这些事是怎么生的——”

    卫叔猛然出一阵冷笑:“风先生你的朋友一直都在撒谎他一定知道很多隐情只是不愿意拿出来共享罢了!”

    他也是老江湖资历更是胜过老虎当然精明到极点不会放过老虎表现出来的任何一个微小动作。

    顾倾城附和着一声浅笑:“算了每个人都有不肯吐露心声的苦衷咱们还是齐心协力打开这扇门——”

    她的话没说完那扇门已经无声无息地滑开了一大片金色的光挥洒出来把我们四个全部笼罩在其中。

    顾倾城一愕双臂上扬枪口指向门里。那是真正的“金光”我们仿佛是站在一座巨大的金山前面抑或是落进了一口黄金镶成的深井里目光所及无一不是金碧辉煌、金光闪闪甚至包括那个略显迷惘地站在金光里的红小鬼。

    他向前跨了一大步仰面向天茫然自问:“什么叫做‘三十指联动’?怎么才能做到?”

    老虎反应极快弹跳起来冲向门里扬声大叫:“小心!小心!你在哪里?你在哪里?”

    顾倾城“哦”了一声肘尖碰了碰我的手臂:“风老虎也很古怪他到底隐瞒了什么?”她的脸上依旧带着笑只是笑容里满是掩抑不住的焦灼。

    我明白唐心的失踪一定与金光、金蛋有关而不仅仅是被什么人攫走了。

    红小鬼倏地回手扣住了老虎的肩膀电光石火间两个人交手十几招红小鬼的动作竟然加快了数倍任老虎扭摆闪避最终将他牢牢控制住拖出门来。

    “不要乱闯里面没有人。”红小鬼的声音恢复了正常只是眼神仍然空洞无助。

    在遍地金光之中我粗略地分辨出那些屏幕上已经有了高变换的影像操作台上的所有指示灯也亮了星星点点地闪烁着只是急切之间分不清颜色。

    “小心在哪里?你一定知道的是不是这个金蛋里?”老虎的嗓子变得嘶哑指向那纹丝不动的蛋。

    红小鬼不急于回答老虎的问题蓦地转向我:“风你能不能告诉我如何才能做到‘三十指联动’?”他把自己的双手伸向我面前叉开十指困惑无比地盯着那些细长苍白的指头。

    那是一个很生僻的“名词”在我记忆里毫无印象。

    我摇摇头:“红小鬼你在里面到底做了什么?我觉得那只蛋正在裂开。”

    这句话提醒了老虎他已经折身奔向金蛋迅无比地绕着它转了几圈从上到下看了个遍。

    “对它正在裂开因为我找到了破解这套系统的入口——不不是我其实是小燕……”一提到“小燕”这两个字他的精神陡然清醒过来手忙脚乱地从口袋里掏出卫星电话来。

    我的判断没错那只蛋慢慢地裂开了一条纵向长缝随着金光的骤然宣泄它被分成了左右对称的两半只不过中间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卫叔倒吸了一口寒气:“这是什么……风先生这是什么?”

    顾倾城默默地走向金蛋这个曾经在李家那本古籍上出现过的东西如今活生生地摆在我们面前了。

    金蛋的内部空间足够容得下一个成年人最先从我脑海里弹出的是“棺材”这个词汇。它的确像是土著人随意抠挖出来的木棺只要能把人包住外观是美是丑毫无意义。

    老虎、卫叔、顾倾城的六只手同时按在金蛋的边缘表情却各不相同。卫叔满脸惊骇老虎双眼目光焦灼唯有顾倾城是绝对冷静的似乎正在进行着复杂的思考。

    “小燕是你吗?”红小鬼拨通了电话开口时嗓音微微颤。

    我听到了小燕懒洋洋的声音:“是我在睡觉有事快说有那个快放!”

    “我找到了传说中的级计算机系统也用‘普罗米修斯算法’打通了进入核心的通道小燕这件事迄今为止全球黑客中无人能及——”红小鬼的身体也一直在颤抖奇怪地佝偻着像一条无意中跃出水面的大虾。

    “哈哈恭喜你‘普罗米修斯算法’针对的是来自地球外飞行器的密码防御系统你能做到这一点足以睥睨天下视欧美黑客群为蝼蚁了。”小燕的声音干巴巴的并没有表现出太多的兴奋。

    “对我成功了我成功了但是小燕我不明白什么是‘三十指联动’?算法与动作都是你明的告诉我怎么才能使用‘三十指联动’?你明这套算法的动机又是什么?”

