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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42章

    第2042章

    照着慧如传进来的纸条算,今个儿是大年初二。

    大年初二,府里的福晋和侧福晋都是要照着老礼回娘家的,府里护卫们少了,前院又没有个能拿主意的主子在,她只要赶在下半晌用点心的时辰之前,将这颗药丸子吞进肚子里,待到太阳落山前,便会出现假死的症状,而到时候府里这些个奴才为了能够顺利赶在府门落锁前回来,必然是将她的尸首往乱葬岗一丢就走,她也就不必担心被活埋了。

    只是这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天不佑她……

    就在她琢磨着该要吃下药丸子的时候,月嬷嬷不知道怎么就突然出现了。

    其实月嬷嬷是个可怜人,她从小就被送进宫里伺候,一进宫就被同期入宫的宫女排挤在外,派差事的时候,又因为没有银钱打点、家族护佑的关系,直接被丢在了慎刑司里当差,这宫里的慎刑司是什么地方,那都是犯错的宫人受罚遭罪的地方,入目都是冰冷和残酷的人性黑暗面,在这样的环境下长大,她真是从不知道何为温暖和感动。

    她就在这样的环境下,苦熬到了二十五岁……

    为了能够出宫,她省吃俭用,辛辛苦苦存下了百余两银子,但是就在她打算拿着这些银子去贿赂掌管出宫名额的老太监时,一直当做没有她这个人似的娘家人托人捎信进宫来了,老母病重,正缺银子卖药。

    月嬷嬷就这样抱着沉甸甸的包袱,左思右想了一整天,最终还是舍不得老母遭罪。

    银子是托了宫里那些能够自由出入宫门的太监捎回娘家的,为此她还将自个儿的两只素银鎏金的簪子塞给了小太监打点,为的就是能让这份银子能够尽快送回到娘家。

    这足有百余两的银子送回娘家了……

    不过老天爷也没有忘记这个可怜巴巴的月嬷嬷,慎刑司里的年轻宫女本就少,如月嬷嬷这样到年纪要出宫的人就更少了,接连好几年都没有派到名额,内务府那边掌管适龄宫女出宫名额的管事怕上头人觉得他们吃拿卡要,虽然没有收到月嬷嬷的红包,还是将一个名额分配到了月嬷嬷的头上。

    月嬷嬷如死囚蒙大赦般兴奋不已,拎着自个儿那可怜巴巴的行李卷就出了顺贞门。

    虽然她没能在宫门口瞧见自个儿的家人,但是她也没有觉得失望。

    因为她都以为她自个儿这次不可能出宫了,给家里去的信,亦是将这些猜测都写在信里,加之家中老母病重,想来家人都在忙着照顾老母,便也没有多想,跟着那些个经常出入外城的小太监,拿着自个儿仅剩的十余两银子,替家里的兄弟姐妹和父母双亲都买了些小礼物,这才踏上了回家的路,虽然身上是大包小裹的,但是手中银钱不多的她还是连马车都舍不得雇上一辆。

    突然离开生活了二十年的宫城,眼前的一切都是陌生的,但是月嬷嬷却并不紧张,心里满满都是对家人的牵挂,憧憬着家人见到她时的激动和温暖怀抱,想象着家里是否已经添丁进喜,总之这心里是暖烘烘的,眼圈**辣的,但是这种美好的感觉,并没有维持多久,就在她沿着不算熟悉的路,回到那个已经二十年未曾回去过的家里以后,所有美好幻想都破灭了。

    迎接她的,没有半点温馨,只有嫂子嫌弃的眼神,侄子侄女鹦鹉学舌的奚落之语,连父母双亲都嫌弃她是个已过花信之年的老姑娘,连她顶替入宫的姐姐都觉得她出宫是在拖累娘家,更别提从小就和她争吃争穿的三妹妹和从未见过面的小妹妹了,仿佛她就是这个家里被排斥在外的陌生人一般。

    如果单单如此,月嬷嬷也就是觉得有些委屈,最让她心寒的是她的父母双亲。

    那封在她出宫前送到她手里的信上,曾经说起家中老母病重的事儿,竟然是骗局,仅仅是因为自个儿这对父母听人说起,这宫里的宫女每月月钱足有二两银子,合计着月嬷嬷这些年都未曾填补过家里,想着月嬷嬷在宫里不缺吃喝穿戴,必然是积攒了好大一笔银子,这才开动脑筋地想出了装病这个套路,将月嬷嬷辛苦积攒下的体己钱都掏了个精光。

    这还仅仅是侄子、侄女们无意中透露出的消息。

    其实月嬷嬷不知道的是,正是因为她的父母兄弟知道这宫里适龄的宫女出宫要贿赂管事,而且需要一笔不小的银子,这才会安排这么个拳套,图的是月嬷嬷的银钱,目的则是将月嬷嬷留在宫里,免得月嬷嬷回来拖累娘家,还要他们这些兄弟养活着这个已过花信之年的老姑娘。

    只可惜,这银子是骗出来了,但是月嬷嬷还是出宫了。

    月嬷嬷的父母兄弟不知道月嬷嬷是一文钱都没塞给管事就出宫了,还以为月嬷嬷和家里藏私,明知道家里老母病重,还要预留出自个儿贿赂内务府管事的银钱,更觉得与这个离家二十年的女儿、姐姐、妹妹生分了。

    这是个好诡异、也好悲催的误会。

    如果月嬷嬷的家人对月嬷嬷足够关心,便不会怀疑月嬷嬷和家里人藏私,如果月嬷嬷的家人真心关心这个已经离家二十年的女儿,便是月嬷嬷真的未曾将所有银子都托人送出来,也不会对月嬷嬷如此冷言冷语……

    月嬷嬷就这样别别扭扭地在家里住了二十天,然后就找个差事离开了这个娘家。

    她再也没有回去,因为她的心都已经被彻底伤透了,但是她那些娘家人知道她找到了个大户人家做管事嬷嬷,便又一次找到了她的头上,无为其他,只为了月嬷嬷那份每月十两银子的月钱。

    这人不可能在一个坎上被绊倒两次,这次月嬷嬷没有再给娘家银子。

    而月嬷嬷的娘家兄弟就更加记恨月嬷嬷的抠门了,本着自个儿得不着就玩命搅和的原则,竟然让自家的孩子和婆娘都换上从街上淘换回来的破衣裳,一个个蓬头垢面、披头散发如同沿街乞讨的叫花子似的找到了月嬷嬷当差的大户人家府门口卖可怜,哭着、求着、缠着所有出入府门的人,也不管是这户的主家,还是登门做客的,愣是逼着这大户人家将月嬷嬷赶出了府里。

    月嬷嬷再次沦落街头,虽然手里有些银子,但是名声却坏了,再想在京里讨生活,却是千难万难,接连碰壁了一个月,将京里这些能出得起银子雇管事嬷嬷的人家都走遍了,愣是一个差事都没找到,最后不得不一路往北边走去,一直到快要饿死在路边时,这才碰到了去盛京办差的四爷,被四爷带回了府里。

    从此以后,月嬷嬷改名换姓,再没有离开过四爷府半步。

    只是接连的数次打击,还是让月嬷嬷这个本来还算善良的普通人,毫无意外的黑化了,后来四爷经营起粘杆处,一直负责掌管前院花木的管事嬷嬷月嬷嬷就自告奋勇地来到了粘杆处当差,凭着她在慎刑司那么些年的耳濡目染和自学成才,愣是走出了一条阴狠无比的路。

    今个儿是所有出嫁女子回门的日子,她不禁又想起了自家那些不是人的亲人,这心里有种说不出来的苦涩滋味,她不懂她也是父母曾捧在手心里疼爱过的孩子,怎么就被娘家嫌弃到如此地步,越是想不通,这心里就越是委屈,也就越恨,被心里的委屈和怨恨折磨得快要疯魔了的月嬷嬷就来到了粘杆处地牢这个她最熟悉的地方,找到了同样倒霉的秀儿发泄心里的负面情绪。

    而就在月嬷嬷将秀儿带到地牢刑房的时候,一个不起眼的小太监来到了那间关着秀儿的牢房外,他手里捏着一截细铁丝,也不知道怎么就弄开了牢门口挂着的大锁,蹑手蹑脚地钻进了牢房里,如同有人指引般地走到墙角堆着的稻草旁,动作利落地摸出了那枚假死药,将一枚大小味道都相差不多的药丸子塞回到了原地,又将被掀开的稻草都盖回到了远处,清理掉自个儿在这间牢房里留下的所有痕迹,这才重新将牢门口的大锁锁好,迈步离开了地牢。

    全过程,那叫一个冷静自若,那叫一个风轻云淡,那叫一个不动声色。

    小太监这番动作未曾惊动一个人,所以当秀儿被月嬷嬷折磨得身心俱疲回到牢房,也并没有发现任何不对劲的地方,她颤抖着手从稻草下摸出药丸子,狠狠咬了咬牙,便将药丸子塞到了嘴里,来不及嚼碎就这么梗着脖子咽了。

    原本慧如送到秀儿手里的是一枚假死药,小太监换的这颗药丸子,亦是假死药,却在内芯里藏着剧毒的鹤顶红,外表是和原本的一般无二,但是秀儿吃了这药,那就是死定了,而且这死亡过程还会很痛苦,因为药量不足,她又不知道这是要她命的东西,生怕闹出动静来,让其他人起疑,虽然腹部如同刀绞般痛苦,眼睑都已经充血,连呼吸都有些困难,却仍然是紧紧咬着手背,愣是连一声低哼都不曾发出,只要气断身亡,整个人就如同被煮熟的大虾似的,弯腰弓背,紧缩成一团。

    饶是月嬷嬷和齐嬷嬷这种见惯了死人的掌刑嬷嬷瞧见秀儿的尸首时,也心寒不已。

    瞧着秀儿这副心甘情愿赴死的模样,月嬷嬷从腰间挂着的荷包里掏出了一颗一两重的小金锭,交到了地牢这边专门负责收尸的小太监手里,沉声吩咐道:“命人抬出去,好好葬了吧,这也是个可怜人。”

    说完,她就摇摇头,迈步往地牢外走去。

    秀儿死了,线索断了,月嬷嬷还要去找陈福和张保交代一声,不然等上面四爷问起来,那两位爷答不上,还是要来找自个儿的麻烦,她虽然是不惧陈福和张保二人,但是她也不想平白招惹麻烦,总归是她安排不周到,不然也不会让秀儿有机会收到外面传进来的东西,要知道秀儿被抓进的时候,这身上都已经搜遍了的。

    陈福和张保那边儿得知秀儿的死讯,亦是一阵叫苦,忙又安排人去查厨房那边。

    “这边没我的事了,我先走了!”月嬷嬷瞧着忙起来就顾不上自己的陈福和张保,叹气道。

    “欸,我说嬷嬷,你先别着急着走啊,咱们哥们儿还有事找你呢!”张保闻言,忙撂下手里已经拿起来的对牌,快步追上说话就走到门口的月嬷嬷,陪着笑脸道。

    “到底有什么事啊,抓紧说。”月嬷嬷冷着脸问道。

    陈福和张保故作神秘地咧嘴儿笑笑,摇头不语,月嬷嬷也不好当着下面跑腿的小太监驳了这两人的面子,满脸无奈地摇摇头,迈步往窗边摆着的官帽椅走去,自顾自地拎起茶壶,又拿起一个倒扣着的茶碗,倒上一杯还温着的茶水,滋遛滋遛地喝着,吃着角几上摆着的小点心,那模样倒是自在极了。

    少时片刻,这边安排好事儿的陈福和张保,招呼过一个小太监低声吩咐几句,便齐齐来到了次间里喝茶的月嬷嬷跟前儿,如同排演过似的齐声道:“姐姐难得回家一趟,弟弟们给姐姐们准备了点小礼物。”说完,还不等月嬷嬷反应过来,陈福和张保就从角几下面的暗格里,各自取出了一个巴掌大小的包缎锦盒,恭恭敬敬地送到了月嬷嬷跟前儿。

    “你们这是疯了吧,什么回家,还特地准备了礼物!”月嬷嬷拧眉问道。

    她虽然心里已经有所猜测,却有些不敢相信,所以这接礼物的手就迟迟没有伸出,最后还是陈福和张保拉着月嬷嬷的手,楞将两个锦盒放到了月嬷嬷的手里,嘴角儿含笑的催促道:“姐姐,你快打开瞧瞧,这可是咱们特地去炫彩坊挑的,瞧瞧还合不合你的心意?”

    “哦哦哦……”月嬷嬷有些懵地打开了其中一个锦盒……

    锦盒里是一对素银托镶着玉扣的如意长簪,两个簪杆儿上还各雕刻着一排小字,一边写着赠长姐的字样,一边写着祝长姐如意平安的字样,显然是用了心的。

    心下微动的月嬷嬷,绷着脸道:“你们真是胡闹。”

    说完,她就将怀里抱着的两个锦盒都放回到了角几上。

第2043章

    第2043章

    正是因为如此,四爷才会将这些东西转移到自个儿的香囊里。

    他就是怕胡太医不愿意掺和进自个儿府里女眷们的内斗,而避重就轻地和稀泥。

    这会儿,那些藏在纸包里的香料成为了他随身佩戴的香囊一部分,胡太医也就不可能会多想到这些东西是在哪里找出来的,也就不存在和稀泥的可能性了。

    果然,胡太医抖动着的双手,瞬间就稳了。

    他捏着一小撮香料凑在鼻尖前,细细嗅着味道,低声细数着香囊里香料的成分。

    结果不出意料之外,那几个纸包里的香粉都是些对女子身体不利的玩意儿。

    四爷心生恼怒,面上却是不动分毫,似是听到了一件无关紧要的闲事一般淡然,绷着脸留胡太医在堂屋喝过茶,然后连声都不吱地摆摆手,便让苏培盛送胡太医出去了。

    “果然不出你的预料之外。”随着胡太医走远,四爷起身回到了内室里,语气沉重的低声说道。

    尔芙闻言,面露浅笑,柔声说道:“这算是意外之喜吧。”

    说完,她还若有似无地揉揉有些发热的脚踝位置。

    “只是能够将这些东西送到你的内室里,还藏在你日日都要用的妆台里,显然不是外人所为,爷很担心你的安全啊。”四爷并没有尔芙这般乐观,一张脸阴沉沉地看着窗边那张精致讲究的妆台,他恨不能立时三刻就将这沾染过脏东西的妆台丢出去。

    别以为那暗格和妆台整体严丝合缝,那暗格里藏着的东西就不会被尔芙接触到,香料随空气飘散,无处不在,现在也不知道这些脏东西什么时候出现在在这张妆台里的,而尔芙的身体本就已经是不适合有孕的体质,用药调养许久,好不容易才有些起色,现在又碰到这样的事儿,四爷心里有种说不出来的心塞感觉。

    偏偏在尔芙面前,他还不能表现出分毫不妥来,生怕触碰到尔芙心底的脆弱。

    只是四爷却不知道尔芙很想得开,她并没有古代本土女子那种多子多福的想法,如果不是这时代没有任何不损伤身体的避孕办法,她连小米团都不打算生下来的,因为越是入乡随俗,她就越担心她的亲生骨肉会为那张天下至尊的龙椅同室操戈、兄弟阋墙,因为身为皇子,难免会对那张椅子生出几分野望来。

    正因为如此,当她得知自个儿以后都难以有孕时,心里有些失落,却更觉安心了。

    不过她这些小盘算什么的,并没有和四爷互通有无,所以至今四爷还在严守秘密,生怕尔芙得知自个儿身体的真实情况会受不住,却不知道尔芙根本就没将这些事放在心上。

    或许,这样的小误会,也是有几分好处的。

    因为四爷先入为主的错误认知,让他丝毫不怀疑尔芙是在用苦肉计。

    而尔芙呢,她显然也没能get到四爷忧心的点,自以为很聪明睿智、很有见识地安慰着心生烦忧的四爷,笑呵呵的说道:“我感觉自个儿的状况挺好的,能吃能睡,而且胡太医刚刚诊脉,也不曾发觉我的身体有什么问题,所以你就别担心那些还没有发生的事儿了,累坏了自个儿,我也是会心疼的。

    至于你怀疑是我身边人所为,我倒是并不这么认为。

    一来我身边的宫婢仆从皆是你精心挑选出来的忠仆,哪里有那么容易被收买呢,而除了你安排过来的人,其他宫婢就是和我荣辱与共的陪嫁丫鬟了,她们便是有心赚这份银子,却也不会蠢到连自个儿都搭进去,毕竟这钱财再好,也远没有性命重要。

    而这些脏东西,我觉得更可能的就是在库房里就被人动过手脚了。

    因为公中库房本就是个人多手杂的地方,只要不是偷偷摸摸从库房往外拿东西,管库的宫婢不会干涉太多,咱们旁的不说,就是我院里这些宫婢去取东西,很多时候都是她们自个儿进库房去找合意的,然后在记档上登记一下就是了,那么要是有谁想往里偷偷塞点东西,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儿。”

    说完,她还特地将诗情和晴岚两位贴身伺候的大宫女叫到跟前儿给四爷现身说法。

    见尔芙如此劳神费心地安慰自个儿,四爷也不好一直阴沉着脸了。

    他很是勉强地笑着点点头,稍显不耐烦地挥手将诗情和晴岚都打发了下去,这才撩着袍摆坐在了尔芙的身边,一边拿着包有冰块的帕子给尔芙冰敷额头上的红肿之处,一边低声说道:“虽然你信任你身边的宫婢仆从,但是凡事都要当心些,别让人钻了空子都不知。”

    “我知道,我会更加小心谨慎的。”尔芙笑着点头答道。

    她又不是那种被人卖了还在替人数钱的傻瓜,怎么可能相信人心会一成不变,她刚刚会那么说,也是她不愿意在没有任何线索的情况下就和手下宫婢仆从生出嫌隙龌龊,却不代表她真就那么全心全意地信任着手下宫婢、

