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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97章

    第1997章

    荿格格表示:如果她很怀疑自个儿现在要是将首饰盒给了李畴,李畴八成立马就会翻脸不认人地将她赶出去了,那她的忍辱负重的一番安排不就彻底跑趟了,所以在李畴喝下这这壶加了料的酒水之前,这首饰盒就是她钓鱼用的鱼饵。

    只是她的心思太明显了,让李畴不禁疑心起她的来意了。

    而就在他要开口询问的瞬间,外面响起了一阵有些刺耳的猫叫声。

    随着猫叫声响起,刚刚还一只手搭在首饰盒上、故作媚态的荿格格,脸色登时就变了一个颜色,只见她动作利落地站起身,留下一句不咸不淡的话,让场面不至于太尴尬,便脚步匆匆地离开了李畴的房间。

    “搞什么鬼!”对于荿格格这种古里古怪的做派,李畴也是满脑子雾水……

    不过他很快就将心里那点小疑惑丢到脑后去了。

    因为李畴的注意力,全部被那个装满金银玉雕嵌珠等各色首饰的锦盒吸引住了。

    上好的黑漆描金镶螺钿锦盒,约莫a5纸大小,三寸厚。

    李畴小心翼翼地将锦盒捧在手心里,摩挲着盒盖上雕刻着的鸾凤纹,情不自禁地深吸了一口气,平复了下激动的心情,又用裤腿擦了擦手心里的汗水,这才颤颤巍巍地打开了虚掩着的盒盖。

    嘎达……

    盒盖上嵌着的铜锁扣打在了桌面上,发出了一声清脆的响动。

    李畴那双浑浊的眸子,猛地一亮,他小心翼翼地手边的茶杯茶碗都挪到旁边,脸上写满贪婪地注视着锦盒里的首饰。

    镶嵌着各色珠翠宝石的金簪、雕琢精美的玉佩花冠……

    有些微弱的烛光下,各色宝石闪烁着璀璨的光芒,格外地吸引眼球。

    不过李畴心底的兴奋和狂喜,并没有维持多久,很快就被愤怒覆盖住了。

    因为他以为装满各类珠翠宝石等名贵首饰的锦盒里,其实就上面有几支华丽的镶宝簪子和两对虚有其表的玉环手镯而已,再下面些,便全部都是造型各异的碎银子和晶莹剔透的琉璃珠子了。

    其实也正常,因为这本来就是荿格格准备的鱼饵,怎么可能将所有家当放进去呢。

    别看这些晶莹剔透的琉璃珠子放在普通百姓人家是好东西,但是在四爷府这样的权贵府邸里,其实就是主子们用来赏人的玩意儿罢了,便是在李畴心里,这玩意儿也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

    此时此刻,李畴的心里,升腾起了一种被背叛、被戏耍的羞恼感。

    而在他将那几支还算名贵的镶宝簪子拿在手里掂过分量之后,心底那种被戏耍、被背叛的羞恼感觉,终于达到了顶峰。

    因为就连那几支簪子,也是鎏金的便宜货。

    “混蛋,贱人……”李畴愤怒地拍着桌子,连连咒骂道。

    不过即便他如此暴怒,也没有将荿格格送来的这些首饰丢到地上,因为他明白,即便这些东西并不是他想象得那么名贵,但是也是价格不菲,最起码也够他在逍遥岛上逍遥个三五天时间了,要是能够凭借这些东西翻本,那就更好了。

    赌徒的心态就是如此简单明了,因为所有东西在赌徒眼里都会兑换成等额的筹码。

    李畴余怒难消地咬着牙,将这些徒有其表的珠宝首饰放回到锦盒里,又将锦盒小心翼翼地放在床榻内侧藏好,最后擦去荿格格用过的茶碗上的唇印,整理好身上微皱的府绸书生袍,再次摆出了谦谦公子的模样,儒雅从容地坐回到了桌边的绣墩上。

    他今个儿还有一位贵客要来访呢……

    而此时的荿格格呢,她正强忍恼怒地敷衍那个帮她偷溜进耕织轩的小太监呢。

    按她和小太监早前做好的约定,那声猫叫就是提醒她有人过来的警示。

    荿格格听到小太监的警示,不得不放弃计划,舍弃掉那份华而不实的鱼饵。

    她迅速离开了李畴在耕织轩的房间,却没有发现任何人影。

    察觉到不对劲的荿格格耐着性子套了几句小太监的话,这才知道这小太监就是心急要和她亲热亲热,所以故意使出约定好的警示,将荿格格叫过来而已。

    小太监如此坑她,如何能不让她心生愤怒呢……

    “你啊,真是不够心急的。

    我刚要问问师兄有没有如信里所说的那样找到我的家人,你就将我吓出来了,这错过了这次,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有机会见到师兄呢,我这些年日思夜想就想有朝一日能够找到我的家人……”荿格格强忍恶心地依偎在小太监的怀里,随口敷衍道。

    小太监一双手在荿格格的身上上下游走着,过足了干瘾之后,笑着道:“成成成,这都怪奴才不懂事了,奴才不也是想要早些伺候格格么,你说要是奴才能够日日陪在格格跟前儿,那奴才岂不是做梦都能笑醒了。”

    “你想要到我跟前儿当差?”荿格格有些惊讶的反问道。

    “是啊!”小太监紧紧地搂着她纤细的腰肢,笑着回答道,“难道你不想么?”

    “你现在在前院伺候,怎么不比跟在我这么一个无宠无子的小格格跟前儿得脸。”荿格格可不想将这样一个色迷心窍的人留在自个儿的身边,但是她也不想就这么和小太监撕破脸,毕竟以后能用到小太监的地方还多着呢,忙绞尽脑汁地安抚道。

    “难道格格不希望奴才能一直陪伴在你身边么?”小太监脸色微愠的问道。

    “当然不是,只是你是前院的人,想要将你从前院要到我身边伺候,怕是不容易,所以你可能还要先委屈些日子,等我寻到合适的机会,便求嫡福晋将你派过来。”荿格格忙抓住小太监的手,柔声安抚道。

    小太监也是个色迷心窍的人,竟然真信了荿格格随口敷衍的话。

    他重重地在荿格格脸颊上落下一吻,便心满意足地放荿格格回去和李畴说话了。

    “呸。”走出一段距离后,荿格格一边拧着帕子狠狠蹭着脸颊,一边恶狠狠地对着小太监曾停留过的墙角啐了口唾沫,不过很快,她便又诡异地露出了笑脸,因为她发现这种感觉还是挺刺激的。

    荿格格熟门熟路地跑回到李畴的房间外,刚要叩门,便听见里面传出一阵笑声。

    她有些好奇地低头凑到门缝里,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细细打量着房间里的动静,很快就发现了让她忍不住偷笑的一幕。

    原来她离开时留在李畴房间里的那两盘点心和烈酒都已经进了李畴的肚子。

    荿格格强忍笑意地退到不远处的墙下,静静地等着李畴和那位看不清楚面容的女子因药劲昏睡过去。

    一炷香的时间,房间里传出两声闷闷的重物落地声。

    荿格格如同脚下踩着弹簧一般,动作神速地窜到了门边,在看清楚房间里的景象之后,满脸欢喜地推开了虚掩着的房门,迈着欢快的小碎步走进了房间里。

    “废物。”荿格格嘴角噙笑地走到了如醉酒般躺倒在地上的李畴身边,低声骂道。

    她没有为了一己好恶就耽搁时间,也没有惊惶无措地满地乱转,而是镇定自若地关好了房门,又将房间里的烛火熄灭几盏,弄得房间里的人好像已经休息了一般,这才有条不紊地收拾着自个儿带过来的那些点心盘子和酒壶等杂物。

    唯一让她有些慌的就是她带过来的那盒首饰不见了。

    不过在她使出全身气力将李畴和那个有些眼生的姑娘搬到床上的过程里,她也很幸运地找到了那个镶螺钿黑漆描金的首饰盒。

    当荿格格离开李畴房间的时候,她已经彻底扫清了她留在李畴房间里的所有印记。

    “祝你玩得开心。”荿格格拎着食盒站在房间外,点燃一抹细微如绣线般的药引,嘴角噙笑地望着床榻上相拥而眠的两个人,如同新年送祝福似的柔声说道。

    夜里,徐徐吹来的微风,带着药引焚烧后的淡淡幽香,吹进了李畴的房间里。

    荿格格见状,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耕织轩。

    路过小太监身边的时候,荿格格还不忘丢过去一记甜甜的笑容。

    夜色渐浓……

    将一切都顺利搞定的荿格格,心情大好地躺在自个儿的房间里,眉眼含笑地想象着耕织轩里的一幕,最终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这一夜,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耕织轩那边的热闹,也并没有传到尔芙的耳朵里。

    毕竟这种丢人败兴的事儿,便是洪班主傻了,也不敢拿到尔芙跟前儿去说,办事不利丢了差事是小,这要是污了主子的耳朵,那他这条小命都不够赔的。

    洪班主表示:虽然自个儿已经年过五旬,但是他还希望能多活几年呢……

    同时,洪班主也在心里无数次地咒骂着这个不知死活的李畴。

    本来自个儿见他嗜赌如命被赌坊那些追债的人毁了嗓子可怜,便留他在戏班里做些打杂的活计,虽然是不够体面,但是总归是有个饭辙,好歹能够活下去。

    赌不赌的,那是个人德性问题,洪班主管不住、也不打算去管,只要是他不给戏班和他洪班主添乱就好啦,再说李畴赌输了钱就老老实实窝在梨园后台帮忙,赌赢了钱,则买些好酒好菜地招呼着戏班里的兄弟姐妹们一块畅饮,有这么一个打杂的人,谁能不喜欢呢。

    这两年,李畴就是这么混过来的。

    洪班主都习惯了戏班里有这样一个不着调的人了,正因为如此,才会带着他来圆明园给这些贵人们献艺,但是他没想到就这么个人,竟然在圆明园里闹出这样的事儿来,连带着自个儿跟他一块倒霉……

    “抓紧搭出去吧!”此时,洪班主站在李畴的房间里,瞧着床上已经凉了的李畴,叹气道,同时丢给了旁边那个裹着被单发抖的女人一记恶狠狠的眼神。

    李畴两腿一蹬就了了,但是这活着的人就要承受这次事件带来的所有负面影响了。

    比如眼前这个和李畴夜里偷欢的旦角学徒。

    比如眼前满脸愁容的洪班主。

    洪班主花了足足上百两银子才买通了这园子里的太监管事,让这些吃人不吐骨头的死太监帮忙压下这件事,让他能够将李畴的尸首送出去,让他不必在位高权重的主子们跟前儿丢脸。

    不过他怎么可能不知道这些钱也就能瞒得一时呢。

    洪班主恨得牙根痒痒,连男女大防都顾不上了,一把揪起旁边瑟瑟发抖的杜鹃,冷声问道:“你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们怎么就闹出这样的丑事了,难道你们连这是什么地方都不记得了么?”

    “我也不知道,我也不知道啊!”杜鹃泣不成声地回答道。

    “你不知道,这房间里就你和李畴两个人,你会不知道怎么回事……

    你知不知道洪爷我为了能够获得这次来圆明园献艺的机会,光是给各路小鬼的赏钱就花费了上百两,这次又丢出去一百多两银子,我告诉你,你要是不能给洪爷我一个合理的解释,那你就等着被卖到楼子去吧!”洪班主可不懂什么叫怜香惜玉,他狠狠甩了杜鹃一个耳光,打得杜鹃一个踉跄,厉声喝道。

    杜鹃顾不上脸上的疼痛,也顾不上自个儿还衣不蔽体的狼狈,连滚带爬地跪行到洪班主跟前儿,抱着洪班主的大腿,哭求道:“班主,您就饶了我这次吧,我不能被卖到楼子去,我真的知道错了,我真的已经知道错了。”

    “知道错了,你这错误的代价太大了。”洪班主抬腿踢开了杜鹃,冷哼道。

    不过他也就是说说,他戏班里的这些年轻姑娘都是他费尽心思从人牙子那里挑来的好苗子,模样未必是一等一的出众,但是个顶个的身段绝好,加之杜鹃转眼就能上台赚钱了,这要真是卖去楼子里,那亏损就更大了。

    洪班主又爹长娘短地咒骂了一会儿,总算是暂时压制住了心底的怒火。

    他拉过旁边倒在地上的矮凳,叹着气坐下身子,冷声问道:“你现在和洪爷从头到尾地仔细说说,你和李畴到底是怎么凑到一块,又是怎么闹成这副样子的,要是漏下任何细节,别怪洪爷心狠手辣了!”

    说完,他又重重地一拍身边的桌子。

第1998章

    第1998章

    一出秋雨楼的楼门,她就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浊气。

    说句实话,这种明知道对方不过是在白日做梦,但是瞧见对方那张笑脸,却又不忍心戳破对方美梦的感觉,真是挺难受的,起码对尔芙来说,这种压力让她连呼吸都觉得有些不顺畅了。

    已经不想再说话的尔芙,脚步沉重地回到了自个儿的院里,这发间簪戴着的珠钗还未取下,前院就来人了。

    宫里德妃娘娘真是好速度,估计是尔芙才离开就派人去安排请御医的事儿了。

    虽然她已经累得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却还是不得不强打精神地起身迎接去。

    别看御医的品级不高,架不住人家是伺候皇帝的近臣啊……

    她苦着脸,脸上写满不高兴地来到院门口,前脚才迈过院门口的门槛,后脚还没抬起来,便已经如同变脸似的堆满了笑容。

    这就是传说中的变脸神技……

    见人三分笑,总是没有坏处的,尤其是和这些皇上近臣打交道的时候。

    她笑吟吟地免了两位御医的请安礼,又与两位御医寒暄几句,这才亲自领着两位御医往秋雨楼的方向走去。

    不知道是不是四爷已经和德妃娘娘打过招呼了,两位御医过来的时候,并没有穿那身象征身份的官袍,更是以乌雅氏族人的身份进府探望乌雅格格的,这倒是让尔芙不需要再去操心如何隐瞒御医来府的事情了。

    两位御医都是年过五旬的长者,走起路来的速度,却是一点不慢。

    瞧着他们的腿脚,看着比尔芙还要利索呢,一看就知道是很擅长保养身体的主儿,尔芙虽然很是好奇他们的保养秘诀,却是不敢贸然开口询问,因为他们都是伺候康熙帝身体的御医,要是她哪句话说冒失了,很容易会引起两位御医的误会,那就真是猪队友坑四爷了。

    一行人一路无话地来到秋雨楼,乌雅格格早就已经是翘首以盼了。

    尔芙替三人相互引荐一番,便留在了堂屋里等候结果了。

    少时片刻,乌雅格格毫不掩饰的悲怆呼声就从内室里传到了堂屋里。

    尔芙闻听到哭声,对着身侧伺候的毓秀姑姑使个眼色,示意她进去安抚乌雅格格,她却是迈步往外面走去,因为她真是不太喜欢这种悲戚戚的气氛,也怕她的存在可能引起乌雅格格的不快。

    还不等她在外面站上一会儿,两位御医就已经拿着一张墨迹未干的方子出来了。

    “启禀雍亲王福晋,乌雅格格的身体虚弱至极,又突然经历大喜大悲,着实需要将养些日子,这是张调理身体、补中益气的方子,只要乌雅格格按时服用,月余时间,也就差不多能用催生药了,到时候微臣等人再过来伺候。”其中一个看起来慈祥宽和的孟御医主动上前,还不等尔芙开口询问,便将那张开好的方子送到了尔芙跟前儿,同时也将他二人的诊脉结果简单说了说。

    孟御医二人的判断和胡太医等人相符,开出的补身方子,亦是相差不多,仅仅是在用药上更多了几分小心,虽然这样会延长用药时间,但是这也是二人习惯所致。

    毕竟成为御医,那伺候的人就是一国之主和后宫宠妃,用药自然是越稳妥越好了。

    尔芙接过方子简单瞧瞧,便直接将其中一份交给了乌雅格格跟前儿伺候的小宫女青雀,将另一份叠叠就塞到了袖管里,她这才对二位御医客气道:“还请二位御医在府里稍稍留上片刻,毕竟您二位是以乌雅格格亲眷的身份进府来请安的,总不好这样来去匆匆,引起其他人的猜测。”

    “那好吧。”显然二位御医来之前,德妃娘娘曾有过交代,二人并没有任何意外的表情,笑着点点头就应下了。

    尔芙闻言,笑着让诗兰将两位御医请到了旁边的配楼厢房里歇息用茶。

    她也并非就一点私心都没有,她也是想要留着两位御医在府里多待会儿,最好能待到四爷回来,便是四爷不想从二人嘴里打听康熙爷的身体情况,让二人替四爷看看如何调理身体,亦是一件两全其美的事儿啊!

    不过尔芙也知道自个儿不善言辞,并没有跑过去和两位御医套近乎、拉关系,仅仅是交代了诗兰等人小心伺候着,自个儿就重新回到了秋雨楼的主楼去看乌雅格格了。

    此时的乌雅格格满脸死灰,整个人如同一尊精致的人皮娃娃般坐在窗边美人榻上,双目无神地望着窗外,嘴角还挂着一丝若隐若现的苦笑,看着就让人忍不住心疼。

    便是身为情敌的尔芙,见到此时的乌雅格格,也不禁放轻了脚步。

    她脚步轻缓、神情紧张地来到乌雅格格的身侧,拉过美人榻边儿摆着的绣墩落座,低声说道:“其实遇到这种事,你也不能一门心思地钻牛角尖,凡事都要往开了想,你还这么年轻呢,以后还是会有孩子的,只当这孩子和你的缘分不够,只当这孩子太过机灵可爱,老天爷还舍不得就这样将他送到你身边……”

    “呵呵,以后还会有孩子?”乌雅格格闻声,脑袋瓜儿机械地转向尔芙,苦笑着低喃道。

    还不等尔芙开口安慰,她已经伸手拿过旁边角几上的铜镜。

    铜镜里,乌雅格格如花眉目,一如往昔,但是却少了她初入府时的那份灵动,脸色苍白如纸,连本来娇艳欲滴的唇瓣都是全无颜色,明明还是如花年纪,却让人看出了几分破败衰退之色……

    乌雅格格瞧着铜镜里的自个儿,眼底闪过一丝满是讥讽的浅笑,一抬手就将那枚背镶红宝石雕缠枝花纹的手把镜摔在了地上,任由镜片摔得四分五裂地摔了满地,却是连个眼神都没有挪过去,只是紧紧盯着眼前儿落座的尔芙,咬牙切齿地从牙缝里挤出了一句话:“你觉得我还有机会要自个儿的孩子么,这样的我,又有什么资格要求四爷留在我身边呢……”

    “四爷是念旧的人,并不贪恋颜色,你又何必如此妄自菲薄呢!”尔芙低声劝道。

    许是被胎死腹中的消息打击过重,乌雅格格倒是显得比往日里更加平和许多,她听着尔芙的安慰,嗤鼻笑道:“对,四爷于您而言,倒是个顶顶恋旧的人。

    您看您入府到今个儿也有十余年了,但是仍然是荣宠最盛的一个。

    我呢,我从被抬进府来,谁都说我是四爷的小表妹,四爷必是待我如珠如宝,结果呢……

    如果不是这府里有轮流侍寝的规矩,怕是我这辈子都没机会见到四爷吧,但是是即便如此,四爷来了,也少有留宿在秋雨楼的时候,便是留宿,也就是换个地方歇着,您知道我这胎儿怀得多艰难么……”

    大概是知道自个儿再无机会登上侧福晋的位子,大概是想要破罐破摔,乌雅格格说到这里,却并没有打住话茬,而是踉跄着从美人榻上爬起来,双腿发软、脚下发飘地走到尔芙跟前儿,俯身注视着坐在绣墩上的尔芙,一手连连拍着胸口,带着几分哭腔的咬牙说道:“进府之初,我也想过就这样不争不显地安守本分过完这一辈子就好……

    虽然我不得宠,虽然我就是个不起眼的格格,但是我是四爷的表妹,我身体里流着乌雅氏一脉的血,就是冲着这一点,四爷和这府里的其他女人都不会太过为难我,必是会让我过着养尊处优、使奴唤婢的自在日子。

    如此好好过完这辈子,这不也是挺好的选择么?

    只是我就不明白了,德妃娘娘为何就看不惯我这般清心寡欲地过日子呢,她一封一封的家书送到我的娘家去,我的阿玛、额娘连着派人来给我传话,让我不得不去争,让我不得不抢夺那份不属于我的荣宠,毕竟谁也不愿意每天每人见到你都唠叨同一件事。

    抢吧、夺吧,但是她还是不满意,还催着我调理身体、积极备孕……

    这胎儿,你知道我是怎么怀上的么,要是你知道,你一定会笑话我的吧,那天是我特地将四爷灌醉了,又让身边宫婢点燃了有特殊效用的香料,临做那事儿之前,我还喝了七天的苦药汤,那天过后,我提心吊胆地等了一个月,果然月事没有来了。

    从我知道有有孕的那天起,从我将这消息传给宫里的德妃娘娘起,你就看到我过得是什么日子了,你以为德妃娘娘每三日就要问及我的胎像是对我的重视和关心,其实她在乎的是我肚子里的孩子,你以为德妃娘娘派人送来那么许多血燕给我滋补身体是为了我好,其实她就是想让我知道有了盛宠尊荣,这些东西才能唾手可得……

    就连刚刚来的御医,你以为德妃娘娘是担心我的身体,其实他们就是来救我肚子里那块肉的,他们知道这块肉没救了,连句话都懒得多费,直接开张方子就打算回去给德妃娘娘报信了。

    也许过不了多久,这府里就要多一位和我同宗同族的堂姐妹了,到时候我就是那颗无关紧要的废棋了,兴许德妃娘娘还会让我给她腾地方,让我去其他地方清静清静,这一清静,兴许一辈子都回不来这秋雨楼了!”

    乌雅格格一股气说出这么许多话,说完就整个人就如同被抽去了最后一丝气力般地颓坐在了地上,也不管她这般半坐半卧的姿势会不会窝到肚子里的孩子,撕心裂肺地哭了起来……

    尔芙见状,忙喊人进来搀扶,自个儿也从绣墩上站了起来,连忙拉着坐在地上就抱头痛哭、怎么都不肯从地上站起来的乌雅格格,同时还不忘安慰乌雅格格,低声劝道:“你实在不该这么想,也许娘娘在这件事上的安排是有些激进、有些不顾你的感受,但是你不能说她就从来没考虑过你的将来,这女人家,总归是要有个自己的孩子的。

    也许你觉得现在有德妃娘娘在宫里帮衬着你,四爷又是你的堂兄,不可能不多关照你,但是德妃娘娘有老的那天,也有离开人世的那一天,四爷也是如此,如果有一天,当德妃娘娘和四爷都不在了,这四爷府里的主事之人成了其他人,你又该何去何从……

    你别怪我说的这话有些杞人忧天的意思,但是谁又能保证以后的日子如何呢……

    而反之,如果你有个孩子依靠,如果你在府里住得不顺心,还可以住到你孩子的府里,到时候你就是府里名正言顺的老福晋,谁又敢慢待你分毫呢!”