    红小鬼没有一点兴奋表情脸色越来越晦暗甚至可以说是一种无法解脱的绝望。

    我不想窥探他与小燕之间的秘密迎着金光慢慢踱向石屋的门口。

    石屋里并没有堆满金锭光芒是从所有的物体表面自然生出的就像外面的岩壁能够自动产生微弱的白光一般。

    石屋?操控室、操控台?它能控制那个金蛋?然后呢?金蛋又会产生什么变化?最重要的在李家古籍上那个方眼武士走入了金蛋接下来会生什么变化呢?

    我回过身老虎已经踏进金蛋里如同一名视死如归的勇士。

    同一时间处于这个神秘山腹中的五个人各怀心事、各有所想不约而同地陷入了无言的沉默。

    “老虎唐心是不是从金蛋里消失的?”我终于现了怪事的起源端倪心头豁然开朗老虎肯定见过这金蛋裂开才会毫不犹豫地站进去。

    老虎迷惑地低头看着脚下可想而知他对接下来要做什么并不清楚一切问题的答案全部都在唐心手里而他只是一个马前小卒。

    顾倾城与卫叔的手都隐藏在裤袋里保持着随时可以拔枪射击的戒备姿势。我明白天下没有白送上门来的午餐他们之所以辛辛苦苦辗转进山一定抱着不可告人的目的。

    “小心——”经过了半分钟的沉默后老虎再次扬声大叫。

    “不要吵——不要吵——”红小鬼骤然大叫左手在半空里用力挥舞着“什么什么?你说我永远都学不会‘三十指联动’?永远都比不过你?”

    他的脸“刷”的一下变得苍白如纸无力地转向我:“风小燕要你听电话。”

    我迟疑了一下伸手取过电话目光与红小鬼碰在一起。

    “我是最强的地球黑客从今天起会过小燕过……”他的手指剧烈颤抖着嘴唇没有一丝血色。

    我轻轻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善意地劝诫着:“兄弟别灰心一切都会好的一定会好!”

    黑客界的等级非常森严要想取得“地球最强黑客”的称号必须得经过层层历练击败所有对手才可能艰难登顶。

    红小鬼嘴唇上的淡淡茸毛还没有转黑他仍只是个未成年的孩子心理承受能力并不坚强无论面对荣耀还是沮丧都会濒临崩溃。

    “风?”小燕的口气怪怪的不带一丝温情说出的每一个字都形同陌路。

    听筒里传来一阵澎湃激荡的水声他所处的地点该是在海边那是激浪拍打礁石的动静。

    “是我小燕我们在这边的大山腹地里现了一些奇怪的东西想必你会感兴趣要不要我拍些图片传给你?”我用眼角余光扫视着石屋里的操作台金光正在减弱同样的那金蛋出的光芒也在慢慢消退。

    “哈不必。”小燕阴阳怪气地拒绝了我。以他的个性对匪夷所思的东西最感兴趣的譬如当时掘寻福园别墅下的巨大水池时他的兴奋程度胜过刚刚服食可卡因的瘾君子。

    “怎么?难道你在枫割寺那边有更好玩的现?”敏锐的第六感告诉我小燕心里藏着秘密而且是惊天动地的大秘密。

    小燕咳嗽了一声伴着又一轮轰轰烈烈的惊涛拍岸声开口:“你们经历的我都能看到……”

2失去时间的世界

    我淡淡地“哦”了一声并没有表现出太大的惊愕。小燕讲话向来语出惊人交往这段时间以来我已经习惯了。

    “风有些事假如你不能亲眼看见肯定是不会相信的我在北海道等你希望你能平平安安地回来。普天之下能和我的智慧水平相当的只有你一个哈哈但是这一次相信你也会被我吓到绝对——”

    小燕高一声低一声地笑起来不知怎的我后背上忽然生起了森森寒意。

    “小燕——”我急促地叫了一声但却不知道该如何说下去。邀请他去北海道帮忙是出于我的主意假如真的有怪事生令他涉险将会让我终生感到愧疚而不能自拔。

    “小燕‘通灵之井’下面神秘莫测你一个人千万不要自作主张搞出事来多跟小萧商量。再有我一找到苏伦就返回枫割寺去等我回来。”远隔千里我能做的也就只有千叮咛万嘱咐了虽然明知道小燕绝不会做老老实实的乖孩子。