    “你知道就好,别左耳听右耳过,真懂得保护自个儿才好。”四爷仍是有些不安。

    尔芙闻言,则是嬉皮笑脸地点点头,没有再言语了。

    说起来,今天也真够折腾了,难得这会儿能身心放松地躺下歇会儿了,她心底那些瞌睡虫就不出意外地钻出来了。

    这不,还不等四爷继续说什么呢,尔芙就已经枕着四爷的大腿,呼呼睡过去了。

    四爷见状,既好笑,又心疼,好笑是觉得尔芙这妮子真是太没有危机意识了,明明才发现别人暗算自个儿的证据,竟然连考虑考虑幕后黑手是谁的过程都没有,便这样痛快睡过去了,心疼是他知道尔芙这妮子是累坏了,不然怎么能如此连湿发都不曾擦干,就躺在硬邦邦的美人榻上睡着了。

    他抬手拂过尔芙耳边散落着的碎发,拿过旁边放着的干爽的帕子,动作轻柔地替尔芙擦拭着满头青丝,又替她整理好身上微乱的寝衣,这才轻轻地抱起睡得酣香的尔芙,将她放回到床上安置妥当。

    做好这些,四爷并没有留在房间里陪伴尔芙,他整理好袍服,起身走出房门。

    四爷一边整理着帽冠,一边对着门边候差的诗情吩咐道:“你们就在门口伺候着,另外让厨上再备着吃食,免得她起来饿着。”

    说完,他这才叫上旁边愣神的苏培盛,快步往院外走去。

    明个儿是茉雅琦归宁的好日子,到时候新姑爷阿兴阿也会随着茉雅琦一块回府。

    他作为岳丈老泰山,总要准备下该如何考较新姑爷,本来他匆匆过来,也是想先问问尔芙怎么看待茉雅琦的婆母马佳福晋,不过既然现在尔芙都已经累得睡着了,他也不忍心扰了尔芙的好梦,那便回去好好准备考较新姑爷的事儿吧。

    早前他也曾托人打听过阿兴阿的品行,但是外界传言未必为真,还是该眼见为实。

    为了安排这出好戏,四爷已经整整筹谋小半个月了。

    从富泰府邸出来到他的书房,这一路上,那真是步步是坎,道道有坑。

    ……

    “各处都准备好了?”四爷一脸淡然地坐在超大的书案后,冷声问道。

    他丝毫没有为自个儿给晚辈挖坑设套的行为感到丢脸,也不觉得这种安排有什么问题,反而格外用心,说句不敬的话,他在如何讨好康熙帝这方面都没有这次设计新姑爷阿兴阿这点上更加用心呢……

    不过苏培盛却有种打开新世界的崩溃感,他一脸懵地恭声答道:“奴才已经按照主子爷的吩咐,一一安排下去了。”

    四爷一脸期待地抚着唇上的八字胡,眼睛里闪烁着睿智的光芒,笑着感慨道:“嗯,那就好,爷很期待明个儿阿兴阿会如何表现呢。”

    说完,他抬头瞧瞧廊下已经挂起来的灯笼,招呼着苏培盛跟上往牡丹台走去。

    月色下的圆明园,格外动人,犹如烛光下的少女般,有种朦胧的美。

    只是可惜没有尔芙陪伴在身侧,这让为眼前美景稍稍沉醉的四爷稍显惋惜,他幽幽地叹了口气,脚下步子更加快了几分。

    而此时,尔芙也已经迷迷糊糊地睡醒一觉了。

    虽然她还是很想窝在温暖暄软的被窝里做觉主的,但是考虑到这会儿睡得太久,晚上就睡不着了,兴许还会弄得明个儿没精神,她还是犹豫再三地强打精神从被窝里爬出来了。

    “端杯冰蜜茶给我醒醒神吧。”她动作犹如八旬老人般缓慢蹒跚地挪到美人榻上坐定,打着哈欠吩咐道,也没有想要换下身上这套已经在被窝里滚得满是褶的寝衣,左右已经是这个时辰了,梳妆打扮给谁看呢,不够费力费神了。

    正在她这样想着的时候,她突然想到她睡前是和四爷在一块的事儿。

    尔芙有些狐疑地抬起头环视着左右,又起身在房间里里里外外地转了一圈,也没有发现四爷的身影,她又瞧瞧博古架上那尊珐琅彩铜胎座钟上的时间,不禁暗自盘算着四爷的去向。

    就在她要开口询问的时候,端着冰蜜茶过来的诗情,笑着说道:“主子,您这是在找主子爷吧,之前主子爷见您睡得香甜,便回去前面处理政务了,说是稍晚些再过来陪您。”

    说完,她就一脸窃笑地将冰蜜茶递到了热敷的手边儿。

    诗情脸上太过显而易见的调侃笑意,让尔芙羞臊得脸上微红,但是她到底是嫁做人妇许久的女子了,并没有羞到无地自容的份上,稍显尴尬地嗔一眼诗情,便也就冷静下来了。

    她接过冰蜜茶抿了一小口,润润嗓子,柔声说道:“死妮子,你再敢这么没规没矩地调侃你家主子我,我就罚你去洗衣房做苦工。”

    说完,她又问起了正事。

    “对了,四爷走得时候,可曾说过要不要回来用宵夜,厨房那边儿有没有准备?”

    “您就放心吧,厨上一直预备着呢,而且主子爷走的时候也吩咐了,交代厨上为您准备些吃食备着,免得您起来饿着。”诗情闻言,又是一笑,但是想到尔芙刚刚的教训还音犹在耳,忙又将脸上的笑容隐藏起来,一本正经地回答道。

    尔芙见状,面上是有些无语地摇摇头,但是心里却很是欢喜。

    其实这世间女子所求不多,无非是希望找到一个知冷知热的好丈夫罢了,而那些身外物,无非是所求不得之后的退而求其次而已,尔芙很幸运,幸运地遇到了四爷,她为四爷惦记着自个儿而欢喜着。

    她脸颊红红地低声道:“让厨上先备着吧,等四爷过来再送过来。”

    说完,尔芙抬手揉了揉有些饿的肚子,她暗道:虽然自个儿现在已经感觉到了腹中饥饿,但是一个人用膳,总归是有些没滋没味的,还是等四爷过来一块用夜宵好啦。

    好在四爷也没有让尔芙久候,尔芙一杯冰蜜茶还未喝光,四爷就到牡丹台外面了。

    “你家主子起来了么?”四爷还未走到廊下,便已经对着廊下候差的宫婢,开口问道。

    内室里听见动静的尔芙闻声,笑呵呵地走到了房门口,不等宫婢们伺候地将四爷迎进了房里,她脸上还挂着几分睡意,一双杏核眼微微眯阖着,透着慵懒和娇媚,玉臂揽着四爷的胳膊,笑着说道:“这都这么晚了,爷过来之前有没有用过宵夜,要不要陪我再吃点?”

    如此温情蜜意,四爷表示别说是没吃宵夜,便是吃了也要说没吃啊,不然岂不是有些破坏气氛、不懂情趣了……

    四爷故作严肃地摇摇头,沉声道:“这苏培盛当差是越发不用心思了,压根就没让厨上给爷准备宵夜,要不是爷瞧着用他用顺手了,早就将他赶到看不见的地方去了。”

    门外,苏培盛一脸无语地抬头望天,欲哭无泪。

    自个儿三催四请地询问四爷要不要用些点心做宵夜的时候,难道四爷都忘了么……

    尔芙却也没将四爷的戏言当真,笑着点点头,随口附和了两句,便吩咐诗情在堂屋里摆膳了。

    四爷闻言,忙阻拦道:“爷瞧着外面月色正好,不如将宵夜送去凉亭里吧。”

第2044章

    第2044章

    他不是个不识好歹的人,能有邬先生这样替自个儿考虑周全的老师是他的福气,他刚刚却为了前程被阻,便对邬先生恶语相向、怒目而视,他要是就这么一身轻松地回到自个儿的房间里休息,那他就太没心肝了。

    上房里,邬先生正坐在窗边儿等着他呢……

    他瞧见戴铎走进来,笑着招招手,朗声问道:“想通了?”

    “是学生一叶障目了,多亏老师及时棒喝,不然怕是学生就要一条道走到黑了。”戴铎面带羞赧地点点头,拱手作揖道。

    邬先生无所谓地摆摆手,笑着招呼道:“想明白就坐吧,咱们师徒是有好些日子没有好好坐在一块喝茶谈心了,今个儿正好闲来无事,一块品茶论道,商量下以后该如何办,岂不是痛快……”

    说完,他就拍拍身边空着的矮凳,示意戴铎过来坐下详谈。

    这边的静宜斋里,好些日子没能如此融洽相处的师徒两个人坐在了一块。

    前院书房里,四爷的脸色却不是特别好看。

    虽然看似康熙帝不曾动怒,但是他到底觉得这脸上有些挂不住,闷在书房里坐了有一个多时辰,这才在赵德柱和苏培盛的三催四请之下,换上一身还算体面的锦缎长袍,领着人来到了后院的花厅。

    不过此时此刻花厅这边儿都已经快散席了。

    乌雅赫赫面色不算太好地坐在尔芙的下首,这是对她的抬举,毕竟今个儿是替她道喜的好日子,不然这位置哪里轮得到她一个格格坐呢!

    只是随着四爷长时间没露面,她那点小得意就变成了被奚落的羞恼。

    “喝口汤吧,我瞧着你这脸色不大好看,可是这些菜色不可口?”尔芙瞧瞧身侧脸越拉越长的乌雅赫赫,将刚上桌的炖盅往她跟前儿挪了挪,含笑招呼道。

    “多谢姐姐关心,婢妾还好。”乌雅赫赫瞧瞧炖盅里炖得泛白的鲫鱼汤,摇头道。

    正当她打算借口身体不适,提前离开花厅的时候,四爷过来了。

    四爷虽然不是阴沉着一张脸吧,但是脸上也不见个笑模样,倒不是说他存心要在今个儿这样的一个场合落乌雅赫赫的脸面,却到底是有些心气不顺,进来花厅,瞧都没瞧旁人一眼,直接就坐在了尔芙身侧的空位上。

    “怎么了?”夫妻相伴多年,尔芙哪里看不出四爷心情不好,忙低声问道。

    四爷敷衍地摇摇头,接过宫婢送上的湿帕子擦擦手,也不用苏培盛在旁伺候布菜,端着饭碗就闷头开吃,瞧着他那吃饭的做派,如果不是知道他的身份,还以为是饿了三天三夜的难民呢!

    “到底怎么了?”尔芙压着声音,继续问道。

    四爷三口两口地将碗里剩下的小半碗饭吃干净了,又喝了小半碗茶,这才抬起头瞧瞧周围面面相觑的众女,同样压着嗓子小声地回答了尔芙一句:“还能怎么着,皇上动怒,爷今个儿在养心殿里被骂惨了……”

    “父亲教子,理所当然,你又何必气冲冲的!”尔芙闻言,笑着回答道。

    “主要是这顿骂挨得太憋屈了!”四爷也知道这里不是个适合说悄悄话的地方,简单地应付一句,端起了手边已经斟满的酒盅,朗声道,“今个儿是府里的好日子,大家伙儿都尽情开怀,不必拘着那些虚礼了。”

    说完,他就直接一仰脖将酒水倒进了嘴里。

    上好的梨花白,酒香幽幽,却是烈性十足的烈酒,尔芙见四爷酒喝得这般急,忙体贴地夹了两筷子四爷爱吃的清炒时蔬放在四爷跟前儿的吃碟里,低声劝道:“借酒消愁愁更愁,再说也伤身,快吃点菜压压!”

    “难得有机会这般名正言顺地喝两口,你就别管着我啦吧!”四爷见状,笑着道,虽然心里有火气,虽然心里不痛快,但是瞧见尔芙这张不算惊艳的小脸,他就觉得所有的烦心事都不存在了,人也多了几分随性和孩子气,嬉笑着说道。

    说完,他就又替自个儿斟了一杯酒。

    不过这次四爷没有大口地一饮而尽了,而是小口小口地嘬着,惬意得连眼睛都眯起来了。

    旁边乌雅赫赫瞧着,只觉得一口口的狗粮塞来,心塞极了。

    本来她还想着寻个机会和四爷好好说几句话,但是瞧着四爷和尔芙那副伉俪情深的模样,真是啥话都说不出来了,闻着花厅里的酒菜味道,更是觉得胃里一阵翻腾,她左右瞧瞧就感觉这些女人都在看自个儿的笑话,本着自个儿委屈了,也不让其他人痛快的原则,那她还有什么好说的呢……

    直接开吐呗……

    乌雅赫赫微微侧身,拧着帕子嘟着嘴,一副忍不住恶心地招呼着宫婢上前搀扶,脚步蹒跚地就往外走,连和身侧坐着的尔芙打个招呼的工夫都没有了,显然是急大发了,宫女也忙端着痰盂伺候着,只不过她才走到侧福晋和其他格格坐的大圆桌旁,便好像控制不住了似的,冲着乌拉那拉侧福晋就吐了出去。

    “哇……”

    “啊……”

    “咦……”

    随着乌雅赫赫这一泻千里地吐干净了肚子里的吃食,桌上众女都坐不住了,什么样的尖叫都有,仿佛躲避传染源似的往墙角躲去,生怕沾到半点腌臜的样子,满脸厌弃地用帕子堵着口鼻,叽叽喳喳地就吵开了……

    俗话说,三个女人一台戏,这花厅里是热闹坏了。

    “吵什么吵,还不抓紧叫人进来收拾了!”旁边尔芙见状,亦是一阵恶心,不过她到底是府里的嫡福晋,不得不忍着那股子酸涩不已的味道,咬牙吩咐道。

    说完,她就冲着身侧还稳如泰山般坐在桌边的四爷丢去了一记白眼。

    如果不是他管不住下半身,如果不是他贵为皇子,这府里怎么可能有这么多女人给自个儿添堵呢……

    四爷仿佛后知后觉般地撂下了手里的酒盅,起身道:“得,今个儿就散了吧!”

    说完,他也不管其他女人的反应,拉着身旁站着的尔芙,招呼着那边桌上的小七和弘轩,大步流星地就往外面走去。

    花厅里,登时一静。

    众女见状,也没有了刚才的娇气,更顾不上用帕子捂住口鼻了,一个个没有好眼神地瞪着那个一脸无辜的乌雅赫赫,狠狠跺脚,齐齐转身离开了。

    这能在府里混到现在的女人就没有一个蠢蛋,哪里会看不出爱四爷是打心眼里不痛快着呢,谁要是赶在这节骨眼儿上起幺蛾子,那就是自个儿作死的愚蠢行为,所以虽然她们暗恨乌雅赫赫搅局,却也不得不压着火气,既然不能有仇当场就报,她们又何必留在花厅里闻那股难闻的酸腐之气呢!

    乌雅赫赫目送着众女离开,这才拧着帕子擦了擦嘴角。

    别看她吐得痛快,但是鬼知道她心里多恶心呢……

    其实乌雅赫赫也没有打算在人前儿做出这般失态的事儿,她到底是大家闺秀一枚,她本来就是想装作呕吐,用不雅的呕吐声音,吸引到四爷的注意力,获得更多关心,只是她这个第一次有孕的萌新,根本没想到这女子孕吐是一件根本控制不住的尴尬事情,所以……

    她才刚装作不舒服地干呕两声,本就翻腾的胃就直接造反了。

    不过她到底是爱面子的,她才不想承认她的失误呢,加之众女那避恐不及的动作和嫌弃至极的小眼神,深深刺痛了她的自尊心,愣是让她忘记了挪动步子,硬撑着站在那摊令人作呕的呕吐物旁边,回以众女桀骜不驯的小眼神,甚至连要杯清茶漱口这种基本常识都忘记了,这会儿这些女人可算走了,她也就不需要端着架子了。

    “快端茶给我!”乌雅赫赫捂着嘴儿,动作迅捷地退到花厅的门口,她一边大口大口地呼吸着外面的新鲜空气,一边满脸不自在地催促着宫婢道。

    说完,她又好似想到身边似的将手里的帕子丢在了地上。

    眨眼工夫,被吩咐到的宫女就捧着一杯茶水来到了乌雅赫赫身边,托盘上还放着一块拧湿的干净帕子,为了不让乌雅赫赫感觉到不适,她这杯茶还是特地去旁边暖阁取来的。

    乌雅赫赫这会儿也顾不上摆架子了,她拿过帕子,擦了擦手,又擦了擦嘴角,接过茶碗就站在花厅前的回廊上,咕噜噜地漱着口,连往外吐了两口茶水,这才觉得嘴里舒服了些,好似没有那股子难闻的酸腐味道了。

    “柳苗,回去给我取套干净衣裳过来,我去旁边暖阁里歇歇腿儿!”缓过神的她,满脸嫌弃地瞧着身上这套新上身的旗装,冲着身侧的小宫女吩咐道。

    说完就迈步往一旁的暖阁走去,路过她丢在地上那块帕子的时候,还不忘吩咐跟前儿伺候的小宫女拣上,这贴身用的东西都是有记号的,可不能随随便便丢在外面了,哪怕她以后都不会再用这块帕子了,亦是如此。

    花厅旁边的暖阁,这都是给府里女眷临时更衣补妆用的地方,别看不常用,却日日都有做事仔细的宫婢仆从过来打扫干净,尤其今个儿尔芙在花厅这边儿摆宴,更是桩桩件件都有管事嬷嬷亲自检查过,不然刚才紫苏也不敢将暖阁的茶水送过去给乌雅赫赫漱口了。

    只不过,这事事都有意外。

    比如,乌雅赫赫随手推开门的这间暖阁,便布置得格外不同。

    一面五扇的落地绢丝屏风,上绣着青鸾起舞,贴着屏风摆放的圆桌上,整套晶莹剔透的琉璃茶具,临窗位置摆放的长几上,一对珐琅彩的铜胎双耳花瓶里,不规则地插着数支含苞待放的桃花枝,再看墙上挂着的那副四爷亲笔手绘仕女图,尔芙穿着一身金丝绣牡丹遍地旗装,巧笑倩兮地倚着窗棂,无一不暗示着这间暖阁是有主的地方,而主人就是府里名正言顺的女主人尔芙。

    “这……真是爱显摆!”乌雅赫赫瞧清楚暖阁里的布置,便打算抽身退出去的,不过墙上那副留有四爷钤印的亲笔手绘仕女图,让她不自觉地升起了浓浓的嫉妒,她愣是迈步走进了暖阁,大摇大摆地坐在了圆桌旁边摆着的绣墩上。

    她想:左右这暖阁门口也没有挂牌子,便是被人瞧见她进来了,也揪不出她的错。

    抱着这样的想法,乌雅赫赫越想越觉得自个儿理直气壮,越想越觉得自个儿这做法很是解恨,脸上最后的忐忑都消失了,微微笑着,如同这暖阁的女主人般,随手摆弄着桌上那套格外耀眼的琉璃茶具,扭头对着紫苏柔声吩咐道:“去,给本格格上些茶点,本格格今个儿要在这里好好躺会儿!”