    说到这里,她就忍不住长叹了一声,叹息她们这些女人一辈子过得太不容易。

    不过乌雅格格并没有将她这些话听到心里去,只是一门心思地沉浸在自个儿的情绪里,哪怕已经被宫婢扶到美人榻上坐好,她仍然保持着那副低头痛苦的模样。

    对此,尔芙也是够够的了。

    不过她就是个吃软不吃硬的性格,如果乌雅格格仍是往日里那副目中无人的德行,她兴许连瞧都不瞧乌雅格格一眼就回去正院休息了,但是现在乌雅格格这副模样,还真是让她不忍心丢下她不管呢……

    她只能耐着性子继续劝说……

    可是不管她说什么,也不管旁边多少人,乌雅格格就是不搭腔,闷头痛哭,最后被乌雅格格哭得满脸无奈的尔芙也不知道突然想到了什么,竟然做出了一个有些荒唐的保证,她保证不会让德妃娘娘和四爷送乌雅格格去别院休养身体。

    此言一出,乌雅格格的哭声,瞬时就止住了。

    而尔芙也知道自个儿好像是上当受骗了,但是说出的话就如同泼出去的水,又是当着这满屋子的婢仆面所说,她就是后悔,也不能反口了。

    她瞧着乌雅格格满怀期待的眼神,苦笑着点头道:“行了,我答应你的事儿就不会再变,你也别哭了,不管怎么说,这身体总归是你自己的吧,伤到了身体,最后吃苦遭罪的人还是你自个儿,别人都是帮不上忙的。”

    此时此刻,尔芙更加确信自个儿是上当受骗了。

第1999章

    第1999章

    “别瞎在这儿客气了,我就是不想瞧着你疯疯癫癫的模样罢了。”齐嬷嬷仍然是那副冷冰冰的模样,淡然摆手道。

    说完,她就偷偷对月嬷嬷用了个眼色,转身又回到自个儿倒腾瓶瓶罐罐的暗室去了。

    傻柱子就这样被二人联合耍弄,愣是将那些不曾告诉给陈福和张保的秘密,不知不觉地就说了个干净,差点连小时候偷邻居家打鸣大公鸡的缺德事都交代出来了,这下失去了利用价值的傻柱子就成为了月嬷嬷和齐嬷嬷的实验品。

    --具体参见医学实验里的小白鼠。

    鞭子、烙铁、老虎凳、辣椒水、痒痒挠、夹棍……等等一系列刑具依次上场,每到傻柱子熬不过的时候,齐嬷嬷就立马出现,送上各种各样的奇葩药汤,保证傻柱子能够一直留着那口气在。

    待到陈福和张保揪着秀儿回到地牢里的时候,傻柱子都已经看不出人样了。

    “不想如他这般,你就老老实实将你做过的事儿都交代清楚。”有了这个榜样在,陈福也不费力气和秀儿折腾了,指着苟延残喘的傻柱子,厉声道。

    秀儿顺着陈福指着的方向,瞧清楚了火盆前被捆成粽子模样的傻柱子,咧咧嘴,笑着答道:“陈公公,您是主子爷跟前儿的大人物,何必和奴婢这样一个已经被打发到浣洗房做苦差的可怜人计较呢!

    当年奴婢的旧主还活着的时候,奴婢也没少和您打交道,不曾得罪过您呢!”

    说着,她大大方方地走到了陈福跟前儿,压低声音提醒道:“这您前前后后从奴婢手里接过去的荷包,粗略一算,怕也有百十来个,您就算不看僧面,不看佛面,总得瞧瞧那些给您买茶水点心的银子面子吧!”

    “死丫头,你这是在威胁咱家,咱家还真是不吃这套!”被戳到痛处的陈福闻言,这慈眉善目的模样就再也保持不住了,咬牙喝道,说完就直接拎起沾满盐水的鞭子,冲着秀儿那张清秀的脸蛋抡过去了。

    陈福边抡边威胁道:“这姑娘家的一张脸,最珍贵,你别不知道好歹!”

    “好歹,奴婢就是个无主庇护的可怜人,倒是想能知道知道好歹,但是奈何这手里空空,再想要讨好您这位府里的大管家,奴婢也是有心无力啊!”秀儿还真是个忠仆,便是这身上如刀绞般疼着,仍然是不肯改口,紧咬牙关,冷声嘲讽道。

    “好好好,真是好,咱家倒是小瞧你这个死丫头了!”陈福冷哼道。

    地牢里,噼里啪啦的鞭子声,夹杂着傻柱子含含糊糊的求饶声,倒是热闹。

    西小院里的乌拉那拉侧福晋却是有些坐不住了,虽然傻柱子被抓,并不曾惊动她,但是秀儿这丫头在浣洗房被抓,旁边瞧见的宫女婆子不少,这消息很快就传到了乌拉那拉侧福晋的耳朵里,不同于傻柱子这种用银子拉拢过来的墙头草,死个一个两个的,也不算事儿,秀儿却是乌拉那拉氏从小就带过来四爷府伺候的,和她情分非比寻常,知道她的秘密也多,要真是秀儿熬刑不过撂了,乌拉那拉氏的日子就过不下去了。

    只是现在她也不敢轻易动作,生怕外面有四爷的眼线耳目盯着。

    左右为难的乌拉那拉氏在明堂转悠了几圈,最终还是决定让人去浣洗房那边儿收拾收拾首尾,她阴沉着脸,将小太监福全叫到跟前儿,沉声吩咐道:“秀儿出事了,你一会儿找个由头过去探探消息,尽量帮帮秀儿,实在不行,便让前院的慧如送她一程。”说完,她便似是不忍般地闭了闭眼,摇头叹了口气。

    福全慌忙安抚道:“主子勿惊,秀儿的性子,您是最了解的,必不会出卖您的。”

    “她品行如何,我自是清楚不过了,但是我也了解前院地牢那些个黑心肠的东西,他们手段毒辣,且毫无人性,便是铁打的汉子都难以熬过那些大刑,何况秀儿一个小姑娘,我也不愿意秀儿太遭罪了。

    算了,你去探探消息,自个儿瞧着办吧。”乌拉那拉氏叹着气道。

    说完这话,她就摆摆手,让福全抓紧去打探消息了。

    小太监福全见状,心知自个儿再怎么说,也不可能劝说乌拉那拉氏改变心意,甚至还可能会惹得乌拉那拉氏对他心生忌惮,还不如自个儿尽可能的帮帮秀儿,想到这里,他矮身应是,快步离开了西小院,塞给角门的守门婆子几钱碎银子,便顺顺当当地出溜到前院了,顺着一条花木葱郁的小路,钻到了前院小厨房的外面。

    这条花木丛里的小路,还是当初赵德柱辛苦淌出来的呢!

    这也怪赵德柱当初喜欢偷懒,放着那些齐整平坦的石径小路不走,非要从花丛里钻出这么一条小路来,不但避开了前院巡逻的护卫,也躲开了府里无处不在的耳目,而打从乌拉那拉侧福晋入主西小院以后,这条小路就成了福全来往前院的捷径。

    慧如是乌拉那拉氏身边早已出嫁为妇的宫女,结婚产子以后,便被安排在了前院。

    她照旧是忙活过厨房里这摊琐事,便拎着小包袱回自个儿在前院的住处,想着歇歇脚、解解乏,再带着这些自个儿从厨房偷摸藏下的好吃食回家去,只不过还不等她将身上这套沾满油烟味的褂子换下来,便听见外面响起一阵轻轻的叩窗声。

    三短一长,这是她和先福晋那位小堂妹定下来的暗号。

    “怎么回事,你怎么来了?”慧如再也顾不上自个儿身上这套沾满油烟味的褂子,胡乱将解开的几枚扣子系好,忙打开了虚掩着的房门,将外面东张西望的福全拉扯进房间里来,压低声音问道。

    福全闻言,苦着脸答道:“要不是出事了,我也不能来麻烦姐姐啊。

    行了,这也不是个说话的地方,随时都可能有人过来,要是撞见我在您这儿,怕是还要连累了姐姐,我还是抓紧将主子的吩咐告诉您吧,秀儿那丫头被陈福在浣洗房抓走了,兴许是被送到地牢那边儿了,侧福晋让您想法子探探消息,能帮秀儿就帮帮秀儿,实在不行,你明白该怎么做!”

    说完话,福全转身就要走,却一把被慧如抓住了后襟,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还能是怎么回事,还不是佟佳侧福晋的事儿,也不知道咱们这位侧福晋到底是怎么想的,这么一位无宠无子的侧福晋,便是占着侧福晋的位分又如何,偏要想法子设计除掉佟佳侧福晋,结果就有传言,直指是咱们这位侧福晋动的手脚,侧福晋不放心,估计是又私下里安排秀儿去做了什么手脚吧,现在露馅了……

    你就别问了,快点按照侧福晋的意思办吧。”福全满脸苦涩,颤声说道。

    他和秀儿、慧如这些人都是先福晋乌拉那拉氏安排下的一颗颗钉子,主子就只有先福晋乌拉那拉氏这么一个人,主子过世了,本来就该是专门照顾先福晋留下的大阿哥弘晖,但是这位侧福晋还未进门就拿出了先福晋的亲笔密信,将他们这些人一个个地收拢到了手里。

    只是这位侧福晋的心计、算计都远远不如先福晋,唯有心思阴狠这点,更胜一筹,他们这些把柄都拿捏在这位侧福晋手里的人,想要保住这条小命儿,想要保住眼前儿的富贵和安逸,也就只能丢下旧主的吩咐,全心全意地替侧福晋这位新主子卖命了。

    福全不敢再往下想去,实在是心慌得紧、害怕得紧啊!

    他有些心虚地跑出了慧如的房间,不敢去看慧如的脸色,沿着那些不起眼的小路,急匆匆地回到西小院报信去了。

    得知福全将消息传到,一直在房间里转圈圈的乌拉那拉氏停住了脚步,微微点头,迈步走到了窗边摆着的官帽椅前,微提袍摆地坐定身子,端着手边已经凉透的冷茶,微抿一口,叹气道:“可怜秀儿这丫头了,你安排咱们在府外的人,到时候将她接回去好好安葬了吧!”

    说完,她就又是一摆手,将福全打发下去了。

    福全应声称是,快步离开了上房,一直回到自个儿在倒座房居所的门口,这才抬头瞧瞧有些阴沉的天空,暗叹道:“这种提心吊胆的日子,还真是有些过够了呢,早知道是这样一番前景,还不如当初就跟着弘晖阿哥去恩济庄当差了,最起码能落得清静,也全了自个儿和先福晋的主仆情谊。”

    可惜,世上就没有卖后悔药的地方,也没有能够反悔的选择。

    当初是他自个儿贪图府中富贵,死求白赖地到处塞银子、走门路,这才避开了随弘晖阿哥去恩济庄的差事,等到了这位侧福晋进府,现在就算是他后悔了,再想要避开这府里的纷纷扰扰,亦是无能为力了,毕竟他现在不再是先福晋跟前儿当差的奴才了,而是这位侧福晋跟前儿的红人,这位侧福晋不出事还好,要是真出事了,他也甭想着跑。

    与福全如此一般想法的人,绝对不止福全一人,还有和秀儿关系更好些的慧如。

    小太监再是得宠,再是能干,再是风光,但是和这些个包衣旗出身的宫女,总还是差着一层关系,秀儿是乌拉那拉氏从娘家带到四爷府里当差的,那会儿秀儿才五岁上,还是个梳着双丫髻的小姑娘,一到了府里就被乌拉那拉氏交到了慧如手里,让慧如带着她学规矩、学着当差,慧如手把手的教,这一教就教了五年之久,一直到慧如被先福晋乌拉那拉氏指了婚事出嫁,两人这才算是分开了。

    这养个猫啊、狗啊的,时间旧了,还要有感情呢,何况是人呢……

    这么朝夕相处着,秀儿比慧如的亲妹妹都要更亲近几分,现在乌拉那拉侧福晋让她对秀儿出手,实在是有些难为她了,何况乌拉那拉侧福晋就是乌拉那拉氏这点,慧如也并不知道,这就更差些意思了,所以就在西小院这位安心饮茶的时候,慧如咬了咬牙,捏着一张手指大小的小纸条回到了前院的小厨房,不动声色地问出了那些吃食是送给地牢那些犯人的,在一个拳头大的馒头上,做了一个只有她和秀儿两人才知道的记号,这才将纸条塞近了馒头里。

    纸条上的内容很简单,无非是告诉秀儿这丫头不要太死心眼儿,该交代就交代,她会另想法子将秀儿从府里救出去。

    这个做了特殊记号的馒头,总算是如慧如期盼的那般传到了秀儿的手里。

    此时,已经被陈福拔光了所有指甲、满身是伤的秀儿趴伏在稻草上,瞧着馒头上的记号,从受刑开始到结束都未曾落泪的秀儿眼泪噼里啪啦地落着,将这个泛着香甜味道的馒头紧紧抵在心口位置,沉默了许久,这才将早就掰开了一条细缝的馒头掰成两瓣,取出了里面那张已经黏糊糊的纸条。

    纸条上的字迹已经有些模糊了,但是秀儿还是将慧如的意思都看在了眼底。

    她是个一根筋儿的人,她之所以会为乌拉那拉侧福晋办事,并非是因为她也被乌拉那拉氏拿捏住把柄,更不是因为先福晋那封亲笔手书的密信,不过是习惯性地跟着慧如的意思办,现在连慧如都全着她不要做无畏的牺牲,她又为何要替乌兰拉侧福晋保守秘密呢!

    秀儿将已经有些糟粕的纸条塞进了嘴里,就着口水咽下,胡乱擦干了眼泪,便发狠似的咬着沾满血污的馒头,三口两口地将馒头吃了个精光,只等着陈福和张保再来提审自个儿,这一等就是三天之久,她就如同一个死人似的躺在这冰冷潮湿的地牢里,吃着冰凉生硬的馒头,唯一能带给她安慰地就剩下慧如每日传进来的纸条了。

    就在她以为自个儿就要坚持不下去的时候,慧如想法子传进来一颗黝黑的药丸子。

    和药丸子一块送进来的,还有一张巴掌大的纸条,内容比较多,也比较杂,慧如先是告诉了秀儿这药丸子的使用方法和避忌,又告诉了秀儿出去以后去哪里等自个儿,还有她在哪里偷偷藏了银两和衣裳……

第2000章

    第2000章

    有的时候,人并非是不能面对自己的过去,而是闲言碎语太刺人,异样的眼神太伤人,也许在你看来不过就是一句顺口的牢骚,可是落在别人的耳朵里就可能是催命的钟声,瑶琴现在选择投缳自尽就是如此,她不过就是听到了一句似是而非的闲话,她心底不曾平复的伤口就被撕裂了。

    “主子,您何必要救我,我这个人都已经脏了!”瑶琴泪如雨下地倒在尔芙怀里,双手无力地抓着尔芙有些褶皱的衣襟,哑着嗓子,低吼道。

    尔芙闻言,一股子说不清道不明的怒火就从心底升腾了起来。

    她猛地将瑶琴推倒在了地上,也不顾自己还跪在地上,直接一巴掌打在了瑶琴的脸上,冲着满眼难以置信的瑶琴,冷声骂道:“我以为你是个坚强的姑娘,既然你这样不争气的想要寻死,你昨个儿又何必反抗,你大可以成全了那个不要脸的男人,然后找个水坑一沉就那么死了算了。”

    “主子……”瑶琴单手捂着被尔芙扇得滚烫的脸颊,怯懦地避开了尔芙有些火辣刺眼的直白眼神,她也实在瞧不起现在的自己,昨个儿夜里,在那个举目无人的荒野中,那个男人喷着满是酒气的呼气对着她扑过来的时候,她并不是这么的怯懦,她将发钗捅进那男人胸口的时候,心里想着的是死也要拉着这个坏了她清白的男人一块下地狱,而不能放过这个伤害她的男人,她也正是凭借着这种破釜沉舟的气势,才逃过了噩梦,保住了这份清白,可是现在……

    想到这里,她反手抹了抹眼泪,她要好好活下去。

    看着瑶琴的脸色变了又变,眼神重新变得坚定起来,尔芙总算是暂时的松了口气,不然她还这不知道该怎么安慰连活下去的勇气都没有的瑶琴。

    果然艺术来源于生活,谢天谢地,电视剧里的一些恶俗手段,貌似还是蛮有用处的,尔芙在这么紧要的时刻,居然还脑洞大开,也是醉醉的,她重新将跌坐在地上的瑶琴扶了起来,又替瑶琴整理好了发髻,这才叫进了在廊下候着的小丫鬟和去了小厨房取吃食的丫儿。

    刚才闹的动静太大,小半个院子的婢仆都围了过来,着要不是尔芙进门的刹那,灵光大现的将门掩上了,这些人早就冲进房间里来了,尔芙不希望瑶琴在郊外遇到的那件事情,被闹得人尽皆知,让瑶琴每日面对那些异样的眼神,所以叫过丫儿交代了几句就一副怒气冲冲的走出了门,故意说给旁人听的,站在廊下骂了几句,“不过就是让四爷训了你几句就要死要活的,瞧瞧你这出息,还是说你觉得跟着我这个主子委屈你了。

    我跟你说,这次是第一次,我勉强扣你几个月月钱就放过你了,若是再有下一次的话,我直接就让人将你送去慎刑司,好好整治整治你这身反骨。”这才一扭身,将院子里围着的那些个婢仆都驱散了,径自回到了上房中。

    “小姐,您消消气,这姑娘家都是脸皮薄的,何况瑶琴姑娘是您身边的看重的,四爷劈头盖脸的当着满庄子的庄户那么训斥瑶琴姑娘,这谁能不闹闹脾气,您就大人不记小人过,别跟瑶琴姑娘一般见识了!”要不说林于氏是做过伙计的聪明人呢,她知道尔芙那番话蒙不住人,忙顶着压力跟着尔芙进了门,递上了下坡的梯子,让这出戏有了个承启转合,不至于显得那么突兀,也让可信度提高了许多。

    随着林于氏这番话一出口,院子里的那些窃窃私语的婢仆,终于算是消停了下来,不过尔芙这心里的石头是怎么都落不了地的,她看着林于氏的吟吟笑脸,叹了口气,命她去厢房陪着情绪还不算稳定的瑶琴,将守着瑶琴的丫儿给叫了过来。

    丫儿略显忐忑的进了门,便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摸着眼角未干的泪水,哽咽道:“奴婢有负主子所托,还请主子责罚。”

    尔芙摆了摆手,指着下首的官帽椅,叹气道:“这些话就不必说了,我也没有怪你的意思。

    你起来,坐下说话吧!”这事,当真是怪不得丫儿,一个人存心寻死,想要凭借外力就阻拦下,那能救得下一次,也救不了第二次,何况丫儿是瑶琴故意寻了借口支出去的,这要不是她碰巧过去叫她们俩出来用饭,怕是瑶琴的打算就真的成功了。

    想到这里,尔芙无奈地摇了摇头,接茬道:“这事不怨你,是我疏忽了,一会儿,我就让林于氏给你拨两个小丫头过去,有跑腿的事情就让小丫头去做,你这几天就专门陪着瑶琴,尽量不要让瑶琴独处。”

    “奴婢遵命。”丫儿也被瑶琴寻死的事情吓了一跳。

    被挡在院子里的那些婢仆不清楚,又有尔芙和林于氏一唱一和的做了一出戏,暂时蒙蔽了过去,她进了厢房,看到横梁上挂着的白绫和踢倒的绣墩,以及瑶琴脖颈上的那圈於痕,还有什么不清楚的呢,别看她和瑶琴一块当差的日子没多久,可是俩人一块经历了那么多事情,感情是实打实的,要真是因为她的疏忽就让瑶琴寻死成功了,那她可是真要后悔极了。

    尔芙又拉着丫儿交代了几句话,这才和她一块去了厢房。

    ------

    厢房里,小小的三间房被落地罩隔成了南北两间和一个外间,这会儿外间横梁上的那条白绫已经被林于氏取了下来,放在了当间摆着的圆桌上,而瑶琴正十指不安地纠缠在一块,缩脖端腔地坐在南屋墙角摆着的玫瑰椅上,猛然看见尔芙进门,她的眼中闪过一丝躲闪,便迎了上来。

    “主子,奴婢知道错了!”瑶琴小脸通红地屈膝道。

    尔芙怒其不争地抬手戳了戳她的脑门,拉起了她不安揪着衣角的小手,一边往内室里走去,一边语重心长的低声说道:“你这个丫头,我以前总觉得你沉稳的就不像个姑娘家,虽然比我年纪还小好几岁,可是给我的感觉就像是一个内敛睿智的长辈,让人不自觉地想要依靠你。

    哪想到你孩子气起来,真是比丫儿还不让我放心。

    你说说你这次碰到的事情,那能算个什么事情,别说你还没吃了亏,就算是真吃了亏,你也不该把贞洁看得比性命还重要,你也不想想,你要是真的就这么死了,那旁人该怎么说你,那脏水不得一盆盆的往你身上泼,到时候你就算是死了,怕是你想要的清白也没了。

    姑娘家,洁身自好,这是必须的,但是真的遇到了不幸的事情,那也该学会坚强,直面生活的苦涩和艰辛,你可能觉得我是站着说话不腰疼,针不扎到肉就不知道疼,那你看看这世上比你不幸的人,那不也都好好活着呢么!

    咱们旁的不说就说我自己。

    我从圆明园去宗人府,从宗人府去盛京,从盛京回来……我经受的打击比你多多了吧,我要是也像你这么不负责任的就去死,那我现在的坟头上都长草了吧!

    记得我之前从书上看过一句话,风雨过后,才能见到彩虹。

    这人生在世,谁还能不遇到点挫折打击的磨练呢,可是这些对于我们来说都是宝贵的财富,见硬就回的都是缩头乌龟,咱们虽然是女子,却也该将腰板挺直了活着,别把那些总想将女人圈在院子里洗衣做饭的老学究,说的那些话都太当真,这也亏得是咱们满人坐天下了,看看那些前朝被礼教束缚住的可悲女子,一辈子连院门都没出过一趟,嘁,想想都觉得可怜。”

    尔芙一番长篇大论的话,说得自己个儿都感动了,却发现对面的瑶琴、林于氏和丫儿都是一副傻愣愣的样子,她觉得自己受到了上万点的暴击伤害,剩下的那些腹稿,她也实在说不下去了,只得讪讪打住了话头。

    她看着仍然保持呆滞状的几人,清了清嗓子儿,抿了抿嘴儿,自己给自己递了个下坡的梯子,端起了角几上不知道是谁喝剩下的半杯茶,做了个润唇的动作,沉默了下来。

    其实,尔芙说的这些话,瑶琴是听了进去,正是因为听了进去,她才会呆滞住了,作为一个来自现代的穿越女,尔芙一开启说教模式就不自觉的将现代人的理念带了出来,且说着说着就跑偏了,更是堂而皇之的攻击起了这个男权至上的社会现象,也难怪会将眼前的三个人都给惊着了。

    “主子,这些话,您还是不要经常挂在嘴边了。

    若是让旁人把您这些话给传出去,怕是那些闲来无事就喜欢弹劾人的御史大夫和那些信奉三纲五常的老学究就要找您麻烦了。”厢房中,略有些凝滞的气氛,终于被瑶琴打破了,她瞪着通红通红的眼珠子,狠狠吞了几口口水,压下了心里被尔芙那番话引起的巨大波澜,一字一顿地提醒道。

    尔芙反倒是不以为然地摆了摆手,笑着打断了瑶琴的话,“在这里的都是自己人,我说的这些话,也都是为了你们好,那什么以夫为天的话,那都是屁话,这些理论都是那些男人想出来的。

    谁规定的一家之主就一定要是男人,这男人是在外赚钱养家了,可是这女人在家也不是享清福的,不但要张罗着一日三餐,孝敬公婆,打理家事,还要冒着生命危险生育子嗣,一年到头都没个清闲的时候,不比那些个男人辛苦多了,要我说就该让那些个自以为赚钱养家的男人,都好好体验体验这种围着锅台打转转的日子!”

