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现代都市清妾TXT下载清妾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清妾全文阅读

作者:绾心     清妾txt下载     清妾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1877章

    若不是旁边还有宫人再收拾四爷等人用过的茶碗,她真恨不得狠狠扇自个儿两个嘴巴,怎么就那么管不住自个儿这张嘴儿,无缘无故地惹上麻烦,弄得自个儿里外不是人。

    一直和弘轩躲在门口偷听的小七,忙跑到了尔芙身边,轻轻拉了拉尔芙冰冰凉的手,轻声宽慰道:“额娘,您别生气,阿玛并不是故意要罚您,您别把那些人的酸话放在心上,其实小七和弘轩,还有阿玛都是知道的,您绝对不是想要挑拨茉雅琦姐姐和李庶福晋的关系,您就是太想要替阿玛分忧了!”

    “傻丫头,额娘不是生气,额娘是觉得下不来台。”尔芙拍了拍小七的脑袋瓜儿,伸手招呼过还在门口戳着的弘轩到跟前来,柔声解释道,她其实真的不是想要去挑拨李氏和茉雅琦的关系,她还没有那么坏,但是听着李氏那样说自个儿,她仍然还是会觉得脸红耳赤地臊得慌,尤其是当着府里头那么多人的面。

    说到底,还是她的虚荣心在作祟。

    明明就是她做错了,她认罚是理所应当的事情,可就是觉得不甘心,心里头不自在,想到这里,她勉强自个儿对着满眼担忧的两个小家伙儿笑了笑,一手领着小七,一手领着弘轩,沿着抄手回廊往正院走去,在心里头默默安慰自个儿,禁足半个月就当是给自个儿放个假,好好歇歇乏,至于说抄经就只当是练练字吧,这人的字就是一个人的名片,她堂堂四福晋,未来要母仪天下的皇后娘娘,总不能写出来的字就半点风骨都没有吧……

    抱着这样的想法,她心里头的委屈,似乎也消散了不少。

    至此,大年初二的四爷府正院,院门紧闭。

    尔芙换了身素衣棉袍,命人取来整卷的经书,盘腿坐在温暖如春的暖阁里,一手翻着泛着墨香的书页,一手握笔认认真真地抄着经书,整个人都沉下心来,嘴角挂着恬静的笑容,不去考虑外面的纷纷扰扰。

    只不过她想要静心抄经,外面的人却不会轻易放过她。

    其中最是上蹿下跳的就是被李氏当枪用的小乌拉那拉氏珍珠,她想着李氏之前和她说的那些话,以己度人的暗自思忖:这件事从头到尾,该不会都是尔芙这位嫡福晋见李氏和茉雅琦的关系疏远,想要借着茉雅琦,一举将明显在四爷跟前失宠的四爷踩下去,只不过却没想到李氏技高一筹,没有踩中尔芙特地为李氏设下的圈套,那她是不是可以趁机挑明此事,让四爷彻底看清楚尔芙的真面目。

    不过接连几次都没有能在四爷跟前讨到好,反而惹了一身骚,让珍珠也学聪明了不少,她并没有如以往似的忙三火四地跑到四爷那里去说三道四的,而是让身边的近身宫女偷偷将她心里头的猜测传了出去,企图通过舆论压力彻底让四爷正视尔芙的阴暗面,但是现下打理府中中馈的主事人是毓秀姑姑,这位在宫里头浸染半辈子的聪明人,比起尔芙的治家手段高超了不知道多少倍,当她发现府里头的犄角旮旯里出现了这样的传言,直接抓了两个传闲话传得最起劲的小宫女,杀鸡儆猴地当着府里头所有宫人的面,狠狠责罚了一番,又将人直接交给了慎刑司处置,直接将小乌拉那拉氏费心费力想出来的法子掐死在萌芽状态,同时还让人将这消息给前院忙着调查茉雅琦中/毒原因的四爷送了过去,提醒四爷,这禁足嫡福晋的举动,实在是太过不理智了些。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

    尔芙还没有抄完第一卷经书,就糊里糊涂地被放了出来。

    “毓秀姑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她收回毓秀交还回来的对牌和账本,有些摸不清头脑地急忙问道,到底是这个世界变化太快,还是她这智商就一直没有在线,怎么就一夜工夫就改了风向,难道是已经找到对茉雅琦下黑手的人了……

    想到这里,她的眼底升腾起了几分期许,眼巴巴地看着毓秀。

    说起茉雅琦的事,毓秀姑姑无奈地摇了摇头,也不知道是该说谁倒霉,这对茉雅琦下黑手的人就如同不存在似的,如果说尔芙的治家手段不高明,可是换了四爷和毓秀接手,仍然是毫无进展,要不是茉雅琦还躺在床上半死不拉活的,毓秀真怀疑是茉雅琦为了解除婚约才弄出来的这出闹剧,她深吸了口气,轻声劝道:“福晋,您也别着急,这件事黑的白不了,白的也黑不了,是谁做的,总逃不过天眼恢恢,早晚都能查清楚的。”

    “我知道,我是怕时间太久,耽搁了茉雅琦的身体。”

    “主子,恕老奴说句不好听的话,您最大的缺点就是心太软。

    这对人对己都是如此,也难怪您会招惹上这样的麻烦,若是换做其他人,绝对不会为了茉雅琦的事情,说出那么冒失的话来,老奴说句心里话,这茉雅琦是四爷的亲生血脉不假,可和您的关系,真没您想得那么亲近,您也犯不着将这份善心放在她的身上,做到本分就是。

    当然,这话要老奴来说,实在是有失体统,却是大实话。”

    越是和尔芙相处,毓秀姑姑就越是同情、可怜尔芙,如果让尔芙这样的女子嫁到普通人家,小日子一定会过得很好,她偏偏就嫁到了皇子府里,作为一位要攘内安外的福晋,尔芙心善这点就是最大的弊端,她做不到软硬兼施,也做不到心狠地看着其他女人生下来的孩子遭罪,若是四爷府的所有人都是这样性子的还好,但是不论是瞧着嫡福晋位子就眼红的小乌拉那拉氏,还是一直不能安守本分的李氏,都不是好相与的人,这也就弄得尔芙太过被动了。

    “吃一堑、长一智,我下次不会这么糊涂了。”尔芙笑着道。

    “主子心里有数就好,那老奴就不打扰您休息了!”有些话,还是不宜说得太清楚,毓秀见尔芙已经明白她话里的意思,微微点了点头,起身对着尔芙屈膝一礼,恭声告辞道。

    目送着毓秀姑姑离开上房,尔芙深吸了口气,让诗兰将对牌和账册都送到书房去,起身用凉水拧过的帕子擦了把脸,勉强自个儿重新打起精神来,也迈步来到了书房里,既然她不如土生土长的古代人擅长宅斗之术,那她就尽己所能地做好本分,不让人挑出错处来,笨鸟先飞早入林,她就不信她一个接受过高等教育的现代人,还真就斗不过这些个就懂得围着男人打转转的古代女人们了。

    斗志昂扬,战意十足……

    尔芙就差在脑袋上绑个红布条,写上奋斗、崛起这样激励人心的话语,意气风发地来到书房里,动作优雅且从容地坐定身子,拿过离开她手不过一日的账本,一手拿着炫彩坊精致的水晶笔,一手不熟练地扒拉着算盘珠,细细核算着每一笔支出,确定没有错账、乱账之后,她又拿出了白娇前两日交给她的物价清单,对照着大厨房那边叫过来的细账,一笔笔地清算着,绝不给任何人留下贪墨公中的机会,她这一忙活起来,倒是也就真的忘了那些烦心事。

    当夜色再次降临,静思居那边又闹起来了。

    李氏不知怎么好似才知道尔芙被解了禁足的消息,竟然直接就在茉雅琦的床前和四爷闹开了,四爷也是被气急了,抬手就给了李氏一巴掌,将李氏打得摔倒在了地上,最重要的是李氏的脑袋,还就那么好死不死地磕在床角的位置,摔了个头破血流,这女人破了相是大事,尤其是当着自个儿子女的面挨打了,李氏本就算不得是个多么贤良温慧的女人,登时就变身泼妇和四爷厮打了起来,然后就将四爷给挠了。

    尔芙一边发着牢骚,一边换上了要出门穿的锦衣袍服,“这李氏还真是一天都不能消停下来,烦死人了!”说着话,她顺手接过宫人送过来的鎏金手炉,坐上门口停着的暖轿,急忙赶到了静思居的院门口。

    而就在她走下暖轿的刹那,将袖筒和手炉交给诗情的瞬间,眼底闪过了一道精光。

    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大年夜那天是飘着雪花的大冷天,那些平日就待在暖阁里养尊处优的女眷,一个个都穿得厚重的大披风,怀里头抱着暖烘烘的手炉,太医在检查花厅里物品和食物的时候,因为各院女眷都已经回到各自院子里休息,所以也没有人注意到这点,也就一直都没有人想过要去检查这些女人使用的手炉、香料,那如果哪天某个人使用的手炉里是混入了某种药材,与茉雅琦调理身体的汤药相冲,也是可能会引起那样的中/毒反应吧。

    关于这点,她不肯定,却是产生了些许怀疑。

    不过她并没有那么急躁地想要去吩咐太医查证些什么,因为已经过去两三天时间了,足够对茉雅琦下黑手的人清理掉一切线索,现在她再匆忙去证实些什么,无非是让人再踩她一脚罢了,所以当她想到这点以后,便也就将心里头的怀疑压了下去,稳定心神地去专心处理静思居里的乱子了。

    一袭紫红色绣金丝暗纹的妆花缎锦袍,让尔芙显得威仪十足。

    她拧着眉头走进乱糟糟的内室,先是对着坐在美人榻上生闷气的四爷俯身一礼,随即扭头瞧了瞧还赖在地上哭哭啼啼的李氏,满眼嫌弃地撇着嘴儿,冷声吩咐道:“还不领你家主子去净室洗洗,这样披头散发的,像什么样子,传出去就不怕旁人笑话!”

    要说李氏这个人,也不知道该说她是聪明,还是傻,或者是说她心底对尔芙的恨意都已经压过了她对权势的期盼,一瞧见尔芙进门,眼泪也不再抹了,一副豁出去架势似的扑到尔芙的跟前,甩开要拉着她去净室洗漱的宫女,咬牙切齿的叫骂道:“笑话,笑话就让她们去笑话吧……

    妾身虽说身份不显,好歹也是这府里头的庶福晋吧,为了自个儿被人算计的女儿说上两句话就要被四爷这样打骂,妾身这脸面早就丢干净了,也就不怕再丢脸,死了倒是干净,总好过活着,继续丢茉雅琦和弘昀的脸,省得日后有人在弘昀和茉雅琦跟前,说起她们还有我这样一个不争气的额娘……

    反倒是福晋您,您瞧着妾身这样,应该很欢喜吧!”

    说完,她就已经张牙舞爪地往尔芙身上扑来,涂着淡红色蔻丹的手奔着尔芙的脸就抓了过来,吓得旁边宫女忙上前阻拦,要不是诗兰以身相替,抬手护住了尔芙娇嫩的脸蛋,就冲着李氏能将诗兰的衣袖抓破的那个力道,尔芙绝对会被李氏挠个满脸花。

    “还不将她拉出去……”一直坐在旁边没有说话的四爷见状,再也顾不上装深沉了,也顾不上脸面了,快步走到尔芙跟前,对着李氏冷声呵斥道,同时伸手招呼过苏培盛上前帮忙,免得那些个宫女做事畏首畏尾的,让李氏在这里继续胡闹,吵得茉雅琦都不能好好休息。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李氏再是挣扎,也终究拗不过这些宫女的齐心协力,她最终还是不情愿地被塞到了软轿里,被抬回了东小院去。

    好不容易恢复平静的静思居里,茉雅琦脸泛青灰地坐在床上,神情漠然地看着坐在床边的尔芙和四爷,沉默了半晌,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一句话都没说,也没有表示出对四爷和李氏的担心,拉着被子蒙住脑袋瓜儿就重新躺回到了床上,稀里糊涂地睡了过去。

    “这孩子……”四爷揉着被李氏抓痛的左腮下,叹气道。

    “太医有没有说她什么时候能够痊愈呢?”尔芙一边交代诗情回正院取薄荷膏和凝玉膏,一边关切地看着床上躺着的茉雅琦,低声问道。

    说起茉雅琦,四爷又是一声叹息,连话都懒得说了,伸手拿过了旁边角几上放着的脉案,递到了尔芙手里头。

第1878章

    没办法,废太子是他真心疼爱了三十年余年的儿子,虽然他知道胤礽的才能不足以承继大统,但是他却想要为胤礽安排一条能富足生活一辈子的后路,这条后路就是对胤礽表现得足够友善的老四,以前他也曾注意过三阿哥胤祉,可是从胤祉对老四下手这件事上来看,似乎唯一能接受废太子继续过富足日子的人就只有老四了。

    虽然张廷玉没有看到老四,却带回了韩大夫记载的脉案。

    康熙帝召宫中值班御医过来看过了,风险很大,作为帝王,他不能流露出后悔,但是作为父亲,他又怎么会不心疼老四,让老四接受种痘是他安排下的,他承认他到底是自私了些,如果换做是老二胤礽的话,他应该是舍不得的吧!

    懊恼、自责、无奈、苦涩……

    种种滋味如同雨后春笋似的在康熙帝的心中钻出来。

    他现在唯一能为老四做的事情就是肃清老四府里头的钉子了。

    与此同时,他也下旨解了德妃娘娘的禁足。

    大着肚子的尔芙,已经被韩大夫和秦大夫合力赶出了四爷居住的暖阁,虽说她是接受过种痘,不会再次感染天花,但是她肚子里的孩子并没有抵抗力,而且多日来心思不宁,让她肚子里的孩子已经有些不好,要是在这么折腾下去,估计不等四爷这边好起来,她就要彻底病倒了。

    “主子,您吃些东西吧!”距离暖阁最近的一处偏殿里,丫儿扶着坚持守在窗边望着暖阁方向的尔芙,轻声劝说着。

    尔芙微微摇了摇头,她并非故意要折腾身边婢女,也不是存心糟蹋自己个儿的身子,她实在是没有胃口,连已经很久没有出现的孕吐都出现了,满嘴苦味,脑袋嗡嗡疼,却就是吃不下、睡不着,她也知道她这样不妥,可是她就是放心不下,偏偏她现在怀有身孕,不能服用安神茶这些药汤,全凭着意志力硬挺……

    呼……望着窗外的空旷,她幽幽叹了口气。

    不能这样下去,打起精神来,肚子里的孩子需要营养…

    她就这样碎碎念的给自己洗着脑,终于勉强自己个儿喝了小半碗粥,加了药材熬煮的米粥,十分软糯,味道却并不好,不过也是没办法的事情,不吃这些药膳的话,她的身体就更加吃不消了,与其强逼着自己个儿吃了吐、吐了吃的难过,还不如就这样,如果不是没有榨汁机,她都恨不得直接喝药汁过日子了。

    这般想着,尔芙扭头看了眼窗台上放着的自制日历。

    四爷的危险期是两天前开始的,按照秦大夫和韩大夫的说法,全过程需要小半个月,但是四爷的情况和寻常种痘的过程,又有些不同,按照正常种痘的过程,疹子是从脸颊、四肢扩散到全身的,开始是就是一颗颗不起眼的小疹子,然后一点点地红肿,有的时候会因为感染化脓,演变成全身脓肿的症状,全过程需要半月左右,然后才一点点得消炎结痂,而四爷身上的疹子则是很突然就全部冒出来的,跳跃过了一点点恶化的过程,让没经验的两位老先生有些拿不准主意。

    这会儿,她有些后悔让瑶琴匆忙打发走张廷玉了。

    她其实并非抽不出一点空来见张廷玉,实在是她不想再引起其他人对四爷的注意,不愿意病中的四爷成为其他皇子的眼中钉,但是送走了张廷玉以后,她又有些后悔,如果她之前见张廷玉的话,她就可以让张廷玉从宫中取出四爷之前的脉案来,让两位老先生有个参考,毕竟宫中脉案记载,远比现代医院的病例更加详细,包括一些会引起不适的药材等等都会记录在册,还有之前四爷吃过的方子,也会一一记录在案,可是现在后悔已然来不及了。

    她也唯有暗恼自己个儿的思虑不周,研究着让伊尔泰回宫跑一趟,偷摸将四爷的脉案带过来,相比于四爷的性命,其他的事情都需要靠后,哪怕让所有人注意到她这个本该已经死了的女人又如何,不过就是早些面对流言蜚语而已。

    好在,康熙帝是个很细心的帝王,当他知道诚亲王将他早准备给四爷的太医拦到自己个儿府上,身边只有两位民间大夫伺候的时候,他就已经命人去太医院取四爷的脉案了,尔芙的担心,他同样也有所准备,也正是因为想将这事做得更加隐蔽一些,这才耽搁了些许时辰,没能让张廷玉带着脉案来行宫。

    夜半暮色起,一盏盏昏黄的宫灯,照亮着这方小天地。

    尔芙裹着外袍,趴在窗边,隔着窗子看着被粗布条捆在床上的四爷,眼泪就如同断了线的珠子似的吧嗒吧嗒掉着,以前总是听旁人说恨不得代替某个人去痛苦,她一直觉得这种便宜花话说起来,当着很能哄女孩子高兴,却从未有过亲身体验,但是现在她真的感觉到了那种豁出去的感觉,因为看着眼前的男人难受,她竟然比死要更痛苦。

    呼……

    高烧、红疹,让四爷一直在半睡半醒中挣扎。

    浑身上下蚀骨般的刺痒,让他如同疯汉似的挣扎着,这种痛苦难忍的时候,唯有窗边那抹尔芙的倩影,能让他暂时平静下来。

    他其实并不是个很能忍受痛苦的硬汉,小时候的他渴望得到德妃娘娘的关爱,嫉妒倚在德妃娘娘怀里撒娇的小十四,但是他学问不如三哥胤祉出众,弓马骑射更是比不过大哥胤禔,甚至连比他年幼的老八、老九一小堆的弟弟都赶不上,太多注意力都被胤礽分走的康熙帝不会注意到他,偏偏他满肚子的委屈没地方说,只能拿房间里的家居摆设出气,又经常会磕碰出伤口来,每每这个时候,他就希望德妃娘娘能关注到他,结果自然是不言而喻。

    他希望得到的关注,从未出现过,他便更加地愤怒、嫉妒,变本加厉地拿身边的家居摆设出气,如同恶性循环一般演绎着这一幕,最终他喜欢摔东西的恶习被康熙帝发现,落了个‘喜怒不定’的四字评语。

    虽然后来他努力克制自己动怒生气,心里头的委屈和不甘,却从未消失过,积压在心底的委屈就如同一只魔鬼般渐渐成长、渐渐壮大,就在他打定主意要和其他兄弟合力把那个占据了皇阿玛太多宠爱的二哥,也是唯一一个在他最困难时候帮助过的他的好兄长拉下太子宝座的时候,他遇到了如阳光般温暖的尔芙,尔芙并不比其他女子娇媚,也不如其他女子能言善道,但是她不经意间流露出的关心,让他着魔似的迷恋上了这个有些呆、有些蠢的小姑娘,让他心里的戾气渐渐消散,让他终于看清楚了康熙帝和德妃娘娘、小十四等亲人对自己的关心,让他明白他其实并非自己以为的那般孤单可怜,让他没有在愤恨嫉妒之下做出伤害二哥胤礽的事情,让他不用故作坚强的竖起冰山,拒绝其他人的靠近,最终赢得了康熙帝对他的看重。

    以前,他或许还看不清,但是当他真正感觉到死亡的脚步一步步逼近的时候,他很庆幸没有做出让自己后悔的决定,也许按照他原本的想法是能顺利登上帝位,但是那时的他是一个孤单的人,比起那样的自己,他觉得现在的自己更加幸福些,起码他知道他的离去有人是真心舍不得的,比如窗外那个一直偷偷望着自己的小妮子。

    若说他这辈子最对不住的女人是谁?

    不是乌拉那拉氏,也不是最早陪伴自己的李氏、宋氏,而是这个被四爷府所有女眷针对着的小妮子,小妮子有句话说得对,当你真心喜欢上一个人的时候,又怎么能接受他和其他人卿卿我我呢,如他就是,他连小妮子和小七、弘轩说话,疏忽了他的时候,心里都止不住的泛着醋意呢,偏偏这妮子将所有的嫉妒都压在了心底,从未在他跟前说过其他女人的坏话,也没有想过要去陷害哪个她嫉妒着的女人,只是赖在他的身边,珍惜他在的每一刻,用那丝温暖牵引着他不自觉地往西小院那处桃花源走去。

    只是他却到底在地位和爱情之间,冒险选择了地位。

    如果再给他重新选择一次机会的话,他还会不会选择地位?四爷心里没有答案,他不会去后悔自己的选择,他会努力让自己活下去的,他有些疲倦地闭上了眼睛,嘴角噙着一丝温暖的笑容,想着等他病愈康复就能迎娶这个有些娇气的小妮子,总觉得心里头暖暖的。

    当夜,四爷又一次渡过了危险。

    韩大夫擦着额头上的汗珠子,连声叹气地走出了殿门,瞧着站在窗外不知道多久的尔芙,连发梢都被露水打湿的尔芙,微微摇了摇头,接过宫人送上的热水盆洗了洗手,又用早已经用药水泡过的湿帕子擦了把脸,免得将病菌带出暖阁的范围,影响到宫中伺候的其他宫人,这才迈步来到尔芙的身边,示意尔芙抬起胳膊,站在廊下替她凝神把脉。

    这都成了例行公事了。

    一碗碗安胎药如同三餐似的喝着,好在肚子里的孩子似是能明白她的心情一般,并没有在这会儿和她闹别扭,一直很安静地待在她的肚子里,时不时地翻个身儿,安慰一下她这个糊涂的额娘,提醒她要按时吃饭、按时休息,不要饿坏了自己。

    就尔芙的脉象,连韩大夫和秦大夫都觉得意外。

    尔芙这胎一直不稳,又经历过大量失血、跌撞等意外,偏偏就在他们都以为尔芙会将这胎折腾掉的时候,一次次的出乎他们意料的度过危险,两位老大夫私下都脑洞大开的探讨过,会不会是天上真的有神佛庇佑,保佑着尔芙这个良善的女子能得偿所愿,毕竟不论是尔芙腹中的胎儿,还是暖阁中的四爷,两个都是命悬一线的危险,偏偏就一次次地熬过去了。

    照例是一碗煎得浓浓的安胎药,尔芙被苦得直吐舌头。

    “东家,四爷喝过药,怎么都要睡个小半天才会醒,他身上的脓包都有小老儿调制的秘药止痒,保管不会扰了他的好梦,您也趁着这工夫回去好好歇息下吧,您就算是不顾及自己个儿,也得想想您肚子里的孩子,只有您休息好了,才能更好地陪伴四爷呀!”韩大夫没有和尔芙掉书袋,也没有和尔芙强调她的身体多么的虚弱,他知道和尔芙说其他话都没有用,唯有用她肚子里的孩子和病在床上的四爷说事,这位不听话的东家才会好好回房休息一会儿。

    果然,韩大夫的话音一落,尔芙就笑着点了点头回去了。

    只是她没能休息多一会,便被暖阁那边传来的动静吵醒了,她披着随手在京中采买回来的细棉布袍子,脑后扎着个马尾就走出了房间,正巧瞧见小乌拉那拉氏不管不顾往暖阁里冲的样子,她有些反应不过来的愣在了当场,还没来得及说话,便瞧见小乌拉那拉氏奔着她来了。

    “你怎么在这里?”小乌拉那拉氏如同疯婆子似的披头散发地冲到同样衣容不整的尔芙跟前,翘着兰花指的手,指着呆滞住的尔芙,冷声质问道。

    你妹……

    谁能告诉她,眼前的小乌拉那拉氏怎么出现的!