    说完,她就反手撑着有些泛酸额腰肢,迈步往暖阁的里间走去。

    紫苏闻言,想要劝说两句,便被旁边的兰草摇摇头拦下了。

    乌雅赫赫是个什么样的性格,她们这些跟在乌雅赫赫身边的宫婢最清楚不过了,她今个儿要是劝阻乌雅赫赫胡闹,虽然是好心不假,但是却绝对会被乌雅赫赫记恨,到时候她这风光的大宫女差事就要落在其他宫女的头上了,比如乌雅格格那位乳母吴嬷嬷的小闺女。

    “奴婢这就去。”想明白这一点的紫苏感激地对着兰草笑了笑,应声就往外走去。

    乌雅赫赫见状,很是满意地点点头。

    她就喜欢这种令行禁止的感觉,还记得她才入府的时候,这些宫女这个不准、那个不行的,什么都管着她,要不是她够聪明,怕是就要被这些被德妃娘娘宠坏的宫女骑到头上作威作福了。

    只是乌雅赫赫却没有想到,她满心感激地替她出好主意的吴嬷嬷,亦是有私心的。

    吴嬷嬷知道她能够脱了奴籍,被纳入包衣旗下伺候,成为包衣奴才是仗着她曾哺育过乌雅赫赫的情分,但是她到底比不上那些从小就跟着家里长辈学规矩、学伺候人的包衣宫女本事大,如果她不使些手段,早晚都得被德妃娘娘安排过来的那些宫女压下去,所以她陪着乌雅赫赫进了府,第一件事就是挑拨乌雅赫赫和这些宫女的关系。

第2045章

    第2045章

    您看,这才从海里掏出来的大螃蟹,稍微洗洗,连盐都不需要放,更不用其他的调味料调味,往笼屉里一扔,待水汽涌上来就出锅,就着那股子热气,咬上一口满满的蟹黄,那滋味怎是一个鲜字能形容的。”说完,他就示意身旁布菜的小丫鬟将一只足有成年男子巴掌大小的螃蟹,送到了尔芙眼前的盘子里。

    尔芙有些为难地瞧瞧眼前这只比自个儿脸都要打上一圈的螃蟹,忍住嘴里已经泛滥成灾的口水,笑着寒暄道:“丁将军,咱们就不要这么客气了吧,您看这大人来、大人去的,听着也别扭,如果丁将军不嫌弃的话,不如就叫我一声兄弟好了。”

    同时,她也在心里腹诽着丁志胜是不是故意难为自个儿。

    这么大的螃蟹,清蒸着吃,味道极鲜,但是吃起来就很难展现出优雅的一面了,如果是三五个亲近的人凑在一块儿,那确实是一种很惬意的享受,反之……几个陌生不熟悉的人坐在一块,要依靠着精巧精细的蟹八件来吃螃蟹,这就是自己找罪受了。

    最重要的问题就是尔芙根本不会使用蟹八件好伐……

    她就不是土生土长的名门闺秀,要想将优雅刻在骨子里,那简直就是痴人说梦,加之四爷有意放纵,虽然她在这时代生活了十余年了,还是洗不去骨子里女汉子的一面。

    好在,诗兰很快就察觉到了尔芙的无奈。

    她微微上前一步,趁着尔芙侧身和丁志胜说话的空档,动作娴熟地摆弄起了盘子里的大螃蟹。

    而旁边丁志胜也没有将太多注意力放在桌上,笑呵呵地回答道:“凌柱大人都不嫌弃我一个粗人,我又怎么会嫌弃您呢,那我就真不客套了。”

    “这是最好的,不然我这饭都吃不安生。”尔芙也是满脸堆笑地配合道。

    “好好好,那我不客气了,兄弟。”

    “那我也不客气了,丁大哥。”尔芙笑着点点头,柔声答道。

    随着两人正式改变了对对方的称呼,原本还有些拘束的桌上气氛,很快就融洽了起来,而就在此时,秦有良也随着上菜摆盘的小丫鬟,溜达进了将军府的正堂里。

    “这位是……”尔芙瞧着眼前这位主不主、仆不仆的秦有良,低声询问道。

    “哦,让兄弟看笑话了,这是我房里一位妾室的娘家兄弟,经常来我这里胡闹,今个儿这真是赶巧了。

    来来来,秦有良,既然来了就别躲躲闪闪的了,快过来给凌柱大人问安。”丁志胜先是有些尴尬地介绍了一下秦有良的身份,见尔芙并没有流露出任何负面的情绪,这才对着在门口畏畏缩缩、不进来、也不离开的秦有良招招手,朗声介绍道。

    “学生秦有良见过凌柱大人。”秦有良闻声,立刻顺杆爬地凑到了桌边儿拱手道。

    尔芙闻言,微微欠身,笑着招呼道:“既然是兄长的亲戚,那就一块坐吧。”

    秦有良就等着尔芙这句话呢……

    随着尔芙的话音落地,秦有良动作利落地坐到了末梢位置的空位上了。

    丁志胜是打心眼里瞧不起自个儿这个便宜小舅子,但是这会儿当着尔芙的面,秦有良也已经入席,他实在是豁不出脸面去出声撵人,只能当没瞧见秦有良那副谄媚模样,尽量不给自个儿添堵了。

    可惜,他不去看秦有良,不代表秦有良不努力给自己加戏。

    毕竟秦有良的目的就是要在京中来的钦差大臣跟前儿刷够好感度、刷够存在感的,要是他就这样缩手缩脚地坐在下首陪坐,那他的目的不就泡汤了么……

    so……

    他才入座没一会儿,便喧宾夺主地抢过丁志胜待客的主人职责,一副自来熟模样地给尔芙介绍起了桌上的菜品。

    相比起丁志胜,他也确实有这个本钱。

    因为这望海楼本就是他的产业,别看他这几年将注意力都放在了城外的坤峰园了,但是也要比丁志胜了解望海楼的这些招牌菜,介绍起来,那真是嚼舌如簧,愣是凭借着三寸不烂之舌将在座众人都说得口水泛滥成灾了。

    尤其是尔芙。

    毕竟在这个交通不便的年代,海鲜又是一种保鲜期很短的食材,便是她贵为亲王福晋之尊,想要如此大快朵颐地吃海鲜,那也是挺难的,尤其是她又特别喜欢吃海鲜,这压在心里十余年的馋虫,可算是彻底被秦有良勾起来了。

    如果不是场合不合适、心里还惦记着失踪的四爷,她都已经打算撸袖子大吃了。

    不过有了秦有良在这里滔滔不绝的打岔抢白,一直想要开口寻求丁志胜帮助寻找四爷和十四爷下落的尔芙,愣是直到酒宴结束,也没能找到一个合适的机会,将心里打算说出口,而且也没有吃好喝好,弄得尔芙离开堂屋的时候,这本来都已经开朗许多的脸色,又一次阴沉下来了。

    回到自个儿的房间里,尔芙再也压不住被抢白导致的火气了,冷声吐槽道:“这什么小舅子,到底是怎么回事呢,你们说是不是丁志胜特地安排出来给我添恶心的啊!”说完,她接过诗兰奉上的热茶就咕嘟咕嘟地灌了个水饱。

    “依奴婢看,这应该就是凑巧了,奴婢瞧着丁将军的脸色都绿了。”

    “是啊,本来丁将军就显得有些不自在,从那个秦有良进来以后就更不自在了。”

    听了身边两个近身婢女的分析,尔芙总算是觉得心里自在了些,她抬手拂了拂紧蹙的眉心,摇头叹息道:“如果知道是这样的情况,我又何必为难我自个儿呢,真是白费劲了,快给我端碗醒酒汤过来吧,我这胃里都快翻腾死了。”

    说完,她就捂着脑门,如同被煮熟的大虾似的弯腰躺在了窗边的美人榻上了。

    作为一个拥有一杯倒体质的人,愣是靠药物压制住醉意,还要摆出颇为豪爽的做派来一通畅饮,那种痛苦,比起单纯醉酒,还要更加难受,天知道尔芙如何保持着清醒的状态走回到客院里的,总之现在她是一动都不想动,恨不能长在这张不算舒适的美人榻上。

    少时片刻,一碗热腾腾的醒酒茶送到了她的跟前儿。

    她示意诗兰扶起自个儿,连胳膊都不抬地咕嘟嘟喝了两口,便又一次躺回到了美人榻上,幽幽道:“诗兰啊,一会儿你替我去趟丁将军那里,便说我约他明儿一块去海边巡视防务,措辞柔和些,尽量不要引起对方反感。”

    “得,奴婢一会儿就过去……”诗兰笑着应道,同时将一个软枕塞到了尔芙脑下。

    有了软枕枕着,身上也有软被搭着,酒意上涌的尔芙迷迷糊糊地就睡过去了。

    而就在她安睡的时候,脸上泛着酒色回到自个儿家里的秦有良,却贼兮兮地笑了。

    作为一个颇有些天赋的商人,不但需要发现商机的触觉,更要有敏锐观察力,秦有良就是这方面的个中高手,虽然尔芙的言行举止都有陈福陈公公特别指正过,衣着服饰上,也是格外注意,连耳朵眼儿都特地堵起来了,但是就她那头梳成麻花辫儿的青丝长发就泄露了她是女子的秘密。

    别看今个儿秦有良坐的位置有些偏,但是一心想要讨好尔芙的他,真是将尔芙从头到脚地观察了一番,连丁志胜都没有注意到的小秘密,也被他毫无意外地察觉到了。

    虽然现在已经到康熙朝末年了,原本的金钱鼠尾的小辫辫,有了些许改良改进,但是在粗细上,被剃去了一部分头发的男子发辫,总比不上未剃头的女子发辫粗,这也不是什么特别明显的不同,而且尔芙也不可能为了女扮男装就将长发剃去,所以为了掩饰这点不同,陈福还特地准备了几条妆点发辫的流苏穗儿。

    正因为如此,一路上,也不曾有人发现尔芙女扮男装的秘密。

    可惜,这次就在秦有良这儿露馅了。

    秦有良发现了尔芙辫子上的小秘密,又着重观察了下尔芙露在外面的一双玉手,很快就确定了尔芙的女子身份。

    当然,他发现秘密以后,并没有流露出丝毫不妥之处。

    因为他知道他就是一个不起眼的商贾,就算是有个举子身份,在尔芙跟前儿,也算不得一个能上得台面的人,他要是敢跑去揭穿尔芙的身份,那等着他的就是一场天大的灾难,但是要是换成他姐夫丁志胜出面,一切就会变得不一样。

    不过他还需要考虑下该如何说服丁志胜出面,所以他仅窃喜一会儿就开始犯愁了。

    秦有良真是不亏他商人的身份,仅仅是一刻钟左右,他就想到了一个好主意,那就是让自家长姐偷偷透露口风给丁志胜,然后再由他出面搞定丁志胜,他相信他的便宜姐夫也不会甘心一辈子留在这穷乡僻野的地方,如今有一个能傍大腿的机会,丁志胜怎么可能不动心呢,到时候丁志胜吃肉,而他趁机捞口汤喝就够了。

    打定主意的他,笑嘻嘻地回到自家娘子房里……

    他一个男子,即便是他是秦氏的亲弟弟,但是也不好经常去见秦氏,自家娘子就不同了,同为女子不说,还曾是闺中好姐妹,怎么都比他和秦氏说话方便些,而且这也是一件对自个儿有好处的事儿,夫荣妻贵,自家娘子一定会格外上心的。

    果然,秦有良和妻子刘氏一说,刘氏就拍着胸脯答应了下来。

    而就在此时,他斥巨资在城外修建的坤峰园外,出现了一双奇怪的兄弟。

    两人虽然模样狼狈,但是一身贵气,却是怎么都遮掩不住的。

    坤峰园的院工孟老憨是个性格憨厚的本分人,他见两人一副落了难的模样,也没有故意刁难人,笑着询问两句,便将人让进了自个儿的小屋子里。

    他一边将自个儿才找出来的两套干净衣裳,递给眼前浑身上下如落汤鸡似的两兄弟手里,一边笑着说道:“你们先歇歇腿儿,老头子我去张罗些吃食儿。”说完,还不等两人道谢的话说出口呢,他就已经麻利地往旁边的厨房跑去了。

    此时,出现在坤峰园里的一双兄弟不是旁人,正是落海失踪的四爷和十四爷。

    这也幸亏他们落海的地点,比较靠近海岸线位置,加之当时海上的风浪不算太大,所以即便是当时没有人发现他们落海,他们也愣是凭借着意志力熬到了海边儿。

    只是因为海上没有一个明确的标志物,他们也分不清东西南北,所以他们上岸的位置有些偏。

    那是一处呈凹形的荒凉海滩,到处都是硌脚难行的砂石粒。

    两人落海时,又都是一身比较显眼的戎装,为了避免遇到不必要的麻烦,他们好不容易找到有人的地方,便是先换了身衣裳,而且这一路就没敢泄露身份,直到偶然听说一个行商说起京里派来的钦差大臣是钮祜禄氏凌柱,两人这才一路追着尔芙的行踪赶到崇武城外。

    这也是四爷和尔芙心有灵犀了,不然他都要和老十四一块回泉州府的军营去了。

    别看现在没有了八爷党和大阿哥胤禔给四爷找麻烦,但是也不代表朝中就没有人盼着他能永远失踪。

    他和老十四这一路上,之所以不敢泄露身份,不敢贸然接触府衙,便是因为在他最初想要随便找个衙门求救的时候,竟然在那个县衙的外面,瞧见了一个他很眼熟的人,而且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那人应该是老九跟前儿颇为得脸的管事,他可不相信老九的人突然出现在那么一个穷乡僻野的地方是偶然,加之他偷偷探听得来的消息,也证明了老九的管事是急忙从府城赶过去的。

    so……

    为了安全起见,他和老十四一商量,便决定不要冒险表露身份了。

    正所谓千金之子戒垂堂,比起冒险去县衙求救,区区赶路的这一点点辛苦,也就不算什么事儿了,尤其是当他们得知钮祜禄氏凌柱作为钦差来到这里以后,但是他们却忘记了他们身上没有官凭路引,根本进不去戒备更为严森的崇武城卫所。

第2046章

    第2046章

    饶是二人见多识广,这会儿也有种摸不到头脑的糊涂感觉,这怎么送礼物还能送出不高兴来呢,而且照二人平日对月嬷嬷的观察来看,月嬷嬷应该会喜欢这套素朴典雅的银簪玉佩,那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呢!

    这个疑问,一直到齐嬷嬷的到来,这才算是彻底解开了……

    齐嬷嬷瞧着陈福和张保一副乖宝宝的求教样子,笑着摇摇头道:“你们都知道月嬷嬷是被娘家赶出来的可怜人,那你们也该知道这人一旦习惯了冷冰冰的面具,不管是对谁都摆着拒人千里之外的面孔以后,猛然有人做出感动自个儿的事儿,难免会有些惊慌无措,与其说月嬷嬷是不高兴了,还不如说她是不知道该如何表达这种有些陌生的情感。

    行了,你们也别多想了,作为月嬷嬷的老姐姐,我替月嬷嬷谢谢你们。

    至于这些礼物,那就由我暂时替她保管了。”说完,齐嬷嬷就拿着摆在角几上的一对锦盒走了。

    走到院门口,陈福和张保又忙追了上来。

    这甭管是什么好事,那都是不患寡而患不均,月嬷嬷没有娘家回,有礼物收,同样是已经没有娘家可回的齐嬷嬷,怎么可能被陈福和张保落下呢,刚刚之所以没有把礼物拿出来,不过是因为被月嬷嬷的事儿给惊着了,这要是真让齐嬷嬷就这么空着手了,便是不会事后给他们穿小鞋,也总归是会让齐嬷嬷心里不痛快的。

    所以,二人当然要赶忙追上去,将这早就准备好的礼物送上了。

    陈福和张保替齐嬷嬷准备的小礼物和送给月嬷嬷那套礼物大致相同,区别就在于花纹上的一点点差异。

    “算你们哥俩儿聪明,不然看老婆子不在你们的吃食里下巴豆。”齐嬷嬷接过陈福和张保递过来的锦盒,神色并无明显变化,但是却好心情地开起了玩笑。

    当然,收到礼物,这话就是玩笑。

    不然的话……谁知道会不会付诸行动呢!