    “呃……奴婢想起来后厨还有些事情要安排,便先过去了!”最先被尔芙吓走的就是已经成亲生子的林于氏,她听着尔芙折返离经叛道的言论,虽然是热血沸腾的,心里却是蹦蹦跳的惶恐着,她真怕她再听下去就要回家和那个成天油瓶子倒了都不知道扶一下的丈夫去闹和离了。

    再然后被吓走的就是自小就在家学里读书的丫儿了。

    她是地地道道的汉家女子,要不是打小太调皮,死活闹着不让裹足,她这双天足就变成三寸金莲了,这么个读着女诫、女论语长大的女子,猛然听到尔芙这番话,她真是被吓得不轻。

    反倒是瑶琴,一直眨巴着红彤彤的兔子眼,听着尔芙的这番言论,将这番话深深的记在了脑子里,更是一直让这番话影响着她的言行举止,最后更是在未来的若干年后,让李卫这个堂堂直隶总督顶替了八爷胤禩成为了大清历史上的第一妻管严。

    “主子,奴婢觉得您说得太对了,奴婢以后绝对不会再被那些闲言碎语的乱了心思。”不过此时的瑶琴,还没有想的那么深,她只是觉得尔芙为了她能坚定心性,居然连这么违背礼教传统的一番话都说出来,心下感动得不要不要的,登时就做出了保证。

    “我还欠了你一句道歉。

    昨天的事情,我必须要负很大责任,如果不是我考虑得不够周到,让你一个姑娘家走夜路,你也不会遇到那样的事情。”尔芙听着瑶琴的保证,笑着点了点头,紧紧抓着瑶琴的手,正色道。

    “主子,您千万不能这么说,您的话,实在是折杀奴婢了。”作为一个打小就知道要参加小选进宫做宫女的包衣,瑶琴自小就被长辈在不经意间灌输着做奴才的本分,这种根深蒂固的思维,让她实在承受不起尔芙的道歉。

    可以说,她这次会投缳自尽,有很大程度是因为尔芙。

    她在看到尔芙和四爷在庄子外,闹得不欢而散,便想多了。

    她不自觉的就想到了自己在郊外的那副狼狈样子,想着哪有主子会愿意留下一个不清白的奴婢在身边,想着她的存在对尔芙来说就是一个污点,她便一下子想歪了。

    好在这些,尔芙并不知道,不然尔芙便要更懊悔了。

    尔芙看着瑶琴的情绪稳定了许多,却也不放心留下瑶琴一个人独处,怕她又胡思乱想的做了傻事,陪着她在房间里坐了好一会儿,一直等到丫儿回来,她这才重新回到了上房中。

    身心俱疲的尔芙,歇了好一会儿工夫,才刚想要叫了小丫鬟准备摆饭,这话还没有说出口,门外就想起了林于氏的声音。

第2001章

    第2001章

    别看他语气里有些不高兴,但是心里惦记极了。

    四爷甚至已经做好了冲进去拯救尔芙的准备。

    不过就在他撩着袍摆要往里面闯的瞬间,尔芙有些尴尬的声音传出来了。

    “没事,我就是脚滑了下。”

    尔芙之所以有些尴尬,便是在她的心目中,她早已经不是那种自带平地摔属性的天然小萝莉了。

    同时,她也动作奇快地坐到旁边的竹制躺椅上了。

    虽然是没有摔倒自个儿,但是刚刚那脚滑踉跄的瞬间,还是让她心里慌得很,也让她本就有些发软的双腿,更加不听使唤了。

    尔芙坐在躺椅上歇息片刻,这快要跳出嗓子眼儿的小心脏,总算归位了。

    她有些后怕地瞧着浴桶旁边的镂空脚踏,低声道:“你稍后去管事嬷嬷那里取块毡毯过来,让人把这脚踏好好拾辍一下,这雕刻花纹的脚踏是漂亮精致,但是就是不实用,沾水是照样湿滑,还是要用毡毯铺垫着才好。”

    说完,她就自顾自地穿戴好身旁摆放整齐的换洗衣物,走出了净室。

    尔芙绕过净室前的屏风,正好和四爷走了个对脸。

    “爷练完字了?”她有些羞涩地敛敛领口还未系好的盘扣,柔声问道。

    四爷闻言,有些尴尬地挠挠头,低声说道:“一直也找不到手感,便不练了。”

    说着,他还有些心虚地看看书房的方向,刚刚听到尔芙惊呼,他就匆忙冲过来了,这桌案上的笔墨纸砚都没有收拾下呢,这要是让尔芙看透自个儿太在乎她该怎么办才好呢……

    想到这里,他转移话题地问起了尔芙刚刚惊呼的事儿。

    “你呢,刚刚没有伤到自个儿吧?”四爷低头仔细打量着尔芙露在袍摆外的脚踝,低声问道。

    尔芙闻言,动作灵活地蹦跳着,笑着说道:“没事,就是滑了下。”

    “以后仔细些。”四爷稍显不快地扶住还要蹦跶的尔芙,低声叮嘱道。

    尔芙也是个好了伤疤忘了疼的顽皮性格,刚刚还被差点脚滑摔倒的事给吓得满身是汗、心跳加速呢,这会儿就又没有分寸地蹦跶起来了,这也就是旁边有四爷扶着她,不然就她那不听使唤的双腿早罢工了。

    就在她挣开四爷大手继续皮的瞬间,意外出现了。

    她也不知道脚下踩到了什么,只觉得脚心一疼,便栽倒了。

    “啊……”内室狭窄,加之她刚刚蹦跶得太欢快了,不但整个人摔倒在了地上,脑袋瓜儿更是毫无阻拦地磕在身旁那张美人榻边角上了。

    这会儿她满脸懵地躺在铺着地毯的地上,哭唧唧地捂着脑袋瓜儿打起滚来。

    “叫你折腾,这次好了吧!”四爷忙蹲下身来,轻轻地扶起抱着脑袋瓜儿满地打滚的尔芙,一边动作轻柔地撩起她遮在脸上的长发,查看她的伤势,一边低声教训着。

    他也真是无奈了,这小妮子年纪渐长,但是性子是一点都不见稳重啊……

    尔芙倚靠在四爷的怀里,哭唧唧地抿着嘴儿,唉声道:“爷不安慰我就罢了,怎么还在教训我呢,我现在不光脚踝疼、脑袋疼,连心里都跟着疼起来了。”

    “得得得,爷的错,爷的错,快起来吧。”四爷一脸无语地安抚道。

    同时他手上的力道加重了几分,将坐在地上扮可怜的尔芙扶到美人榻上坐好,一边吩咐诗情去请太医过来,一边撩起尔芙的袍摆,亲自检查着她脚踝处的伤处。

    他仔细瞧瞧,见尔芙脚踝处就是有些泛红,这才稍稍安心。

    “好好躺一会儿吧,爷已经让诗情去请太医过来了,一会儿再让太医好好瞧瞧,便是身上无伤,也得让他给你开几副安神宁心的药,瞧你这慌里慌张的模样,该好好吃几服药了。”四爷接过晴岚递过的湿帕子,心疼地替尔芙擦拭着脑门上的汗珠子。

    尔芙一听要喝苦药汤,忙摇头拒绝道:“我没事,我没事,不用麻烦太医。”

    “不行。”可惜的是四爷平时宠着尔芙是真,但是这会儿却不肯纵着她胡闹了。

    尔芙见状,脸色更显沮丧了。

    她有些懊悔自个儿的莽撞和跳脱了,早知道今天会如此倒霉得连连摔倒,她就该让诗情一刻不离地在身边扶着自个儿,同时她也想起了自个儿摔倒的原因,这也让本来安安稳稳躺在美人榻上的尔芙,挣扎着坐起身来。

    尔芙指着美人榻的周围,对着晴岚吩咐道:“仔细检查检查这附近。”

    “又闹什么呢?”四爷不明就里的问道。

    而晴岚已经按着尔芙的吩咐,趴跪在地上,用手指一寸寸地检查着地毯。

    尔芙房里这块地毯是去岁年节的时候,宫里德妃娘娘赏下的珍品,看花色和织法,并非本地货色,毯面是细密微长的绒毛,要是掉些零零碎碎的小玩意儿在里面,还真是很容易隐藏在这些绒毛之中,而此时尔芙就是怀疑有人知道自个儿喜欢在房间里赤脚行走,故意借此伤害自个儿。

    同时,她这心里也隐隐庆幸着。

    幸亏她没在房间里弄那些易碎的花瓶瓷器做摆设,摔倒时又有四爷在侧,让自个儿不至于摔得太狠,不然还不知道会闹出什么样的后果呢,所以别看她摔倒好像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但是这里面暗藏着的危机,却是很严重的。

    也正因为如此,尔芙才会让晴岚细细检查内室里铺着的这块地毯。

    一会儿时间,晴岚就在美人榻附近的地毯上,发现了让尔芙摔倒的元凶。

    那是几颗看起来就打磨得不太好的椭圆形琉璃珠子。

    “这玩意儿挺精致啊!”尔芙细细端详着已经摆在小瓷盒里的几颗琉璃珠子,轻声自嘲道。

    这几颗琉璃珠子,粗看之下是椭圆形的,但是摆在近前儿,却能够清楚看到数条棱角,而尔芙之所以会脚心生疼到跌倒,原因也正是踩到了那些细细的棱角。

    “看来是有人惦记着我呢!”尔芙将一颗珠子拿在手里,喃喃自语道。

    “这府里那些女人就没有个安分的时候。”四爷也是一肚子的火气,冷声道。

    尔芙闻言,微微侧眸,笑着道:“爷就不怕我是在自导自演,毕竟这玩意儿也伤不到我,便是真伤到了,顶多也就是磕磕碰碰的一点小伤,再说我刚刚蹦蹦跳跳的,那模样也挺可疑的,但是我要是让这玩意儿出现在其他有孕的妾室房间里,那就可以替弘昪和小米团他们除掉几位小兄弟了!”

    其实她也是在试探,她怕四爷会多疑地怀疑上自个儿。

    毕竟自个儿平素就是个不喜动弹的宅女性格,但是今个儿自个儿却皮得很,蹦蹦跳跳如同打过鸡血一般,显然是有些反常的,与其等到四爷回去后察觉到不妥当之处,还不如她现在自个儿挑破呢……

    四爷笑着看向尔芙,微微摇头,低声道:“你没那么蠢。”

    尔芙虽然是很高兴四爷能够如此信任自个儿,连半点磕绊都没打就信了自个儿,但是听四爷这口气,她还是觉得有些心塞。

    而就在她要撒刁撒泼的瞬间,四爷继续补充道:“你素来喜欢在房间里赤足行走,这招对付你呢,成功的可能性很大,便是你今个儿不在房间里蹦蹦跳跳的,早晚也能踩到,而且这玩意儿也有些份量,宫婢们打扫的时候,根本不能将这些珠子扫出去,所以这成功就是早晚之事,但是要用这法子对付府里的其他女眷,那就是痴人说梦一般了,因为爷仅仅穿着软底鞋踩在珠子上,也是毫无感觉,那又如何能硌痛其他人呢!”

    说到这里,四爷捏了捏尔芙的鼻尖,笑着打趣道:“所以爷说,你没有那么蠢。”

    “我才不蠢呢。”尔芙不高兴地反驳道。

    “好好好。”四爷好性子的安抚道。

    尔芙不高兴地别过头,躲开了四爷要捏自个儿鼻子的大手,喃喃道:“爷,您也是该好好治治府里这些不知安分的女人们了,我今个儿摔倒一下是不算什么要紧的事儿,但是这万一以后有人借此往我头上泼污水呢!”

    本来她就是和四爷撒撒娇而已,但是越说,她就越是觉得这种可能性很高。

    因为这府里的女人们不会搞这种无伤大雅的小把戏。

    她脸色有些难看地叫过捧着小瓷盒不知所措的晴岚,低声吩咐道:“你将我带到圆明园的那些行李好好查看一下,别惊动旁人。”

    说完,她深吸了一口气,对着四爷认真道:“我希望爷一会儿看到什么都别动怒,也不要再让这件事惊动到府里的其他人,我倒要看看是谁想要用这法子对付我。”

    “既然你这么决定了,爷依你就是。”四爷闻言,沉思片刻,点头答道。

    尔芙闻言,脸色总算是好转些许。

    她倚靠在四爷的怀抱里,静静地看着晴岚翻箱倒柜地忙活着,最终将注意力放在了窗边那尊格外华丽的镶铜镜妆台上了。

    咔哒……

    一声不大起眼的响声过后,那面足有半人高的缠枝纹边框铜镜下,露出了个暗格。

    “挺好,挺好,果然是设计巧妙。”尔芙闻声,让四爷扶着自个儿来到妆台前,瞧着那个自个儿从未见过的暗格,瞧着里面摆着的纸包和小锦盒,脸色阴沉如锅底地冷声说道。

    这个暗格的面积不大,也就是巴掌大大小。

    它刚好在缠枝纹边框铜镜的正下方,且表面和妆台整体严丝合缝,若不是今个儿晴岚特别寻找,任谁都不会想到这个位置上是个暗格,但是这里面竟然藏着东西,如果过后有人借题发挥地逼四爷下令搜查她的房间,一旦找到这个暗格,那她就是百口莫辩。

    偏偏尔芙还真是找不出任何一个可疑目标来……

    因为这房间里的所有家具摆设都是尔芙派人从库房里挑选出来的新家具,原本是她不愿意用乌拉那拉氏用过的旧家具,但是现在却让她连找个怀疑对象都找不到了。

    正在这时,诗情领着背着药箱的胡太医进来了。

    “别管这些了,先让太医替你看看脚踝上的伤处吧。”四爷听见门口的通禀声,一边伸手将暗格里的东西拿出,一边示意晴岚将暗格塞回到妆台本来的位置上,同时将站在妆台前浑身发抖的尔芙扶回到了美人榻上,轻声劝道。

    尔芙闻言,微微点头,脸色却仍然很难看。

    因为她已经隐隐察觉到那纸包里散发出的气味,正是有着活血作用的麝香粉。

    虽然麝香粉并不是那种一碰就会让有孕女子小产的神物,但是长久接触有避孕、小产的风险,正因为如此,这麝香是名贵香料不假,却是府里女眷都不喜欢的东西,而现在这东西却出现在了尔芙的房间里,尔芙仿佛看到一口黑锅悬在了自个儿的头顶上。

    “王爷,依微臣之见,福晋这脚踝上的伤势并不严重,用上两副膏药就是,而头上的碰伤用冰块敷敷就无碍了,并不需要用药。”胡太医感觉到房间里的气氛有些凝重,破天荒地没有掉书袋,而是简单明了地说起了处置办法,且有一种说完就要背着药箱离开的慌张感觉。

    可惜他的第六感再灵敏都没有,因为还不等他说出告退的话,四爷就拦住他了。

    四爷拦住他的办法很简单。

    只见坐在堂屋里的四爷微微抬手,很是客气地挽留道:“胡太医别急,坐下喝杯茶吧。”说完,旁边便有宫婢捧着备好的热茶送到了胡太医跟前儿。

    胡太医有些腿软地坐了下来,接过宫女奉上的热茶,转手放在身旁的角几上,心里慌慌地看看四爷,忐忑问道:“不知四爷留微臣,可是有什么事要吩咐?”

    “也没有什么大事,只是想让你瞧样东西。”四爷闻言,笑着摆摆手道。

    同时,他解下了腰间挂着的一个香囊,交到了苏培盛的手里。

    苏培盛一溜小碎步地将香囊送到胡太医跟前儿,露出一个贼兮兮的笑容,然后动作迅速地回到了四爷的跟前儿,那模样怎么看怎么觉得鬼祟猥琐。

    不过这会儿呢,胡太医也顾不上那些了。

    他双手微颤地打开了香囊上的活扣,取出了香囊里的东西,不用细看,他这提到嗓子眼儿的心就算安稳下来了,不过就是几样寻常香料罢了。

第2002章

    第2002章

    而此时此刻,十三爷府的客院里,度过欢愉一夜的弘晖,也变得忐忑起来了。

    他到底只是个毛头小子,喜欢及时行乐是常态,他面对腰肢纤纤的金发女郎是没有任何抵抗力就投降了,但是却不代表他不惧怕过后可能面临的问题。

    坐在十三爷的书房里,弘晖一双手都快搓破皮了。

    他忐忑许久,支支吾吾的说道:“十三叔,还请您帮侄子这一次吧!”

    清醒状态下的怡贝勒胤祥是很睿智的,他左思右想都不认为弘晖会不顾礼数地做出这种荒唐事情来,所以他打算在四哥过来之前,好好问问自个儿这个侄子,昨个儿自个儿喝醉以后,到底都发生了什么情况。

    他是这么想的,亦是这么做的。

    胤祥并没答应弘晖的请求,直接问道:“和十三叔好好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对于十三叔的问题,弘晖显得很是窘迫,但是为了能够求得十三叔的回护,他又不能不回答,他脸色囧红地支吾答道:“侄子也不知道,那两个女人突然就出现在了客院里,手里还端着茶点小食儿,再然后侄子就稀里糊涂地做出了……”

    说完,他又端起了手边的茶碗,为了掩饰尴尬地喝了两口。

    作为四爷颇为亲厚的兄弟,十三爷很了解自家四哥的性格,他瞧着眼前被吓得快要哭出来的弘晖侄子,也是一阵心疼,更多的还是自责,如果不是自个儿太贪杯,昨个儿也不会闹出那样的荒唐事儿了。

    所以……他很是自觉自愿地将迎接暴怒中的四爷童鞋这差事揽上身了。

    十三爷沉吟片刻,对着弘晖,轻声安慰道:“行吧,一会儿你先去客院避一避,等十三叔和你阿玛好好聊聊,再让人过去叫你,你也别太担心了,这事儿在咱们这样的人家里,也算不上是一件了不得的事儿,正好昨个儿你也没有能够休息好,先回去房里安心歇会儿吧!”

    “那这事就拜托十三叔多帮忙了。”弘晖闻言,心里稍稍安慰了一点,忙起身道,那诚恳的模样,简直就是将十三爷当做救命稻草来看待了。

    十三爷闻言点点头,然后就招呼了在外候差的崔福送弘晖去客院休息了。

    别看他在弘晖面前表现得很是镇定,一切尽在掌握的模样,但是他目送着弘晖离开书房,这一直压在心里的沉重,便不自觉地表现了出来,连连叹气地开始在房间里转起圈圈来了。

    作为长辈,他未能照顾好在自个儿府里留宿的侄子,他亦是觉得满心愧疚,再想想自家四哥那严肃刻板的性格,这份愧疚里,又增添了几分不安和忐忑,加之他还曾隐约听说过弘晖的某些方面有些问题,更多了些沉重……

    种种复杂的情绪,交织在心头,胤祥的心里就如同压了一块大石头似的难受着。

    他就这样满心沉重地等在书房里,甚至连去调查下那两个金发女郎怎么敢偷溜到客院去引着来府做客的弘晖胡闹的想法都没有,一直到四爷怒气冲冲地过来,这才慌里慌张地迎到了书房门口。

    “四哥……”胤祥瞧着眼前脸色沉如锅底的四爷,忐忑唤道。

    四爷闻言,丢给他一记冷森森的眼刀,脸色很是难看地开口说道:“进去说!”

    说完,他就直接绕过老十三的身边,直接奔着老十三身后房门大敞的书房里走去。

    老十三见状,忙乖乖跟上,同时摆摆手打发了院里当差的一众婢仆,免得自个儿在府里当差的婢仆杂役跟前儿丢脸。

    其实这也是四爷的意思,不然他就不会压着怒火叫老十三进房再说话了。

    书房里,脸色阴沉、周围好似萦绕着黑色火焰的四爷坐在临窗摆着的太师椅上,搭在身侧角几上的手,已经紧紧攥成了拳头,他真是恨不得能一拳头捶死眼前儿这个低眉垂眼做不安状的倒霉十三弟。

    “说说吧,到底怎么回事?”他强忍怒火地沉声质问道。

    老十三闻言,一边儿吞着口水,一边儿连连搓手,缓解着心里的紧张情绪,同时赶忙将他知道的那点点情况,一丝不留地转告给四爷知道。

    不过他这番话才说完,他就发现他脚下都湿了。

    敢情是四爷已经震怒地将手边茶碗打翻在地,碎瓷片子崩得满地都是,温热的茶水一直流到了他的脚下。

    他怕怕地在心里暗道侥幸,幸亏崔福送进来的茶水都是温温的,不然就危险了。

    坐在窗边的四爷,摔完了茶碗和角几上摆着的花瓶,深吸了一口气,又徐徐吐出了一口浊气,总算是稍稍平复了下心情,他瞧着眼前这个不争气的兄弟,开口道:“我有没有告诉过你贪杯误事的道理,你在沿海兵营里,为了和那些性格粗犷豪迈的兵将打成一片,和他们大碗喝酒、大块吃肉,那是一种交际手段,但是就是你喜欢这种洒脱不羁的感觉,你也不该将这种习气带回到京城里面来,更不该将这种习气带回到府里来。

    今个儿在你府里出问题的是我家那个不成材的混小子,出的事,亦不是什么大事。

    如果是旁人呢,朝中众臣、宗亲显贵在你府里出现了问题,你该如何解释,难道你希望他们那些老滑头相信就是一场误会、一场因为你贪杯误事引起的误会,到时候他们面上不说,心里会如何想,你又该如何挽救……

    算了,你也是而立之年的人了,自个儿好好想想吧!”说完,他又是一声叹气。

    四爷真是有些伤心了!

    在他看来,老十三性格耿直、睿智、豁达,绝对是能够成为他左右手的能臣贤王,而且老十三这小子从小就和他很亲近,比起和他一母同胞的亲兄弟老十四更亲近,现在却沾染上酗酒的毛病,他真的是太失望了。

    他实在不愿意看到他看好的兄弟变成这副模样了,但是响鼓不用重锤,有些话,并不需要说得太过,所以……

    四爷说完这番话,便拍拍老十三的肩膀,转身往外走去,打算领孩子回家了。

    当面教子,但是也要考虑到孩子的年纪。

    他不希望在兄弟府上教训自个儿曾身负厚望的长子,尤其是这长子都已经成人了。

    只是老十三不知道四爷的打算,他见四爷说完就往外走,忙上前阻拦道:“四哥,您消消气,这事儿千错万错都是十三弟的错儿,但是十三弟知错了,以后再不这样纵情酒色,您就别生气了!”

    四爷嫌弃地推开老十三拉着自己的手,轻声教训道:“松手,瞧瞧你什么样子!”

    “四哥……”被推到旁边的老十三颇为受伤地忐忑唤道。

    “别摆出这副模样来,你现在可不是小孩子了,别忘记你曾经说过的话,爷现在要去看看弘晖了,跟着你这个不靠谱的十三叔,爷真是快被你们叔侄俩儿气死了!”四爷无语地扭过头去,他真是不忍心看到自家傻兄弟这副委屈巴巴的模样,但是说话的语气却不自觉地缓和了下来,直接说出了自个儿的打算。,

    说完,他又瞧瞧老十三,这才迈步往外走去。

    都是常来常往的地方,四爷也不需要崔福和其他婢仆引路,轻车熟路地就摸到了客院的门口,他微微顿了顿脚步,瞧着身后紧紧跟随的老十三,有些哭笑不得地摇摇头,伸手推开了虚掩着的院门,直接走进了院子里。

    四爷的突然出现,可是将院里一众当差的婢仆吓坏了。

    不过还不等他们请安见礼,四爷就已经迫不及待地往上房里走去。

    房间里还残存着某种特殊的味道,连带着内室里隐隐传出来的鼾声,让脸色微微好转的四爷又一次沉了下来,他也不知道是该说弘晖没心没肺好,还是该说弘晖胆子够大才好,反正对于弘晖这种犯了错,还能窝在被窝里呼呼大睡的孩子,他真是挺气愤的,但是想想跟在自个儿身后的老十三,他已经快要控制不住的手就又一次撂下啦。

    老十三到底还是心疼着弘晖的,他忙清清嗓子,提醒道:“咳咳……”

    四爷见状,直接丢过去了一个眼刀。

    敢情就他知道心疼孩子,自个儿这个亲爹还能故意去吓唬还在睡梦里的孩子啊!