    答案,无比坑爹。

    尔芙能连蒙带哄地进了行宫,坐着挂了四爷府灯晃马车过来的小乌拉那拉氏,一路大撒银子地开道,想要进来就更容易了,只不过她并不如尔芙的来意单纯,她早就接受过种痘,心知自己个儿绝对不会被四爷传染,自然乐意来四爷跟前刷刷好感度了,想着四爷现在正病得难过,她有着如花美貌,再温柔地在床前照料几日,就凭四爷知恩图报的性子,她以后还需要担心在府里的地位不稳固么!

    这都是四爷府解封以后,她额娘托人传信给她,她才想到的。

    她顺顺利利出了府,特意从家里头调来了几个能干的婆子跟着,想着她就做些个端茶递水的细致活就好,一路打算得好好的,却没想到一进就被苏培盛没有眼力的拦在了暖阁外面,她还没来得及和苏培盛好好说道说道,便瞧见苏培盛求助似的望着廊下的偏殿,而她一扭头就看到了站在那里的尔芙。

第1879章

    原本跟在身边伺候的丫儿和白芷等人都不知道去了哪里,身边跟着伺候的都是一个个闭口不言的陌生宫人,唯一还算比较熟悉一些的就是德妃娘娘身边的毓秀姑姑,只是毓秀姑姑也不过就是送些吃食、药汤等入口的东西,便很快离开了。

    照说尔芙的身份是不适合出现在这里的,但是康熙帝是一位一言九鼎的帝王,他一句话,便是最善于挑毛病的御史言官都不会挑刺,所以尔芙就这样稀里糊涂地被挪了过来。

    当然,康熙帝做出这样的安排,也不是纯无聊闲的。

    老八安排的几道后手,到底是起了些作用的。

    昨个儿下午,宗人令和大理寺卿、都察院左右都御史齐齐入宫,将瓜尔佳祜满做出藏匿罪臣之后的事情扒了个干干净净,和妃娘娘身为后妃,当然可以免责,顶多就是被康熙帝厌弃,却能保住一条小命,但是尔芙这个亲王侧福晋是不再豁免的范围内的,这些人进宫的目的就是想要探探康熙帝的口风。

    这些人都同老八一样小看了康熙帝这位帝王的肚量。

    昔日被鳌拜把持朝政、阻拦其亲政,与康熙帝而言是耻辱,但是他却并非是个没有容人之量的帝王,他更不觉得区区一个遗腹女留下的子女能影响到他什么。

    当初,他能追封已逝的鳌拜就已经说明他放下了。

    只是鳌拜性格暴戾,又把持朝政多年,得罪的人不在少数,所以当他拿下鳌拜以后,那些曾经被鳌拜打压的家族和官员,自然不会放过找鳌拜亲族麻烦的机会,他不愿意让刚刚平稳的朝政在造成不必要的波动,也确实有想法敲打敲打太过跋扈的瓜尔佳氏一族,便坐视不理,但是这些过去了,这点报复心早就磨灭了。

    除此之外,康熙帝也有些私心。

    如果瓜尔佳尔芙不是那么得老四看重的话,兴许他也会为了避免麻烦的顺着宗人令等官员的意思,将其圈禁起来,过个三五月工夫就让其病故等等,但是瓜尔佳氏不但得了老四的看重,又为老四生养几个孩子,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弘轩那孩子又是老四暗定下的继承人,他实在是不愿意为了这些旧日往日,便弄得弘轩那孩子和老四生分了。

    可但是朝上那些官员的意见,他也不能完全无视,而且瓜尔佳氏罪臣之后的身份被揭穿,别说是被扶正为继福晋,便是侧福晋的位子都难以坐稳,为了不让旁人非议弘轩的血统,他这个做祖父的皇爷爷,也该好好想个法子。

    一来二去,他就想出了这么个暗度陈仓的法子。

    他决定明面上圈禁、赐死侧福晋瓜尔佳氏,背地里则将瓜尔佳氏安排到老四的皇庄上去待产,待她平安产下子嗣以后,再另外给她寻个合适的娘家,将她名正言顺地重新嫁给老四为继福晋。

    他做了这么多,自然想要折腾折腾给他带来麻烦的老四了。

    三希堂里,尔芙穿着一袭素雅清淡的旗装,一头乌发松松垮垮地挽着个麻花辫儿,发尾缀着几颗珍珠攒的精致发圈,正对着康熙帝见礼。

    康熙帝笑着斜了眼追过来的老四,微微抬手,示意尔芙身旁伺候的宫人扶起她,重新坐在铺着锦缎褥子的暖炕上,这才撩着袍摆坐在了魏珠搬过来的宝座上,语带几分关切的轻声说道:“你身子还没有大好,这里也没有外人,你也就不要拘着这些个俗礼了。”

    说完话,他将注意力落在了老四的身上,“瞧瞧你刚刚那副急赤白脸的泼猴样子吧,要是朕真的将你的侧福晋圈禁起来,你是不是还打算拆了朕的养心殿呢,你就不怕朕治你个大不敬的罪过,当真是迷了心窍了!”

    “儿臣知罪,认打认罚,只求皇阿玛能让儿臣将瓜尔佳氏接回去。”老四取下头上镶东珠的亲王帽冠,一个头重重磕在地上,肯声答道。

    “哼,你的错么,朕先给你记下。

    至于说你要接回瓜尔佳氏的事情,朕还有几句话要问问瓜尔佳氏,才能再做定夺。”私底下的康熙帝,收敛了高居庙堂的威压,与寻常人家的老人一般无二,他抬了抬手,让魏珠上前扶起了请罪的老四,转头看着满头雾水的尔芙,简单说了说朝上的事情,接茬问道,“刚刚养心殿的动静,想来你也听了个差不离吧,为了能保住你这条性命,老四可是真的豁出去了,如今朕想要问问你,你可愿意舍弃了侧福晋的身份,以格格的身份跟着老四回去,毕竟罪臣之后的身份,若是朕半点责罚都没有,难以堵众人悠悠之口。

    当然,如果你不愿意的话,朕也不会要了你的性命,更不会将你圈禁到宗人府,顶多就是将你送出京去,到时候你也可以获得另外的身份,虽说不能再嫁娶,却也不会遭人另眼相看。

    现在朕将选择的权利给你,你怎么选,朕都不会怪罪你。”

    话音落,四爷就忙着要开口解释,康熙帝一抬手,示意魏珠上前挡住了面露焦急的老四,只专注地看着眼中幽光闪烁的尔芙。

    从侧福晋到继福晋,再到格格……

    对于这些明面上的地位,她既看重,又并不那么看重。

    她看重是希望能名正言顺的陪伴在四爷身侧,她希望她的子女能摆脱庶出的名头,她不看重是因为早就爱慕上了四爷,她愿意陪伴这个男人过一辈子,并非是看重他的权势,而且四爷为了能保住她的性命,那般恳求康熙帝,她不能说是半点不感动。

    如岔路口似的选择就摆在眼前,她没有太多迟疑,便选择了一条看似艰难的路,打定主意跟着四爷回府,哪怕就是做个小小的格格而已。

    别以为尔芙单纯就是傻子,她才不信康熙帝会让她离开。

    当然,从心而论,她也是真心舍不得四爷的。

    “这傻小子比朕更有福气……

    既然你们俩是真心相许,朕也不愿意做棒打鸳鸯的坏人。

    只是还是要委屈你些日子,先去到老四在小汤山那边的皇庄休养些日子,待京中这边的事情有了一定,朕再让老四去接你回京!”康熙帝颇为感慨地叹了口气,将早已经想好的打算和老四、尔芙简单一说,便定下了基调,将三希堂让给这对即将分别好些日子的小两口说些私房话,领着殿里伺候的宫人和魏珠回到了养心殿的明堂中,专心处理朝堂大事去了。

    尔芙这点小事于他,不过就是个打发时光的小插曲罢了。

    日落暮鼓,四爷这才恋恋不舍地出了三希堂,尔芙也是眼泪汪汪地趴在窗前目送着,已经用过晚膳的康熙帝,坐在东暖阁的明窗前,看着眼前无比好笑的一幕,心下一动的提笔将这事写在了手边自己记录的起居录中。

    说是起居录,其实就是康熙老爷子写的日记。

    若是有人找到他之前写过的那些起居录,往前翻一翻的话,定会发现大部分内容都是关于他的一众儿女的各种趣事,就在老四以为他们不被康熙帝看重的时候,其实康熙帝并没有完全疏忽其他的子女,只是他对子女的爱太过深沉、隐蔽,所以大部分都不知道罢了。

    康熙帝将写好的起居录放在挂锁的锦盒中,这才安排送瓜尔佳氏出宫的琐事,他叫了魏珠到近前,轻声交代了几句,特地选了最是忠于瓜尔佳氏一族的侍卫统领伊尔泰入宫,护送着瓜尔佳氏往老四在小汤山的皇庄去。

    交代好尔芙出宫的琐事,关于瓜尔佳氏病逝的消息就传开了。

    他命魏珠取出他在内务府私库的记档册子,随手勾选了几样珍稀古玩赏给了老四,让这出戏更真些,毕竟这京中权贵人家,谁人不知道老四很是看重瓜尔佳氏侧福晋呢,而瓜尔佳氏又是在宫中出事的,甭管是谁动的手,但是作为天下至尊的皇帝,总归要有些表示才好。

    一些更了解内情的人,那更是叹了句皇室冰冷无情就算了。

    而此时已经被传病故的尔芙,则已经安安稳稳地到了小汤山的皇庄,她在府里就用惯了厨子小生子和瑶琴等婢仆,则也被四爷送了过来,就连在宫里保住她腹中胎儿的太医梁宇轶都过来了,这一众人不被人注意到,也亏得老八福晋郭络罗氏大闹宗人府,转移了京中权贵官宦人家的注意力。

    “让人把这信发出去吧。”随着她的死讯传开,尔芙最是放心不下的就是在外游学的弘轩那孩子,有了弘晖给的前车之鉴,她虽然担心行踪外漏,坏了康熙帝的苦心安排,却也怕冲动之下的弘轩做出错事来,她冒险写了一份信,交到了瑶琴手里,轻声嘱咐道,“若是伊尔泰不同意,你就把四爷交给你的那块玉佩给他看,让他将这信转交到四爷手里头。”

    “奴婢这就去办。”瑶琴接过信,郑重点头道。

    被四爷重新调到尔芙身边伺候,她清楚地了解到尔芙现在是最危险的时候,京中已经传遍了瓜尔佳侧福晋病逝的消息,若是尔芙在小汤山的皇庄上出了事,那可真就算是让人钻了大空子了,便是四爷想要替尔芙报仇雪恨都做不到,毕竟一个死人,怎么可能再死一次呢!

    不过就算如此,她也没有拒绝尔芙的吩咐。

    虽然她还没有成亲嫁人,但是跟在尔芙这么长时间,她比旁人更明白尔芙对孩子的看重和珍视,弘晖阿哥出的事情,瞒住了京中的寻常百姓,也瞒住了满朝文武大臣,却瞒不过瑶琴这个尔芙的身边人,在瑶琴看来,弘晖阿哥和嫡福晋乌拉那拉氏的母子情,比起尔芙和弘轩阿哥,那差得不是一星半点,连弘晖阿哥得知乌拉那拉氏病故真相都能做出那么胆大妄为的事情来,她完全想象不到,若是有心人将尔芙被病故的事情,故意传给在外游学的弘轩阿哥知道的话,弘轩阿哥会做出什么样的傻事。

    为了不出现父子相残的事情,她觉得尔芙此举做得很对。

    不过她并不打算通过炫彩坊那边传信,现在尔芙病逝的消息传扬得尽人皆知,盯着销金窟似的炫彩坊的人,怕是不在少数,这些人或是因为贪婪、或是因为野心,总之都可以说是尔芙的对手,这信要是被这些人拦下了,那可真就坏了大事了,所以她找到在前院歇息的伊尔泰,便直接让他将这份信通过秘密渠道送往四爷府了。

    信是通过信鸽发回来的,四爷收到信的时候,也正在写信。

    一摞罗纹纸,已经写满了一小半……

    其中除了一封写给尔芙的信外,还有写给在外游学的弘轩,以及打理尔芙在外产业的大掌柜的白娇的,尤其是写给白娇的那封信,格外的厚,他倒不是要和白娇说什么私房话,也不是他起了什么花花心思,而是他担心尔芙被病逝的消息一传扬开,那些早就眼红炫彩坊、百味居等几处产业的人对白娇下手,他不忍心尔芙的一番心血白白便宜了旁人,自然要细细安排。

    若是以往,他这个皇室亲王往外一站,便可以吓退所有起了贪心的人,但是现在他必须表现得和尔芙断了一切联系,这样才能保护好在小汤山养身体的尔芙,可就凭着明面上尔芙留下的唯一子嗣小七,想要防住那些个起了贪心的恶人就有些麻烦了。

    只是他的担心是没有机会成真的。

    尔芙之前曾想过假死遁走的事情,虽然最后没有成行,但是白娇却已经做了些准备,其中女人坊和炫彩坊的秘密最多,她把在这两处产业做活的所有人都签了死契,一些不愿意签死契的人,均被她打发到不重要的岗位上,所有死契都在府衙做了备案,也不怕有人做逃奴,这些死契和各处铺面的房地契,都是落在一个不起眼的小人物身上的,而这个小人物的死契,则一直牢牢攥在尔芙的手里头。

    也就是说尔芙离开,但是这些东西都是有主的,而且只要尔芙回来,这些东西就能名正言顺的收回来,便是有朝一日尔芙改头换面,也可以凭借手里的死契,将产业都收拢到名下。

    不得不说,白娇这点小聪明是帮了她和尔芙大忙了。

第1880章

    两位老大夫医术高绝,德行更是没的说,不然也不会舍弃权贵官宦人家的邀请,留在尔芙开的仁济堂里做坐馆大夫,他们本就欣赏瓜尔佳氏待人宽厚的性子,也佩服尔芙对穷苦百姓赠衣施药的行为,怎么可能会在尔芙为难的时候就撒手不管。

    两人对视一眼,齐齐伸手扶起了尔芙。

    “侧福晋说着话就是打我们的脸了,您待我们这些大夫如何,我们心中有数,眼下您遇到难处了,咱们哪可能袖手旁观,若说要怪您,也只怪您不信任咱们,居然还让旁人送帖子来请咱们。”韩大夫年过六旬,子孙绕膝,性格越发随和,抛开问诊时候的庄重样子,私下就如同个顽皮的孩子似的,他笑着将袖管里的帕子递给尔芙擦拭眼泪,轻声打趣道。

    一旁站着的秦大夫,也是满脸真诚道:“咱们旁的不敢说,这把脉看诊的工夫,绝对不比宫里头的太医差多少,您就只管放心,咱们不治好了四爷的病,您赶着咱们走,咱们都不走,都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咱们有机会救下亲王一命,那可比救寻常百姓百人千人,还要更加有功德,再说谁不知道咱们四爷家里有个多宝娘子,咱们可得趁着这机会狠狠赚一笔呢!”

    人有的时候就是这么奇怪。

    孤身一人的时候,受了再多委屈,也并不会委屈流泪,只会故作坚强的告诉自己,我很好,可是一瞧见家中亲人,这眼泪就如同开了闸的水似的止不住,虽说韩大夫和秦大夫不是尔芙的长辈,但是眼瞧着两位头发花白的老人细声细语地哄着自己个儿,尔芙还是觉得心里头酸酸的,眼圈也有些红了。

    她强作镇定地拱了拱手,客气地让两位大夫上车稍等片刻,转身跟着手握宫中侍卫腰牌的伊尔泰往行宫走去,别看这行宫破破烂烂,一副要倒塌的危房样子,但是也不是小老百姓就能随便进入的地方,该有的守卫,总还是有的,要不是身边有伊尔泰跟着,尔芙还真不知道该怎么进到行宫去见四爷。

    伊尔泰,宫中侍卫统领之一。

    镂金镶玉的腰牌一拿出来,守门的兵丁就叮叮当当跪了一地。

    尔芙躲藏在灯光找不到的阴影中,俯首帖耳地做着摆设,若是忽略了她隆起的小腹,谁也看不出半点破绽来,只当是宫里出来的小宫女一名。

    瑶琴穿着一袭暗紫色绣玉兰边牙的大襟旗装,大步走上前。

    她假扮的是宫中掌事宫女,亏得她曾经在宫里待过,不然还真学不会那副狐假虎威的架势,她单手抚着抹了桂花头油的发鬓,不紧不慢的说道:“咱是贵妃宫里的,听说雍亲王染疾,贵妃娘娘仁慈,特地赏了两个小宫女过来伺候着,免得行宫这边的宫人粗手笨脚的,伺候不好雍亲王。”

    贵妃娘娘在宫里头的地位很尴尬,无子无女,又不执掌六宫,偏偏占着贵妃的位分,但是谁也不敢小看了出身佟佳氏的她,毕竟人家和康熙老爷子沾亲带故的,便是不看僧面看佛面,也得给人家个脸面,尤其无子无女的,不论是宫中老人的四妃,还是新进宫的宠妃,谁也不会和她过不去,她又不多事,安安稳稳地过着自己个儿的小日子,倒是也没有冤家对头的。

    不过佟佳贵妃为四爷操心,旁人也不会多想。

    毕竟当初四爷曾经是佟佳贵妃姐姐的养子,总有那么一丝情分在,守门兵丁中,很快就有一个领头打扮的侍卫上前,对着瑶琴一拱手,道:“小人见过姑姑!”

    “别摆这些虚架子了!

    咱从宫里出来,这路上累坏了,可等着进去歇息呢,你该检查检查,要是检查完了就抓紧让咱们进去……”瑶琴很好的演绎了一位狐假虎威的刁奴,那模样瞧不出来是来伺候人的,还是来当主子享福的,满眼地不耐烦,半点好脸都没给守门兵丁瞧,更别提尔芙提前准备好的那些打发小鬼儿的红包了,但是她这副样子,倒是更加让兵丁相信眼前这伙人都是贵妃安排过来的人了。

    毕竟这种倒霉差事,要真是娘娘跟前得脸的人,也不可能被安排过来,只有那些个脑子不聪明,却偏偏以为自己个儿得主子眼缘的糊涂蛋,才会被安排过来。

    既然有人急着进去找死,他们又何必做那个拦路的小人呢!

    被瑶琴说出一肚子的兵丁,连眼皮都不抬一下的就摆手放行,让人打开了行宫大门,直接让瑶琴她们和随行马车进去了,左右被发配到这里来当差的宫人都是些个可怜人,和他们这些个不受家族看重的倒霉蛋一样。

    顺顺当当进了行宫大门,尔芙又是一阵心惊。

    入目皆是歪歪斜斜的破烂殿宇,脚下是坑坑洼洼的土路,零星几盏灯火,也多是来自宫人休息居住的低矮屋宇,一行人稀里糊涂地摸到了后宫位置,总算是找到了一间有光亮的宫室。

    这里应该就是四爷居住的地方了吧。

    别看所有宫室都那么凌乱破旧,还不如奴仆们住的低矮屋宇完好,但是主仆有别,哪怕是四爷想要住到矮屋去,行宫里伺候的宫婢也不会肯的,尔芙深一脚、浅一脚地来到了殿门口,伸手接过瑶琴用药水浸泡过的口罩,仔细戴在脸上,轻轻叩响了殿门。

    殿中,很快响起了苏培盛的声音,殿门也随之打开。

    只一眼,尔芙眼圈里打转的眼泪就留下来了。

    空荡荡的宫殿里,铺着残缺不全的青砖,斑驳的墙面上,还悬挂着看不出本来颜色的水墨画,几张缺胳膊断腿的家具,歪歪斜斜地摆在殿中,一盏豆大的油灯是殿中所有光亮的来源,内殿里的一张掉光了黑漆的床上,四爷身上搭着一床灰突突的被子,满脸通红地躺在上面,也不知是睡着了,还是睡着了,轻声说着呓语。

    “瓜尔佳主子,您怎么来了……”苏培盛看着眼前穿着素朴的尔芙,先是一怔,随即满是惊喜的唤道,忙打千儿问安,让开了殿门口的位置,引领着尔芙来到了四爷的床前,轻声唤着昏睡着的四爷。

    “先别叫你们主子爷,快帮忙把我带来的东西都搬进来吧。”

    来之前,尔芙曾经想象过四爷现在所处的环境,却也没想到是这般凄凉的境遇,并没有准备家具床铺这些个华而不实的东西,只是让人采买了几床厚实的铺盖、干净的衣裳等等东西,但是看着四爷脸颊凹陷地躺在那张掉光了漆色的床上,她无比后悔自己个儿的理智,像四爷这样子的皇子,怎么能生活在这样简陋的环境中,别说是病着,便是没病,单看着眼前的处境,也会气个半死吧。

    她心疼地拂过四爷的脸颊,感受着四爷身上的温度,没有旁的心思,忙招呼着两位老先生进来给他把脉。

    天花是一种很危险的烈性传染病,潜伏期在半月左右。

    现在,四爷的脸上、脖颈等露在外面的肌肤上,已经能看出浅红色的细密疹子,显然是已经开始爆发出来,她不敢再耽搁时间,说那些有的没的的情话,她只想四爷能尽快康复起来,她和四爷还有大把时间亲近。

    反之的话,她简直不敢想象。

    两位老先生也不耽搁时间,戴着浸泡过药水的帕子,快步来到四爷跟前,一人把脉,一人检查着四爷舌苔、皮肤等各处外表情况,然后再互换位置的重新检查,最终两人一碰头,似乎四爷的情况并不是尔芙想象得那么严重,并非是体内爆发出来的天花,而好似是接触到了天花病患曾用过的东西,这才被传染上,换句话说的话,四爷现在就是在经历一场很危险的种痘过程,只要用药得当,危险性并不高。

    “老先生,四爷的情况怎么样?”尔芙焦急问道,两位老先生把过脉就在那傻愣愣地不说话,她心里头好怕,就这么一眨眼的工夫,她心里已经想象出了四爷死亡的样子,要不是白芷在旁边扶着她的话,她已经腿软的坐在地上了。

    秦大夫上前一步,对着尔芙拱手道:“侧福晋,稍安勿躁。

    小老儿这就和韩先生去开方子,您可以先安排人替四爷擦拭下身子降温,再给那些疹子上些药膏止痒……四爷的问题不大,您并不需要太担心。”本来最后一句话,秦大夫是不打算说的,这也算是做大夫的留一手吧,不愿意把话说得太满,怕出现意外以后,病患家属会迁怒到自己个儿身上,但是瞧着尔芙大着肚子,却不得休息的样子,他到底是不忍心让尔芙继续担心。

