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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93章

    第1893章

    安胎药方是早就开好的,他也不需要再另外开方子。

    梁太医命旁边伺候的宫女将按方抓好的药材包送上,一一仔细检查过药材,确定无误以后,在药材包上留下自个儿的钤印,又叮嘱了几句孕妇要格外注意的禁忌,便背着自个儿的药箱子走了。

    当然,一块带走的还有吴嬷嬷塞给他的那个装满银锭的大荷包。

    吴嬷嬷送着梁太医离开,毓秀姑姑有些尴尬地戳在乌雅赫赫身边儿,瞧着窝在美人榻上如同没有骨头似的乌雅赫赫,叹气道:“奴婢亦是好心,这女子有孕是件大事,容不得任何不谨慎。”

    “我知道,我知道姑姑是为了我好。

    只是姑姑到底未曾有此经历,不比吴嬷嬷曾经生养过两个子女经验丰富,所以啊,您以后还是该信任吴嬷嬷几分,您如果不是不信任吴嬷嬷,我也就不必被吵起来了,这女人有孕就容易犯困,也确实需要更充足的睡眠!”乌雅赫赫闻言,微微调整了下姿势,歪着脑袋瓜瞧着旁边垂手而立的毓秀姑姑,稍显不满地嘀咕道。

    说完,她有些不耐烦地摆摆手,便将毓秀姑姑赶出去了。

    毓秀姑姑老脸通红地离开了秋雨楼范围,快步走进了后花园,奔着一个小角落钻了进去,一把把地揪着及腰高的矮树丛,发泄着心中的不满。

    说句实话,打从毓秀姑姑进宫伺候那一天起,这挨打挨骂就成了家常便饭,但是那是小时候,随着她年纪渐长,随着德妃娘娘步步高升,成为一宫之主,她也成为了德妃娘娘身边儿最为倚重的掌事宫女,便再也没有人敢和她高声大气地说话了,便是曾经那位连太子都不当回事的梁九功梁公公亦是如此。

    今个儿,乌雅赫赫这几句话,让毓秀姑姑找到了一种回到从前的感觉。、

    可惜,毓秀姑姑显然不喜欢这种感觉,偏偏乌雅赫赫是格格、是主子,便是她心里不痛快,却也唯有忍耐,连半点不悦之色都不能流露出来,更不敢开口辩驳,也就唯有跑到花园僻静的地方,拿这些花花草草出气了。

    而就在不远处的假山旁,一双眼睛正注视着毓秀姑姑的一举一动。

    少时片刻,恢复平静的毓秀姑姑重新回到了秋雨楼里伺候了。

    “看来我的计划很成功么!”远处那双眼睛的主人来到毓秀姑姑曾驻足过的地方,瞧着那满地如暴风刮过的零花碎叶,笑着扬起了嘴角,低声呢喃道。

    说完,她也脚步轻快地离开了后花园。

    难得收拢下吴嬷嬷这么精明能干的好帮手,她可得好好奖赏奖赏吴嬷嬷了。

    一支不算华丽、却分量十足的镶珠金簪就这样送了出去。

    鬼知道她得知毓秀姑姑到乌雅赫赫跟前儿伺候的时候,这心里是多么不安,别人不了解毓秀姑姑的本事,她和毓秀姑姑打交道那么多年,怎么可能不了解,别看毓秀姑姑不彰不显,但是那双眼睛就好似x光机般神奇,不论是谁,不论是如何隐忍小心,好似什么念头都瞒不过毓秀姑姑那双眼睛似的……

    …………

    转眼,阳春三月,花园里的一片桃花林都挂满了雪白粉嫩的花骨朵。

    四爷府里的一众女人都忙不迭地换下了身上厚重的冬装,穿起了轻薄如云雾的春衫褂子,各府一场场赏花宴就好似是赶场般的日日不断,尔芙忙碌之余,也没有闲心去管后院的琐事庶务了,而就在此时,一直安安稳稳躲在秋雨楼里养胎的乌雅赫赫进宫了。

    这是一场预谋了月余的出行。

    乌雅赫赫先是借着四爷过去留宿的机会,求了四爷的准许,又装可怜卖乖地和毓秀姑姑磨了两日,总算是顺利出府进宫给德妃娘娘请安去了。

    好些日子没有见过乌雅赫赫的德妃娘娘想到乌雅赫赫现在有孕在身,还特地派了软轿在顺贞门口迎接,给了她一份天大的体面。

    要知道就算是尔芙和乌拉那拉氏等人,哪怕怀孕七月进宫,亦是步行过去请安的。

    这才真是谁家的姑娘、谁心疼呢!

    乌雅赫赫坐在绣有凤纹的金顶凤辇上,脸上写满了得意,但是她却没有忘记吴嬷嬷的交代,故意往脸上扑了一层蜜粉,让脸色显得更加苍白无色些。

    她就这样病西施的样子进了永和宫的正殿,德妃娘娘见状,自然是忙不迭地询问原因了。

    “劳娘娘惦记了!”乌雅赫赫坐在下首摆着的绣墩上,苦笑着答道。

    随即,她的脸上露出了些许为难之色,低声道:“今个儿赫赫进宫给娘娘请安,也是希望娘娘能帮帮赫赫,赫赫也不知道这事儿该和谁说才好了!”

    “到底怎么回事?”德妃娘娘闻言,脸色陡变地沉声问道。

    “娘娘,赫赫想要请宝华殿的法师替赫赫看看……”乌雅赫赫苦笑着说道。

    “说清楚些,别吞吞吐吐的,你这是存心要吓坏你姑姑我啊!”德妃娘娘闻言,虽然不理解乌雅赫赫为何会突然提起宝华殿那些就知道念经祈福的法师,但是心里却轻松了不少,她还以为是老四府里有人对乌雅赫赫的肚子下手呢,要知道乌雅赫赫肚里的孩子不单单是老四的血脉,还是乌雅家的血脉、乌雅家未来能够保证荣宠的底牌……

    乌雅赫赫似是有些不好意思地往德妃娘娘跟前儿凑了凑,低声答道:“娘娘别怪我小小年纪就爱胡思乱想的,我打从知道这肚里怀上了四爷的孩子,这心里就没有片刻安稳过,初时还好,只是担心被人暗害,但是这些日子也不知道怎么了,经常夜梦惊醒,连太医开的安神汤药都没有效果,赫赫有些怕,怕这些梦是什么不祥的预兆,所以想要找宝华殿的法师求几张灵符。”

    说完,她就低头拧着帕子不言语了,做足了小女儿神态。

    “原来是这么回事啊,你真是要吓死你姑姑了。

    好吧,这虽然不知道管不管用吧,也不知道你这夜里惊梦是不是能和那些神神怪怪的事儿扯上关系,但是总归不是什么大事,求张灵符回去,你心里也安稳些,那姑姑就陪你走一趟宝华殿好了!”德妃娘娘闻言笑笑,拉着乌雅赫赫的小手,柔声安抚道。

    说完话,她就吩咐人去准备轿辇和香烛等东西去了。

    少时片刻,一切准备妥当。

    德妃娘娘和乌雅赫赫坐上了殿前准备的软轿,一路无话地往雨花阁那边赶去。

    宝华殿就在雨花阁后面,穿过雨花阁后面的昭福门就是宝华殿,宝华殿明间设有四方铜镀金龛一座,内供有金胎释迦牟尼佛一尊,龛前的供桌上,供奉着观音菩萨和阿弥陀佛铜像,东西次间沿墙根儿摆放着的一溜儿供桌上,亦是供奉着各路佛像。

    德妃娘娘和乌雅赫赫才刚进到宝华殿范围内,便有穿黄袍红衣的大喇嘛出来相迎。

    “土登法师,今个儿怕是又要麻烦你了!”德妃娘娘对来人屈膝一礼,很是客气地含笑说道。

    “娘娘不必如此多礼,贫僧有礼了!”来人亦是很客气地回礼道。

    宫里各处佛殿的供奉法师不少,但是其中数这位土登法师最受康熙帝的看重,地位亦是最高,而土登法师是德妃娘娘的知己好友,套用句他的原话,德妃娘娘是有大智慧的菩萨转世,他并非她的知己良朋,只是她的仆役而已。

    不论此话真假,但是土登法师对德妃娘娘却是甚是尊重,便如此时一般。

    这宫里的各宫娘娘,哪怕是已逝的赫舍里皇后、钮祜禄皇后、佟佳皇后、甚至是孝庄太皇太后来法华殿进香礼佛,这位土登法师也不曾相迎,唯有德妃娘娘过来进香,土登法师是次次相迎,哪怕是闭关清修之时,亦是这般。

    土登法师客气地将德妃娘娘迎入宝华殿中,便跪坐到旁边的蒲团上念经去了。

    德妃娘娘也不见怪,因为以往每次都是如此。

    她接过宫女手里提着的篮子,熟练地拈香点燃,恭恭敬敬地供奉于香炉中,便和乌雅赫赫一块跪到了佛前摆着的蒲团上。

    宝华殿里,除了土登法师念经祈福的声音,便再无其他响动了。

    约莫过了有一炷香的时间,颇有节奏感的木鱼声停了下来,而一直跪在蒲团上默许心愿的乌雅赫赫和德妃娘娘也睁开了紧闭的双眸,由旁边伺候的宫女扶了起来,随着土登法师去了雨花阁后身的一处禅房里。

    禅房里,乌雅赫赫在德妃娘娘的默许下,忙说出了自个儿的祈求。

    后宫女眷、皇室宗亲,一些朝臣家眷经常来宝华殿请灵符,尤其是求子符、报平安的灵符,土登法师早就习惯了,他连眼皮都没有挑一下,抬手招呼过跟随他修行的小徒弟,低声吩咐一句,小徒弟就去旁边取来了一串绣着平安纹的香囊。

    土登法师接过香囊,缓声道:“挂在床边、卧榻等格格常待的地方就是。”

    乌雅赫赫如获至宝地双手接过香囊,连连念着佛号,那模样就如同一个虔诚的佛教徒一般。

    不过她来宫里一趟,可不仅仅是为了这几张不知道有没有效果的灵符。

    随即,乌雅赫赫又提起了她连日夜景惊醒的事儿。

    土登法师闻言,微微蹙眉,好似有些为难的沉默了片刻,这才开口答道:“贫僧不善解梦之道,不过按格格所说的梦境,在一本佛教典籍里倒是有些相差不多的记载,大该是因为格格腹中胎儿和格格居所的风水有所冲撞,如果格格相信贫僧的话,还请格格移个住所吧!”

    说完,他就又一次闭上了眼睛。

    “娘娘,咱们走吧!”乌雅赫赫似是不相信土登法师所言似的,低声说道,说话的时候,还偷偷扯了扯德妃娘娘的袖管儿,好像怕得罪了这位宫里颇有些威望的法师般,又好像是不习惯雨花阁这边儿佛音潺潺的环境似的,反正怎么瞧都透着一股胆小畏缩的样子。

    德妃娘娘见状,也没有多做停留,陪着乌雅赫赫就回到了永和宫里。

    回到宫里,她冲着气质和以前大有不同的乌雅赫赫,稍显不解的问道:“和姑母说说,你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不是想要求宝华殿的法师替你和你腹中的孩子祈福的么,怎么这般匆忙回来呢!”

    “姑母,赫赫是觉得那位法师说的事太荒唐,又不好得罪那位法师,这才会拉着姑母离开,您又不是不知道,这孕期女子怎么能过更换住所呢,这要得罪胎神娘娘的!”乌雅赫赫表现得如同一个很迷信的无知妇孺般反驳道。

    德妃娘娘闻言,笑着摇摇头道:“你这么一说,本宫还真不知道该说你们好了!

    说你笃信佛道之术吧,你又不相信土登法师提出来的解决办法,说你不信吧,你又深信那些市井传闻,真不知道你是傻是尖了!”说完,她颇为好笑地揉了揉乌雅赫赫的发顶,命自个儿身边伺候的宫女再跑一趟宝华殿,拜托土登法师在四爷府里找个合适的地方给乌雅赫赫养胎,此时此刻,她已然钻进了乌雅赫赫的圈套里了。

    土登法师佛法造诣深厚,并不是能够收买拉拢的对象,但是没有土登法师的话吧,德妃娘娘未必会管这事儿,乌雅赫赫和吴嬷嬷商量几日,研究出了这么一个移花接木的办法,那就是先由乌雅赫赫出面,让德妃娘娘相信乌雅赫赫是深受风水之影响。

    为了能够做到这点,吴嬷嬷这几趟跑了好几处香火鼎盛的佛寺,不知道送出了多少香油钱,这才从一个老和尚的嘴里套出了佛偈典故。

    其次,乌雅赫赫再装作不相信的模样,拉着德妃娘娘离开宝华殿。

    乌雅赫赫有孕,德妃娘娘必然会要让着她几分。

    最后便是最重要的一步,那就是乌雅赫赫要收买一个德妃娘娘身边的亲信帮忙,由德妃娘娘所倚重的宫女借土登法师的名义,说出早就准备好的说词。

第1894章

    第1894章

    “累坏了吧?”她回眸看去,笑着问道。

    “还行,就是这胳膊一直搭在窗台上,现在有些麻了,快帮我捏捏吧!”

    尔芙闻言,笑着点点头,蹭到了他的身后,轻轻替他拿捏着动都不敢动的胳膊,柔声打趣道:“难得看到你有这样窘迫的样子,还真是挺有意思的呢!”

    “笑吧,要不是怕吵醒了你,爷早就去旁边歇着了!”四爷没好气的嘀咕着。

    “好好好……”尔芙有些羞涩地用脑袋瓜儿装着四爷的肩膀,嘴角却一直挂着甜甜的笑容,其实她挺喜欢这种两人静处的感觉,只是这府里让她烦恼忧愁的人太多了,还不等她再说些什么,表达下自个儿的感动,外面就想起了诗情的声音。

    “真是一醒来就有着数不尽的烦恼。”尔芙闻声,满脸嫌弃地吐槽道。

    说完,却还是忙替自个儿和四爷收拾好身上有些褶皱的袍服,将外面已经在暖阁门口等候有一炷香工夫的诗情叫进来了。

    “什么事儿啊?”尔芙半靠在炕柜上,轻声问道。

    诗情这脸上还带着几分恼怒之色,恭声道:“主子,各院主子过来请安来了!”

    “让她们先在前面穿堂等等吧,我和四爷收拾收拾就过去。”尔芙瞧出了诗情的脸上不好看,却不想当着四爷的面追问清楚了,但是却将这事放在了心里,想着等一会儿没有人的时候再问,随口敷衍道。

    诗情也知道当着四爷的面告其他各院主子的状是不理智的,抿抿嘴儿走了。

    不过四爷那眼神……一点不近视,尔芙都能看到诗情的不对劲,何况四爷呢……

    “看样子你院里这丫头是受什么委屈了!”只是他没有急着追问,因为他知道肯定是有那些烦心事让自个儿不痛快,但是让他不吱声吧,他又管不住这点好奇心,所以诗情才一离开暖阁,他就带着几分玩笑意味地冲着尔芙嘀咕道。

    “管她呢,左不过是你后院里的那些个女人呗。”尔芙没好气地回嘴道。

    “一会儿爷替你和你院里的诗情做主。”四爷毫无原则性的偏袒道。

    “信你就怪了,看看再说吧,这大过年的,我是真不愿意多生是非了!”

    “不行。”尔芙打圆场,四爷反倒是认真起来了。

    这还真不是四爷多事,实在是这些日子因为佟佳侧福晋的事儿,这府里就一直乱哄哄地闹腾着,要是自个儿再不出声,估计这些女人就要翻天了。

    两人说着话,便已经离开了暖烘烘的大炕,各自穿戴整齐地往穿堂去了。

    说句实话,尔芙是真的不愿意将四爷牵扯到后宅这些琐事里。

    一来是因为在这个时代待得有些久了,思维观念上,难免会有些入乡随俗的感觉,虽然她不是很想承认吧,但是她却是已经有些男主外女主内的观点了,加之也是被德妃娘娘之类的大长辈们和同辈妯娌们唠叨得多了。

    二来就是她的存在感瞬间会被压制住的问题。

    四爷于雍亲王府来说,那就是这四爷府的一片天,甭管你进府以后是什么位分,背后的娘家是多么势大,但是前院后宅这些有着势利眼习惯的奴仆,其实就认一个标签,那就是你是否得宠。

    哪怕你入府前就是个沿街乞讨的叫花子,只要四爷宠着你,自有大把的奴仆主动跑到你跟前卖乖示好,哪怕你入府前就已经贵为郡主、县主,但是四爷不爱搭理你,虽然那些婢仆不至于敢怠慢你,却绝对不会太把你当回事。

    比如之前,尔芙还是侧福晋的时候,虽有先福晋乌拉那拉氏压在上头,但是这后院各处管事却没有一个敢克扣西小院份例的,送过来的瓜果蔬菜,亦都是最新鲜的,哪怕是她和乌拉那拉氏关系最紧张的时候,乌拉那拉氏有心借着掌家之权难为她,暗示各处管事克扣尔芙的份例,却仍然避免不了下面的人在执行力上大打折扣,起码尔芙从未为了这些吃喝穿戴的事儿受委屈。

    再比如说佟佳侧福晋吧,别看佟佳侧福晋进府就是在玉牒的侧福晋,又和康熙帝沾亲带故,尔芙也不曾故意为难她,但是四爷不待见她,这各处管事就自然而然会对她使出看人下菜碟的这招。

    这些事儿吧,对于如尔芙、佟佳氏、乌拉那拉氏这种出身官宦权贵人家的贵女,虽然不算什么,因为她们各个都有这大笔大笔的嫁妆,哪怕府里一文钱的份例银子都不发给她们,她们也不会显得落魄狼狈,但是这点小事对如荿格格、陆格格这种被抬进府的小格格来说,便尤为关键了。

    正是因为如此,这不管是什么样的人家,这掌家之权都是一件很重要的权利,更可以延伸为是正室嫡出的象征。

    当然,上面列举这么多,其实要强调的还是恩宠的重要性。

    因为不管你的身份背景如何,只要是有男主人的宠爱做靠山,便是当家主母有意为难,亦是枉然,哪怕是某些需要仰仗着妻族势力往上爬的渣男,亦是如此。

    所以……每当四爷和尔芙同时出现在后院众女面前的时候,尔芙这位嫡福晋的存在感就会被瞬间削弱,那些女人就会当做瞧不见她似的,玩了命地冲着四爷飞媚眼,这种当尔芙是死人的行为,实在是让尔芙高兴不起来。

    她虽然可以劝着自个儿当后院众女是空气,善待她们,不去和她们计较宠爱多少,但是当这些女人跑到她跟前儿,任意施展十八般武器地勾引起她的丈夫,她如何能做到安之若素呢,偏偏她还不得不保持着她身为嫡福晋的宽仁大度,硬生生呕得一肚子火,就是因为如此,她才不喜欢和四爷一块出现在后院里,这就是自个儿给自个儿找气生的愚蠢行为。

    只是她不想不愿,却不代表其他女人就不愿意。

    每当四爷白天过来正院,总会有那些不识趣的情敌送上门来,抱着能勾引走四爷就是最好,即便是不能勾引走四爷,也要给她添添堵的想法,拎着美其名曰是自个儿亲手所做的小点心、补汤等吃食,尽情地扮演着贤良温驯的小白花。

    哪怕是四爷从未被人勾引走过一次,这样的戏码在正院仍然是络绎不绝。

    今个儿,亦是如此。

    大年初二是整个正月里,唯一一天尔芙和四爷、以及诸位侧福晋不需要进宫侍奉,也不需要去其他妯娌府邸应酬的日子,更是年夜饭之后的第一次团圆宴。

    本来今个儿尔芙和四爷照规矩是都要去花厅那边赴宴的,不过四爷心疼尔芙回娘家折腾得太辛苦了,到了开席的时辰,也不曾叫醒尔芙,直接打发了苏培盛过去吩咐了一声,便当做没有这回事了。

    李荷茱李侧福晋和乌拉那拉氏还好说,这些日子天天都能在宫里和四爷碰见面,倒是不觉得如何,但是那些盛装打扮的侍妾格格们就有些不甘心了,一边暗自咒骂着尔芙这位嫡福晋盯人盯得太狠,一边就拈酸吃醋地撺掇着大家伙儿一块来了正院请安,不然这早不早晚不晚的,这四爷府里的女人怎么可能都跑到正院来聚齐呢!

    其中,乌拉那拉氏就被人挑拨得没能控制住情绪,有些失态了。

    不过她也不是大大咧咧地就直接以侧福晋身份来炮轰尔芙这位嫡福晋,而是借着诗兰过来上茶的工夫,动了点小手段,让诗兰将一碗不冷不热的茶水泼到了自个儿新上身的红底金丝暗纹滚雪白风毛的对襟大褂上了,她也借着这个由头,直接当着府里这些个女人的面,一巴掌就搭在了诗兰的脸上,这打得哪里是诗兰,分明是借此打尔芙的脸,不过大家伙儿虽然都知道是这么回事,她又偏偏做得让别人挑不出任何毛病来,这也是诗情进去通禀的时候,为何脸上挂着怨愤之色的原因,却还是没有出声告状的原因。

    乌拉那拉氏这一巴掌是使了劲的,诗兰的脸颊,直接就从白变红地肿起来了。

    当尔芙和四爷出现在前面穿堂的时候,这四爷府里的一帮子女人还在窃窃私语地议论着这件事,只不过因为声音太低,并没能传到尔芙和四爷的耳朵里,但是这些人的诡异小眼神,还是让尔芙察觉到了一些不对劲的地方。

    当然,这些并不能影响让尔芙登时脸色大变。

    这穿堂里的一帮子女人也立时就收声了,赶紧起来行礼请安,并没有让这种诡异的气氛扩散开,但是总有人会不甘寂寞,比如出手打人的乌拉那拉氏同学,她本来就是想要让尔芙下不来台的,怎么可能任由尔芙和诗兰就这么含含糊糊地糊弄过去呢!

    所以……当大家伙儿行完礼,起身落座的时候,她还跪在地当间。

    乌拉那拉氏特地将她身上被茶水打湿的袍摆铺在身前,腰背挺直地跪在地上,朗声请罪道:“妾身失礼,还请四爷和福晋宽恕。”

    “怎么了?”尔芙带着几分不解地垂首看去,疑惑问道。

    她是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儿……但是她这副懵懵懂懂的样子,在乌拉那拉氏看来就是存心刁难自个儿了,好在她做出跪在这里请罪之举的时候,便已经考虑到了这种尴尬的局面,仅仅是不高兴地抿抿嘴儿,便已经平静如常地继续说道:“福晋容禀,之前您跟前儿的诗兰上茶时,不知是手上没端稳,还是脚下没站稳,突然将一盏滚茶都扣在了妾身身上,妾身突然受到惊吓,便一时没有控制住情绪,竟然越俎代庖地对诗兰动了手,还请福晋能恕罪。”

    说完,她还特地指了指她袍摆上被茶水打湿的黑红色印记。

    “这也算不得什么大事,你实在不必如此,快快快来吧!