    他强压下心里的不满,迈腿走进内室床边儿,低头瞧瞧闭目酣睡着的弘晖,微微退后了两步,确认自个儿的声音传过去,应该不会吓到了弘晖,这才压低声音的招呼道:“该醒醒了吧!”

    床上睡着的弘晖听见四爷的声音,登时就打了一个激灵,满脸懵地爬了起来。

    他连眼角挂着的眼屎都顾不上擦一把,更别提穿戴熟悉这种事儿了,连滚带爬地出现在了已经在堂屋里坐正的四爷跟前儿,忐忑唤道:“阿玛,您怎么过来了?”

    “爷不过来,你是不是就准备在你十三叔府上一直住下去了……”四爷冷声问道。

    “不是,不是,弘晖早起就打算回府去的,这不是我挺长时间没见过弘晖了,昨个儿也没机会好好说说话儿,便留他在府里多待些工夫!”不等弘晖答话,旁边和弘晖并肩而立的老十三就已经忙主动解释道。

    他太了解自家四哥的性格了,早起天不亮就起床、不到天黑不许睡觉是最基本的规矩,如弘晖这样半天晌午还在床上躺着的,便是没犯错的时候,也得被罚,何况弘晖还已经犯错了呢,左右自个儿酗酒的事儿是被四哥嫌弃极了,那就虱子多了不咬、债多了不愁,多替自家这倒霉侄子担点事儿吧……

    对于十三爷的好意,弘晖感激涕零……

    不过让他对着四爷撒谎,他还真是没有那个胆子,不等四爷将注意力转到他身上,他就已经跪倒在地,直接认错道:“阿玛,这事真的不关十三叔的事儿,都怪弘晖太过懈怠了,还请阿玛原宥。”

    “哼,还算老实!”四爷闻言,冷哼道,然后就摆摆手让弘晖去洗漱更衣了。

    少时片刻,换上了一袭长袍马褂、头发梳得油光水亮的弘晖,重新回到了四爷跟前儿,他瞧瞧下首忐忑落座的十三叔,又小心窥了眼上首脸色不渝的自家阿玛,战战兢兢地站在了堂屋的当间。

    只是他却不知道他这种不安、忐忑的情绪和表现,反倒让四爷更不高兴了几分。

    相比起太过规矩的孩子,其实四爷更喜欢孩子和自个儿耍耍赖皮、闹闹小性子,多多亲近,就如同他更加偏爱弘轩和小七似的,绝不单单是因为他对尔芙情根深种,不过到底是自个儿孩子,他也瞧出弘晖知道自个儿错了,倒是不打算搞严词厉色的那套了,直接开门见山的责问道:“昨个儿的事,你可知错了!”

    “弘晖知错了!”弘晖忙恭声答道。

    四爷闻言,满意地点点头,继续追问道:“哪里错了?”

    “弘晖不该不懂规矩地在他人府邸里胡闹任性,更不该不懂自持谨慎。”

    “错,错,错……

    你不该不懂自持谨慎,但是更不该在他人府邸闹出这种荒唐事。

    这次是在你十三叔府上,他把你当家人护着,他把你当自个儿的孩子疼着,第一时间就让底下人闭紧嘴巴、不得非议妄传,如果换做旁人呢……

    到时候你要面对的就不是我这个阿玛了,宗人府的地牢、黑院,估计就就距离你不远了!”四爷见弘晖还未能明白自个儿错在哪里,不耐烦地打断了弘晖的话,直接出言教训道。

    说完,他还担心弘晖不知道教训,对着一旁的老十三问道:“别怪我这个当哥的戳你痛脚,你和弘晖说说你在养蜂夹道那几年都是怎么过来的,让他明白明白宗亲子弟也不能任性胡闹的规矩。”

    四爷此言一出,老十三脸色都直接变了,半点血色都没有,惨白惨白的……

    不过他还是很听话地将自个儿和府里家眷在养蜂夹道住着那几年,不得不看着那些禁军守卫、太监脸色过日子的心路历程,细细和弘晖说了一番。

    随着老十三越说越详细,四爷一张脸黑如锅底。

第2003章

    第2003章

    她忙站起身,快步迎到穿堂门口,拦住了对面满脸震怒的四爷,低声劝道:“弘晖年纪还小,你就算是不高兴,就算是要教训他,也要讲究下方法,怎么能张口就骂呢,再说还是当着我的面,他不是更下不来台了!”

    说完,尔芙就对着身后跟过来的乌拉那拉氏使了个眼色。

    虽然她是不喜欢弘晖,也气愤弘晖的不懂事和莽撞,却舍不得四爷为此动气伤身,不然她才懒得跑出来往炮仗筒上撞呢,只是她没想到乌拉那拉氏竟然在这个时候玩闪现溜走了。

    当尔芙听见乌拉那拉氏直接找借口离开的时候,整个人都有些不好了。

    如果她还不知道乌拉那拉瑞溪已经换芯儿成为先福晋乌拉那拉氏,她还不至于如此惊诧,她从未想过一个当母亲的人能为了保证自个儿的利益,连自家孩子都不顾了……

    乌拉那拉氏的所作所为,简直颠覆了尔芙的人生观……

    恍惚间,她甚至好似听见了三观碎裂的声音。

    “进去说话吧,爷好好和他说说。”就在尔芙三观重塑的呆滞阶段,对面四爷却觉得再正常不过了,因为这就是宫里所有宫妃的常态,他见惯了,尤其是在德妃娘娘身上,他抬手拍拍尔芙的肩膀以示安慰,低声答道。

    说完,他就绕过眼前整个人都傻住了的尔芙,迈步走进了穿堂。

    穿堂里,弘晖还保持着刚刚拱手告辞的诡异造型,显然是被四爷一声暴喝吓到了。

    “别站着了,今个儿正巧碰上,咱们爷俩儿好好聊聊!”他很满意弘晖的反应,迈步走到弘晖的身边,拍着弘晖的肩膀,沉声说道。

    穿堂外,缓过神来的尔芙见四爷和弘晖两父子并肩坐在一块,好像气氛还算和谐,也没有再进去破坏气氛,直接领着诗兰等人离开了。

    只是还不等她绕过穿堂前面的回廊,便被四爷和弘晖的交流方式吓到了。

    “跪下……”尔芙只听得四爷一声暴喝,浑身一颤,还不等她再迈动脚步,便听见穿堂里传出了一连串的责问和呵斥,那爆发力、那穿透力、那震撼程度……反正她是有些不放心地拐回到了穿堂门口。

    苏培盛守在穿堂外面,已经将庭院里当差的洒扫婢仆和粗使杂役都赶走了。

    尔芙走到他跟前儿,低声说道:“四爷怎么这会儿过来了,你也不进去瞧瞧他,就这样听着他教训弘晖,你这个领事太监怎么当的……”

    苏培盛闻言,苦着脸答道:“您就别为难奴才了,主子爷的脾气,谁劝得动啊!”

    “那就让他这么扯着嗓门教训啊,这要是传扬出去,弘晖的面子往哪儿搁!”

    “反正奴才不敢去劝。”苏培盛表示他才不要去做城门失火被殃及的那池子鱼呢,连忙摇头拒绝道。

    尔芙见状,无语地扁扁嘴儿,却也不敢迈腿进去。

    她倒是不怕成为城门失火被殃及的那池子里的鱼,她是担心弘晖面子上过不去毕竟她和弘晖的关系,本来就很是紧张,弘晖又正是一个青春期少年,到时候为了自尊啊、自信啊,还不得直接和四爷顶撞起来啊……

    为了不让四爷被气得更狠,尔芙哪里还敢往里面凑热闹去呢!

    此时此刻,她无比向往那种四世同堂、五世同堂的大家族生活了,那样她就可以请来德妃娘娘、或者是皇上劝阻住暴怒状态下的四爷了。

    可惜,临时抱佛脚,显然是不靠谱。

    她就如同拉磨的驴子似的在回廊上转着圈圈儿,随着四爷教训弘晖的声音大小、语速快慢,决定着叹气的速度,明明不过一盏茶的工夫,愣是急出了一脑门汗。

    好在,四爷很快就恢复了平时的语速和音量,这让她稍稍松了口气。

    尔芙也不必在回廊上绕圈圈儿了,她一撩袍摆就坐在了回廊外侧的围栏上,侧耳听着穿堂里的动静,这么仔细一听,她才反应过来,敢情是有人将弘晖和博尔康大人府上那位小格格私下传信的事儿给捅出去了,四爷这才带着怒火从东小院赶过来堵人。

    “谁传的闲话?”她对着同样满脸冷汗的苏培盛问道。

    这种事,到底是有些丢脸的事儿,她不相信乌拉那拉氏会主动告诉四爷知道,更不相信博尔康大人会跑来找四爷告状,瞒着藏着还来不及呢,毕竟这事儿传出去,别人议论起来,顶多就是说弘晖这孩子太过胡闹,不知轻重,但是涉及到齐布琛这姑娘的话,哪怕是就要说她闺誉有暇了。

    苏培盛闻言,紧贴在门口的身子往尔芙的方向挪了挪,低声答道:“回福晋的话,这事儿是佟佳侧福晋不知道从哪里听说了,偷偷告诉主子爷的,主子爷当时一听就气坏了,摔了茶碗、掀了桌子,又先去了前面春晖阁,连打了弘晖阿哥身边的几个小太监,这才过来您这儿的。”

    说完,他又装作不是自个儿偷偷告密似的往相反的方向躲了躲。

    对于苏培盛这种掩耳盗铃的做法,尔芙也是无奈了。

    她捏着眉心,长叹了口气,才刚要说些什么,便听见里面传来了一句话:“福晋,你进来下!”

    我勒个去……

    尔芙闻声,闭了闭眼,无奈地摇摇头,起身往穿堂里走去。

    还不等她在穿堂里站稳脚,便听四爷继续说道:“博尔康大人府里的小格格齐布琛性格和你挺像的,想来你也会喜欢她,年纪又和咱们小七相差不多,你不是一直觉得膝下就小七一个小格格,总觉得是件挺遗憾的事儿,不如就收了她做干女儿吧!”

    尔芙先是一怔,随即忙点点头道:“额,哦,好啊,我正愁小七连个作伴的小姐妹都没有呢,我可是早就听说齐布琛小格格德容兼备,性情温婉,要是有她和咱们小七多来往,不愁小七那猴子性格扳不过来!”

    她算是看明白了,这是四爷在替弘晖做出的莽撞事儿找补呢。

    一旦齐布琛成为她的干女儿,那齐布琛和弘晖就是兄妹了,要是自家兄妹相互有书信来往,那就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儿了。

    想到这里,她更替四爷觉得辛苦了,也替齐布琛感到了一阵庆幸。

    得亏四爷不是那种只顾着自家孩子就不管别人孩子死活的蛮横父亲,不然四爷不管不顾地求皇上指婚,这齐布琛的一辈子就要和弘晖连在一块了,要是两人相处得好,那还算是错有错着,不然怕是这孩子的幸福就彻底毁了。

    正因为考虑到这点,她更是忙里张罗起来,对着身后跟着的诗兰吩咐道:“这齐布琛小格格要做我的干女儿了,我这个做干额娘的,可是不能小气了,你将我之前置办的那套雪裘披风和那套东珠凤钿找出来,另外再去库里将那套文征明所画仕女图的玉骨团扇装上,明个儿我要带着去给我的干女儿送见面礼。”

    说着,她好似觉得自个儿太过急切般羞涩一笑,对着四爷问道:“您觉得可好?”

    “这点小事,你自个儿安排就是。”四爷显然很是满意,笑着点头答道,同时也没有忘记提醒尔芙早点给博尔康大人府上下拜帖,毕竟认干亲这种事儿,总归是要表现得正式些才妥当。

    “行,一会儿我就给纳喇福晋下帖子去。”尔芙笑着答道。

    “那你就去忙吧,爷还要和弘晖去老十三府上坐坐,他十三叔派人传话来了,说是想念他这个有些不成才的大侄子了。”四爷闻言,没好气地白了眼弘晖,继续说道。

    “哦,十三爷从南边回来了?”尔芙很是惊讶的问道。

    “昨个儿夜里回来的,今个儿早起在宫里碰到的,爷也吓了一跳呢,前院还有他从南边给你和乌拉那拉侧福晋等人捎回来的小礼物呢,一会儿爷就让人给你们送过来,你看看,给后院这些女人分分。

    行了,不说了,有事回来再说,爷赶着过去找老十三喝酒了!”

    说完,四爷就招呼着弘晖,领上苏培盛等人,迈着大长腿往外走去。

    尔芙见状,无语地撇撇嘴儿,也招呼着诗兰等人回到后面上房去安排认干亲的事儿去了。

    对于尔芙来说,认干亲这种事儿,最麻烦的就是写拜帖这道工序了。

    她先是在纸上用鹅毛笔打好了草稿,又让诗兰去把毓秀姑姑请了过来,帮忙修改了下措辞和错别字,将一些用简体字写好的汉字改成繁体字,又抄写了两遍熟悉笔画,最后才规规整整地抄露到熏过香的浣花笺上,不过百余字的拜帖,足足折腾了一个来时辰才搞定。

    搞定了拜帖,还要挑选送给齐布琛的见面礼。

    尔芙连口气都顾不上喘,领着诗兰和诗情就钻进了自个儿的私库。

    这是专门存放珍稀贵重物件的小库房,入口就在内室的床梢旁边,不但要爬梯子,因为不能随便安排人进去打扫,还要忍受里面无处不在的粉尘,弄得尔芙接连打了数十个喷嚏,可以说是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将送给齐布琛的见面礼挑选好了。

    除了她之前提起的那几样东西,又选出一整套镶东珠嵌红宝石的赤金头面和几支宫中内造的发簪步摇,都是镶嵌着东珠美玉红蓝宝石的好东西,另外还有两张百亩良田的地契,如果不是怕送的东西太多,有炫耀的嫌疑,她还打算送给齐布琛两个铺面呢,为了将这些小礼物体面地送出,她又特地找出了一个两尺余高的镶螺钿妆匣。

    等她将这些东西都收拾妥当,已经是累得气喘吁吁了。

    “主子,前院送了好多新鲜玩意儿过来,您看要不要他们搬进来瞧瞧……”诗兰瞧着没精打采的自家主子,又瞧瞧院子里摆得几口大箱子,轻声提醒道。

    敢情前院来送东西的小太监都已经等待了好半天了。

    尔芙又不得不打起精神来,命人将那些箱子都搬到了堂屋里,一样样的赏玩着。

    十数套颜色各异、款式各异的西洋女装……

    十数套镶嵌各色钻石的项链、戒指、手链……

    两尊不知道出自何人之手的石膏雕塑,穿着衣服的那种……

    三幅不知道出自何人之手的油画,画风景的那种……

    一块画着不知道什么玩意儿的羊皮地图,据说是藏宝图的那种……

    一大堆大大小小的妆镜,大的有落地穿衣镜那么大,小的有巴掌大、粉盒大的……

    一整套从落地钟到最精致的座***六个大小各异的西洋钟……

    一盒十二支镶嵌着水晶笔管的铜制鼻尖蘸水笔,雕琢精美,且书写流畅那种……

    一套四个大小相同的铜座地球仪……

    除了这些尔芙能叫出名的东西,还有一辆看起来像是自行车,但是和自行车又有着些许区别的双轮移动工具和好几个锦盒的各色钻石、宝石。

    瞧着眼前这些东西,她有种老十三打劫了外洋客商的感觉。

    不过这也没关系,左右不关她一个内宅女眷的事儿,尔芙很是爽快地一摆手,命诗兰等人将刨除衣裳首饰和妆镜外的所有东西都收到后面后罩房库房去,又安排赵德柱等人将衣裳首饰、妆镜这些要送给各院女眷的东西,按照人头分成了数份,留下自个儿看重的那份,剩下一份不留地送到了后院众女的手里。

    当然,造型精致的西洋项链,她还特地给自个儿多留下了一条。

    一条由超大粉色椭圆水滴形钻石和数颗稍微小一些的同色钻石组成的流苏项链,特别华丽出彩,瞧着就如同后世那些价值数亿的晚礼服项链似的,便是尔芙这个见惯了好东西的人,一打发了赵德柱等人,便忙不迭地进去试戴了。

    这个时代的西式裙装,还是带着那种束腰的款式,大大的蓬蓬裙里是厚朴厚重的衬裙,配合着有些俗气的荷叶一字肩,露出光洁的肩膀和性感的锁骨,再戴上那条粉色钻石组成的流苏项链,尔芙瞧着铜镜里的自己,露出了一抹颇为自傲的笑容,学着电视里曾看到过的那些外国女人的做派,微提裙摆地走到诗兰等人跟前儿,笑着转了个圈儿,柔声道:“瞧瞧你家主子漂亮不漂亮?”

第2004章

    第2004章

    尔芙有些无奈地望天感慨着,随即扭头对着诗兰吩咐道:“你一会儿去趟前边儿,告诉张保明个儿务必要派人一大早就回京给小乌拉那拉格格传信回去,免得耽搁了小乌拉那拉格格的回程安排。”

    说完,她懒怠地摆了摆手,催促着诗兰快些去安排了。

    而她本人则小坐片刻,就趁着天色还早去畅春园给德妃娘娘请安了。

    虽说德妃娘娘回去的时候特地留话,让尔芙回来以后好好休息,不必急着过去请安,但是她回京一趟,圆明园这边儿又闹出佟佳氏不适的事儿来,她作为嫡福晋,作为德妃娘娘的儿媳妇,总归是要过去刷刷存在感的。

    临出门前,她还不忘交代诗情去抑斋给伊尔根觉罗氏传信,免得伊尔根觉罗氏那边惦记着,坐上精致的肩舆,尔芙有些疲惫地倚着靠背,微闭着眸子,感受着空气里弥漫着的淡淡花香,不可自已地叹了口气,暗暗为自个儿劳累疲惫的一天心酸,这一天的时间,基本都耽搁在路上了,什么都没有看到、什么都没有玩到,反而累得腰酸背痛腿抽筋,实在是太不值了。

    不过自个儿做的安排,含着泪都要走完。

    畅春园和圆明园的距离很近,说是一墙之隔有些夸张,却也差不多少,但是这从大园门绕道,却需要耽搁不少时间,尔芙拍了拍肩舆的扶手,催促着抬脚的小太监快着些,总算是赶在天色彻底暗下来之前就来到了德妃娘娘房里。

    德妃娘娘并没有怪罪尔芙贸然回京的事儿,但是却也不是特别高兴,所以并没有如往常那样招呼着尔芙坐下说话,绷着脸教训了尔芙几句,便让她回去圆明园了。

    对此,尔芙讪讪笑着,便有宫女领着她出了房门。

    回到圆明园,虽然已经是劳累一天,但是尔芙也没有忙着回到自个儿房里休息,伊尔根觉罗氏为了她能更好面对佟佳氏身体不适的事儿,特地从京里跟过来,一路上又给她出了不少主意,虽说最后没有用上,但是这份心意是她不能疏忽的,所以她只是回房擦了把脸,简单换身衣裳,便带着诗兰给伊尔根觉罗氏准备的那些贴身换洗衣服来到了旁边的抑斋。

    抑斋里,伊尔根觉罗氏也没有休息下,瞧见尔芙过来,笑着招了招手,随即就将身边伺候的宫婢都打发下去了,尔芙也没有再领着诗兰进房伺候,随手接过诗兰怀里抱着的小包袱,笑眯眯地凑到伊尔根觉罗氏的身边,“知道额娘出门急,没有收拾要换洗的衣裳,诗兰那丫头体贴,特地找了几件我还没有上身的新衣。”

    伊尔根觉罗氏笑着接过包袱放到身边的绣墩上,正色说道:“这都是小事,先放放吧,我听底下人说,你之前免了各院女眷每日给你请安的礼,可是有人说过什么!”