    望闻问切,作为一个合格的医者,他能看出尔芙这胎并不是很安稳,稍有不慎,怕是就会有流产的风险。

    只是不亲眼看到四爷康复,尔芙哪能安心。

    她微微点头,扶着白芷的胳膊,如幽魂般来到了正殿堂上,命人照着两位老先生合力开出的方子抓药,又交代白芷去抓紧烧热水,准备烈酒等东西去了,便呆呆愣愣地看着床上的四爷出神了。

    烧水,找烈酒,那就需要找到膳房。

    只是眼前黑乎乎的行宫,全然陌生的白芷,哪里去找膳房,再说她也根本支使不动行宫里的宫婢,拎着灯笼在附近走一圈,没有半点收获的白芷,叫住了正搬东西的苏培盛,低声询问了几句后,无奈地回到了殿中,对着尔芙道:“奴婢无能,没能找到膳房……”

    后面的话,尔芙也不需要她说了。

    若是冷静状态下的尔芙,根本不会让白芷去做这样的无用功,也亏得采买的东西足够多,除了尔芙和两位老先生乘坐的马车,另外拉东西的马车就有三辆之多,她抬手一指停在殿前的车驾,冷声吩咐道:“让她们抓紧把车上的东西卸下来,把车劈了做柴火烧热水,至于烈酒,让苏培盛拿着银子去找膳房那边要……”

    说完,她就气呼呼地走到了廊下,吩咐苏培盛去办事了。

    没办法,苏培盛比她们来行宫来得早些,总比她们能熟悉这里,她不但生气行宫的宫婢太慢待四爷,更气四爷身边的奴才,往常跟在四爷身边的奴才,绝对不止苏培盛一个人,而眼前除了苏培盛在,她就再也没瞧见第二个人了。

    药罐、红泥小炉、红箩炭、黑炭、被褥、铜盆、皂角……一应家伙式,很快就被送到了正殿之上,这也是没有办法,除了摆在殿里头,便也没有地方存放这些东西了,再说他们也怕找东西的时候,再没必要地浪费时间,左右主子们都不计较这些东西堆在殿里头乱着了,他们这些奴仆更是怎么顺手怎么来了。

    除了各种必要的家伙式被搬进来殿中,蔬果、肉蛋等尔芙命人特地从京中采买的食材,也纷纷都被从马车上挪了下来,没办法,谁让苏培盛嘴快说出四爷一整天都没吃过东西的事情,病人最需要的就是营养,这么饿着肚子熬着,好人也吃不消,偏偏尔芙不擅长厨艺,只好又将瑶琴从搬东西的阵营中给抽调出来,盯着小小的红泥炉子给四爷熬粥。

    一时间,荒凉的殿宇中,总算是有了几分人气。

    踢踢踏踏的脚步声、叮叮当当的搬东西,四爷终于被吵醒了。

    “这是怎么回事?”四爷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挣扎着坐起身子,看着殿里头乱糟糟的一片,瞧着有些眼生的两位老大夫,哑着嗓子问道。

    只是还不等两位老大夫回答,尔芙听见四爷的声音就已经快步回到了殿中,她刚刚就坐在廊下给四爷用热水烫蔬菜,尽量做着力所能及的事情,已经被炭火熏黑了脸颊的她,笑着看着醒来的四爷,眼泪吧嗒吧嗒地落了下来,发泄似的埋怨道:“你说说,你怎么就混成现在这样了,还不让人给我传信,若是我知道你这样该怎么办,难道你就打算这么熬着么,你也不想想你这身子骨怎么样,能不能熬过去,要是你熬不过去了,我可怎么办……”

第1881章

    四爷倒是不以为然地很。

    他和尔芙可是名正言顺的夫妻,赐婚诏书都已经传下来了,要不是康熙老爷子怕尔芙有孕的事情传扬出去,估计来教规矩的教习嬷嬷都已经到位了,再说他这些日子真是憋狠了,瞧着尔芙粉里透红的小脸,想着尔芙如凝脂般的肌肤,他恨不得立刻就抱着尔芙回房去,好好享受享受美人在怀的欢愉感觉。

    当然,他也只能想想就算了。

    尔芙这胎怀得不安稳,又遭了大罪,他可不愿意为了自己的一时痛快就伤到了她肚里的孩子,想想小妮子那副悲伤欲绝的样子,他这心里头还一抽一抽地疼着呢,四爷满脸赔笑的小心说道:“我难得过来一趟,你陪我去旁边说说话吧!”

    尔芙瞧着左右一盏盏太过明亮的电灯泡,矜持地点了点头。

    小桥流水,曲径通幽,小汤山的皇庄修建得格外精致,比之京中雍亲王府四四方方的重重院落,显然这里更加雅致,也更得尔芙的喜欢,甩开了身旁伺候的一众婢仆,尔芙和四爷两人并肩而行,走上了桃林间的抄手回廊,往更深处的乐安堂走去。

    乐安堂,面阔五间,四周环水。

    氤氲水汽映衬下,一盏盏坠了铜铃的八角宫灯,随风微动,发出阵阵悦耳的叮咚乐章,镶嵌着琉璃窗的门窗大敞四开,尔芙和四爷如同连体婴似的坐在汉白玉石围绕着的温泉边,低声诉说着相思。

    突然感觉到四爷身下的紧绷,尔芙坏笑着扭开了身子,打趣道:“瞧瞧,咱们爷不是最严肃刻板的人么,怎么这幕天席地的就出了糗,也不怕旁人瞧见了说您假正经!”说完,她就将软榻上的垫子,丢到了四爷的怀里,免得他继续维持着拧着腿的别扭姿势。

    “我和你是夫妻!”四爷调整了下姿势,掩饰下了身上的那点小变化,将尔芙轻轻拉回到怀里,难得的板着脸认真道,“虽说还没有大红花轿地抬你进门,可是赐婚的诏书已经让凌柱供在堂屋好些日子了,难道你上次去凌柱府上,没有瞧见那抹明晃晃的明黄色……”

    “说起这事,我就有些担心。”之前,尔芙还没有多想,以为继福晋进门,应该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就算是操办,估计也就是简单摆上几桌酒席就算了,可是她现在听四爷话里的意思,好似是还要大操大办一番,她的眼角闪过了一抹担忧,略显不安地扭着一衣角,低声道,“虽说我做侧福晋的时候,不大经常出门应酬,认识我的人并不算多,但是这京中的王宫显贵对我也并非是全没见过,现在突然就成了钮祜禄家的姑娘,又这么大张旗鼓地嫁过去,怕是会惹人非议吧……”

    说起赐婚这事,四爷也有自己个儿的想法,他瞧着尔芙那副恨不得将自己藏到地缝里的羞涩样子,也正经起来,坐直了身子,一双眸子如同要看透尔芙内心似的盯着尔芙如水清澈的双眼,认真说道:“非议?非议赐婚圣旨的真实性?

    你这丫头就是太胆小,你以为这事能瞒过谁去,就算爷按照你的想法,一顶轿子就将你这个继福晋抬进门去,你往后也是要盯着雍亲王福晋的名分出门应酬的吧,与其到时候让那些长舌妇对你指指点点的说闲话,还不如大大方方操办起来,让她们明白你在皇上心目中的地位,扯着大旗作虎皮……

    说句实话,要不是老爷子特地叮嘱,我恨不得赐婚圣旨下了的时候就迎娶你进门了,这样也免得你肚子里的孩子在顶个记名嫡出的名头!”

    “可是弘晖那孩子那边……”尔芙担心道。

    “你放心,之前是我考虑不周,让你白白背了黑锅。

    这次我不会再犯这么低级的错误,我会提前和弘晖说清楚的,相信他也能理解我亲手断送乌拉那拉氏生机的无奈,更能明白我要迎娶你进门的决心。

    弘晖本性不坏,你以后和他多多相处,他会接受你的。”说到乌拉那拉氏留下的嫡长子弘晖,四爷难得的流露出了一丝为难,他底气不足的说道。

    不过就算四爷底气十足的保证,尔芙也不会相信。

    来自现代,不论是各种花边新闻,还是各种题材的豪门恩怨电视剧,全部都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继母难为,尤其是她这种插足原配的小三继母,尔芙十分清楚,不论四爷认为自己送乌拉那拉氏去死是多么正确的决定,对于弘晖来说,他都不会接受,这是来自血脉之间的牵绊。

    逝者已逝,留在还活着的人心目中的缺点都会渐渐消失,最后留下的印象都是亡者最美好的一面,这是人的天性,何况是亡者真心疼爱的孩子,也许在四爷看来,乌拉那拉氏行事阴毒、手段过激,但是弘晖心目中的乌拉那拉氏就是给了他最无私疼爱的母亲。

    母爱如一股涓涓不绝的溪流,虽无声,却浸润人心。

    正因为弘晖是个本性不坏的孩子,他更会理解乌拉那拉氏,更会怀念乌拉那拉氏,敌视她这个插足在乌拉那拉氏和四爷之间的小三继母。

    当然,她也不贪心。

    她不会要求弘晖待她如乌拉那拉氏一般亲近,更不会去要求四爷将弘晖挪到她看不到的地方去,她虽然做不到如乌拉那拉氏一样豁出一切的对弘晖好,但是她也真心希望能和弘晖和平共处,不要让四爷夹在中间为难就好。

    人无远虑,必有近忧。

    这句话是老祖宗告诫我们的至理名言。

    尔芙虽然心里能接受弘晖对自己的不客气,但是却也担心弘晖会做出什么不可预计的错事,伤害到她和她的孩子,趁着这会儿气氛正好,她将自己个儿的担心说了出来,“其实我是打心里想包容弘晖这孩子的,可是我到底不是他的生母乌拉那拉氏,做不到那么无怨无悔,兴许也会有觉得委屈的时候,所以我希望你遇到我和他起冲突的时候,尽量能信任我一些,也尽量包容他一些,这样于我和他,于我和你,应该都是最好的选择吧!”

    “我会相信你,如你相信我一样。”四爷认真答道。

    被尔芙满目信任的望着,四爷觉得自己的骨头都轻了不少,他飘飘然地将眼前的女子揽入怀中,落下深情的一吻,双臂一用力就将大腹便便的尔芙抱了起来,迈步往房中走去。

    该办的事情,还是要办的……不然他就要憋坏了。

    一夜缠绵,尔芙被四爷榨干了所有精力。

    她懒洋洋地躺在温泉池中,连胳膊都懒得抬起半分,她任由四爷替自己清洗好身上的痕迹,又任由四爷给自己擦拭干净身上的水迹,穿上干净舒适的中衣,躺在换了新被褥的床上,这才回给四爷一记浅浅的笑容,揽着被子就沉沉睡了过去。

    当她再次醒来的时候,四爷早已经赶回了京中。

    “怎么这么早就赶回去了!”

    尔芙眯眼看着窗外大亮的天,嘟嘟哝哝地坐起身来,伸手接过丫儿送上的温水抿了口,润了润嗓子,很快就又重新躺了回去,床上还残存着四爷身上的竹香味,她有点舍不得起来,再说她也着实是累坏了,这会儿还觉得浑身骨头都好似散架了一般的难受。

    横着大字,摊在床上足足一上午,一直到肚子阵阵打鼓……

    她这才不情愿地坐起身来,披着银丝绣玉兰花滚边的乳白色衫裙,坐在了妆台前,有一搭无一搭的和丫儿、瑶琴说着闲话,小口喝着小生子送来的滋补粥填肚子,知道四爷带走了她新做的那身中衣,她不高兴地扁了扁嘴儿,“谁说那身衣裳是给他做的了,真是个土匪似的坏人。”

    白芷到底不是经由内务府调理过的合格宫女,性格更加跳脱一些,有点像以前她身边跟着的古筝,笑嘻嘻的打趣道:“主子,您不是舍不得主子爷走吧。”

    “别胡说,我就是气不过他连个招呼都没打就走了。

    当我这里是什么地方,哪有这么容易就让他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尔芙满脸通红地急声反驳道,她也说不清楚自己个儿是怎么了,之前四爷没来,她虽说觉得有些委屈,却也还好,让自己忙起来就不去想那些有的没的了,可是四爷来住一晚上就走了,她又觉得自己个儿好似不被四爷重视的样子,难道是得了产前抑郁症了,也不知道没有心心理医生帮忙调节心情,她会不会就这样一直抑郁下去了。

    好吧,就冲着她还能胡思乱想的劲,她也不会抑郁的。

    不管怎么说吧,反正尔芙就是有些不高兴。

    她不高兴了,连带着庄上伺候的一众婢仆都不高兴了,一整天就喝了一小碗粥垫肚子,她也不觉得饿,但是干什么都提不起精神来,整天都神情恹恹地坐在堂屋后面的温泉池旁边,窝在那里一动不动的,直到四爷再次出现在她跟前,她这才眼睛一亮地站起身来。

    当然,她很快就又坐了回去。

    在尔芙看来,闹脾气就要有闹脾气的架势。

    虽然她心里头的闷气在四爷出现的刹那就烟消云散了,不过她还是要做出生气的样子来,女孩子都是需要人哄的么,她这么长时间都没有见他了,哪有他那样一来就领着人往床上跑的,还那么坏的一大早就消失不见人了,直到日落时分才回来,真真是不知道跟什么人学坏了,一点都不懂得疼人了。

    “妮子,我饿了!”偏偏这次,四爷没瞧出尔芙不高兴来,他一边将披风丢到苏培盛的怀里,一边头也不回的问道。

    “饿就饿着吧,反正饿个一顿半顿,也饿不坏。”

    说完,尔芙就踩着小碎步往房间里走去,她不是不想走快,实在是身子太笨重了,一边往房间里走,她还一边给自己个儿宽心,暗道:不能生气,绝对不能真的和这个不解风情的坏男人生气,白白便宜了府里头的那些坏女人。

    抱着这样的想法,她走了几步就停了下来。

    四爷快步追了上来,瞧着尔芙憋红的小脸,很快就想明白了内中关节,谁说女人心海底针的,这小妮子的那点小心思都摆在了脸上,他坏笑着,从怀里取出了一支簪子,轻轻簪在了尔芙的脑后,柔声说道:“昨个儿瞧见你站在桃花树下就如同洛神降世一般,我就想起了库里头的这支五色玉簪,特地骑着快马跑了一圈取回来给你送来,你该不是在和我闹脾气吧,那我可真的是太委屈了!”

    说着话,四爷微扬的嘴角沉了下来,嘟着嘴儿,一副委屈样。

    素来刚强的人,流露出委屈的包子样,让明知道他在装样子的尔芙心下一软,笑着转过身,抚鬓道:“现在还像是洛神降世么,我还以为你是觉得我变老变丑了就不想看了,匆匆来,匆匆走,连个招呼都不打呢!”

    “哪里会,小妮子最漂亮了!”四爷不擅长说这些甜言蜜语,却不吝啬夸奖尔芙,他大手拂过尔芙鬓边的碎发,察觉到尔芙小脸冰凉,对着苏培盛一伸手,头也不回的接过夹棉披风,罩在她的身上,“在这里坐很长时间了吧,身上这么凉都不知道添件衣裳,虽说小汤山这边有温泉,比京里头暖和些,可是到底是春寒乍暖的时候,还是该多穿件衣裳的。”

    说完,他也不给尔芙答话的机会,便拉着尔芙往房间里走去,同时吩咐苏培盛去准备炭盆,温泉边的水汽太重,他觉得尔芙身上的衣裳都有些潮了,这湿乎乎的衣裳穿在身上,可是对身体不好,尤其尔芙现在有着孩子,不好随随便便吃药,万一病了就要硬扛着了。

    “哪有你这么霸道的!”享受着四爷的关怀备至,尔芙傲娇道。

    四爷指了指欲言又止的丫儿等人,板着脸说道:“别当我不知道你整天都没有好好吃东西,我要是再不严着点管你的话,你就要翻天了。”说完,他就摆手让婢仆摆饭了,知道尔芙一整天没吃过东西,他都快急疯了。

第1882章

    随着无涯书院的名头传遍了附近几个村子,来书院读书的孩子是越来越多,就算是那些个不希望自家女孩子抛头露面的人家,想着女孩子读书也不要钱,还能带出去一顿饭,便也就让家里头的姑娘来书院读书了。

    这人多就容易出乱子,尤其是小孩扎堆的地方。

    各家各户都想要能承袭血脉的男孩子,所以各家各户的女孩子都不少,而往往这些女孩子在家的地位比起男孩子要低许多,现在来了书院里头,那些男孩子瞧着女孩子读书用的课堂,比他们的要精致许多,自是不能理解的,毕竟他们在家里,相对于注定是赔钱货儿的女孩子,已经习惯了被父母优待。

    开始就庄上的几个孩子还好,起码大家低头不见抬头见的,他们也不愿意显得斤斤计较,或者是在意着家里头大人们之间的关系,并没有说什么,可是随着来读书的孩子多了,这点点小的区别对待就变成了男女两方的冲突点。

    今个儿,邻村李家沟的李二狗,这个混小子就趁着大家伙儿都在外面玩的时候,偷偷溜进了女孩子的教室,将一条曲曲弯弯的小蛇,丢到了女生教室自带的茅房里面,吓得一个才六岁的小姑娘,一下子就哭了出来。

    李二狗就是个小孩,他做的就是小孩子的恶作剧,自然也没有什么保密措施,何况这书院读书的孩子们,很多都有眷属关系,起先就男孩子知道这事是他做的,可是传来传去就传到了女孩子的耳朵里。

    而小姑娘被吓哭的事情,也传扬开了。

    就在课间休息的时候,李二狗自恃他做了一件其他男孩子都不敢做的事情,领着几个小伙伴儿得意洋洋的跑到女孩子扎堆的小角落来炫耀,这让从小就接受尔芙说的‘谁说女子不如男’说法教导的小七怒了。

    在小七的带动下,这些女孩子就找到了李二狗的班上。

    别看李二狗是个男孩子,可是十来个女孩子围上他,他也发慌,但是在这个男权社会的影响下,他又不愿意表现得很胆小、很害怕的样子,最后就被小七领着一伙小姑娘给打了。

    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

    本来不过就是孩子们之间的小纠纷,要是各自先生好好引导一下,很容易就过去了,可是就怕遇到那种将女子认为是附属品的先生掺和。

    开办书院之初,不论是胡跃林,还是孟罗祥两位老先生,他们的思想是开明的,但是随着书院里的学生越来越多,这后来的先生就出现了一些看似开明、实则内心迂腐的盗版货,而这件小七领着女孩子围攻李二狗的事情就发生在这个盗版货先生的班上。

    毛仁之,一位屡试不中的酸腐秀才。

    他本来就对于女孩子来书院读书这件事不看好,但是想着这书院的东家都是女人,便也就只好来个眼不见心不烦就算了,可是出了小七领着一群女孩子打他班上李二狗的事情,他心底的那点不满意就爆发了出来。

    而偏巧和他有一样思维的先生不少,本就是一件小事,一下子就发展成了男女双方对峙的现象,戴先生领着一众女学生站在西边,以毛仁之为首的几个反对女子入学的先生,领着各自班上的男孩子站在东边,如同盘踞在楚河汉界两端的雄兵一般,谁也不服谁,谁也不离开,连孟罗祥和胡跃林两位老先生出面调停,也没能改变这种局面。

    逼不得已,胡跃林只好请了尔芙这位东家出面了。

    “让孩子们回去上课吧!”好吧,听完胡跃林的一番解释,尔芙无奈地深吸了一口气,瞧着站在烈日下的孩子们,迈步走到院子中央的高台上,环视一眼左右,朗声说道,“你们这些做先生的,领着各自的学生回去,安顿好各自的学生以后,来山长的房间,咱们一块说说有什么了不得的事情,需要让孩子们在这大太阳底下站着对峙。”

    说完,尔芙对着瑶琴一使眼色,径自就往另一侧的厢房走去。

    厢房里,胡跃林和孟罗祥两位老先生是最先到位的。

    因为他们二人担任的是书院的正副院长,也就是山长位置,所以并不需要亲自教授学生,除非是遇到什么可心的孩子,才会亲自领在身边教导,有点类似于培养亲传弟子的模式。

    尔芙笑着指了指对面的位置,低声问道:“两位先生,我虽然是这书院的东家,可也不过就是一个寻常的深闺妇人,实在是不大善于处理这种情况,你们觉得该怎么处置才合适呢?心里可已经有什么想法了?”

    “……”两位老先生对视一眼,无声地叹了口气。

    推动女子进学堂读书,这绝对是一件很具有挑战性的事情。

    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这个传统,已经传承许多年了,昔日的唐朝风尚,女子也能上街访友、游园赏灯的事情,早已经只能在史书杂记中看到,谁也不曾亲眼瞧见,如今就是在乡野之地还好说,这要是京城里头,怕是早就已经有那些酸腐儒生来堵门了。

    尔芙见二人不言语,皆是一脸为难的样子,笑着说出了自己个儿的想法:“如果两位先生没有主意,不如听我说说!

    我开办书院以来,一直提倡的就是要让寻常百姓家的孩子能有机会读书识字,这不论男女都是百姓家的孩子吧,总不能让我区别对待,至于说几个女孩子凑在一块,将李二狗这孩子给打了,那么咱们就该怎么责罚就怎么责罚,罚抄写、罚背书、罚打扫卫生……而李二狗偷偷往女生的净室里放小蛇吓人,也必须要罚。

    但是不管怎么罚都好,这件事就不该上纲上线的抬到女子入学的事情,女孩子读书识字就那么不好,女孩子就偏偏要围着三尺锅台转,我觉得并不是这样,虽说女子嫁人就该在家相夫教子,可是这一个连自己个儿名字都不会写的女人,又该怎么教导孩子呢!

    我现在说,就是希望两位先生能和我的观点,保持一致。”

    “那是自然。”

    关于这点,两位老先生倒不是如其他先生那般反对。

    在他们两位看来,女孩子入学读书,其实也是增广见闻。

    娶妻不贤,祸沿三代的老话儿,他们表示很认同的,而读书就是最好的明理手段。

    说白了,他们的出发点,仍然是站在男人的角度。

    不过这点,尔芙并不介意,她希望的是让女孩子也能读书识字,不做个睁眼瞎,二来是为了给小七寻找玩伴,让小七在庄子上的日子能过得更加开心一些,所以不论孟罗祥和胡跃林两位老先生的出发点是什么,只要不反对她让女子入学的理念就好。

    三个人就这样,很快地达成了共识。

    随着戴先生和几位反对女子入学的先生先后过来,尔芙命瑶琴在外关上了房门,清了清嗓子,淡声问道:“毛仁之先生,我想问你李二狗往女孩子的房间放蛇的事情,是对是错?”

    “那不过就是孩子的恶作剧,小玩笑罢了。

    我们现在讨论的是那些女孩子该不该入学的问题,这女孩子本就该安分守己,在家里帮忙处理家事的才对,跑到男人扎堆的地方来,本就已经不合礼教。”毛仁之知道尔芙就是书院的东家,却也没有放弃骨子里的大男子主义思维,答非所问的应了一句,便将注意力放到了孟罗祥和胡跃林两位老先生身上了,毕竟在他看来,就算尔芙身份高贵,也不过就是深闺妇人,不足以商谈如此重要的大事情。

    哎呀我去嘞!

    毛仁之的反应,虽然在尔芙的预料之中,可是尔芙还是被他的话气笑了,敢情这位挣着自己个儿的银子,享受着自己个儿提供的一切便利服务,居然说出这样的话,那她是不是可以考虑让他继续会街边给人代谢书信去呢!