    那个谁……是叫绿意的吧,还不快将你家主子扶起来,这大冬天的,也不怕跪在这冰冷梆硬的地上受了寒!”尔芙闻言,心里暗恼,面上却不露分毫,笑吟吟地抬手道,还不忘招呼着乌拉那拉氏跟前儿伺候的婢女上前搀扶,将嫡福晋的宽宏大度展露到了淋漓尽致。

    说完,待到乌拉那拉氏重新坐回到位子上,她又笑着道:“其实这也真算不得事,也是诗兰那丫头做事没个轻重,这也得亏是大冬天的,不然这一碗滚茶扣下去,还不得烫伤了你。”

    “福晋宽仁,倒是妾身小题大做了!”乌拉那拉氏带着几分感激地含笑答道。

    “都是自家姐妹,你这么说就有些太见外了,何况我是做姐姐的,总要担待诸位妹妹几分,但是我还是要多说妹妹两句,你千万不要多想,你这脾气是真的太急躁了些,这今个儿是在自个儿府里头,我跟前的丫头子,你打就打了,我不和你计较,但是这要是在外面呢,谁也保不准就会有个手滑脚软的时候,难不成你还能伸手就打人么,那岂不是别人笑话你半点容人之量都没有,也落了你乌拉那拉家满门忠烈的名声。

    好好好,这事儿就说到这里,大过年的,不说这些不高兴的事儿了。”说到这里,尔芙的话锋一转,并未给乌拉那拉氏还嘴儿的机会,直接说起了她和四爷年前就商量好的一件事,“今个儿啊,趁着这机会,我也有件好事要和大家伙儿说说。

    之前我和咱们四爷商量了一下,咱们府里的诸位妹妹,份例一直都是比照着宫里的娘娘们的,侧福晋是比照着嫔位领取份例,庶福晋的份例是按照嫔位份例的三分之二发放,格格则是比照着贵人位分的份例,还有侍妾就更是比着宫里常在们的份例,这几位侧福晋还好,但是格格和侍妾们的份例就难免有些低了。

    咱们四爷心疼诸位妹妹们,和我商量过以后,便决定给诸位妹妹涨涨份例。”

    说到这里,尔芙又是话音一顿,将宣布这个好消息的权利,让给了身旁坐着的四爷童鞋,自顾自地端起一碗茶,小小口地抿着,暗自琢磨着要如何给乌拉那拉氏添添堵。

第1895章

    第1895章

    相比起佟佳贵妃的真情实意,德妃娘娘那副故作热络的做派就不够看了。

    不过她敬重德妃娘娘,也仅仅是因为德妃娘娘是长辈,并不掺杂太多私人情感,也就不存在失望了,毕竟自古以来,这婆媳关系都是一笔清算不明白的糊涂账,婆媳关系融洽的少,不融洽的多,针尖对麦芒,有你没我的,亦是不少,所以……尔芙很快就扯出了一张平和从容的笑脸走进了永和宫的宫门。

    正殿里,廖神医臊眉耷眼地站在门边儿,毓秀姑姑连连拍着德妃娘娘的后背,地上还有摔碎的茶具碟碗,一副乱糟糟的样儿,尔芙有些懵地左右瞧瞧,上前行礼问安道:“娘娘,这事……”

    “问你带来的这个什么狗屁神医吧!”德妃娘娘满脸青紫的冷哼道。

    尔芙见状,裂了咧嘴儿,快步走到了廖神医旁边,低声问道:“到底怎么回事,我让你进宫来给娘娘请脉,那是对你的抬举,你可别不识好歹,这宫里不比民间,别摆着你神医的派头,自是你的脑袋瓜儿吧!”

    廖神医一副不服不忿的样子,拱了拱手,轻声答道:“小人不过是一介白衣,哪里赶在宫中娘娘跟前摆谱呢,福晋太言重了,小人也只是照书直说罢了,可惜娘娘讳疾忌医,听不进去逆耳忠言!”

    “有事说事,别绕弯子,到底怎么回事!”尔芙没好气地追问道。

    “小人观娘娘面色、查娘娘脉象,觉得娘娘有虚不受补之象,应该戒荤腥油腻,清淡饮食,更要多食五谷杂粮,少用温补润体的补药,然后不知哪句触怒了娘娘,娘娘就将碗碟摔了满地。”廖神医仍然是那副愤愤难平的德行,连声音都高了两分,带着几分不被理解的无奈和愤怒,咬牙道。

    却不想,坐在上首宝座上的德妃娘娘听见,又是一怒:“太放肆了,太放肆了!”

    “娘娘息怒,廖大夫是市井大夫,不懂宫里规矩,还请您多担待几分。”尔芙满脸为难地甩开还要告状的廖神医,快步走到了德妃娘娘跟前儿,恭声道。

    “本宫还不够担待他,不设屏风阻隔,不用绢丝帕子隔垫,还给他赐座诊脉,太医院的院判过来,也没有这么大的谱儿,他却是个空有其表的绣花枕头。

    雨荷不过是吃了些哑药,弄得声音沙哑、略有鼻塞,他随口就说雨荷是偶感风寒,你让本宫如何相信她,如何不动怒,这种糊弄事的所谓神医,你竟然也敢领进宫来,实在是太荒唐了。

    行了,行了,本宫看在你的面上,也不怪他了,不过你领他出宫吧!”德妃娘娘满脸羞恼地指着旁边掩唇轻咳的雨荷,厉声喝道。

    其实她本来是挺相信廖大夫的医术和人品,甚至想着要是可以就留下这位廖神医在太医院伺候好了,结果雨荷一出来,便让这个廖神医漏了底,联想到自个儿之前的那些打算,她就有一种被戏耍的感觉,自然恼怒不已。

    这次,还真是尔芙小心之心了。

    德妃娘娘并没有想过要杀人灭口,毕竟这人是尔芙带进来的,要是她除掉廖神医,岂不是白白送把柄给尔芙,所以她考虑得很清楚了,没事最好,如果真有什么不便外传的隐疾,那就尽量收买拉拢廖神医,这世上就没有不能收买拉拢的人,就是有,也不过是方法不对而已。

    可惜,这一切计划都被廖神医的自黑行为给打破了。

    被德妃娘娘兜头教训一顿,尔芙是有些不开心,但是能够安安全全地把廖神医带出宫,她还是松了口气。

    神武门外,廖神医擦擦头上冷汗,拱手道:“小人给东家添麻烦了!”

    “这事不怪你,都是我没有考虑清楚就贸然送你进宫所致。”尔芙忙摆摆手,她摆手示意诗兰送上一枚精致的荷包,不由分说地将荷包塞到廖神医的手里,自我反省道,这和宫里人办事,凡事都得多留个心眼儿,亲情啥么的,那就是挂在嘴边儿糊弄人的玩意儿,这些人要是真重视亲情的话,那也就不会有那些兄弟阋墙、父子反目的事儿了。

    想到这里,尔芙又是一阵摇头,满脸担忧地提醒道:“小心其间,你去避避吧!”

    “避避,没有这个必要吧?”廖神医到底不是那些深谙明哲保身之道的太医,颇有些不以为然地反问道。

    “小心无大错。

    虽然你今个儿装傻充愣地糊弄过了德妃娘娘,但是你在京城的名望颇高,救治的患者不下百千,这名声早晚会传到宫里去,到时候德妃娘娘就知道自个儿是被骗了,自然而然就会明白自个儿是被骗了,肯定会派人来找你的麻烦,你还是去外地避一避吧,只当是回乡省亲了。”神武门外不是说话的地方,尔芙招呼着廖神医一块上了马车,压低声音劝道。

    “回乡省亲是好,但是小人经手那些病患,有些还没有康复呢!”廖神医继续道。

    “来咱们济世堂看病的那些患者都有医案留在医馆里,你要相信咱们医馆里的其他大夫都并非庸才,你尽管交给他们负责就是。”廖神医到这种时候,仍然不忘为医者的本分是好,但是皇权大过天,德妃娘娘要找廖神医的麻烦,连个借口都不需要找,尔芙不能不考虑廖神医的安全。

    尔芙都这般说了,廖神医不好坚持,便点头同意了。

    他和尔芙约定好归期,又回到医馆和其他大夫交接好手里的病患情况,这才回到北城的居所收拾行李,坐上尔芙命人安排好的马车一路往关外去了。

    三日后,正在准备红包的白娇收到了一封来自廖神医的书信。

    信是经驿道从直隶送过来的,信封口有廖神医私印的蜡封,白娇收到这封发信地址有些奇怪的信函,忙借着往府里送年礼的由头,直接来到了四爷府见尔芙。

    “你瞧瞧吧!”白娇将还未开过封的书信交到尔芙手里,低声说道。

    “谁的信,还值得你亲自跑一趟!”慵懒地坐在罗汉床上的尔芙伸手接过书信,带着几分漫不经心地答道,但是在她看清楚蜡封上的印章后,脸上也多了些凝重,因为按照她和廖神医的约定,廖神医应该前往关外老家躲避,现在廖神医的信从直隶发过来,该不会是哪里出了问题吧……

    说话间,尔芙已经打开了信封上的蜡封,取出了里面的信纸。

    信封里是一张薄薄的信纸,内容不过小半张纸而已。

    不过尔芙看过,心里却有无数句mmp想说,许是廖神医知道尔芙不通医理,许是廖神医知道这种事不能找其他大夫解释,纸上的内容,实在是再直白不过了,先是六七句照书直说的医理,然后是一句认识字就能看懂的直白解释--德妃娘娘这位养尊处优的宫妃,竟然不知何时得了妇科病,且是一种不大容易治愈的难缠妇科病。

    “你现在应该挺心烦的吧!”白娇倒是很看得开,随手将信纸丢在一边,笑着道。

    尔芙无语地翻了翻白眼,叹气道:“嗯,亏得我还觉得廖神医这人人品很不错,没想到他竟然给我玩欲擒故纵这手,明明心里想跑都快想疯了,还能那么慢悠悠地安排好所有事,然后又借着回家乡省亲的由头,一溜烟地跑了个踪影全无,跑就跑吧,还发这么一封信来给我,这不是存心给我添堵么,亏得我还送给他那么一份厚礼,果然这越是老实人就越是会坑人阿。”

    说完,她就又是一声叹息,恨不得将廖神医抓回来送给德妃娘娘才解气。

    白娇却并不这么看,她笑呵呵地凑到尔芙跟前,压低声音道:“你就是想太多了,这廖神医到现在才发了密信过来,应该就是给你提个醒,免得你再傻乎乎地领着人进宫去送死,不过他这信是通过我的手转交的,又不是直接送到你府上的,你也就不必担心其他人知道此事了,你只管当做什么都不知道就好,何必犯愁呢!”

    说完,她就自顾自地从袖管里摸出火折子,三两下吹燃,将信烧了个精光。

    随着纸灰落地,信封和信纸都消失了。

    尔芙也想明白了这点,她摇头笑笑,低声道:“廖神医怕是不会再出现了,咱们济世堂没有他这尊大佛坐镇主事,怕是要有不少麻烦事找上门了!”

    “呵呵,这点事儿……你不需要担心,车到山前必有路。”白娇笑着安慰道。

    “你就别再宽我的心了!”坐在旁边的尔芙闻言,苦笑着摇摇头道,“廖神医一走是洒脱了,但是德妃娘娘那边早晚是会明白自个儿被廖神医糊弄了,到时候我这个四媳妇是肯定要倒霉了,我倒是宁可廖神医没有将这事告诉我了,这样我就能理直气壮地回答德妃娘娘,我就是个吃瓜群众,现在……你也不是不知道我不擅长骗人,何况是要去欺骗最擅长察言观色的德妃娘娘了,这简直就是关公门前耍大刀,自个儿作死了!”

    “不知道就是不知道,我倒是不觉得德妃娘娘会找你问廖神医的下落。

    这女子身染暗疾,本就是一件挺丢脸的事儿了,她又是身份尊贵的四妃之一,必然更在意体面,这是其一。

    其二就是人本自私,廖神医跑都跑了,她如何能想到廖神医会将此事告诉你知道,而如果你不知道此事,她接连追问,反倒会引起你的好奇,你这个热心肠的人,到时候必定会再送其他医者进宫看诊,岂不是平添麻烦。

    除此之外,母凭子贵、子凭母尊,她和四爷、和你本就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她也该知道即便你真的知道了此事,也必定不会出去乱传,她又何必没事找事呢,引起你的反感呢,所以你不需要太在意这件事了,平常事,真的解决不了,你不是还可以找四爷替你做主么!

    好啦,今个儿我就是过来给你送年礼的,东西也送到了,我就先回炫彩坊了!”说完,白娇便取过搭在门边儿衣架上的灰鼠皮大氅,打着哈欠往外走去。

    在外面,尔芙是东家,她是掌柜的,但是私下里,她们是朋友,不需要在意规矩,尔芙也不见怪,慢慢悠悠地撂下手里捧着的茶碗,跟着白娇一块挪步来到房门口,正好瞧见诗兰端着托盘过来,笑着招招手道:“白大掌柜的要回去了,你替本福晋送送!”说完,她就对着白娇点点头,重新回到东次间去了。

    刚刚光顾着看廖神医从直隶发回来的密信,还没瞧瞧白娇都送了什么年礼来呢!

    好好奇,有木有!

    这种拆礼包的感觉是好神秘、好兴奋的……尔芙连连搓着手,小心翼翼地揭开了礼单册子封条的一角,两侧是大红色妆花锦缎做的封皮,内里是同样大红色的洒金纸,一个个娟秀如梅花状的小字,记录着白娇此次送进府里来的年礼,说是送给府里的年礼,其实就是白娇掏腰包替尔芙置办的大礼包。

    赤金累丝镶多宝蝴蝶头面一套,配有镶螺钿的黑漆描金如意纹妆匣一个。

    蓝白件白色绣碎花遍地的云锦旗装一套,配有鞋袜、香囊、荷包等零碎儿配件。

    雪裘披风,内衬同色素锦,领口是一枚素银托镶水蓝宝石的水滴状领扣。

    雪裘袖筒,配有直径三寸长的梅花状铜胎珐琅彩手炉一个。

    “这个丫头是真把我当成抠门成性的葛朗台了,难道我连置办套大礼服的钱都舍不得了,还要她掏腰包补贴!”尔芙单指敲着大红洒金的礼单,似是自嘲,又似是傲娇的笑着低喃道。

    说完,她朗声冲着外面吩咐一句,命人将年礼送了进来。

    新衣裳、新首饰,且件件奢华精致,哪有女人能抵抗这样的诱惑呢,尔芙亦是不例外,她笑吟吟地示意诗情将礼物摆在罗汉床上,一会儿摸摸流光溢彩的赤金累丝镶宝蝴蝶头面,一会儿摸摸丝丝顺滑的雪裘披风,忙不迭地吩咐诗情替自个儿重新梳妆,开始穿戴起白娇送来的这些礼物。

第1896章

    第1896章

    不同于之前那种糊弄事般的随意调查,这种调查是很严谨和详细的,陈福和张保二人虽然不知道四爷为何有如此吩咐,还是恭声应是地下去尽快安排了。

    乌拉那拉氏一族是满洲八大贵姓之一的名门望族。

    想要调查其中一个出嫁的格格,虽说不容易,却也不难,毕竟早在这之前,陈福和张保就为了更好掌控各府邸的动向,已经将眼线通过各种各样的方式塞进去了,不过因为要调查的目标是长在深闺的女子,更加侧重于在各府前院动手脚的陈福和张保还是费了大工夫,这才将乌拉那拉氏瑞溪从小到大的经历调查清楚。

    当然,这也是因为四爷格外重视乌拉那拉氏一族的一举一动,才能这么快查清楚。

    坐在书案后的四爷,面无表情地认真翻看着陈福呈上来的调查结果,最终淡定地挥挥手就命陈福下去了。

    根据陈福送上来的调查结果显示,关于瑞溪的种种不对劲,珍珠并没有说谎。

    不过从调查结果来看,瑞溪也确实是乌拉那拉氏族远房旁支的一位在籍留牌秀女,因为在京小住的那段日子被乌拉那拉氏老族长的福晋喜塔腊氏看中,便被破例留在了身边照养几年,又那么刚巧地赶上先福晋乌拉那拉氏的过世,然后就有了后来被册封为侧福晋进府的这桩天降馅饼的好事。

    四爷拿出了处理朝政的认真劲,将关于瑞溪格格的所有信息都来来回回地翻看几次,将其中有些不合理的地方都彻底想通后,扭头瞧着倚着落地罩发愣的苏培盛,吩咐道:“安排两个不起眼的小丫鬟去西小院伺候,爷要知道这个瑞溪侧福晋的一举一动。”

    说完,他就摆摆手让苏培盛下去安排,叫了王以诚两兄弟进来书房伺候。

    随着陈福的年纪越来越大,身体也是一天不如一天,所以四爷正在将陈福手里粘杆处的势力一点点地移交到苏培盛的手里,也正是因为如此,苏培盛才不再继续压制着和他争夺四爷心目中地位的王家两兄弟,更愿意跟着张保和陈福跟前刷好感度,顺便偷偷学习管理粘杆处的办法。

    苏培盛按四爷的吩咐,欢天喜地地来到了陈福和张保独居的小院,找到张保跟前伺候的一个小太监,内敛含蓄地扯出一抹轻笑,随意地敛了敛袖摆,迈着平缓的四方步就走到了旁边那间房门虚掩的厢房里。

    他这段时间的变化,瞒得过府里的其他人,却瞒不过同为当事人的陈福和张保,不过因为是四爷的意思,陈福和张保也没有过多其他的感想,所以这会儿苏培盛过来要人去盯着乌拉那拉氏瑞溪,张保很是顺当地就将手里一部分才刚刚培养出来的人手,交给了苏培盛负责。

    不过他担心苏培盛不将这几十号人手放在心上,还是不忘交代一句,“这名单上的人手都是陈公公之前特地挑选出来的小宫女,年龄小,好掌控,且背后没有包衣世家,身份底细也足够干净,若是用得好,也是一股不错的势力,以后就交给你安排了。”

    说完,他又将粘杆处一些不太重要的耳目眼线联络的特殊方式,统统都告诉给苏培盛知道,留着苏培盛在房里喝了杯茶,说了两句闲话,这才送着苏培盛出了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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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前院的这些小动作,后院里的女人不清楚,也不甚关心。

    在她们看来,有这时间,还不如好好想想四爷的喜好来得重要,新进府的瑞溪,亦不例外,她早起就跟着西小院的管事嬷嬷肖嬷嬷来到了厨房。

    肖嬷嬷是乌拉那拉氏瑞溪的奶嬷嬷,也是这次跟着瑞溪一块嫁到四爷府来的。

    她年方四十,有着一张和气的胖圆脸和富态的身量,最擅长烹调美味佳肴和针织刺绣这种事儿,本来她还以为乌拉那拉氏瑞溪会选择另外一位更加擅长掌家的奶嬷嬷,甚至都已经拜托交好的姐妹替她另找差事了,却没想到这陪嫁入府的好事就落在了她的头上,现在乌拉那拉氏瑞溪拜托她烹制一盅味美清爽的汤品,她当然不会拒绝了。

    只不过她还是没有想到瑞溪会跟着她一块来到厨房里忙活。

    “主子,这厨房里烟气太大,您还是先回前面上房里休息吧,等奴婢这边儿准备得差不多,您再过来就好。”随着厨房里的烟气越来越重,肖嬷嬷有些不放心地停下了手里的动作,满脸担心地柔声建议道。

    瑞溪宽和地笑了笑,无所谓地摇摇头道:“为四爷烹调美食是我的本分,不辛苦,您也就别劝我了,我哪有那么娇气。”说完,她就接过肖嬷嬷手里的汤勺,专心致志地搅动着炖盅里清淡的汤水,脸上挂满了恬静温慧的笑容,当真如同是最贤惠的妻子般,任是哪个男子瞧见,也抵挡不住这抹笑容的威力。

    不过她的目的并非是要靠贤惠淑雅就能在四爷心目中留下位置,只是让后院那些防备着她的女人们放心罢了。

    别以为她才初入王府就不知道院里那些伺候的婢仆,大都是后院里其他女人安排过来的眼线和钉子,她之所以没有动作,不过是不想让前院那位多疑的男人防备而已,她既然想要在四爷府里站稳脚跟,当然不会心急,也不会稀里糊涂地搅合进后院的各种纷杂是非里。

    乌拉那拉氏瑞溪在进府前,便已经让她在暗中安排进四爷府的人手,将四爷府各院女眷地性格偏好都调查清楚,细细参考这些女人入府以后的经历,她觉得最好借鉴的就是那位顺利爬到嫡福晋位子上的前侧福晋瓜尔佳氏的成功经验,不过她也没有全盘借鉴地复制尔芙的成功,而是有计划性地改变了些许。

    而她想要最先展露给四爷的优点就是她那一手厨艺。

    为了让四爷更加注意她的优点,她当然不会偷懒地将熬汤这种有些繁琐且无趣的工作交给肖嬷嬷负责。

    厨房里的温度很高,为了不被热气和汗水打乱脸上的妆容,弄出狼狈的样子,她早起就薄薄地在脸上扫了一层掺杂着珍珠末的茉莉香脂粉,这会儿忙碌了一个上午下来,虽然身上沾染到了厨房里的味道,但是倒是并不损伤她的美貌和气质,好不容易等到汤品熬煮入味,她命肖嬷嬷将她特地从乌拉那拉家带来的一个纯白色滚银色兰花缠枝纹边的炖盅给找了出来,仔细装好口味清淡的薏米冬瓜排骨汤,又细细地擦拭干净炖盅外侧的手印痕迹,小心翼翼地用帕子裹着放到了食盒里。

    “拧条帕子来。”她细心地整理好身上的旗装,扭头吩咐道。

    旁边伺候的宫女绿意忙拧湿帕子,恭敬地送到乌拉那拉氏瑞溪的手里,这才将装着炖盅的食盒拎在手里,退后半步地跟在瑞溪的身后,离开了气味不算清新美好的厨房,服侍着瑞溪回到了上房内室去洗漱更衣。

    洗漱过的瑞溪,没有急着上妆,估计着时间,换了身还算素雅的青草绿旗装,便这样素面朝天地来到了院门口。

    她约莫等了有盏茶的工夫,四爷就领着苏培盛等人来到了西小院的院门口。

    最是重视规矩的四爷虽然有些排斥府里现在轮流侍寝的安排,但是每每轮到去谁房里留宿的日子,还是会过来用顿午膳,免得后院里的女人借着送补汤、点心的名义争宠讨好他,今个儿就刚好是乌拉那拉氏瑞溪侍寝的日子。

    四爷远远就瞧见瑞溪领着近身宫婢等着门口的样子,说心里毫无感觉,那绝对是假话,却也达不到感动莫名的份上,但是还是不妨碍他露出好脸色来,对着被太阳晒红脸颊的瑞溪关心两句,“怎么这么早就等在门口,爷过来再出来就好了,你也不怕被晒坏了身体。”

    说完,他就长臂一揽地将瑞溪揽入怀中,迈步往西小院的上房走去。

    现在的西小院已经瞧不出尔芙还住在西小院里时的模样,比起那时的雅致素朴,更多了几分张扬和华丽,打扮清雅的瑞溪坐在描金罗汉床上的时候,竟有种脱俗欲仙的感觉,连四爷这种见惯美人的人都有些意动,恨不得立刻拉着眼前的美人好好疼爱一番,但是他也只是想想就算了,努力将注意力移到了桌上摆着的餐点上。

    “妾身也不知道爷喜欢吃些什么,不过听厨房里伺候的人说爷口味清淡,便让他们胡乱准备了几道清爽的小菜,还望爷不要嫌弃。”瑞溪瞧着四爷挪动身形的动作,嘴角勾起一抹浅笑,却并没有自作聪明地凑上去,反而很是体贴地走到桌边儿,指着桌上摆着的菜肴,轻声说道。