    尔芙闻言,不解地摇了摇头。

    伊尔根觉罗氏见状,也知道怕是这就是自家这傻姑娘犯懒偷闲,倒并非是底下人存心欺瞒糊弄,不过她还是有些不高兴地抿了抿嘴儿,到底还是陪嫁丫鬟太年轻,经历太浅,这才会任由尔芙胡闹任性,之前她不知道这事就算了,但是既然她知道就不能再任由尔芙这样犯糊涂了,她组织了下语言,拧眉道:“这请安的事儿,看似是小事,却也是你嫡福晋身份的一种体现,便如同你作为雍亲王的嫡福晋,才有资格进宫给德妃娘娘请安,你以为你免了她们早起请安的规矩,她们心里会念着你的好,但是长此以往,怕是会起反效果的。”

    “为何呢?”虽然伊尔根觉罗氏说的严肃,但是尔芙还是不懂。

    因为她根本不是本土人,骨子里没有那么重的奴性,就如同让她大年夜进宫赴宴,只觉得各种麻烦、各种委屈似的,却不知道后院里的其他女人是多么嫉妒她能够亲自去给康熙帝磕头,能够和康熙帝同坐在一座宫殿里用膳,而对于古代妾室给正室请安的这个礼节,也是一种潜移默化的心理暗示,通过这种立规矩的行为,抬高嫡妻的地位,保证嫡妻的权威性。

    这也是为什么当初乌拉那拉氏会那般反感尔芙这个侧福晋。

    --照说侧福晋和嫡福晋都能算是四爷的妻子,但是侧福晋只能算作平妻,只是表示地位上的平等,却并非是真正能够平起平坐,不然也就不会在前头多加一个侧字了,而在尔芙看来她就是偷偷懒、睡睡懒觉,左右有四爷免了她去正院请安的礼,但是在乌拉那拉氏眼里,那却是尔芙对乌拉那拉氏这个嫡福晋权威的冒犯,也就难怪乌拉那拉氏会处处找她的麻烦,推波助澜地任由底下人对尔芙出手。

    如果不是弘晖的身子被废,尔芙这个冒犯嫡福晋权威的侧福晋,早就死成渣渣了。

    而现在尔芙成为了四爷府的嫡福晋,成为了四爷名正言顺的嫡妻,她因为和本土女在认知上的差异,觉得这种折腾后院女人早起走过来磕头请安的行为无意义就取消了请安的礼节,如果不是底下人太拦着,她怕是连初一十五这两天的请安礼都要免了。

    当然,也是因为她初一十五要进宫给德妃娘娘和皇太后请安,左右也是早期,所以便也就任由后院女眷都早起折腾这么一圈了。

    伊尔根觉罗氏见尔芙仍然是懵懵懂懂的样子,却也不知道该如何和尔芙解释这请安礼的重要性,因为这本来就是一种潜移默化形成的规矩,就如同国人习惯走后门、塞红包的行为是一样的,这是说不清的约定俗成,仿佛深深烙印在骨子里的习性,但是尔芙见伊尔根觉罗氏神情郑重,便也就打算入乡随俗了,反正她已经渐渐习惯早睡早起的生活了,并不似刚来这个时代那样觉得天不亮就起床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所以她很是痛快的点头答应道:“那明个儿我就让她们将这规矩捡起来。”

    “不妥。”却没想到伊尔根觉罗氏闻言,又是一阵摇头,随即伊尔根觉罗氏给出了解释,那就是尔芙之前已经免了各院女眷平日请安,突然将这规矩端出来,那些已经被娇惯坏的女眷,定然会心生不满,兴许还要闹出些动静来,而圆明园又离畅春园太近,很容易引起宫里嫔妃长辈们的特别注意,所以还不如让她们渐渐习惯,等到天气渐凉回京以后,再恢复平日请安的礼节。

    尔芙对此,倒是无可无不可,点点头就同意了伊尔根觉罗氏的建议。

    伊尔根觉罗氏见状,有些无奈地扶额,叹气道:“说句有些不客气的话,额娘真不过你原来的嫡额娘郭络罗氏是如何教导你的,像你这样的性格,散漫、贪玩,且天真,也亏得当初没有被留在宫里头,不然怕是她的心愿不但不能得逞,还会被你连累了声誉不错的和妃娘娘,只是苦了现在的你自个儿,你已经不是原本的侧福晋,作为嫡福晋,你不但要替雍亲王照料好府中琐事,还要替他多多交好其他福晋,加之你阿玛凌柱的官位不显,你那些妯娌难免会轻视与你,所以你必然要比你的那些妯娌更辛苦些。”

    说到这里,伊尔根觉罗氏到嘴边儿的话,微微停顿了片刻,显然是有些犹豫,不过最后还是打定主意地将话都说了出来,“额娘以后会让人注意宫里出来的经年老嬷嬷,兴许能给你挑选个老嬷嬷,从头到尾地细细教导你,你也别觉得有老嬷嬷在跟前管头管脚地辛苦,这女人的日子要想过得好,付出的辛苦不比那些男人少,你也要努力些,你婆婆德妃娘娘是有大本事的人,你以后给她请安的时候,别总是过去转一圈就走,好好跟着她学学本事,保管你以后不会吃亏。”

    伊尔根觉罗氏这话说得很实在,别看她并未涉足宫闱,不了解宫中秘辛私隐,但是单看德妃娘娘能从奉茶宫女到如今的四妃之一,便可见其手腕高超,从来这宫里都不缺少有野心、有姿色的宫女爬床,可是真正能够在宫里站住脚,却并非是一朝一夕的事,当今宫中就有这么一对鲜明的对比,那就是高高在上的四妃之一德妃和同样是包衣出身的良妃卫氏,虽然看似良妃也是被追封为妃,但是良妃是到死都跟着惠妃混饭吃的,如果不是老八胤禩足够出色,即便是她死,也甭想着有此殊荣,而且良妃模样出色,可谓是艳绝六宫,如果德妃娘娘是单凭美色上位的话,那风光如德妃娘娘的人就不该是模样清丽的乌雅氏了。

    德妃娘娘的存在就如同是一部炮灰女配逆袭的经典案例,她不但坐稳了四妃之一的宝座,更是连带着家族都被康熙帝下旨抬旗,从原本的下五旗包衣到上三旗镶黄旗的正经满人大爷,如果没有手腕,怎么可能走到今天,别看宫中诸妃私下看不上德妃娘娘包衣出身,可是却有谁不佩服她的手段呢,便是她现在韶华不在,康熙帝对她亦是恩宠不断,时不时就会到永和宫坐坐,陪着德妃娘娘说说话。

    “今个儿你也累了,瞧着你也不爱听额娘唠叨,快回去休息吧!”自觉该说的话多说完了,伊尔根觉罗氏看了眼坐在自个儿对面蔫头耷脑的尔芙,苦笑着摇了摇头道,当初是她疏忽了,本想着尔芙出身大族瓜尔佳氏,即便是嫡额娘郭络罗氏不看重她,但是该教的规矩、该教的本事,也总该都教个差不离,不然也不敢动送尔芙入宫的想法,顶多就是不懂治家那套最平常的本事,却没想到尔芙对很多事是两眼一抹黑,连寻常小门小户出来的姑娘都不如,也亏得尔芙运道好,碰到了愿意宠着她的四爷雍亲王,不然怕是早就无声无息地没在四爷府的后宅,或者是那座不知添了多少性命进去的紫禁城了。

    尔芙并没有马上就起身离开,她蔫蔫地抬眸瞧了瞧伊尔根觉罗氏,低喃道:“额娘嫌弃我缠人了么?”

    “额娘是心疼你,心疼你没什么事就往京里跑,心疼你这一天折腾得脚不沾地。

    不过你既然觉得不累,那就坐着听额娘给你唠唠家常,好好和你说说宫里宫外那些乱糟糟的亲属关系,也免得你还是一头雾水地乱撞,到时候就算是找来经年的老嬷嬷,你也降不住那些头发丝都长空额老狐狸。”伊尔根觉罗氏出身大族,别看她本人是嫁给了名不见经传的小官凌柱,却是正儿八经按照满洲八旗贵族闺秀的标准教导长大的,不说擅长治家驭下之道,对于满洲勋贵那些乱糟糟的姻亲关系,亦是知道的门清。

    比起让尔芙死记硬背关系表的大嬷嬷,显然伊尔根觉罗氏是个更优秀的老师,她如同讲故事似的说着当年满洲八旗入关的各种艰难,说起其中脱颖而出的佼佼者,介绍着谁家和谁家的联系,将八大贵姓的当家人、当家福晋和宫里比较出挑的宫妃、皇子都牵连在一块,虽然尔芙听着那些陌生的名字仍然是满头雾水,但总归是有个大致印象,比如曾经那些辅政大臣遏必隆的女儿钮祜禄皇后,竟然是瓜尔佳氏鳌拜的义女,比如生下老十胤珴的温僖贵妃,竟然是庶出,比如贤良温淑的太子妃瓜尔佳氏,两个妹妹亦是嫁入皇室,一人是袭了裕亲王福全爵位的保泰继福晋,一人被指婚给了十五阿哥胤禑,虽然还没大婚,却已经是板上钉钉的皇子福晋,而且十五阿哥胤禑小时候曾养在德妃娘娘膝下,所以相比起太子妃瓜尔佳氏,以后尔芙和这位还没进门的十五福晋打交道的日子一定会很多……

    诸如此类,反正伊尔根觉罗氏是想到哪里就说到哪里,虽然不够全面,但是胜在条理清晰,尔芙听得连连点头,更是着重记下了几个人名,两人正一个说得尽兴,一个听得认真的时候,外面响起了诗兰的声音。

第2005章

    第2005章

    纳薇是从小和李荷茱一块长大的小宫女,也是她最信任的人。

    如果不是纳薇的模样太过平庸,性子也有些木讷,试婚格格的差事,也落不到陆格格的头上,不过纳薇却挺喜欢现在这样的,安安稳稳当差,平平安安地熬到岁数嫁出去,所以她平日不大喜欢离开无双阁范围,就怕惹出麻烦来。

    此时她也不大赞成李荷茱主动将这事告诉嫡福晋尔芙,生恐到时候没解释清楚这事不说,还得罪了府里头的老人儿李庶福晋,给李荷茱引来更大的麻烦。

    “李氏太过奸诈,心思也过于深沉。

    如果说这府里头有谁能让我相信,唯有正院那位。

    虽然那位看似清冷,不大喜欢和府里头的其他女眷相处,但是却是实打实的好人,心思简单。”李荷茱让奶嬷嬷将小五阿哥抱下去休息,拆下了发间有些沉的金簪步摇,扭头对着站在房间里不肯动弹的纳薇,轻声说道。

    “只是您也说了李庶福晋心思深沉,如果她故意想要陷害您,您主动将这事告诉给福晋知道,岂不是就趁了她的心思。”纳薇很是犹豫的挠了挠头,迈步往房门口走了两步,结果又转身回到了李荷茱身边,提出了不同意见。

    “你别那么担心,这事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呢!

    我之所以让你将李氏过来这事告诉福晋,不过是防备她趁机陷害我,我本就是个外来的番邦公主,于整个四爷府的人都是外人,不过我的身份,于我而说,又是一个很好的保护,所以李氏想要陷害我,必然不可能是按寻常的方法来,唯有牵扯到邦交大事,而这种大事,李氏轻易掺和不进去,我现在告诉福晋这事,无非是先打个提前量,以后有麻烦找上门的时候,也算是有一道保命符吧。”李荷茱笑着摆了摆手,起身来到堂屋摆着的矮桌前坐定,捏着一块豌豆黄送到唇边,小小口吃着,好一会儿工夫,才不紧不慢地对着纳薇解释道。

    这事,倒是纳薇这样一个小宫女没有考虑到的。

    牵扯到这样的大事,她也不敢再耽搁,忙跑到了正院,只不过尔芙和四爷还在花园的冰雕迷宫里找礼物呢,她只得找到被尔芙留在正院看院子的诗情,将这件事从头到尾、事无巨细地说了一遍,又塞给诗情一个分量颇重的荷包,这才松了口气地回到了无双阁给李荷茱报信。

    “无妨,话传到了就好,稍晚些时候等四爷不在正院的时候,我再过去和福晋说说,相信福晋能明白我的用心。”李荷茱笑着说了句没事,低喃着就往内室里走去休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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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李氏有些失望地离开了无双阁,拿着一罐温热的羊奶,回到了东小院,听着院子外隐隐传来的爆竹声和低语声,她仿佛能清楚得听到所有人都在嘲笑她教女无方,再想想小四阿哥和小五阿哥越来越大的区别,她整个人都陷入了一种很紧张的情绪中,她已经没了弘昀在身边作伴,如果有人在借着她没能照顾好小四阿哥的由头,抢走她好不容易抢过来养在身边的小四阿哥,那她真的就在没有半点希望了。

    想到这里,她心里闪过一丝狠辣。

    她翻看着底下人送过来的册子,看着上面记录的关于冯家的大事小情和姻亲关系,暗道:左右茉雅琦的婚事,也帮不到弘昀半点忙,还伤了身体,连最起码的传宗接代都做不到,虽然冯家现在是紧攀着茉雅琦,需要依仗着四爷的威势,在朝堂上站稳脚跟,短时间内是不会嫌弃茉雅琦,可是往后谁又能知道会怎么样?一个生不出嫡子的正房夫人,那无一就是个笑话,所以想要保证茉雅琦在冯家过得如意称心,势必需要弘昀这个亲王府的阿哥做靠山,与其让茉雅琦成为弘昀的拖累,还不如让她做出最后的奉献。

    虽然李氏脑子里乱糟糟的,却不妨碍她下了狠心。

    “啪!”

    她重重地将册子放在方桌上,几大步就走到了内室里,从床下的暗格里,摸出了一个个瓶瓶罐罐,仔细对照着瓷瓶上的记号,最终挑出了一个暗红釉的小瓶,放在了随手就能拿到的地方,转身叫了宫女进来,命小厨房准备了桌茉雅琦爱吃的饭菜,又让人从库里挑选出了两匹上好的贡缎,这才穿戴整齐地往静思居走去。

    与此同时,四爷和尔芙也终于在迷宫一个比较不起眼的拐角位置找到了那份弘轩从南边带回来的礼物,尺余高的鎏金镶琥珀八音盒,正儿八经的舶来品,透过镶琥珀的琉璃盖子,隐约能瞧见一尊卧放在八音盒暗格位置的精致芭蕾舞小人儿,做工考究、细致,连小人儿的发丝都做得很逼真,更别提那件微露香肩的蓬蓬裙,比起现代那些女孩子爱不释手的芭比娃娃精致多了。

    “四爷怎么会想要买这样的东西送我?”尔芙半蹲下身子,摸着微凉的八音盒鎏金边框,好奇地看向站在旁边一个劲往迷宫中间瞧的四爷,笑着问道。

    四爷摸了摸鼻尖,讪讪一笑,清了清嗓子道:“你猜……”

    “呵呵……”尔芙无语地假笑两声,起身抱着分量十足的八音盒就要往外走,并没有按照四爷的预期那样往冰雕迷宫正中间的小冰屋走去。

    四爷忙上前拦住,有些尴尬地接过八音盒,用下巴指了指小冰屋的方向,不得不主动出声建议道:“还有一件礼物在冰屋里,你就不准备过去瞧瞧就这么走了,你就不怕丢了芝麻捡西瓜?”

    “不怕。”尔芙毫无仪态地翻了个白眼,随口答道。

    这数九寒天的,她还真是不喜欢在外面多停留,尤其是她现在更迫不及待地想要回房去摆弄摆弄这件精致得如同艺术品似的八音盒,哪里还有闲心玩找宝物的游戏,而且她也看出来了,四爷这是处心积虑的要给她送惊喜,偏偏这送惊喜的把戏,还玩得不是特别高明,弄得她就是想要装没看出来都不行,所以她也就没兴趣陪四爷玩下去了。

    至于礼物,她就算是现在转身就走,四爷也一定会送给她。

    眼瞧着尔芙说走就走,四爷也不想要继续再绕弯子了,毕竟弘轩在冰屋等的时间,确实是有些久了,他还真怕冻坏了在南边待久了的弘轩,他忙将怀里抱着的八音盒调整下角度,腾出一条胳膊拦住要离开的尔芙,半拖半拽地拉着尔芙往冰屋走,边走边说道:“傻丫头就这么着急要走,爷保证你现在走了,一定会很后悔的。”

    “如果礼物不能让我惊喜,我可要惩罚你。”尔芙不可能不给四爷这个面子,迷宫外面还那么多宫女仆从的瞧着呢,不过她也不愿意被当成猴子似的戏耍,故意板起脸,装作很不高兴的样子,嘟嘟哝哝地往冰屋走去。

    听着外面尔芙和四爷的声音越来越近,一直趴在冰屋门口偷瞄的弘轩重新回到了冰屋最里面,故作神秘地背对着门口坐定,耐心地等着尔芙过来,接收他这件大礼物。

    礼物,礼物……

    尔芙心想,她能想到最好的礼物就是弘轩回来。

    不过眼瞧着就要过年了,弘轩之前才托白娇给府里送过信,丝毫没提过要回府的事情,她也就不奢望弘轩能回来了,抱着这样的想法,她不高兴地瞪了眼四爷,却还是迈着不情愿的脚步来到了冰屋的门口。

    “啊……”惊喜如同是怦然炸响在心底的烟火般,让尔芙不自觉地尖叫出声,她甚至都顾不上跟在身后的四爷了,脚下如同踩着风火轮似的冲进了冰屋里,将背对着门口坐着的弘轩拉到了怀里,又哭又笑地拍着弘轩的后背,含含糊糊地不知说着什么话,反正眼泪是如同断了线似的珠子般掉在了弘轩的脖颈处,打湿了他身上那件四爷担心他冷,罩在他身上的裘皮大氅。

    “额娘,弘轩回来了,再也不走了。”弘轩鼻头发涩的应道。

    “这话可当真?”尔芙紧抓着弘轩的胳膊,尖声反问道,她日思夜盼的就是弘轩能回到身边,别看她的心性如同长不大的孩子似的那样,留给四爷的都是没心没肺的笑脸,仿佛一个甜甜的苹果、一块精致的点心就能让她高兴一整天,其实她的心底一直藏着一块不敢触碰的伤疤。

    四爷闻声,站在冰屋门口,笑着应道:“魏公公亲自送弘轩回府的,你说这话是真的,还是假的,还有爷怀里抱着的八音盒,也是这小子特地从南边给你带回来的礼物,他为了赶在年前回来给你送礼物,连装着厚衣裳的行李都扔在了半路上,反倒是他精心给你准备的礼物,却是一样不少地都带回来了,你没瞧见他身上的那件大氅,还是爷的么!”

    “你阿玛就是不靠谱,明知道你穿的少,还让你在这冻着。”四爷不说这话还好,他一说这话,尔芙登时就丢过一记眼刀,同时转身将坐在冰屋里的弘轩拉了起来,低声数落着四爷,拖着弘轩就要往外走。

    四爷抱着八音盒,苦笑地跟在尔芙和弘轩身后,喃喃道:“得,明明是这小子非要给你个惊喜,反倒是爷的错了。”

    “可不就是你的错,弘轩再聪明,也不过是个孩子,他有顾虑不到的地方,你这个阿玛不该替他好好想想,至于说惊喜,弘轩回来就是送给我的最大惊喜,哪里还需要躲在冰屋这么长时间,这要是冻坏了,还不得心疼死我这个额娘。”尔芙没好气的接茬道,同时招呼着等在冰雕迷宫外的诗兰把她的暖手炉和披风都送了过来,一股脑地罩在了弘轩身上,硬生生将一个身材修长的小孩子裹成了球儿,还有些不放心地招呼着宫人拎着暖炉往跟前凑凑,生怕冻坏了好不容易回来的弘轩。

    不过不管怎么说吧,尔芙脸上的笑容是一直都没有消失过。

    她这边领着弘轩回到了正院,也不忘安排宫人去将西小院那边住着的小七叫过来,一家四口人就围坐在炭炉旁,喝着热乎乎的姜茶,瞧着不远处角几上,在八音盒里,伴随着缥缈动听的乐曲,正一圈圈转着圈圈的芭蕾舞小人儿,听弘轩说着他这些年在外面游历的见闻,气氛别提多融洽了。

    虽说弘轩离京以后,每年都会找机会回来见见四爷和尔芙,也会给小七带来外面的精致小玩具,但是到底每次见面都急匆匆的,见面时,每个人的心里都带着浓浓的不舍,往往都是心酸,压过心底的那一抹悄然而逝的欢喜,就算是四爷并没有太多闲心去注意弘轩说些什么,弘轩也是说一句、哭半句的,好不容易有机会这样心情欢愉地坐在一块,尔芙的眼圈,又一次红了起来,倚着四爷的肩膀就哭出声了。

    “额娘,您怎么又哭了,难道是不想弘轩回来?”弘轩故意装作不高兴的低声问道,其实他是不忍心看到尔芙这个额娘在落泪,谁也不知道,当初他下定决心要离京,一定要学成本事,好好保护姐姐和额娘的时候,他躺在已经密封好的棺椁里,虽然看似全无知觉,其实却能通过棺材底下通风透气的小孔,清清楚楚地听到尔芙悲天怆地的哭声,如果有人将那副棺材从坟墓里挖出来,一定会发现棺材内的那床锦缎褥子都已经被他抓破了。

    打那时候起,他就下定决心,不再让尔芙流泪。

    只不过他没想到他的离开,还是伤到了看似没心没肺的额娘,所以有时候不是他没有机会回到京城来见尔芙,而是他害怕看到尔芙的眼泪,找寻各种各样的借口躲避,就算是回来,也总是转眼就走。

    好在,这次他回来就不走了,嘴角终于扬起了一抹弧度。

    尔芙闻言,抹了把脸颊上的泪水,瞪着红通通的大眼睛,伸手摸过花瓶里插着的鸡毛掸子,抿着嘴儿,一脸凶狠地对着傻笑中的弘轩教训道:“臭小子,你再敢这么说话,我打你,你信不信。”

第2006章

    第2006章

    到了胡太医一行人也住进来以后,这前院就算是一间空房间都没有了,连倒座房和院墙夹道里的那些围房中,统统住满了人,在这样的条件下,哪怕是胡太医这样一位有品级的太医,也只能委屈地住在正房中的一个小小的单间里了,好在林于氏安排得还算妥帖,布置上,特别考虑到了胡太医的喜好,询问了胡太医身边跟着的小药童,将不算大的房间,布置得很是温馨、惬意,让胡太医一回到房间就能有一个舒适的休息环境。

    当然,哪怕是这么舒适的休息环境,也没有让胡太医能轻松下来,他有些不安地摩挲着手边放着的从老父亲那里承袭过来的百年老药箱,取出了在尔芙那里刚开出来的方子,犹豫了片刻,这才交到了小药童的手里,轻声吩咐道:“照着这方子去找张保公公抓药吧!”

    小药童才不过十一二岁,姓乔名耀祖,是胡太医家乡一个远房亲戚家的孩子,跟着胡太医也有好几个年头了,天分出众,又是个勤学好问的,所以别看他现在年纪小,但是把脉问诊这些事,他是不比一般医馆里的坐堂大夫差多少,就是比之胡太医的其他几个徒弟,也不差不多。

    胡太医将药方交给他手里,他只随意扫了一眼就笑着将药方收进了袖管,随即走到门边摆着的洗手架上,取过了小丫鬟送过来的洗手盆,小心地端到了胡太医的身前,低声说道:“师傅,这些小事就交给徒弟吧,您身子还没大好,师娘特地嘱咐过的,让您多多休息,不如您洗漱一下就先休息会吧。”

    “这大宅门里的事情,你还是见识的太少,这方子上的药材,你全都认识不假,可是这药方是要给侧福晋用的,所以要格外的小心,你虽然很有天分,但是经验太少,我不放心你去煎药。

    一会儿,你抓了药就回来,我亲自煎好了给侧福晋送去。”胡太医接过拧湿的帕子擦了擦手,又就着温水,顺了顺被风吹得乱糟糟的山羊胡子,端过手边的热茶漱了漱口,正色道。

    他不想让乔耀祖小小年纪就接触到社会的阴暗面,但是却不能不为乔耀祖担心,这四爷府里,谁能把瓜尔佳氏这么一个亲王侧福晋逼得装病出府躲避,他不需要太多合计就能想得出来,凭那人对府中上下的掌握程度来说,要是想要在瓜尔佳氏的药里动些手脚,那真是太容易了,而乔耀祖的年纪,到底还是太小,见识不够,他虽然并不想搅和进四爷府里的这些女人的勾心斗角中,却也绝对不希望祸根儿落在他这,所以他就只能更小心了。

    想到这里,他又不放心地和乔耀祖交代了几句,这才让乔耀祖拿着药方去找张保抓药了。

    要不说,这做事情就怕细心二字。

    别看钮祜禄氏安排了郑医士来送尔芙最后一程的事情被陈福差了出来,但是那些药材都是郑医士领人准备的这点,却被张保很偶然的给忘记了,若论造假功夫,这国人的技术,真是没话说,乔耀祖这个已经跟着胡太医学习了几年医术,跟药材打交道有几年工夫的小药童,很不幸的就被糊弄了过去,要不是胡太医特地交代要亲自检查过药材才能煎药,那么这碗混合了多种毒物的药汤就要送到尔芙的手里了。

    乔耀祖看着一样样被胡太医挑出来的假药材,脸都红透了。

    “师傅,徒弟实在是太无能了!”小小年纪的乔耀祖,打从来到胡太医身边就可谓是被众多师兄哄着长大的,耳边听到的都是赞扬之声,猛然被人这么戏耍一番,他这傲娇的自尊心都受伤了,整个人显得格外颓废地低着头,喃喃说道。

    胡太医笑着放下了手里筛选了一半的药材,起身来到了乔耀祖的身边,抬手摸了摸乔耀祖光溜溜的大脑门,眼瞧着小徒弟就要掉下金疙瘩来,这才拉着他坐在了圆桌旁边,开始安抚这个自尊心受挫的宝贝小徒弟,“这点小事,你哪个师兄没遇到过。

    买的没有卖的精,这句话在各个行当都是一句至理名言。

    你别看那些个倒腾药材的商人,对医术不如你精通,但是就选药材这事,十个你都比不过他们中的任何一个,那个个都是个中翘楚,就说你今个儿拿过来的这些药材,其中有几味是你没注意,这才没有发现不对劲,若是你仔细分辨分辨的话,你就会发现这些药材和你以往接触的那些是不大相同的,咱们是做大夫的,为的是治病救人,最要紧的就是细心二字,今个儿这事就算是给你个教训吧,就罚你把张保带过来的那些药材都重新分辨一番,仔细分出哪些是真的,哪些是受潮发霉处理过的,哪些又是彻头彻尾的假药!”说完,胡太医就将已经筛选过的药材往一块掺和了一番,将药包胡乱一包就拉着仍然垂头丧气的乔耀祖去了摆着药斗子的房间走去。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作为尔芙身边唯一一个知道尔芙装病的宫女,丫儿送着胡太医出了门就忙回到了尔芙的身边,满是忧色的轻声问道:“主子,您就不怕胡太医将您装病的这事说出去,要不您还是请白娇姑娘从外面请可靠的大夫过来替您诊治吧。”

    “疑人不用,用人不疑。

    胡太医为我打理身子多年,别看有的时候,他这个人有些迂腐,但是医术、医德都是很有保证的,且我并没有害人的心思,不过就是想要自保而已,他定然不会将这事说出去的,你就别担心这些事情了,还是抓紧在林于氏安排过来的那些小丫头里挑挑人,我身边的这摊子事,总不能单靠你和瑶琴两个张罗,还有小厨房那边,你也要让小生子好好查一查才是,别让人趁乱安排了什么乱七八糟的人进去。”尔芙单手托腮地坐在罗汉床上,慵懒地斜了一眼丫儿,柔声解释道。

    这点,尔芙看的不错。

    胡太医这个人就是这么个性子,或者该说是越是年纪大就越是谨慎吧,他虽然觉得尔芙不是个为了达到目的就不择手段的性子,却也担心尔芙在受到丧子那么强烈的刺激下,性格有所转变,所以他左右犹豫一番,最终还是点头同意了配合尔芙装病,生怕尔芙会在他知道自己个儿的计划,又不愿意配合就对他下了黑手。

    两人正说着话,小厨房那边送糖水和午间小食的小丫鬟就过来了,尔芙揉了揉还不算饿的肚子,领着丫儿就将小点心给厢房住着的百合送了去,一直等到秋梨汤都有些凉了,她这才重新回到了上房。

    喝过甜滋滋的秋梨汤,被甜得受不了的尔芙,忙让丫儿送了盏浓茶上来,直到丫儿捧着浓茶过来,她还在唠唠叨叨地念叨着,“这秋梨汤被小生子熬的,实在是太甜了。”说着话,尔芙就要伸手接过丫儿送上的浓茶漱口,解一解嗓子眼里的粘稠感觉,可是她这手才刚伸到丫儿的手边,还不等她碰到茶碗,一只手就将那盏浓茶给接了过去。

    她顺着抢了自己漱口浓茶的手看去,正对上瑶琴的黑脸,“主子,您现在正病着,又在喝药,怎么能喝浓茶,这可是解药性的,您实在是太不在意自己个儿的身子了!”