    好女不跟古代直男癌斗!

    她要是真的这么做了,那就是破坏内部稳定了,尔芙这般安抚着自己,瞧了眼同样被气的不轻的戴先生,接茬说道:“毛仁之先生,请你不要回避我的问题,好么?

    我问你,李二狗往女爱子的房间放蛇的事情,对,还是不对?

    这件事的事端,明明是李二狗这个性格有些调皮的男孩子做的,而你得出的结论,居然是女孩子就该待在家里头闭门不出,不该入学。

    那我是否可以理解,你要因噎废食呢?”说完,尔芙就似笑非笑的看了一眼毛仁之身后几个与他一个观点的先生们,默默地在心里对他们竖了几个中指。

    这些人都是什么逻辑,女孩子就该安分守己!

    什么叫做安分守己?

    合着就该将你们这些男人打板供起来就算是安分守己了,还真不是自大的一点点呢,就该把你们都统统丢到武则天统治天下的那会儿去,让你们和武则天说说安分守己的问题,看看武则天会不会将你们统统剁碎了喂狗。

    尔芙一句话,将毛仁之问得哑口无言。

    当然,这也更多的是因为尔芙的身份对他们来说是有压迫感的,要是戴先生说这句话,毛仁之等这些先生,有无数种说法,能将戴先生驳得哑口无言。

    不过尔芙可不在意这点,她不可能保证大环境下的男女平等,但是在她开办的书院里,一定要是男女平等的,那些个有大男人思想的男人都得忍着,不然就给她滚蛋。

    这就是她的想法。

    “书院是我为了庄户人家的孩子能人人读得起书办的。

    我所说的孩子是不分男女的,你们别和我说什么大家闺秀就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在我这里就说不通这点,你们都该知道,我是地道的满人,在我们满人家里,女孩子和男孩子一样,在外能骑马打仗,在内能打理家事,你们要是有意见的话,那么意见保留,我肯定不会采纳,更不会将女孩子都赶回家里去的。

    至于你们说的那些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大家闺秀?

    你们可曾知道那些名门望族都有自己个儿的家学,女孩子也都是读书识字的,她们家里头的男孩子,也都是不去私塾念书的。

    这话,我是第一次和你们说,也是最后一次和你们说,男孩子读书,学习明礼守信,女孩子也该读书,从书中明白贤惠淑婉的道理,至于说男女大防的事情,男女学生都是分开教导的,也就不存在这方面问题。”

    随着尔芙就这事发表了自己个儿的看法,毛仁之他们虽然不满,也不认同,却也没有再提出其他的反驳意见,尔芙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接茬说道:“我诚信请了诸位先生来教导这些庄户人家的孩子,我是希望能给他们一个不同于祖辈人的出路,我希望你们这些做先生的人能更用心些,而不是让他们成为你们手中的武器,我绝对不希望再次看到你们在院子里对峙。”

    “若是你们没有旁的事情,那就散了吧!”尔芙说完自己个儿想说的,想着那些没有先生看着的孩子们,还不定闹腾成什么样呢,也就不打算多留他们,直接下了逐客令。

    厢房里,很快就又剩下了尔芙和两位老先生。

    尔芙这才收敛了周身的压迫感,勾唇一笑,对着两位老先生,微微颔首一礼,轻声说道:“今天的事情,我虽然可以暂时压下去,可到底不过就是临时的法子,那些先生心里定然是不服气的,所以其他的就只能靠两位先生慢慢劝解了。

    我相信这些先生都是明理之人,不过就是一时不大适应女孩子出现在书院里头,这才会做出这般过激的举动,只要慢慢劝导,还是能理解我的这种做法的,如果有实在是不听劝解的人,两位先生也不必太过为难,只管请他离开。”

    说完,尔芙又请孟罗祥老先生将她刚才说过的对于这次事件的引起者李二狗、小七等一众人的处理决定,写成了告示,张贴在了出入书院门口必经的门柱旁边,这才领着瑶琴回去了。

第1883章

    说着话,她就眼波一转,盯上了旁边和瑶琴、丫儿同坐一席的小生子,“咱们都知道小生子的厨艺好,可是我听说厨上帮忙的小丫鬟说起过,小生子的刀工更是一绝,难得现在月光如华,不如就给咱们表演上一段吧!”

    随着尔芙的话音一落,还不等小生子起身,性格跳脱的丫儿就已经招呼着厨上的两个小丫鬟跑到了小厨房,将小生子用惯了的刀具给抱了出来,同时瑶琴也吩咐了两个小太监把厢房里的八仙桌给搬了出来,临时充当小生子表演的方案。

    到了这会儿,也就容不得小生子推脱了。

    好在他也不是个太内向的人,略带为难的挠头一笑,便来到了方桌旁边,掂了掂小太监抱过来的蔬果,挑了个足足有小磨盘大小的南瓜,取过手边的一把小刀,便如同表现杂技似的,当着满院子的人,专心致志的雕起了南瓜盅,这还不算完,一个壁上雕着盘龙飞凤的南瓜盅雕好,被他随手放在一旁,他又用大西瓜,雕出了堪称艺术品的一盆锦绣,大大小小的殷红色花朵,点缀着西瓜皮的一层白边,泛着淡淡的晶莹水光,被他用一块铺着绒布的托盘,送到了尔芙的桌上。

    “好好好,这手艺果然是一绝!”尔芙笑得见牙不见眼的夸赞了两句,随手将手边瑶琴预备着的装着银角子的荷包就塞到了小生子的手里,同时将注意力放在了其他人的身上。

    有了小生子的表演,院子里的气氛热络了许多,其他小丫鬟、小太监的也都没跑了,纷纷被尔芙给揪了出来,表演了一小段节目,就算是已经将脑袋缩到桌子底下的张保都被尔芙拉出来,配合着一个身高六尺的粗壮汉子,当着众人的面,来了一副猪八戒背媳妇的好戏,笑得众人都是前仰后合的合不拢嘴儿。

    不同于以往看似花团锦簇,实则谁人都不敢掉以轻心的宫宴,今个儿尔芙可算是玩嗨了,临了临了都不用人催促,她就撸胳膊挽袖子的唱了一段黄梅戏,别看她唱得荒腔走调,可是那也是获得了满堂彩,将整个宴会推到了顶点。

    “今个儿,你们都好好的纵情玩吧!”月上中天,拉着小七和一众婢仆放过鞭炮的尔芙,站在花厅前的围栏上,抬手一挥,朗声说了一句,便和白娇、瑶琴等人,带着小七回到了内院,开她们的小型家宴去了。

    这还真不是尔芙不愿意和大家伙儿一块玩闹,非要脱离群众,也不是说她和白娇要去内院开什么小灶,不过就是有她们在,那些小丫鬟真玩不痛快,没看张保和那些个粗枝大叶的护卫都早早退场了。

    若是以往,她看到这一幕,一定会觉得心塞塞的,不过有了白娇这个很善于调节气氛的好闺蜜在,貌似就是只有几个人在一块乐呵乐呵,那也是蛮有意思的事情。

    小生子刚刚去厨房赶紧炒出来的几盘小炒,已经摆上了圆桌。

    抱厦里,鎏金雕纹的烤架旁,尔芙外套着一件素青色的麻布罩衣,正客串着烧烤工的角色,带着焦香的肉香味,飘飘荡荡的充盈着每个人的身边,就连素来稳重的瑶琴,也很是激动的和丫儿学着在茶寮酒肆里点菜的样子,连连招呼着尔芙上肉串。

    白娇吃着香喷喷的肉串,脸上挂着一抹浪荡公子才有的坏笑,揽着小七的肩膀,笑嘻嘻的看着尔芙,语带调侃的揶揄道:“有菜没酒,你这铺子是不打算开下去了!”

    “得得得,今个儿就让你们好好闹闹!”

    对抗苦闷内心最好的法子就是一场酣畅淋漓的狂欢,尔芙这个现代穿越女很是了解此道,她故意引得大家伙儿闹个不停,其实也是为了不想起离世的孩子和不知身在何方的弘轩,果然闹着闹着,她似乎就真的忘记了。

    殷红色的葡萄酒,配着晶莹剔透的高脚杯,桌边几支婴儿手腕粗的红烛,明明就大家伙儿都身处在雕梁画栋的中式古建筑中,却硬生生的让她营造出了一种西餐厅的氛围,要是白娇能不借着酒劲扯着嗓子吼那些不成调的乡间小曲的话,那效果应该会更好些,站在回廊扶手旁,尔芙端着一杯葡萄酒,微微抿着,浅笑想着。

    狂欢,总是有散场的时候。

    为了不去品味狂欢过后,更加深入骨髓的孤单,尔芙闷头将自己喝了个醉意朦胧,这才将小七托付给白娇照顾,随着瑶琴下去洗漱、休息了。

    一夜好梦。

    细碎的晨曦洒满大地,尔芙揉着微微胀痛的脑袋瓜,很是艰难的从被窝里爬了起来,眯缝着惺忪的睡眼,趿拉着软底绣花鞋就往净室里走去。

    “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

    还不等她舒舒服服的解决小腹的胀痛,一阵阵读书声就从门口飘了进来,这就是住在学校附近的痛苦,别看破庙距离小院有一段距离,但是在这个没有任何噪音存在的古代,小孩子的阵阵读书声,虽然不是很大,但是传播度也是非常高的,最先受害的就是还没睡好的尔芙了。

    好在,本就曾经住过学校附近的她,只是烦躁地挠了挠头,便也摇头晃脑的随着小孩子的读书声,开始享受不绝于耳的三字经了。

    “主子,您怎么这么早就起来了!”本以为尔芙还要睡上一会儿的瑶琴,笑着接过身后小丫鬟捧着的铜盆,伺候着尔芙洗过手,柔声道。

    “昨个儿晚上,我实在是喝得太多了。”尔芙答非所问的摇了摇头,接过瑶琴送上额擦手帕子,捂着脑门就坐在了次间的罗汉床上,迎着略微刺眼的阳光,抱着软枕就将腿蜷缩到了茶桌下面,半躺半坐的就闭上了眼睛。

    瑶琴见尔芙并没有洗漱的意思,轻轻挥了挥手,打发了跟在她身后的一众小丫鬟,便半跪在了尔芙的身侧,动作轻柔的替她做起了按摩。

    过了好一会儿工夫,尔芙才觉得脑袋清醒了些,不似刚刚起来的时候那么难受,抬手拍了拍瑶琴的手背,发出一声叹息,动作缓慢地从罗汉床上爬了起来。

    作为尔芙最贴心的好宫女,瑶琴瞧着尔芙的脸色仍然有些疲惫,眼睛里还嵌着几缕明显的红血丝,眉头也紧紧地蹙成一团,忙轻声提议道:“小生子那边预备了醒酒汤,不如奴婢去取些来吧!”

    醒酒汤,啧啧,那味道是真不大好。

    尔芙想也不想的就摇了摇头,拒绝了瑶琴的提议,但是醒醒酒,还是很有必要的,不然这一天都昏昏沉沉的,那滋味就比喝醒酒汤更难受了。

    想到这里,她趴在窗边,瞧了瞧全无动静的厢房那边,扭头对着瑶琴吩咐了一句,“醒酒汤就算了,让小生子拌上几碟小菜,再来一碗热乎乎的胡辣汤,要是厨上有白粥的话,也给我带过来些吧。”

    说完,她就又一次栽倒在了罗汉床上。

    尔芙揉着昏昏沉沉的脑袋瓜儿,再一次感叹她悲催的体质。

    要是能喝过酒就跟没事人似的该多好呀,那她一定会迅速变身为酗酒狂徒的,感觉着嘴里难闻的酒气,尔芙脑洞大开的想着,丝毫没有注意到无声无息走到她身边的男人。

    “你喝酒了!”很是肯定的语气。

    本先给尔芙一个惊喜的四爷,拧着眉头看着罗汉床上躺着的邋遢女人,正考虑着要不要就这么将这个越来越放纵大胆的女人,带回府里好好管教管教的时候,便瞧见拿着帕子蒙着脸躺着的尔芙,尖叫着爬了起来,一脸意外和欢喜的问道:“你怎么这么早就过来了,难道不需要去上朝么?”

    四爷被尔芙的笑脸,瞬间抚平了心中的不满。

    不过为了不让尔芙在继续这么放纵下去,他还是忍住了就要扬起的嘴角,故意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好似很嫌弃的蹙着鼻子,坐在了尔芙身边,沉声道:“本想着难得休沐,打算领着你和小七出去走走的,哪想到一来就瞧见你这副德行,你真是越来越不注意自己个儿的形象了!”

    “难得过节不需要进宫去给各宫娘娘请安,你就容我自在自在吧!”尔芙不用四爷提醒,也注意到了自己不算好的口气,忙从茶桌下的抽屉里,取出了清新口气的薄荷丸含在嘴里,含含糊糊的回答道。

    四爷表示这样子的尔芙,他怎么觉得那么亲切呢!

    “喝口茶醒醒神。”四爷无奈地摇了摇头,取过搭在铜盆边的湿帕子给尔芙,让她抓紧擦擦脸,又取过茶壶给尔芙倒了杯热茶,毕竟尔芙这油光满面的样子,嘴唇干裂的样子,真心不是那么的美好,哪怕他并不嫌弃这样的尔芙。

    尔芙讪笑着,混乱擦了把脸,接过茶碗,润了润嗓子。

    “虽说你现在住在庄子上,不需要遵着府里的规矩,可是你也不能这么邋遢呀,现在小七可就住在你身边,你不是总说父母是孩子最好的老师,你总不希望小七学着你这么邋遢吧!”眼瞧着尔芙又一次变身成为了他眼中清秀的小美人,四爷好说教、好唠叨的毛病就犯了,一边顺手接过尔芙递过的茶碗,认命地替尔芙续上茶,重新递回尔芙,一边语重心长的劝说道。

    “我知道的,这不就这么一次么!”尔芙无奈的点了点头。

    好吧,四爷也不想就这么破坏了两个人相处的好气氛,见尔芙的语气多了一份不耐烦,便也就停住了嘴儿,从怀里取出了一封书信。

    “本来昨个儿就该给你送来的,可是你也知道城里办灯会,到处都是人,爷实在不好出城,所以才拖到了今个儿!”四爷边说边将信封交到尔芙手里,起身坐到了罗汉床对面的大炕上,含笑打量着尔芙。

    这是弘轩写给尔芙的家书。

    弘轩特地挑了八月十五的日子送到府里,估计就是想着给他额娘一个惊喜吧,只是没想到阴差阳错的,这封信反倒先落到了自己个儿的手里,想着信里头,那个混小子居然说是自己将他们母子分离的一幅乖宝宝样子,四爷就暗自咬牙,琢磨着等弘轩回来,一定要好好教训教训他,不然自己这个做阿玛的就真是太没有为父尊严了。

    尔芙不明就里的接过书信,瞧着四爷变了又变的脸色,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缩回到了罗汉床的角落里,拆开了并未封着的书信。

    “最疼弘轩的额娘:

    好长时间都没有给额娘请安了,也不知道额娘过得好不好。

    不过想必额娘还在为弟弟、妹妹的事情伤心、难过吧!

    都是孩子没有好好照顾小九和玖儿,不过想来最是懂事的弟弟、妹妹在下面,也是希望额娘开开心心的吧!

    额娘收到这封信的时候,应该正好就是中秋节。

    本该是人月两团圆的时候,弘轩却这么狠心的不在额娘身边,额娘不要怪弘轩。

    额娘不是经常说,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

    虽然弘轩也很舍不得额娘,可是阿玛说得很对,只有弘轩变得更加厉害,才能更好地保护好额娘,所以额娘就先暂时忍耐下吧。

    弘轩会努力跟着师傅们学习的,争取早早回去给额娘请安。

    额娘不要惦记弘轩,弘轩在外面一切都好。

    这些日子,弘轩刚好随着几位师傅来到了巴蜀之地,也终于见识到古人所说的‘蜀道难,难于上青天’,更领略了不同于京城的人风风貌,当真是很增广见闻,只是在信中就不一一赘述了,想来额娘一定会想亲耳听到弘轩和您说在外的见闻吧。

    毕竟信是孩儿偷偷写的,所以就只能说到这里了。

    额娘,弘轩去了这里很出名的桂花街,在百年老字号里,品尝了他们这里最出名的桂花酒,味道果然很是香醇,余香长远绵绸,应该很合额娘的口味,所以特地让人给您带回去了两坛,孩儿还偷师学会了怎么酿造桂花酒,等孩儿回去,亲自酿给额娘尝尝。

    虽然很不想说,可是弘轩好想额娘。”

第1884章

    第1884章

    总之它说轻也轻,说重也重,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那就是上到国家、下到黎民百姓都要遵守着规矩,任何不守规矩的存在都会被时间淘汰。

    国有国法,家有家规。

    既有规矩就要执行,尔芙没有旁的心思,她就是要确定新家规的执行,随意责罚宫婢仆从的事情,必须要无限期抵制,人人都是人生父母养,生来为奴为婢就已经是悲惨,要是还任人欺辱打骂,那就着实太可怜了。

    不过桂嬷嬷也并非是莽撞、粗鲁之辈,她敢在垂花门口责罚婢女,便是有充足的借口,她迟迟没有给出一个回答,只是因为她在考虑尔芙的来意。

    这身为奴婢,勤勤恳恳当差是本分,更重要的要眼明心亮。

    桂嬷嬷从五岁就被小选入宫,她自知相貌不出众,没有其他宫女想要攀龙附凤的野心,从跟着老嬷嬷学规矩开始,到成为宫里最不起眼的洒扫宫女,再到顺利地坐上大宫女位置,一步步走到嬷嬷的位置上,凭借地就是机灵和守规矩,她甭管在哪里当差,这双眼睛都会睁得大大的,不过该看到的事情,她一定会看到,不该看到的,她也会死守秘密,将那些主子们的阴私事都藏在心底,甭管旁边有多少人在说主子们的是非,她也绝对不会多言。

    正因为如此,她压下了与她一块进府当差的荟嬷嬷,成为了府里有头有脸的管事嬷嬷,总管府中所有宫婢仆从,可是一朝天子一朝臣,现在府里的主子换人了,她不知道等着她的会是什么日子,所以她更要小心谨慎。

    她沉吟考虑片刻,决定还是有一说一、有二说二。

    “既是如此,你就该直接将人送回到内务府去,虽说宫女进了咱们四爷府就是咱们府里的人,但是到底是包衣旗出身,这该给的脸面,还是要顾虑到,以后你还是要注意些,也免得有人拿这些借口攻讦咱们四爷。”知道桂嬷嬷重责宫婢是有原因的,尔芙也不会蛮不讲理,她微微点了点头,最后还是低声敲打了几句,免得桂嬷嬷以后行事越发随意,找到由头就任意责罚宫人。

    桂嬷嬷也早就从其他人嘴里听说了尔芙是个心善仁义的主子,所以并不意外尔芙会有如此反应,她心底却是暗暗冷笑,鄙视尔芙的妇人之仁,当时府里因为四爷被宗人府禁足,谣言四起,要是不重罚几个人的话,这股子歪风能压下去才怪,不过做奴才的就是为主子分忧的,眼瞧着尔芙不高兴她如此处置安排,她也不会顶风上地替自个儿表功,恭声应付几句,便也就将这事丢到了脑后。

    尔芙又在桂嬷嬷的房间里坐了会儿,见外面有小宫女探头探脑地想要进来,便也就准备起身离开了,不过在她走到门口的瞬间,她突然想起了一件正事,“你将府中宫婢仆从的名单抄录一册,稍后让人送过去正院那边给我,我打算给府里的小孩子们挑选几个伶俐的小太监作伴。”

    说完,她洒脱地摆了摆手,笑着让桂嬷嬷回去了。

    从桂嬷嬷的房里出来,她本来是打算往专门负责内院各处采买的杜嬷嬷那里走一趟,可是眼瞧着天色渐暗,她也有些乏了,就打消这个念头了,只不过她不知道她这一时犯懒,真是将后罩房那边住着的杜嬷嬷给吓坏了。

    杜嬷嬷在自个儿房间里忐忑了好一会儿,确定尔芙不会过来,忙叫了小宫女守门,往秦嬷嬷和桂嬷嬷房里去打探消息了,可是她们都是共事有些年头的老伙计了,谁不了解谁,她在院里转了有一个多时辰,半句实话都没有探听出来,这心里头越发不安,再也坐不住了,连晚饭都顾不上吃,便直接找个由头往正院去见尔芙了。

    只不过她坐立不安地没吃饭,尔芙却是正美滋滋地和小七、弘轩一块享受美食,猛然听见杜嬷嬷过来请安,嘴里头的半块拔丝苹果都忘记嚼了,眨巴着漂亮的杏眼,扭头瞧了瞧博古架上摆着的那尊掐丝座钟,这府里怎么会有这么不讲究规矩的宫婢仆从,居然在这个时间点过来请安,居然还是个管事嬷嬷,还管着府里头油水最足的差事,当真是好大的一个惊喜。

    不过杜嬷嬷再有头有脸,也就是个宫婢而已,尔芙可不会为了见她,便疏忽了好不容易从前院过来陪自个儿用饭的弘轩,她略显不喜地拧了拧眉,对着旁边伺候的诗兰吩咐道:“先让她在厢房等等吧。”

    说完,她就不耐烦地摆了摆手,催促着诗兰下去应付了。

    回廊台阶下,正忐忑等着尔芙召见的杜嬷嬷,听完诗兰的话,整个人都怔在了原地,不过她也很快就意识到自个儿来得真不是时候,因为廊下明显站着两个做常随打扮的小厮,她忙跟着诗兰往厢房去了,路上各种赔笑卖好,连她素日最喜欢的那对绞丝金镯都塞给诗兰做赏钱了,只求诗兰能在尔芙跟前替她说上几句好话,谁让她越老越糊涂,居然连晚膳时间都没有意识到,还这么急吼吼地跑过来给尔芙请安,也难怪尔芙连句客套话都懒得说就将她打发到旁边厢房候着了。

    虽然说是没有搅和了母子三人的晚膳,但是因为外面有管事嬷嬷在候着,小七和弘轩用过饭,也不好再拉着尔芙玩闹,略坐会儿就各自起身离开了,目送着两个孩子走出庭院,本想着和两个孩子玩会儿花牌的尔芙不高兴地嘟着嘴儿,冷声发着牢骚道:“她到底有什么事情,居然要这工夫过来。”

    不过即便如此,她也没有故意冷着杜嬷嬷。

    少时片刻,诗兰就将一头大汗的杜嬷嬷从外面领了进来,尔芙抬手免了杜嬷嬷的礼,指了指下首摆着的绣墩,没好气的问道:“你这么急过来给我请安,到底是出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哪里有什么急事要赶过来回禀……

    杜嬷嬷闻言,心里发苦,勉强地挤出了一抹浅笑,脸色很难看地回答道:“那个……呃……其实奴婢是给主子送采买账目的,如今正逢换季的时候,各处需要置换的东西不少,尤其是针线房那边采购了不少名贵布料,许是和主子给各处定下的份例银子不符,奴婢不好暗下做主,所以特地过来求主子拿个主意。”