    说完,她就亲手盛了碗汤,送到了四爷跟前。

    “这是妾身忙碌了整个上午炖的汤,还请爷尝尝。”乌拉那拉氏瑞溪捧着滚了一圈银色兰花缠枝纹边儿的汤碗,莲步款款地走到四爷的身前,柔声说道。

    轻挽罗裙移莲步,嫁作他人妇,素手调羹汤,含羞待君尝。

    瞧着眼前眉眼带着几分小心和敬畏的乌拉那拉氏瑞溪,四爷心底涌起了一句话,他含笑接过汤碗,很是爽快地喝了一大口,满意地点了点头道:“这汤的味道不错,火候十足,看来你是用了心的,爷很是喜欢这汤品的味道。”

    说完,他就一口气地将汤碗里的薏米冬瓜排骨汤,全部喝光了。

    “爷喜欢就好。”乌拉那拉氏瑞溪含羞浅笑地接过空汤碗,柔声答道。

    四爷闻言,勾唇一笑,站起身来,随着乌拉那拉氏瑞的脚步来到桌边儿坐定,理所当然地享受着乌拉那拉氏瑞溪的小心伺候,时不时地夸赞上一句,喜得瑞溪满脸通红,还没来得及多说什么,用过饭的四爷就领着苏培盛等人离开了西小院,径直往正院去看尔芙了。

    本想留着四爷在西小院小憩的乌拉那拉氏瑞溪有些失望地目送着四爷走远,还不等她收敛起脸上的失落,在旁伺候的宫女墨兰就忙上前安抚道:“主子,您别难过,嫡福晋被主子爷看重是好事,只有嫡福晋的位置够稳,她才不会千方百计地对付后院里的其他妾室。”

    “我知道。”乌拉那拉氏你瑞溪垂眸掩饰住眼底的冷光。

    说完,她就直接迈步往院子里走去,同时吩咐着墨兰去厨房准备热水。

    早起就在厨房里忙碌,折腾出一身的汗,还沾染上一身味道,她都快嫌弃死了,如果不是为了在四爷跟前表现自个儿的温柔淑惠,她早早就让人准备一大桶洒满花瓣的香汤去沐浴了,不过现在既然四爷走了,她也就不必继续装样子了,还是快快把自个儿弄得香喷喷的才好。

    少时片刻,小厨房那边就将热水送到了上房净室里。

    乌拉那拉氏瑞溪从容地褪下身上的衣物和发饰,披散着一头如黑缎般闪亮顺滑的长发,踩着浴桶边儿摆着的小凳子,迈步走到了浴桶里坐定,微眯着眸子,享受着肖嬷嬷的伺候。

    她之所以选择带肖嬷嬷进府伺候,肖嬷嬷这手出神入化的按摩工夫是主要因素。

    乌拉那拉氏瑞溪半躺在浴桶里,任由着肖嬷嬷替她疏通筋骨,直到浴桶里的香汤渐凉,她这才睁开了眼睛,起身离开了洒满花瓣的浴桶,重新换上一身淡青色的寝衣,披散着还没来得及擦干的长发,半倚半躺地坐在了罗汉床上,身搭薄被地睡了过去。

    她这一睡就足足睡了有一个时辰之久。

    等到她睡饱坐起身来的时候,她那头长发也已经彻底干透了。

    “主子,不如让奴婢伺候您梳妆吧!”一直在旁边伺候着的绿萼忙凑上前来,小心地将软枕塞到乌拉那拉氏瑞溪的身后,轻声提醒道。

    乌拉那拉氏瑞溪闻言,挑眉瞧着窗边摆着的妆匣,微微摇了摇头,道:“不必那么麻烦了,左右我也不准备出去院子,你随便找条绸缎带子来,替我将长发束起来,然后再找身颜色轻薄些的杭绸旗装来就是了。”

    说完,她就拢了拢脑后的长发,慵懒地倚着软枕躺了下来。

第1897章

    第1897章

    尔芙犹豫了有几个呼吸的时间,她这才反应过来,连忙吩咐诗兰去东小院那边儿瞧瞧,看看这事儿是不是有误会。

    安排好诗兰去看情况,她又安慰了乌拉那拉侧福晋几句,笑着道:“这点小事儿,不知道你这么早起就哭哭啼啼的,我估计你还没用膳就过来了吧,正好我也没用呢,咱们一块用些吧!”

    说完,她就招呼着诗情将摆在暖阁里的早餐挪了出来。

    乌拉那拉侧福晋眼含热泪地谢过恩,微微躬身地挪步到桌边,先伺候着尔芙在上位晌坐好,亲手将碗筷摆好,小心捧着热粥递到尔芙跟前儿,这才有些拘谨地陪坐在下首。

    “别拘束,同府姐妹,只当是在自个儿院里就是。”尔芙抿了口微甜的米粥咽下,笑着招呼道,她是真不知道该和乌拉那拉侧福晋聊些什么缓解尴尬,还是趁着这空档把早饭吃好吧,也免得过会去了庄亲王府上饿肚子。

    正院里,尔芙和乌拉那拉侧福晋吃着早饭,诗兰就已经来到了东小院的外头。

    朱漆镶赤铜鎏金兽首门环的大门紧闭,隐约还能听见院里传出细碎的动静,她稍作停顿,平复了下呼吸,收敛起脸上浅笑,这才迈步上前,轻叩门环。

    待到院门打开一个细缝,诗兰就已经摆着大宫女的谱儿问话了。

    “呦,这不是诗兰大姑娘么,快快快,快请房间里喝茶!”守门婆子都是府里最伶俐的人,别看东小院的这位佟佳侧福晋和嫡福晋不大和睦,但是官大一级压死人,连带着正院的奴才都要高人一等,守门婆子瞧见来人是正院里伺候的诗兰,忙扯出满脸的假笑,热络招呼道。

    “可别了,我就是替咱们主子过来瞧瞧侧福晋的,侧福晋可在?”诗兰淡然道。

    “侧福晋早起就去信郡王府了,这不是昨个儿就已经定下来的差事么!”守门婆子有些尴尬地站在院门内侧,抬手挠着脑后的圆髻,故作轻松的答道。

    早起就去信郡王府了……

    开什么玩笑,哪府的福晋、侧福晋出府不是兴师动众、声势浩大,佟佳侧福晋不是小门小户出来的贫家女飞上枝头变凤凰,那是正儿八经的名门闺秀,哪里会连这点规矩都不懂,但是佟佳侧福晋就做出偷偷摸摸出府的事儿了,还是这么紧赶慢赶地出府了,这简直就好似是做贼偷跑一般,诗兰看看旁边杵着的守门婆子,无语地点点头,抓紧回正院给尔芙报信去了。

    尔芙闻言,也是被佟佳氏这种荒唐的做法惊着了!

    她手里端着的粥碗往桌上一撴,厉声道:“她还有没有点规矩伦常了,谁放她出府去的?”

    “主子,您昨个儿特地让奴婢给侧门管事打过招呼的!”诗兰苦着脸答道。

    诗兰这么一说,尔芙也想起来了……

    她昨个儿将去信郡王府送年礼的差事,交给了佟佳侧福晋和乌拉那拉侧福晋负责,考虑到侧福晋出府,必须有她这个嫡福晋点头,她想着今个儿自个儿要去庄亲王府,准备车驾、清点随身行李等琐事,全部都要诗兰等人负责,她担心忙中错漏,便让诗兰昨个儿夜里就去给垂花门那边当差的守门婆子传了信,将两位侧福晋出府的对牌给守门婆子送过去了,所以今个儿佟佳侧福晋出府,还真是怪不得这些听命当差的奴才,只能说她大意了,被佟佳侧福晋钻了空子。

    佟佳侧福晋早早就出府了,估计这会儿都已经等在信郡王府外头了。

    尔芙有些为难地瞧瞧下首陪坐的乌拉那拉侧福晋,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了,总不能让乌拉那拉侧福晋这会儿赶着追过去吧,那要是被人瞧见自个儿府里的两位侧福晋一前一后地赶着去信郡王府送年礼,四爷这脸就丢大发了,她一个治家不严的罪名,也就逃不掉了。

    无奈啊!

    就在她纠结要如何安抚住乌拉那拉侧福晋的时候,乌拉那拉侧福晋可怜兮兮地开口说话了,而且一开口就直接戳了尔芙心窝一刀,“妾身该怎么办呢,府里上上下下都知道妾身要代表府里去给信郡王府送年礼,现在却闹成这样儿,如果妾身突然不去,怕是各种非议就止不住了,还望福晋能可怜妾身,替妾身想个主意全了脸面。”

    说着,她就唯唯诺诺地跪在了尔芙的腿边儿。

    尔芙就是个吃软不吃硬的性格,要真是乌拉那拉侧福晋闹着要尔芙给个说法,她还能以势压人,现在乌拉那拉侧福晋来这么一手,她也就只好耐着性子安抚了,同时更加怨恨惹出这桩麻烦事的佟佳侧福晋,要不是佟佳侧福晋这般不懂规矩,她也不需要早起就面对这种两难的选择了。

    不过乌拉那拉侧福晋还在自个儿跟前跪着,也没有留给她太多时间在心里吐槽佟佳氏的不靠谱,她忙俯身扶起跪地落泪的乌拉那拉侧福晋,小声的对乌拉那拉侧福晋安慰道:“你别着急,先起来,这本就不能怪你。”

    说完,她就拉着乌拉那拉侧福晋往东次间的罗汉床边儿走去。

    毕竟这饭桌边上,也不是适合说话的地方。

    乌拉那拉侧福晋今个儿柔得如同是一汪水般难缠,未语泪先流,且眼泪就好似开了闸的水般止不住,甭管尔芙怎么劝,她就是抹着眼泪扮委屈,那副模样比滚刀肉还要更难缠些,偏偏这事儿是乌拉那拉侧福晋受委屈了,她还不能玩生冷梆硬那套,只能耐着性子安抚劝说,最后更是有些束手无策的问起乌拉那拉侧福晋要怎么办才能不哭。

    随着尔芙此言一出,乌拉那拉侧福晋抽抽搭搭地止住了眼泪,提出了个办法。

    无他,既然佟佳侧福晋早早走了,她不能追上去,不如就陪着尔芙一块去庄亲王府走一趟,如此安排的话,那就是尔芙这位嫡福晋对她乌拉那拉侧福晋的抬举,也就不怕下人无端猜忌了。

    不过为了这出戏不被尔芙识破,乌拉那拉侧福晋一说完,便忙摇摇头,解释道:“妾身就是随口一说,当不得真,福晋千万不要怪罪妾身唐突无礼。”

    “无妨。”尔芙心里无语,面上却仍是笑吟吟的样子,随口敷衍道。

    早就察觉到这事儿出得蹊跷了,再联想到昨个儿乌拉那拉侧福晋的做法,这出戏的原委,尔芙还如何看不出呢,可惜她发现得有些晚了,没能拦住为人做嫁衣的佟佳氏,还好端端地将心存叵测的乌拉那拉侧福晋留在身边细声抚慰,自个儿心甘情愿地钻进了乌拉那拉侧福晋设下的圈套里,她也只能忍了。

    忍了……

    这般想着,尔芙微不可查的叹着气,无奈道:“这也是个主意。

    不过现在时间不早了,你别哭了,快抓紧回去收拾收拾,免得误了时辰,白白惹了庄亲王府和庄亲王福晋的不高兴,我也要更衣洗漱去了,一会儿各位妹妹还要过来正院请安呢!”说完,她就忙让诗兰拧了湿帕子过来,伺候乌拉那拉侧福晋擦脸,免得乌拉那拉氏这般哭天抹泪的出去,又引得府里上下谣言四起,平白给自个儿添个为人苛刻的名声。

    乌拉那拉侧福晋的心愿得逞,自不会在这事儿上给尔芙添堵,满脸欢喜地应下了,迈着轻快的小碎步就回到自个儿的院里去准备了。

    等到她再出现在正院穿堂给尔芙请安的时候,已然如同换了个人似的明媚。

    对此,尔芙只能承认这府里的女人都是能拿到无数个奥斯卡小金人的影后级演员,重新回到上房里的她,那叫一个憋屈,她满脸苦闷地坐在妆台前,一边等着诗兰替自个儿挽发,一边捶手顿足的懊恼道:“我就是彻头彻尾的傻子,怎么就被乌拉那拉氏的眼泪给糊弄了,瞧瞧她那副神采飞扬的样子,瞧瞧她那个小人得志的嘴脸,我估计佟佳氏就是被她撺掇着不守规矩的,偏偏我还稀里糊涂地答应带她一块去庄亲王府上送年礼请安,我真是太愚蠢了!”

    “主子,您就别不高兴了,这乌拉那拉侧福晋陪着您去庄亲王府上请安,也越不过您去,只当是多带个奴才伺候就是了!”毓秀姑姑瞧着满脸不高兴的尔芙,含笑劝道。

    话是这么说,事也是这么个事儿,不过尔芙想想还是有点憋屈,她来回扒拉着手里的红珊瑚珠串,带着几分小女儿撒娇的做派,嘟嘴儿道:“我就是不喜欢她把我当成傻子糊弄,要是她直接和我说,我也不会不同意啊!”

    “不气,不气,她这就是自作聪明罢了。”毓秀姑姑也拿出哄孩子的耐心劲儿,轻声劝道,“您仔细想想,她这份机灵劲儿是不是用的有些不是地方,您是嫡福晋,出门有侧福晋跟着是理所当然,但是您之所以这次没有想带侧福晋一块去庄亲王府上请安送年礼,最开始不就是怕侧福晋跟着您过去,这庄亲王府里也没有个合适的人招呼,最后落得个无地自处的尴尬份上么,您是一番好心,乌拉那拉侧福晋却没感觉到您的好意,反而自作聪明地闹出这么一桩事来,那她在庄亲王府里受尽冷待,便也就不怪您了。

    您也好趁着这机会让她明白明白嫡庶尊卑的规矩,您说奴婢说得是不是这个理?”说完,毓秀姑姑就已经顶替了诗兰的位置,取过妆匣里的一枚金托玉雕兰花珠花簪在了尔芙的鬓边,为尔芙本就娇嫩的妆容,更增添了一抹清贵。

    不得不说,这毓秀是个劝人的好手。

    刚刚尔芙还是一脸被欺骗的愤愤之色,随着毓秀姑姑的话音落地,她这脸上就多了几分笑模样,再瞧瞧自个儿鬓边簪戴着的精致珠花,也多了几分打扮的心思,笑呵呵地取出了几枚珠花点缀在侧,扶着诗兰,领着诗情,来到了院前。

    乌拉那拉侧福晋早已经等在这里了。

    “妹妹来得早,我这边也已经准备好了,那咱们就出发吧!”尔芙对着乌拉那拉侧福晋露出一抹虚伪至极的浅笑,笑着将搭在诗兰腕间那只带着鎏金镶珠镂空护甲的纤纤玉手抬起,示意着乌拉那拉侧福晋上前搀扶自个儿,摆出了嫡福晋的款款派头,柔声招呼道。

    乌拉那拉侧福晋对此,心有气恼、义愤之火,面上却不敢流露分毫。

    毕竟她也知道她这番唱念做打是瞒不了太久时间的,佟佳侧福晋不是傻瓜,尔芙也不是傻瓜,这府里就没有傻瓜能风光如意地活下去,她笑着上前,站在了尔芙身边儿,规规矩矩地伺候着,心甘情愿地扶着面露假笑的尔芙如最本分的婢女般,亦步亦趋地随着尔芙来到了院子外的朱轮马车旁,伺候着尔芙上了马车,这才转身往后面停着的马车走去。

    “湿帕子!”尔芙上了马车,冷声吩咐道。

    她是真没想到乌拉那拉侧福晋如此能忍,本还想着乌拉那拉侧福晋有半点不妥当的地方,就要趁机将其丢下,但是乌拉那拉侧福晋就这么忍了,宁可如同婢女似的伺候着自个儿,不过乌拉那拉侧福晋是忍住了,她却是真的被乌拉那拉侧福晋恶心到了,上了马车就让诗兰沾湿帕子给自个儿擦手,愣是将自个儿的掌心都蹭红了,这才停下了手上的动作,闷闷不乐地靠着软枕,自个儿生闷气去了。

    一路上,她也没有想明白乌拉那拉侧福晋为何非要跟着自个儿去庄亲王府上。

    因为她不相信毓秀姑姑都能想到的事儿,名门闺秀出身的乌拉那拉侧福晋想不到,那明知道去了庄亲王府就是个吃亏受辱的情况,乌拉那拉侧福晋还要赔着小心、忍着委屈地伺候着自个儿,非要往庄亲王府凑呢,越是想不明白,尔芙就是越是觉得不舒坦,一直到马车在庄亲王的别院门口停稳,她还在心里反复琢磨着这个事儿呢!

    不过不需要太烦恼,因为很快就有一桩麻烦找上门来了。

第1898章

    第1898章

    虽说她入府前,德妃娘娘曾安排宫里过老嬷嬷教导,但是乌雅赫赫这个从小就养尊处优的闺阁小姐,又仗着有德妃娘娘这尊大佛做靠山,加之她根本就不甘心嫁到四爷府里做个格格,根本就没有对这些事上过心。

    宫里来的老嬷嬷回宫禀报后,德妃娘娘这才不得不从内务府挑了四个得力的宫女送到乌雅赫赫身边儿去。

    乌雅赫赫到底是她当做女儿疼护了几年的亲侄女,不然她才懒得管乌雅赫赫呢!

    正是因为如此,德妃娘娘对她颇为失望,虽然并未完全放弃,却也不似之前待她那般亲如母女了,不然乌雅赫赫更张狂了!

    加之吴嬷嬷从中挑拨,几个大宫女抱着效忠的心思被德妃娘娘送进府,见乌雅赫赫分不清好赖人,便也渐渐熄了那份忠心耿耿,本着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的原则,应付着差事……

    比如此时,兰草瞧了瞧已经往暖阁里间走去的乌雅赫赫,便将目光挪开了,根本没有想要跟过去伺候的想法,自然而然就不可能注意到里间床下角落里放着的一个巴掌大香炉了。

    这香炉放在床脚后侧,借着床脚的遮掩,加之里面燃烧的香料不多,香味也不浓,乌雅赫赫也没有注意到,她反倒如同走进大观园的刘姥姥似的,脸上写满贪婪地伸手摸着床边摆着的一个比人还高的穿衣镜,上好的铜胎鎏金边琉璃穿衣镜,这还是当初四爷从海外那些西洋商人手里重金淘换来的呢……

    “嫡福晋还真是会享受!”乌雅赫赫喃喃自语道。

    这么一间不经常使用的暖阁就布置得如此精致考究,让她忍不住嫉妒……

    少时片刻,出去泡茶的紫苏端着那套琉璃茶具和回去秋雨楼取换洗衣裳的柳苗一块回到了暖阁。

    乌雅赫赫很是慵懒地坐在那张有半间屋子大小的拔步床上,倚着床柱,手托香腮地朗声道:“直接端进来吧,我懒得动弹了!”

    说完,她又调整了下姿势,换了个更方便宫婢伺候她更衣的姿势。

    紫苏和柳苗等人闻言,有些不适应地拧拧眉心,却不敢怠慢,忙跑过去伺候了,该准备洗漱工具的就低头准备洗漱工具,该伺候乌雅赫赫更衣的伺候乌雅赫赫更衣,等到乌雅赫赫那边换好衣裳,这泡着鲜花瓣的洗脸水就送到了她的跟前儿。

    净面、漱口,重新梳妆……

    从头到脚都收拾完,她端着琉璃茶具,美滋滋地抿了口香茶,得意地笑了起来……

    坐在这间格外精致考究的暖阁里,乌雅赫赫再次感觉到了身份尊贵的好处,她若有所思地抬手抚着还未显怀的小腹,露出了一抹志在必得的笑容。

    以前都是她太傻了……

    虽然四爷比不得话本子里形容的那些翩翩公子风流倜傥、俊朗不凡,但却是实打实的亲王之尊,她要是能够独揽四爷的宠爱,区区一个侧福晋之位,还不是唾手可得,她怎么就那么想不开,竟然还想着窝在秋雨楼里偏安一隅……

    人的野心,往往是在不经意之间就钻出来的。

    此时此刻的乌雅赫赫瞧着这间雅致舒适的暖阁,心里对权柄多了几分渴求……

    不过她并不着急,她是德妃娘娘的娘家侄女,她是四爷的亲亲表妹,只要她这胎能安安稳稳地生下来,便是生个格格出来,想要晋封侧福晋,亦不是不可能的事儿!

    想到这里,她抚在小腹上的手,微微一动。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乌雅赫赫好似真的感觉到了血脉相连的那种奇妙感觉,她的耳边,好似响起了砰砰砰的胎心搏动声音一般。

    可惜但凡曾经经历过孕期的宝妈都会知道,凭借肉耳就听到胎心搏动的声音,显然是不正常的,但是因为乌雅赫赫身边伺候的几个大宫女都是未经人事的处子,对这方面了解有限,便是毓秀姑姑,亦是个自梳头的老嬷嬷,何况现在毓秀姑姑又不在她身边,她也就根本没将这事儿放在心上,在暖阁里略微休息片刻,丢下满室狼藉,便领着紫苏等人回到了自个儿的秋雨楼。

    一直到她怀胎九月有余,生下一个死胎的时候,她都不知道自个儿中了谁的算计!

    不过这些都是后话了,她这会儿捧着还为隆起的小腹,心里高兴极了,那种欢愉的感觉就好似她小时候抢过吴嬷嬷小闺女手里的糖葫芦般痛快无比。

    另一头,正院里,也是挺热闹的!

    一张用半月桌拼起来的圆桌旁,四爷、尔芙、小七、弘轩,还有还需要坐在婴儿椅上的小米团围坐一团,一个冒着红彤彤火焰的赤铜火锅摆在桌子当中,周围摆放着切成薄片的牛羊肉、手工制作的虾滑、牛肉丸等各类食材,正热热闹闹地吃着热烘烘的涮锅子。

    锅里用厨上熬煮了一整天的老母鸡汤锅底,里面还放着滋养补身的枸杞、桂圆、红枣等药材,配上鲜美肥厚的野山菌,闻着都让人忍不住流口水。

    旁边各种各样的调味料都用小瓷碗装着,整整齐齐地摆在一张长几上。

    饶是四爷闻着空气里飘荡着的香味,也将满肚子的烦心事都抛到了脑后,食欲大开地和弘轩抢起了锅里涮好的口外羊肉片了。

    要说小生子切出来的牛羊肉片,比起现代那些用机器刨出来的肉片都要更薄以些,夹上一筷子肉片往锅里一出溜,连等待都不需要,沾上蘸料往嘴里一松,融合着鲜美锅底的肉片又嫩又香……

    时不时地再往锅里丢上几片切得有些厚度的土豆片、地瓜片……

    啧啧,吃起来,岂是一个爽字能形容的。

    “你们俩父子是真有出息,一会儿别再打起来……”尔芙好笑地瞧着筷子打架的四爷和弘轩,轻声调侃道,手上却将整盘羊肉片都滑进了锅里,免得这两父子赶不及吃,同时也不忘往锅里添上几根小七爱吃的宽粉,小米团唯一能吃得动的地瓜片,细心地照顾着这一家子人。

    四爷闻言,手下的筷子飞舞不停,挑眉道:“弘轩是懂规矩的孩子……”

    “阿玛,你不是说不喜欢吃这些奇奇怪怪的东西么,还说额娘是得什么吃什么,这块牛百叶就让给弘轩吧!”弘轩也不甘示弱,直接反唇相讥道,心里暗道,涮锅时候无父子,你以身份压我,那我就让额娘知道知道你私下是怎么议论额娘的饮食习惯的,看看你以后还敢不敢让前院的师傅给我穿小鞋……

    “这孩子胡说什么呢!”颇有些惧内潜质的四爷小心窥了眼尔芙的脸色,含糊道,手下一滑就丢了已经快到自个儿碟子里的牛百叶,只得重新夹起一块,小心翼翼地放在了靠近自个儿这面的锅里,同时满眼戒备地提防着如小仓鼠似的嘟着嘴猛吃的弘轩,暗暗咬牙地想着是该给这小子多增加些功课了……

    尔芙见状,只能是满脸苦笑地摇着头,摆起一家之主的河东狮吼范儿,冲着就要为了口吃的就翻脸的两父子,冷声道:“这后面厨房预备的食材足够满院上下多吃上一顿涮锅子了,你们实在不必这样又争又抢的,要是让人瞧见了,还以为谁饿着你们两个了呢!”