    “哈哈。”小燕短促地笑了一声换了不可一世的傲慢口吻“风我是一名黑客纵横天地之间无人能挡。在我面前所有的门户禁锢都只是一层窗纸现在覆盖在我十指之下的是整个太阳系甚至全部宇宙……你绝对无法相信我已经拥有了控制宇宙的力量……”

    这一刻我感觉到电话彼端已经不是那个我熟知的级黑客却换成了一个睥睨天下、野心勃勃的独裁者。

    如果不是苏伦的突然失踪此时我应该与小燕、萧可冷在一起共同探索海底神墓的秘密毕竟大哥留在海底甬道里的字句清晰表明他已经到过那里或许就在神墓的中央。

    我的脑子里有刹那间的迷乱:“小燕究竟知道些什么?”

    历代当权者最引以为傲的那两句话从我脑海里弹出来——“醉卧美人膝醒掌杀人剑”只有能令天下万物弹指间灰飞烟灭的大人物才会说出小燕方才那番话来。

    “小燕别太冲动等我回去。”我冷静地按捺住满腔波涛汹涌的思绪用最简明扼要的词句安抚他。萧可冷有固守基业、独当一面的能力却不足以压服桀骜不羁的小燕如他这样天马行空惯了的人物绝不会把别人的劝诫当回事。

    “哈我当然要等你回来只有你才有资格见证我一飞冲天的辉煌时刻。风我、等、你。”

    小燕从牙齿缝里迸出来的最后三个字又让我后背悚然生寒。

    红小鬼一直牢牢地盯着我的脸胸口急剧地起伏着眼神仿如两只暗夜里的松油火把带着把一切燃烧成烬的能量。

    “风等你回来当然这也许是一个永远不会实现的邀约哈哈……”小燕的古怪笑声从话筒里清晰地传送出来令红小鬼又一次变色。

    “风他有没有说如何做到‘三十指联动’?我需要知道我需要……”红小鬼语无伦次地重复着但小燕已经收线听筒里只剩下“嘀嘀、嘀嘀”的忙音。

    我把电话交还给他什么也不想说。

    “风——”红小鬼反手捉住我的腕子瞬间力五指如钢钩“告诉我!这下面到底有什么?那个晶石坑在哪里?方眼怪人在哪里?”他的武功有了突飞猛进的变化度加快了十倍不止我在猝不及防之下竟然没能躲开。

    这三个问题都是永远无解的方程式我无法回答只能手腕一屈一扭脱开了他的掌控。

    越是在波诡云谲的环境里我越要保持岿然不动的冷静不会因某个人的古怪举止而失去对大局观的判断。

    金蛋并没有产生进一步的动作老虎、卫叔、顾倾城三人正陷在失落的迷惘之中。

    “风别走跟我一起到石屋里来我有东西给你看!”红小鬼冷静了一些指向门里他的眼底有着两簇飞腾跃动的火光。

    金光完全消失了对着门口的几块显示屏上正有五颜六色的箭头与球体不断变换着。操控台上各种指示灯也井然有序地亮着接通电源的石屋完全变成了一间现代化的操控室。

    我踏进门里他跟进来随手揿下了门边的一个红色按钮那扇门开始无声地滑动。

    “不要关门。”我伸出手掌止住了门扇的动作。

    红小鬼耸了耸肩:“风我没有恶意只是不想外面那三个蠢人打断咱们的探讨。正如小燕所说你是唯一一个能跟级黑客们交流的天才真的咱们是同类思维的高运转早就过了普通地球人——”他的鼻翼剧烈贲张着像是一匹刚刚经历过一场狂奔的野马兴奋之极。

    我盯着他额角上的一颗红的青春痘无声地微笑着。

    “风看看这里的一切根本不是地球人的手笔我们两个站立的位置昔日一定有某种更高等级的智慧生物存在过是他们创造了这个曲折复杂的山腹空间。”他霍地指向那些闪动的屏幕“看这里记载着他们进入地球的行动轨迹——”