    陈福和张保连连赔笑,一起送着齐嬷嬷出了院子,这才回到了房间里。

    “谁能想到咱们俩个管着粘杆处的大太监,竟然会有如此紧张兮兮的时候!”陈福擦拭着脑门上不存在的汗珠子,笑着自嘲道。

    “是啊,不过咱们这可不是怕她们,实在是想着两位老姐妹不容易。”张保应道。

    “这倒是是实话,但是别让旁人听见,这两位老姐妹都是没有了三亲六故的人,往后咱们在一块作伴的时候还多着呢!”陈福捋着颌下的假胡须,笑眯眯的叮嘱道。

    陈福和张保,与月嬷嬷和齐嬷嬷一般无二,都是无家可归的可怜人,不过他们并没有想着凭借着自个儿在府里的地位就找个年轻漂亮的宫女结对食,看过太多人性阴暗面的他们,太了解一个太监期盼着正常的家庭生活是多么天真,与其费心扒拉地去讨好某个模样性情不错的宫女,祈祷着对方能同样付出真心,还不如现实些,找上三五个关系不错的老伙计,这样待到他们伺候不了主子的时候,总归有个作伴的人,而月嬷嬷和齐嬷嬷这般没有三亲六故的老姑婆子就成为了他们最好的选择。

    虽然他们想要和月嬷嬷、齐嬷嬷这样的嬷嬷拉上关系是存着这样那样的目的,但是他们也是真将这些老嬷嬷当做自家姐妹般关心着的,不然就月嬷嬷和齐嬷嬷这般见多识广的老嬷嬷怎么可能和他们走得这般亲近呢!

    “行了,别坐在这儿闲聊天了。

    这虽然说今个儿主子爷未必回前院来了,但是咱们也得抓紧把秀儿惹出来的麻烦处理一下了……”陈福又沉默片刻,脸上的神色陡然一变,沉声提醒道。

    “对对对,差点把正事都忘了!”张保闻言,先是一怔,随即忙附和道。

    “秀儿被送到地牢前,这身上身下都是咱们亲自搜的,应该不会有夹带的可能了,那能够将这东西顺顺利利送到她手里的人,除了地牢里那些小太监们,也就剩下厨房那边了,一会儿我过去地牢那边看看,你亲自去趟厨房那边。”陈福端起茶碗抿了口,沉声安排道。

    “这厨房那边儿,不大可能吧,虽然说咱们粘杆处这边用的所有吃食,都是从厨房那边取过来的,但是这厨房那边怎么能肯定这哪样东西送到谁的手里呢,这会不会有些太异想天开了呢!”对于陈福的安排,张保并无异议,可是他有些不相信是厨房那边儿出了问题。

    陈福闻言,微微摇摇头,笑着反问道:“你说咱们这地牢里有几个犯人呢?”

    “因为佟佳侧福晋这事儿出的突然,也出的诡异,而且碍着当日跟着佟佳侧福晋去信郡王府送年礼的宫婢身份比较特殊,所以并没有抓到地牢里审问,反倒是这些日子从各处抓了不少散播留言的奴才,但是也多是教训两句就放了,现在还留在地牢里的人就只有秀儿一个人了。”张保掰着手指头算计一番,眼底闪过一丝精光,惊喜答道。

    “对啊,这地牢里还关着的犯人就剩下秀儿这一个了。”陈福点着头说道。

    “我明白老哥的意思了,我这就领着人过去调查。”有了这样一条明晃晃摆在眼前的线索,张保只觉得身体里涌出无穷的力量,蹭得一下从位子上站起来,边说就边往外走去。

    厨房那边儿,慧如这心里就好像装着一只小兔子似的砰砰跳着。

    随着张保这尊四爷跟前儿的大佛出现,更是慌得差点拿菜刀剁了自个儿的手,好在她自恃自个儿足够小心,并没有留下什么把柄,而且这些年都安安分分地待在厨房里当差,从不曾掺和后院里的勾心斗角,也就不怕被怀疑到自个儿头上了。

    只是她到底小看了陈福和张保等人的手段,早在张保过来之前,便已经将在前院厨房当差的所有人都查清了底细,慧如虽然看似安分守己,这些年也没出过纰漏,但是就她是先福晋跟前儿的老人儿这点,便足够张保将嫌疑锁定在她的身上了,要不是厨房这边当差的其他人,还有些是从后院各处调过来的,这会儿估计都要抓她到地牢严审了,哪管是不是有证据牵扯到她头上。

    慧如就这样心存侥幸地应对着小太监们的询问,回答得是滴水不漏。

    张保听得有些心烦,眨巴眨巴眼睛,想出了一个损招,他抬手招呼过一个小太监,低声吩咐几句,便迈步来到了慧如的跟前儿,他要站在慧如的对面,好好观察下慧如看到秀儿尸体时候的反应,因为他总觉得秀儿不像是那种甘心赴死的忠仆。

    少时片刻,秀儿七窍流血的尸体就被抬来厨房了。

    慧如正好就站在廊下,不等其他人发现秀儿的尸首惊叫起来,她就已经瞧见了秀儿的尸身,先是她还未当回事,只是装作惊慌害怕的模样,随着其他人一块惊叫,但是待她看清楚秀儿满目狰狞、七窍流血的面孔时,整个人都懵了,也顾不上再装样子了,推开身边问话的小太监,直接脚步蹒跚地冲到了秀儿的尸身旁边儿。

    “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秀儿,秀儿……”她抱着秀儿已经冰冷僵硬的尸身,一边慌乱地替秀儿擦拭着脸上的血污,一边含泪吼道。

    “看来咱家的猜测没错。”张保瞧着慧如如此反常的表现,喃喃自语道。

    说完,他就命人将还抱着秀儿尸身不撒手的慧如和秀儿的尸体,一块带回了地牢。

    眨眼间,秀儿的尸体和慧如被带走了,但是张保却没有跟着一块离开,因为慧如的反常表现,让张保有些怀疑真正除掉秀儿的人,并不是慧如,而能够在慧如动过手脚以后,再次掉包送进去的东西,估计也唯有厨房这些当差伺候的人和地牢里伺候的人了,地牢那边有陈福盯着,他很放心。

    只是随着慧如被带走,张保就再没有在厨房这边有什么发现了。

    反倒是那些在厨房当差的婢仆竟好似突然都开了上帝视角般,愣是将慧如自以为天衣无缝的小动作都揭发了个一干二净,这让张保有些哭笑不得,敢情这些人都看见了慧如做的那些事儿,只不过是秉承着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原则,一直没有吱声而已,这会儿一瞧见慧如被抓出来,便立刻跑出来表忠心。

    对于这些人没脸没皮的做法,张保苦笑着摇摇头,留下三五个小太监去搜查慧如在旁边小院里的住所,便只能领着其他人离开了,因为左右也查不出什么线索了,想来就算是厨房那边真有人参与此事,也必然都已经做好安排了。

    此时此刻,张保无比庆幸有慧如这个活口在自个儿手里。

    只是他到底小看了幕后人安排的周到和细致,虽然他已经很谨慎了,命小太监将慧如直接送到了自个儿和陈福居住的小院,而没有送到地牢那边儿,但是秀儿被抓的事儿都已经过去这么多天了,便是幕后人一天安排一件事,也能彻底扫清所有首尾,将所有证据都消灭得一干二净了。

    待到张保回到自个儿院里的时候,月嬷嬷已经在审着了。

    “你还不肯说么?”张保上前两步,抬手挑起慧如低垂着的脑袋瓜儿,冷声问道。

    “我该说什么,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只是突然瞧见曾经一块当差的小妹妹秀儿落得如此凄惨的下场,一时失态,还不等我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便已经被您派人抓到这里了!”慧如早已经熬过了最开始的惊慌失措,也熬过了酷刑带来的痛苦,冷静得就好似庙里摆着的泥菩萨似的,淡定答道。

    张保并不意外慧如的反应,他笑着摇摇头道:“你还不知道你走了以后,厨房那边都出了什么事儿吧,你以为你自己那些小动作做得隐蔽,但是你这些日子的反常,还是让那些和你一块当差有些年头的人看出了些端倪,这能够在前院当差的人都明白看破不说破的道理,一直都盯着你呢,你这前脚儿被我抓起来,后脚儿就有人出来指证你了。

    先是厨房里的烧火丫鬟,后是管着面案的厨娘屈娘子……

    我想你该明白我说得这话是何意了吧,你还不打算交代么?

    你和秀儿不同,你可是包衣旗出来的宫女,而秀儿是先福晋从乌拉那拉氏带过来的丫鬟,虽然是入了包衣旗的旗籍,但是甭管她做出什么事来,也牵扯不到她的家人,那你想想你呢,你刚入学堂不久的大儿子,还有你才蹒跚学步的小女儿,或者是你已经在乡下养老的老子娘……

    如果你真能舍得你的家人和你一块死,那我也不介意做一次恶人。”

    是啊,慧如猛然大悟,她和秀儿是不一样的,秀儿能够不顾生死地做出糊涂事,起码她的家人性命无忧,而自个儿是包衣旗小选进内务府伺候的宫女,自个儿的娘家和夫家都在包衣旗下,要是这事闹大了,不但自个儿保不住这条命,自己的孩子也要完了,即便是四爷仁慈不牵扯旁人,那没有了娘的孩子,也就是随风飘曳的野草罢了。

    想到这里,她再也维持不住那副豁出去的面孔了。

    只是就在这个刹那,就在她想要交代出幕后主使者的刹那,她突然看见张保身后跟着的一个小太监从袖管里,偷偷抽出了一条看起来很眼熟的淡粉色帕子。

    那是……那是她早起从家里出来的时候,特地掖在自家小女儿衣襟上的帕子。

    慧如明白这个小太监这会儿拿出这条帕子的目的,无非是在威胁自个儿,但是自个儿现在是赶狗进穷巷,进退都不行了,这边张保以自个儿的家人做威胁,那边自个儿的幕后主使者,亦是在拿自个儿的女儿威胁自个儿,她不过是个身份不高的厨娘,又如何能有选择的权利呢!

    左右为难的慧如狠狠闭了闭眼睛,支吾道:“我……我……我……”

第2047章

    第2047章

    只是爷实在是怕她做事没有分寸,反倒会伤害到弘晖那孩子。

    毕竟弘晖的身体有暇,咱们远的不说吧,就说眼前儿,他就不可能承袭爵位,便是爷替他请封,顶天就是个无权无势的贝勒,这要是真如她那般,不看人品,不看德行,只挑女家的家世背景,怕是就要出一对怨偶了啊。

    如果单单如此,倒也不算什么,大不了替弘晖挑个情投意合的侧福晋,总过得去。

    不过你看她像是在用心替弘晖那孩子挑选福晋么,怕是她那点心思都用在如何刷名声上了,天天往各个王公贝勒府里钻,日日陪着那些自命不凡的名门闺秀听曲看戏,要不就是装模作样地去善堂,这些日子就爷都不知道听别人多少次说起爷府里这个特立独行的侧福晋了。

    你是嫡福晋,你管管她吧!”

    说完,四爷对着尔芙做了个抱拳动作,显然他也知道他这个要求有些为难尔芙了。

    “成成成,我管!”尔芙见状,无语地扶额道。

    她是真不想带上假面具和那些自命不凡的命妇闺秀们去交际应酬,脸上挂着虚伪的笑容,说着口不应心的话,想想都觉得累得慌,不过她瞧着对面赔笑卖好的四爷,再多拒绝的话,却是怎么都说不出口了。

    行了,就当是修炼演技吧!

    不过再无奈之下,她还真是好奇乌拉那拉氏是怎么说动了德妃娘娘呢……

    次日,乌拉那拉氏再次来到正院请安,顺道请假外出,本以为就是顺口一句话的事儿,一向不大喜欢出外应酬的尔芙竟然主动提出要和她一块过去。

    她脸上的笑容一怔,反问道:“福晋今个儿不是还要进宫去给娘娘请安么?”

    “娘娘派人来传信说是身子有些不爽利,免了请安礼,正好我今个儿也没啥事,闲着也是闲着,和你一块去看看那些花骨朵儿似的姑娘,也算是换换心情吧,省得成日埋头在那些烦死人的庶务里,把自个儿熬成黄脸婆。

    侧福晋该不会是不想我去吧!”尔芙笑着回答道。

    “怎么可能呢,有福晋亲自把关,妾身高兴还来不及呢。”乌拉那拉氏忙答道。

    “那成,那你抓紧回去收拾收拾吧,我也抓紧换身体面些的衣裳,别让都察院那些夫人们等着咱们了!”尔芙闻言,嘴角扬起一抹浅浅的笑容,柔声催促道。

    说完,她就起身往外面走去。

    约莫小半个时辰,一切收拾妥当? 尔芙和乌拉那拉氏一块坐在出府的马车。

    都察院是监察百官的特殊衙署? 有大事奏裁、小事立断的权利,相当于现代的纪检委,而大小官员更是以入职都察院为荣? 其中左都御史二人? 满汉各一? 今个儿尔芙和乌拉那拉氏去的就是那位出身满洲正黄旗他他拉氏的左都御史府上。

    他他拉氏博尔康,年过五旬,发妻早逝,如今当家主母是他的续弦福晋,纳喇氏。

    纳喇氏入府一年有余? 生下一女? 取名齐布琛,正是及笄之年。

    乌拉那拉氏早就从各种途径了解到这位左都御史颇为疼爱这个来之不易的小格格,更知道左都御史博尔康大人并不希望齐布琛小格格入宫? 今个儿过来就是想要和纳喇氏好好套套关系,希望借着纳喇氏的枕头风,替她的弘晖求得这门好亲事。

    正因为她很是满意齐布琛的家世背景? 她这才会格外不想有尔芙出面搅合。

    马车上,乌拉那拉氏看似神态自如,和尔芙有说有笑,但是心里在一直打鼓呢。

    虽然出府以前,她就已经安排了得力的小太监去想办法绊住尔芙的脚步,不过这转眼就要到他他拉氏的府门外了,尔芙还好端端地坐在她身边,要是真让尔芙和她一块进了他他拉氏的府门,便是她的那些小算计能成功,尔芙也不可能转身就走了……

    就在她心里百爪挠心似火烧的时候,一阵有些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地传过来了,而随着马蹄声一起传过来的,还有一个颇为尖锐的太监声传来:“前边儿是雍亲王福晋的车驾么?”

    乌拉那拉氏迫不及待地挑起了身侧的车帘,对着外面的车夫吩咐道:“快停停!”

    尔芙闻声,故作疑惑不解的开口问道:“怎么回事?”

    “妾身听着外面那人好像有急事要找福晋您,怕耽搁了正事,便让车夫停了停。”乌拉那拉氏见状,意识到自个儿好似表现得太过急切了些,忙收敛起眼底的喜色,忙低声解释道。

    “还是你耳朵灵,我倒是没听见。”尔芙嗤鼻一笑,随口敲打道。

    她就知道乌拉那拉氏不会这么顺顺当当地让自个儿跟着她一块去他他拉氏博尔康的府上,但是她却没想到乌拉那拉氏表现得如此急切,看来这他他拉氏齐布琛是乌拉那拉氏颇为看好的儿媳妇人选了。

    既然如此,她就别过去凑热闹了。

    抱着这样的想法,尔芙随手撩开了车帘,耐心地等着还在街角位置的小太监靠近。

    小太监一身的风尘仆仆,满脸土黄,一看就是从城外赶过来的。

    这让尔芙真有些佩服起乌拉那拉氏的手段了,看来她不单单是在府里有眼线、有人脉,连城外都有她的人了。

    “什么人,当街拦车,你这是不要你那脑袋了吧!”尔芙瞧着小太监,笑着问道。

    “福晋容禀,奴才也是无奈而为。

    奴才是负责在小善痷旁边就近照顾佟佳侧福晋的跑腿太监,佟佳侧福晋在小善痷清修静心,一直都表现得很是坦然轻松,但是今个儿也不知道怎么了,突然就寻死觅活地闹了起来,又是绝食、又是上吊抹脖子的,奴才怕真出什么事,忙赶回府来报信。”小太监翻身下马,当街行了个大礼,颤声回答道。

    “这么回事啊……”尔芙闻言,若有所思地呢喃道,随即抬起头,对着乌拉那拉氏笑着颔首,稍显抱歉的说道,“今个儿我怕是不能替你去把关了,毕竟佟佳妹妹那边儿的事儿更要紧些,我还是先去瞧瞧佟佳妹妹吧。

    只是你看我这要出城去,总不能腿着过去吧,怕是要委屈你了。”

    说完,尔芙就吩咐驾辕的车夫摆好脚踏,请乌拉那拉氏先行下车等着,等着王府派其他的马车过来接她了。

    乌拉那拉氏瞧着撩起的车帘,暗暗咬咬牙,一撩袍摆就猫腰弓背地往车门走去。

    她是真没想到尔芙能够如此无耻,竟然当街就将她赶下马车,早知道如此,她就不图显摆身份,非要蹭一段嫡福晋的朱轮马车了。

    不过还有她更没想到的呢……

    尔芙瞧着乌拉那拉氏不情不愿地走下马车,挑起车帘,高声道:“今个儿真是委屈妹妹了,只是佟佳侧福晋那边闹得紧,我不好再耽搁时间送妹妹去博尔康大人府上了,左右已经有人赶回去报信,你就在旁边茶楼稍稍等等吧!”

    说完,她又对着乌拉那拉氏颔首一礼,一副很是抱歉的模样,做足了宽厚的样子。

    不等乌拉那拉氏回话,尔芙就已经吩咐车夫赶车了。

    乌拉那拉氏和她的两个贴身宫女站在路边,享受着马车驶过时带起的带臭清风,不约而同地脸色一沉,不过很快就又笑呵呵地露出了一脸微笑。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儿,这里是内城,左右都是官宦府邸,她们心里再恼火,也不敢流露出任何不满,不然被其他人传扬开了,她乌拉那拉氏那点好不容易才刷出来的好名声就要彻底泡汤了。

    而另一头,尔芙则正美滋滋地靠在软垫上,吃着香甜酥脆的猫耳朵。

    别看她在之前表现得很着急去见佟佳侧福晋的模样,但是一出内城,过了大栅栏,她就优哉游哉起来,路过小吃街的时候,还不忘吩咐诗兰去买上几样街边小吃,享受下好久未曾享受的轻松时光。

    “主子,这街边的小吃不干净,您还是少吃些吧,别吃坏身子。”诗兰瞧着尔芙一路嘴不停的样子,瞧着茶桌上越来越少的小吃,忙劝说道。

    对此,尔芙无所谓地笑笑,柔声说道:“有什么不干净的,别那么大惊小怪的了。

    这老百姓能吃,我就吃不得了,我还不是一个肩膀扛着一个脑袋,哪里有那么娇气呢,你们也尝尝,味道不错,别看是不如府里那些点心精致,味道却更加有诱惑力些,好吃着呢!”