    “额娘,您不懂,这就是要抢着吃才香呢……”

    “福晋,你不懂,这就是要抢着吃才香呢……”

    随着尔芙的话音一落,四爷和弘轩两父子异口同声地反驳道。

    对此,她也是无奈极了,只得眼不见心不烦地不管他们了,半扭过身去,一心照顾着正用小木勺小心翼翼盛着地瓜泥往嘴里送的小米团。

    不过也不知道是不是四爷和弘轩吃得太像了,小米团也咿咿吖吖地吵着要吃肉了!

    可怜小米团才这么点大,脾胃都还不能消化这些食物,连地瓜泥都不能多吃,逼得尔芙不得不让诗兰去后面小厨房取碗鸡蛋羹过来,用香喷喷的鸡蛋羹哄逗着小米团,免得小米团哭闹起来,扰了桌上的好气氛。

    这顿涮锅子,一直吃到月上中天,屋子里满是热气,这才算是停了下来。

    尔芙瞧着捧着肚子歪到罗汉床上就不动地方的弘轩和四爷两父子,抱起抓着小木勺不撒手的小米团,冷声吩咐道:“今个儿你们吃得太多了,赶快起来活动活动……”

    说完,她就抱着小米团往厢房走去。

    时间太晚了,弘轩和小七都已经大了,熬熬夜还成,小米团还小,还要乖乖睡觉长身体呢……

    走在夜风习习的回廊上,尔芙头一次感觉到了孩子太多的幸福烦恼。

    等她好不容易哄着小米团睡下,又交代了冯嬷嬷仔细照顾,离开厢房的时候,弘轩已经屁颠屁颠地领着自个儿跟前儿伺候的小太监回前院去了。

    “你怎么还没回去呢?”尔芙瞧着还抱着百福不肯撒手的小七,拧眉问道。

    “额娘,小七都好久没有和你一块睡过了!”小七闻言,抱着正在吐舌头卖萌的百福凑到尔芙的身边儿,小脑袋瓜儿蹭着尔芙的手臂,扁着嘴撒娇道。

    尔芙低头瞧瞧小七那双紧抱着百福不撒手的小手,没有好脸色地翻了个白眼,伸手点着百福的脑门,冷声答道:“如果你说这些话的时候能将它放到地上的话,额娘觉得更加可信些!”

    说完,她就伸手将百福从小七怀里抢了过来,催小七快点回自个儿院里休息去了。

    “哎呦,额娘,您真是太绝情了……”小七扁着嘴儿,小手抓着尔芙的袖摆,嗲嗲地撒着娇,她都好些天没有和百福好好亲近过了,难得今个儿在额娘这里看到百福,她才不想这么早就回去呢……

    只不过今个儿尔芙有心要和四爷好好说说话,真是半点心软的迹象都没有,抱着百福往旁边走动几步,躲开了又要凑过来撒娇卖萌的小七,扭头冲着诗兰抬抬下巴,直接吩咐道:“送她回去自个儿院里吧!”

    说完,她又将百福放到地上,示意小七,百福今个儿可以跟着她去听雨阁住一晚。

    小七见目的得逞,也不再继续纠缠,对着摇头晃脑的百福招招手,待百福跑近,动作飞快地弯腰捞起百福往怀里一揽就迈着欢快轻松的小步子往外跑去。

    尔芙目送着小七头也不回的离开,苦笑地摇摇头,回到了四爷的身边坐定,轻声问起了他今个儿不高兴的原因。

    四爷对身边伺候的太监、常随约束甚严,便是尔芙想要打探前院的动静,也是千难万难,而且尔芙也知道四爷不喜后宅女眷过多掺和前院的事儿,所以她也没有想过找苏培盛问个究竟,反而选择了等待,等到没有其他人在侧,直接询问四爷到底在宫里发生了什么。

    对于尔芙如此做法,四爷还是觉得蛮熨帖的。

    他也没有想要瞒着尔芙这件事,他抬手挠挠光秃秃的脑门儿,叹气道:“还能怎么了,昨个儿爷写的那份奏疏被戴铎先斩后奏地送去了内阁,内阁学士不敢做主压下,直接在大朝会上呈上去了,皇上一看就如你所预料的那般当场震怒,爷在乾清宫和养心殿跪了一个多时辰,这真是又憋屈、又丢脸……”

    尔芙闻言,笑着抱住四爷的胳膊,将温软香柔的身子往四爷身上贴了帖,柔声安慰道:“那有什么好丢脸的,你也是为国为民,又不是做了什么坑蒙拐骗的丢人事儿!”说完,她还很是调皮地做了个鬼脸,逗绷起脸生闷气的四爷开心。

    “今个儿是大朝会,在京四品以上官员都要入宫,足有百十多号人,怎么可能不丢脸呢,你都没瞧见爷那会儿的脸皮多红,爷估计要是放个鸡蛋在上面都能烫熟了!”四爷这会儿也已经缓过劲了,不过见尔芙这样放软身段地哄自个儿高兴,他还是故意板着脸保持着自个儿很生气的状态,尽情享受着这份难得的温柔小意。

    只不过尔芙和四爷相伴多年,哪里看不出四爷是在故意装相呢……

    她感觉四爷的大半个身子都往自个儿这边压过来,趁着四爷不注意,直接就闪身逃跑了。

第1899章

    福寿瞟了眼梦蝶姑娘那张如花似玉的脸,很是客气地将梦蝶姑娘请进了小厨房。

    ————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按下梦蝶姑娘被福寿公公请进小厨房这点小事不说,苏培盛才刚刚回到东小院上房门口,便瞧见张保拉长着苦瓜脸从回廊绕过来,忙迎上前去,低声询问道:“怎么样,可是莲花池边发现了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主子爷这会儿脾气可不大好,你回禀的时候要多加点小心!”

    同样跟在四爷身边当差,苏培盛是明面上有头有脸的大太监,但是张保和陈福是暗处里的苏培盛,地位相当,且隐隐要高于跟在四爷身边走动的苏培盛,所以苏培盛对这二位的态度是很友好的,左右没有什么竞争关系,他也怕得罪了张保和陈福,让那些无处不在的暗探盯着自个儿不愿意被四爷知道的那点私事。

    比如他在四爷府外,偷偷养在一处宅院里两个娇妾和嗣子。

    张保半侧身,停住脚步,幽幽叹了口气,沉声答道:“这次的事是要麻烦了。”

    “到底怎么回事,能不能和兄弟仔细说说?”苏培盛带着小心地客气问道,他是日日跟在四爷身边当差的倒霉蛋儿,最怕四爷有什么忌讳是他不知道的,当然是希望对府里的大事小情都越了解越好,免得一不留神就踩中地雷,被四爷踹到旁边去坐冷板凳。

    张保闻言,微微怔了怔神,随后将他和陈福的调查结果,对苏培盛简单说了说。

    说完,他就直接绕过还呆滞在身侧的苏培盛,迈步往上房门口走去。

    好一会工夫,张保的身影都已经消失在上房门口,苏培盛这才反应过来,狠狠搓了把脸,暗叫倒霉地耷拉着脑袋,回到门口守着。

    他心里头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根据张保所说,这后花园因为是各种意外频发的敏感地区,府里现在又有两位女眷有孕,所以除非必要,已经很少有人往园子里走动,即便是那些专门饲弄花草的花匠都是三人成行,就怕一不留神就沾染上不必要的麻烦和嫌疑。

    今个儿之前,园子里做洒扫的粗使宫女才特别清理过莲池里的绿藻等漂浮物,连莲池旁边几处汉白玉雕的护栏都特地擦拭一心,更别提是踩着就容易滑跤的青苔,更是清理得干干净净,这些人在干活的时候,不但有同行的粗使宫女做证,还有验收的老婆子作证明,所以佟佳氏必然不可能是意外摔倒了。

    另外,佟佳氏摔倒以后,张保曾安排他安插在东小院做耳目的小宫女偷偷检查过佟佳氏出事时候穿着的那双软底绣花鞋,在鞋底上,发现了些许菜油的痕迹,虽然那痕迹并不算明显,但是还是没能瞒过小宫女聪颖锐利的双眼。

    而除此之外,还有花匠证明,嫡福晋所居正院的小宫女曾偷偷在池边停留过。

    虽然被花匠看到的小宫女身份不高,瞧着就是个跑腿打杂的小宫女,但是她那身专供正院的宫女制式袍服,还是泄露了她的身份,加之有和她相熟的洒扫宫女打过照面,更是可以肯定这个偷偷摸摸在池边儿不知做了些什么事情的小宫女,不是旁人,正是跟在诗兰身边跑腿的小宫女水袖。

    毫无疑问,佟佳氏小产这件事和正院有了斩不断、理还乱的关系。

    苏培盛从尔芙过来的所作所为,虽然愿意相信这事和尔芙这位嫡福晋扯不上关系,但是却也不敢肯定尔芙那番做派不是在四爷跟前做戏,这后院里的女人就没有哪个是真正清清白白的,所以不怪他会往最坏处考虑。

    如果这事被证实是尔芙所谓,满心信任着嫡福晋的四爷会如何反应……

    苏培盛表示他不敢想象,十有八/9是天塌地陷,兴许这大清朝的第一位被废亲王福晋就要出现了。

    而作为每日都跟在四爷身边当差的倒霉蛋儿,他必须面对一个如火山爆发般状态的四爷,只要想想就会觉得后背发凉、脚下发软……

    好在,他到底还算镇定,这种心虚气软的感觉,只是一瞬间就被他压在了心底,为了更好的把握局面,他做起了听墙角的事情,只见苏培盛蹑手蹑脚地凑到门边,小心翼翼地将耳朵贴在竹帘旁,屏息凝神地听起了房间里的动静。

    房间里,西次间,坐在窗边太师椅上喝茶的尔芙和四爷已经听完了张保的回禀。

    出现这样的调查结果,尔芙表示她并不意外,虽然她早就安排诗兰严格约束正院宫婢的出入,但是正院人多事多,这出出入入的人就更多了,难免会有注意不到的地方,只是她没想到被牵扯到这件事里的人是水袖。

    说起水袖这丫头,她对水袖的印象还不错,一张带着婴儿肥的圆脸,嘴角弯弯,瞧着就让人觉得心情轻松愉快,还总是在发髻边儿簪着一对精巧别致的碧蓝色绢花,是个挺会打扮的小姑娘,连四爷都曾夸赞过水袖的眼力见,不然她也不会将水袖调到诗兰身边跟着跑腿儿,本就是打着要提拔水袖的打算,而且水袖那丫头做事稳妥,虽然还不够老练,却足够小心谨慎,照说是不该被搅进浑水里,可是现在就偏偏出现了意外。

    虽说想不通,但是尔芙还是很快就有了决断,打定主意要让四爷将这件事彻底调查清楚,不然这件事就会如同一根刺似的刺在四爷的心底,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发作,所以她不但不能替水袖做任何担保,更不能大包大揽地将这事揽上身,安排自己的人出面调查。

    所以尔芙在四爷沉默的时候,笑吟吟地开口说道:“既然这事和我身边的丫头牵扯上关系,我还是回避的好!”

    “不必如此。”四爷回眸,看了尔芙片刻,摇头说道。

    他虽然在听到张保说出那番调查结果的时候,有过片刻的怀疑,但是他还是选择了相信尔芙,一来是因为尔芙进府多年,在大是大非方面都表现得很守规矩,而且佟佳氏这胎儿从爆出来那天起,她都在刻意回避,如果真要说尔芙想对佟佳氏这胎儿动手脚,那么就该主动承担起照顾佟佳氏的责任,抢在他回府之前动手,这样也更方便她扫除首尾,二来就是因为他在尔芙身边安插的人手不少,如果尔芙要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事情,必然瞒不过他,而现在他安排在正院那些耳目都没有任何反应,偏偏这事和尔芙身边伺候的宫女扯上关系,显然是有人故意在坑尔芙,所以四爷选择了相信尔芙。

    不过这件事,他也不可能不让人去调查,所以他很是果断地吩咐道:“命人细细调查清楚真相,爷不希望听到这样那样的揣测和怀疑,而是要实打实地真凭实据,至于说那个被人瞧见在池边儿鬼鬼祟祟的小丫头,你该怎么查就怎么查,不必顾忌太多。”

    说完,四爷就一摆手让张保下去了。

    张保领着四爷的交代离开,四爷瞧了眼身侧有些不安的尔芙,轻声解释道:“爷相信这件事和你无关,但是却不能完全相信你身边的人,所以你别怪爷不经你的同意就将你身边的人交给张保去审问。”

    “我明白!”尔芙淡笑答道。

    四爷不可能完全信任她,这是尔芙早就心知肚明的事儿,不过四爷居然肯对她解释几分,尔芙还是觉得很意外的,有哪里会有什么怪罪可说,这样仔细调查也好,起码能够彻底洗清她的嫌疑,唯一让她觉得遗憾的就是她还是没能防范住那些隐藏在暗处的算计和构陷,同时有点点失望,因为佟佳氏突然小产的事儿,她想要领着孩子和四爷去街上转转,想要去和白娇叙叙旧的安排,也彻底泡汤了。

    “你能明白就好,其实让张保好好查查水袖也好,毕竟她是你要留在身边伺候的,虽说之前查过,确定她的身后没有其他主子,但是还是要彻底调查一番,这样爷才能放心。”

    “难得四爷能够为我考虑得如此周到,妾身先行谢过爷疼惜了。”

    “咱们之间,不必说这样的话。”

    西次间里,尔芙和四爷说话的工夫,催产药生效的佟佳氏终于顺利诞下死婴。

    六个月大的胎儿,已经长成人形,且手脚俱全,连腿间的小玩意儿都能够看得清清楚楚,没有立刻昏死过去的佟佳氏趴在床边,在霍嬷嬷的搀扶下,勉强打起精神地瞧了眼朱漆恭桶里的死婴,不禁是悲从中来,紧咬着软木塞的嘴里,毫不意外地渗出了几缕猩红,只见她的手紧紧捂着胸口,哀嚎一声,眼泪如泉涌般从眼眶滚落出来,还不待她开口说话,便已经彻彻底底的昏死了过去。

    “我先去瞧瞧佟佳氏,爷在这里坐坐!”虽说佟佳氏并非正常生产,但是产房这等沾染了血腥的地方,四爷也不好过去,尔芙见四爷眼睛眨都不眨地盯着内室虚掩着的碧纱橱,她很是体贴地起身说道,迈步往内室里走去。

    不过不等尔芙走到内室门口,霍嬷嬷就已经领着提着恭桶的稳婆从内室里出来了。

    此时,装着死婴的全新朱漆描金边儿恭桶上,已经罩上了一层红绸,遮住了恭桶里的死婴,显然是有人怕冲撞了外面等候着的四爷和尔芙,特地安排的。

    四爷是什么样的人,那是真真正正在战场上拼杀过的男儿,哪里会害怕佟佳氏所生的这个没落地就咽气的死婴,不过考虑到身边还有尔芙,他也没有让稳婆揭开红绸,只是问了问佟佳氏的身体,便让稳婆将恭桶和恭桶里的死婴送去外面给太医检验,确定死婴的死因去了。

    然后他又叫了苏培盛进来,冷声吩咐道:“命太医检查完毕,便让人用快马送往庄上好生安葬,虽说小阿哥没落地就咽了气,但是到底是爷的亲生骨血,爷不希望他落得个尸骨无存的下场。”

    安排好这些,四爷扭头看了眼尔芙,轻声说道:“你先回去正院休息吧,爷在这里等着就是,稍后有了结果,爷再派人给你传信。”

    “好。”尔芙淡淡应道,对着四爷微微屈膝,招呼着诗兰就往外走去。

    说句实话,要不是身份所限,她是片刻都不想在东小院停留的,上房里充斥着血腥味和药味,虽说算不上难闻,却难免会让人有些不好的联想,现在既然四爷主动下了逐客令,她也就不必继续守在东小院这边儿了。

    至于说,死因和结果,尔芙真是并不在意。

    因为左不过是佟佳氏孕期受寒,或者是跌伤所致,具体死因也未必能查明白,四爷不想小阿哥尸骨无存,太医就不能给小阿哥验尸,单凭外表的体态特征,想要彻彻底底地分辨清楚是因何原因小产,难度系数,不可谓不高,太医是人,医术再高,也成不了神仙。

    而敢于做出伤害皇嗣血脉这种事的人,更不可能是一时冲动,必然会计划周详,所以最后这件事有很大可能会成为一桩无头公案,就如同府里之前所有夭折和落胎的孩子一样,即便能抓到,被抓到的也无非是奉命动手的人,或者是被幕后主脑推出来的替罪羊,亦或是倒霉的背锅者。

    尔芙不敢肯定说投胎到皇家是幸运,还是不幸,但是显然大多数都是不幸的,幼年要陪着自家额娘争来斗去,为了能得到自家阿玛一星半点的关注,不知道要付出多少辛苦努力,等到长大成人,又要被迫被嫁去和亲,或者是拉拢朝中权贵,甭管是阿哥,亦还是格格,总之少不得要为皇室的利益牺牲,而格格还好些,只要心境开阔,总能获得优渥尊荣的生活,阿哥就更惨,不管有没有野心,最终都要难免被牵扯到夺嫡之战中,最后能够获胜的人,只有一个而已,不亚于千军万马过独木桥,少有能够独善其身的皇室子孙。

    “咱们回吧!”心有失落的尔芙瞧了眼欲语还休的诗兰,淡淡摇头道。

第1900章

    “听说了吧,正院的大宫女白芷都被前院的张公公领人抓起来了!”

    “嗐,你那都是老黄历了……

    我偷偷告诉你一件事,我在正院当差的小姐妹告诉我,昨个儿正院上房里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儿,反正那位嫡福晋是抽抽搭搭地哭了整晚。”

    “那是不是就意味着佟佳侧福晋小产的事,就是那位动的手了!”

    “我觉得是八成准了,不然你什么时候见主子爷从正院离开是那副模样的!”

    “还真是意外,没想到嫡福晋会是那样阴狠的人。”

    “别瞎说,祸从口出……”

    随着四爷黑着脸离开正院的消息被传开,四爷府那些犄角旮旯的地方就不约而同地传出了‘嫡福晋尔芙面慈心狠’的论调,有些是纯粹喜欢凑热闹、谈八卦,有些则是心机不纯的人安排下的一场舆论抹黑战,反正当尔芙红肿着眼睛出现在穿堂里和各院各房女眷见面的时候,这佟佳氏小产幕后真凶为尔芙的论调,已然成为了府里的主流八卦,几乎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境地。

    当然,作为被议论的当事人,尔芙却是半点都不知道。

    或者该说,她即便是知道这些传言,也没有心思去考虑佟佳氏小产带来的影响了。

    因为白芷是天地会人的惊天猛料,已经让她如同惊弓之鸟般,她没有一刻是能够真正安心思考问题的,脑子里乱糟糟地充斥着从小到大看过的电视剧剧情,仿佛没有被牵扯到天地会这种比较敏感的话题,没人会有什么好下场,虽然四爷说她是旗人,又是亲王福晋,即便是真正证实白娇是天地会人,也不会牵扯到她的头上,但是万一康熙帝不肯放过她呢,万一佟佳氏的族人、乌拉那拉氏的族人趁机落井下石要她的命呢……

    想想她可能会被圈在院子里,无声无息地被病故,如先福晋乌拉那拉氏。

    想想生母卑微,不得不奋发图强,却被当做磨刀石般对待的老八。

    如果一旦白娇天地会人的身份被证实,上述人物的悲戚下场就是她和她所生养孩子的前辈榜样了。

    这般生死关头,她还哪有闲心去管府里那些乱七八糟的传言了……

    如果不是怕白娇真是天地会人,又怕她通风报信的行为被其他人注意到,尔芙真想不管不顾地将替她经营产业十余年的白娇赶走,彻彻底底地断开和白娇的所有来往,来个不负责任的明哲保身。

    当然,她也只是想想。

    因为她相信四爷相信她和天地会没有关联,但是她更相信她如果敢在这个时候给白娇通风报信,那么不论白娇是否是天地会人,她一定会被四爷大义灭亲。

    就在尔芙神游天外的时候,下首看腻尔芙如调色板般颜色变换不停面孔的妾室荿格格小心翼翼地陪着笑脸,轻声建议道:“福晋,妾身瞧着你气色不大好,可是昨个儿没有休息好,要不要让人请太医过来给您瞧瞧!”

    “啊!”猛然被唤醒的尔芙很是茫然地应了个声,随即摇了摇头,捏着微微发胀的眉心,叹气说道,“不必麻烦了,我一会儿回房里躺会儿就好,你们要是没什么事就也早些散了吧,回去约束好底下人的嘴儿,别让那些不着边际的闲话传来传去的,咱们府里不养长舌妇。”说完,她没好脸色地环视着下首那些满脸都是看好戏想法的众女,丢下一记冷冽的眼刀,淡定地转身回后面去休息了。

    别以为她没闲心去注意外面的传言,便真的不知道外面那些传言的出处了。

    这些出身包衣世家的宫女奴婢,最是嘴严,佟佳氏小产的事儿,牵扯着她这位嫡福晋和佟佳侧福晋两尊大佛,那些八卦传闲话的宫女得多大胆子,敢把这样的事情挂在嘴上,还传扬得阖府尽知,这背后要是没有人推波助澜,那才真是见了鬼呢!

    而她之所以装作不知,没有让毓秀姑姑端出家法规矩去打压这些传言,无非是想要利用这些传言去掩盖白芷被抓的真正原因。

    两害相权,取其轻,只要不傻就该懂得如何选择。

    事实证明,四爷好像也有这样的想法,不但没有命人去约束底下宫婢仆从的言行,反而还让张保放出些许似是而非的消息,反正不到三天时间,那些到处传闲话的宫女就将尔芙如何残害佟佳氏和佟佳氏腹中胎儿的事,编成了一出严丝合缝的大戏,连她是如何吩咐近身侍婢去下手的对话,也编得像模像样的,如果不是她知道自个儿没有梦游的毛病,连尔芙这个当事人都开始怀疑自个儿是不是某天没睡着梦游的时候,吩咐白芷和水袖她们去暗害佟佳氏了。

    不过这样也好,起码一直到尔芙被德妃娘娘传进宫去,也没有任何人注意到白芷被抓的真相,反倒是让四爷彻彻底底地查明了白娇和白芷之间的关系,证明了白娇和天地会毫无关系,也让他顺利拔出了天地会在京城的一个秘密联络点,抓到了一批天地会的逆贼,在康熙帝跟前,刷足存在感。

    “这事到现在就算是告一段落了,以后也不会再跳出来翻后账,你该放心了吧!”在乾清宫陪康熙帝下了小半天棋的四爷接上到永和宫给德妃娘娘请安的尔芙,瞧着身边明显精神大振、气色好转的小妮子,笑着打趣道。

    “我根本就没有担心过,我是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尔芙仰着傲娇脸道。

    “是是是,整夜整夜揪着爷自白的人不是你。”四爷故意揭短道。

    被人当众揭短打脸,尔芙的脸上微红,她有些心虚地挪开四爷揶揄的眼神,揪着大襟垂下的羊脂玉雕并蒂海棠佩的素白色璎珞流苏,故意转移话题地说起了府里的事情,却忘记了这里是深宫大内,处处都藏着其他人的耳目眼线,一不留神就泄露了一个府里的小秘密,“这佟佳氏小产的苦肉计,咱们是不是该让她落幕了!”