    她磕磕绊绊地说完,这才意识到她根本就没有把账本带过来。

    尔芙也看出杜嬷嬷身上不似带着账本的样子,满脸揶揄地看杜嬷嬷如何自圆其说,可怜杜嬷嬷明明穿着一身很单薄的褂子,这脸上仍是急出了一脑门的汗珠子,也就是诗兰好心解围,不然她估计都没脸继续在正院坐下去了,她慌乱地擦了擦汗珠,最后苦笑着决定实话实说,因为她实在找不到自圆其说的借口,也实在是怕越解释越说不清楚,反倒惹怒了尔芙这位嫡福晋。

    “你实在是太多心,我过去秦嬷嬷和桂嬷嬷那里是有事情要吩咐她们,没有去你那里是因为时间有些晚了,眼瞧着就到晚膳的时候,我要回来安排晚膳的菜单,我这么解释的话,你能不能理解,哪里有那么多阴谋算计,就算是算计,我犯得着算计你一个管事嬷嬷么,我若是真想要免了你的差事,直接吩咐一句就是了,你觉得我连你这样一个管事嬷嬷都处置不了么?”尔芙苦笑着,和杜嬷嬷解释了几句,她还真怕杜嬷嬷就这么自己吓自己地吓死了自己,不过话说到最后,她还是说了两句重话。

    因为她实在是太生气了,怎么在杜嬷嬷眼里,自个儿连免除一个管事嬷嬷的差事都需要寻找借口和理由么,她可是这府里名正言顺的女主人,便是管事嬷嬷的权力大,却也大不过她这个女主人,而府里唯一一个比她权利大的男主人四爷,也绝对不会在这种事情上和她对着干。

    其实杜嬷嬷也知道,要是尔芙真想要对付她就如同碾死一只蚂蚁那般容易,她过来解释,也不过就是想要趁着尔芙没有对付她之前,争取个好印象,让尔芙放过她这个勤恳当差的管事嬷嬷而已,并没有她慌乱解释时候的那种怀疑尔芙在试探她的想法,只能说她实在是太心急,最后弄得越说越错,也越解释越黑,到底激怒了因为她打扰了尔芙和弘轩、小七三人亲子活动,致使心情不大好的尔芙。

    当然,尔芙不会因为这点小事就要免了杜嬷嬷的差事。

    其实说起来,尔芙是个很公平、公正的人,她相信水至清则无鱼这句话,只要底下人不是做得特别过分,她并不会以势压人,如同她给各处拨过去的份例,都会给管事嬷嬷留出些许灰色地带来,所以只要杜嬷嬷不做出背主的事情来,差事就丢不了。

    为了让杜嬷嬷能安心当差,不要再生出其他事端来,她还是将底线给说了出来,她倒不是说要收买人心,她不过是怕杜嬷嬷心慌意乱地再投靠了其他主子,给她增添不必要的麻烦,今个儿她留了杜嬷嬷在房间里说话,还将自个儿的底线告诉给杜嬷嬷知道,那就意味着杜嬷嬷是自己人了,所以她也收敛了脸上的不渝,一边招呼着杜嬷嬷吃些点心。

    既然是自己人,有些虚礼就不是特别重要了,而且她也不愿意亏待了自己人,总不能让自己人饿着肚子吧,她瞧着杜嬷嬷渐渐镇定下来,最终说出了她的目的,“采买这摊事,我彻底交给你负责了,这底下人是好是坏,一切都需要你自个儿控制了,如果采买这边出了问题,我不问旁人,质问你,我相信杜嬷嬷是聪明人,应该明白我这话的意思吧。”

    “奴婢明白,奴婢定不辜负主子信任。”杜嬷嬷恭声应道。

    尔芙又留杜嬷嬷在房里说了会儿话,知道她还没有吃饭,倒是也没有赏赐其他金银俗物,直接交代小厨房给杜嬷嬷做上两道菜,让她拎着个食盒回到了旁边跨院去。

    旁边跨院里,秦嬷嬷和桂嬷嬷,乃至于住在大北屋里的毓秀姑姑都在盯着杜嬷嬷这边的动静,一瞧见她拎着个食盒回来,秦嬷嬷和桂嬷嬷就知道她不但没有惹尔芙不高兴,还讨了尔芙的欢喜,所以都纷纷迎了出来,陪着她一块回到后罩房里,追问她去正院的事情,只不过刚刚的角色调换了过来,之前杜嬷嬷跑到秦嬷嬷和桂嬷嬷那边套话,两人都顾左右而言他的和她打太极,她这会儿怎么会这么好心地告诉她们真相,她故作高深地应酬着过来凑热闹的秦嬷嬷和桂嬷嬷,将食盒里的两道小菜和一炖盅补汤摆在桌上,又叫小宫女去大厨房那边买了一桌席面,笑眯眯地招呼着秦嬷嬷和桂嬷嬷一块喝两盅。

    “瞧着杜姐姐如此高兴的样子,该不会是福晋赏您了吧!”桂嬷嬷的年纪偏小,她也不在乎伏小做低地赔笑脸,见杜嬷嬷一朝小人得志的样子,虽然心里头不痛快,面上却挂满了谄媚的笑容,含笑问道。

    杜嬷嬷笑着摆了摆手道:“哪有什么赏赐,瞧瞧,我还不是这两手空空的,我就是觉得咱们姐妹好些日子没凑在一块了,难得一个府里没有乱七八糟的事情找上来烦人,可不得好好热闹热闹。”

    说完,她就已经让房间里伺候茶水的宫女都退了下去,打算和桂嬷嬷和秦嬷嬷好好说上几句体己话。

    别看她们看起来是斗个不休,相互之间,也是藏着各种心思,其实是一个阵线上的,因为乌拉那拉氏提拔起来的这几个管事嬷嬷都不是背后有包衣世家做靠山的人,她们必须要彼此协助,这才能压住底下那些心存野心的对手,当然会提拔这样几个没有包衣世家做靠山的嬷嬷管事,也并非是乌拉那拉氏故意这样安排,而是四爷不喜那些包衣世家继续在内务府做大,所以早在建府之初就将这些事都考虑到了,所以就算是乌拉那拉氏想要借此拉拢包衣世家,也是没有半点法子。

第1885章

    第1885章

    “你就作吧!”四爷没好气地丢给尔芙一记白眼,迈步离开了正院。

    收获四爷白眼一枚的尔芙笑了,笑得差点上不来气,连连拍着身下铺着的暄软床褥。

    她是真没想到,她竟然能看到四爷做出这副不雅致的做派来。

    心情大好的尔芙一直在床上磨蹭到晌午时分,连早饭都是在床上用的,等到四爷带着一脸黑线地从外面回来,她这才拖拖拉拉地从床上起来,一边喝着诗兰送上的热茶,一边笑嘻嘻地问道:“娘娘那边怎么说呢?”

    “……”四爷脸色发黑地抿了抿嘴儿,有些沮丧地摇了摇头。

    他显然低估了吴家在德妃娘娘心目中的地位,吴雨桐和吴雨桠二人还要留在府里,德妃娘娘亲自为二人求情,饶是他恨不得立刻将二人轰出府去,却也只能忍耐了,等他将这番话告诉尔芙,尔芙脸上的笑意,也彻底消失不见了。

    二人面面相觑,最终齐齐叹气。

    还是尔芙更先恢复了淡定,她笑着拉了拉四爷搭在茶桌上的大手,柔声道:“德妃娘娘从奉茶宫女走到今个儿,内务府吴家出力不少,现在吴家面临着灭顶之灾,她怕是也有这方面的顾虑,怕别人非议,既然娘娘都已经替雨桐和雨桠二人求情,那咱们不如就当做不知道她两姐妹私自出府的事情算了,别为了这点事就恼火了!”

    “你倒是想得开。”四爷有些失落地低喃道。

    “想不开,我还能不顾娘娘脸面地处置了雨桐和雨桠两姐妹么,与其为了这件事,弄得自个儿不高兴、不痛快,破坏了你我的好心情,还不如在这个时候糊涂些,最惨不过就是要给她们继续发月钱罢了!”尔芙故意装糊涂地打圆场,她起身来到拧着眉毛发愁的四爷身边儿,抬手替四爷抚平眉心的褶皱。

    四爷反手握住尔芙的小手,拉着尔芙坐在自个儿的身边儿,叹气道:“这次的情况怕是没有你想得那么简单,娘娘不单单替她们求情,还希望我能就此将她们收房,安抚吴家那边儿,以后怕是她们就不再是宫女,而是府里头有名分的侍妾了。”

    “侍妾也好,起码我知道爷不喜欢她们!”尔芙闻言,并没有如四爷想象中的那样翻脸,甚至还露出了些许笑容,正当四爷心里疑惑要发问的时候,她笑着回眸,抬手划过四爷衣领处的飞龙绣纹,轻声解释道,“要是府里这些女人,爷都不喜欢就好了,那我就能彻底安心了,相比起府里以前的那些老人儿,我挺高兴这样的,知道爷是无奈,不得不,这样我就不会觉得委屈了,不会觉得自个儿被冷落了,也就不会吃醋了!”

    说完,她似是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招呼诗兰去小厨房传膳了。

    四爷的身份就注定四爷的身边有层出不穷的娇花美妾出现了,她不高兴,她吃醋,她闹性子,那样不过是将他越推越远,她又舍不得就这样放弃这个她倾心的男人,又不可能放弃她和四爷之间生育的子女离开,所以只能劝着自个儿忍耐,但是忍耐是有限度的,她觉得她心里的委屈和不甘是在一点点累积着的,她很怕不知什么时候就再也忍不下去了,很怕自个儿不知什么时候就变成自个儿最憎恨的乌拉那拉氏那样的女子,而今个儿她借着这个偶然的机会说出了心里话,突然觉得心里轻松了不少。

    她的变化,其实并没有瞒过四爷那双锐眼。

    就在尔芙为了自个儿突然表白脸红的时候,四爷伸手将躲闪到旁边的尔芙拉回到了身边,笑眯眯的问道:“所以你就小心眼儿得将她们都从娇滴滴的美人,变成膀大腰圆的黑脸婆子!”

    “她们真的变成黑脸婆子了么?”尔芙故意装傻的反问道。

    “没有,不过她们到底是比以前变黑了些,吃得多了,也就都胖了些,反倒是你,这腰肢越来越细了。”四爷坏笑着拂过尔芙纤细的腰肢,配合着说道,同时也将雨桐和雨桠这些烦心事都丢到了脑后。

    尔芙脸红红地躲过四爷作怪的大手,娇嗔道:“你就知道胡闹!”

    说完,便直接跑到了罗汉床的另一侧坐下,不再理会手脚不老实的四爷,屏气凝神地望着上房门口的方向。

    四爷笑着挠了挠头,便也坐正了身子。

    一会工夫,诗兰就领着两个拎着食盒的小宫女回到了上房里,询问摆饭的地点。

    尔芙指了指罗汉床前的空地,招呼着坐在旁边看书的四爷一块进耳房洗净手,等她出来的时候,一道道精致的菜肴都已经摆上桌,小七和弘轩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了,正当她琢磨着是不是要让小厨房再做些好吃的送过来的时候,小七就鬼头鬼脑地凑到自个儿身边,“额娘,阿玛是不是惹你不高兴了!”

    “怎么了?”尔芙有些奇怪的问道,同时回头瞧了瞧净室的方向。

    小七眨巴着水汪汪的大眼睛,笑眯眯的回答道:“你就不觉得弘轩弟弟这会儿出现在这里有些奇怪么,因为我和弘轩弟弟都是被苏公公叫过来的。”

    “……”

    这是尔芙完全没有想到的,她入府这些年,四爷确实在有些时候、在不得已的情况下委屈过她,但是绝大多数的时候,四爷对她可以说是如珠如宝,不说是做小伏低,却也是极尽温存,不过如这般拉着孩子过来打圆场的事儿,四爷还真是头一次做,难道说雨桐和雨桠要被收房这事,只是暴风雨前的些许微风袭来……

    她有些不安地搅动着手里抓着的帕子。

    少时片刻,简单洗漱过的四爷换了身家常袍子来到了桌边儿,他含笑问了问弘轩和小七的功课,又喝了口清茶漱了漱口,招呼着尔芙和孩子们入座开饭了。

    为了配合四爷的口味,每每当他在正院用饭的时候,小厨房送来的菜肴都很清淡,今个儿也不例外,尔芙心里头有事,只是吃了小半碗饭就撂了筷子,不过她也没有立刻就起身离桌,而是坐在桌边,笑吟吟地替小七和弘轩两个孩子剃着鱼刺,时不时地给四爷添上一筷子菜,如同最标准的贤妻贤母一般。

    如果是其他女人如此做派,四爷并不意外,但是做这事的人是尔芙,他有些懵!

    不怪四爷如此意外,尔芙不同于从小就生活在封建统治社会的那些女子,早就将出嫁从夫的理念烙印在骨子里,她的言行举止和本土女有很大不同,很少会表现得如此温婉贤惠,再瞧瞧旁边同样如同见鬼的弘轩和小七,他就知道觉得意外的人,并不单单是他自个儿一个。

    一顿温馨却诡异的午膳,便在这种眼神乱飞的氛围下结束了。

    尔芙接过诗兰送来的湿帕子擦了擦手,又捧起热茶抿了口,很是体贴地将另一杯茶递到四爷的跟前,扭头瞧了眼身侧坐着的小七和弘轩,对着两个小家伙下了逐客令:“时候还早,你们俩早起就跟着师傅在书房读书,不如趁晌午这段时间回房间好好休息休息吧。”

    说完,她对着两个小家伙儿笑着点了点头,便让诗兰领着两个孩子出去了。

    随着两个孩子走出房门,尔芙一直挂在嘴角的浅笑,瞬间收敛一空,那速度堪比川剧绝技的变脸了,她挥手将跟前儿收拾桌上残羹剩饭的宫婢打发了,伸手夺过四爷捧着的茶碗,冷着脸问道:“爷,您该不会是有什么事瞒着我吧!”

    “怎么这么说?”四爷有些奇怪地挑眉问道。

    “如果不是发生什么了不得的事情,爷怎么会突然将两个孩子都叫来陪咱们一块用饭呢!”

    “敢情爷想要对你好些,你还不高兴了!”四爷玩味的笑着,反问道。

    “我记得往常你是最不喜欢弘轩这么大的阿哥,还没出息地泡在内院里了!”

    “原来如此!”四爷好似有些不高兴地拧了拧眉毛,喃喃道。

    尔芙看得出四爷的脸色突然变得很难看,也意识到自个儿的态度有些问题,忙收敛起那身野蛮女友的做派,满脸诚恳地坐在四爷的身边儿,伸手紧紧地拉着四爷的大手,语气恳切地说道:“外面朝堂上的那些大事,我不懂,也不会多问,但是我希望咱们府里的家事,你不要瞒着我,希望你能够对我开诚布公的说出来,哪怕是我听完会难过,我也不愿意最后从别人的嘴里得知,那样我会觉得我就是个被人随便糊弄的傻子。”

    “真的没有其他事情发生,爷就是觉得好久没有和孩子们坐在一块好好说说话了,想着趁今个儿这机会和孩子们一块用顿饭,却没想到你误会了,爷也没有想到,也在你的心目中会是如此,爷真的好失望!”四爷摩挲着尔芙软绵若无骨的小手,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神情落寞地回答道。

    “哎呦……”尔芙没想到会是如此简单的原因,有些后悔自个儿的冲动,连忙堆起满脸的笑容,耍赖似的赖到四爷的怀里,柔声娇嗔道,同时狠狠地在四爷的怀里蹭着,希望能够让四爷忘记刚刚那一幕不甚愉快的画面。

    她做梦都没有想到,这一切都是四爷计划好的事情。

    四爷在某些时候和所有男人都一样,他希望他的妻子不但是能上得厅堂、下得厨房的贤妻良母,也希望在床上的时候,能够表现得更加妩媚妖娆,前一项,尔芙虽然做得不够好,却也勉强及格,但是后一项,尔芙一直如同未出阁的姑娘般娇羞和腼腆,偏偏四爷舍不得看到尔芙求饶的小眼神,所以为了能够在某一个时刻尽兴些,他就要经常耍些小手段。

    比如今个儿,他哪里会不知道他如此安排会让尔芙误会,随后他故意装作很气恼的样子,为的就是尔芙做小伏低地求他原谅的一幕,显然他的计划又成功了。

    一想到晚上的美味,四爷的嘴角就不可控制地扬起了一道迷人的弧度。

    “以后不许再怀疑爷的用心,爷待你如何,你心里该清楚。”不过为了保持自个儿严肃和正式的形象,他还是忍痛将尔芙从自个儿的怀里拉开,绷着张脸,沉声说道。

    只能说,四爷的形象在尔芙心目中太过正经,她没有半点怀疑地就又一次上当了。

    是的,如同这样四爷自导自演的好戏,已经发生过许多次,尔芙也在不知情的情况下,不知道上过多少次当了,她又一次割地赔款地答应晚上会好好地配合四爷,眼见四爷终于收敛起了那周身的寒气,这才笑眯眯地凑到四爷的身边儿,和四爷说着府里发生的那些芝麻绿豆的小事,以求淡化刚刚那幕野蛮女友做派给四爷留下的心理阴影。

    四爷也明白尔芙的意思,嘴角噙笑地配合着。

    只不过就在正房里的气氛越来越好,两人越凑越近的时候,破坏气氛的人出现了。

    乌拉那拉氏媚儿跟前伺候的婢女茶花,突然过来了。

    在廊下候差的诗兰问了问茶花过来请安的原因,脸色有些难看地叩响了房门,轻声禀报道:“主子爷,主子,侍妾乌拉那拉氏的婢女茶花求见,说是乌拉那拉氏侍妾的肚子有些不舒服,想要请太医过去瞧瞧。”

    “让她进来吧!”尔芙闻言,敛了敛被四爷蹭得有些乱的发鬓,红着脸退出了四爷的怀抱,嗔怪地白了眼四爷,清了清嗓子,压下了声音里的那丝沙哑和情动,故作淡定地冷声吩咐道。

    随着尔芙的话音一落,穿着淡青色宫女袍服的茶花就低眉顺眼地跟着诗兰进来了。

    “怎么回事?”尔芙随口吩咐诗兰取过出入垂花门的腰牌,神情淡然且冷漠地瞧着进门就颤颤巍巍跪倒在地的茶花,冷声问道,她是真心不大喜欢媚儿这个女人,简直就是曾经的小乌拉那拉氏翻版,她都怀疑乌拉那拉家是怎么放心将这样一个没脑子的女人送进府来充数的,难道是故意为了衬托之后要入府的瑞溪,这才安排媚儿进府卖蠢的,不得不说,在某种意义上,她猜对了乌拉那拉家老族长达哈苏的想法。

第1886章

    第1886章

    其实她并不是特别喜欢听戏,一来是因为她听不大懂,二来是到底看惯了白话文电视剧、以及各种特效的电影,再让她沉下心欣赏戏曲,实在是有些强人所难了,不过不喜欢归不喜欢的,在这个没有太多休闲活动的时代,她也只能勉强接受了,甭管能不能听懂唱词,也甭管能不能欣赏来那些精美的扮相,更分不出身段是否专业,反正就是个乐呗。

    不过有意思的休闲活动,也需要志趣相投的真心朋友相伴,当身边坐着都是情敌,哪怕台上的表演再精彩,估计也没有几个人能打起精神来吧,起码尔芙是这样的,可惜她现在就算是想要请其他各府命妇过来听曲看戏,那些为夫命是从的命妇,也绝对不会在这个时间点等她四爷府的大门。

    明哲保身,这绝对是所有官场中人最熟稔的套路了。

    深知这点的尔芙,倒是也不会怪那些‘闺蜜’靠不住,但是到底是被扫了兴致,她在揽月楼里,强作欢颜地坐了有半个时辰的工夫,便寻个由头回到了正院,她宁可回去处理那些烦死人的庶务,也绝对不要再满脸假笑地陪这些情敌浪费光阴了。

    重新回到正院,毓秀姑姑就捧着一摞账本过来了。

    春暖花开,本该是最适合出城踏青的时节,她这个爱自在的嫡福晋在处理庶务,庄上的佃户也在田埂上忙碌耕种,今年庄上的管事不知道怎么想的,硬是要求他们改变以往的种植方式,虽说东家许后的佃租减少一成,可是这些一老朴实的佃户还是觉得心里头不安稳,这也就造成尔芙这边的账目更加不好处理,因为庄上管事也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心理,竟然将这些麻烦事一股脑地都推到府上来了。

    “这管事还是乌拉那拉氏福晋在世时候安排的吧!”所以尔芙听完毓秀姑姑的回禀,脸色就冷了下来,开口问道。

    “确是如此。”毓秀姑姑并没有替庄上管事隐瞒其出身来历,随手将准备好的册子递到尔芙手里,她早预料到这事回禀上来,尔芙一定会追问,所以早就将几位管事的出身经历整理好了,之前没有将这种事拿出来烦尔芙,不过是因为瞧着尔芙惦记着四爷那边,估计没有心思处理这些繁杂庶务。

    不得不说,乌拉那拉氏的治家手段是真不错。

    从乌拉那拉氏陪着四爷出宫建府开始,便一直在努力地将各处产业都抓在了手里,先是架空了内务府安排下来的几个管事嬷嬷,扶着忠心于她的管事嬷嬷上位,又从四爷的奶嬷嬷大嬷嬷手里将中馈彻底抢过来,最终连那些不起眼的庄头都换成了自己人。

    之前,尔芙再嫁四爷府,虽然成为了府里名正言顺的女主人,但是考虑到府中已经渐渐平稳下来的局面,各处管事嬷嬷也还算是有几分眼力见,并没有想要趁机架空她这个新主人,所以她就没有将乌拉那拉氏留下来的这批老人撤换掉,但是现在外面几处庄子的庄头主动找麻烦,她自然不会手软,一来是她不喜欢底下人奴大欺主,二来是她不想有人有样学样地找她麻烦,今天她对这些庄头心慈手软,明天那些还算安分的管事嬷嬷就可能寻机会找事,这也不是尔芙杞人忧天,而是她从一次次的失败经历中,总结出来的前车之鉴。

    尔芙接过册子,随意地翻了翻,便知道毓秀姑姑早已猜到她的想法,便也就没有再继续隐瞒,她微扬着嘴角,含笑问道:“田庄那边的粮种都已经发放下去了吧!”