    被瑶琴一番言辞责怪,尔芙讪讪一笑,缩回了手,“实在是小生子熬制的秋梨汤太甜腻了些,也不知道是不是去岁存的梨子走了水分,这甜味太重了,我都觉得嗓子不舒服了,这才让丫儿取杯水来漱漱口,哪知道,这个丫头太糊涂了,居然弄了这么一杯浓茶上来,也亏得你发现的及时,不然我这就要喝完了秋梨汤的,又喝苦茶的继续难受了。”

    对于尔芙这种格外没担当的推卸责任行为,丫儿早就习惯了,她无奈地摊了摊手,便算是认下了这个黑锅,就在她以为瑶琴要好好说教她一番的时候,老天爷开眼了。

    原来就在尔芙喝秋梨汤的时候,瑶琴就已经到了上房的后门外,只不过她瞧见上房后的围栏扶手上,落满了灰尘,便直接从茶室取了个鸡毛掸子就过去收拾了,这才没有进来上房给尔芙请安,但是她就在后面的回廊上,所以尔芙吐槽小生子将秋梨汤熬成糖浆的话和吩咐丫儿去准备浓茶漱口的话,她是一句没落下的都听在了耳朵里。

    被戳破谎话的尔芙,难得地红了红脸,陪笑道:“我这就是一时忘记了,不过就是喝口茶罢了,应该也影响不到哪里去吧,你就不要这么严肃了,小心我说你不敬主子,把你送到慎刑司去受罚。”

    “主子,您这次的病不同以往,绝对不是小事,稍有不慎,您就要一辈子留在这里了,奴婢知道您还在为了小主子们离去的事情,怨着主子爷,可是这府里的女人没了恩宠就活不了,您也许觉得自己个儿就住在陪嫁庄子上,又有着大笔的体己银子做靠山,哪怕是不回府,也会在这里过得好好的,但是奴大欺主,您还是要早早打算,旁的不说,您若是一直住在庄子上,您在外的那些产业都会受到波及的,那您打算替小七格格积攒大笔嫁妆的想法,怕是就要落空了。”这话,若是放在往日,瑶琴绝对不会和尔芙这么说的,毕竟碍着主仆身份有别,她就算是明知道尔芙的打算,也会装作不知道的配合着尔芙,但是昨个儿在厢房,尔芙对她说的那番话,在她心里起了很大的作用,让她多了一些与以往不同的爽利和洒脱来,再看尔芙又是这副赖皮赖脸的样子,她就直接发飙了。

    好吧,一贯沉稳的瑶琴发火了,尔芙还是怕怕的,尤其是当瑶琴说起她不打算回府的时候,尔芙都觉得心脏快要被吓得偷停了,也亏得瑶琴说这话就是一带而过就算了,不然尔芙一定能被她吓尿的。

    不过就算如此,尔芙还是心虚地点了点头,差点就要伸出三只手指保证一定要好好喝药养病,绝对不再生出幺蛾子来了。

    这边,主仆三人的关系,又一次进了一步。

    厢房那边的百合,在吃过尔芙送来的小点心以后,找了个借口,打发了身边伺候着的几个丫鬟,只留下了一个看起来就是个憨头憨头的小丫鬟,借着无事闲聊的由头,从小丫头的嘴里,开始套起了尔芙的一些情况。

    只是她的打算,那是注定要落空的,尔芙从来到庄子上就没有表现出半点病人的样子,以至于除了林于氏这个出入尔芙房间的庄头娘子以外,也就只有丫儿和瑶琴才知道尔芙病着,其他人根本句是完全都不知道的,所以她就算是巧舌如簧,那丫头又是个大嘴巴的,她一直说得口干舌燥,也没有得到半点有用的信息,反而赔了一件如意暗纹的镶紫边的琵琶襟小马甲出去。

    “到底是怎么回事呢!”百合在确定小丫头没有半点有用的信息能提供后,终于撕破了脸上虚伪的笑容,愤愤地将一问三不知的小丫头轰出了门,起身站在窗边挂着的纱幔后,只露出一只眼睛在外面,直勾勾地盯着上房的方向,喃喃道。

    她却没有想到,她在盯着上房动静的同时,刚刚被她轰出去的小丫鬟就已经蹑手蹑脚地绕到了厢房后面,给一直等在后罩房里的林于氏送信去了。

    今个儿,尔芙吩咐瑶琴盯着百合那边的动静,但是瑶琴却知道自己个儿的目标太明显,并不适合盯梢,所以她在征求了尔芙意见后,就找到了林于氏安排人手帮忙,这个看起来就憨头憨头的小丫头就是林于氏精挑细选出来的装傻高手,除了林于氏以外,谁都不知道就这个憨头憨脑的小丫头,曾经从白娇的手里,骗得了一套价值千两的赤金头面,要不是后来白娇很偶然的碰到了这丫头,怕是现在这丫头还在外面过着挥金如土的潇洒日子呢!

    “她都说了什么?”林于氏拧着眉头,问道。

第2007章

    第2007章

    桑菊饮是诗兰用小瓦罐刚煮出来的,从小厨房直接端过来的,温度可想而知……

    “嘶……”后知后觉地尔芙捂着嘴儿,倒吸了一口冷气,指着炕桌上的茶壶,愣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最后还是四爷最先反应过来,倒了杯微热的茶水,小心翼翼地喂着尔芙喝下,探头替尔芙检查着嘴里的烫伤情况。

    尔芙张着嘴儿,眼泪鼻涕横流,根本顾不上什么美感和仪态,哑着嗓子吩咐道:“还不快去给我弄些冰块过来,好痛,好痛,痛死我了!”

    “还好,没有想象得严重,你也真是太不小心了些!”这会儿,四爷也看清楚尔芙嘴里面的烫伤情况了,他重新坐回到位子上,带着几分劫后余生的庆幸感觉,轻声道。

    这得亏是外面气温低,这刚煮好的桑菊饮从小厨房端过来,热是真热,却已经不是那么烫人,不然就尔芙牛嚼牡丹、猪八戒吃人参果的气势,这会儿嗓子早就烫哑了。

    可惜看不到自个儿嘴里是个什么情形的尔芙却还心慌慌、肝颤颤地难受着,又见四爷不但安慰自个儿,反而数落自个儿不当心,她心里的委屈就再也压不住了,嗷嗷哭着就往四爷身上扑,一双手如锋利的小刀似的扯着四爷身上锦缎的袍服,颇有几分恶妇撒泼的架势……

    “哎呦……”毫无防备的四爷就这样被尔芙抓了个正着……

    一身绣着宝相花纹的藏蓝色滚黑边锦缎长袍,登时就被尔芙抓得抽丝起毛了,原本好好系着的鎏金铜扣,也被扯开了,等到诗兰端着尔芙要的冰块从外面再进来的时候,正好瞧见自家主子披头散发地跨坐在四爷腰间,而四爷则是衣衫不整地深情注视着自家主子……

    这样一幕,冲击感十足,诗兰忙屈膝一礼,端着托盘就低头往外退去。

    “别走。”闹够了的尔芙丝毫不知道自个儿和四爷现在的姿势是多么的暧昧,她喘着粗气,敛了敛垂在脸颊两侧的碎发,扯着嗓子唤住了要离开的诗兰,一抬腿就跳下了临窗大炕,奔着诗兰就跑了过去。

    一个不算太大的素银刻缠枝纹花边的盘子里,叠放着两三层半寸见方的小冰块。

    “好凉,好凉!”尔芙随手接过诗兰端着的银盘子,两指捻着一块冰块就丢进了嘴里,感受着嘴里带着微甜味道的凉意,她一直紧绷着的嘴角扬起了漂亮的弧度,含含糊糊地嘟哝着。

    而被尔芙丢在身后的四爷默默整理好散乱的袍服,黑着一张脸,将还愣在原地的诗兰直接哄了出去,三两步就窜到了尔芙身边,揪着还要往嘴里塞冰块的尔芙就回到了炕边,隔窗吩咐苏培盛去前院请太医,便开始给胡闹任性的尔芙上起了政治课。

    真真是烦死人了……

    不过自觉心虚气短的尔芙不敢反抗,只能臊眉耷眼地听着,一颗颗往嘴里丢着凉丝丝、甜丝丝的冰块,平复着内心就要压制不住的愤怒小人,同时无比真挚地期盼着前院藏药院里当值的太医快些来,只要太医来了,四爷就不得不停止唠叨。

    就在她决定忍无可忍、无需再忍时,四爷不再唠叨她了,同时也将她紧抱着不撒手的银盘子抢了过去,不让她再往嘴里放冰块止痛,劝道:“别吃了,冰坏了身体。”

    “痛。”尔芙哀怨的小眼神,热切地望着被四爷丢到桌上的银盘子,喃喃道。

    “再忍忍,等一会儿太医过来替你看过,肯定会给你开止痛的药膏涂抹。”四爷揽着尔芙纤弱的肩膀,温柔哄道。

    对此,尔芙是嗤鼻一笑,但是却也不再吃冰块止痛,因为她嘴儿都被冰得发麻了。

    又等了一会儿,一路小跑去前院请太医的苏培盛就回来了,跟着苏培盛一块过来的是须发花白的胡太医,可怜胡太医这把年纪还要豁出老命地全速奔跑,不过比起在宫里伺候的那些太医,他这就已经算是运气不错了,所以他倒是也没有什么怨言,顶多就是多喘一会儿就是了。

    等到胡太医跟着诗兰进到上房暖阁的时候,这口气还没有喘匀呢!

    这种情况的烫伤,不需要把脉,更不需要开方熬药,只要将早就预备好的烫伤膏从他肩头上背着的药箱里往外一掏就可以了,但是这被烫伤的人是亲王府的嫡福晋,这该走的过程就一定要走走,不然难免会显得他这个做太医的有些不上心,而且也会显得他不够专业,所以他愣是顶着被四爷如刀似箭的眼神威胁压力,折腾了一盏茶工夫,这才将他准备好的药膏拿了出来,并留下一张清热去火的药方,飘飘然地离开了气氛凝重的正院。

    白底蓝色缠枝纹花纹的瓷钵里,装着琥珀状的暗褐色半透明药膏,瞧着就不好吃。

    尔芙试探地用指甲盖挑起一丝丝药膏,用舌尖舔舔,刚刚还微微扬起的唇角就不受控制地抽搐了一下,她苦着脸,哀怨地瞧着身侧坐看好戏样子的四爷,求救似的伸出了尔康手,稍带哽咽的呢喃道:“好苦,好苦。”

    “忍忍吧,胡太医说过,只要涂抹两次就成,再配合着清热去火的汤药,保管你嘴里这点小伤不用三天就能痊愈了。”对此,四爷表示他也是毫无办法,良药苦口,何况是这些本该作外伤处理使用的药膏呢,不过他还是解释了一句,免得尔芙又说自个儿不关心她,他也是无奈了,这百般宠溺的小妮子怎么就这么不讲道理呢!

    胡太医准备的烫伤膏,主要成分是黄连、木瓜、冰片、金银花等清热的药物,味道并不是特别难吃,毕竟他过来之前就已经知道尔芙被烫到的位置是口腔,怎么可能会选择那种古怪味道极大的药膏,肯定是要选择味道较为温和且能够口服的药膏了。

    正因如此,当尔芙满怀担心地躺在炕边儿上药时,并没有感觉到痛苦、不适,她也没有感觉到她所担心的那些古怪味道,只是不能再自由自在的喝茶、吃点心,而且因为嘴里上过药,唾液一直分泌,这让她多少有些不舒服,然后她就不讲理地埋怨起旁边的四爷了,“这都要怪你,要不是你一直让我分心,我就不会稀里糊涂地喝下那么烫的桑菊饮,如果不是你一直唠叨我,我就不会让诗兰去煮桑菊饮……”

    “不舒服就少说些话,不然一会儿又要重新上药了!”四爷淡定答道。

    这就扎心了……

    尔芙满脸无语地翻着白眼,抱着软趴趴的抱枕滚到了旁边儿,自怨自艾地揪着抱枕边角处坠着的流苏,用眼神控诉着四爷,直看得四爷后背发冷地打起寒颤,落荒而逃,她这才彻底安分下来,躺在临窗的大炕上,裹着暄软馨香的锦被,开始补觉。

    早起接受过后院里的诸多妾室过来请安,连顿安生饭都没能吃完,便迎来了一**的传信太监,一直折腾到现在,她也是有些累了,这一睡,她倒是忘记了嘴里的烫伤,也忘记了她丢在库房那些没有来得及收拾起来的金币,而诗兰等人忙活起来,也忘记去检查后罩房那间专门存放家具摆设等大件东西的库房是否上锁了,所以等她睡饱睡足,精神抖擞地从被窝里爬起来,等来了一个不好的消息。

    --她随意丢在毡毯上的数千金币,丢得就剩下几枚了。

    “没想到咱们正院出贼了,你领着诗兰她们去挨个屋检查检查,尽量找找,要是实在找不到,也不必着急,你家主子我家大业大,这点零零碎碎的小玩意儿,你家主子丢得起。”尔芙含含糊糊地安排好差事,端起茶桌上已经晾得温温的茶水抿了口,便直接吩咐晴岚去小厨房传膳了。

    等她这边慢条斯理地吃上小生子精心烹调的吃食时,后罩房那边就乱起来了。

    虽然尔芙吩咐不必太在意,找得到就找,找不到就算了,但是诗兰等人怎么可能不把这种事放在心上,毕竟有资格在小后院这边出入走动的宫婢仆从,那都是尔芙跟前儿伺候的人,这样手脚不干净的人,诗兰等人怎么可能放心留他/她在正院伺候,如果被其他人拿捏到她/他的把柄,这就是一颗随时可能被燃爆的炸弹。

    诗兰等人略一商量,便将倒座房那边住着的四五个跑腿儿小太监找了过来。

    因为这些人没有资格进入主院的正院范围,也就不可能是偷金币的内贼,而且这些小太监太不起眼,也不可能被拉拢收买,用来清查院里的内贼,实在是再合适不过了,只是就是这些人太不起眼,往常都是被支使的底层苦人儿,被其他有品级的宫婢仆从打骂责罚,亦是家常便饭,现在好不容易有机会替自个儿名正言顺地出口恶气,做事方法就有些出格了。

    一会儿,揪出一个小管事嬷嬷私藏夹带;

    一会儿,揪出一个宫女和人结干亲……

    这一来二去的,后罩房那边就乱起来了,动静也就不可避免地传到前面上房里了,尔芙苦着脸,强忍不适地咽下最后一口红枣紫米粥,拧着眉头擦了擦唇角,抬手招呼过外间候差的晴岚取过披风,自顾自地穿戴好,便迈步往外走去。

    她迎着冰冷刺骨的北风,满脸无奈地走到了声音嘈杂的后院里。

    “怎么回事?”尔芙拧着眉,满脸不耐烦地招呼过被几个人围在当间的诗兰,沉声问道,她是真的很不耐烦,虽然嘴里被烫的位置已经上过药,但是到底不是灵丹妙药,不可能用过就好,连吞咽唾沫都会不适,何况说话乎……

    她现在无时无刻不觉得嘴里传来的阵阵刺痛……如何让她能有好脸色呢!

    显然,诗兰等人也意识到自个儿这差事办砸了,不敢分辨,更顾不上身下是坚硬冰冷的青石板小路了,接连跪倒在地,一副认打认罚的做派,垂首不语,但是那些被小太监揪出了隐藏在光鲜亮丽下的不堪秘密的人,却不可能就这么甘心受了委屈,紧跟着诗兰等人就也跪在了尔芙跟前儿,七嘴八舌地告着刁状。

    这些平时管着一滩事的小管事嬷嬷和还算有脸面的宫女自恃身份,不可能和那些上不得台面的小太监去计较,却不可能放过诗兰等人,尤其是那些一心盼着诗兰等人腾地方的二三等宫女,所以她们这些抱着不同目的的人没有经过通气就抱成团了,直接将罪魁祸首定格在了诗兰等人头上,被针对最多的人就是空降进府的玉洁。

    对此,尔芙很是无奈,亦很是无语。

    她抬手招呼过晴岚,随口吩咐道:“去给本福晋搬张椅子过来,再搬个炭炉,本福晋今个儿好好给这些人断断是非,看看到底是谁的错,也看看到底是谁这么大的胆子,竟然不守规矩……”

    说完,她就甩开了还要上前抱大腿哭诉委屈的一众婢仆,走到了后罩房的廊下。

    少时片刻,晴岚也不知道是从哪个房间里,还真的拖出了一个铺着软垫的太师椅,而一直在厨房里忙着的小生子也没有闲着,不知是自愿,还是被吩咐到了,领着烧火丫头搬来了两个炭炉,刚刚还觉得一阵阵冷风从披风的下摆和缝隙往里面钻的尔芙,登时就被温暖包围了。

    可惜,温暖并没有带给尔芙好心情,任谁被从温暖如春的房间里揪出来,这心里难免都会有些不自在,何况是养尊处优已久的尔芙童鞋,何况她本身就身体不适呢,她冷着脸,瞧着还要哭闹纠缠的一众婢仆,冷声呵斥:“你们都起来,也别跪着了,让人瞧见,估计又要说本福晋苛待下人了。

    今个儿的这件事,该是谁的错就是谁的错,哭闹求饶,免不了过错,胡搅蛮缠,也绕不过去一个理字,其实本福晋还真没有把那千八百个金币放在心上,让诗兰她们领人找找,也就是不愿意做个冤大头,没想到还真就闹出事了,既然你们愿意闹大,那本福晋就让你们明白明白正院这一亩三分地里,到底该是谁做主。”

    说完,她也就不需要顾及谁的脸面,直接让那些奉命搜查的小太监将检查到的违禁物品都送到了跟前儿。

第2008章

    第2008章

    “不舍得就不要让,你总是这么委屈自个儿,爷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你好了,还真是个不争气的嫡福晋,连一个格格都能欺负到你的头上,你要在自个儿身上找找原因!”四爷这个人表示疼惜怜爱的方式有些特别,他迈步走到尔芙身边,伸手点着尔芙光滑的脑门儿,颇为尴尬的教训道。

    如果用一个词来形容这种感觉,应该叫做心虚。

    而就在四爷为尔芙这番高谈阔论觉得心虚气短的时候,下首陪坐的众女都是暗暗给尔芙比着大拇指,很是佩服嫡福晋自作死路的行为。

    别看四在小乌拉那拉氏也臣服于尔芙之后,爷府里的女人都表现得很是安分守己的样子,但是却并非就真的是发自内心地想要这样乐天安命地过日子了,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而不想做扶正的妾室,亦不是好妾室,她们之所以选择循规蹈矩、谨守本分地恭顺于尔芙这位嫡福晋,无非是因为尔芙这位嫡福晋不同于乌拉那拉氏,尔芙在四爷心目中的地位不仅仅是普通的嫡福晋,更是四爷心仪的女人。

    四爷就是这后宅女人心目中的天,所以在四爷没有厌弃尔芙之前,聪明人都会懂得收敛锋芒,少有小乌拉那拉氏那样上蹿下跳作死的蠢货。

    而现在,这个幸运到令人发指的女人自作死路,其他女人自然是满心欢喜,所以虽然这些女人还不敢明面上和尔芙作对,却不妨碍她们阴阳怪气地说些酸话。

    一些冷嘲热讽的话,就这样小小声地传到了四爷的耳朵里头。

    当然,这些女人都是聪明人,没有人会主动挑出来挑拨四爷和尔芙之间的感情,无非就是说些酸溜溜的小话儿,勾着四爷反复想起尔芙和佟佳氏说的那番话。

    只要功夫深,铁杵磨成针,滴水可以穿石。

    虽然这些话不能一时之间将尔芙怎么样,但是如果这些话如针一般扎在四爷心底,不愁尔芙没有失宠的那天。

    这一刻,四爷府里的女人齐心极了。

    而尔芙却没有闲心关注堂屋里这些小动作,她刚刚被忠心护主的霍嬷嬷推到一旁,如果不是她反应快,且一直防备着站在身后如同雕像般纹丝不动的霍嬷嬷,这会儿怕是就要丢脸地摔倒在地了。

    瞧见尔芙丢脸地打了个踉跄,床上脸色惨白的佟佳氏没心没肺地笑了起来。

    “把药给我送过来吧!”不过不等霍嬷嬷上前安慰,佟佳氏就如同川剧变脸似的收敛起了脸上的笑容,目光森冷地对着稳婆吩咐道。

    佟佳氏是聪明人,刚刚她会哭闹着寻死觅活,无非是觉得生活没有希望了,想着与其悲戚可怜地生活在四爷府的后院,一辈子都要仰人鼻息地过日子,还不如轰轰烈烈地闹一场,也可以说是一时气迷心地钻了牛角尖,而尔芙那番话,虽说不好听,却也点醒了她,让她想起了好死不如赖活着那句老话。