    “呵呵,那等冷心冷肺的人,合该是要好好收拾一番了。”

    其实佟佳氏这胎儿一直还算安稳,不过不知是否是佟佳氏孕中忧思太过的原因,还是李氏对她用药留下的后患,本来已经度过头三个月危险期的她,突然就有了胎像不稳的迹象,她又不想让府里本来伺候的胡太医和梁太医插手她保胎这件事,怕尔芙和其他女人趁机暗害,便鬼使神差地用起了霍嬷嬷给她找的秘方,结果不但没能保住胎儿,还让胎儿胎死腹中,她不愿意承担孕育死胎的不吉说法,便想着借机将这个黑锅丢到其他人头上,而尔芙无疑是她选择的替罪羊的最佳人选,又恰好尔芙那天请了她们众女去后花园里游玩,便有了后面那出她自导自演的大戏。

    而水袖就是佟佳氏用来栽赃尔芙的后手。

    尔芙不知道,水袖这个看起来背景清白的小宫女,本就是佟佳氏一族特地扶持的内务府包衣势力一脉的孤女,她看似和所有人都是敬而远之、很是安分,骨子里却是有着大野心的,她不但擅长女红刺绣,更精通厨艺,一手抚琴的本事,更是如同天籁,她本想着安安分分地等到包蕾绽放的那天,趁着尔芙年老色衰,正是她艳丽夺目的时候,必然可以顺利成为尔芙固宠的帮手,所以她一直都表现得格外恭敬尔芙,只可惜她的这番算计都还没有付诸行动,便等来了佟佳侧福晋的一纸密令。

    佟佳氏掐着水袖的把柄,水袖不敢不遵佟佳氏的指令,却也并不甘心,但是佟佳氏也保证不会让这件事伤害到水袖,甚至还答应她,以后有合适的机会,定然安排她为四爷侍寝,成全她心里头的那点小期许,扶她坐稳府中格格的位置,她这才一股脑地投向了佟佳氏的阵营。

    水袖,这丫头就注定是个悲剧。

    她没想到她辛苦熬过了张保等人的严刑逼问,甚至还丢出了白芷是天地会人的这则惊天大猛料,正当她打算装作熬刑不过,借机将此事扣在尔芙头上的时候,她妆匣最底层的一对不起眼的青玉耳坠,竟然将她背后有人支使的秘密给暴露了出来。

    那是一对以素银雕柳叶为底的青玉耳坠,耳坠的玉质普通,雕工更是寻常,不过是她一次给佟佳氏那边传信的时候,佟佳氏随手赏下来的小玩意儿,她见这耳坠子并无任何出彩的地方,也没有留下什么特别的印记,所以也没有将这玩意儿放在心上,她却没想到这对青玉耳坠子是由一只被佟佳侧福晋偶然打碎的手镯改制的,被银托遮盖住的顶端位置上,有一枚小米粒大小的微雕记号。

    最巧合的就是这镯子,正是四爷在佟佳侧福晋入府后,赏给她的一件小礼物。

    张保在偶然间发现了耳坠子上的细微印记后,很快就找到了这枚细微印记的出处,他连蒙带唬地一炸,心理素质还不够过关的水袖就招供了,佟佳氏为了拉拢她,不但许诺会抬她做府里的格格,还送给了她一处在城北的铺面和大笔银钱,而她当初自作聪明留下作为把柄要要挟佟佳氏的密信和信物玉佩,便直接成为了佟佳氏自导自演苦肉计的铁证。

    反倒是佟佳氏辛苦倒了几次手,特地安排人在外采买的那些造办处出品的私活,想要栽赃给尔芙的一些后手,连发挥作用的机会都没有,直接就落空了。

    最最重要的就是因为有水袖自作聪明爆出来的惊天猛料做遮掩,连佟佳氏都以为她的算计已经成功,这会儿已经安安稳稳地调理身子,以备再次承宠有孕了,根本没想到等待她的会是四爷安排人送过去的一碗绝子汤。

    当黑乎乎的绝子汤被送到东小院的时候,她整个人都懵了,叫屈叫冤,哭天抹泪,但是负责来给她送药的苏培盛,却是根本就不吃这套,直接就命人将药硬灌下去,还吩咐她要保守秘密,因为四爷不想宫里的康熙帝和德妃娘娘,乃至于佟佳皇后的娘家再往府里送新人了。

    而作为她保守秘密的好处,那就是她仍然是府里养尊处优的侧福晋。

    瘫软在地上的佟佳氏,那双毫无血色的手,死死揪着绣满福禄自来的外袍衣襟,自嘲地笑着,抬眸望着堂屋里那堆用来掩人耳目的赏赐,最后无声无息地伏在冰冷坚硬的青玉地砖上,绝望地哭了。

    她输了,而且输得彻彻底底。

    一个终生不能有孕的侧福晋,即便是有着尊荣优渥的生活,又能如何,但是她却不能拒绝,因为她的亲人、她被流放到边疆受苦的父母兄弟,还需要她想办法去搭救,如果她选择和四爷拼个鱼死网破,鱼死是一定的,网破却是根本不可能的,所以她连哭都要独自躲在房间里,连她最亲近的奶嬷嬷霍嬷嬷都不能告诉,这份苦、这份悲凉,足以将一个人都压垮淹没……

    不知过去多久,浑身冰冷的佟佳氏从地上爬了起来,颤抖着来到了妆台前。

    她瞧着铜镜里脸色惨白的自个儿,努力地扯了扯嘴角儿笑了,她就着洗手架上摆着的铜盆里仅存的些许凉水,沾湿了被扯得发皱的帕子,仔仔细细地擦去嘴角的药渍和脸上的泪痕,又用胭脂掩藏好脸上的惨白无血,理了理散乱的发鬓,扶正了发间摇摇欲坠的赤金镶宝坠攒珠步摇,重新回到了堂屋,叫了在外候着的一众宫婢仆从进来,冷声吩咐道:“府中谣言不止,我管不了,不过我希望我身边的人都能管好自个儿的嘴儿,别出去乱说胡说,福晋宽厚仁和,性格温婉贤淑,待我更是如同胞姐妹,我此番不知被何人算计,我定会求了四爷继续详查,在没有调查清楚此事真相前,却也不愿意被外面那些谣言所扰,无端坏了我和福晋之间的姐妹情分,所以以后谁要是再敢在我跟前搬弄是非,我决不轻饶。”

    说完,她点了两个曾经在她跟前说过尔芙是非的小宫女,命人锁好,直接送去管事嬷嬷那边儿处置,又命霍嬷嬷将四爷送过来的那些礼物都登记造册地锁进库房,这才借口身体不适,转身回到内室里去舔舐伤口了。

第1901章

    当然,她们这些曾经连吃饱都是种奢望的人,倒是并不挑剔,也觉得很是满足。

    但是人不是咸鱼,没有谁能乐安天命,即便是那些坐在街边靠乞讨为生的乞丐,也会想要吃些好的,何况了忙活了一上午的粗使婢仆和大力婆子,有了大厨房精心准备的席面垫底,这些人干活就更有动力了,劲头也就更足了,还不到太阳落山,这听雨斋里里外外就已经被收拾得齐齐整整了。

    虽说还有些零零碎碎的小东西,需要以后慢慢归置,但是大面上的东西,却已经是样样俱全,西次间那面好似一堵墙般大小的书架上,已然摆满了各类书籍和装饰用的古董花瓶,房间里里外外空落落的落地罩上,也纷纷挂起了颜色清丽淡雅的轻纱帷幔,连不起眼的耳房里,藤架和竹椅,也都已经摆到了该摆的位置上。

    在正院用过晚膳的小七,在得到孙嬷嬷回禀后,便急急忙忙地跑到了听雨斋来,尔芙自然也一块跟了过来,她并没有让小七就这样稀里糊涂地住下,而是领着小七如同巡视领地似的里里外外都检查一番,又安排早就已经候着的胡太医和梁太医二人细细检查,免得有乱七八糟的东西混到听雨斋里头来,坏了小七的身子。

    有茉雅琦和弘晖的前车之鉴摆在眼前,容不得尔芙不仔细些。

    事实证明,她这般看似画蛇添足的做法,也并非就没有半点收获。

    虽说小七就是个一份嫁妆就能送出门的格格,牵扯不到四爷府分产等大事里,那些迎合讨好四爷和尔芙的妾室都该捧着小七这位名为庶出、实则嫡出的格格,却不妨碍有些人就是喜欢迁怒和欺软怕硬,所以自然而然就有人将手伸到了小七这个还未成年的小格格房间里来了,妄图早早就给小七留下宫寒的毛病……

    不管这些人打的是什么主意,反正尔芙瞧见这些从房间角落那些不起眼的物件里,一样一样找出来的腌臜东西,真真是气得头顶升烟。

    如果不是她存了份小心,等到小七真出事了,她还不得活活后悔死。

    “真舍得下本钱!”尔芙气极反笑,低声嘟哝着,便让诗兰将这些东西统统打包,收到了一个密封甚好的厚重箱笼里,打算等晚上见到四爷就好好告告状,让四爷好好看看他后院这些女人的真面目,免得四爷还以为他那些妾室都是什么良善温婉的好人,被那些女人一同枕头风吹得敌视她这个嫡福晋,最后一不留神地就栽了跟头。

    曾经乌拉那拉氏如何倒台,还不是众人其利断金,各种放大乌拉那拉氏的缺点和狠辣手段,让四爷发自内心地仇视对他子嗣动手的乌拉那拉氏,不然四爷也不可能那么干脆利落地除掉乌拉那拉氏,他还没心狠到如此忘情绝义,那乌拉那拉氏纵然有千般过错和万般不对,却到底是和四爷结发多年的嫡妻,并为他生养子嗣,即便是他恨,却也不一定就非要和乌拉那拉氏走上生死离别的路,哪怕是冲着他们共同孕育了弘晖这个孩子这点牵绊……

    即便是在四爷心目中如她这般纯良的尔芙,当初也曾给四爷吹过枕头风。

    “今个儿,孙嬷嬷也前前后后跑一天了,快些回去休息吧。”尔芙暂且按下心里乱七八糟的思绪和感慨,嘴角扬起浅笑,示意诗兰将早就准备好的赏钱送上,满脸体恤的笑着说道。

    孙嬷嬷推辞两句,便也就顺坡下驴地退出了上房。

    说句实话,当她瞧见那一样样从犄角旮旯里找出来的腌臜东西,连孙嬷嬷这样曾经在宫里打滚过的经年老人儿,也华丽丽地出了一身冷汗,她是真没有想到这四爷府的后院比康熙帝的深宫内帷还要更乱套,这得亏是发现早,要是让小七格格长时间待在这样的房间里,那后半辈子就算是彻底毁了。

    即便是在思想更开放的现代,一个女人不能生产,也是会被人耻笑和说嘴的,何况是在礼教森严的现在,哪怕小七格格出身四爷府,有着新帝阿玛做靠山,却也难免有直不起腰的时候,就算明面上没人敢为难她,私底下的事情,谁又能说得准呢,更何况,这清朝格格都是要嫁到蒙古草原的,到时候就算有雍正帝给小七做靠山,这远隔千山万水的,四爷想要护佑小七,也是千难万难了。

    正是有着这样的想法,孙嬷嬷也是恨得半死。

    谁让她注定是要陪着小七远走草原的奶嬷嬷和管事嬷嬷,小七能不能过得风光,自然而然也关系着她的晚年安康,人就没有不自私的,孙嬷嬷也毫不例外,一旦自个儿的利益受损,那便是再敦厚仁和的好性子,也会变身霸王龙、炸药桶。

    不过尔芙却是不知道孙嬷嬷心里的想法,她现在全部的注意力都已经放在安慰小七身上了,毕竟小七就是再聪明、再早慧,这到底年纪摆在哪里,哪里经过这样大的阵仗呢,偏偏她又很聪明,寻常糊弄小孩子的手段,根本瞒不住眼力见超群的小七,所以这种不该被小七知道的事情就毫无意外地被小七知晓了,可怜没什么安慰人经验的尔芙,干巴巴地说着车轱辘话,急得眼圈都红了。

    最后还是诗兰和玉洁会说话,在旁边帮忙打着圆场,应付过去了这场为难事。

    “让赵德柱彻底调查这些腌臜东西是怎么混到府里头来的!”走出听雨斋,尔芙脸上的笑容就再也维持不住了,她满脸苦闷地拧着眉头,冷声吩咐道。

    诗兰等人知道尔芙心情不好,也不敢多说闲话,应了句是就忙安排快腿的小太监去通知赵德柱了,至于那箱从听雨斋抬出来装满各种腌臜东西的箱子,则后一步由玉洁盯着,直接送到了赵德柱房里,全程未经其他人手,只有胡太医配合着细细检查,确定那些对女子不好的药物的出处来历,还有秦嬷嬷这位掌管公中库房多年的老嬷嬷检看各类物件的来历……

    不过这听雨斋里有问题的各类摆件,有些是直接从公中库房抬过去的,有些是四爷送的礼物,有些则是从尔芙的私库挑出来的精品,更有一些是尔芙还是侧福晋的时候给小七的,来源广,年头久,一时半会的,还真是很难查清楚,所以直到四爷拖着满身疲惫来到正院的时候,也没有调查出个子丑寅卯来。

    又气又急的尔芙不等四爷换下身上的外袍,便已经竹筒倒豆子地将小七院里发生的事情说了出来,更是让诗兰将几样比较有象征性的腌臜东西给搬了出来,满脸委屈地求着四爷做主。

    事关自个儿娇宠多年的格格,还有尔芙在旁边扮委屈,四爷也是气得不轻,不过他到底比尔芙要冷静些,他淡定地扶起难得给他屈膝行礼的尔芙,一边拧着帕子给尔芙擦拭眼角的泪水,一边温声安抚道:“没事,你别着急,这事有爷给你做主呢,甭管是谁做的,爷都不会放过她们!”

    “我就知道爷不会不管我们娘俩的。”得到四爷承诺的尔芙抽泣着点头道。

    “好了,别哭了,你也不怕其他人瞧见了笑话你,小七这件事,爷会让张保和陈福帮着你一块调查,保管不会让小七白白受委屈。”四爷长臂一揽,将尔芙揽入怀中,接茬说道。

    “嗯,其实我就是奇怪那些公中库房送过去的东西,那都是内务府直接拨过来的,怎么还会有腌臜东西混进去,该不会是内务府那边儿……所以我打算抽空让胡太医和梁太医将公中库房里的所有东西都检查一遍,也免得其他人再受这样的暗害。”其实等着四爷过来的这段时间,尔芙也算是渐渐冷静下来,这番故作坚强的委屈做派,亦是她对着镜子练习好久,这才摆出来的表情,现在见四爷已经许下承诺,她也就将自个儿心里的一点小怀疑说了出来。

    之前她翻看着秦嬷嬷送过来的检查结果,发现竟然有一尊三足落地镂雕云蝠纹的珐琅彩香炉是有夹层的,而这对女子不好的药材就藏在夹层里,一旦香炉加热,这些药材就会结合着各种香料挥发出来,如果不是特别检验,绝对没有发现的可能。

    这样精妙的做法,不是尔芙小看四爷府后院的这些女人,没人会将这样一尊足以毁掉女人未来的香炉送到一个注定要嫁出去的格格房里。

    而这种东西会出现在小七的房里,只能说明这东西出现在府里是个意外。

    显然,尔芙将手里这单子递给四爷以后,四爷打眼一看就也联想到了这一点,不过他不喜欢将朝堂上的大事带到后院来,也不想尔芙为此烦心、忧心,所以他随便扯了个借口就将这事折过去了,但是尔芙和四爷相伴十余载,即便是不擅长察言观色,却也发现了四爷眼底闪烁着的幽幽冷光。

    “事情已经发生,咱们就是再着急,也得等着下面的人调查。

    不过你还是要多过问几句,那些人才知道你是惦记着小七的,也就不敢怠慢了!”眼见着四爷发散思维地不知想到哪里去了,整个人都沉默了,尔芙又不得不耐着性子劝说两句,谁让四爷的心思太重,这样的人做事认真尽责,却很容易钻进牛角尖,为了四爷的身体健康和心情愉快,她不得不做一次解语花了。

    可惜,尔芙显然没有点亮解语花的技能点。

    她也不知道是不是自个儿说错了什么,反正她越说越劝,四爷的脸色就越是难看,渐渐的,四爷的眉头就拧成了一团,最后更是不顾尔芙阻拦地直接回前院去了,再过不久,尔芙就得到前院小太监传来的消息,说是四爷领着苏培盛和一众护卫去找掌管宗人府的宗人令叙旧去了。

    “真烦,真烦……

    这位爷是怎么想的,大半夜地往宗人令的府里跑,他怎么就不怕犯了宫里那两位爷的忌讳。”得到这消息的尔芙并不是那么高兴,她即便是希望四爷将这件事放在心上,却也不希望四爷表现得如此急切,天知道四爷的一举一动有多少人盯着,这历来皇子和宗亲多走动都是很容易引起太多误会的事情,现在也就是亏得四爷已经成为康熙帝属意的继承人,不然……想想都是一件会成为诸多皇子攻讦四爷的事儿。

    不过现在四爷已经出府,便是尔芙想要阻拦,也是无能为力了,折腾了一整天的她也是很累的,又哭了一场,虽说并非是真哭,但是眼泪却是实打实流出来的,也会消耗体力,她有些无力地瘫坐在罗汉床上,接过诗兰递上的热茶抿了口,交代守门婆子给四爷留好门,简单洗漱一番,她就直接回到内室里休息了。

    入夜,尔芙也不知道自个儿睡了多久,隐约地感觉身边多了一个人,她强打精神地睁开了惺忪的睡眼,正好瞧见四爷等着一双亮晶晶如黑曜石般的眸子瞧着自个儿,登时就精神了,她轻咳两声,清了清嗓子,低声问道:“我听说你去裕亲王府上了,可是你发现什么事情了?”

    “只是过去叙叙旧,保泰早前就曾经下过请帖给爷。”四爷很是敷衍的答道。

    “呵呵,爷,你还真是有闲心呢!”尔芙很是不满地翻了个白眼儿,打着哈欠,低声嘲讽道,压根不相信四爷的说词,也不怪她会如此,实在是四爷这假话太假,三岁小孩都不可能相信,因为这些位高权重的大人物就没有这般不顾礼节,突然登门拜访的,除非是突然有很紧急的大事发生。

    四爷也知道这话瞒不过尔芙,却也不想将他突然拜访保泰府邸的真实原因说出来,他很是爽朗的笑了笑,按下要翻身坐起来的尔芙,胳膊腿儿齐上阵,直接就将尔芙紧紧地锁在了怀里,同时轻轻在尔芙的额头上落下一吻,低声道:“爷不想骗你,但是这事却也不方便告诉你,你就别问了!”

    说完,他就好似很困地用被子将自个儿和尔芙裹好,闭起了眼睛。

第1902章

    正在尔芙犹豫着要不要拒绝的时候,四爷指着尔芙的身后,笑着说道:“这些都是什么东西,瞧着东一摞、西一摞的,摆在这里都快有小半年工夫了吧,一直都没有问你,今个儿正好有空,那就和爷好好说说这些吧!”

    尔芙闻言,有些懵地回头瞧去。

    罗汉床和窗户之间有一张黑漆的长条几案,本来上面摆着一对青玉双耳花瓶,有宫女时时更换新鲜的花枝妆点房间,不过因为尔芙经常会让奶嬷嬷带着小米团过来上房玩,尔芙见小米团经常探身去抓花瓶里的花枝,她怕米团贪玩,弄碎花瓶,扎伤了自个儿,便让人将长条几案上的花瓶撤了下去,只留了一条光秃秃的黑漆长几在那里,经常放些随手要用的小玩意儿。

    而四爷指着的就是那一摞摞放在黑漆长几上落灰的册子。

    这些册子是一摞摞和账本有几分相似的记档,记录的是四爷在外的所有产业,包括在京中和各地置办的土地、铺面,还有随驾出巡时候置办下的别院,尔芙让账房管事忙活二十余日整理出来,本来是想着能不能通过土地置换,将一些比邻的零散土地都连成片,或者是将那些租赁出去的铺面变卖,另选择合适的旺街闹市购买几处比较大的铺面,最重要的就是她还想把那些四爷几年都可能不会过去住的别院都卖出去。

    其实用现代话说,也就是整合资源。

    那些土地、铺面还好说,不管怎么样,或多或少,都有一份出息送到府里来,四爷那些家当里,最让尔芙觉得无奈的就是那些分布各地的别院了。

    这些别院有当初四爷随圣驾出巡时候购置下的,更多则是犯官罪产被罚没归公,又从康熙帝手里赏下来的,大小不一,大的有内藏曲径回廊、假山流水的六进大宅,小的有四四方方能住下一家五六口人的小四合院,如果都租赁出去,也是一笔不小的收入,但是也不知道什么原因所致,这些别院就那么空摆在那里,府里不但要额外房屋修缮的费用,还要将那些在别院当差的婢仆都养起来,一年四季的衣裳、月钱,日日的吃喝嚼用,这一笔笔费用叠加起来,绝对不是个小数目。

    以前这些开销都是从前院账房走的,不经后院的公中账本,尔芙不知道,也没有关心过这事,也没有想过府里还有这种纯粹浪费银子养着的摆设在外面,她突然想要清查府里在各地的产业,前院的账房管事亦是个耿直的,一股脑的,将这些纯粹浪费银子当摆设的别院都报到尔芙这边来了,她整个人都崩溃了好伐!

    四爷何等勤俭,怎么允许这么败家的行为……

    她一边清点府里在各地的产业,一边琢磨着这些空置许久的别院,偏偏她自个儿后院这摊事不少,很难抽出时间和前院那些账房商量细则,也不想让这些事分四爷心,一来二去,这些册子就成了她东次间里的一道风景线了,她差点都要忘记将这些册子整理出来的目的了。

    今个儿,难得四爷主动提起,正是个和四爷商量的好机会,所以……

    尔芙笑着指了指其中一摞,柔声说道:“你不说,其实我也是想找机会和你说说这些事儿,这一摞的册子记录的都是你这位雍王爷在各地的别院,其中单说苏杭二州,便有你雍王爷的别院六处,那些小的,咱们就不说了,只说前任苏州织造斥巨资修建的拿出占地超过百亩的景观园林,里面有太湖石堆砌的假山、有汉白玉雕的石拱桥、更有一栋栋美轮美奂的亭台楼阙,但是你知道府里每年要拨过去多少银两修缮么,咱们是不是得好好商量商量这些空置许久的别院庄园都该如何处置了!”