    说完,她还笑着将点心往诗兰和诗情、青黛跟前儿推了推。

    尔芙开口,诗兰她们就是不想吃,却也不敢拒绝,何况瞧着尔芙吃得那么过瘾,这些小吃货们,早就已经是口水流成河了。

    诗兰不等尔芙的话音落,便已经伸手奔着甜甜的糖卷果抓去。

    甜滋滋的糖卷果,用青枣、桂花、桃仁、瓜子仁、山药等各种食材做馅,外包裹着一层薄薄的油豆皮,上屉蒸上二十分钟,再下油锅炸至金黄,出锅裹上熬制好的糖稀,上面还撒着一层细密的芝麻,吃着香酥甜糯,真可谓是色香味俱全。

    这时候,再来上一杯满天星,也就是高抹茶,啧啧……真是好享受。

    “喝杯茶缓缓,别再吃噎着了,瞧瞧你们这一个个的吃相,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这个主子天天虐待你们呢!”尔芙笑着将手边的提梁壶往诗兰等人跟前儿推推,又从身侧暗格里拿出几个茶碗,递到几人跟前儿,柔声打趣道。

    她就喜欢和身边人分享美食的这种感觉。

    不过这种美好的感觉,很快就被城外过于颠簸的黄土路破坏了。

    在这个没有橡胶轮胎的时代,打磨得再光滑、圆润的车轮,总归是木头做的,没有半点弹性可言,何况还是跑在这种砂石坐底的土路上,碰着个小石子都是一场大灾难,颠颠颠、颠颠颠的,便是再美味的吃食,配上这种背景音和这种强度的颠簸,估计都不能让人有大快朵颐的想法了吧!

    一路颠簸,折腾了有一个多时辰,马车停在了小善痷外。

    尔芙揉着被颠得快要散架子的腰肢和肩膀,望着那条来时的土路,低声呢喃道:“要想富、先修路,该劝四爷把注意力往基础建设上放一放了,这可是首都啊,放在现代,这房价也是几万一平的黄金商圈啊,想想都替这个时代的人悲催啊!”

    诗兰几人未曾听清楚尔芙的吐槽,一个个都眨巴着眼睛打量着眼前的陌生环境。

    一处被树荫环绕的小院,漆色斑驳的黑漆对开双扇门前,诗兰抬手指着小善痷庵门前站着的知客小尼,低声提醒道:“主子,您瞧……”

    尔芙顺着诗兰手指的方向瞧去,颔首一礼。

    古代礼节太复杂,各类参佛礼佛的礼节,更是尔芙从未涉及过的领域,她能够做到的就是保持自个儿的礼貌态度,用微笑弥补自个儿的失礼之处,但愿这些比丘尼不要太在意虚礼,不然她怕是就要又丢脸了。

    好在小善痷虽然小,但是能够在这里修行的比丘尼,却都是真正超凡脱俗的高人,并没有出现电视剧里那些喜欢刁难人得恶僧恶尼,等在小善痷外的知客小妮瞧出了尔芙的拘束和忐忑,浅浅笑着,合十回礼道:“雍亲王福晋,小尼有礼了。”

    “师太,您既是化外之人,咱们就平常相处好啦。”尔芙忙回礼答道。

    “那小尼就恭敬不如从命了,施主,里面请。”知客小妮面露浅笑,躬身让道,很是客气地将尔芙一行人让进了这处有些寒酸且破旧的小庵,又引领着尔芙来到了小善痷主持师太的禅房里,这才推到了外面,转身来安顿尔芙带过来的一行婢仆随侍。

    禅房里,主持师太慈眉善目,虽是一身的粗布衲衣,却穿出了脱尘出俗的范儿。

    她没有和尔芙参禅论道,更没有扯什么佛学经典,而是很是烟火气地开启了报告模式,介绍着佟佳侧福晋这些日子在小善痷的情况,那模样就好似班主任见家长似的,听得尔芙怎么看怎么觉得违和。

    好在这个过程不长,她还不等尔芙做出反应,便让知客小妮领着她去见佟佳氏了。

第2048章

    第2048章

    只是她却没有想到,茉雅琦之所以乖乖安静下来,归根究底的原因不是因为茉雅琦对她李氏的感情,而是因为李氏的到来,于茉雅琦来说,如同瞌睡时,主动送上门的枕头,让茉雅琦这个还在禁足期的格格不必去冒险承担违背福晋吩咐可能要满嘴的苛责,也让茉雅琦能更加顺利地出现在康熙老爷子跟前罢了。

    一盏茶的工夫,葵儿手脚利落地替茉雅琦整理好了妆容。

    李氏也很快给茉雅琦挑选出了一套更加贴合茉雅琦气质的玫红色金线绣镂空芍药花纹的华丽旗装,重新换过衣裳的两母女站在一块就如同一对姐妹花一样,这让李氏更加自信她其实并不比尔芙差在哪里,无非是她没能如尔芙那般幸运地把握好机会,在四爷心中留下更加美好的印象罢了。

    就这样,两个心里头藏着不同算计的母女,以最快地速度从小路来到了府门口,又掐着点在銮驾绕过路口的瞬间出现在府门外,不留给尔芙任何还手的机会,和尔芙等一众女眷跪在了一块。

    这一切都是李氏精心算计好的。

    或者该说,她唯一漏算的就是茉雅琦的打算。

    太过顺利的安排,让她没有太多心思去考虑茉雅琦这般主动配合她的原因,她也没有想过府中众女会对茉雅琦这样一个不存在继承权争夺可能性的格格下手,而偏偏一切就在这一点点疏漏中被一点点放大,最终落得个不可收拾的下场。

    也许在李氏落入最卑微境地下的时候,陆格格会好心解释她这番安排的原因,同样是最早跟随在四爷身边伺候的女人,李氏熟悉四爷的心性,陆格格亦是如此,她知道她没有任何一点依仗能让她在府里获得更多的话语权,又落得个终生难以有孕的下场,她想要更进一步,唯一的可能性就是将现在占着侧福晋位分的大李氏踩下去,她怎么可能甘心地看着李氏继续风光下去,何况二人昔日就不是一对和睦的姐妹,而是在阿哥所明争暗斗的竞争对手,眼瞧着李氏子女双全,又坐拥高位,哪怕是陆格格这样一个拥有神奇经历的女人,也难免会按耐不住心中的嫉妒。

    茉雅琦就如同是一把李氏亲手递到陆格格手里头的尖刀。

    陆格格并没有太费心思,只用了少许银钱拉拢了李氏院里一个不被看重的洒扫宫女,再让自个儿身边的大宫女过去,在茉雅琦经过的时候,说上几句似是而非的话,搅乱这趟才刚刚平息的浑水而已。

    她这样简单安排,赢了,自然可以将李氏弄得灰头土脸? 就算是不幸输了? 茉雅琦并没有按照她预想那样去做? 她也并不需要为此付出任何代价,因为没有一点证据能证明那日在茉雅琦经过的路边,私下里嚼舌头的宫女是她安排过去的,这种收益和成本不成正比的好买卖? 她又怎么可能错过。

    跪在最后面的陆格格? 默默期盼着这场好戏的发生。

    可怜尔芙看着李氏将禁足在静思居里的茉雅琦带出来,恨得牙根痒痒? 却不得不恭顺地跪接圣驾回銮,腾不出手来将这个可能引发暴乱的祸根茉雅琦带走,眼睁睁看着明黄色的銮驾在眼前经过? 眼睁睁地看着跪在李氏身边的茉雅琦如同一道利箭似的冲到銮驾跟前跪下? 眼睁睁地看着四爷的脸色从白变黑,无力地承受着各种各样从各个角落、各个方向投来的异样眼光。

    她这个新福晋在所有宗亲权贵、清流权臣跟前丢了大脸。

    不过她却不能让自个儿躲在四爷的身后舔舐伤口,独留四爷去面对康熙老爷子可能降下的怒火,强撑着最后一丝理智和力气? 跪行来到茉雅琦的身侧? 对着堪堪停在四爷府前的明黄色銮驾,连连叩首请罪道:“臣妾失职,未能尽职教养府中子女? 恳切皇上恕罪宽宥,也请皇上饶恕了茉雅琦,她年少无知,又自小被养在深闺,居然不知受了何人挑唆,如此莽撞地冒犯圣驾,还自作聪明地编出如此荒唐的说词。”

    “儿臣亦有过错,儿臣未能约束府中众人,闹出如此笑话,还请皇上降罪。”四爷不忍心看尔芙独自一人处在如此窘境,忙翻身下马地陪跪在尔芙身边,恳切说道。

    “你们夫妻二人既然知道错了,还不将这丫头拉开。”亲政四十余年,坐上帝位五十余载的康熙老爷子端坐在宽敞舒适的銮驾之中,缓缓放下手里头攥着的书卷,命跪在跟前伺候的魏珠撩开了四周遮挡寒风的轿帘,眼神平和地注视着并肩跪在车辇前的四爷和尔芙,不露痕迹地扫过四爷府影壁墙前的众人,又环顾了一眼跟随在圣驾周遭随驾的众臣,捋着颌下已经花白的胡须,摆出了和蔼的长辈姿态,语气中带着几分对子孙后辈不争气的无奈和包容,很是淡定地摆了摆手,随口吩咐道。

    有了康熙老爷子这声吩咐,不知该如何自处的苏培盛等人再也顾不得身份上的差异,麻利地从地上爬起来,几大步就冲到了茉雅琦身边,捂着嘴儿就把还要争辩的茉雅琦拖回了四爷府中,尔芙和四爷也忙跪行退到了路旁,让銮驾尽快顺利通过,免得这出闹剧愈演愈烈,最终闹出不可估量的后果。

    重新撂下轿帘的銮驾中,康熙老爷子对魏珠使了个眼色。

    魏珠心领神会地点了点头,动作隐蔽地撩起轿帘的一角,对着跟在车辇旁边随行伺候的小太监使了个眼色,让他趁人不注意的时候给四爷传话,让四爷先行留在府中,处理自个儿家里头的那摊子乱事。

    这一切皆因那句传诵多年的‘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的古训。

    小太监的传话,让本来还想追着銮驾进宫的四爷停住了脚步,他脸色不渝地看着仍然跪在影壁墙前不敢起身的众女和仆从,丢下一句“都去花厅说话”就转身进了四爷府,不再去考虑身后那些饱含深意的眼神,也不去管遭了无妄之灾的尔芙,不论他当下对尔芙是多心疼,终归要给外头那些人做出个强硬态度来。

    作为一个作风干练、行事严苛的冷面亲王,四爷在家的时候是很平和的,虽说他也如同所有这个时代的男子一般将家眷子女,看做是他的附属品,有着大男子主义的作风,做不来温情蜜意的事,但是也并不愿意将在外的那套冷硬毒辣的手段带回来,因为不管他是否中意府中众女,或者是否真心疼爱子女,四爷府就是他的家,在刚强的人,也总归需要一个温馨的港湾稍作停留休整。

    只是他没有想到有些女人的胆子比男人还要大,他的这种和柔态度,让那些自认对他了解的女人做出这种不顾他脸面的事情来,大步往花厅走着的四爷暗道,也许他是不该心软,只有他狠狠收拾了哪个人,这些女人再想要胡闹的时候,才会心中有所畏惧。

    而这个杀鸡儆猴的对象,最合适的莫过于陪伴他最久的李氏。

    这倒不是四爷存心偏袒尔芙,也许在所有人看来是尔芙治家不严才会闹出这样的笑话,最该惩罚的就是尔芙这个嫡福晋,但是不同于其他妾室身份,想要让尔芙在府里头做到说一不二,让下面人不敢再期满糊弄尔芙这个新福晋,四爷都必须表现出对尔芙这位新福晋的足够重视,也许他当着所有人的面责罚尔芙,在短时间内,能够肃清府中的不正风气,但是尔芙脸面有损,以后这些女人和那些跟红踩白的奴才就会更加不敬重尔芙,也会更加放肆地在背地里搞些小动作,所以从长远看,处置新福晋尔芙是很短视的行为,何况四爷也不忍心折腾性格绵软的尔芙,好不容易等到尔芙自个儿立起来,要是因为这事就被他给打击得没了信心,那四爷还不得后悔死他此时的所作所为。

    如此一对比,被杀鸡儆猴的这只鸡就只能是李氏了。

    四爷能在短时间就考虑这么多,其他人就未必想不到,就算是这些女人不一定会如同四爷这般考虑周详,但是李氏作为茉雅琦的生身母亲是有着推卸不掉的责任的,所以就在从府门口往后院花厅走的这短短一段路上,李氏就不知道收到了多少明里暗里带着几丝幸灾乐祸的可怜目光了。

    只是她再怨再恨,却也怨恨不到尔芙头上,也牵连不到尔芙。

    今个儿的事情,府里头的所有人都是有目共睹的,尔芙早早就觉得茉雅琦如同一颗定时炸弹似的随时会被引爆,很可能会在御前闹出不合时宜的事情,特地将茉雅琦约束在静思居中,之前她们还会觉得尔芙有些小题大做的意思,觉得是尔芙怕茉雅琦这个正值青春少艾的格格分了小七的光彩,故意借题发挥,不给茉雅琦露脸的机会,但是现在却都无比佩服尔芙的眼光,更加在心底嘲笑李氏的偷鸡不成蚀把米行为。

    在她们看来,李氏会这般丢脸都是她自作自受。

    如果不是李氏将茉雅琦从静思居带出来,如果不是李氏故意卡着时间不给尔芙安排的机会,如果不是李氏故意将茉雅琦带在身边跪在前排,这一切都可能有些许转机。

    哪怕是一点点的可能,都会让李氏逃脱现在的尴尬境地。

    花厅里,尔芙并没有如同往常那般随意地坐在四爷的身边,让上首高出地面几个台阶的宝座让给了四爷,规规矩矩地如同被审判的罪人一般跪在下首,这让原本还想要糊弄过去的李氏,也不得不学着尔芙的样子,同样跪在了冰冷的地面上,而早前就被苏培盛和傅鼐合力托回到四爷府内的茉雅琦,更是直接由几个大力婆子架着压在了花厅里跪下。

    高坐在上首宝座,四爷心疼地看着尔芙,没有开口让她起身。

    他知道尔芙是故意这样做的,为的就是让府里头越发轻狂的众女明白四爷府是不同于其他名门望族的地方,不论你的出身有多么高贵,你的娘家在朝堂之上的位置,但是只要是一顶花轿被抬进了爱新觉罗姓的大门,对上出身皇室的四爷,你仍然是个奴才,要杀要剐,一切都不过是四爷一句话的事,哪怕是明媒正娶的嫡福晋,亦是如此。

    如果不是先后出了茉雅琦和弘晖大闹御前的事情,便是有人拿着钢刀架在尔芙脖子上,命令她这样做,她也不会如此心甘情愿,从小就是接受人人平等观念长大的一个现代人,尔芙比所有人都要不在意四爷皇子龙孙的身份,也是有着她这样一个另类在,才会让府里头的女人都渐渐忘记四爷最名正言顺的身份是圣上嫡亲血脉,是高高在上的爱新觉罗子孙,才会让这些本该乖顺守礼的人都有了反抗的心思。

    刚刚短短的一段路上,不单单是四爷在反思,尔芙也在反思,她虽然不聪明,却不妨碍她看透这件事的根本。

    茉雅琦为何敢做出在这个时代有些大逆不道的事情?

    答案无非是茉雅琦看到四爷这些年对小七的无边宠爱,心知就算她闹出更大的乱子,也不会被怎么样,顶多就是被罚跪抄经,这些无关痛痒的惩罚,当然遏制不住她想要改变命运的心。

    弘晖为何敢为了被皇上决定病故的乌拉那拉氏大闹宫宴?