    如烟火般璀璨一时固然是好,但是能够长久如松柏屹立不倒,则更佳。

    做为额娘,她也不该这样不负责任地任由她的孩子就无声无息的离去,报仇,更是成为了支持她重新鼓足勇气的最大原动力。

    不同于女子十月生产的瓜熟蒂落、水到渠成,强行用药催产,其间所经历的痛苦,更如同是一场没有尽头的酷刑般痛苦难耐,一碗不知道混合了多少药物煎熬出来的苦涩药汤下肚,佟佳氏本来就在隐隐作痛的小腹,登时如同被人狠捶了几十拳般的阵痛着,犹如一只大手从身下伸进她的五脏六腑般绞痛着,才刚刚打起精神的她,脸上的汗如同开闸的洪水般涌了出来。

    “啊……”

    “啊……”

    “啊……”

    虽然佟佳氏已经极力忍耐,不愿意浪费丁点力气,但是却还是控制不住地发出了阵阵呻/吟,霍嬷嬷攥着佟佳氏因为用力骨节发白的冰凉小手,眼泪吧嗒吧嗒落着,这是她从小养到大的孩子,即便没有血脉牵扯,却也有着母女连心般的真挚感情,她舍不得佟佳氏这样遭罪,如果说佟佳氏是平安生产还好,这番辛苦折磨,总归是有所回报,可现在佟佳氏却是在为了一个根本不可能活下来的孩子痛苦,她怎么能不感伤……

    “乖孩子,再忍忍,等着稳婆叫你用力,你再一鼓作气地把小阿哥生下来……”可是她现在心如刀绞,却也不得不打起精神来给佟佳氏加油鼓劲。

    呼吸着房间里弥漫着血腥味道的空气,听着佟佳氏阵阵闷哼,站在旁边做背景板的尔芙有些不舒服地按了按胸口位置,迈步离开了虚掩着碧纱橱的内室,转身回到了外间堂屋里坐定,她顾不得去想她之前那番话是多么离经叛道,紧忙招呼诗兰端来热茶,压下了胸口的闷气,长长吐出了一口浊气。

    好一会工夫,勉强平复好心神的尔芙才低声说道:“佟佳氏应该无碍了。”

    “辛苦福晋了。”四爷淡淡道,而面上沉着脸如黑包工似的他,一直紧握着太师椅扶手的大手,却是拉住了尔芙微凉的小手,到底还是做不到无视尔芙的难过。

    对此,尔芙只是淡然地丢给四爷一记不算甜蜜的笑容。

    “既然佟佳氏这边已经没事,你们大家伙儿也都各自三了吧,只一点,千万不要派身边宫女婆子往后花园的莲花池边走动,免得引起什么不必要的误会,那就不好了!”四爷又坐了一会儿,听着房间里的动静越来越低,抬眸环视了眼堂屋里的众女,淡声吩咐道。

    他实在是不愿意这些女人用色眯眯的眼神打量自个儿了。

    随着四爷一身吩咐,各院各房的女人就是想留在东小院这边等结果,也不好多逗留了,这些各有算计的女人起身对着上首手牵手坐着的四爷和尔芙,心不甘情不愿地屈膝一礼后,便纷纷退出了东小院。

    当然,她们都没有忘记约束身边宫婢仆从,避开后花园那处敏感的地方。

    一旦牵扯到皇嗣血脉这种事上,没有不懂得小心的人,如同尔芙第一个反应就是安排毓秀姑姑领着人守住池边,同时交代玉洁守好正院门户是一样的,这些女人也不敢在这个时候冒头,除非是某个心存大妄想的穿越女。

    梦蝶姑娘,这绝对是府里如同小透明般存在的一位侍妾。

    如果不是她经常钻出来在四爷府其他女眷跟前刷刷存在感,兴许连尔芙这个同为穿越女的老乡都忽略掉她的存在,因为她实在是太不讨喜,彻彻底底地惹了四爷的厌恶,连按照位分品级安排侍寝排序的时候,四爷都特地将她刨除在了众女之外,致使她不论怎么努力都没有如愿以偿地怀上一男半女,位分还是最低等的侍妾,如汉人家的通房丫鬟一般无二。

    而这次,同样住在东小院的佟佳侧福晋小产,她自认为机会来了。

    梦蝶名义上虽然是四爷的女人,但是却是和东小院的宫女一般住在后罩房里,她偷偷摸摸地站在耳房外墙边儿,瞧着那些打扮得花枝招展,却并不符合现代人审美的女人走开,探头看了眼廊下守门的宫女,转身往后院的小厨房走去。

    若是平日,这东小院厨房,绝对是一个很敏感的地方,如梦蝶这样的侍妾是连边儿都摸不到的,但是今个儿不同往日,这东小院里有头有脸的奴才仆妇,除了少数有差事在身的还在外面走动,其他人都龟缩到了自个儿房里,小厨房这边儿也不例外,只留了两眼灶头给上房那边烧热水,本该忙碌碌准备餐食的掌勺大厨和帮佣厨娘都回自个儿屋里去了,而梦蝶也就能狐假虎威地跑到小厨房里刮旋风了。

    她斜睨了眼蹲在灶前烧火的黑脸丫鬟,拎了拎灶上的铜壶,又抚了抚鬓边的绢花,拎着装满热水的大铜壶就往上房去了。

    烧火丫头身份卑微,即便觉得梦蝶的行为不妥,却也是不敢阻拦。

    梦蝶就这样如愿地拎着一个大铜壶,晃晃悠悠地来到了上房外头,一直守在房门口伺候的苏培盛不熟悉东小院伺候的宫婢奴才,即便是觉得梦蝶的打扮有些出格,却也没有察觉出不对劲的地方,只当她是佟佳氏跟前得脸的大宫女,很是痛快地给她撩起了门口挂着遮阳的竹帘。

    “奴才是来给主子爷和主子福晋续茶的。”进了门,梦蝶行了个不伦不类的福礼,恭声说道。

    尔芙瞟了眼梦蝶拎着的大铜壶,眨巴眨巴眼睛,扯回了自个儿被四爷拉着的手。

    她已然认出梦蝶的来历,这还真不是她的记性比其他人好,实在是梦蝶的出身来历和她有着相同之处,让她不自觉地就将梦蝶的模样,深深镌刻在了脑海深处,所以她只一打眼就想起眼前这个有几分眼熟的女子是谁了。

    至于说,她为何要抽回自个儿的手?

    呵呵,梦蝶拎着的大铜壶,足足装着大半桶水之多,瞧着梦蝶那摇摇晃晃的样子,她要是不躲得远点,万一烫到自个儿怎么办!

    旁的宫女进来续茶,那都是拎着青花大茶壶、或者是紫砂茶壶,梦蝶却突兀地拎着大铜壶,哪怕四爷不认得梦蝶是谁,却也能发现不对劲的地方,再加上梦蝶那身非主非仆的打扮,天资聪敏的四爷很快就意识到了来人的目的,不过他倒是也没有很快就联想到梦蝶侍妾的身份,只当是个生出爬床心思的宫女,又见尔芙好似恼怒地抽回手,登时就站起身来,冷声呵斥道:“哪来的这么不懂规矩的奴才,还不赶快滚出去!”

    说完,他就转身地往一侧的西次间走去,手里拉扯着还在挣扎着的尔芙。

    而被四爷呵斥的梦蝶,手里拎着的大铜壶就再也拎不住了,她还想要分辨两句,外面听着动静不对劲的苏培盛就忙进来了,这苏培盛难得反应如此之快,扯出袖管里备用帕子的往梦蝶嘴上一堵,双臂一用劲就拉扯着梦蝶出去了,不过苏培盛不愿意轻易得罪后院里的女人,哪怕就是个寻常宫女,所以一出门就放开了连连挣扎的梦蝶,和颜悦色地劝道:“你这丫头是这没有个眉眼高低了,你家主子出了这样的事儿,主子爷这会儿心情正不好着,你就别进去找骂了,主子们有吩咐会招呼咱们的,你还是该忙什么就忙什么去吧!”

    “我也就是想给主子们续杯茶,你没瞧见房间里连个伺候的人都没有!”梦蝶梗着脖子说道,她才不肯承认她是去讨好四爷的呢,她可是自带主角光环的穿越女,别看她现在虎落平阳,可是早晚能够一飞冲天,成为四爷以心相许的爱人,想要她在苏培盛这样的奴才跟前服软认错,简直是如痴人说梦一般异想天开了。

    不得不说,那些以四爷为男主角的穿越小说,让梦蝶有着莫名的自信心。

    苏培盛不愿意和后院的女人牵扯太深,也不会得罪后院里的所有女人,因为今个儿的卑微宫女,明儿就有可能成为四爷的枕边人,他就算被猪油蒙了心,也不会一不留神就给自个儿埋下祸根,所以对于梦蝶的嘴硬和完全不着边际的借口,他连想都没想,便笑着点点头道:“姑娘好心,咱家明白,但是主子爷脾气急,你又何必上赶着找麻烦,与其做些端茶递水的小事,你还不如去小厨房给主子爷张罗几道小菜呢!

    你也该知道,这佟佳侧福晋这边儿出了事,咱们主子爷可是连早饭都没吃上呢!”说完,苏培盛就将已经摔在旁边的铜壶,重新拎起来,一路半拖半拽地拉扯着还想说些什么的梦蝶去了小厨房。

    要说这事也是真巧合,苏培盛一手拎着铜壶,一手拖着梦蝶,知道内情的人是苏培盛怕梦蝶不懂规矩,惹怒了四爷,给自个儿添麻烦,不知道的人还以为苏培盛是有心抬举梦蝶呢,而东小院小厨房的掌勺大厨福寿公公就是这样认为的,本来不过是想着来厨房这边瞧瞧,趁着这会儿空档,准备几道点心备着,免得上房那边要的时候,厨房这边没准备,一出门就正好碰上苏培盛拉着梦蝶过来,便自作聪明的想多了。

第2009章

    第2009章

    基本上也都被送到庄上去荣养了,加之其中涉及的数目,也不是太大,实在不需要太追根究底。

    废物利用,拿来给初学掌家理财之事的小七做练手功课就再合适不过了。

    如此时小七就如同发现新大陆似的指着其中一行墨字,怎么都挪不开圆溜溜的杏核眼了,即便已经得到自家额娘的肯定回答,她仍然觉得难以置信,又一次反问道:“他们怎么敢呢?”

    “有何不敢呢,自古以来就不乏这种财帛动心、背主藏私的奴仆,所以你永远也不要相信这些奴仆会忠心耿耿,无非是利益不够大,不足以吸引他们背叛你而已。”尔芙笑了笑,抬手摸摸小七柔软绵绵的发顶,说出了她在这时代生活十余年总结出来的一条经验。

    人非圣贤,谁能全无私心呢……

    即便是卖身契掐在手里的家生子,当利益足够大的时候,他们也会豁出命去拼命试试的。

    当然,也不能说就没有那种可以性命相托的忠仆,但是终归是少数的。

    尔芙丝毫不想对小七隐瞒这种人性阴暗面,毕竟小七的身份,注定她平日最常打交道的人就是心思深沉的主儿,但凡少想一丝,兴许就会钻进别人设下的陷阱,与其等到她长大在面对这种事,还不如让她早些接触,也免得她亲历那种被最信任的人背叛的痛苦。

    相比起对人性越发失望的尔芙,小七还有一份难得的天真,她相信下面人会偷摸捞油水,但是却不敢相信下面人能如此大肆贪墨,不禁诧然道:“那她们也不该连最基本的遮掩工夫都不做吧,瞧瞧,小七真没想到这府里大厨房一月竟然要消耗猪肉三千余斤,鸡鸭生禽上千只,还有其他的各种野味河鲜,便是宫里御膳房的消耗,也不过如此吧!”

    “其实也并不是一直如此,只是那时候府里的规矩都还没有个准呢,府里各处的内外管事,又都是内务府直接指派过来的,别说乌拉那拉氏指挥不动,便是你阿玛四爷,他们也敢搞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小把戏,做事可不就是全无收敛了。

    不过很快就过去了,因为四爷将外院管事都归到了傅鼐手下,内院管事也都归到了乌拉那拉氏手里,一个是府里的长史,一个是执掌中馈的大妇,两人一起发力,很快就将府里那些中饱私囊的管事都一一收拾掉了。

    那些贪墨徇私的管事,也都送到该送的地方去了。

    有些是背后有大家族做靠山的,四爷为了不和内务府那些包衣世家闹得太僵,寻个借口就送回内务府了,少数一些太出格的,则直接交到宗人府,除此之外,还有一部分四爷跟前儿的老人儿送去了庄上荣养,剩下的都是些踏实肯干的本分人,再没有这种连遮掩都不做地贪墨行为了。”

    “那是不是就是说现在府里就没有中饱私囊的恶奴了呢?”小七有些天真的问道。

    尔芙闻言,好笑地点点小七的脑门,低声提醒道:“怎么可能呢,白花花的银子摆在你面前,便是知道这些银子拿着烫手,却也难免会有人心生侥幸,拿一点点,少拿一点点,或者是吃拿卡要,从商家那边收些封红,这种事是斩不尽杀不灭的。”

    随着小七的年纪越来越大,也开始经营自个儿的朋友圈,母女对坐畅聊的机会,也就越来越少了,她知道德妃娘娘派来的教习嬷嬷能干,却也希望将自个儿的一些经验分享给小七,所以她彻底放下了手里的绣活,变身成为碎嘴子,一个劲地唠叨着。

    “不过你也要记得‘水至清,则无鱼’的道理,凡事没必要太泾渭分明,只要他们不把事做绝,咱们就睁只眼闭只眼地当做没发现,但是一旦动手处置了,那就要彻底打疼她们、打狠她们,让她们心生畏惧,不然就如同隔靴搔痒般平添苦恼了。”

    “毕竟谁不怕死、谁又不怕受罚呢,便是如蝼蚁般的小人物,你触及到她的利益,她也没有引颈就戮的道理,必是要好好折腾一番,闹得你犯愁不已,因为她们也会往好处想,兴许这样折腾折腾就糊弄过去了。”

    说到后面,她甚至不惜将自个儿当作反面教材。

    外人看起来一直是顺风顺水的尔芙童鞋,难得地和小七提起往日的丢脸事,“你还记得当初额娘才接手府里中馈的时候,李侧福晋和乌拉那拉氏留下那些老人儿,为了不丢了手里的肥差,可是没轻折腾,这府里上上下下,也是正经乱了些日子呢,连额娘小厨房去大厨房取些白菜萝卜都要被那边的管事为难一番,如果不是你阿玛信任我,旗帜鲜明地站在了我这边儿,帮我打压下一批不懂规矩的刁奴去,那时候会是个什么样的结果,也就不一定了。”

    “额娘好似从未说过呢?”小七听得兴致勃勃,却也不忘提问,毕竟她真没想到自家性格直率如孩提少女般的额娘能藏住这么严重的事儿呢……

    “告诉你,无非是让你跟着一块烦恼,又不能为额娘分忧。”尔芙笑着调侃道。

    她那会儿是真不好意思将这种事告诉给小七,谁还不想在孩子面前,保持一个完美的好形象呢,一想到在自家孩子面前自揭老底,让自家孩子知道自个儿这么废物,尔芙就觉得心里酸酸涩涩的。

    不过现在那些苦闷日子都过去了,再提起那些往事,好似也就没有了那种感受了。

    母女俩越聊,心贴得越紧,一直未曾将教习嬷嬷敦敦教诲放在心上的小七,也不流露出了认真的神情,这让说得口干舌燥的尔芙心情好了许多,瞧瞧,这就是自家孩子,听话懂事,俏皮娇憨,没有一点不好的地方。

    天色渐晚,外面又是阴涔涔地连月亮都见不到,尔芙见小七明白了教习嬷嬷的用意之后,也没有留小七在正院多耽搁,吩咐诗兰将小七爱吃的小点心装上两盒,就吩咐诗兰和晴岚一块送她回去听雨阁休息了。

    毕竟小七年纪还小,还是要保持一个早睡早起的好习惯。

    虽然没有亲自送小七回住所休息,尔芙还是一直站在院门口,望着小七进了听雨阁的院门口,瞧着听雨阁那边儿亮起了烛光,这才重新回到了内室里坐下。

    “将这些都收拾起来,明个儿早起再安排人去给教习嬷嬷那边儿送过去就是。”

    她瞧着茶桌上的账本和零碎丢弃的纸张,又瞧瞧旁边摆着的珐琅彩铜胎座钟,见时间确实有些晚了,也不想折腾宫婢往听风楼那边跑一趟了,随口吩咐一句,便让诗情备水洗漱了。

    一切收拾停当,尔芙穿着一袭淡青色的素雅寝衣,整个人懒洋洋地躺在了床上。

    她并不是一个特别勤恳的人,她抽空就想躺在哪里歇歇儿盹,这会儿闲下来,她也不想再去翻看枕边放着的一堆账本惹气生,带着几分窃笑地从枕头下翻出一个话本子,无赖似的丢到了诗情怀里,撒娇道:“你家主子我好累好累,现在连翻书的劲儿都没有啦,乖丫头,替我念念书吧。”

    说完,她就缩回到了暖暖的被窝里,笑眯眯地等着烛光下贴着床边落座的诗情念书给自个儿听。

    诗情有一把好嗓子,更有一份别人没有的天赋,那就是口技。

    她的口技,并非是那种坊间模仿某个人、某种动物的口技艺人们的那种口技,而是能够让一些平淡故事变得更为吸引人的模仿特技,比如说,书里娇俏顽皮的富家千金、彬彬有礼的士子秀才,亦或是严肃古板的夫子,她都能够很好的还原书中人物的语气和态度,让听故事的人有一种身临其境的感觉。

    原来尔芙也不知道诗情有这本事,还是偶然间发现的呢。

    那是诗情去自个儿那个便宜娘家送年礼回来,路上碰到一家已经定亲的秦晋之好,竟然当街撕扯开了,她见自个儿就当做笑话讲出来哄自个儿高兴,尔芙这才发现了诗情这点特长。

    再然后,诗情就成为了尔芙房里的专属说书人。

    诗情倒是挺喜欢这差事的,她也是个爱热闹、爱八卦的小姑娘,每每摆弄尔芙书房那满满几箱子的话本子,她就如同打鸡血似的,别提多起劲儿了。

    只是这些话本子都是管事那边儿特别给尔芙寻来的,便是她这种大宫女不经尔芙的允许,也不能私自翻看,所以有时她差事办得好,尔芙想要赏她些珠钗首饰什么的,她都会主动要求尔芙赏她两册话本子。

    尔芙是个大大咧咧的人,她开始还没看出这点来,后来发现了,便让她专门打理书房里的那些话本子,除了一些内容比较出格敏感的话本子,其他的话本子,也就随她随便翻看了,只是不许她贪玩误事。

    不过才刚送到的话本子,仍是尔芙独属,毕竟她怎么都不能抢到主子前面去吧。

    这个在别人看来有些烦的念书差事,对诗情来说,就是再好不过的美差,因为给尔芙念书的过程,她也就能够名正言顺的先睹为快了。

    诗情的声音清亮,吐字清晰,又情感丰富,尔芙半眯眸子地躺在床上,耳边是诗情低低的声音环绕,格外享受。

    享受着,享受着,太舒服的尔芙也就自然地睡过去了。

    诗情并没有错过尔芙睡过去这一讯息,她念书的速度越来越慢,声音亦是越来越低了,最后更是渐渐消失了,她动作轻柔地取过手边的桃花签在话本子里做好记号,也不着急到旁边已经铺好被褥的矮榻上去休息,就着床边飞鹤展翅烛台上撒落下的烛光,捧着话本子,认认真真地看了起来。

    这是她最喜欢的时刻。

    四周都是安安静静的,她可以完全放松心神地沉浸于各种美妙的故事里。

    只是今个儿,这种美好,很快就被打破了。

    四下寂静,一阵有些急促且遥远的叩门声,惊动了这个还沉迷在故事里不能自拔的小丫头,她撩起床幔的一角,瞧着自家主子还睡得香甜,蹑手蹑脚地来到门外,叫过院里上夜的小太监,低声询问着外面发生了何事。

    小太监被问得一愣,忙快步跑到前面去打探情况。

    这院子太大,既是优点,却也是缺点,因为要是小小的一进院,那院门外有个什么事儿,上房这边儿都能很快得到消息了,但是却过于狭窄,主仆混居一块,也会显得太没有规矩,可是院子大了,消息传得就有些慢了。

    比如此时。

    诗情站在廊下,踮脚探头地望着回廊尽头小太监消失的方向,等得心急火燎,却还是没有盼来小太监的身影,反倒是尔芙先听到了动静,从梦乡里醒来了,正哑着嗓子招呼她呢。

    她不敢耽搁,忙应了个声,便往上房里走去。

    就在此时,诗情指派去前面打探消息的小太监也回来了,而且还不是一个人回来的,小太监的身后,竟然还跟着个有些眼生的小宫女。

    “诗情姐姐,出事了!”小太监瞧见了诗情正要往上房里走去的动作,忙招呼道。

    小太监的声音不低,诗情听见内室里传来尔芙让她先问清楚到底怎么回事的吩咐,便将已经迈过门槛的一条腿儿收了回来,她扭头瞧向奔着自个儿跑来的小太监,压着嗓子教训了一句:“什么就出事了,不怕犯了主子的忌讳。”

    同时,她也没有忘记问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怎么这上夜的小太监就突然领着一个陌生小宫女过来了。

    还不等小太监回答,跟在小太监身后的小宫女就快跑两步地来到了诗情跟前儿,噗通一声地跪在了地上,哽咽道:“求姐姐替奴婢跟福晋禀报下吧,乌雅格格好像是要生了!”

    啊咧……

    诗情闻言,微微一怔,随即快步往上房里走去,她虽然没听明白小宫女的意思,心里还有些犯糊涂,却没有错过小宫女焦急的眼神,怕是这事儿不能耽搁,不然小太监也不会将她直接领到自个儿跟前儿来了,所以她才会决定先进去通报。

第2010章

    第2010章

    其实尔芙之所以让大家伙儿等着赵德柱将那个药包找出来,而不是让赵德柱去抓人的时候就将药包找出来,便是想要揪出那个她看到亲手将药包交给柳儿的人,本来她以为等待几天,总能等到那个人和柳儿再接头,结果那个人根本没出现过,现在唯一的线索就是柳儿这个经手人了。

    “想说了么,那就说吧!”瞧着柳儿几次张口欲言,尔芙笑着问道。

    柳儿闻言,浑身发抖地跪直了身子,她有些羞涩地红着脸,终于说出了隐藏在心底的真相。

    她一个豆蔻年华的少女,只因为是上三旗包衣出身,被迫参加小选,成为宫女,她原本是想着就这样忍耐到二十五岁,熬到出府的念头,便可以和她家里早已为她选定的未婚夫成婚,但是就在三年前,她十四岁上,家里为她选定的未婚夫,那个英俊潇洒的情哥哥和其他人成婚了,她觉得她的整个世界都灰暗了。

    正在此时,心情沮丧的柳儿偶然遇到了四爷府里一位能言善道的护卫齐苏图。

    照说护卫是外男,即便她被指派到四爷府里当差,也没有机会和护卫齐苏图再续前缘,但是事有凑巧,她被分派到了花房里工作,经常要跟着花房的管事公公去前院更换各处摆置的盆景,这一来二去地就找到了和护卫齐苏图说话的机会。

    齐苏图性格外向、开朗,柳儿面嫩含蓄恬静,两人是男有情、女有意,这渐渐地就有了超友谊的关系,可是宫女在没有出府前,便相当于四爷的专属物品,失节就成为了一件后果很严重的大事,如果这件事被人揭露出来,不但她的小命保不住,连齐苏图的性命都有危险,所以当那个神秘的宫女拿着她送给齐苏图的定情信物,找到她的时候,她答应了那个神秘宫女的条件,接过了那个不知是何物的纸包。

    柳儿交代的这些内容,尔芙早就让赵德柱和张保调查清楚,所以她没有半点意外,她淡定地听柳儿眉眼含情地说完这番自白,勾着嘴角,神色古怪地追问道:“那你能告诉我,那纸包里的东西,她要你放在送去哪里的盆景泥土里么?”