    “这个……爷还真没有注意过!”四爷有些尴尬地拿过一本翻了翻,低头道。

    这就是传说中的低调炫耀吧,一处占地超百亩的景致园林,竟然会被四爷丢到脑后去不当回事,果然这些含着金汤匙出生的皇族子嗣,便是再勤俭节省,也做不到寻常百姓那般锱铢必较,尔芙有些无语地指着册子上一个蓝湛湛的数字,咬牙道:“单单是我说的那处园林,每年就要拨过去近七千两银子维护、修缮。”

    七千两银子,意味着什么……

    在这个时代,那些殷实人家,十来口人,一个月吃喝嚼用,也不过二两银子。

    “要花这么多银子,怎么从未听账房提起过,爷要是早知道这园子这么费银子,当初太子找爷要这处园子的时候,爷就直接送给他好了!”四爷显然也被这个数字给惊着了,他翻看着那一笔笔记录详细的保养费用,颇有些后悔意味的摇头道。

    “呵呵……”对于四爷这种反应,尔芙只剩下几声苦笑了。

    四爷府账房的工作是什么,他们既不负责赚钱,也不负责花钱,他们甚至都不管银子,只要将一张张有傅鼐签字画押、或者是四爷钤印的条子登记造册就是,再就是负责将府里来客送上的一张张礼单,重新抄录,一份送到傅鼐那儿,作为答礼的参考,一份交给四爷跟前的苏培盛,再由苏培盛甄选过转给四爷,一份则是送到专门的管库公公手里,说白了,他们根本就没有机会和四爷面对面的说话,哪里可能会提醒四爷这府里每月还有这样一笔数额庞大的开支。

    这也得亏四爷的家底还算是丰厚,外面赚钱的产业也不少,不然四爷府早就空了!

    “这些别院,我觉得留下几处能常来常往的别院外,其他的还是早些处理了吧!”好在尔芙也没指望四爷能知道这事,不然就照着四爷那性子,早就将这些费银子的摆设处理了,所以她仅仅是翻翻白眼,表示下自个儿的无奈,便直接提出了自个儿的想法,变卖、变卖、再变卖……

    四爷并没有急着答应,而是认真地将这些册子都搬到身前儿,细细翻看一遍,又着重挑出几本来,这才将其余那些册子推到尔芙面前,重重地点点头道:“这些别院都是爷从来没有去过的别院,估计以后也不会去,放在那里,也是浪费,你安排人卖了吧,换了银子,直接留在后院的公中,你看着是要再买铺子置产,还是就近买田,一切随你安排。”说完,他还不忘扯过长几上放着的笔墨,自个儿研墨、自个儿铺纸,写了张条子,在落款处留下钤印,交给苏培盛去前院账房那边入账。

    “那剩下那些呢?”尔芙笑着将这些册子收到旁边放好,指指四爷跟前的那一小堆册子,追问道。

    “这些……都是些不甚起眼的小院子,最大的不过是两进院子,又都是在京里的,爷是想留着赏人用,你也知道爷不喜那些徇私舞弊、贪赃枉法的贪官污吏,这手下都是些靠俸禄过日子的穷官儿,要是外放为官还好,前衙后居,一家老小,总归能有个地方住,但是像李卫那样的被召回来的京官,他是有你送给玉清的陪嫁宅子住,但是还有好些都要赁房子过日子呢。”四爷闻言,抬手将这些册子往身前揽了揽,稍显尴尬的解释道,毕竟他这样说自个儿手下都是些奉公廉洁的好官儿,很有些自卖自夸的意思呢!

    不过尔芙倒不这么想,她反而是满脸钦佩的点了点头,而且又挑了几本册子出来,放在了四爷跟前那堆册子的最上面,这是几处在京里的三进院落,和那些空着的别院不同,一直都是租赁出去赚银子的,所以四爷并没有阻止尔芙将这些卖出去,更不好意思截留下来赏人,因为在他看来,这些东西交到尔芙手里就是归了后院公中的一部分,也就是归了尔芙的东西,虽然他很想将这些院子留下来,但是他实在不好意思和一个女人争东西,所以……他也就只能忍了,但是尔芙也并不是个死要银子的性格,她只是不愿意瞧着那些空院子摆在那里浪费银子而已,要是将这些院子送给那些廉洁奉公的好官,她还是很乐意的。

    清朝各级官员的俸禄不高,而且康熙朝的时候,还没有养廉银这种东西,一个七品知县的年俸不过四十五两,另有禄米四十五斛,如果放在寻常百姓人家,那绝对是富足得不能再富足的生活,但是一个知县不单单是要养自己一家数口人,最起码还要养四个轿夫和一位师爷,一位师爷就足以分去知县一半的年俸,这还得说是不要找太好、太知名的师爷,再说后院里,也要置办两个小丫鬟干活儿跑腿,书房也要有常随小厮跟着,这里里外外就是十来口子人,谁能不吃饭、谁能不穿衣,所以俸禄是根本不够花的,这也就是为什么历史上那位廉吏于成龙就能吃得起青菜豆腐的原因了。

    十年寒窗苦读,一朝金榜题名,最后还是过得一贫如洗,很少有人能忍得住不贪,不是每个人都有兴邦安民的远大志向,也不是每个人做官就为了贪赃枉法,实在是有些时候的无奈和不得已,所以将房子院落送给这样能守住本心的好官儿,尔芙是心甘情愿的,而且她也愿意给这些人提供房子、银子,只要他们能一直为百姓谋福祉就好。

    俗话说:穷则独善其人、富则达济天下。

    在尔芙看来,她现在就属于富人那堆儿里的,而且还是身居高位,既然如此,既然有这个能力,她肯定希望给那些生活贫苦、却仍然坚持为百姓谋的好官儿提供一些自个儿能提供给他们的便利了。

    这点上,其实尔芙还是有着一颗赤子心的。

    她并没有将心里这些想法告诉四爷,只是笑笑,柔声说道:“这些院子都在城墙边儿上,卖也卖不上银两,一块交给你去赏人吧,虽然位置有些偏僻了些,但是到底是正儿八经的三进院,稍后我再安排人去好好收拾收拾,置办些比较体面的家具,保管你拿出去赏人不会丢脸的。”说完,她还俏皮的吐吐舌头,好似担心四爷还回来似的,忙将手边儿摊在茶桌上的册子都收拾了起来,转头拿过另外一摞更高些的册子。

    这是一摞记录府里在各地良田、山林、茶园等产业的册子。

    其实四爷府在京城周边的田产并不多,有的几处都是康熙帝赏下来的,而且这种天子脚下,也不容易购置下大片土地,谁不希望自个儿的产业就在自个儿的家门口呢,早在四爷之前就封王的太子、大阿哥和三阿哥就不说了,还有那些老牌的满洲贵族和宗亲显贵,连带着满洲八旗最初入关时候,那种跑马圈地的疯狂举动,早就把这京城周边成片的土地给买光了。

    四爷也不愿意往太远的地方买田置产,基本上都在直隶省境内购置的,承德、宣化、遵化几处,连带着保定府那边儿,另外就是在南边置办的茶园,这种成片的田产,有田庄庄头负责,尔芙并不打算来回折腾,庄头都是老人儿,也懂规矩,该交到府里的出息不少,也没有出现盘剥佃户的现象,所以她是这些田产能够一直留在府里的。

    她这次想要置换的土地就是京城周边的那些零散分布的田产,别看这些田产很少有能连成块的,但是零零散散,东一块、西一块的,倒是也有二三百亩之多,一直分别交给京城几处田庄庄头负责收租,与庄上出息一块送到府里,这里面最大的问题就是收租艰难,倒并非是所有佃户都故意拖欠佃租,有老实本分的佃户,每年早早就将佃租送到近便的庄上,自然而然就有那种喜欢偷奸耍滑的,都说民不与官斗,但是这些人知道佃租的土地是四爷这位皇子亲王的,反倒有一种光脚不怕穿鞋的诡异感觉,拖欠佃租,简直是不要太方便了。

    与其每年都要听那些庄头抱委屈、发牢骚,还不如将这些零散土地都卖出去……

第1903章

    在场的医士都是响当当的医术圣手,只是打眼一瞧就能分辨出是好是坏,反倒是替吴嬷嬷诊脉这事,耽搁了太多时间,因为是一点点浸染的慢性中du,初期脉象不显,又有外伤发炎等症状在其中搅合,几位医士要不是先看过药方,还真是感觉不到其中的端倪。

    她们没有装傻充愣的去问这包粉末到底是何物,更没有问小太监背后的主子是谁,仅仅是让小太监去转告他的主子要守信用,便直接离开了树荫后,径自往针线房去给乌拉那拉媚儿取新衣了。

    直到走出后花园,雨桠才沉不住气的问道:“姐姐,咱们为何不找家里求助呢?”

    雨桐回顾四周,见周围无人注意到这里,她这才拉着雨桠往路边紧走两步,压低声音的解释道:“你糊涂,难道你不知道戕害宗室血脉是要抄家灭族的重罪!

    如果咱们和家里联络,一旦事发,咱们吴家还有什么脸面在内务府立足呢!

    如果不牵扯到家里,除掉小格格也好,没能除掉小格格也罢,要是咱们被抓住,咱们还可以说是不甘心乌拉那拉媚儿这样一个连最起码的礼义廉耻都不懂的女人对咱们二人颐指气使、作威作福,仅仅是因为一时想不通,这才会做出这样的事儿,起码能保住咱们吴家在内务府里的地位和差事,咱们的父母兄弟还能活,这点事儿,你总是要明白的。”

    说到这里,雨桐的脸上闪过几分无奈和苦闷,满脸沉重的叹了口气。

    她是真没有想到自个儿苦苦经营,最后落得这样的下场,她比雨桠还明白,她要是真的对小格格下手了,即便能保证自个儿这次不被人揪出来,以后也是落得个受制于人的下场,最可怕的是她不知道这个在背后胁迫自个儿和雨桠的人是谁,一个这样躲在重重黑幕后的黑手控制着自个儿,还不如早早死了干净呢!

    是的,因为抓不到背后胁迫自个儿的人半点线索,雨桐犹豫几天,动了死的念头。

    她虽然不想要走到这一步,却不愿意让整个家族都陪着自个儿落入困境,她想要牺牲自个儿和雨桠的性命,最终揭露出自个儿和雨桠被人胁迫的事实,让自个儿的家族能够脱身,但是她不知道雨桠是什么想法,所以她并没有忙着将这些话告诉雨桠,只是让雨桠不要害怕,更不必紧张,这日子该怎么过就怎么过,一切都有她这个姐姐在前面挡着呢!

    从小一起长大,一起读书,一起进府伺候,雨桐和雨桠就算是曾经闹过别扭、也都有过自个儿的小算计,但是在这种要命的节骨眼儿上,她们是可以互相信任的,所以雨桐这么说了,雨桠也没有再多说,只是脸色还是有些不好看,点着唇脂的点点朱唇,紧紧得抿成一条线,去针线房取过新衣裳,往常最爱去的莲池边儿也不去了,直接就回到了飘雪苑。

    飘雪苑里,乌拉那拉媚儿已经不如原本那般信任雨桐和雨桠两姐妹。

    只不过双方还没有彻底撕破脸,乌拉那拉媚儿还是笑吟吟地管雨桐和雨桠二人叫妹妹,雨桐和雨桠两姐妹也是亲亲热热地管她叫姐姐,笑嘻嘻如同献宝似的将从针线房取来的两套新衣递到乌拉那拉媚儿跟前,异口同声的催促着乌拉那拉媚儿快去试穿新衣。

    “真是拗不过你们俩姐妹,好好好,我去试试。”乌拉那拉媚儿抬手摩挲着柔顺如水的云锦旗装,摩挲着领口的精致盘扣和绣活儿,似是拗不过,却难掩喜色地点了点头道。

    她走到屏风的另一侧去试穿新衣裳时,却也没有忘记吩咐奶嬷嬷将小格格抱下去。

    “哎呀,小格格好可爱呢!”瞧着奶嬷嬷抱着小格格往外走,雨桐好似才注意到小格格也在房里似的,笑嘻嘻地挡在奶嬷嬷跟前,伸手摸着小格格嫩呼呼的脸颊,扭头对着屏风一侧的乌拉那拉媚儿高声说道。

    “下次四爷过来,你就多过来走动走动。”乌拉那拉媚儿笑着应道。

    “算了吧,和姐姐说句实话,要不是家里非要我们姐妹入府,爹娘哭着求着,我真是不愿意来这种大宅门里。

    你也知道我家阿玛是内务府里管茶叶采买的,这差事看着不起眼,却是个肥差,我和雨桠在家里过的日子,真不比那些名门望族府里的大小姐差,虽然不能买奴婢进府伺候,却有不少帮佣下人伺候,吃的喝的,更是上讲究,绫罗绸缎,更是穿腻了的东西,但是一进了这四爷府,我们是地位低下的包衣宫女,连个正经主子都算不上,身边连个婢女仆从都没有,要不是有姐姐帮衬我们姐妹,连洗洗涮涮这些事儿都要自个儿动手操持……”雨桐闻言,绕过抱着小格格要离开的奶嬷嬷,几步走到屏风旁边儿,半倚着镂空雕琢的六扇落地屏风,颇为感慨的发着牢骚,那模样真有几分兴尽意阑的意味在。

    “别这么说,这日子都是一天天熬过去的,我才进府的时候,还不是和你们一样,都是不起眼的侍妾一个,别说福晋和侧福晋看不上我,便是那些正儿八经秀女出身的格格都用白眼看我,但是你看现在,这日子不也过得好好的么……”乌拉那拉媚儿仿佛从未怀疑过雨桐和雨桠两姐妹是害自个儿早产的人似的,满脸堆笑地绕过屏风,来到雨桐和雨桠的身边,一手拉着雨桐,一手拉着雨桠,并肩齐坐在罗汉床上,柔声安慰道。

    “姐姐,你琴棋书画,无一不精,模样也漂亮,又是正儿八经的八旗贵女,走到今个儿,那是理所当然的事儿,我们是包衣旗出来的宫女一个,哪那么容易就能上位。

    说句不敬的话,宫里的德妃娘娘风光吧,她能走到今个儿,其中吃了多少苦,我们吴家和乌雅氏本来就是一家人,没人比我们姐妹更清楚了,偷偷告诉你一件事,当初佟佳皇后就曾骂德妃娘娘是个洗脚婢……”雨桐整张脸都埋在乌拉那拉媚儿的肩头,带着哭腔的哽咽道。

    说到最后,她似乎意识到自个儿有些话说冒失了,忙擦干净脸上的泪痕,故作轻松的笑着道:“算了,不说这些不高兴的事儿了,平白让姐姐跟着我们着急上火的!”

    雨桠也忙着转移话题,笑呵呵地起身,拉起还坐在罗汉床上的乌拉那拉媚儿,指着她袍摆上如同繁星密布的苏绣碎花,好话不要钱似的连连夸赞着,直说得乌拉那拉媚儿满脸通红,她这才笑着替乌拉那拉媚儿重新梳妆,张罗着一块出去走走。

    乌拉那拉媚儿昨个儿就出了满月,四爷说小格格身体娇弱,便不大肆操办小格格的满月礼,只是阖府女眷和孩子凑在花厅里吃顿饭就算了,乌拉那拉媚儿也是一通大洗,彻底告别了蓬头垢面的日子,所以她听见雨桐和雨桠张罗着一块去外面散步赏景,也是一阵欢喜,倒也没有怀疑二人的用心,点点头就同意了二女的建议,直接坐在妆台前,让二人替自个儿梳妆打扮,漂漂亮亮地走出了飘雪苑。

    “说来就是一个月没出来,但是总觉得过了好长时间,瞧着院落都有些眼生了!”乌拉那拉媚儿的身后跟着近身婢女,两侧是雨桐和雨桠两姐妹伺候着,比起太后娘娘的做派,也不差什么了,她很享受这种被婢仆环绕的感觉,颇有些指点江山味道的指着不远处被清霜覆盖住的正院屋顶,笑着说道。

    “福晋心疼您,早早就免了您的请安礼,您可不有小半年都没往正院走动了!”雨桐瞧瞧乌拉那拉媚儿指着的方向,随口应承道,她并没有说乌拉那拉媚儿早早就自个儿作着被禁足的事儿,反而格外抬举乌拉那拉媚儿的说成了是福晋的体恤,让乌拉那拉媚儿能一直保持着这种特别好的心情,一块往正院那边儿出溜。

    别看这个点儿也不是请安的时辰,但是乌拉那拉媚儿出了月子,能够出院走动了,总是要按照规矩过去给嫡福晋尔芙请个安,雨桐和雨桠不敢拉着乌拉那拉媚儿就这么往后花园里走,乌拉那拉媚儿也不敢不遵着规矩,毕竟自家知道自家事儿,她现在在四爷跟前还是在观察期,一举一动都要格外小心,生怕被谁在四爷跟前告一状,彻底丢了在四爷心里的那点本就不多的情分。

    正院里,尔芙正和几个管事嬷嬷商量着变卖铺面的事儿,听说乌拉那拉媚儿和雨桐、雨桠两姐妹过来请安,先是一怔,随即稍显歉意地对着几位管事嬷嬷笑笑,便让诗兰先领着她们下去了,等几位管事嬷嬷下去了,又让诗情去请乌拉那拉媚儿等人进来,她也没有再特别梳妆更衣,直接穿着一袭半新不旧的常服,在东次间里见了乌拉那拉媚儿等人。

    “你们都坐吧,别拘谨着,上茶!”待乌拉那拉媚儿等人见过礼,尔芙指指下首那几张管事嬷嬷才坐过的绣墩,直接就让她们都坐下说话了,至于立规矩啥么的,她还真没有那份心思。

    等到乌拉那拉媚儿和雨桐、雨桠两姐妹都坐下,她又先开口道:“身体好了吧?”

    “回福晋的话,婢妾身体已经无碍,小格格也好多了,得亏梁太医医术好,又不计较婢妾那些失礼的做法,不然小格格出事了,婢妾也是真不知道该怎么活下去了!”乌拉那拉媚儿受宠若惊地连忙起身答道,而且不等尔芙继续追问,便将小格格的情况说了出来。

    尔芙笑着抬手往下压了压,柔声说道:“你头一次做额娘,紧张些,也是正常的,你也别这么拘谨,这里也没有外人,该坐就坐,只当是姐妹们凑在一块随便聊聊天、说说话就是了。”说完,她又将房间里伺候的诗兰等人都打发了下去,免得乌拉那拉氏等人太拘谨,有什么话都不好说,她还想着抓紧将乌拉那拉媚儿等人打发了,好继续和管事嬷嬷探讨正事呢,哪有时间和乌拉那拉媚儿她们在这里闲话家常呢!

    诗兰等人才下去,乌拉那拉媚儿就一脸好奇地问起了管事嬷嬷在这里的原因。

    “府里在各处的产业不少,但是赚钱的没多少,反倒是还有很多产业是在赔钱的,要府里经常拨银子过去帮衬,我琢磨着把那些不赚钱的产业都卖出去,重新买几处好些的铺面,这不正和管事嬷嬷商量着要怎么处理呢么!”尔芙也没有藏着掖着,毕竟这事都是在四爷跟前过了明路的,她拍了拍茶桌上一摞摞的册子,笑着说道。

    “既然福晋还有正事,那妹妹们就不多打扰福晋了,明个儿再过来给福晋请安。”也请完安了,也和尔芙说过话了,又知道尔芙正在变卖府中产业,得到了这样的意外收获,乌拉那拉媚儿迫切的要和雨桐、雨桠两姐妹,还有后院其他的姐姐妹妹分享情报,自然不会在正院这边儿多停留,她给雨桐和雨桠两姐妹递了个眼色,起身告辞道。

    “那我就不多留你们说话了,有事就过来,没事更要多过来坐坐!”尔芙闻言,笑着点点头,很是客气地送着三女到门口,随口客套了两句,目送着三女走远,这才转身回到上房里坐定,继续和管事嬷嬷商量变卖产业的事儿,这些事儿,还是需要细细商量一番的,尤其是估价这方面,别看尔芙在外面的产业不说,但是没有哪个铺面是她自个儿亲自去买的,也不了解行情,反倒是管事嬷嬷经常在外走动,更加了解这些行情,她主要就是想要摸摸底,也好和牙行那边讨价还价。

    管事嬷嬷纷纷各抒己见,倒是还真商量出了几个不错的办法,比如货问三家。

    当然,这都是她们坐在府里商量好的,未必能做数,所以还需要多想几个保证不损害府里利益的办法,这一商量,尔芙和管事嬷嬷就一直探讨到了傍晚时分,中间用了两次点心,又有诗兰上了几次热茶,她们倒是也不觉得饿,要不是四爷和小七她们过来,她怕是都注意不到时间已晚呢!

第1904章

    不过尔芙却偷偷吩咐赵德柱安排了两个不起眼的小太监去盯着西小院那边的动静,这件事,她连身边伺候的诗兰和诗情都没有说过,而且她还特地让赵德柱叮嘱过派过去的小太监不要做任何多余的事儿,只要将谁曾出入过乌拉那拉氏院子,乌拉那拉氏曾做过什么事情,一一记录下来,传禀回来就是了。

    如果不是怕乌拉那拉氏发现自个儿的小动作,尔芙真想拍两个宫女过去。

    相比起小太监不引人注目,还是宫女更容易接近到乌拉那拉氏的跟前儿去,不过一想到乌拉那拉氏的心机深沉,她也就只能打消这个念头了,而且她相信四爷也会安排人过去盯着的。

    以前乌拉那拉氏躲在西小院里不露痕迹还好,现在么……

    呵呵,尔芙就不信四爷府里有什么事是能瞒得过四爷的双眼。

    忙忙碌碌的正月,很快就在一阵锣鼓喧天中过去了,累瘦了足有五六斤的尔芙在房间里躺了两天,一直到二月二龙抬头这天,这才传话到各处恢复早起请安的规矩,而她也早早就来到了大厨房里,和掌勺的刘胖子商量着晚上的阖家宴菜单。

    与此同时,同样忙碌了整个正月的乌拉那拉氏瞧着前院没有任何消息传来,只当佟佳侧福晋的事儿已经过去了,忙让福全去府外给看着慧如一家的耿老三送信,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虽然慧如到死都不曾吐露出背后主子是谁,但是谁能保证慧如不曾对家里人说起这件事呢,所以乌拉那拉氏打算先下手为强。

    左右现在也没有人知道慧如的家人被自个儿藏在何处……

    俗话说,凡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

    如果乌拉那拉氏不是将事做绝,仅仅是为了保险就要除掉慧如一家老老小小,一直盯着西小院动静的粘杆处和尔芙也不会查到端倪了。

    当福全自认自个儿在城里都兜了有三圈了,应该甩掉了所有盯梢的眼线时,却没想到街边那些个似躺非躺、似坐非坐的叫花子都在盯着他的一举一动,也没有想到粘杆处会有高来高走的轻功高手盯着他。

    他在南城雇了一辆马车,直奔着北城的方向而去。

    四九城的分布是很有意思的,一直到现代,还流传着东富西贵、南贱北贫的说法,但是这种说法并不准确,不过在北城这边住着的平民百姓是不少,福全去的就是一个大杂院里。

    这个大杂院面积不小,也是里里外外的三进院,但是足足住了十来户人家。

    而大院里,也是有贫富区别的,比如住在后院里的耿老三一家,便是这院里实打实的富户,整个后院都是他家的,而且他家为了出入方便,也为了能更清静些,还特地在后墙根儿开了一个小门。

    就开在一个不起眼的小胡同里,连车都进不去。

    福全在小胡同口跳下马车,左右观望了一会儿,这才一猫腰钻进了巷子里,叩响了那扇黑漆木门。

    “欸欸欸,谁啊,这是谁这么不识趣,这大晌午的……”随着福全敲门的动作,院里很快就响起了一道有些泼辣的女声,带着牢骚和不满地回应道,边说着,便踢踢踏踏地来到了院门口。

    福全脸色微沉,却并未搭腔,只是安安静静地等在院子外。

    “谁啊,难不成是个哑巴,连句话都不知道应,真是晦气极了……”那女人走到门口,这嘴里还嘀嘀咕咕地咒骂着,便冲着她这副做派就知道这人不是个好性情的人。

    不过随着她打开门,瞧清楚了来人是谁,这脸上就登时堆满了谄媚的笑容。

    “原来是福公公您来了,瞧瞧我这张贱嘴啊,快快快,快请里面坐!”梳着已婚妇人发髻的女人连连矮身地赔罪道。

    “哼,咱家人在府外,你就别把这公公二字挂在嘴边儿了吧!”福全低哼道。

    “都是我不会说话,来福大爷快往里面坐吧!”已婚妇人赔罪似的轻扇着自个儿的嘴巴,立马改口道。

    “得,你就别瞎客气了。”福全稍稍露出了一丝笑模样,迈步往门里走去。

    已婚妇人站在门里,探头望了望巷子口,见没有人注意到这边的动静,这才转身将门拴好,紧跟着福全来到了屋里头,一边替福全斟着茶水,一边招呼着在里屋睡着的自家爷们耿老三,同时也没有忘记将昨个儿才买的小点心取出来摆好。

    少时片刻,耿老三打着哈欠出来了,一边走,还一边闭目合眼地系着领口的盘扣,那模样就别提多邋遢了。

    他走到堂屋里,先是端着茶碗一饮而尽,缓了缓神儿,这才瞪着一双挂满了眼屎的牛眼,直勾勾瞧着福全,满脸堆笑的问道:“我说福兄弟啊,你怎么这会儿过来了,不是府里那位福晋主子有啥交代吧!”