    “是,虽说佃户对您更改种植方式的事情有些不理解,但是还是都已经从庄头那里领了粮种和菜种,纷纷开始耕种,毕竟这春日里的每一天对佃户们都是很重要的,他们不敢多耽搁工夫。”毓秀姑姑恭声答道。

    “那就好。

    这也就是说,就算是庄头那边出现问题,也不会影响到庄上今年的出息了,等到明年这儿时候,那些佃户也就习惯新庄头了。

    我之前拜托白娇去各庄子上,挑选合适的人手顶替空缺位置,应该也有些眉目了,稍后就会送到您手里头,这些事,还需要您多费心啦。”听说庄上已经开始耕种,尔芙眼底的笑意更重几分,她微微抬了抬手,示意诗兰将毓秀姑姑送过来的账册,送到书房里,沉默片刻,这才说出了一句足以让十数个家庭都陷入绝境的话。

    不同于租地耕种讨生活的佃户,庄头都是签了卖身契给府里的家奴,一旦家奴丢了庄头的肥缺,阖家老少的日子就不好过了。

    因为若非主子不信任,绝对不会轻易免了一个人的差事。

    偏偏庄头这差事和其他差事又不大相同,作为庄头在庄上,只要没有东家过去小住的日子,那就如同一方土皇帝一般,那些佃户根本不敢得罪庄头,而在这样的前提下,庄头家里的老婆、孩子都很少会在入府为奴为婢,所以这庄头丢了差事,家里头的老少就真要没活路了。

    当然,也并非如推测的那么绝对,因为哪个庄头家里头都不会是一穷二白的,这些小人物看起来是不如府里管事风光,但是亏空公中的手段比所有人都要更容易,且不易被人察觉,收收佃户送过来的红包,将庄上出息往上少报个几分,佃户们的日子好过,也肥了他们的荷包,唯一亏损的人就是府里头的东家,谁让田里出产都是靠天赏饭,哪怕是最好的庄稼把式,也不能肯定一片地能产出多少粮食。

    正是因为如此,能坐上庄头位置的人,全都是东家的亲信。

    “至于这些被顶替位置的人就找些不起眼的位置安排下去吧,若是他们谁不愿意再在府里头伺候,便让他们赎身出府吧!”不过尔芙到底是心善的人,她也并不是非要看着这些人到自个儿跟前来摇尾乞怜,或是眼睁睁地瞧着这些人处处受人排挤,所以紧接着又吩咐了一句,算是全了一场主仆情谊吧。

    毓秀姑姑应是退出,尔芙也起身来到书房,专心核实账目了。

    交接差事,其中最重要的一项就是要清理账目。

    为了不给接替的人选增添不必要的麻烦,她作为府中女主人,自然要给后来的庄头一个最干净的底子,这些账目都是由前院账房细细核算过的,其中有出入的地方都已经被账房先生给标出来了,不然就尔芙一个人,她就是长着三头六臂,也没有办法做到面面俱到。

    她慢慢翻看着一本本的账目,见账房先生已经点算清楚,便也没有再做无用功,重新核数,而是拿起那本汇总各处亏空的账本,吩咐诗兰在账册的每一页上用印,交代道:“稍后用过印就将这账本给毓秀姑姑送回去,让她命人将各处亏空追回,转告毓秀姑姑,如果那些人不肯将吃进肚里的赃款吐出来,那么就一并送到顺天府去,按照逃奴处置。”

    说完,她便起身往旁边跨院走去。

    当初四爷为了让尔芙更加容易掌握中馈,将府中各处的管事嬷嬷都挪到了正院旁边来,既然她现在要动那些庄头,自是也要给这些管事嬷嬷都敲敲警钟了,免得这些管事嬷嬷心生贪念,还要她费心安排新人接替她们的差事,给她增添麻烦。

    府里有四位总管各处的管事嬷嬷,各个都是从开府之初就在府里当差的老人儿,其中以掌管杂务和配合毓秀姑姑掌管公中库房的秦嬷嬷最是和乌拉那拉氏亲近,这也是尔芙过来跨院的第一站。

    作为府里除了毓秀姑姑最风光的管事嬷嬷,她住在跨院的靠西侧厢房,面阔三间的厢房里,布置虽说算不上讲究体面,却家具齐全,尤其是外间摆着的那张花梨木方桌,绝对是上讲究的东西,不过摆在管事嬷嬷的房里,却也算不上太过奢侈,谁让那张方桌哪里都挺好的,就是缺了个角儿呢。

    秦嬷嬷是个圆脸胖嘟嘟的四旬妇人,一头光亮如黑缎的长发挽着标准的圆髻,只在发间簪了一对素银簪子,身着暗褐色短褂,下身穿着一条藏黑色的裤子,脚下是一双最普通的厚底绣花鞋,打扮得还不如底下跑腿办事的小管事娘子光鲜亮丽,若是旁人瞧见,怕是还以为是寻常殷实人家的普通妇人,所以虽然尔芙明知道这人曾是乌拉那拉氏的亲信班底,对她的印象却不错。

    “老奴不知福晋过来,迎接不及,还请福晋恕罪。”秦嬷嬷本来正在外间和底下跑腿的婢女清点账目和对牌,一瞧见尔芙进来,紧忙从座位上起身,福身见礼道。

    “起来吧,我就是过来随便看看你们,不必这么大惊小怪。”尔芙笑着抬抬手,坐在了秦嬷嬷坐过的那张官帽椅上,她指着下面的绣墩,示意秦嬷嬷坐下回话,柔声说道。

    秦嬷嬷闻言,又是一礼,这才半欠着身子坐下。

    尔芙见状,微不可察地笑了笑,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觉得这样一个寻常的妇人合眼缘,也许就因为这个秦嬷嬷长着一张和她在现代老妈相似的脸庞吧。

    来到这个时代的时间越久,她就越是分不清自个儿是谁,她是苏灵儿,亦或是瓜尔佳尔芙,也许她脑中那些她在现代生活的经历就是她的黄粱一梦,又或者现在的她在做梦……不过不论如何,她还是渴望着能再见到她现代的父母,哪怕是看到和自己在现代老妈有几分相似的秦嬷嬷,仍然忍不住生出了几分亲切感。

    她笑吟吟地询问了下各处的开支,又和秦嬷嬷问了问底下人的当差情况,便如同没事人似的往对面的厢房走去,弄得被独留在厢房里的秦嬷嬷,整个人都傻了。

    对面的东厢房里,专管府里头宫婢仆从的桂嬷嬷,亦是如此。

    桂嬷嬷管着府里所有没有分配到各院的宫婢仆从的差事安排,她可以说是府里耳目最灵通的人,所以尔芙才出正院过来,她就已经得到消息了。

    不过为了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尤其是不想引起尔芙对自己到处都是眼线这事的猜忌,所以她并没有如同寻常仆从那样急忙凑到尔芙跟前讨好卖巧,而是安安分分地等在自己个儿房间里,哪想到底下宫婢才过来回禀说尔芙去了秦嬷嬷房里,还不等她这边想出个缘由来,尔芙就已经转身过来找她了,她如何不呆愣住。

    当然,到底是府里头的老人儿,她只愣住一个瞬间就反应过来了,恭敬地对着尔芙俯身见礼,“奴婢请福晋安,福晋吉祥。”

    “坐下说话吧。”不同于刚才对秦嬷嬷的和气态度,尔芙脸色不算太好看地摆了摆手,便已经大大咧咧地坐在了上首摆着的官帽椅上,她随口要过桂嬷嬷手里的记档册子翻了翻,低声问道,“最近咱们府里头的事情不断,你手底下那些宫婢仆妇都还听话吧!”

    “前两日,宫中才传出风声的时候,底下人确实是有些异动,不过好在奴婢都已经压下去了。”桂嬷嬷不知尔芙的来意,不敢太邀功,也不敢往自个儿身上揽罪责,谁都知道她是乌拉那拉氏安排坐上管事嬷嬷位子的,万一这位新福晋觉得时机合适,趁着这次的由头将她拉下马呢,所以她稍稍沉吟,便很是干脆地给出了一个中规中矩的回答。

    尔芙闻言,微微点了点头,继续说道:“我听说你命人杖责了几个在浣洗房做事的小丫头,不知道那几个小丫头都犯了什么事,需要你如此兴师动众地在花厅前头动手,我可是早就吩咐过,不得无端责罚底下宫婢仆从。”

    这也是今个儿毓秀姑姑过来说起,她才知道的。

    据说这位桂嬷嬷为了整肃府中风气,将府中不在各院主子跟前当差的宫婢仆从都叫了过去,她不知道就算了,既然她知道,便要好好问问,不然她交代下去的吩咐,不就成空话一句了。

第1887章

    第1887章

    只是就算是如此,各府请戏班子唱堂会的次数,还是少了些。

    而与此同时,四爷府这边尔芙发出去的请帖就成为了某演唱会的门票,惹得很多人争抢,连一些已经待在府里头颐养天年的老福晋都安排人过来求要了,可见四爷府里的热闹程度了,这也多亏尔芙身边有毓秀姑姑这样一位经验丰富的能人帮忙,不然就凭她自个儿的那两把刀,很容易就会闹出乱子来。

    今个儿,亦是如此。

    照旧早起就忙着泡澡的尔芙,还没有用过早饭,便听见揽月楼那边传来了开锣声,她疑惑地放下手中的碗筷,抬手将身旁虚掩着的窗子推开了一条细缝,确定自个儿并没有产生幻听,扭头看了眼同样满脸不解的诗兰,低声问道:“今个儿怎么这么早就开锣,我不是交代过揽月楼那边不过午就不能开戏的么,难道是四爷在那边安排了什么活动?”

    已经在尔芙身边伺候几个月的诗兰和诗情都已经习惯尔芙嘴里冒出来的奇怪字眼,虽然她们还是搞不明白那些词语的意思,但是却也能猜个八/九不离十了,对于尔芙的问话,站在旁边的诗兰,忙回答道:“据奴婢所知,主子爷并不曾邀请外人进府听戏,而且一大早就赶着出城去畅春园那边了,之前苏公公还特地交代奴婢,说是不必给主子爷准备晚膳,今个儿要留宿在畅春园那边呢!”

    “那是谁这么早就跑过去听戏了?”尔芙并非是个小气的人,她之所以吩咐戏班子那边不过午就不能开戏,也不过就是方便那些过府看戏的福晋们,免得那些福晋贵女为了追剧,一大早就要赶过来,也是不想在府里头多招待这些福晋,毕竟一场宴席下来,那珍馐佳肴、瓜果点心,花费实在不是个小数目,所以才故意选择了午后这段相对要暖和些的时间,既省了揽月楼那边要用的炭火,也省了招待餐点要花费的银两,但是她却并不是拘着府里头的其他女眷不许去看戏,所以她只是自个儿喃喃嘀咕了一句,便关好窗户,端起碗筷,继续专心用早饭了。

    用罢早饭,尔芙招呼过诗兰替自个儿画了个淡妆,梳了个比较简单的两把头就领着人往西小院去了,因为李荷茱李侧福晋还是比较喜欢无双阁那个极具她祖国风格的建筑,所以并没有按照规矩就搬到西小院去,而小七作为尔芙还是瓜尔佳氏时候,在府里留下的唯一子嗣,又甚是得四爷喜爱,自然也没有人要求她挪院子,便一直这样一个人住在空落落的西小院里,旁人瞧着是四爷对小七的荣宠,小七却并不喜欢自个儿孤零零地住在西小院里,也亏得尔芙现在每日都往西小院走动几趟,不然小七就要不管不顾地霸占正院后边不远处的那座名为兴华居的小楼去了。

    正跟着师傅练字的小七瞧见尔芙过来,这心思就已经飘了。

    女先生瞧出小七的心不在焉,也着实心疼小七这个看起来已经没有额娘的可怜小格格,想着小七小小年纪就要小心讨好新进府的继福晋,便借口让她临时休息一会儿,让她能有机会去上房和尔芙这位继母说话。

    不过小七虽然性格跳脱,却被尔芙教导得很好。

    她并不会觉得自个儿身份多么尊贵,便不将四爷请来的女先生放在眼里,得了女先生的准许,她也并没有急匆匆地跑出去和尔芙说话,而是笑着赔罪,又自动自发地将每日的练习加量,保证过后一定会补上,这才和女先生出了布置成课堂的厢房,兴冲冲地跑到坐在上房等着她的尔芙身边,柔声问道:“额娘,您今个儿怎么过来得这么晚呢!”

    “你这丫头,越来越没规矩了。

    虽说额娘心疼你年纪小小,不忍心你这么冷的天跑过去正院请安,可是你也不能真的就一直不过来给额娘请安吧,这也就罢了,现在居然还挑剔起额娘过来得晚了,你就不怕额娘让教习嬷嬷教训你……”背对着房门口坐在临窗大炕上的尔芙,并没有注意到跟着小七一块过来的女先生柳氏,她抬手摸着小七胖嘟嘟的小脸,刮了刮小七的鼻尖,笑骂道。

    “额娘,您心疼小七,才不会让教习嬷嬷来教训小七呢!”

    “你倒是精明。”尔芙笑着拍了拍身边空着的位置,招呼着小七落座,一边亲手倒了杯热茶,塞到小七手里头,刚要说些什么,小七就蹬蹬蹬几步跑到了房门口,她有些疑惑地转身,正好瞧见小七将拘谨地站在门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的女先生柳氏领了进来。

    小七陪着柳氏给尔芙行了个万福,笑着介绍道:“额娘,这是阿玛前些日子新给我请来的先生,柳先生,柳先生早就想要过去给额娘请安,不过我觉得额娘不会在意这些虚礼,也知道额娘最是喜欢清静,便没有陪先生过去,今个儿正巧额娘过来的时候,小七正在和先生在厢房练字,先生就陪着小七一块过来了,您可不能怪先生失礼阿!”

    “死丫头,额娘在你眼里就这么不讲道理么!”尔芙笑骂着,起身扶起拘礼的柳氏,客气地让着柳氏和自个儿同坐在小炕桌的两侧,柔声说道,“先生不必如此拘谨,你是小七这丫头的师傅,那就不必想着我是什么身份,只当我是你学生的家长就好。

    之前就听四爷提起过这事,不过我这人到了冬天就犯懒,本想着等天气暖和些就请你过去一块用顿家常便饭的,结果耽搁来耽搁去的就忘记了,还希望你不要见怪。”

    柳氏,年方三十,年纪比尔芙大不了多少,夫家是京中正儿八经的读书世家,若不是四爷恳切相求,绝不会来四爷做女先生,这些资料都是尔芙早前就知道的,她也确实动过想要请柳氏过正院说话留饭的想法,不过因为茉雅琦的事情一搅合,便将这件事给忘记了,这弄得尔芙猛然瞧见柳氏,还真有些不好意思的感觉。

    毕竟在尔芙的心目中,这老师都是很值得尊重的。

    好在柳氏并不是现代那些被家长捧得高高在上的老师,还被皇权至上的思维所影响,并没有流露出半点骄矜之态,反而被尔芙这般客气弄得有些不好意思,只见她羞涩一笑,忙客气地颔首一礼,缓声说道:“福晋,您太客气了,妾身实在是惶恐。”

    “这真不是我客气,小七这丫头性格跳脱,有时候还会做些无伤大雅的恶作剧,想来也给你添了不少麻烦,不过你放心,这丫头虽然爱玩,却不是个不懂规矩的,你该怎么教导她就怎么教导她,若是她惹你生气了,你只管拿出戒尺来教训她,我和她阿玛绝对是全力支持。”尔芙笑着摇头,拍了拍小七的脑袋瓜儿,语带轻松的说出了所有现代家长都会对老师嘱咐的那句话。

    “小七格格天资聪颖、性格温和,妾身也很喜欢她。”花花轿子人抬人,尔芙这位亲王福晋都已经这样客气,柳氏也不会舍不得说上几句好听话,便直接顺着尔芙的话茬,夸赞了小七几句。

    “你可千万别这么夸她,她最不经夸奖了,一夸就会翘尾巴,不信你瞧着,明儿就准备给你惹点事,这丫头这点和我是真的挺像的,我小时候就是如此。”尔芙忙摆了摆手,打断了柳氏的话,笑着指着已经骄傲地扬起小脑袋瓜儿的小七,柔声说道。

    柳氏是刚刚进府没几天的新人,并不知道小七和尔芙的关系。

    毕竟她每日除了过来给小七上课,就是批阅功课,之后就会坐着四爷府安排的马车回家,并不会在府里多做停留,所以就算是府里头差不多点的小宫女都知道的秘密,她却也是半点都不知情,作为家族精心培养出来的贵女,还能引起雍亲王四爷对柳氏的看重,这样的人,往往都有一个通病,那就是会将很简单的事情,想得过于复杂,柳氏现在就是如此,虽然尔芙话说的明白,她却是彻底想歪了,她面上不动声色地一一应下,顺情说好话,哄得尔芙高高兴兴地走了,带着小七重新回到厢房里读书习字,心里头却如同炸了锅似的咕嘟嘟冒着泡泡,琢磨着是不是该寻个机会和四爷见一见,因为在她看来,尔芙这个继福晋对小七这么好,怕是有其他不好的企图才是,小七是她的学生,虽然她畏惧尔芙的身份,她却一定会保护好小七这个可怜孩子。

    抱着这样的想法,柳氏这天离府的时间一拖再拖,如果不是外面天色以后,再留在四爷府里,兴许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和各种荒诞不羁的流言蜚语,她还不放心离开呢!

    小七作为柳氏的学生,如往常一般恭恭敬敬地送着柳氏离开了四爷府,挥手打发了身旁伺候的婢女仆从,转身就往正院走去。

    从小长在四爷府,小七远比她表现出来的要更加成熟些。

    别看柳氏已经尽量努力不让自个儿表现得太明显,但是小七还是能察觉出柳氏今个儿有些怪怪的,而这种奇怪的转变就发生在见过尔芙之后,她担心柳氏会对尔芙有什么不好的打算,虽然柳氏待她不错,她也喜欢柳氏这个性格温婉的师傅,可到底比不得尔芙是小七亲生额娘的关系牢靠,所以小七连半点犹豫都没有就已经选个站在尔芙身边了,送走了柳氏就急忙给尔芙报信去了。

    对于小七的提醒,尔芙并没有放在心上。

    一来是她和柳氏没有必要的利益冲突,柳氏早已嫁为人妇,家中有子有女,便是她容貌不俗、气质温婉柔顺,却也不会引得四爷连礼义廉耻都不顾,做出夺人妻女的事情来。

    二来是柳氏是四爷精心挑选出来给小七做师傅的,想来人品是信得过的,不会做出出格之举,更不会搅合进四爷府这摊浑水。

    尔芙细细考虑过,确定自个儿和柳氏不会发生冲突以后,便也就将这事彻底地丢到了脑后,照常如往常,该听戏的时候就听戏,该往西小院去见小七的时候就去西小院,碰上柳氏的话,便笑呵呵地唠上两句家常,并没有太忧心,也没有去防备柳氏会做些什么,所以当四爷某天满脸怪笑地回到正院,出言打趣她的时候,她整个人都是懵的。

    “你说柳氏和你在路上遇到,竟然主动和你说话,还话里话外的提醒你要提防我这个继福晋伤害小七,你会不会是想错了阿!”尔芙短暂失神后,很快反应过来,有些不敢相信的反问道。

    四爷就知道尔芙会是如此反应,他大笑着坐在炕上,摆摆手,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引得尔芙小脸拉长,一副再不说就要翻脸的样子,这才喘着大气的笑道:“那柳先生提醒得不知道多明显,便是爷想要猜错,那也是不可能的,不信你去问苏培盛,我跟你说,柳氏都已经说出二十四孝里卧冰求鲤的故事来提醒我这个做阿玛的了,你觉得我还会听错、猜错、想错么!”

    作为一个不大了解二十四孝都是什么的尔芙,实在不好意思问四爷卧冰求鲤的故事,具体内容是什么,不过她大概知道是一个孝子寒冬腊月趴在冰面上为家中染病的长辈求雨熬汤,最终感动天地,使得活鱼跃入怀中的故事,应该是一个感天动地的故事,这和提醒小心继母有啥么关系,但是她见四爷说的如此肯定,便也稀里糊涂地点了点头,心里琢磨着等明个儿四爷出去,一定要好好找找这个卧冰求鲤的故事内容,反倒是将询问柳氏为何会有如此想法的正事给抛到了脑后。

    一直到她再次在西小院碰见柳氏,她这才想起来。

    不过那些都是后话了,尔芙被四爷的笑声弄得心烦意乱的,终于怒气冲冲地杀向四爷,抱着四爷的胳膊又咬又啃的,直到四爷举白旗投降,她这才闷闷不乐地坐在了旁边,等着捂着胳膊喊疼的四爷过来哄自个儿。

第1888章

    第1888章

    本宫今个儿让你过来,可是有正事要和你说的。”

    说完,德妃娘娘也不理会满眼呆滞的尔芙,抬抬手就将房间里伺候的宫婢都打发了出去,摆出了一张晚娘脸瞧着尔芙。

    经过短暂的慌乱过后,尔芙很快就冷静了下来,她有些心虚地扭着衣角,坐回到了罗汉床下首摆着的绣墩上,吞了吞口水,低声道:“不知娘娘有何示下。”

    “你也不必这么紧张,其实本宫对你进府多年的表现,还是很满意的,虽然你算不上是多机灵,性格也有些绵软,但是也并非是全无优点,作为嫡福晋,你待人宽和,驭下有方,赏罚有度,不过你这些日子做的事情,本宫作为你的婆母,实在是有些不高兴。”德妃娘娘见尔芙脸上写满了紧张,一副战战兢兢的样子,仿佛一个犯了错的小孩子似的,本以为是铁石心肠的心底,不禁涌起了几分心软来,她放缓了语气,淡声说道,“你应该也都知道,老四是皇上和本宫都寄予厚望的儿子,他应该将全部注意力都放在正事上,当然,本宫也不是要求他就要舍弃所有的闲暇时光,只是他刚刚才好不容易从老八暴毙的事情里抽身,正是他该要收拢失地的时候,他却任性地领着你这位嫡福晋和孩子们去郊野玩耍,还一去就是三天之久,这难免会让那些依附于他的朝臣对他失去信心的。

    作为嫡福晋,你该好好规劝他,而不是和他一块胡闹。

    今天,本宫特地叫你过来,便是想要嘱咐你几句,这种事情,可一不可再,生在皇家,他既然享受到他头上皇子光环带给他的优渥生活,便要承担起他皇子的责任来,事事都要更加注意分寸,不能随着心思胡闹。”

    “妾身明白,妾身日后定会好好规劝四爷。”尔芙泪目道。

    “你也不必觉得心里不舒服,本宫让你过来,也并非是要教训你,妻贤夫祸少,这爱新觉罗家的媳妇就更不好做了,现在你是亲王福晋,再想要如以往那些年那样随心所欲,更是不可能了,老四钟情于你,你就更要时时刻刻不忘自己的身份,这样才能对得起他这些年对你的疼爱,你也不希望他就做个游山玩水、提笼架鸟的闲散王爷吧。”德妃娘娘心知尔芙性格绵软,又被老四宠得太娇气,她也不好说太重的话,本该摆着婆母和宫妃谱的她很是为难地拧着眉毛,左思右想地将肚子里的话改了又改,语重心长地提醒道。

    听德妃娘娘这样说,尔芙真想不管不顾地说上一句,她发自肺腑地希望四爷是个闲散无忧的王爷,这样她就可以恃宠生娇地将府里那些情敌都赶出去,拐着四爷找个风清水秀的地方,领着小七和弘轩几个小娃娃,自由自在地过他们的小日子去了。

    不过,这话她也就只能在心里想想就算了,面上仍然是那副恭顺样子,听着德妃娘娘滔滔不绝地发牢骚,好不容易捱到宫人进来续茶,尔芙这才算是得到了片刻清静,偷偷坐直了身子,瞟了眼已经趴在德妃娘娘腿上对她挤眉弄眼的小银子,缓解下紧张的情绪,以更加饱满的热情去面对德妃娘娘的下一波吐沫星子。

    事实证明,这婆媳之间就算相处得再好,也不可能和平共处,尤其是在古代这种没有一夫一妻制度保证的封建社会里,所以当尔芙晕头晕脑地走出畅春园的时候,身后已经跟着德妃娘娘赏下来的一对姐妹花。