    “奴婢自知自个儿罪孽深重,不求福晋饶恕,只求福晋能放过齐苏图。”柳儿答非所问地叩首一礼,恳切道。

    尔芙怪笑着问道:“你这是要挟我?”

    “奴婢不敢。”柳儿忙摇着头,含泪望着尔芙,轻声解释道。

    见柳儿还算识相,尔芙也没有想要故意掉着柳儿的胃口,她故作不耐烦地摆着手说道:“那就我问你什么说什么,至于你和齐苏图那点事儿,我没兴趣知道,更不会插手到前院的事情去,真想要求饶的话,那等我处理完你往花盆里下药的这些事以后,我让赵德柱送你去前院找四爷去解释,看看四爷肯不肯放过你和你的情人。”

    说完,她就端起茶盏抿了口,等着柳儿回答。

    只是这等待的时间,还真是有点长。

    正在她等得有些不耐烦的时候,柳儿犹犹豫豫、忸怩地说出了答案:“福晋看到奴婢那天,那个宫女将纸包交给奴婢的时候,交代奴婢找机会将纸包里的粉末混合到过几日要送到福晋房中的四季海棠中。”

    说完,她就急急地低下了头。

    毕竟这种做坏事被当场揪到当事人跟前的感觉,那是真尴尬。

    “四季海棠,我记得我房中的盆景都是新近才送过来的,并没有到更换的时候,也没有特别要求花房准备其他盆景,还有你说我遇到你和那个宫女碰面的那天,她交代你将那纸包里的粉末混合到要送来我房中的盆景里,你特别强调那天,那就是说之前还有其他的事儿了!”尔芙却没有这种感想,她有些迷惑地环视了眼穿堂里的盆景,轻声发问道。

    对于尔芙的发问,柳儿不敢不答,脑袋却是越垂越低。

    根据柳儿交代,她这前前后后地已经十数次将粉末混合到盆景泥土里,送到包括正院在内和东西院、倚月阁……等等有女眷入住的院落,连已经被废的大李氏李庶福晋的佳思院都没有落下,因为各院的主子都没有告病、请太医,她的胆子也越来越大,甚至已经发展到根本不在意的份上,收到装着粉末的纸包,直接就往要送过去的盆景泥土里混混,连半点犹豫都没有,更甭提想要找主子、管事嬷嬷自首请罪这种事了。

    “你还真是够坦诚的。”尔芙嘴角扬起讽刺的冷笑,冷嘲道。

    说完,她就直接招呼过在旁候着的胡太医上前给各院的女人把脉检查了,同时还让秦嬷嬷和桂嬷嬷安排人手,按照柳儿交代的证词,将送到各院的混合了不明粉末的盆景都取来给胡太医检查。

    最先被送到穿堂廊下的就是正院书房高几上摆着的一尊五针松盆景。

    松柏类的盆景是花房送到正院最多的,一来是照料方便,二来是常年青松翠绿,尔芙这种懒人最喜欢这种,所以房间里最常摆的就是这类型的盆景,而新近被送到书房摆着的五针松盆景,虽然被混合了不知名的粉末在泥土里,但是因为她不知道这件事,且树形端庄、巍然挺立,她很是喜欢,所以经常会站在旁边欣赏,难怪她会在几天之内就突然显出气血两虚的古怪脉象来!

    事实证明,她的猜测没有错。

    胡太医检查过那些送过来的盆景中的泥土后,又检查过府中众女的脉象后,肯定了尔芙的猜测,她的脉象和泥土里混合着的粉末有很大关系。

    而泥土里混合着的粉末,其实并不特殊,不过是些黄杜鹃花的花粉、桃仁末、红花晾干后研磨成末、鸡血藤的粉末、又混合了些不利于有孕的麝香末,组成的一种暗褐色药末,虽然不能致人小产,但是长时间接触到这种东西,根本没有有孕的可能性,所以不得不说,安排下这种损招的人,还真是断了后院里所有女人的出路。

    “胡太医,这后宅里的腌臜事儿,实在是让您笑话了,还要烦请您按照各位妹妹的脉象抓紧开方子吧,虽说这种东西见效慢,却到底是对身体不好,喝两副药调养下,也省得各位妹妹心里头不舒坦。”尔芙接过胡太医送上的诊断结果看了看,随手就放在了旁边儿,对着还在检查盆景里泥土的胡太医,轻声吩咐道。

    胡太医其实早就想离开这个是非纷杂的地方了。

    他一听到尔芙这么说,果断地将沾满泥土的手在官袍上蹭蹭,便跟着诗兰去外面厢房开方子了。

    “这般恶毒的手段,福晋可万万不能放过做下这事的人!”

    “是阿,这是存心要绝了咱们后院女人的希望啊!”

    “这婢子也不能放过,竟然为了一己私利就给往各院送的盆景里下药!”

    “婢妾求福晋做主,难怪婢妾这些日子就觉得身体不舒服!”

    只是胡太医刚离开穿堂,穿堂里就炸锅了,这些如鹌鹑似的坐在旁边装背景板的女人都活了过来,齐齐跪在柳儿的旁边,一边恶狠狠地瞪着柳儿,一边对着上首的尔芙哭诉着。

    “好了,乱什么乱!

    我不是请了胡太医给你们开方子调养身体,也已经将这件事彻底揪出来了,你们算计人的时候,个顶个地都是机灵鬼儿,落到自个儿的头上就慌了、乱了……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这句话,你们都忘了吧!

    我说句心里话,也不怕你们不爱听,你们被人设计暗算,这是你们该得的报应!”尔芙重重地敲着身下宝座的扶手,冷笑着呵斥道,同时也为了避免这些人冲动下做出不优雅的举动来,命诗兰和诗情将浑身瘫软如烂肉似的颓坐在地上的柳儿拉下柴房关起来了。

    少时片刻,胡太医已经按照每个人的脉象和体质,开好了调养身体的方子。

    诗兰将胡太医开好的方子,交到尔芙的手里,尔芙瞟了眼,便让诗兰将个人的方子分发下去,交给每个人自个儿保存,又将另外一份交给秦嬷嬷保存造册留证,安排好这些,她这才对着站在下首等待着的胡太医交代道:“这抓药熬药的事情,还要麻烦胡太医多照看着些。”

    胡太医忙躬身一礼,“不敢说麻烦,这都是微臣的本分。”

    “好,那胡太医就先回藏药院去准备吧,诗兰,送送胡太医吧!”尔芙笑着点头,随口应付了一句,扭头对着站在自个儿身旁伺候的诗兰吩咐道,同时递给了诗兰一记颇为隐晦的眼神,示意诗兰送上准备好的赏钱。

    目送着胡太医走远,尔芙将注意力落在了穿堂中重新落座的众女身上,她真是没耐烦和这些女人继续在这里打嘴仗了,而且她也坐得有些累了,所以她很是果断地给在场女人都下了逐客令,冷声道:“热闹看完了,估计你们这心里头也乱着,那就会都回去好好想想吧,以后到底该怎么过日子,到底是要继续这么勾心斗角地互相算计,还是要相敬如宾地和睦相处,甭管你们怎么选择,只要越过线,我绝不会含糊手软,到时候就别怪我心狠手辣!”

    说完,她就摆摆手,直接让大家伙儿散去了。

    至于说,本来打算让这些女人一块参观对柳儿行刑这个事,她最后还是放弃了。

    因为她考虑到柳儿是上三旗包衣出身,虽说是在四爷府当差的,但是到底生杀予夺都要内务府的慎刑司处置,即便是她处置个把小宫女,不会有人来找她麻烦,可还是要避讳些,免得再给四爷增添不必要的麻烦,所以她放弃了给那些女人下马威的机会,选择了将柳儿送到慎刑司去治罪,照着祖宗规矩办事。

    就在尔芙要起身回到后面上房休息的时候,赵德柱顶着满脑袋的汗珠回来了,他气喘吁吁地跑过来,满脸惊恐的回禀道:“柳儿房里的纸包找出来了。

    奴才回来之前就找胡太医看过了,这个纸包里的粉末,看似和之前在盆景花盆泥土里发现的那些粉末相同,但是成分并不一样,功效也是完全不同的,这里面都是些有迷惑神智和催发情绪的药物研磨成粉末的。

    主子,幸亏您发现得早,不然怕是就不好了!”

    尔芙闻言,亦是一怔,稍后她回过神来,笑着将赵德柱手里攥着的纸包接了过来,对着秦嬷嬷吩咐道:“刚刚赵德柱说的话,你也听见了,这种东西是怎么混进府的,到底是有人从府外带进来的,还是有人借着抱病请太医的机会弄出来的,我希望你能尽快查清楚,另外再将成分单子抄一份给我,我也好让人在外面查查,查清楚这些东西的来路,我可不想我好好的人在不知不觉间就傻了、疯了,甚至是死了。”

    说完,她就让诗兰将纸包递给了秦嬷嬷,领着诗兰和诗情回到了后面上房。

    回到房间里,刚刚一直镇定自若的尔芙暴怒地摔碎了手边的茶碗,冷冷咒骂道:“这些害人的东西,还真是无孔不入。

    本来我以为是病从口入,想着管好了厨房,总不会在遇到危险,后来就发现有人竟然能在家具摆设的桐油漆里做手脚,在脂粉和衣物的染色染料上动手脚,我又将秦嬷嬷拿捏在手里,现在连房间里摆着的盆景都出现了问题,这问题到底是出在了哪里,如果连正院这属于我自个儿的院子里住着都不安全,我还要怎么过日子!

    查,给我细细的查。

    另外传话给守门婆子知道,以后但凡是要送来正院的东西,甭管是什么东西,必须经太医过目,不然就给我通通挡在门外,还有那些要送洗的衣裳和被褥等物,也不要再送去浣洗房那边,左右咱们后院就有口井,用水也方便,去浣洗房挑选两个得力的小宫女过来,专门在咱们正院伺候。

    这件事就交给你安排了,诗兰,你现在就去安排吧!”她这一通折腾,将堂屋里摆着的茶碗花瓶都摔了个干干净净,直折腾出一身汗,这才气喘吁吁地坐在了太师椅上出神,对着旁边愣神的诗兰和诗情吩咐道。

第2011章

    第2011章

    “我要见宗人令。”尔芙扶着瑶琴的手,嘴角噙笑的说道。

    她穿着一袭象征身份的吉服,守门卫兵虽然不识来人是谁,却也不敢小觑尔芙,但是听她这么一说,却也是齐齐一愣。

    谁人不知道宗人府是个什么地方,来这里办事的,除了那些没落皇族和犯了错的皇亲国戚,还真没有这样穿着一身吉服的贵人亲临,就算是有什么事情,大多也都是打发了府里的长史、或是管家来办理,所以也难怪守门卫兵会有一种太阳从西边升起来的感觉了。

    不过就算如此,守门卫兵还是客客气气的将尔芙让进了门房里喝茶歇息,同时打发了机灵的跑腿儿去给坐堂的大老爷们送信。

    宗人府,掌管皇帝九族的宗族名册,按时撰写帝王族谱,记录宗室子女嫡庶、名字、封号、世袭爵位、生死时间、婚嫁、谥号安葬的事,同时也负责将那些没有资格面圣的宗室子弟的请求,酌情奏请圣上,引进贤才能人,记录罪责过失。

    除此之外,还是一些犯了错的宗室子弟反思己过的地方。

    衙署内的最高行政长官宗人令由王亲贵胄担当,这种都是属于兼职,一般不再衙署内坐堂,除非是发生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担当宗人令的老亲王才会出现在宗人府中。

    此时,在衙署中坐堂的不过就是一个正三品的府丞。

    得到了下面跑腿儿小厮的通禀,府丞富察氏温都不敢怠慢,忙一边让常随替自己整理了下衣冠,一边命人在后堂预备下了好茶和各色茶点,便亲自迎到了门房来见尔芙了。

    堂堂雍亲王的侧福晋,出身满族大姓瓜尔佳氏,真正意义上的名门贵女,尔芙无论是在品级,还是身份,那都远远不是他一个小小的正三品府丞能比得了的,他哪里敢怠慢了去,就在他走到门房的瞬间,他还不忘记打发了身边的常随去请了衙署中的几位堂官过来,毕竟他的身份于尔芙来讲,也不过就是个身份稍微好看一点的迎宾罢了。

    “奴才富察温都,见过四侧福晋,侧福晋吉祥。”温都一进门,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声就扫了扫袖子,恭恭敬敬的打了个千儿,问安道。

    尔芙笑着点了点头,便让站在身后伺候着的赵德柱上前,将温都扶了起来,很是客气的含笑道:“温都大人,快请坐下说话吧!我可是无事不登三宝殿,这次过来是为了一件于我而言很重要的事情。”

    温都刚战战兢兢地坐在尔芙下首的官帽椅上,却是不敢坐实,只搭了个小边儿,听尔芙这般一说,便又忙站了起来,面带谦卑的恭声道:“门房简陋,还请侧福晋往后堂说话。”

    尔芙也不客气,毕竟这门房也不是个说话的地方。

    移步后堂,此时已经点起了上好的熏香,热茶、点心,更是样样俱全,为了避嫌,温都更是连房门都不敢关上的站在下首,如同个酒楼里跑堂的小伙计似的在旁边伺候着,看得站在尔芙身后的瑶琴和丫儿都有些不适应了,暗道:这位出身富察家的温都大人,也算是同龄中的佼佼者,怎么就这么丢堂堂三品京官的脸面呢!

    尔芙也不大适应这样子被人伺候着,连连让座,可是这温都就好像打定注意要当一个好仆役了似的,不管尔芙怎么说,他就是各种拒绝,但是对于尔芙要说正事,他也是千方百计的不打岔,同时各种的转移话题起来。

    就在温都百般推诿的同时,宗人府中的左右宗正就到场了。

    看着顶着满脑袋汗珠子,长喘粗气走进门的两位宗正大人,尔芙也就彻底的明白了!

    敢情这位温都大人是真正的聪明到骨子里了,知道她是来者不善,善者不来,要说的事情,定然是个很了不得的事情,说不好会牵扯到更了不得的人物,所以只求伺候好她,堵住她想要说的话,只等着上司的到来,将所有麻烦事都推到上司头上,来一个袖手旁观、置身事外。

    宗人府的宗正,也就是协助宗人令的左右手,同样也是出身宗室,身份上,与尔芙相当,但是到底不是真正意义上的皇室宗亲,对上尔芙这位雍亲王的侧福晋,也显得有些气短,但是态度上,倒是显得比温都平和了许多,少了几许谄媚,更多了几分公事公办的正式感觉,这也正是尔芙想要的。

    两人也知道尔芙这位身居内宅的妇人,就算是知道他们是宗室王公,却也未必识的他们,所以一进门就做了一番自我介绍。

    “二位大人,当真是太客气了。

    今个儿,我过来是有事想请大人们做主的,按规矩来说,我便是个来告状的苦人儿罢了。”尔芙笑着对二人点了点头,起身对着二人行了个福礼,也不管两人是不是都被吓了一跳,便将早就准备好的话,一股脑的说了出来,同时更是将福嬷嬷所说的那句‘饿死事小失节事大’用了出来,以表示她要查清京中流言蜚语来源和洗白自己的坚定决心。

    两人对视一眼,不禁都流露出了一丝苦笑。

    这世上,有谁没被人非议过呢!

    俗话说得好,谁人背后无人说,谁人背后不说人,这种口口相传的流言,本就是越传越夸张的事情,只要过些日子就会烟消云散的,怎么这位侧福晋就这么认死理,不但非要让他们查个清楚,还要求住到监房去。

    真是很想掀桌,有木有!

    这宗人府是有监房这个构架不错,可是监房是这种得宠的亲王侧福晋适合住的地方么?那都是给犯了错来自省的宗室子弟住的,虽说比寻常官署衙门的大牢要好一些,但是也是逼仄、阴冷的牢房好伐!

    两人对了一会儿眼神,总算是想出了个法子。

    其中之一,礼亲王代善一脉的,第四代康亲王杰书的第四个儿子--被封为辅国将军的爱新觉罗·巴尔图,清了清嗓子,对着尔芙拱了拱手,一脸为难的叹气道:“侧福晋所忧心之事,我等与宗人令商量过后,定然会给侧福晋一个满意的答案,只是侧福晋又并非是犯错的宗室子弟,这便不用住在宗人府中反省过错了吧。”

    马蛋!要不是想住在宗人府里,她才不来这里呢!

    尔芙如是想着,异常坚定的摇了摇头,打断了巴尔图未说完的话,仿佛很是自责似的抹了把眼角不存在的泪水,低声道:“巴尔图兄弟,我知道你亦是打小就生活在亲王府的皇室子孙,你该知道这皇室子孙看似风光,可是却也是步步都踩在刀尖上过日子的,稍有不慎就会落个粉身碎骨的下场。

    我作为王爷的侧福晋,不但不能为其分忧,还让人非议私德,我实在是愧疚的很,又哪里算得上是不曾犯下过错呢!

    巴尔图兄弟,你就不要再替我开脱了。

    只有远离了高床软枕、锦衣华服的富贵日子,我才能彻底地平静下来,反思一下!”言而总之,尔芙的话就是一个意思,她就是打定主意要住在宗人府里了。

    尔芙都这般明白的说了,巴尔图也只能无奈的败下阵来了。

    不过,另外一个宗正就比较聪明了,他在来的路上就听身边的常随说起了雍亲王护送岳母棺椁前往盛京的事情了,又听尔芙说起了什么皇室子孙的生活是多么多么的艰难、危险,他也就脑洞大开的猜到了尔芙的用意,敢情这位是跑到这里来避难了。

    想到这里,他偷偷扯了扯巴尔图的袖摆,对他点了点头,暗示他答应下尔芙的要求,巴尔图收获到搭档的暗示,又故作为难的推脱了一会儿后,便也就点头同意了尔芙的要求。

    “那就当真是麻烦两位宗正大人了。”尔芙见巴尔图答应下来,嘴角就飞扬了起来,笑眯眯地再次起身,福礼道。

    关于住所的安排,巴尔图自然不可能让尔芙这位侧福晋住到监房里去,好在宗人府是打理皇室宗亲事务的衙署,占地面积颇大,修建的也与寻常衙署不甚相同,除了办理公务的一堂、二堂、后堂等场所,左右更有跨院和一处景色颇好的花园。

    巴尔图命人当着尔芙的面,将跨院的管事嬷嬷叫了过来,略一询问,便将一处面阔三间,另带左右厢房各两间和倒座房、后罩房的一处僻静院落,安排给了尔芙居住。

    “院子狭窄了些,还请侧福晋不要嫌弃。”尔芙到底是个女眷,巴尔图不好跟前跟后的安排,只送到了院门口就停住了脚步,与已经走进院门口的尔芙,拱手说道。

    说是院子狭窄,其实不过是巴尔图的客气话。

    再说,尔芙也并不是个很讲究排场的人,所以她只简单的扫视了一眼打扫的干净利落的庭院,便满意地点头笑了,连声道:“宗正大人如此安排,已经是让我觉得受宠若惊了,若是您再这么客气,那我当真是要不好意思了。”

    “那侧福晋就先进去休息吧,若是有什么缺的少的,您就让刚才那个管事嬷嬷来找我,或者是找温都就是了。”眼见就要甩掉麻烦,巴尔图在心里长舒了口气,忙又接茬客气道。

    两人在门口寒暄了几句,尔芙又送着巴尔图离开,这才领着瑶琴和丫儿二人进了院子,打量着她即将要入住的三间上房。

    上房中,布置的很是清雅别致,一侧是摆了填漆床、美人榻、妆台等家居摆设的卧房,窗子上糊着剔透清爽的鲛纱,和煦的阳光,透过淡青色的层层帷幔,洒满整个房间,显得格外温馨。

    而另一侧的梢间,则是摆着书案、琴桌的一间书房。

    最中间的样件,自然是一间布置规整的堂屋,堂屋的南北向有隔断,挂着一幅不知何人书写的行书墨宝,隔断墙前的长条几案上是一对粉彩的天球瓶,再往前就是方桌和圈椅了,下首的位置上,也摆着两对圈椅,将整个堂屋都填的满满的,却又不拥挤,很合尔芙的心思。

    至于厢房和后罩房、倒座房,尔芙没有去看,想来也是不差,倒是也能住得下她带过来的一大波人了,她又着重地看了眼耳房的净室,便让赵德柱和王守才两人随着管事嬷嬷去取带过来的行李了。

    “先给我换身衣裳吧,这发饰真是太沉了。”终于安全了,尔芙长长的吐出了一口浊气,命丫儿去将上房、厢房等所有房间的窗子都打开通风,又在堂屋点燃了一缕熏香,便打着瑶琴的手腕,进了卧房去更衣梳妆了。

    “主子,您住在宗人府里,怕是外面又要传出许多不利于您的谣言了。”瑶琴动作麻利的从尔芙的随身行李中,翻出了镶螺钿的妆匣,一边替尔芙取下头上的发饰,一边轻声唠叨着。

    “嗐!

    你说的这些,我也知道,可是暂时是管不了这么多了。

    一会儿,你就随宗人府的人往圆明园跑一趟,让小生子那几个我用惯的厨房上的人给带过来,你再和大嬷嬷把弘轩她们都送去宫里,将我这边的情况和德妃娘娘说说,免得等四爷回来,当真是要闹出什么了不得的事情来。”听闻瑶琴的话,尔芙就是一声叹息,她这次做的是真的有些莽撞了,早知道福嬷嬷她们会那么胆小,守卫们也不敢阻拦,她应该直接递牌子进宫见德妃娘娘的,哪里需要闹到来宗人府的地步,想来就算是乌拉那拉氏的胆子再大,有了德妃娘娘这位婆母出面的话,乌拉那拉氏也会收敛些,可是事已至此,她也只能希望德妃娘娘看在四爷的份上,能替她这个有些不懂事的便宜媳妇善后一下了,尽量降低一下她这般莽撞的跑到宗人府来自首的糊涂行为的影响力了。

    瑶琴得了尔芙的吩咐,动作更是麻利,她也知道这事宜早不宜迟,所以简单的伺候着尔芙换下了身上的衣裳就跟着宗人府安排过来的管事嬷嬷,离开了小院子。

    “嗷……”眼见身边没了人,尔芙这才满眼懊悔的扑到了床上,蹬腿捶床的哀嚎起来,她真是自作聪明的第一人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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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妾介绍:
穿越成了瓜尔佳氏的小姐,苏灵儿表示咱很知足,顺利当上米虫,这是一种多么幸运的事情。 至于那个冷的让人心寒的王爷,咱还是躲远的吧,您这么优秀,咱高攀不起! 咱这种来自未来世界的呆萌二货,可得抱好几位大人物的粗腿,至于那个什么李氏,你能不能离咱远一些! 当呆萌小吃货遇到冷面雍亲王 是宠溺一生,还是蹉跎一世;清妾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清妾,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清妾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