    “你说呢!”福全没好气地回答道。

    “那肯定是了,不然福兄弟这大忙人也不可能跑到北城来遛弯啊!”耿老三笑道。

    “行了,别和我闲扯了,我来是给你传话的,咱们主子让你抓紧将那一大三小和两个老家伙儿都处置了,别在城里动手,拉到城外头去处理,扫干净了首尾,主子重重有赏。”福全带着几分傲慢地斜睨了着耿老三,低声道。

    “不会吧,那六口人都要处置了?”耿老三虽然是做脏活出身的刽子手,但是到底不是个毫无人性的畜生,听福全说要将老人小孩都灭口,整个人都傻了。

    “主子吩咐的事儿,你觉得咱家能和你开玩笑么?”福全冷声回答道。

    他特么的也知道这么办事不地道,有些绝情,但是想想府里那位侧福晋吩咐下来的时候,那张嘴角噙笑的温柔面孔,他也不敢在这种事上打折扣了。

    福全想着乌拉那拉氏那副菩萨似的笑脸,心惊肉跳地打了个寒颤,忙吩咐道:“得了,你抓紧办吧,别误了主子的事,我没工夫和你在这磨嘴皮子。”说完,他就掸掸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故作镇定地往外走去。

    耿老三忙追着送出门,一路点头哈腰地将福全送出门,这才转身回到了屋里头。

    “欸,我说你这接的都是什么差事,这老老小小那么多口人,说杀就杀了?”耿老三那个有些泼辣蛮横的娘子一边收拾着福全用过的茶碗,一边发着牢骚。

    “你就别再叨叨了,我这心里都快憋屈死了,你以为我就愿意啊,那都是人啊,又不是小猫小狗的,但是你想想那位的身份,弄死咱们就跟踩死一只蚂蚁那么容易,这都是命啊,谁让咱们命贱啊!”耿老三拎着大茶壶就往嘴里灌,呛得整个前襟都湿透了,这才满脸苦涩的回答道。

    “行吧,行吧,我不管你的事了,我不管你的事了。

    早知道现在是这样,当初我就不该让你辞了刽子手的差事,还不如在衙门当差呢,这沾上人命官司,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了。”耿老三的娘子闻言,将已经端起来的茶碗往桌上重重一摔,叹气道。

    “别叨叨啦,走一步算一步,该咋咋办吧!”耿老三也是一脸无奈的叹气道。

    说完,他就走到门边摆着的盆架旁,就着铜盆里的清水,胡乱擦了把脸,披着油渍麻花的外袍往外走去。

    耿老三的娘子见状,忙追上去,低声劝道:“要我说,咱们也不至于将事儿做绝,左右咱们成婚这些年都没有个孩子呢,不如就将那两个小的留下吧。”

    “这怎么成,那死太监有事没事地往咱们这里来,到时候瞧见了,岂不是惹事!”耿老三闻言,眼睛一亮,但是随即肯定地摇摇头,断了自家媳妇的荒唐念头。

    “你来,我和你仔细说说。”胡氏瞧出耿老三不是特别反对,笑着将耿老三拉回到了房间里,说出了自个儿的一番打算。

    她能看出耿老三这段日子过得并不是那么如意,尤其是从将那几口人抓起来以后,没日没夜地喝着大酒,喝醉了就拿脑袋往墙上撞,要不就是跪在自个儿跟前儿哭诉,说自个儿不该去赌坊里胡混,不然也不至于欠下那些赌债,被人拿捏住了短处,连累得胡氏都不安宁……

    胡氏心疼他,也是提心吊胆,前两日和前院孟家嫂子去南城听戏,正好戏园子里在演狸猫换太子,她就灵机一动地想出了一个相差不多的办法,既然得罪不起这位亲王府里的侧福晋,那就想法子离开京城呗,只不过她怕耿老三不同意,这才一直未曾提起,今个儿耿老三在清醒的时候流露出后悔之态,又知道府里那位贵人是不打算留着那一家六口人的性命了,便知道这是她最后的机会了。

    不然估计等到耿老三除了那一家六口人的性命,再然后就该轮到他们两口子了!

    “虽说你之前在赌坊欠了些钱,但是我手里还有些体己钱,再加上变卖了这套院子的话,也能凑个一二百两银子,有这些钱在,咱们到哪里都能好好过日子了!”胡氏拉着耿老三进了里屋,将自个儿在心里琢磨了有好些日子的主意说了出来,又将自个儿存下来的体己钱从炕柜里掏了出来,笑着说道。

    “跑到哪里去呢?那可是亲王府的人啊!?”耿老三虽然有些意动,却摇了摇头。

    胡氏闻言,耐着性子劝道:“天大地大,我就不信她一个侧福晋敢大张旗鼓地找咱们,而且咱们跑都跑了,她又何必多此一举地要找咱们呢,何况咱们带走了那两个还不记事的小孩子,也算是个把柄吧,到时候估计她巴不得咱们一辈子不出现呢!”

    “成吧,那咱们这院子能卖给谁啊,仓促出手就卖不上价格,要是耽搁下去,又可能惊动亲王府里那位,别到时候咱们没跑了,反而还陪着那一家老老小小一块倒霉。”耿老三仍然显得有些犹豫,一来是他有些怕离开这个从小长到大的地方,二来是他也怕跑不脱。

    胡氏知道耿老三动心了,只是怕手里没有银钱,生活艰难,笑着拍了拍耿老三的肩膀,带着些兴奋的说道:“我不是和你说过么,前院孟家嫂子有个侄子得了主子的赏,已经赎身了,手里还有不少银钱,打算在京里做点小买卖,便瞧中了咱们这个地方,打算在这跟前儿买套独门独户的院子,开个杂货铺,专门做邻里街坊的生意。

    你看咱们这院子,这前面那边的院门不开,不是和独门独户一样么,而且这后墙根儿有现成的院门,院子里也宽敞,还有厢房给他做库房,我估计他应该能同意。”

    说完,胡氏就已经满脸兴奋地跳了起来,一边丈量着屋子,一边说着以后的打算。

    耿老三低头琢磨了一会儿,笑着点了点头,应承道:“那就照你说的办吧。

    不过你可得仔细些,不瞧见真金白银,千万别说出要卖房子的人是咱们,万一是亲王府里那位放出来的诱饵呢,为的就是试探咱们呢,我还是照常去趟老君庙那边,免得被人看出破绽。”

    说完,他就满脸郑重地拍了拍胡氏的肩膀,迈步往外走去。

    胡氏嘴角挂着喜色,连连点头,送着耿老三出了门,便拎着昨个儿买的点心匣子,晃晃悠悠地往前院去找孟家嫂子探听口风去了,心里也做好了最坏的打算,想着要是实在不行,宁可舍了这套院子,也得拉着耿老三安安稳稳地离开京里,这摊浑水,那可是会要人命的,她说什么也不能让耿老三继续掺和了。

    有的时候,这女人比男人更加果断些。

    再说耿老三那边儿,他照旧从常去的摊子上,买了点馒头和粉丝菜汤,又要了两道小菜,打了壶酒,这才晃晃悠悠地往城外走去。

    许是他太放松,许是他太疏忽,或者该说是福全坑了他,反正他直接被跟上了。

    老君庙旁边一套破败民居里,耿老三的两个结拜兄弟正闲得发慌,瞧见耿老三拎着酒、拎着菜的过来,满脸是笑地从屋里迎了出来。

第1905章

    而就在尔芙离开不久后,马佳福晋就将这封家书转交给了大李氏。

    这是一封没有封口的书信。

    里面的内容很普通,开头有些抱怨,抱怨婚嫁的繁琐礼仪太辛苦,随后也写了些让大李氏放心的宽心话,反正就是一份再平常不过的家书,零零索索地写了两页纸。

    大李氏粗粗几眼就看完了,却没有将信放回到信封里。

    她随手将信地放在了自个儿和马佳福晋之间的角几上,笑着说道:“茉雅琦这孩子啊,看着是大姑娘了,但是这性子还是小孩子性格,明明是一场让无数贵女钦羡的大婚典礼,但是她却在抱怨辛苦……”

    “这也是正常,别说是咱们茉雅琦啦,便是咱们年轻那会儿,不也是如此。

    不过也不怪她觉得辛苦,早起天不亮就要起身梳妆更衣,一整天下来都吃不到口热乎饭食,要是碰到懂得心疼新媳妇的丈夫还好些,知道吩咐厨房准备些吃食送去新房里,不然除了那碗半生不熟的饺子,便得饿上一整晚了,第二天起来又要祭祖认亲,但凡是个身体差些的,怕是还没有等认亲礼结束呢,人就已经饿昏了。”马佳福晋笑着应和道。

    大李氏闻言,却是一阵尴尬。

    因为她并未是四爷的嫡妻,最初就是德妃娘娘指给四爷通晓人事的宫女一枚,就连她生下弘昀,得晋封侧福晋的时候,也没有正儿八经的晋封礼,想要辛苦都没得辛苦,这会儿听马佳福晋说起这些话题,如何能够不尴尬呢……

    最重要的一点就是马佳福晋说的这些话题,让她也接不上茬啊。

    难道她还要追问茉雅琦嫁过去之后,阿兴阿那个姑爷可曾给自家茉雅琦准备晚膳,这话题不要太尴尬了。

    好在马佳福晋很快就察觉到了这话题的不妥之处,笑着说道:“以己度人,咱们茉雅琦进门之后,我便让厨上赶忙准备了几道可口的小菜和饭食送过去,免得她饿坏了身体,所以李侧福晋不必惦记,这茉雅琦格格嫁到我府里,我不说将她当自个儿亲生的格格待着,却也不会难为她分毫的。”

    “马佳福晋如此,那我就先替茉雅琦谢过马佳福晋了。

    不过马佳福晋也不必太宠着她,如咱们嫡福晋所说那般,茉雅琦这孩子性格顽劣,爱耍些小性子,言行举止,也常有些出格的地方,行事也不够稳妥,要是您再太娇惯着她,怕是她就更加顺着性子胡闹了。”大李氏忙摆手说道。

    她可不希望马佳福晋误会自个儿是在替茉雅琦给喜塔腊氏一族施压呢……

    她千挑万选地替茉雅琦挑选喜塔腊氏这样一户名门做夫家,为的是能够替弘昀获得更多的助力,而联姻是最有效、最便捷的办法,但是要是让马佳福晋误会了,又如何能让喜塔腊氏富泰一脉甘心情愿地替弘昀站脚助威呢……

    马佳福晋显然是个比较豁达的婆母。

    她其实并没有误会大李氏的意思,更没有将大李氏那些话放在心上,她解释一句,也是有感而发罢了。

    大李氏如此说,她也就没有多解释,笑着客套两句,便将这话题揭过去了。

    一方是性格豁达的马佳福晋,一方是有意交好的大李氏……

    这牡丹台里的气氛,别提多融洽了。

    待到尔芙估算着时间差不多了,领着还有些不情愿的小七回到牡丹台的时候,这马佳福晋和大李氏就差义结金兰以表示相见恨晚之心了。

    “这就是咱们小七格格吧!”马佳福晋率先起身,笑呵呵地招呼道。

    “见过马佳福晋。”小七在尔芙的暗示下,规规矩矩地上前见礼,轻声问安道。

    马佳福晋闻言,脸上满是慈爱的笑容,一边扶起见礼的小七,一边动作迅速地褪下了手腕上戴着的一支珐琅彩赤金宽镯,很是热络地塞到小七的手里做见面礼,她是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小七等四爷府的小主子们,不然她也不会过来之前不准备几份见面礼,好在她今个儿算是盛装打扮,要不就真的太尴尬了。

    不过小七接过这份见面礼,却有些不知所措地看向了尔芙。

    因为尔芙不喜出外交际应酬,而乌拉那拉氏看似宽和温善的外表下是伪善、阴毒的内心,更不会领着不是自个儿所生的小七她们出去应酬了,虽然这份见面礼不是小七收到的第一份,却是头一次在这样的场合下收下,从小被尔芙教导不能随便收陌生人礼物的她,哪里知道该如何应对呢……

    好在尔芙很快就明白了小七的意思,笑着打圆场道:“这孩子……

    马佳福晋又不是什么外人,送你见面礼是喜欢你,你就别这样别别扭扭地了,快点收下吧,赶紧谢谢马佳福晋送你礼物。”

    有了尔芙这话,小七也不再推辞拒绝了。

    她笑呵呵地将有些不和腕宽的珐琅彩赤金宽镯戴到了手腕上,又对着马佳福晋屈膝一礼,仪态得体地谢过马佳福晋送上的见面礼,待自家额娘出言让坐后,这才虚扶着自家额娘往上首主位的方向走,然后规规矩矩地站在了自家额娘的身边。

    谁让她小七是小辈呢……

    好在尔芙一落座,随意寒暄几句,便说起了已经命膳房准备好家宴的事儿,招呼着坐在下首的马佳福晋和大李氏一块移步饭厅,不至于让小七在旁边站太久。

    不过说是移步饭厅,却不可能立时三刻就开席。

    毕竟还需要等四爷府的男主人四爷和府里的其他三位侧福晋到场呢,除此之外,宫婢们摆膳也要时间,这会儿走到饭厅里,也不过就是换个地方坐着闲聊天罢了。

    而饭桌旁呢,小七也算是混到个座位了。

    她也不是坐在旁边当背景板的,她很是懂事地替代了桌边伺候的宫婢,将宫婢送上的茶壶揽到跟前儿,眼力见十足地替尔芙和马佳福晋等人添着茶水,谨守着规矩,不打扰尔芙和马佳福晋等人聊天。

    而瞧见这一幕的马佳福晋,则更觉得这四爷府的家教甚好。

    她也更加佩服自个儿选儿媳妇的眼光,更满意自个儿那位不在场的二儿媳妇茉雅琦了,因为她觉得茉雅琦格格便是性格娇蛮些,却也不可能比被四爷捧在手心疼爱至今的小七格格更娇蛮任性,连小七格格都如此懂事贴心的样子,那茉雅琦还不更加懂事了。

    可惜的是,她这联想力有些强,也有些偏了。

    就在马佳福晋和尔芙聊得正热络的时候,四爷领着府里的几位阿哥来了,而和四爷一块过来的,还有乌拉那拉氏和佟佳氏、李荷茱三位侧福晋,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碰上的。

    随着四爷和诸位侧福晋到齐,这场家宴也就算是正式开席了。

    本着男女有别的原则,四爷领着几位阿哥和马佳福晋简简单单地打个招呼,便绕到屏风另一侧的那张圆桌落座了,而尔芙则领着府里的侧福晋和小七,与马佳福晋同桌用膳,所以其实四爷过不过来、府里的小阿哥们过不过来,还真是没有什么必要。

    一场家宴,办的草草收尾。

    尔芙和几位侧福晋陪着马佳氏扯着闲篇,说说笑笑地用完膳,又陪着马佳福晋喝了一会儿茶,马佳福晋就主动提出告辞了,因为时间有些晚了,要是再耽搁下去,她就没办法赶在城门落锁前进城了。

    虽然凭借她和四爷府的姻亲关系能够进城去,但是到底有些兴师动众的意思,也难免会给其他人留下一个以权谋私、仗势欺人的印象。

    作为喜塔腊氏富泰的贤内助,她才不会如此莽撞呢。

    尔芙又一次和其他几位侧福晋将马佳福晋送到圆明园的大园门外,目送着马佳福晋的马车走出视线范围内,这才回到了园子里,她们也没有再凑在一块表演姐妹情深的老套戏码,直接各回各的住处去了。

    毕竟四爷已经去尔芙的住所等着听信了。

    乌拉那拉氏等人怎么会那么不识趣地耽搁尔芙的时间,引得四爷不高兴呢。

    而尔芙呢,她今天也是从早晨忙到现在,虽然不需要亲手准备羹汤佳肴,但是这心里的疲惫比起身体上的疲惫更难熬,她好不容易送走了马佳福晋,肯定是巴不得回到自个儿的地盘好好休息休息了。

    只是今个儿的肩舆有些晃,弄得她坐在上面很不舒服。

    尔芙不愿意对下面这些宫婢仆从太苛刻,也不想为难自己的老腰了,抬手拍拍肩舆一侧的扶手,便让人停住了肩舆,自个儿从上面下来了。

    一路步行,走得满身是汗,总算是回到了牡丹台。

    她瞧着一脸好奇看向自个儿的四爷,有气无力地摆摆手,径直走进了净室。

    而刚要开口的四爷,一脸懵地看着已经走进屏风内侧更衣的尔芙影子,转头看向去内室里给尔芙准备换洗衣物的诗情,沉声问道:“你家主子是怎么了,怎么瞧着好似打了败仗的残兵游勇似的,这丢盔弃甲的模样,瞧着也太惨了!”

    诗情闻声,心里偷笑着,面上却一脸严肃地回答道:“主子是从大园门走回来的,奴婢想来是该累坏了。”

    “你家主子是该经常运动运动了。”四爷闻言,则是有些跑题地低喃道。

    四爷并没有刻意地放低音量,而尔芙又和他仅隔一扇屏风,四爷低声嘀咕的这些话就毫无意外地传到了尔芙的耳朵里了,她有些不高兴地撇撇嘴儿,朗声回答道:“四爷说这些话,该不会是嫌弃妾身的身量越发丰腴了吧!”

    说完,她还不忘故作凶横地哼哼两声,以作威吓。

    四爷闻言,笑着摇摇头,朗声回答道:“爷是担心你的身体,不愿意你总是闷在房间里,想你能经常出去走动走动。”

    “这还差不多。”尔芙很是满意地笑着说道。

    说完,她整个人也已经躺在浴桶里,不再言语了。

    这一天折腾下来,先不说她出了多少汗,也不说自个儿折腾得如何疲惫,单单就是这份不得清净的烦躁感觉就够尔芙难受了,难得这会儿能好好静静了。

    为了能好好地解解乏,尔芙特地让诗情在沐浴用的热水里添了好些新鲜牛乳呢。

    她躺在符合人体工程学设计的浴桶里,一双玉手轻轻地拨动着泛着淡淡白色的洗澡水,呼吸着空气里飘荡着的淡淡花香,微笑着对诗情招招手,示意她将旁边角几上的热茶递给自个儿,微抿了一口,柔声吩咐道:“你一会儿让小厨房准备份凉面送过来,我这溜达一圈下来,还真是有些饿了。”

    说完,她便将手里捧着的茶碗交给了诗情,又一次将身体都沉进了浴桶深处。

    尔芙本来就是个很喜欢泡澡的人,今个儿又着实累着了,身边伺候的诗情,也被她打发去小厨房了,四爷则是等一会儿就去书房里练字了,她自个儿躺在安静的净室里泡澡,躺着躺着就浑身放松地睡着了,等诗情从小厨房取了尔芙和四爷的夜宵回来,尔芙泡得手脚都有些皱了。

    “扶我起来,我这腿儿都泡得有些发软了。”被唤醒的尔芙,哭丧着脸吩咐道。

    诗情连手都顾不上洗洗,搓搓手,让自个儿的手不至于冰到尔芙,便忙伸手扶住了已经挣扎着从浴桶里站起来的尔芙,她一边扯过旁边角几上叠放着的浴巾搭在尔芙的肩上,一边忍不住唠叨道:“主子,您说说您……您这身边没个人伺候是真不行,这泡澡怎么能泡这么久呢,您这要是着凉了,可怎么办呢!”

    “我也是太累了,一时之间就迷糊着了。”尔芙好脾气地笑着解释道。

    诗情闻言,那是满脸无奈。

    她无语地望天:自家主子还能更迷糊一点么……

    尔芙笑笑,抬手戳戳诗情有些僵硬的嘴角,柔声道:“笑一笑啊,不然让四爷看到了,还以为我欺负你呢,你也不愿意你家主子我落个苛待宫人的名声吧……”说完,她也算顺利地从有些高的浴桶里爬出来了,只是走下浴桶旁边摆着的镂雕脚踏时,还是脚下一滑地差点摔跤了。

第1906章

    一等忠勇公喜塔腊氏富泰的嫡次子阿兴阿。

    一个不出类拔萃,还算端方守礼的世家子弟,身为嫡次子,既不需要承袭门楣,更不需要为柴米油盐这等琐事烦神劳累,待到娶亲生子,或是家族供养到老,或是分上一份不轻不重的祖产,亦或是在朝廷领个闲职,获取一份不算丰厚的俸禄,总归就是闲散安逸的一辈子。

    京中有许多这样的世家子弟,或凭借祖上荣光,或倚仗兄弟叔伯的势力……

    尔芙很容易就替茉雅琦在一众世家子弟里挑选出了这么一位合适的夫婿人选,既不会显得出格特例,也不是苛待偏室庶出,倒是周全妥帖。

    不但如此,大李氏和茉雅琦也觉得和这等有爵位在身的勋爵后代联姻结亲,显得更加有脸面些,不但没有如之前那般闹性子、耍脾气,还难得地夸赞尔芙这位嫡福晋的贤良淑惠,甚至不等尔芙将名单送到四爷跟前儿去,她们就迫不及待地跑去求四爷做主了。

    四爷呢,看看张保等人详查过的资料,见茉雅琦也欢喜,便点头同意了这件事。

    虽然他知道这样的婚配,其实远不如尔芙早前为茉雅琦相看的几家,但是考虑到秋日将近,也怕横生枝节,见对方人品没有瑕疵,也就没有多事,稍稍准备一番,陪同尔芙在圆明园的水榭上见过一等忠勇公喜塔腊氏富泰和其福晋,见对方也是甚是欢喜的模样,也就将一封请旨赐婚的奏疏送进了畅春园去。

    当然,在此之前,尔芙也没有忘记替茉雅琦和阿兴阿合八字。

    为茉雅琦相看夫家,这一路多艰难坎坷,好不容易将茉雅琦的事儿敲定了,她才不会为了最后这一星半点的小疏忽坏了自个儿这番心血呢……

    而现在,真真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

    只等康熙帝的赐婚圣旨一下,赏茉雅琦一个封号,再由公中库房和内务府合力操办一份风光体面的嫁妆,那么这个在四爷府里都快耽搁成老姑娘的茉雅琦就可以出嫁了。

    此事一定,尔芙如何能不心情畅快呢……

    如果不是自个儿实在不胜酒力,她恨不能现在就开怀畅饮几杯,好好乐呵乐呵。

    尔芙喝着泡了枣花蜜的冰水,一脸悠闲地和身边宫婢商量着:“毓秀姑姑,还要劳烦您替我跑趟茉雅琦那边儿,让她早些挑选好喜服、喜帕那些绣活儿的花样。

    毕竟这眼瞧着皇上赐婚的旨意就到了,谁也不知道皇上会给择个什么日子,要是时间宽裕些还好,嫁妆慢慢准备就是,但是万一定下个临近的日子呢,总不能让咱们茉雅琦格格连套拿得出手的女红都置办不齐全啊。”

    说完,她又捏了块汁水饱满、香甜软糯的蜜桃丢到了嘴里。

    如此悠闲自在的日子,真想就这么一直过下去……

    尔芙就这样想到哪里就吩咐到哪里,左手边的角几上,满满登登地对着公中库房的各类记档,以便她随时随地地安排茉雅琦的嫁妆。

    拖拖拉拉地筹备了五六天,大概其的玩意儿都安排得差不多了。

    该拨过去的庄子、宅子、陪嫁奴婢、甚至是压箱银子,这些比较俗气却是实打实的东西,总算是安排好了。

    除此之外,便是文玩古董和家具摆设这些零零碎碎的小玩意儿了。

    “这份单子呢,你照样抄录五份,一份送去大李氏房里,一份送去给茉雅琦过目,一份留在公中库房存档,一份留在咱们自个儿手里,最后一份送去给四爷,咱们得让这些东西清清楚楚地归到茉雅琦的手里,免得到时候人家嘴上一歪说我这个嫡母亏待了咱们府里的庶出格格。”尔芙瞧着最后敲定下来的单子,稍显心疼地咧咧嘴,沉声说道。

    诗兰应声提起蘸满墨的毛笔,一边抄录着,一边轻声提醒道:“主子,咱们是不是有些太着急了,怕是旁人要误会您急着将茉雅琦格格嫁出去呢,毕竟这皇上的赐婚旨意还没送到府里呢!”