    这对姐妹花出自德妃娘娘的家族乌雅氏。

    两姐妹都是刚刚及笄的好年纪,虽然看着稚嫩,却是从小就养在教习嬷嬷身边的真正聪明人,厚厚的宫规能倒背如流,琴棋书画茶道女红,无一不精,行为做派比大家闺秀更优雅、端庄,这么两个姐妹花被德妃娘娘塞到尔芙的身边,其目的就再明显不过了。

    偏偏尔芙看着这两个小丫头连拒绝的理由都找不到。

    因为德妃娘娘也没有明说这二人就是指过来伺候四爷的,而是借口她尔芙这个嫡福晋身边就有两个陪嫁丫鬟和两个大宫女伺候,实在是有些不够排场,所以特地选了这么两个机灵体贴的宫女给尔芙,这甭管在哪里说都是德妃娘娘这个婆母对尔芙的关心。

    长者赐、不敢辞,这情敌就这样被塞到了尔芙的身边当差了。

    重新回到长春仙馆里坐定,尔芙有些苦闷地看着眼前娇俏的姐妹二人,却到底没有将她们打发到看不见的地方去,因为德妃娘娘能塞过来两个,便能再塞过来更多,她能打发掉这两个美婢,却不可能各个都打发到四爷看不见的地方去,所以她还不如就这样顺顺当当地接受下德妃娘娘的安排,起码这样她还能在德妃娘娘跟前留个好印象。

    尔芙抬手捏了捏有些发胀的眉心,勉强自己挤出一张虚伪的笑脸,指着给分立在罗汉床两侧的近身宫女,轻声介绍道:“雨桐、雨桠,诗兰、诗情……你们几个都相互认识下吧,往后她们姐妹俩就要留在咱们四爷府里当差了,暂时先领着一等宫女的差事,跟着你们跑跑腿儿什么的,稍后我再具体安排她们的差事,不过你们切莫仗着资历老就欺负新人,多照顾照顾她们。”

    说完,她就摆摆手将房间里的宫女都打发了出去,只留下了毓秀姑姑一个人在跟前,低声询问起了这一对双胞胎姐妹花的来历。

    其实毓秀姑姑也不算太了解二人的来历,因为毓秀姑姑这趟回畅春园的凝春堂当差,除去陪德妃娘娘闲聊的时间,更多的时候都在照顾小米团,再说有顶替她差事的新掌事宫女如同防贼似的盯着她,她连找老姐妹一块说说话都不方便,不过她到底比尔芙更加清楚这对姐妹花的底细些。

    “听奴婢那些老姐妹说,这雨桐和雨桠俩姐妹年前就进宫了,换句话说,要不是皇上那边先安排了佟佳侧福晋入府,这对姐妹花早就被娘娘送过来了。”毓秀姑姑脸色发苦地将自个儿从老姐妹那里探听来的消息,尽量简洁地说了一遍。

    “呵呵,来了就来了吧,反正咱们府里也不差这点花费。”

    “奴婢只怕是主子爷瞧见这对姐妹花会不高兴,而娘娘那边也可能会因此误解主子。”

    “我相信娘娘是聪明人,不会不了解四爷的性子。”

    “正因为娘娘了解主子爷的性格,这才会将人交到您的手上,所以就算主子爷再不高兴,也不能越过您去处置这对姐妹花。”

    “我本来就没有想要处置她们。

    堵不如疏,这天底下就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如果四爷没有那份心思,便是有再多娇花似的姑娘在他跟前打转转儿,他也不会做出有失体面的事情,可要是他起了花花心思,就算我千方百计地防备,最后也不过是将他越推越远罢了,我之所以问问她们的来历,无非是不愿意身边多两个不知道根底的生人伺候罢了。”说完,尔芙就挠挠头,有些生硬地转移话题,说起了之前厨房小宫女暴毙被牵连到的小生子。

    关于小生子的事,毓秀姑姑也不甚了解。

    因为毓秀姑姑是和尔芙前后脚离开圆明园的,尔芙也是知道这点的,她突然提起小生子的事,不过是她不想要再继续和毓秀姑姑探讨争宠这件有些尴尬的事情罢了,所以听到毓秀姑姑的回答,她也并没有觉得意外,尔芙又和毓秀姑姑说了几句闲话,便送着毓秀姑姑出了上房。

    长春仙馆的院子里,雨彤和雨桠看到尔芙出来,忙迎了上来。

    她们小小年纪就和众姐妹被送到家里最擅长宅斗争宠的女眷跟前养着,由名师指点琴棋书画,跟苏杭绣工大家学习针黹女红,与家中大厨一块练习厨艺,这姐妹俩是所有姐妹中的佼佼者,她们有着一朝麻雀变凤凰的野心是事实,不甘心就这么庸庸碌碌的过活是真,但是却并不莽撞、冒失。

    从年前就经由内务府送到德妃娘娘身边等待时机,她们并没有被宫中的繁华迷花眼,反而将家里送过来的体己银钱都用来打探消息,小半年时间,足够她们将尔芙和四爷的好恶都记在心底。

    她们知道想要挖尔芙的墙角不容易,也知道被德妃娘娘突然塞到尔芙跟前当差,必然会被尔芙小心防范着,但是她们却并没有心灰意冷,甚至已经设计好了全盘计划,她们的计划很简单,考虑到尔芙对外和善柔婉的性格,考虑到四爷对她们可能会有反感之心,所以她们打定主意要徐徐图之。

    十五岁的年纪,她们有大把时间去打持久战。

    所以她们来到圆明园,并没有将自个儿当做是四爷的妾室,而是完完全全按照内务府教导宫女规矩时候的做派,摆正了自个儿宫女婢仆的身份,小心翼翼地伺候着尔芙,比如此时,还不等尔芙吩咐,眼瞧着尔芙往凉亭方向走,雨桠就已经姐姐姐姐地招呼着诗兰一块去房间里给尔芙取软垫和点心等东西了,而雨桐则微弓身子地虚扶着尔芙往凉亭方向走去。

    “主子,虽说现在天气已经暖和起来,可是这石凳坐着又凉又硬的,还是要垫着软垫舒服些。”雨桠和诗兰的动作很快,尔芙才刚刚走进凉亭里,她二人就已经抱着软垫和点心匣子追上来了,雨桠笑眯眯地铺好了软垫和绣缎桌布,柔声解释道。

    “你倒是细心。”尔芙神色淡淡地点了点头,夸赞道。

    尔芙这样的反应,也全在雨桐和雨桠的意料之中,两人心里平静如水,面上却显露出了些许委屈,她们知道尔芙是个很容易心软的人,要真是她们和其他宫女那样任劳任怨地当差,反倒不容易让尔芙所信任,适当地表现出些许不甘心的神色,也好让尔芙认为她们都是些没有什么心机的单纯姑娘。

    就如她们所预料的一般,尔芙见状,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虽然尔芙没有说什么安慰的话,却也能看出她是不自在的,雨桐二人适时地收敛了脸上的委屈,乖顺地站到了旁边,似乎有意要和尔芙分开些距离般地退到了凉亭的边上,既不主动上前伺候,却也没有再继续流露出奇怪的表情来,脸色木然地候在旁边。

    尔芙就在这样诡异的氛围下,喝着有些苦涩的清茶,时不时地环视一眼身边的宫女婢仆,等到了四爷回来。

    “添新人了?”四爷笑着来到凉亭里,扶起起身见礼的尔芙,瞟了眼凉亭里站着的陌生面孔,很是随意地拿起尔芙用过的茶碗抿了口剩茶,随口问道。

    “是啊,你们还不快见过四爷。”尔芙的笑容有些难看。

    她到底还是个小气的女人,做不到高高兴兴地和别人一块同侍一夫,尤其是当四爷一眼就注意到雨桐和雨桠后,她发现她就好像喝了一碗酸醋似的满肚子酸水,说出的话都多了分拈酸吃醋的味道来。

    四爷不明就里地看着规矩见礼的两个小宫女,不以为然地摆了摆手,免了二人的礼,随即就抬手将凉亭里伺候的宫女都打发了。

    他和尔芙在一块的时候,格外不喜欢旁人在跟前伺候,而且他也注意到尔芙说起这两个宫女的时候,脸色很难看,便更加好奇起这两个宫女的来历,这也怪他太着急过来陪尔芙用膳,不然他就会从张保的嘴里得知这两个宫女的来历了。

    而尔芙则误会了。

    她以为四爷已经知道这两个宫女的来历,见四爷才来到长春仙馆就将注意力放在那两个宫女身上,心里就更加不得劲,说出来的话就有些夹枪带棒了,连带着说起德妃娘娘的时候,这语气也自然而然地带出了些许怨气来。

    “还能是谁,你额娘德妃娘娘同族送进宫里伺候的两个宫女。

    那个戴淡紫色绢花的是姐姐,闺名雨桐,耳边有一颗红痣的是妹妹雨桠,都是十五岁如花似的好年纪,模样也娇俏,听说还很是擅长舞文弄墨、弹琴作曲……”尔芙瞟着二女离开的背影,不情不愿地介绍道。

第1889章

    第1889章

    竟在他看来,康熙老爷子下旨,又有两位皇子亲自督办,便是六部堂官把各部衙门库房搬空,那都是在所不惜的,可却没想到这些人更爱糊弄事儿,反倒将老十四这个小霸王逼得不得不搞歪门邪道,这也就是今个儿老十三嘴快,不然他还不知道这事呢!

    “放心,这事四哥给你解决。”越发觉得对自家弟弟不够关心的四爷,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光溜溜的大脑门,沉声说道,他已经打定主意,明个儿一早就要进宫亲自找康熙老爷子讨个说法去。

    知道老十四不是自个儿贪玩胡闹,四爷也松了口气。

    他瞧了瞧外面还不算太黑的天,扭头瞧了瞧苦着脸坐在下首的老十三,收敛起眼底的厉色,招呼过苏培盛去备马,“你俩人都小半个月没回家了,今个儿就别在我这里赖着了,该回家回家,老十三,你家弟妹身子骨本就不好,别让她再惦记你了。”

    “四哥,你这要让兄弟我流浪街头去么!”老十三还没答话,老十四就从位子上跳了起来,他瞪着一双和四爷有七分相似的丹凤眼,惊声叫道,那模样就好似被踩着尾巴的大猫似的,别提多有意思了。

    “别胡说,你堂堂贝勒爷就算是我这里不收留你,你还能真住到大街上去,你可别说弟媳把你的私房钱都收走了,要是如此,那你就去和五城兵马司的巡逻卫队作伴吧!”四爷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淡声说道,他就是看不上老十四这咋咋呼呼的性格,要不是,他这个不善弓马骑射的兄长担心打不过这个小霸王性格的兄弟,他可真要好好教训教训老十四了。

    “四哥,你看咱们也这么长时间没见了,一块喝两口多好。”

    “我不觉得,而且我更不想和你喝得醉醺醺的,爷明个儿还要早起上朝呢,再说你这么长时间都不回京一趟,你好意思一回来就和完颜氏闹得不可收拾的么,要是让额娘知道这德行,还不是要迁怒到你家弟媳身上去。

    行了,你也别在我犟了,我一会儿亲自送你回去,替你解释。

    爷相信弟媳是个通情达理的贤惠人儿,不会不分青红皂白就和你闹,你也该收敛收敛你的性子了,爷不信你不知道自个儿一回京就钻胡同理亏,亏你还好意思和弟媳闹腾起来,该赔罪赔罪,该说软话就说几句软话,这不丢脸!”说完,四爷抓起还坐在那不肯动地方的老十四,叫着老十三一块就往跨院的马厩走去,这天色越来越晚,再过会儿就要宵禁了,要是和五城兵马司和九门提督下辖的官兵瞧见,或者是撞上巡城御史,那这事就真要闹大了。

    老八福晋的事情,还历历在目,相信对老八福晋深恶痛绝的康熙老爷子不会想听到老十四这个皇子也变身成妻管严的,老十四也知道四爷的话有理,加之他也担心完颜氏自个儿在家胡思乱想的生闷气,叹了口气,摆出大人不记小人过、好男不跟女斗的架势,强作镇定的和四爷出了书房门。

    出门不足一盏茶工夫,老十四、四爷就和老十三分开了。

    老十四的府邸和四爷府就隔了两条街,也是离四爷府最近的一座皇子府邸,这还是当初老十四为能和四爷多亲近,特地磨着内务府的总管大人好几天,讨要下来的一处空宅子,别看位置不大,确是处好地方,当初不少人盯着,要不是四爷后来替老十四说了几句话,这处宅子还落不到老十四手里头。

    两人轻车简从,只带着近身常随和大太监跟着,鸟瞧瞧地来到了老十四府上,因为时间有些晚了,四爷也没有在前院书房停留,揪着还有些不情愿的老十四就直接穿过垂花门往后院去了,相比起四爷府的面积,老十四的府宅是小了些,才穿过垂花门没走几步,二人就到了正院院门口,四爷敛了敛身上的大氅,笑着指了指透过门缝洒落在院门口的点点烛光,低声道:“看看吧,弟媳怕是还在等你回去呢,你也别在这里慎着了,快点让小太监过去叫门吧,替你解释清楚以后,爷还得抓紧回去起草奏书呢,早点解决了你那边的军饷问题,你也好安心训练水军!”

    “四哥,完颜氏性格憨直,这会儿又在气头上,怕是会说些不好听的话,你可千万别怪她,她其实也是担心我,怕我在外面喝多了惹事,你也知道我这阵子的脾气一直不大好……”老十四闻言,便要支使小太监上前叫门,不过才刚要开口吩咐,便又突然转身凑到四爷耳边,轻声替完颜氏辩解了几句,他还真怕完颜氏正在气头上,说些个不知轻重的话。

    四爷无所谓地摆手笑道:“她似我弟媳,我会和她计较!”

    老十四这才放下心来,对着旁边伺候的小太监使了个眼色,小太监会意上前,轻轻叩响了正院院门上镶嵌着的门环。

    “砰砰砰……”

    宁静的夜里,虽然这叩门声不算大,但是一直坐在堂屋里,支愣着耳朵听外面动静的完颜氏,还是在敲门声响起的那一刹那就利落地坐直了身子,如同四爷猜测的那样,她看似恼羞成怒地将老十四轰出门,却是一直惦记着老十四,生怕老十四真就被激得跑到楼子里去留宿胡闹,可是她又是不好出尔反尔地打发人去寻找,只能交代了人在前院留了口信,让前院的小太监去寻人。

    只可惜传话的小太监脑子里,那压根就是塞满了浆糊,根本没能体察到完颜氏的用心,想着自家福晋这些日子大展雌威的做派,也不自觉地端起了福晋跟前大太监的谱儿,随意拉过一个小厮问了问老十四的去向,便直接回来报信了。

    偏偏心神不安的完颜氏根本没有注意到小太监眼底闪烁的骄矜神情,还以为是老十四要面子,宁可在外面留宿,也不肯回来正院这边呢,这会儿正坐在堂屋里暗自伤心,所以一听见敲门声就已经急急忙忙地迎了出来,连件衣裳都没顾得上披,瘦弱的身影在烛光下,更显得单薄了。

    “四哥,弟媳失礼,还请四哥不要见怪。”只不过还不等她走到老十四身边就被站在老十四身边的四爷吓愣住了,忙敛了敛身上单薄的袍子,匆忙拢了拢耳边的碎发,尽量让自个儿显得不是那么狼狈的福身见礼道。

    “快点起来吧,夜冷风寒的,别在意这些虚礼了。”四爷离着老十四家的完颜氏挺远的,虚虚抬了抬手,随口应承道,同时他还不忘给旁边愣神的老十四使个眼色,示意老十四将身上厚嘟嘟的狐皮披风给完颜氏搭上。

    老十四也不知道是真心惦记着完颜氏的身子骨,还是被四爷的提醒所致,反正四爷这边话音才落,他就已经几大步走到了完颜氏身边,一边细心地将身上的披风搭在完颜氏身边,一边低声说起了四爷的来意。

    完颜氏脸色愕然地愣了愣神,随即尴尬地推了推老十四胳膊。

    这俗话说得好,家丑不可外扬,虽说四爷和老十四是嫡亲的兄弟,可这夫妻间闹别扭的事,老十四就这么堂而皇之告诉了四爷,完颜氏还真是有点无地自容的感觉,好在她也习惯了老十四这种丢脸的做法,虽然初时有些尴尬,很快就冷静下来,她微微笑着,神态坦然地让出了门口位置,客客气气地请着四爷进了上房里说话。

    “弟妹,这老十四就是个狗脾气,好赖话都分不清,你千万别和他一般见识,而且他这次也真不是出去胡闹了,都是为了好好完成皇阿玛交代下来的差事,只不过他这性子是真的太差劲些,你多多体谅他些吧,他也是为了差事太着急了,再说他从小就是额娘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小霸王,难免有时候会显得跋扈些,你多包容他,原谅他这次吧。”要说四爷是宫里头长大的皇子,应该最擅长面甜心苦的那套,也是最会说场面话的,可但是四爷就是个另类,说起话来直来直去的,尤其是跟自己人就越发明显,他还掐算着时间要回去,也实在没心情和完颜氏绕来绕去的,所以一进门就急急打开了话匣子,嘁哩喀喳几句话就将他的来意说出来了。

    虽然说完颜氏在尔芙的培养下,性格越发开朗,但是到底是个脸皮薄的女人家,听四爷这么说,哪里还能说出半个不字来,加之她本就已经有些后悔自个儿将老十四轰出去的行为,自是连连将过错往自个儿身上揽,反倒弄得旁边坐着做望天状的老十四不好意思起来,暗自后悔自个儿一个男子汉大丈夫和自家媳妇耍脾气,还闹得这事被四爷知道了,也忙着开腔,将那些过错都揽到了自个儿身上,指天盟誓道:“这事是小爷的错,小爷不该连句解释都没有就这样钻胡同去,福晋会生气,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这不就好了,你们俩是夫妻,有啥话说开了就好了。”四爷倒是很满意地点点头,暗道自个儿是个能断清家务事的聪明人,唇角微扬的落了句结束语就打算起身离开了。

    “四哥,不如还是让我府里的护卫送你回去吧。

    你看这大晚上的,我怕是路上不安全!”老十四知道四爷的身份非比寻常,基本上明眼人都能看出康熙老爷子的打算,他又有些后悔就这样将四爷从府里头拉出来了,要知道四爷身边就跟着一个不善武艺的苏培盛,万一有人趁机行冒险之举,那他可就真是坑了四爷,忙起身阻拦道。

    “行啦,别婆婆妈妈的了,就隔了两条街能出什么事。”四爷无所谓地摆了摆手,按住了说话就要去叫人安排护卫的老十四,朗声说道。

    “小心无大错,四哥,你就听我一次吧!”不知道为什么,老十四总觉得心里头有些不安稳,隐隐有种不祥的预感在心头萦绕,他忙拉住转身就要往外走的四爷,眼神恳切地望着打定主意的四爷劝说道。

    拗不过老十四的四爷,苦笑着点了点头道:“你还真是……

    行吧,那你抓紧安排吧,这都这么晚了,我可不想在路上碰见那些难缠的巡城御史,不然明个儿朝上就有热闹看了。”说着话,他就已经对着完颜氏颔首一礼,略显抱歉地跟着老十四一块回到了前院,满脸苦笑地等着老十四去安排随行护卫的事情。

    他真是觉得这事完全没必要,就算是有人想要斩草除根,直接一力降十会地将他这位康熙老爷子属意的继承人拿下,可他突然出府,却是没有半点预兆的事情,那些人想要安排,也没有那么快做出反应来,加之老十四的府邸就在自个儿府邸的旁边,这么短的一段路,要是快点走都用不上一盏茶工夫,就算是他遇到危险,玩了命地往府里跑就是了,那些人还能一路追着自个儿杀到四爷府去不成。

    要是那些人有那样的胆子,也不会等到今个儿了,直接在他随圣驾回京的时候动手就好了,起码那样还能推到绿林山贼头上,这京城可是首善之区,出了事就是惊天动地的大事,甭管是谁敢胡作非为,那康熙老爷子都会铁面无私地处置,所以他真心不认为有人敢冒天下大不违地对付自个儿。

    只是事实证明,总有些人是吃了熊心豹子胆的。

    就在四爷不耐烦地等着老十四安排随行护卫的时候,老十四府外的胡同口就隐隐绰绰地闪现出了十数道穿着夜行衣的身影,这些人训练有素地隐蔽起来,就如同一座座竖立在夜风中的石像般没有发出半点声响,加之他们就躲藏在各处死角内,甭管从哪个方向走来,要是不走到近前都不会发现他们,这些人都是大家族精心培养出来的死士,而他们今个儿出现在这里就是为了要四爷的命。

    为了不让康熙老爷子事后发现端倪,他们的后背上,还早早就烙印上反清复明的字样,显然是想要将这件事推到那些还一直想要重建朱氏王朝的逆贼头上。

第1890章

    第1890章

    不过可惜的是她并没有能够找到那个她想要找的人--四爷。

    一向有着工作狂潜质的四爷,难得告假一日,今个儿早早就进宫去上朝了。

    尔芙仿佛还是有些不能习惯如此孤独醒来的早晨,怅然若失地叹了口气,但是很快她就打起精神地坐起身来,毕竟她也不是那种整日围着锅台转的家庭主妇,实在没时间自怨自艾,昨个儿送去慎刑司五个管事嬷嬷,今个儿还要挑选出合适的人手顶替呢。

    不过再搞定这些事之前,她眼下有一样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

    那就是进宫给德妃娘娘请安。

    打从她从南边回来,除了回京的第二天进宫去给德妃娘娘请个安,便一直没有抽出空去宫里走动走动,前两日老十四福晋完颜氏特地派人来传信说,德妃娘娘挺惦记她,也是提醒她千万千万不要忘记宫里还有德妃娘娘在呢,就算再忙都要腾出时间去宫里走动走动。

    对于完颜氏的好意提醒,她当然不能置若罔闻了。

    再说,她也确实该进宫去看看了,正好乌雅氏出了月子,一块进宫去瞧瞧,也省得德妃娘娘在宫里还惦记着这个她曾经疼爱多年的侄女,也让德妃娘娘知道知道她这个儿媳妇并不曾亏待乌雅氏。

    婆媳相处,那是最要讲究方式方法的。

    关于这种方式该如何拿捏,尔芙还是挺有经验的,毕竟在后世那些年的论坛里,她也不是白混的,便是她并不曾仔细研究过,或多或少都能学些讨好婆婆的办法,这不现在就找到发挥光和热的地方了。

    尔芙迷迷糊糊地走到妆台前坐定,打着哈欠,随口吩咐道:“你去提醒下乌雅格格那边,别让她误了进宫的时辰,另外再去厨房取上几样时新点心装着,这总也不进宫请安,可不能空着手去见德妃娘娘了。”

    说完,她就已经摇摇晃晃地往净室里走去,抓紧时间洗漱了。

    在闷热无风的夏日里出行,简直不要太痛苦了,想要逃避这种痛苦,那就只能尽量将出行时间安排得早些,趁着太阳还未升高,阳光还不太足,气温不是太高的清晨,抓紧赶到宫里去,也就可以避免顶着刺眼的阳光在宫里辛苦跋涉了。

    虽然古代的环境很好,天蓝水清、空气清新,但是没有空调,也真是够痛苦了。

    尔芙匆忙洗漱好,又特别挑选了一套看着比较清爽的湖蓝色杭绸旗装,发间簪戴着雕工上乘、水头十足的翠玉发饰,打扮得清雅素净地走出了主院的院门,坐上了摆着冰鉴降温的软轿,来到了垂花门附近的凉亭里,等着乌雅格格过来和自个儿回合。

    这一等,便是一炷香的时间。

    乌雅格格打扮得粉嫩青春,比之尔芙先前见到她的时候,倒是精神了许多。

    尔芙抬手免去乌雅格格的礼,笑着招呼道:“现在的天气越来越热,咱们早点进宫去,也省得太遭罪了,不然这从宫门口到永和宫这一道走下来,还不得走得满身是汗,你说是不是呢?”