    不必他解释稍具天文知识的人就能看得出一只粗阔的绿色箭头在太阳系的九大行星中穿梭着正是代表某种航天器的行进路线。屏幕上的图形不断变换着依次将土星、木星、金星、火星、冥王星的图片推送放大着。

    红小鬼的咻咻喘息声充斥了整间石屋在他转身面对着操作台上那些密密麻麻的按键时我缓缓伸手按住了他颈后的大椎穴掌心出一股柔和的劲力以便帮助他恢复冷静可以跟我详细地交谈。

    十几秒钟过后红小鬼额头上渗出一层细密的汗珠猛地仰头向上出一声长叹:“他们究竟是何方神圣?”

    我收回了自己的手提起转椅上那件古代铠甲轻轻抖了抖。

    “风你能不能解释这些设备、这间石屋还有外面那金蛋是什么生物建造的?”壮怀激烈的兴奋劲冷却过后无法自圆其说的红小鬼终于重新面对现实。

    “疑点太多无法解释。”我只回答了八个字。现在不是无责任推理的时候我们没有停下来歇气或者回顾的时间只能向前。

    门是半开着的红小鬼回身看了一眼站在金蛋中央的老虎莫名其妙地苦笑起来:“那是一只奇妙的蛋可以把人传送到某个地方。唉如果小燕在这里就好了我对这套‘普罗米修斯算法’始终一知半解无法参悟。”

    他已经数次提到“普罗米修斯算法”这个名词在开罗与小燕深谈时我不止一次地听对方解释过那是一种极为高深的程序编写与破解方式目前只做航天应用。

    “世间高手惺惺相惜小燕之所以能够令我衷心佩服完全在于他已经将人类智慧挥到极限。风你知道吗?当一个人的头脑越了所有的地球人他就不再是‘人’而是凌驾于人类之上的高等生物只能用‘天神’来称呼他……”

    红小鬼沉浸在自怨自艾中夹杂着无法与小燕比肩而立的沮丧。

    “通过那只蛋能去到哪里?”我抓住了问题的核心。

    “去到一个——”他低头俯视着平铺在操控台上的一块屏幕嘴唇翕动着似乎那屏幕上显现出来的大大小小的正弦波曲线是某种可以阅读的文字。

    几秒钟后他迟疑地抬头脸上的苦笑更深:“一个厚重巨大的能量场一个……吸取天地之精髓、不断淬炼升华的气阵。我知道这很难让人接受但这份说明文字就是那么写的。”

    我凝视着他的眼睛伸手按住他的两肩。

    “风我没有信口开河。”他呻吟着两腮慢慢泛起赤潮。

    “你还知道什么?捕王还透露过什么?”我一直觉得苏伦的失踪并非偶然而是受一种必然性的引导。每一个到达这个神秘山腹的人或多或少都有自己的**包括唐心、老虎更包括顾倾城、卫叔和红小鬼乃至此前死了的、伤了的所有人。

    “我所告诉你的已经是全部风帮我去那个世界那种能量能帮助任何人打开心门成为天神——”他挣脱我的双掌指向操控台上的一排黑色按钮“就是它们同时按下去将会令金蛋里的任何生物瞬间穿越进入能量核心!”他腮上的赤色越来越浓重逐渐变为酱紫色。