    尔芙闻言,笑着摆摆手,柔声说道:“急么,咱们不急,她们才着急呢……

    你也不去想想茉雅琦已经是什么年纪了,要是她不作不闹地做个乖顺懂事的待嫁闺秀,这会儿早就该是为人母的人了,但是现在都耽搁到这时候了,还不抓紧些,那不是真让旁人看笑话了。”

    说完,她又拿起旁边那册厚厚的记档册子,细细翻看着,琢磨着茉雅琦的嫁妆。

    四爷府的家底不算丰厚,府里的孩子是少了些,而且近两年就是这茉雅琦和弘晖的婚事要操办,不需要太过节俭了,但是也不好备一份太丰厚的嫁妆,毕竟还要顾忌着宫里那些以固伦公主、和硕公主之尊出嫁的皇女们,再加上内务府那边也要出一份嫁妆,所以这准备起嫁妆来就显得有些束手束脚了。

    这该预备的大头是都已经预备好了,那些零零碎碎的东西看着好弄,却也难办。

    尔芙就这样一边焦急地等待着皇上的赐婚旨意,一边左右为难地替茉雅琦挑选着合适的家具摆设、文玩古董这些小件的嫁妆。

    为了稳妥,她还隔三差五地将大李氏叫到自个儿跟前儿来商量着。

    这么来来回回地折腾了十多天,总算是盼来了皇上的赐婚旨意。

    一道底衬为绛红色绣双龙戏珠的赐婚旨意,也是一道让茉雅琦和大李氏都欣喜若狂的赐封旨意,赐封茉雅琦为怀恪郡主,下嫁一等忠勇公喜塔腊氏富泰之嫡次子阿兴阿,择日完婚。

    同样的赐婚旨意,也已经送到了喜塔腊氏富泰的府上。

    不过就这样一道中规中矩的赐婚旨意,还是让很多人都惊着了。

    满蒙通婚是惯例,康熙朝前,以蒙古贵女入主紫禁城居多,直到康熙帝登基以后,经过康熙帝多番巧计安排,总算是让活跃于东西六宫里的蒙古妃嫔都消失了,但是也将皇室里的这些格格们推向了和亲草原的悲催路上。

    而这种宗室格格远嫁到草原诸部的惯例,少有破例。

    此番四爷这种赶在蒙古藩王使臣觐见之前就将适龄格格匆匆外嫁的举动,也让那些不舍得自家格格远嫁的宗室福晋们动起了心思。

    一段时间内,让康熙帝也是不胜烦扰,因为好些宗室王爷跑到畅春园来请旨赐婚。

    而作为这场风波的引领者,茉雅琦的婚事,也是备受关注。

    四爷本就是身处风口浪尖上的夺嫡热门,连皇上都已隐隐暗许其继承人的身份了,他又怎么愿意如此出风头呢,所以就在尔芙和大李氏操办茉雅琦嫁妆的时候,一直没有插手此事的四爷发话了。

    一切以规矩为重。

    不管内务府那边给茉雅琦多少嫁妆,府里公中给茉雅琦准备的压箱银子,不得超过万两,文玩古董之类的东西,更是能免则免,不得超过历代郡主出嫁嫁妆的抬数,更不得大肆铺张,搞什么十里红妆的奢靡派头。

    对于四爷这样的决定,大李氏和茉雅琦是不高兴,但是也没有法子。

    毕竟这大便宜已经占了,还非要得便宜卖乖就有些不识趣了。

    大李氏呢……

    她实在是拗不过茉雅琦耍性子,也唯有从自个儿的私房里挑出些好玩意儿给茉雅琦添妆了。

    就这样,磕磕绊绊地直到夏日将尽,茉雅琦的婚期到了。

    这也是四爷挑选的吉日,从定下婚事到出阁,从头到尾,不到三个月时间,显得有些匆忙了,引得外界也有些不好的传言,不过这些并不能让四爷改变主意,因为他实在是迫不及待地要将茉雅琦嫁出去,只有茉雅琦出阁了,过去种种,才能够算是彻底地过去了。

    秋初,天气还有些闷热的季节里。

    一顶大红锦缎做底,上用金丝银线绣着龙凤呈祥的花轿抬进了圆明园的大园门。

    这正是茉雅琦出阁要用的花轿。

    园门外,左右皆是礼乐师傅,欢天喜地的礼乐声,响彻天际,穿着大红锦袍的阿兴阿威风凛凛地高坐在马背上,在一众袍泽地围绕簇拥下,在一众宫婢仆从的道喜声中,脸色微红地走到了四爷和尔芙的面前。

    四爷的心情如何,尔芙不知道,不过尔芙倒是挺为茉雅琦能有如此夫婿高兴的。

    不管阿兴阿的才学武功如何,亦不管阿兴阿的家世门第如何,单单是凭借阿兴阿的身量模样和这风雅翩然的气度,便已经足以让不少少女为之倾心爱慕了。

    好吧,尔芙就是这样一个明晃晃的外貌协会成员。

    繁琐的礼仪过后,全福嬷嬷引领着有些拘谨的阿兴阿来到了茉雅琦的闺阁外。

    这会儿,早早就起来陪着茉雅琦准备的尔芙,也终于能偷闲喘口气了。

    她穿着一袭礼服回到花厅后面的暖阁里,满是疲惫地叹气道:“嫁女儿太辛苦了,这才是茉雅琦出阁,好歹还有大李氏和几位侧福晋从旁帮衬着,我也是过目不操心,凡事能推就推,不想着出头操持,这要是轮到小七出阁,我可怎么办呢!”

    “主子,您这些日子都没有歇好,难免会有些疲惫,再说您这也是头一回操持这样的事儿,难免会手足无措,有了这回的事儿打底,等到小七格格出嫁的时候,您就是头回生、二回熟了,也就不会如此慌神了!”诗兰一边替尔芙摘下头上有些重的钿子,一边轻声安慰道。

    只可惜诗兰到底是未出阁的姑娘一枚,不能理解尔芙为母的心情。

    尔芙听完,脸色未变,冷冷道:“小七年纪还小,别提她要出嫁的事儿,我现在是一点都不愿意想起小七有朝一日要嫁到别人家做媳妇的事儿,只要想到有那么一天,我就控制不住想发脾气,恨不能一巴掌拍死要娶走我家小七的坏小子。”

    “都怪奴婢不好,奴婢胡言乱语了。”诗兰忙笑着赔罪道。

    “我也就是随口一说,犯不着这么当真,快点端杯茶给我润润嗓子吧,一会儿还得去前面应酬着呢,明明是嫁女,这园子里怎么还来这么多道喜的人,这不是凑热闹么,一会儿还得派车派人地送他们去男方那边赴宴……”尔芙不爱身边的人如此拘谨,见诗兰大惊小怪的赔罪,忙摆手道,同时一副快要断气模样地指着桌上摆着的茶壶。

    这边儿,尔芙和诗兰说说笑笑地喝茶歇脚儿呢……

    外边儿,到底还是闹出了一点乱子。

    花厅那边儿,帮忙应酬宾客的毓秀姑姑赶忙打发了宫婢过来请尔芙去处理,尔芙也是不敢耽搁,紧忙让诗兰替自个儿整理好妆容袍服,踩着花盆底绣花鞋,便一路小跑地往花厅那边儿赶。

    等到她一路小跑地赶到了花厅里,迎面就是一杯热茶。

    “哎呦……”尔芙一声惊呼,差点摔下台阶。

    诗兰则是直接被热茶泼了个满背,连脚踝也崴得不轻,一张脸都疼得变形了。

    “怎么样,严不严重?”尔芙站稳了脚跟儿,正好瞧见诗兰强忍疼痛的模样,忙开口问道,同时叫过旁边被吓愣住的宫婢过来帮忙搀扶诗兰。

    虽然诗兰感觉后背和脚踝都疼得厉害,却不敢显露,忙摇头道:“奴婢无碍。”

    “扶她下去休息,去请太医过来仔细瞧瞧,该用药就用药。”尔芙这会儿也是无暇分身,一边随口吩咐着上前扶住诗兰的宫婢,一边迈步往花厅里走去。

    花厅里,这会儿简直就如同戏园子里一般混乱。

    “到底怎么回事?”尔芙见状,也顾不上什么仪态了,厉声喝道。

    随着她一声暴呵响彻花厅,那些乱糟糟的响动,顿时就消失得一干二净了,虽不能说是针落闻声吧,但是也是鸦雀无声了,她一双厉眸扫过在场所有人,最终将目光瞟到了侧福晋乌拉那拉氏的头上。

    乌拉那拉氏有些尴尬地摸摸鼻尖,快步上前解释道:“福晋恕罪,妾身未能尽快平息混乱,实在是有负福晋的信任。”

    “别说这些废话,说正事。”尔芙没好气的说道,但是音量已经压下来了。

    到底这花厅里还有好些人在呢,虽然瞧着都是些府里的内眷和宫婢,但是她也不好在这样的日子里大吵大嚷,毕竟尔芙也保不准什么时候就有个外人走过来了,让旁人瞧见了,岂不是要误会。

第1907章

    至于找人,这点事儿,他只需要吩咐手下人去附近寻找就是了。

    丁志胜是放下了心里头的巨石,尔芙却是满腹担忧,她能看出丁志胜在找人这件事上是不用心的,但是她又不能表现得太强硬,只好让随行护卫的御林军和府中护卫尽量辛苦些,跟着那些嘻嘻哈哈的兵丁出去,一块去各个小渔村寻找四爷和十四爷的踪迹。

    就这样度过了一整天,仍然是全无收获。

    当她来到崇武城卫所的第三天,一条有些尴尬的消息传到了将军府里。

    一件疑似是四爷的贴身玉佩,竟然出现在了漳州府里的当铺里。

    这消息是通过淘沙居在这边儿的分号传到尔芙手里的。

    之所以说是疑似,实在是因为这枚由炫彩坊京城总号玉雕大师亲手雕琢的祥云腾龙纹环佩中内环微雕的数字串码出现了些许墨痕,让其中几位阿拉伯数字有些看不清了,但是这枚玉佩又确实是四爷出行所带行李中的一样,而且据赶过来汇合尔芙的苏培盛说明,当日四爷等船出海前,这枚玉佩就佩戴在四爷盔甲内。

    羊脂玉佩,本就是稀罕的东西,又是有着十分相似的数字串码。

    这让尔芙心里有八成相信这枚玉佩就是四爷所佩戴的那枚,再联想到其出现的地点和时间,这种怀疑的可能性就更高了几分,但是没有亲眼见到玉佩之前,她还是不敢肯定。

    “你派人去传信吧,让淘沙居将东西送过来。”尔芙将手里的玉佩拓印放到旁边,低声吩咐道,说完,她就迈步往外走去。

    她迫切地需要去外面吹吹风、醒醒脑了。

    先前就曾经说过,崇武城卫所是一处沿海瓮城,经纪并不繁荣,但是也是有两条似模似样的商业街,来到这里几日,她也没有心情出去走走,现在心情烦闷不已的她,终于打算领着人去外面走走了。

    旁边主院里,丁志胜听说尔芙要出去游玩,忙安排人手护卫。

    不过在将军府的府门口,两列整装待发的护卫,还是被尔芙打发回去了,她很是客气地推辞道:“我就是随便走走,实在不必如此兴师动众的,不知道的人瞧见,还以为这城里出什么事儿了呢!”

    “凌老弟,你贵为钦差之尊,代天巡狩,这出来进去的,可是得多加小心啊!”

    “无妨,你别看我身边跟着的人不多,但是不管是陈福也好,还是青黛这丫头,他们都是精通武艺的高手,有他们在我跟前儿伺候,足够保证我的安全了,而且这崇武城是丁大哥的治所,真要是有事,您还不是能随时派人去解救,总不能不管我吧!”

    “那是自然,别看丁大哥这将军府不大,却是能人不少!”

    “那就是了啊,那我就走了!”

    “好吧,既然凌老弟都这么说了,老哥要是再拦着,非要安排人手护卫,好像就显得有些不是那么回事了,那老弟就随意在城里转转,要是想出城,老哥再派人就是。”

    “如此最好了!”尔芙笑着点头说道。

    她本就不是个喜欢被奴役仆从簇拥的淡然性格,何况丁志胜安排过来的护卫都是些膀大腰圆的彪悍兵丁,被这么一群大老爷们围着自个儿呼呼啦啦的,那她就更是百般不自在了,现在丁志胜答应不派人保护自个儿,尔芙简直有种逃出生天的庆幸感觉,所以她第一次表现出了动作迅猛若蛟龙的行动力来。

    尔芙简直是话音未落,便已经招呼着诗兰等人陪自个儿往外面走去了。

    约莫两炷香时间后,一条距离将军府不远、颇为兴旺的街道上,便迎来了这么一队满口京腔的外地游客,街边摆摊的小商贩远远望着,暗暗摇头,心里暗道:这该不会是京里来的那位钦差大臣带来的纨绔公子哥吧,好好一个郎君,怎么身边跟着的都是模样清秀倩丽的姑娘呢,真是奇怪得紧。

    尔芙对丁志胜说是要出去转转,看看当地的风土人情,实际上却是出来散心的。

    她这一路也没有往任何商铺里走,更是对身边擦肩而过的小摊视若无睹,而是一直沿着笔直地城门口缓步而行,一路寡眉哭脸,难展欢颜,直到她走到城门口的时候,突然笑了,转身就往城里走去了。

    诗兰等人,皆是瞠目结舌。

    因为她们都以为尔芙是打算去城外走走,毕竟相比起到处都是高墙狭巷的城里,还是城外一览无余的树影湖色,更加容易让人心情放松些。

    而就在她们满心不解的时候,尔芙已经一路朝前地奔着不远处的一处茶楼走去了。

    尔芙为何会突然改变主意,转身往城里茶楼走去呢?

    答案,太明显了。

    因为就在她打算顺着城门一侧出城的时候,她竟然在对面排队进城的人群里,发现了鹤立鸡群的十四爷了,而发现了十四爷后,她也是毫无意外地发现了身量稍矮些的四爷童鞋了,既然都已经发现了这失踪两兄弟的身影了,她心底的那些烦闷和不安,登时就烟消云散了,为何还要辛苦自个儿往城外去溜达一圈呢……

    回城的路,尔芙走得那叫一个欢快,脚步轻松地简直能够跳起来了。

    她一马当先地走在诗兰等人前头,满脸是笑地进了旁边不远处的一处茶楼里,连上前招呼的跑堂伙计都没顾得上搭理一句,便已经对着身后跟着的陈福招招手,低声交代他快去城门口守着,免得错过了四爷和十四爷的行踪。

    之所以没有去做那个第一个找到四爷和十四爷的人,实在是她怕自个儿控制不住内心激动的情绪,在城门口闹出太大动静来,引起其他有心人的注意。

    而陈福就不同了。

    虽然他是太监,但是到底是个爷们,又是经年修炼的老仆,早就练就一身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面瘫本领,总不能如同自个儿似的一见到四爷就不顾身份地冲过去吧。

    再说,她也怕四爷这般狼狈见到自个儿会尴尬……

    尔芙会如此安排,那也是因为她见到了四爷,也知道四爷活蹦乱跳,并不像身有不适的模样,心里有底了,不然她哪里会考虑到这些细枝末节的小事。

    一壶馨香扑鼻的碧螺春,两盘并不美味的干果小食。

    她就这样诡异地嘴角微扬地坐在窗边儿,一副心情很好的模样,有一搭无一搭地往嘴里丢着已经返潮的花生米,等着陈福领着四爷和十四爷过来。

    这一等就是足足一个多时辰的时间。

    随着最初找到人的那种欢喜和欣慰的情绪散去,尔芙又不忍不住担心起来了,她最担心的就是那些言情狗血剧里的失忆环节,尤其是四爷明明并没有被旁人挟制,却一直没有找到官府表明身份,愣是让朝中康熙帝急不可支地将自个儿派出来,这让她不自觉地去怀疑这两位会不会是失忆了,不然他们怎么会穿成那副模样呢!

    就在她胡思乱想得就要坐不住的时候,已经洗漱一新的四爷和十四爷在陈福的陪同下找过来了。

    一直坐在窗边位置,眼巴巴往楼下望着的尔芙,瞧着由远及近的四爷,眼圈红了。

    “傻瓜!”一声熟悉的呼唤,让她一直在眼圈里打转的泪水瞬间崩堤了。

    而诗兰等一直摸不到头脑的宫婢仆从,也瞠目结舌地瞪大了双眼。

    “你还好吧!”尔芙有些不敢靠近地低声问道。

    四爷闻言,快步走到了她的身边,一点都不顾及两人还都穿着男装的尴尬,一把就将尔芙揽进了怀里,他连连揉搓着尔芙的后背,似乎是在宽慰尔芙,也似乎是在表达自个儿的相思之情,好一会儿才哽咽着答道:“都好,一切都好,见到你就更好了!”

    “四哥,这边上还有人呢!”四爷和尔芙不觉得尴尬,旁边围观群众中的老十四就真不知道眼睛该往哪里瞟了,加之旁边那些诡异的眼神太过锐利,他又是不甘寂寞的跳脱性格,所以他直就凑到了相拥低语的二人跟前儿,有些破坏气氛的提醒道。

    对此,四爷丢给他的是一记明晃晃的大白眼。

    尔芙则有些羞臊尴尬地低下了头,同时动作利落地退出了四爷的怀抱,低声道:“好就好,咱们还是坐下说话吧!”

    说完,她就给诗兰使了个眼色,示意诗兰去找伙计换个雅间去。

    要知道,当时她为了能够更快看到四爷才选择坐在二楼窗边散台的,但是这会儿她才意识到,这大厅里的散桌就不是个适合说话的地方,可不得抓紧示意诗兰去安排。

    不过还不等诗兰动地方,陈福就已经躬身将尔芙等人让到了旁边的雅间里。

    一个好奴仆就该是急主子之所急的,他能够坐稳四爷府大太监的宝座,不单单是他高出苏培盛等人一截的年岁,更是因为他的细心和体贴。

    走在楼下时,陈福就已经注意到了尔芙坐在窗边位置,楼上那一览无余的摆设,再想想自家主子拉着自个儿问长问短的模样,他连一点犹豫都没有,早在尔芙和四爷抱在一块的时候,便安排小伙计去准备合适的雅间了。

    这是一处不太大的茶楼,有雅间,却并不是那种有窗有门的单独房间。

    两尊六扇屏风,将二楼一角和大厅散座区分开来,虽然不甚隔音,但是却到底是能阻挡住那些好奇者探寻的小眼神儿了,尔芙、四爷和十四爷分开宾主落座,待小伙计将茶水点心都摆好离开,诗兰等人就溜溜儿地退到外面候着去了。

    而尔芙也很好地整理好了情绪,起码是止住了哭腔了。

    她拧着帕子,轻轻沾着泛红的眼角,低声问道:“你这么长时间都去哪里了,你知不知道我找你多辛苦,我有多害怕,我为了能够来这里找你,我都成了朝里有名的泼妇了,连乾清宫都闯进去了!”

    “我也想很快给你报平安的,但是我和老十四回到城里的时候,你这位钦差都到杭州府了。”四爷也不知道是在炫耀,还是在揶揄,总之态度很是诡异的出声解释道。

    “是啊,四嫂,我和四哥这回是遭了大难了!

    您是不知道,我们落海的时候,身边根本没有人发现,船又太高,我们在海里呼喊求救,船上的兵丁和水手,根本就没有听见,没办法,我们只能强撑着力气游,等到上岸的时候,我和四哥都彻底脱力了,在荒滩上躺了足足两天,这才算缓过一口气来,但是还是染上了风寒,幸亏有好心人相救,不然怕是我们就要在海边等着喂鱼了!

    再然后,那就更倒霉了。

    我们当时是穿着一身戎装落海的,救起我们的好心人虽然分辨不住我们那身甲胄和普通兵将的区别,但是也能瞧出我们不是一般的小兵,所以待我们病愈以后,便把我们送到了附近的县镇上,四嫂你能想到么,我们竟然在衙门口瞧见了我九哥跟前儿的一个管事。

    为了保险起见,我们只能想个办法脱身,然后就改头换面地躲起来了。

    再然后,我们总算体力恢复,想着要实在没有办法就唯有靠自个儿找回到兵营去,就在我们想要动身的时候,便听说京中派来钦差搜寻我们的消息,还得知了来人是您的阿玛钮祜禄凌柱大人,我们以为就要能松口气的时候,您这位冒名顶替的钦差就离开了漳州府,我们没办法就这么一路追。

    为了不饿肚子,为了找到您,四哥和我身上那点值钱的玩意儿都当了。”老十四算是瞧出来了,自家这位四哥一定不懂得会哭的孩子才有糖吃这道理,指望着自家这位四哥卖委屈、装可怜,一定比晴天霹雳还要难,所以他不等四爷仔细解释就已经抢答道。

    果然,四爷是没打算将自个儿这一路的艰辛告诉尔芙。

    不等老十四话音落地,四爷那锐利如刀的小眼神就已经冲着老十四丢过去了,他绝不会想到,他这位四哥都已经惦记着用一种无色无味的药物弄哑他了。

    不过他这么一说,尔芙那才刚刚止住的眼泪就又一次落下来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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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妾介绍:
穿越成了瓜尔佳氏的小姐,苏灵儿表示咱很知足,顺利当上米虫,这是一种多么幸运的事情。 至于那个冷的让人心寒的王爷,咱还是躲远的吧,您这么优秀,咱高攀不起! 咱这种来自未来世界的呆萌二货,可得抱好几位大人物的粗腿,至于那个什么李氏,你能不能离咱远一些! 当呆萌小吃货遇到冷面雍亲王 是宠溺一生,还是蹉跎一世;清妾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清妾,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清妾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