    “福晋姐姐所言甚是。”乌雅格格闻言,浅笑答道。

    尔芙根本就没有打算和乌雅格格在这里闲聊小聚,她笑着和乌雅格格寒暄了两句,抬手指着垂花门外停着的马车,柔声说道:“成,那咱们就赶紧出发吧。”说完,她就已经起身往凉亭外走去。

    乌雅格格不敢怠慢,连忙跟上去。

    不过尔芙和乌雅格格两人才领着宫婢走到马车旁边,便齐齐停住了脚步。

    因为这垂花门外就停着尔芙那辆嫡福晋专属的朱轮马车和一辆青色的油毡棚骡车。

    尔芙见状,有些不解地扭头看向身侧驾辕的车夫,沉声问道:“这是怎么回事,我昨个儿晚上就已经派人过去通知马厩那边要替乌雅格格准备出行车驾了!”

    驾辕车夫一职,这绝对是府里最底层、又最特别的粗使杂役了。

    因为普通的粗使杂役是根本没机会接触到府中主子的,但是驾辕车夫这差事不同,本就是伺候主子们出行的差事,所以这些人的待遇和素质都不低,也是府里管事们不敢轻易得罪的粗使杂役。

    比如此时,这位伺候尔芙出行的车把式。

    别看他模样憨厚本分,却是个心思灵敏迅捷的聪明人。

    他被尔芙这么一问,心里稍稍一合计,联想到昨个儿内院里的一些动静,便明白这里面的细节关键了,敢情是那些管事嬷嬷不服气被尔芙折腾,或者是有人不甘心吐出已经吃到肚子里的好处,私下里给尔芙这位嫡福晋添堵呢。

    直话直说,那必然要得罪府里的一些管事。

    装聋作哑,怕是糊弄不过去眼前的尴尬。

    他稍显为难地沉默片刻,很快就想到了一个解决办法,那就是将问题推到眼前这不会说话的大牲口身上,“回福晋的话,奴才也是早起才注意到马厩里的几匹马都有点中暑的症状,连您眼前这口驾辕的牲口都是管事天不亮就西市买回来的。”

    车把式这番说词,真是滴水不漏。

    尔芙这会儿也没有闲心在这里和他纠结这些问题,她扭头瞧着身旁而立的乌雅氏,低声建议道:“既然如此,那就唯有委屈乌雅妹妹和我同坐一辆马车了。”

    “福晋姐姐,您言重了。”乌雅格格闻声,柔声客气道。

    “得,那咱们就别在这儿耽搁了,赶紧进宫去给娘娘请安吧。”尔芙说完,便拎着袍摆迈步上了马车,走上脚踏的那一刻,她还不忘回头对着身后的乌雅格格颔首一笑,免得乌雅格格误会是自个儿故意要为难她,进宫去找德妃娘娘告状。

    别看乌雅格格一直待在秋雨楼里安心养身,但是她也知道昨个儿府里出的那些事,她便是不聪明,却也知道这几句是那些管事嬷嬷的反击手段,借着这些细枝末节的小事儿,故意给尔芙这位嫡福晋添堵呢。

    而她不过就是被牵连的那个倒霉蛋,所以她倒是没有将这些事放在心上。

    再说,她也不是不识好歹的人。

    当初她被吴嬷嬷暗害,简直是命悬一线了,要不是尔芙果断地请来太医替她看诊,还连连安慰她数日,兴许她早就被丧子的打击给折磨疯了,便是冲着这点,她也不会如以前那般对待尔芙了。

    马车上,尔芙坐在迎着车门口方向的主位上,乌雅格格侧坐在旁边。

    固定在车厢地板上的矮几上,摆着整套的青花瓷茶具,内里装着用冰块冰过的酸梅汤,旁边一角是徐徐转动着的手摇式小风扇,刚好能吹到尔芙和乌雅格格的方向,只是可怜了同车伺候的诗兰童鞋,她坐在车门口位置摆着的小杌子上,虽然有微风吹来,并不觉得闷热,但是呼吸到的却是夹杂着牲口身上那股难闻味道的空气,别提多难受了。

    若是往日里,她也就不需要坐在这里闻臭味了。

    马车嘎吱嘎吱地走在青石板铺就的街道上,很快就停到了神武门的门口。

    外面正在弯腰摆脚踏的车把式还没站直腰呢,诗兰就已经忙不迭地跳下了马车,她一边走到车把式身后,打算伺候着尔芙和乌雅格格下马车,一边偷偷摇晃着手里熏得喷香的帕子,她有些担心尔芙和乌雅格格闻到她身上的味道会不舒服。

    好在,不论是尔芙,还是乌雅格格都没有察觉到她身上有何不妥之处。

    诗兰小心翼翼地扶着两位主子走下马车,又一路伺候着二人来到永和宫的正殿外,她终于有机会好好松快松快了,连假模假式的和引路宫女客气两句的心思都没有了,如飞似的钻进了那间专供宫女歇脚的小屋子里。

    正殿里,尔芙和乌雅格格也见到了德妃娘娘,该请安请安,该落座落座。

    不等二人开口说话,便有机灵的宫婢送上了净手擦脸的湿帕子。

    显然,德妃娘娘也知道这季节进宫请安是件挺遭罪的事儿。

    特地用冰水冰过的湿帕子,倒是件不错的降温神器。

    尔芙擦拭过手脸,接过宫婢递过来的冰镇绿豆汤微抿一口,心里松了口气。

    幸亏……

    幸亏她知道这时代没有防水的化妆品,并未如往日那般扑粉上妆,不然这用湿帕子擦完脸,胭脂粉黛晕染开了,那这张脸还能看么……

    看看她对面坐着的乌雅格格,便知道那场面该多尴尬了。

    好在现在在德妃娘娘跟前儿失仪的人不是她,德妃娘娘也不会为了这点小事就去怪罪她的亲侄女。

    “你先下去洗洗吧。”果然,上首位置上的德妃娘娘,很是宽和地对着乌雅氏道,那模样显然是并未怪罪乌雅氏分毫。

    乌雅格格也意识到了自个儿的不妥之处,对着德妃娘娘屈膝一礼,便跟着宫女进内殿去洗漱梳妆了。

    德妃娘娘目送着乌雅格格走进内殿,这才若有所思地注意力落在尔芙的头上。

    尔芙见状,浑身一紧,稍显忐忑地攥了攥手里的帕子。

    就在她紧张德妃娘娘要做些什么的时候,德妃娘娘的脸上露出了一抹慈爱温和的笑容,很是和蔼地对她说道:“这些日子,也是辛苦你了,辛苦跑趟南边儿,回来也没有个闲在的时候,还要操心安排茉雅琦的婚事,本宫瞧着你这脸上都有些瘦了。”

    “娘娘体恤妾身,妾身挺好的,就是有些苦夏,胃口不大好而已。”

    “你还年轻,但是也不能太不在意身体了,该休息的时候就要好好休息休息,胃口不好,便让厨上伺候的人多用心,这要是饿坏了身体,那就不好了。”德妃娘娘仍然不改慈母做派,笑着唠叨着。

    不过德妃娘娘越是这样说,尔芙这心里就越是紧张。

    就在她有些纳闷德妃娘娘为何如此温和对待自个儿的时候,德妃娘娘的温柔一刀就显露出来了。

    “赫赫这孩子吧,也是个可怜的孩子。

    本宫本以为将她安排到你和老四府里,有你和老四照顾她,省得她这包衣抬旗的出身嫁到旁的府里被人小看、受委屈,但是本宫没想到她所倚重的管事嬷嬷不是个好人,竟然使阴招害她身体。

    这女人啊,一辈子最重要的事就是有儿女绕膝尽孝。

    赫赫这孩子呢,本宫不说,本宫不信,却也心里明白,她怕是再难有子女承欢膝下了,但是她又素来好强,要是不让她有个奔头,本宫真怕再难看到她重展欢颜了,所以本宫希望你能在府里多帮衬着她一些,你也别将她当做老四的妾室,只当她是老四的表妹,你是做嫂子的,这样你心里也能好受些。”

    说到这里,德妃娘娘的话音微顿,但是还不等尔芙接茬回应,她就继续说道:“本宫知道你府里的琐事甚多,你又要忙活着茉雅琦和弘晖的婚事,便是你生出三头六臂,怕也忙活不过来,不如让赫赫那孩子替你分担些,毕竟比起你府里的其他妾室,赫赫这孩子和你要更亲近些,这样也省得她整日闷在府里闲得发慌、胡思乱想了!”

    好吧,这就是德妃娘娘的最终目的了。

    她从小所接受的教诲,便是无论何时何地都要将家族利益放在第一位。

    当德妃娘娘知道乌鸦赫赫再难有孕的消息后,便已经想出这个能够帮衬到母族的好办法了,她仍旧不相信四爷得势后会照拂乌雅氏一族,她更愿意去相信从小就长在乌雅氏一族的乌鸦赫赫。

    在她看来,乌鸦赫赫就是曾经的她。

    只是她比乌雅赫赫更加幸运些,也比乌鸦赫赫更加谨慎小心些,不曾遭人算计,一路如乘风直上般地坐到了现在的位置上,更是帮衬着母族甩掉了包衣旗的身份,成为了正儿八经的八旗贵族,为了保住母族的荣盛昌隆,已经丧失传承血脉能力的乌鸦赫赫要插手四爷府的中馈,便成为不得不的选择了。

    德妃娘娘相信尔芙不会拒绝她的这个提议。

    因为她知道她这位儿媳妇是真懒,懒得去管府里庶务,懒得去暗害偏房侧室。

第1891章

    第1891章

    眼前紧跟着就爆出来的麻烦事儿,就是乌雅格格胎像不稳这件事。

    尔芙照常进宫请安,照常将府里医案送到德妃娘娘跟前儿过目,一切都很正常,但是就在天气热起来后不久的一个雨夜,乌雅格格那边就派了宫婢过来要请太医。

    夜色漫漫,雨落稀疏……

    尔芙作为府里的嫡福晋并没有仗着身份就拦着不让她请太医,还亲自过去探望。

    之前就已经免了乌雅格格的请安礼,加之最近府里的琐事颇多,太医那边报过来的脉案都是胎像稳固,尔芙也就不大关注秋雨楼这边的动静了,这么一来,两人就更没有碰面的机会了,粗略算下来,她和乌雅赫赫已经一连月余未见过面,但是今个儿尔芙瞧见乌雅赫赫的样子,真是心里一惊。

    因为乌雅赫赫实在是太瘦了。

    尔芙站在床边,瞧着面色苍白地躺在床上的乌雅赫赫,太意外了。

    一般女子有孕都会有些发福,少有能够保持纤瘦体态的孕妇,而眼前的乌雅赫赫却不胖反瘦,甚至都瘦得脱像了,脸色也是难看极了,全然看不出脉案上所说的一切无忧。

    “这是怎么回事?”尔芙有些不敢置信地扭头冲毓秀姑姑问道。

    被问到头上的毓秀姑姑一脸无辜地摇摇头,低声道:“之前格格因为身边缺人,将奴婢叫到了跟前儿伺候,但是吴嬷嬷身体恢复以后,格格身边这些事就用不到奴婢了,轻易不让奴婢近身,所以奴婢也不知道格格怎么会弄成这样!”

    “吴嬷嬷呢?”尔芙闻言,脸色微冷地叫过旁边装空气的小宫女问道。

    结果,小宫女却是支支吾吾地不敢言语。

    “要是不说实话,那就拉出去杖毙吧!”乌雅格格有气无力地躺在床上,尔芙心里是又慌又气,哪里有耐心和眼前的小宫女猜哑谜,为了能够让小宫女尽快开口,她不得不使出了恐吓威逼的办法。

    随着尔芙一语落地,旁边伺候的诗兰等人就要上前拉人。

    刚刚还支支吾吾说不出话的小宫女,登时就捋顺了口条,她双膝一软地跪在地上,颤声答道:“回福晋的话,奴婢也不知道吴嬷嬷这会儿去哪里了,往常吴嬷嬷都是一直守在格格身边儿的。

    “真好,真好。”尔芙被气得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低喃两句,便让诗兰去安排宫婢去府里各处找人了。

    不过她也不对此抱任何希望了,吴嬷嬷不是死了,便是跑了。

    因为吴嬷嬷是打从乌雅格格有孕之初就一直陪在乌雅格格身边儿的,又是曾生育过的奶嬷嬷,她不相信吴嬷嬷会瞧不出乌雅格格的情况不正常,但是吴嬷嬷竟然从未上报过此事,没有问题都有鬼了。

    尔芙这个判断,并不是随意猜测的结果。

    因为如果吴嬷嬷是单单没有将此事报给她知道的话,还可以用吴嬷嬷不信任她这个嫡福晋来解释,但是现在的情况是吴嬷嬷也没有将这个消息通报给乌雅格格的娘家,甚至是宫里的德妃娘娘,这问题就太明显了。

    只是眼下这些问题都已经不是主要问题了,请太医来替乌雅格格诊治才是当务之急的事,她摆摆手就让小宫女起来了,扭头冲着诗兰吩咐道:“派人去无双阁那边儿,将四爷这个一家之主请过来吧!”

    说完,她又吩咐刚刚答话的小宫女将乌雅格格这些日子的保胎医案找出来,免得过会儿过来的轮值太医不知道乌雅格格的体质情况,难以对症下药。

    尔芙之所以没有让人去取自个儿那边那份医案,也是担心出现差头。

    不过她也没有忘记安排青黛回去正院,将自个儿房里那份关于乌雅格格身体情况的医案找出来收好,免得有人趁机动什么手脚,害得她背锅。

    虽然这种可能性微乎其微,但是小心使得万年船,她还是要谨慎些。

    少时片刻,今个儿轮值在四爷府里留宿的孟医士就背着药箱随赵德柱过来了。

    尔芙忙让开靠近床边的位置,方便孟医士替乌雅格格诊脉。

    孟医士,一个在府里并没有太多存在感的太医,大多数时候就是按部就班地进内宅给各院内眷请平安脉的保健医生一枚,突然在夜里被召进内宅,又见乌雅格格是这种情况,还没有搭脉诊断,便已经信心虚无地告诉尔芙说:“微臣医术不精,福晋还是要早些让人去请胡太医和梁太医啊!”

    “您先替乌雅格格瞧瞧吧。”尔芙闻言,摆手说道。

    她还不知道要请胡太医和梁太医过来替乌雅格格看诊啊,但是府中各处门户都已经落锁,没有四爷的命令,便是她这个嫡福晋都出不去好伐,不然她又何必忙着去打扰四爷的美梦呢!

    不过这些话,她就没有必要和孟医士解释了。

    因为四爷很快就过来了,她一边安排诗兰在内室里听结果,一边快步迎到楼外,轻声说道:“乌雅格格的情况不太好,府里轮值太医怕是心有余而力不足,还请四爷抓紧派人去请来宫里的太医,或是胡太医和梁太医过来看诊。”

    深夜递牌子进太医院请太医,这事需要权衡利弊,但是派人去胡太医和梁太医二人的府邸请人,四爷是全无压力,所以他很是随意地对着苏培盛一挥手,苏培盛就心领神会地下去安排了。

    然后,他才转身对着尔芙正色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尔芙闻言,脸色有些难看地低声说道:“说起来是我疏忽了,乌雅格格身怀有孕,身边有毓秀姑姑和她的陪嫁嬷嬷照料,我就没有太多插手她身边的事儿,只是每三日太医过来诊脉的时候,粗略看过一眼医案就算了,直到今个儿秋雨楼的小宫女青雀来报,我这才赶忙过来探望,但是情况已经有些不大太好了!”

    说完,她就和四爷走到了秋雨楼外的窗前,让四爷能够隔窗看到乌雅格格的情况。

    她之所以没有让四爷直接进去探望,也是怕四爷见到乌雅格格的情况,反应太过激烈,影响到正在替乌雅赫赫看诊的孟太医。

    不过这次尔芙有些高看了四爷对乌雅赫赫的重视程度了。

    四爷透过糊着细纱的花棱窗,瞧瞧床上和纸片没太大区别的乌雅赫赫,便将目光收了回来,既没有惊讶之色,也没有心疼之态,只是很淡然平静的问道:“之前太医那边儿不是说乌雅格格的胎像很好么,怎么突然会变成这样了,还有她身边的宫婢都没有发现不对劲的地方么?”

    “是阿,我也很疑惑。

    小宫女是一问三不知,说是之前乌雅格格的身体都是秋雨楼的管事嬷嬷吴嬷嬷在照顾着,我又问起吴嬷嬷的去向,结果就发现吴嬷嬷已经不在府里了。

    现在唯一可以肯定的就是在今天乌雅格格晕倒之前,乌雅格格的气色,虽然不算太好,却也不是太坏,总之就是挺正常的,不然这些人也不敢一直瞒着不报上来。”尔芙扁扁嘴儿,轻声回答道。

    她也很困惑、很不解。

    依她看,就乌雅格格这脸色,只要不是瞎子都能看出有问题来,但是这些宫女却说乌雅格格之前一直都挺正常的,脸色如常,便是声量瘦些,她们也没有多想,因为乌雅格格有孕以后,这胃口就不是特别好,但是有上好的补品补着,也不怕营养跟不上,所以就出现了今个儿这一出。

    乌雅格格夜里起身如厕的时候,竟然在净室里晕倒了。

    四爷也知道尔芙对此时怕是了解不多,倒是也没有继续追问,正好孟医士也已经收回搭在乌雅格格腕间的手,看意思是准备研墨开方了,他交代尔芙继续派人找吴嬷嬷,自个儿则直接迈步进去找孟医士问话了。

    出于避嫌的心里,尔芙没有进去,而是就站在廊下,命诗兰将秋雨楼上下当差的宫婢仆妇,乃至于做洒扫的粗使太监都叫到跟前来,又命人引路到了吴嬷嬷的住所,直接过去搜屋子了。

    吴嬷嬷是秋雨楼的管事嬷嬷,又是乌雅格格昔日的奶嬷嬷,地位颇高,住处是旁边厢房的一处单间,尔芙瞧着房间里的摆设和丢得满地的衣袍,无语地摇摇头道:“让人仔细查查,估计也没有什么有用的东西了。”

    这已经是尔芙第二次来到吴嬷嬷的房间里了。

    上次过来的时候,还是吴嬷嬷被杖责请太医的时候。

    那时,这处房间里的摆设考究、雅致,件件稀罕,不比秋雨楼主楼里的摆设差。

    而现在呢……

    昔日博古架上的羊脂玉雕山子,已经不见了。

    昔日架子床边的那尊巴掌大的珐琅彩三足金蟾含珠的香炉,已经不见了。

    昔日窗边妆台上的镶螺钿嵌鎏金包角的妆匣,也已经不见了。

    用一句话来概括,那就是这房间里的值钱东西都不见了,剩下的都是搬不走、扛不动的大件家具和府里提供给婢仆的制式袍服。

    少时片刻,诗兰就领人将房间里搜了个底朝天,果然收获很少。

    不过即便如此,诗兰还是将一些比较可疑的东西都送到了尔芙的跟前儿。

    一个还有半盒暗褐色膏状物的小盒,一个小心翼翼藏在床脚内侧的香料盒子,还有几张泛着苦涩药味的油纸,看起来是曾经包过药材,不然不会留下这么大的一股药味,除此之外,还有一个绣着桃花瓣的荷包,里面还残存着些许粉末。

    “等孟医士出来,你拿着这些东西过去问问。”尔芙挨着个的拿在手里瞧了瞧,也瞧不出个所以然来,又重新都放回到了托盘上,低声吩咐道。

    说完,她就率先走出了厢房,回到了秋雨楼主楼前的台阶上。

    秋雨楼主楼堂屋里坐着的四爷瞧见尔芙的身影,便将她叫了进来,他瞧瞧尔芙,面露可惜地摇摇头道:“按照孟医士的说法,乌雅格格这胎儿有极大可能是要保不住了,现在他开的药方就是些固本安胎的方子,具体情况就看梁太医和胡太医的诊断了。”

    说着,他又问了问尔芙那边的情况。

    别看他刚刚没在外面,但是外面的动静,也瞒不过他的耳朵,尔芙领人过去搜查吴嬷嬷房间的事,他早就知道了。

    尔芙闻言,也不知道是该欢喜才好,还是该同情乌雅格格才好,但是她心里还是隐隐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她生怕自个儿控制不住自个儿的情绪,所以并没有答话,只是对着还在廊下等候的诗兰招招手,示意诗兰将托盘送到了四爷的跟前儿。

    托盘上,还是那些东西。

    四爷比尔芙的见识多些,倒是能认出亮眼,比如那个绣着桃花瓣的荷包里是一些珍珠粉末,比如那个被吴嬷嬷小心翼翼藏在床脚内侧的香料盒子里是有安神效果的香料,但是那盒暗褐色的膏状物和那几张泛着苦涩药味的纸曾包过什么药材,他也是认不出是什么东西了。

    “孟医士,你过来瞧瞧这些都是什么。”他抬头对着下首绣墩上坐着的孟医士,招呼道。

    为了更好的照顾乌雅格格的身体,孟医士开过方子就没有走,一直留在秋雨楼里。

    不过当孟医士瞧清楚托盘上的东西,他就有些后悔自个儿为什么不早些离开了。

    香料和珍珠粉末,单看都没有什么问题,但是掺和在一块焚烧,便会形成一种致人昏昏欲睡的气体,健康无忧的人闻到,也就是犯困而已,所以只能算作是一种强效的安神香,但是乌雅格格本就有孕,正是贪睡的时候,要是再在房间里焚烧这种香料,问题就有些严重了。

    好在于身体并无大碍,也就是精神差些,整日里昏昏沉沉的没精神而已。

    旁边那两种四爷认不出来的东西,那几张曾经包过药材的油纸,仅仅凭借上面残存的味道,孟太医也分辨不出都是什么药材,但是他仅能辨别出来的几样药材味道,也可以判断就是一些安神汤药的药材。

    至于最后一样,这就有些问题了。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14520/ 第一时间欣赏清妾最新章节! 作者:绾心所写的《清妾》为转载作品,清妾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清妾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清妾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清妾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清妾介绍:
穿越成了瓜尔佳氏的小姐,苏灵儿表示咱很知足,顺利当上米虫,这是一种多么幸运的事情。 至于那个冷的让人心寒的王爷,咱还是躲远的吧,您这么优秀,咱高攀不起! 咱这种来自未来世界的呆萌二货,可得抱好几位大人物的粗腿,至于那个什么李氏,你能不能离咱远一些! 当呆萌小吃货遇到冷面雍亲王 是宠溺一生,还是蹉跎一世;清妾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清妾,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清妾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