    答案无非是知道四爷对子女的呵护,不会看着他被赐死不管。

    而这一切都是因为尔芙从小言传身教的告诉弘轩和小七,四爷不管在外面的身份如何,他都是你们的父亲,父爱如山,这句话对于四爷来说,绝对不单单是说说的,亲情一直是他最渴望获得的,而小七和弘轩对他的亲近,让他不再是被高高抬起的亲王,变身成为一个最普通的父亲。

    也许他这个父亲有时候会很严厉,有时候还会动家法,但是小七和弘轩这双从小被四爷捧在手心长大得孩子,却并不畏惧他,有了这样的榜样力量在前,就算是当茉雅琦和弘晖私下里面对四爷的时候,仍然做不出亲昵的举动,心理是有所转变的。

    呼……正是因为尔芙想明白了这一点,才会做出恭顺的态度。

第2049章

    第2049章

    尔芙过来的时候,这些人正在议论四爷深夜出府遇袭的事情。

    她站在窗外侧耳停了片刻,不等房间里热聊的众女发现她的身形就已经脸色平和地从穿堂的正门走了进来,无他,实在是这些人越聊越歪,已然开始光明正大地猜测四爷深夜出府的目的了,眼瞧着小乌拉那拉氏脑残地要将逛楼子得到帽子扣在四爷的脑袋上,她不得不出来打断她们沸腾如滚水般的八卦心了。

    随着尔芙的身影出现在门口,穿堂里登时安静了下来。

    “都坐吧。”她环视一眼房中众女,微微抬了抬手,边说边莲步款款地走到了上首落座,这就是嫡福晋的身份带给她的优越感,甭管你们是谁在做什么事情,只要她这位嫡福晋一出现,府中所有女眷都必须将注意力落在她的身上,起身行礼请安,她客气是她的事,却绝对没人敢端着架子在她落座前就先行坐回到位子上,便是家世出身高过她的佟佳氏,亦是要守着嫡庶尊卑的规矩。

    当然,她在府里的威严,还是比不得已经过世的乌拉那拉氏。

    起码乌拉那拉氏在世的时候,绝对没有人敢抢在她前头开口说话,而现在换做尔芙坐在嫡福晋的位子上,这些人就有些放纵了,还不等尔芙开口,一直以自个儿出身乌拉那拉氏沾沾自喜的小乌拉那拉氏就已经迫不及待地问起昨个儿夜里四爷的去向了。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这句话在四爷府里格外适用,尤其是跟四爷有关系的大事小情,那根本没有半点保密度可言,昨个儿夜里垂花门落锁以后发生的事情,还没有等到晌午,便已经在府里头传遍了,可见这底下人是有多么管不住嘴了。

    本来就对底下人的某些做法看不惯的尔芙闻言,那双漂亮的柳叶眉立时三刻就拧成了一团,眉心蹙起川字,显然是很不高兴,看来有时候简单粗暴些,也并不全都是坏事,她一直善待手下人的做法,还是显得太宽和了些,虽说这底下人并非都是白眼狼,有感恩戴德,恨不得给她去庙里点长明灯祈福的,但是也就有蹬鼻子上脸的二皮脸在。

    当然,眼下绝对不是处理这些细枝末节的合适时机。

    她强压下心头泛起的恶心,故意不去看小乌拉那拉氏那张写满了挑衅的明媚脸庞,沉吟了片刻,缓缓将交叠放在身前的玉手搭在宝座的扶手上,免得克制不住地弄伤自个儿的手心,放缓了语调,尽量平和的低声说道:“乌拉那拉格格所问,也正是我想要和你们说的,这昨个儿夜里十三爷和十四爷过来找四爷喝酒,自家兄弟凑在一块喝上几口,也算不得什么大事,只不过咱们四爷爱操心,瞧着十四爷喝得有些微醺,不放心他就这么醉醺醺地回去,担心底下人为求上位就勾着爷们去不正经的地方瞎混? 所以就领着苏培盛送了一段。

    只是没想到回来的路上? 居然碰上了几个小毛贼,这左右住着的都是素有交情的朝中大员和王公亲贵,咱们爷怎么也不可能瞧着小毛贼行窃,却袖手旁观? 便和小***起手来,偏苏培盛的胆子太小,瞧着对面小毛贼人多势众就动了火器,这不一大早上,咱们爷就亲自进宫请罪去了。”

    说着,她笑吟吟地瞟了眼撇嘴的小乌拉那拉氏,继续道:“这说法是专门糊弄外头那些喜欢传闲话的大嘴巴编出来的,所以你们听听就算了。

    毕竟你们都不是外人,这四爷好,你们才能好,四爷不好,你们也甭想有好日子过,所以我也就不瞒着你们了,昨儿个四爷确实是去送十四爷回府不假,不过回来的时候,身边还跟着十四爷府里头的三五个护卫,本想着这段路不远,又是在内城行走,绝对不会遇到危险,可是也不知道是谁胆子那么大,竟然将私兵死士都弄出来了,也亏得四爷身手不错,又贴身穿着软甲,不然怕是就真要出大事了。

    不知道这个答案,诸位妹妹能否接受呢!”

    “福晋,您这是何意?”坐在下首首位上的佟佳氏被李氏撺掇着,接茬问道,她也确实是有些搞不懂尔芙这一大早就夹枪带棒的一番话是为了哪般,不过也不怪她会糊涂,谁让尔芙是个没有系统学习过宅斗技巧的小白花呢,她按照自个儿的思考模式去想、去猜测,那不糊涂才怪呢!

    只可惜尔芙也没心情给她解开心底的迷惑,尔芙浅浅笑着,故作高深地摇了摇头,装作根本没听见佟佳氏的问话似的,又扯了几句闲话,便给今个儿的请安礼下了结束语,客客气气地让诗情送各院女眷出去了。

    转身回到上房里坐定,她让人把赵德柱叫了过来。

    赵德柱是从尔芙一进府就跟在她身边伺候的老人儿了,身边跑腿的小事都有了其他小太监去忙活,整日里小日子过得比尔芙还自在几分,猛然听说尔芙召见,还真有些不适应,毕竟尔芙不大喜欢和尖着嗓子说话的太监打交道,往常有什么吩咐都是直接让宫女过去传话的,很少将院里的太监叫到跟前。

    不过他却也不敢怠慢,他可比任何人都清楚,他现在能过得如此滋润自在,那都是有尔芙这尊大佛照应,不然他怕是连吃饱饭都困难着,所以他不等小宫女离开,便已经一骨碌从炕上爬了起来,忙招呼着小太监从柜子里取出一套崭新的太监袍换上,将身上那件穿了有小半个月的脏衣裳丢到旁边,又就着门口洗手盆里的凉水,将在炕上滚得乱糟糟的辫子细细整理好,这才跟着过来传话的小宫女来到了上房见尔芙,就算如此,他还是没有往尔芙跟前凑,生怕尔芙从他身上闻到异味,将他赶到洗衣房去养老。

    “近前来说话吧。”尔芙要交代赵德柱去办的事情是个秘密,她可不想让房间外头的耳朵们听见,所以她见赵德柱走到门口就忙着请安,很是不高兴地拧了拧眉,不过她到底是个心软的好主子,并没有为了这点小事就真的迁怒赵德柱。

    赵德柱闻言,扭扭捏捏地上前,最终磨磨蹭蹭地站在了堂屋铺着的猩红地毯边缘位置,距离尔芙还有小两米远呢。

    随着赵德柱走近,尔芙也看出了赵德柱的担心。

    毕竟他身上那件那满是折痕的太监袍,以及顺着帽檐流到眉毛上的水珠,加之他那双沾满污渍的靴子,早就泄露了他不大好的卫生习惯,好在尔芙也不是个特别挑剔的人,并没有洁癖,左右赵德柱也不是成日在她跟前打转的人,所以她扫过去一眼就算了,并没有出言教训,更没有想要改变赵德柱生活习惯的想法。

    她命赵德柱将大敞四开的房门关好,确保房间没有一丝缝隙在,这才说起了她的要求。

    前院有陈福、张保共同领导的暗藏势力,专门负责替四爷监听各府、以及宫中的**秘密,做些不方便光明正大做的脏事,她觉得她也需要这样一个势力,她倒不是打算和四爷抢活儿,也不是想要牝鸡司晨地做女皇武则天,不过是想多出一副耳朵和眼睛来观察府里头的各种动静,她知道赵德柱很善于和人拉近距离,人际圈子颇广,又是早就烙上她尔芙标签的老人儿,值得信赖,所以她这才想要将这个活儿交给他。

    “这事奴才能做是能做,可是就怕瞒不过陈福公公的耳目。”赵德柱并没有忙着打包票,也没有显摆他有多么能干、多么忠心,反而先就打了退堂鼓。

    他并非是不想要在尔芙跟前露脸,他实在是怕尔芙学着乌拉那拉氏的做派,也步了乌拉那拉氏的后尘,让他去做些要命的事情,比如去谋害四爷的子嗣、妾室等等。

    胆小如鼠、狡猾如狐,用来形容赵德柱是在准确不过了。

    尤其是他曾经亲眼看见陈福公公给一个小太监剥皮以后,他更是怕陈福怕得要死了,生怕什么时候不注意做错事,便被陈福抓过去处置了,为此他连往前院替尔芙给四爷传信的美差,也一退六二五地让给王守才那个笨嘴拙舌的老小子了。

    现在尔芙这般神神秘秘地将他叫到跟前,旁边不留一人伺候,突然提起陈福和张保手下那批不知道隐藏在何地的钉子、暗探,他怎么可能不心慌慌呢,想要谋富贵是不假,想要在尔芙跟前求个脸面,那也是真得不能再真的想法,他却不愿意把自个儿的生死都交托出去,若是换做其他主子遇到这样的奴才,早就是一顿乱棍打出去了,也就是尔芙为人宽容、谦和,也着实心疼他们这些苦命人,这才能允许他这般不够忠心的人在跟前伺候了。

    说句实话,当赵德柱说出前面那番话的时候,那也是经过好一番挣扎的,他甚至已经做好被放逐到洗衣房做苦差的打算了,随着尔芙沉默的时间越久,他这心里头就越是打鼓,暗想:知道了自家主子的秘密,这条小命怕是保不住了,也不知道他藏在墙缝里的那些个银锞子最后都便宜谁了,早知道如此,还不如学着其他太监去外面买个女人玩玩呢,虽说不能真刀实枪地体验真男人的感觉吧,起码能过过眼瘾和手瘾……

    就在他胡思乱想地懊恼自个儿苦逼的人生时,尔芙开口了。

    其实只能说赵德柱这人太聪明了,这聪明人碰到什么事就喜欢多思多想,不然绝对不会自个儿把自个儿吓唬住,她瞧着下首赵德柱脸色变了又变,最终定格在惨白惨白的死灰脸上时,笑着说起了她需要赵德柱做的具体事宜,“我并没有想过要你瞒住前院的陈福和张保两位公公,你也别怕我让你去做那些丧尽天良的事情,我不过是希望你能帮我注意点府里头的动静,你也知道我是个不喜欢麻烦的人,以前偏居一隅地住在西小院,做个不管事的侧福晋还好,只要麻烦不找到我头上就算了,小院被你和瑶琴她们打理得固若金汤,可现在我是嫡福晋了,这府里头的大事小情都要我做主,我恨怕被底下那些当差的婢仆当傻子似的糊弄着,所以就需要你这个干亲、同乡遍府的人帮助我了。

    不过是想要多双耳朵和眼睛,便是四爷知道了,也不怕的。”说完,她笑着指了指旁边书房里墙边坐着的陈福大公公。

    之前陈福并不是坐在墙边小杌子上的,而是一直站在屏风后面默默旁听,赵德柱一进来就被尔芙几句话弄傻了,也就没有注意到那双屏风底下露出来的厚底靴子,现在有陈福公公在旁边作保,他这心里头就彻底安定了下来,嘴角立马就扬起了几分成竹在胸的笑容,拍着胸脯保证道:“旁的事情,奴才不敢应下,这点小事,主子只管交给奴才,奴才保管将消息一丝不漏地送到主子手里,说起这府里头的事,有些事能瞒过各院主子,也能瞒过那些娇气的大宫女们,却绝对瞒不过咱们这些个最底层的小太监,奴才旁的本事没有,这些年和府里头的小太监关系都不错,他们也会愿意帮奴才这点小忙得。”

    “行了,这牛皮就留着你以后再吹,好好当差,别误事,我自是不会亏待你,现在先给你拿五百两银子通路子,这着人办事就不能老想着靠昔日情分,能在四爷府里当差的人就没有傻子,以后没钱了就过来吱声,不过你也甭想着私下贪了我给你办正事的银两,你在府里头的路子野,陈福公公更是耳目聪慧,要是让我知道你不尽心,别怪我把你送给他做近身太监去。”尔芙笑着打断赵德柱的话,伸手取过旁边放着的锦盒,示意赵德柱接过去,冷声嘱咐道,大棒加甜枣,她也会使用这样的驭下手段。

    赵德柱自是连声保证,他什么都不怕,就怕陈福公公笑。

第2050章

    第2050章

    少时片刻,乌拉那拉氏刚刚到内室里躺平躺好,福全就拎着暗黄色的药包,领着还未显出孕态的戴斯和甄妮等人过来了,为了不让甄妮和戴斯二人起疑,和她们一块过来侍疾的,还有出自乌拉那拉氏娘家的玉湖和清雅两位格格。

    她脸色苍白地靠着大软枕,歪歪斜斜地坐在床上,笑着对屈膝见礼的四女点点头,柔声道:“这些日子,怕是要多多辛苦你们了。”

    “侧福晋言重了,这本就是婢妾们的本分。”四女异口同声的答道。

    乌拉那拉氏闻言,很是满意,脸上的笑容,更显随和了几分,笑着继续说道:“其实也没有什么活计要你们伸手,毕竟我这跟前儿有绿意她们呢,就是我这腿上伤到了,一时半会儿的不能下地走动,总是躺在床上怕烦闷,留你们在跟前儿说说话,总比她们这些拘着主仆礼数不敢吱声的丫头们强,再说了,瞧着你们这些花骨朵似的俊姑娘们,这心情也能好些。

    行了,我这腿儿上啊,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好呢,你们也就别拘着那些礼数了。

    绿意啊,去把桌边儿的绣墩搬过来,让她们这些孩子都坐下,再去小厨房那边儿取些瓜果点心来给她们嚼零嘴儿,别让她们饿着、累着了!”

    说完,她就摆摆手,催着绿意快些下去准备了。

    如果不是乌拉那拉氏之前表现得敌意太重,恨不能直接扑上去咬死戴斯和甄妮这两个异域格格的话,兴许戴斯和甄妮两人,还真能被她这副体贴慈和的模样骗过去,不过现在么,二人虽未听说过‘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这句俗语,却不妨碍她们在心里暗暗警惕着。

    至于玉湖和清雅二人,倒是显得更加从容随意些。

    毕竟乌拉那拉氏是她们二人的族中长辈,也算是利益共同体,总不至于挖坑设套地害她们吧,所以她们该吃吃、该喝喝,说着凑趣讨喜的话,一点都不觉得约束,反而还为自个儿能够如现在这般逍遥自在地享清静高兴着。

    眨眼工夫? 便是日落时分。

    乌拉那拉氏喝过煎好的汤药,又含了两颗蜜饯,去去嘴里的苦味? 便张罗着让绿意等人在东次间里摆膳了。

    一桌四荤四素两道汤的席面在东次间摆好,乌拉那拉氏也由绿意等人搀扶着? 从内室里出来了,她坐在桌边儿? 手拿着汤匙? 不紧不慢地拨动着碗里的冬瓜汤,瞧着对面坐立难安的戴斯格格? 柔声说道:“戴斯格格有孕? 怕不适合这般久坐? 一会儿就早些回去前院休息吧。”

    说着,她就对着戴斯格格善意的笑笑,继续说道:“以前啊,我总想着那句‘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的老话儿? 也怕弘晖那孩子太早接触男女这些事儿,耽搁了前途? 经常为难你和甄妮两个,都是我这个长辈不对。

    不过现在不一样了,你有了弘晖的骨肉,甄妮也越发懂得规矩了? 我瞧着你们,也就不觉得别扭了,希望你们也别把之前的事儿放在心上了,毕竟咱们以后相处的日子还久着呢,实在没必要为了那些过去事儿不开心。

    今个儿在这里,借着这桌饭菜,我也给你们赔个礼。”

    说到这里,乌拉那拉氏就对着下首落座的二人,分别颔首一礼,态度虽然诚恳,但是动作就显得太敷衍了。

    即便是如此,甄妮和戴斯二人闻言,还是忙应承道:“侧福晋言重了,您也是为了婢妾们能够更好的时候弘晖阿哥,婢妾们都明白,再说您是长辈,便是有些不妥当的地方,也轮不到婢妾们挑理。”

    面上,二人是如此,一副无所谓的模样,心里却未放松对乌拉那拉氏的戒备之心。

    乌拉那拉氏,那是什么人物……

    她从十四岁大婚,被迎进阿哥所那天,无时无刻,不在和其他人斗心眼儿,别的都不说,单单是和已经被圈到佳思院如同废人般的李氏就斗得不亦乐乎,要是拍成戏,那都足够十个戏班子演上十天半个月的了,戴斯和甄妮两个宅斗新手能糊弄过她,她怎么可能看不出戴斯和甄妮口不对心。

    所以,她倍显落寞的笑着自嘲了一句:“看来你们是不愿意原谅我这个长辈了。”

    甄妮和戴斯闻言,便再也坐不住了,忙齐齐起身行礼,异口同声的回答道:“婢妾们不敢。”

    这次,乌拉那拉氏并没有如以往那般借着由头让二人立规矩,一副不在意的样子,笑着摆摆手道:“好啦,你们都起来吧,这用着膳呢,不讲究这些虚礼了,快坐下。

    其实你们心里怪我,这也是理所应当的事,毕竟当初我那么为难你们。

    不过以后相处时间久了,你们也就明白我当初那么做的原因了,其实我那也是无奈为之,在这四爷府里,别看弘晖是嫡出的大阿哥,好像是身份尊贵无忧,但是也不敢大意,稍有不慎就要被其他人踩到泥里了。

    那时你们突然成了弘晖的侍妾,我既担心弘晖沉迷女色,消极懒散,又担心你们是有心人安排到弘晖身边的,尤其是你们又是这副模样,我这心里就更害怕了,但是我这份担心啊,现在就显得有些杞人忧天了。

    得,咱们用膳,不说这些不开心的事儿了。”

    说到这里,乌拉那拉氏又是爽朗一笑,热络地招呼着下首陪坐的四女动筷子。

    别看乌拉那拉氏说得情真意切,好似是将心都掏出来给甄妮和戴斯看似的,但是谁也不是傻瓜,甄妮和戴斯又怎么可能会几句好话就忽悠了呢,尤其是身怀有孕的戴斯。

    她早就受过弘晖阿哥的提点,知道这内宅女眷最爱在吃食上动手脚,她现在又是特别时期,肯定是要格外注意,所以乌拉那拉氏越是热情招呼,她就越是紧张,一双筷子看似是在动弹,却是半点吃食都没有往嘴里送过。

    乌拉那拉氏看在眼里,却是全不在意,只当没瞧见,乐呵呵地大口朵颐着。

    因为她就算是想要对戴斯腹中胎儿动手脚,却也不会让戴斯在自个儿房里出事,那就显得太蠢了。

    怀胎十月,大把时间动手脚,那需要表现得这么急切呢……

    再说,就戴斯这个状态,乌拉那拉氏觉得就是她不动手脚,估计戴斯都能把自个儿这胎吓没了,孕妇是最忌讳忧思过重的,尤其戴斯又是初次怀孕,本就坐胎不稳,到时候就算这胎还在,那也是岌岌可危,随便弄些生冷的吃食给戴斯吃,连药都不需要动,直接就能让她来个乐极生悲。