    我明白他想去的地方就是捕王描述过的“晶石坑”一个辐射量乎想象的环境。人类自身的体质已经注定了无法在过量辐射下生存捕王的死就是一个最好的例证。

    “我不想你死不想让任何一个人无辜送死。”我摇摇头望着站在金蛋里的老虎。

    “肉身死了但精神是永恒的就像……‘飞花三侠’一样……风你永远不懂摆脱了**羁绊之后的快乐思想、脑电波能够上跃九天、下潜九地——”红小鬼的叙述越来越混乱。

    我倏地挑起中指在他左侧太阳穴上同时闪电般刺了一下让他从极度亢奋中清醒下来因为我听到了“飞花三侠”这四个字。

    红小鬼出一声怪叫双臂卷上来缠住我的腕子势如疯虎。这是一次硬碰硬的交手我不可能再让他继续疯魔下去单臂一振内力全部激出去。

    意料当中红小鬼的两臂六个关节都会同时脱臼无法继续做出任何动作但我的内劲一他的手臂反应立刻产生身子急后缩凌空倒翻出去十指叉开扑向那排黑色按钮。

    “老虎快出来——”我大叫一声回声激荡震得自己的耳朵也嗡嗡作响。

    “哈哈……哈哈哈……”红小鬼的怪笑夹杂在我的回声里。

    刀光一闪红小鬼尖叫起来几行鲜血同时从半空挥洒而下。他的手并没有能够摸到按钮因为我袖子里出了突如其来的一刀。

    “风你说什么?我得下去去找小心。”如梦方醒的老虎仰天长啸他们三人的目光一起转向石屋里面。

    刀在我手但我几乎是在毫无意识、毫无征兆的前提下出那一刀的。

    “好刀。”红小鬼跌落在一边十指鲜血涔涔但伤及的只是指尖上的皮肉操控台上留下了十片半透明的指甲和着血迹凌乱丢弃着。

    “我无意伤你但也不想再生其他变化。”我凝视着森冷的刀刃回想着刚才这神来一刀虽然称不上“眼到手到”的“逾距之刀”却也近乎达到了刀法的极限。

    “我只是想去那个世界至于外面的人是生是死毫无关系。下一次我站在金蛋里你来操控按钮怎么样?”红小鬼吮吸着指甲上的血目光闪烁不定。

    我慢慢地收刀一字一句地问:“红小鬼你说过有人‘肉身死了精神永恒’是指‘飞花三侠’里的哪一个?”

    苏伦、萧可冷、燕逊合称“飞花三侠”我不希望她们当中任何一个会死。

    红小鬼冷笑着反问:“什么?我说过吗?抱歉我不记得了。”

    “我不想问第二次。”我微微皱眉那是一个很关键的问题任何事只要与苏伦相关我就有必要找到答案。

    “没有什么能威胁到我风在这里生、死、时间、呼吸都是没有意义的你有没有想过当我们经过山腹里的五角星芒大阵之后已经有半只脚踏入了那个世界。”红小鬼的声音又开始变得飘忽不定闪闪烁烁。

    顾倾城举起了自己的左腕走近石屋冷静而清晰地插言:“他说得对表已经停了我想此刻停顿的并不仅仅是表针而是物理意义上的时间我们几个进入了没有时间概念的环境。”

    “那又怎样?小心呢?小心呢?”老虎焦躁地大叫着。

    红小鬼唇角滴着血阴阳怪气地回应着:“她在那个世界里要不要我送你也过去?”他跨过我的身侧走向门外。

    我知道每个人都隐瞒了自己经历过的某些事所以传达给我的每一条信息都是不完整的无法串联分析不能融会贯通。我们这个看似团结协作、步调一致的队伍实际只是临时拼凑的一盘散沙。

    当红小鬼缓步走向金蛋时我察觉到顾倾城脸上出现了高深莫测的微笑。

    “顾小姐你要的绝世古琴呢?会不会就在悬崖之下抑或是通过金蛋能够到达的地方?”我记着她说过的话这一刻内心深处忽然半是伤感半是庆幸。

    “我不知道或许‘只在此山中云深不知处’吧?”她轻挑着唇角嫣然一笑。

    “那你岂不是要失望而归费了这么大的心力人力?”我看不出她的破绽但能觉察到一条无形的鸿沟正在两人之间延展着。从感激她带队支援开始到现两人并不志同道合为止数天时间里我的心里总有莫名的悸动在潮起潮落着。

    “机会多得是即使不能名琴在手此行我已经获益良多。风难道你不明白‘子非鱼安知鱼之乐乎’的名句?”

    她在有意无意暗示着什么但我的心境已如幽潭无波。下一步是该进入那金蛋的时候了——那么多年过去方眼怪人还会在里面吗?

    我下意识地避开“大哥在不在”这样的疑问希望越大失望便越大正如进入通灵之井下的甬道时那一瞬间的感受狂喜之后得到的只是巨锤重击从渴盼的巅峰一直跌入万丈深渊。

    “我们对于地球的了解实在是太浅薄了谁能猜到大山深处竟然藏着这么一间操控室?天梯天梯那个金蛋就是通向天堂的阶梯吗?”