    一顿饭,除了乌拉那拉氏吃得痛快,其他几人都是吃得没滋没味的,所以这边儿乌拉那拉氏才撂了筷子,下首陪坐的四女就也忙活活地撂了筷子,尤其是戴斯,更有种松口气的感觉,乌拉那拉氏故意装作瞧不见的样子,笑呵呵地吩咐绿意去安排软轿,送身怀有孕的戴斯回去前院休息,同时也将坐在一旁当背景的清雅,一块打发回去前院了。

    对此,乌拉那拉氏也是自有说法。

    毕竟戴斯现在有孕在身,这回去一路,虽说都是坦途,但是身边不跟着个人,她也是不放心。

    此时此刻,甄妮和玉湖都明白了乌拉那拉氏的用意。

    是了,戴斯有孕,不能承宠,更不能和弘晖阿哥同室相处,那这时在春晖阁里的清雅格格就成为了最佳替补了,加之清雅格格模样清秀、性情温婉柔顺,虽然她是不得弘晖阿哥的看重,但是弘晖阿哥也不厌烦她啊,那之后的事情,也就顺理成章了。

    对于清雅格格得了乌拉那拉氏的眼缘,玉湖格格发自内心地嫉妒着。

    不过她和清雅同出乌拉那拉氏一族,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她便是心里再恼火、再不甘,却也不敢破坏清雅的好事,再说她也想着有一就有二,乌拉那拉氏侧福晋总不能厚此薄彼到不管她了,所以她心里不高兴,脸上却没有表现出来,还帮忙将甄妮留在了西小院里。

    已经半躺在罗汉床上的乌拉那拉氏见状,很是满意玉湖的识趣,同时也暗暗打算,要是玉湖能够一直如此乖巧懂事,等到清雅的事儿定下来,也抬举抬举玉湖,起码不让她独守空闺,实在不行,还可以在戴斯身上玩一把去母留子的把戏,让玉湖有个孩子做依靠,也算是全了二人的姑侄情分。

    玉湖不知道乌拉那拉氏的打算,甄妮却是一肚子火。

    她就知道这乌拉那拉氏侧福晋不是好人,果然是时时刻刻不忘给自个儿添堵,看看吧,这不就趁着戴斯有孕的时机,愣是将住在后罩房好些日子都不曾被弘晖正眼瞧过的清雅格格推到前面去了。

    不过侍疾这种事,她也不能逃避,毕竟这是以孝治国的大清朝。

    甄妮面上看似如常,心里却是如同火烧般难熬,她现在已经落后于戴斯一步,未能成为春晖阁里最先有孕的侍妾,这要是让清雅格格再抢到前面去,怕是等着自个儿的就不是什么好事了。

    以前,她还觉得她和戴斯冒险一次,获得了巨大的成功,挺好的。

    随着在四爷府里的时间越久,她就越后悔自个儿当初的冲动了,弘晖阿哥是亲王府的阿哥不假,但是却至今未曾被请封世子,再看前院那些婢仆狗眼看人低的模样,便知道这个世子之位不好争,再想想十三爷府里的模样,夜半无人之时,她也不禁会猜测,如果当初她留在十三爷府里,又该如何呢……

    只是这些事,她也就只能在心里合计合计而已,要是真说出口,等着自个儿的就是一条白绫子赐死的结局了。

    正在甄妮胡思乱想的时候,乌拉那拉氏注意到了她不对劲的地方,生怕她抽空溜回前院去搅和清雅的好事,笑呵呵的提议道:“我瞧着你们都有些心不在焉的,怕是有些无聊了吧,不如咱们摸几把牌吧!”

    说完,不等甄妮和玉湖表态,她就命人将桌子摆起来了,就摆在罗汉床前。

    这样的话,乌拉那拉氏就算是不方便动弹,也能够和甄妮、玉湖二人打牌解闷了。

    “婢妾从未玩过,不如还是在旁边瞧瞧热闹吧!”甄妮瞧着桌上全然陌生的金牌,柔声拒绝道。

    可惜,乌拉那拉氏怎么可能同意她的建议呢,这要是玩起劲了,那不就更容易忽略她的一举一动了,所以乌拉那拉氏很是利索地笑着拒绝道:“不会玩啊,也没关系,就是个解闷的小玩意儿而已,你玩上几把就会了。

    那个那个……绿意,你就坐在甄妮这丫头旁边吧,也好帮她出出主意什么的。”

    说完,她又让青柳将她妆台上那盒装满金瓜子的巴掌大锦盒拿过来,用来做筹码。

    乌拉那拉氏几句话就张罗起来了牌局,玉湖更是早早就坐在桌边儿了,一副兴致勃勃的样子,甄妮也不好再拒绝了,她手里端着一个细白瓷的浅口瓷盒,接过宫婢分过来的一部分金瓜子放好,便学着乌拉那拉氏的模样,动作有些笨地码起了牌。

    麻将这玩意儿的起源,到底是什么年代,现代人说不清,古代人也说不清楚,史料里,也并未详细记载,反正在明末清初的时候,麻将就已经是一种全国上下普及的娱乐方式了。

    原本尔芙还想着用麻将牌和纸牌扑克狂揽一笔巨富做私房体己呢。

    结果,那自然是呵呵哒了。

    乌拉那拉氏手里这套麻将牌,还是她陪嫁妆奁中的一幅精品呢,上好的象牙雕刻,背面雕刻着缠枝宝相纹,牌面用描金的方法画出条万饼和东南西北风中发白等花牌,处处透着精致,便是作为拿在手里把玩的玩意儿,也是不错得,但是现在就这样华丽丽地成为了一种打发时间的玩意儿。

    酸枝木的方桌上,铺着细绒棉的桌布,四排码牌,呈斜角摆放好。

    乌拉那拉氏坐在北方向上,甄妮和玉湖,分坐在乌拉那拉氏的两侧,对面还有一个空位,她左右瞧瞧,对着旁边垂首而立的肖嬷嬷招招手,笑着道:“嬷嬷,还要麻烦你过来给凑个手。”

    说完,她就将手里搓得有些发热的象牙色子丢到了方桌中间。

第2051章

第2052章

第2053章

第1890章

    第1890章

    不过可惜的是她并没有能够找到那个她想要找的人--四爷。

    一向有着工作狂潜质的四爷,难得告假一日,今个儿早早就进宫去上朝了。

    尔芙仿佛还是有些不能习惯如此孤独醒来的早晨,怅然若失地叹了口气,但是很快她就打起精神地坐起身来,毕竟她也不是那种整日围着锅台转的家庭主妇,实在没时间自怨自艾,昨个儿送去慎刑司五个管事嬷嬷,今个儿还要挑选出合适的人手顶替呢。

    不过再搞定这些事之前,她眼下有一样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

    那就是进宫给德妃娘娘请安。

    打从她从南边回来,除了回京的第二天进宫去给德妃娘娘请个安,便一直没有抽出空去宫里走动走动,前两日老十四福晋完颜氏特地派人来传信说,德妃娘娘挺惦记她,也是提醒她千万千万不要忘记宫里还有德妃娘娘在呢,就算再忙都要腾出时间去宫里走动走动。

    对于完颜氏的好意提醒,她当然不能置若罔闻了。

    再说,她也确实该进宫去看看了,正好乌雅氏出了月子,一块进宫去瞧瞧,也省得德妃娘娘在宫里还惦记着这个她曾经疼爱多年的侄女,也让德妃娘娘知道知道她这个儿媳妇并不曾亏待乌雅氏。

    婆媳相处,那是最要讲究方式方法的。

    关于这种方式该如何拿捏,尔芙还是挺有经验的,毕竟在后世那些年的论坛里,她也不是白混的,便是她并不曾仔细研究过,或多或少都能学些讨好婆婆的办法,这不现在就找到发挥光和热的地方了。

    尔芙迷迷糊糊地走到妆台前坐定,打着哈欠,随口吩咐道:“你去提醒下乌雅格格那边,别让她误了进宫的时辰,另外再去厨房取上几样时新点心装着,这总也不进宫请安,可不能空着手去见德妃娘娘了。”

    说完,她就已经摇摇晃晃地往净室里走去,抓紧时间洗漱了。

    在闷热无风的夏日里出行,简直不要太痛苦了,想要逃避这种痛苦,那就只能尽量将出行时间安排得早些,趁着太阳还未升高,阳光还不太足,气温不是太高的清晨,抓紧赶到宫里去,也就可以避免顶着刺眼的阳光在宫里辛苦跋涉了。

    虽然古代的环境很好,天蓝水清、空气清新,但是没有空调,也真是够痛苦了。

    尔芙匆忙洗漱好,又特别挑选了一套看着比较清爽的湖蓝色杭绸旗装,发间簪戴着雕工上乘、水头十足的翠玉发饰,打扮得清雅素净地走出了主院的院门,坐上了摆着冰鉴降温的软轿,来到了垂花门附近的凉亭里,等着乌雅格格过来和自个儿回合。

    这一等,便是一炷香的时间。

    乌雅格格打扮得粉嫩青春,比之尔芙先前见到她的时候,倒是精神了许多。

    尔芙抬手免去乌雅格格的礼,笑着招呼道:“现在的天气越来越热,咱们早点进宫去,也省得太遭罪了,不然这从宫门口到永和宫这一道走下来,还不得走得满身是汗,你说是不是呢?”

    “福晋姐姐所言甚是。”乌雅格格闻言,浅笑答道。

    尔芙根本就没有打算和乌雅格格在这里闲聊小聚,她笑着和乌雅格格寒暄了两句,抬手指着垂花门外停着的马车,柔声说道:“成,那咱们就赶紧出发吧。”说完,她就已经起身往凉亭外走去。

    乌雅格格不敢怠慢,连忙跟上去。

    不过尔芙和乌雅格格两人才领着宫婢走到马车旁边,便齐齐停住了脚步。

    因为这垂花门外就停着尔芙那辆嫡福晋专属的朱轮马车和一辆青色的油毡棚骡车。

    尔芙见状,有些不解地扭头看向身侧驾辕的车夫,沉声问道:“这是怎么回事,我昨个儿晚上就已经派人过去通知马厩那边要替乌雅格格准备出行车驾了!”

    驾辕车夫一职,这绝对是府里最底层、又最特别的粗使杂役了。

    因为普通的粗使杂役是根本没机会接触到府中主子的,但是驾辕车夫这差事不同,本就是伺候主子们出行的差事,所以这些人的待遇和素质都不低,也是府里管事们不敢轻易得罪的粗使杂役。

    比如此时,这位伺候尔芙出行的车把式。

    别看他模样憨厚本分,却是个心思灵敏迅捷的聪明人。

    他被尔芙这么一问,心里稍稍一合计,联想到昨个儿内院里的一些动静,便明白这里面的细节关键了,敢情是那些管事嬷嬷不服气被尔芙折腾,或者是有人不甘心吐出已经吃到肚子里的好处,私下里给尔芙这位嫡福晋添堵呢。

    直话直说,那必然要得罪府里的一些管事。

    装聋作哑,怕是糊弄不过去眼前的尴尬。

    他稍显为难地沉默片刻,很快就想到了一个解决办法,那就是将问题推到眼前这不会说话的大牲口身上,“回福晋的话,奴才也是早起才注意到马厩里的几匹马都有点中暑的症状,连您眼前这口驾辕的牲口都是管事天不亮就西市买回来的。”

    车把式这番说词,真是滴水不漏。

    尔芙这会儿也没有闲心在这里和他纠结这些问题,她扭头瞧着身旁而立的乌雅氏,低声建议道:“既然如此,那就唯有委屈乌雅妹妹和我同坐一辆马车了。”

    “福晋姐姐,您言重了。”乌雅格格闻声,柔声客气道。

    “得,那咱们就别在这儿耽搁了,赶紧进宫去给娘娘请安吧。”尔芙说完,便拎着袍摆迈步上了马车,走上脚踏的那一刻,她还不忘回头对着身后的乌雅格格颔首一笑,免得乌雅格格误会是自个儿故意要为难她,进宫去找德妃娘娘告状。

    别看乌雅格格一直待在秋雨楼里安心养身,但是她也知道昨个儿府里出的那些事,她便是不聪明,却也知道这几句是那些管事嬷嬷的反击手段,借着这些细枝末节的小事儿,故意给尔芙这位嫡福晋添堵呢。

    而她不过就是被牵连的那个倒霉蛋,所以她倒是没有将这些事放在心上。

    再说,她也不是不识好歹的人。

    当初她被吴嬷嬷暗害,简直是命悬一线了,要不是尔芙果断地请来太医替她看诊,还连连安慰她数日,兴许她早就被丧子的打击给折磨疯了,便是冲着这点,她也不会如以前那般对待尔芙了。

    马车上,尔芙坐在迎着车门口方向的主位上,乌雅格格侧坐在旁边。

    固定在车厢地板上的矮几上,摆着整套的青花瓷茶具,内里装着用冰块冰过的酸梅汤,旁边一角是徐徐转动着的手摇式小风扇,刚好能吹到尔芙和乌雅格格的方向,只是可怜了同车伺候的诗兰童鞋,她坐在车门口位置摆着的小杌子上,虽然有微风吹来,并不觉得闷热,但是呼吸到的却是夹杂着牲口身上那股难闻味道的空气,别提多难受了。

    若是往日里,她也就不需要坐在这里闻臭味了。

    马车嘎吱嘎吱地走在青石板铺就的街道上,很快就停到了神武门的门口。

    外面正在弯腰摆脚踏的车把式还没站直腰呢,诗兰就已经忙不迭地跳下了马车,她一边走到车把式身后,打算伺候着尔芙和乌雅格格下马车,一边偷偷摇晃着手里熏得喷香的帕子,她有些担心尔芙和乌雅格格闻到她身上的味道会不舒服。

    好在,不论是尔芙,还是乌雅格格都没有察觉到她身上有何不妥之处。

    诗兰小心翼翼地扶着两位主子走下马车,又一路伺候着二人来到永和宫的正殿外,她终于有机会好好松快松快了,连假模假式的和引路宫女客气两句的心思都没有了,如飞似的钻进了那间专供宫女歇脚的小屋子里。

    正殿里,尔芙和乌雅格格也见到了德妃娘娘,该请安请安,该落座落座。

    不等二人开口说话,便有机灵的宫婢送上了净手擦脸的湿帕子。

    显然,德妃娘娘也知道这季节进宫请安是件挺遭罪的事儿。

    特地用冰水冰过的湿帕子,倒是件不错的降温神器。

    尔芙擦拭过手脸,接过宫婢递过来的冰镇绿豆汤微抿一口,心里松了口气。

    幸亏……

    幸亏她知道这时代没有防水的化妆品,并未如往日那般扑粉上妆,不然这用湿帕子擦完脸,胭脂粉黛晕染开了,那这张脸还能看么……

    看看她对面坐着的乌雅格格,便知道那场面该多尴尬了。

    好在现在在德妃娘娘跟前儿失仪的人不是她,德妃娘娘也不会为了这点小事就去怪罪她的亲侄女。

    “你先下去洗洗吧。”果然,上首位置上的德妃娘娘,很是宽和地对着乌雅氏道,那模样显然是并未怪罪乌雅氏分毫。

    乌雅格格也意识到了自个儿的不妥之处,对着德妃娘娘屈膝一礼,便跟着宫女进内殿去洗漱梳妆了。

    德妃娘娘目送着乌雅格格走进内殿,这才若有所思地注意力落在尔芙的头上。

    尔芙见状,浑身一紧,稍显忐忑地攥了攥手里的帕子。

    就在她紧张德妃娘娘要做些什么的时候,德妃娘娘的脸上露出了一抹慈爱温和的笑容,很是和蔼地对她说道:“这些日子,也是辛苦你了,辛苦跑趟南边儿,回来也没有个闲在的时候,还要操心安排茉雅琦的婚事,本宫瞧着你这脸上都有些瘦了。”

    “娘娘体恤妾身,妾身挺好的,就是有些苦夏,胃口不大好而已。”

    “你还年轻,但是也不能太不在意身体了,该休息的时候就要好好休息休息,胃口不好,便让厨上伺候的人多用心,这要是饿坏了身体,那就不好了。”德妃娘娘仍然不改慈母做派,笑着唠叨着。

    不过德妃娘娘越是这样说,尔芙这心里就越是紧张。

    就在她有些纳闷德妃娘娘为何如此温和对待自个儿的时候,德妃娘娘的温柔一刀就显露出来了。

    “赫赫这孩子吧,也是个可怜的孩子。

    本宫本以为将她安排到你和老四府里,有你和老四照顾她,省得她这包衣抬旗的出身嫁到旁的府里被人小看、受委屈,但是本宫没想到她所倚重的管事嬷嬷不是个好人,竟然使阴招害她身体。

    这女人啊,一辈子最重要的事就是有儿女绕膝尽孝。

    赫赫这孩子呢,本宫不说,本宫不信,却也心里明白,她怕是再难有子女承欢膝下了,但是她又素来好强,要是不让她有个奔头,本宫真怕再难看到她重展欢颜了,所以本宫希望你能在府里多帮衬着她一些,你也别将她当做老四的妾室,只当她是老四的表妹,你是做嫂子的,这样你心里也能好受些。”

    说到这里,德妃娘娘的话音微顿,但是还不等尔芙接茬回应,她就继续说道:“本宫知道你府里的琐事甚多,你又要忙活着茉雅琦和弘晖的婚事,便是你生出三头六臂,怕也忙活不过来,不如让赫赫那孩子替你分担些,毕竟比起你府里的其他妾室,赫赫这孩子和你要更亲近些,这样也省得她整日闷在府里闲得发慌、胡思乱想了!”