    顾倾城自言自语着但却谨慎地站在门边绝不越雷池一步。

    红小鬼走到金蛋旁边仰脸看着老虎傲慢地冷笑着:“出来吧我替你去找心上人不过我不能保证她是不是还活着。”

    “风你看他的背影是不是已经变成了另外一个人?”顾倾城向我低语着。

    的确红小鬼的思想和身体都起了变化当他向老虎出命令时犹如君临天下的王者在训诫自己的臣民。

    “滚开!滚开!”老虎挥了挥手不耐烦地吼起来但接下来“滚开”的是他自己挥动的手臂还没落下已经被红小鬼擒住反手把他那么庞大的身子掷了出去跌向悬崖边的深谷。

    卫叔距离金蛋最近却冷漠地缩手旁观绝没有出手援救的意思更充分证明了大家的合作形同陌路、貌合神离。

    我疾冲出去一个起落便将老虎接在臂弯里在悬崖最边缘驻足。

    “风多谢你。”老虎终于从最初的狂躁中平静下来低头凝视着悬崖下变幻莫测的云雾蓦然长叹“对不起我隐瞒了一些东西。”

    我放开他不露任何失望的表情。

    老虎曾有辉煌灿烂的过去在遇到唐心之前他是那么豁达、开朗、粗豪、洒脱过着一掷千金、夜夜笙歌的快活日子。自从在手术刀的别墅里跟他重逢看着他对唐心谨慎服侍的样子任何人都会明白过去的那个老虎已经彻底消失了。

    起起落落的人生潮来潮往的江湖没有人可以洞悉过去并且预知未来。老虎是身在局中的人局不破终生无法脱开这具情感的枷锁。

    “无论如何我要去找小心。”这已经成了他心头执迷不悟的魔咒。

    “唐心就是从那里消失的?那么六只手臂的女人呢?又在哪里?”我意识到他隐藏的内容不是一点半点而是很多很多。

    突然之间空气中响起了尖锐的鸽哨我在第一时间转头向着声音的来处一个披着黑袍的人凌空而立双臂向前平举拳头指向金蛋。

    “龙格女巫——”我能叫得出她其中一个身份。

    “就是她唐清!六只手臂的怪女人!”老虎嘶声狂叫。

    卫叔只做了一件事双手向背包里一伸随即布屑纷飞枪声大作。他的反应不可谓不快两柄微型冲锋枪的射击度更是快得惊人并且他一边射击一边向前飞扑将原本大概不到十五米的距离迅缩短为七八米。

    当龙格女巫出现时每个人的反应都是不同的与卫叔开枪射击同时生的还有两件事:红小鬼瞬间死亡;顾倾城跃向金蛋露了一手极度高明的轻功与我相比毫不逊色。

    红小鬼站在金蛋中央从头到脚忽然如一根被斧头劈中的木柴一分为二、二分为四、四分为八……或许只在一秒钟之内他的身体已经变为无数细条足有七八十根的样子四散倒伏下来。

    我起初听到的并不是鸽哨而是龙格女巫出致命一击时劲力撕裂空气的呼啸声。

    “她不是人……她不是人……”老虎喃喃低语着声音一经出立刻被卫叔手中怒吼的冲锋枪弹雨掩盖住。

    拥有六只手臂的女人自然不能称之为“人”而且她出的那一击如魔如魅也已经出了“武功、技击”的范围凌空而立时使用的更不是通常意义上的“轻功”。这一刻她就像一场无所不在、涵盖一切的噩梦把我们几个人紧紧地笼罩其中。

    我并不畏惧死亡只是不想面对这样一种结局潜意识中龙格女巫的任何一次出现都是一次寓意非凡的警示。

    再满的弹夹总有射完的时候枪声戛然停止卫叔在悬崖边缘马步站立依旧保持双臂平举的姿势。

    风吹起龙格女巫的黑袍鼓胀飘飞如一团诡异的蘑菇云等她双臂平举松开紧握的双拳时几十颗黄澄澄的子弹无声地坠向深谷。空手接住子弹这种高难度的动作对她而言胜似闲庭信步。

    “喂唐清你把小心怎么样了?把她囚禁在哪里了?”老虎奋力打破了沉寂。

    卫叔的手臂抖了抖已经千疮百孔的背包跌落在地一大把黄铜弹壳伴着呛鼻子的硝烟叮叮当当地弹跳出来。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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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版公告:《盗墓之王》
卷一繁体版上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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