    好吧,这就是德妃娘娘的最终目的了。

    她从小所接受的教诲,便是无论何时何地都要将家族利益放在第一位。

    当德妃娘娘知道乌鸦赫赫再难有孕的消息后,便已经想出这个能够帮衬到母族的好办法了,她仍旧不相信四爷得势后会照拂乌雅氏一族,她更愿意去相信从小就长在乌雅氏一族的乌鸦赫赫。

    在她看来,乌鸦赫赫就是曾经的她。

    只是她比乌雅赫赫更加幸运些,也比乌鸦赫赫更加谨慎小心些,不曾遭人算计,一路如乘风直上般地坐到了现在的位置上,更是帮衬着母族甩掉了包衣旗的身份,成为了正儿八经的八旗贵族,为了保住母族的荣盛昌隆,已经丧失传承血脉能力的乌鸦赫赫要插手四爷府的中馈,便成为不得不的选择了。

    德妃娘娘相信尔芙不会拒绝她的这个提议。

    因为她知道她这位儿媳妇是真懒,懒得去管府里庶务,懒得去暗害偏房侧室。

第1891章

    第1891章

    眼前紧跟着就爆出来的麻烦事儿,就是乌雅格格胎像不稳这件事。

    尔芙照常进宫请安,照常将府里医案送到德妃娘娘跟前儿过目,一切都很正常,但是就在天气热起来后不久的一个雨夜,乌雅格格那边就派了宫婢过来要请太医。

    夜色漫漫,雨落稀疏……

    尔芙作为府里的嫡福晋并没有仗着身份就拦着不让她请太医,还亲自过去探望。

    之前就已经免了乌雅格格的请安礼,加之最近府里的琐事颇多,太医那边报过来的脉案都是胎像稳固,尔芙也就不大关注秋雨楼这边的动静了,这么一来,两人就更没有碰面的机会了,粗略算下来,她和乌雅赫赫已经一连月余未见过面,但是今个儿尔芙瞧见乌雅赫赫的样子,真是心里一惊。

    因为乌雅赫赫实在是太瘦了。

    尔芙站在床边,瞧着面色苍白地躺在床上的乌雅赫赫,太意外了。

    一般女子有孕都会有些发福,少有能够保持纤瘦体态的孕妇,而眼前的乌雅赫赫却不胖反瘦,甚至都瘦得脱像了,脸色也是难看极了,全然看不出脉案上所说的一切无忧。

    “这是怎么回事?”尔芙有些不敢置信地扭头冲毓秀姑姑问道。

    被问到头上的毓秀姑姑一脸无辜地摇摇头,低声道:“之前格格因为身边缺人,将奴婢叫到了跟前儿伺候,但是吴嬷嬷身体恢复以后,格格身边这些事就用不到奴婢了,轻易不让奴婢近身,所以奴婢也不知道格格怎么会弄成这样!”

    “吴嬷嬷呢?”尔芙闻言,脸色微冷地叫过旁边装空气的小宫女问道。

    结果,小宫女却是支支吾吾地不敢言语。

    “要是不说实话,那就拉出去杖毙吧!”乌雅格格有气无力地躺在床上,尔芙心里是又慌又气,哪里有耐心和眼前的小宫女猜哑谜,为了能够让小宫女尽快开口,她不得不使出了恐吓威逼的办法。

    随着尔芙一语落地,旁边伺候的诗兰等人就要上前拉人。

    刚刚还支支吾吾说不出话的小宫女,登时就捋顺了口条,她双膝一软地跪在地上,颤声答道:“回福晋的话,奴婢也不知道吴嬷嬷这会儿去哪里了,往常吴嬷嬷都是一直守在格格身边儿的。

    “真好,真好。”尔芙被气得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低喃两句,便让诗兰去安排宫婢去府里各处找人了。

    不过她也不对此抱任何希望了,吴嬷嬷不是死了,便是跑了。

    因为吴嬷嬷是打从乌雅格格有孕之初就一直陪在乌雅格格身边儿的,又是曾生育过的奶嬷嬷,她不相信吴嬷嬷会瞧不出乌雅格格的情况不正常,但是吴嬷嬷竟然从未上报过此事,没有问题都有鬼了。

    尔芙这个判断,并不是随意猜测的结果。

    因为如果吴嬷嬷是单单没有将此事报给她知道的话,还可以用吴嬷嬷不信任她这个嫡福晋来解释,但是现在的情况是吴嬷嬷也没有将这个消息通报给乌雅格格的娘家,甚至是宫里的德妃娘娘,这问题就太明显了。

    只是眼下这些问题都已经不是主要问题了,请太医来替乌雅格格诊治才是当务之急的事,她摆摆手就让小宫女起来了,扭头冲着诗兰吩咐道:“派人去无双阁那边儿,将四爷这个一家之主请过来吧!”

    说完,她又吩咐刚刚答话的小宫女将乌雅格格这些日子的保胎医案找出来,免得过会儿过来的轮值太医不知道乌雅格格的体质情况,难以对症下药。

    尔芙之所以没有让人去取自个儿那边那份医案,也是担心出现差头。

    不过她也没有忘记安排青黛回去正院,将自个儿房里那份关于乌雅格格身体情况的医案找出来收好,免得有人趁机动什么手脚,害得她背锅。

    虽然这种可能性微乎其微,但是小心使得万年船,她还是要谨慎些。

    少时片刻,今个儿轮值在四爷府里留宿的孟医士就背着药箱随赵德柱过来了。

    尔芙忙让开靠近床边的位置,方便孟医士替乌雅格格诊脉。

    孟医士,一个在府里并没有太多存在感的太医,大多数时候就是按部就班地进内宅给各院内眷请平安脉的保健医生一枚,突然在夜里被召进内宅,又见乌雅格格是这种情况,还没有搭脉诊断,便已经信心虚无地告诉尔芙说:“微臣医术不精,福晋还是要早些让人去请胡太医和梁太医啊!”

    “您先替乌雅格格瞧瞧吧。”尔芙闻言,摆手说道。

    她还不知道要请胡太医和梁太医过来替乌雅格格看诊啊,但是府中各处门户都已经落锁,没有四爷的命令,便是她这个嫡福晋都出不去好伐,不然她又何必忙着去打扰四爷的美梦呢!

    不过这些话,她就没有必要和孟医士解释了。

    因为四爷很快就过来了,她一边安排诗兰在内室里听结果,一边快步迎到楼外,轻声说道:“乌雅格格的情况不太好,府里轮值太医怕是心有余而力不足,还请四爷抓紧派人去请来宫里的太医,或是胡太医和梁太医过来看诊。”

    深夜递牌子进太医院请太医,这事需要权衡利弊,但是派人去胡太医和梁太医二人的府邸请人,四爷是全无压力,所以他很是随意地对着苏培盛一挥手,苏培盛就心领神会地下去安排了。

    然后,他才转身对着尔芙正色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尔芙闻言,脸色有些难看地低声说道:“说起来是我疏忽了,乌雅格格身怀有孕,身边有毓秀姑姑和她的陪嫁嬷嬷照料,我就没有太多插手她身边的事儿,只是每三日太医过来诊脉的时候,粗略看过一眼医案就算了,直到今个儿秋雨楼的小宫女青雀来报,我这才赶忙过来探望,但是情况已经有些不大太好了!”

    说完,她就和四爷走到了秋雨楼外的窗前,让四爷能够隔窗看到乌雅格格的情况。

    她之所以没有让四爷直接进去探望,也是怕四爷见到乌雅格格的情况,反应太过激烈,影响到正在替乌雅赫赫看诊的孟太医。

    不过这次尔芙有些高看了四爷对乌雅赫赫的重视程度了。

    四爷透过糊着细纱的花棱窗,瞧瞧床上和纸片没太大区别的乌雅赫赫,便将目光收了回来,既没有惊讶之色,也没有心疼之态,只是很淡然平静的问道:“之前太医那边儿不是说乌雅格格的胎像很好么,怎么突然会变成这样了,还有她身边的宫婢都没有发现不对劲的地方么?”

    “是阿,我也很疑惑。

    小宫女是一问三不知,说是之前乌雅格格的身体都是秋雨楼的管事嬷嬷吴嬷嬷在照顾着,我又问起吴嬷嬷的去向,结果就发现吴嬷嬷已经不在府里了。

    现在唯一可以肯定的就是在今天乌雅格格晕倒之前,乌雅格格的气色,虽然不算太好,却也不是太坏,总之就是挺正常的,不然这些人也不敢一直瞒着不报上来。”尔芙扁扁嘴儿,轻声回答道。

    她也很困惑、很不解。

    依她看,就乌雅格格这脸色,只要不是瞎子都能看出有问题来,但是这些宫女却说乌雅格格之前一直都挺正常的,脸色如常,便是声量瘦些,她们也没有多想,因为乌雅格格有孕以后,这胃口就不是特别好,但是有上好的补品补着,也不怕营养跟不上,所以就出现了今个儿这一出。

    乌雅格格夜里起身如厕的时候,竟然在净室里晕倒了。

    四爷也知道尔芙对此时怕是了解不多,倒是也没有继续追问,正好孟医士也已经收回搭在乌雅格格腕间的手,看意思是准备研墨开方了,他交代尔芙继续派人找吴嬷嬷,自个儿则直接迈步进去找孟医士问话了。

    出于避嫌的心里,尔芙没有进去,而是就站在廊下,命诗兰将秋雨楼上下当差的宫婢仆妇,乃至于做洒扫的粗使太监都叫到跟前来,又命人引路到了吴嬷嬷的住所,直接过去搜屋子了。

    吴嬷嬷是秋雨楼的管事嬷嬷,又是乌雅格格昔日的奶嬷嬷,地位颇高,住处是旁边厢房的一处单间,尔芙瞧着房间里的摆设和丢得满地的衣袍,无语地摇摇头道:“让人仔细查查,估计也没有什么有用的东西了。”

    这已经是尔芙第二次来到吴嬷嬷的房间里了。

    上次过来的时候,还是吴嬷嬷被杖责请太医的时候。

    那时,这处房间里的摆设考究、雅致,件件稀罕,不比秋雨楼主楼里的摆设差。

    而现在呢……

    昔日博古架上的羊脂玉雕山子,已经不见了。

    昔日架子床边的那尊巴掌大的珐琅彩三足金蟾含珠的香炉,已经不见了。

    昔日窗边妆台上的镶螺钿嵌鎏金包角的妆匣,也已经不见了。

    用一句话来概括,那就是这房间里的值钱东西都不见了,剩下的都是搬不走、扛不动的大件家具和府里提供给婢仆的制式袍服。

    少时片刻,诗兰就领人将房间里搜了个底朝天,果然收获很少。

    不过即便如此,诗兰还是将一些比较可疑的东西都送到了尔芙的跟前儿。

    一个还有半盒暗褐色膏状物的小盒,一个小心翼翼藏在床脚内侧的香料盒子,还有几张泛着苦涩药味的油纸,看起来是曾经包过药材,不然不会留下这么大的一股药味,除此之外,还有一个绣着桃花瓣的荷包,里面还残存着些许粉末。

    “等孟医士出来,你拿着这些东西过去问问。”尔芙挨着个的拿在手里瞧了瞧,也瞧不出个所以然来,又重新都放回到了托盘上,低声吩咐道。

    说完,她就率先走出了厢房,回到了秋雨楼主楼前的台阶上。

    秋雨楼主楼堂屋里坐着的四爷瞧见尔芙的身影,便将她叫了进来,他瞧瞧尔芙,面露可惜地摇摇头道:“按照孟医士的说法,乌雅格格这胎儿有极大可能是要保不住了,现在他开的药方就是些固本安胎的方子,具体情况就看梁太医和胡太医的诊断了。”

    说着,他又问了问尔芙那边的情况。

    别看他刚刚没在外面,但是外面的动静,也瞒不过他的耳朵,尔芙领人过去搜查吴嬷嬷房间的事,他早就知道了。

    尔芙闻言,也不知道是该欢喜才好,还是该同情乌雅格格才好,但是她心里还是隐隐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她生怕自个儿控制不住自个儿的情绪,所以并没有答话,只是对着还在廊下等候的诗兰招招手,示意诗兰将托盘送到了四爷的跟前儿。

    托盘上,还是那些东西。

    四爷比尔芙的见识多些,倒是能认出亮眼,比如那个绣着桃花瓣的荷包里是一些珍珠粉末,比如那个被吴嬷嬷小心翼翼藏在床脚内侧的香料盒子里是有安神效果的香料,但是那盒暗褐色的膏状物和那几张泛着苦涩药味的纸曾包过什么药材,他也是认不出是什么东西了。

    “孟医士,你过来瞧瞧这些都是什么。”他抬头对着下首绣墩上坐着的孟医士,招呼道。

    为了更好的照顾乌雅格格的身体,孟医士开过方子就没有走,一直留在秋雨楼里。

    不过当孟医士瞧清楚托盘上的东西,他就有些后悔自个儿为什么不早些离开了。

    香料和珍珠粉末,单看都没有什么问题,但是掺和在一块焚烧,便会形成一种致人昏昏欲睡的气体,健康无忧的人闻到,也就是犯困而已,所以只能算作是一种强效的安神香,但是乌雅格格本就有孕,正是贪睡的时候,要是再在房间里焚烧这种香料,问题就有些严重了。

    好在于身体并无大碍,也就是精神差些,整日里昏昏沉沉的没精神而已。

    旁边那两种四爷认不出来的东西,那几张曾经包过药材的油纸,仅仅凭借上面残存的味道,孟太医也分辨不出都是什么药材,但是他仅能辨别出来的几样药材味道,也可以判断就是一些安神汤药的药材。

    至于最后一样,这就有些问题了。

第1892章

    第1892章

    只是她并不情愿做这只猴子。

    相比起风流倜傥,更有几分浪荡公子哥做派的十四爷,四爷太过古板冷静了些,并不是她乌雅赫赫的意中人,只是她的喜好,比起宫里那位德妃娘娘和家族利益,无异于螂臂挡车,这才不得不强作笑脸地嫁到四爷府里来。

    才刚及笄的乌雅赫赫心里还幻想话本子里那些才子佳人的爱怜故事,争宠这种太过庸俗的把戏,她从来都没有想过,她也知道她的身份不同,她是德妃娘娘的宝贝侄女,她是四爷的小表妹,为了不引起其他人的机会,她也不喜欢在外走动,所图就是一个情景。

    可是现在……钮祜禄氏将她激怒了!

    乌雅赫赫满眼怨恨地瞪着高坐在回廊上的尔芙,暗暗许诺道:“剑人,等着我吧!”

    而尔芙这边儿,她并没有将注意力放在乌雅赫赫头上,正歪着脑袋瓜儿观察乌拉那拉氏,别以为她不喜后宅争斗,便不知道吴嬷嬷是身在曹营心在汉,这个吴嬷嬷看似是乌雅赫赫的亲信,实则是早早就投靠了乌拉那拉氏。

    刚刚乌拉那拉氏说那几句话,看似是说风凉话,其实是在给乌雅赫赫帮腔。

    “福晋姐姐为何如此看妾身呢,该不会是怪妾身多嘴吧!”乌拉那拉氏察觉到那抹炙热的目光,不自在的笑了笑,故作轻松的问道。

    “当然不是,我虽然是气这些奴才不守本分,但是还不至于做出打杀奴才的事儿,至于你说的那些话吧,你也是一番好意,要是我怪你,岂不是太不通情达理了。

    好了,这天也不早了,大家伙儿都散了吧。

    这些犯错受罚的宫婢仆从,有人愿意带回去就带回去,若是不愿意带回去的,便去找秦嬷嬷重新挑选几个合眼缘的去,另外我也会安排大夫替这些婢仆诊治,所以你们也不必担心他们会被赶出府去,或是耽搁了差事。”尔芙笑着,敷衍了乌拉那拉氏几句,转身环顾着廊下那些受罚的婢仆杂役和身侧的一众情敌,朗声吩咐道。

    说完,她就敛了敛身上的夹棉披风,扶着诗兰的手腕儿往正院走去。

    待到晚间,一切尘埃落定,除了几个不受重视的小太监和年老的粗使婆子被送回到了掌管府中婢仆杂役的桂嬷嬷院里,其他那些受罚的婢仆杂役都被主子领了回去,倒是并未如尔芙想象那般被舍弃,也免得她再安排人去内务府要人了。

    而这些被退回到桂嬷嬷院里的杂役,自然而然被安排到洗衣房等地方当差去了。

    晚膳时,她和四爷说起此事,四爷笑着点点头道:“做得好,你这个福晋也该是要拿出些手段来了,不然这些个恶仆刁奴,还不得爬到你头上作威作福的。”

    “你就不怪我做事太莽撞粗糙些?”尔芙闻言,歪头问道。

    “不怪,本来就是这些奴才太过放肆了。

    不过说起这事儿,爷倒是有些疑问想问问你,你是怎么知道这些奴才私下里说的那些话的?”四爷无所谓地笑着答道。

    “昨个儿,我进宫给娘娘请安,你觉得我是怎么知道的呢!”尔芙翻着白眼道。

    “原来是这样。”四爷闻言,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便不再言语了。

    他有些不喜欢德妃娘娘插手自个儿府里的内务,尤其是这种闲谈非议之事,因为这就代表宫里这位在自个儿的府里有自个儿的耳目和眼线,他不愿意恶意揣测德妃娘娘这般安排的原因,但是他却不能不多想些,毕竟夺嫡之路就是条有去没回的单行道。

    呼……越想就越是觉得心里闷闷的,他不自觉地吐出了一口浊气。

    尔芙有些好奇的问道:“你这是怎么了?”

    四爷闻言,努力地笑了笑,摇头道:“没事,就是想起了一些朝上的琐事,心里头有些烦闷,一会儿你陪爷出去走走就没事了!”

    说完,他就以一种狼吞虎咽的架势将碗里的米饭扒拉干净,撂了筷子。

    尔芙见状,也瞧出了几分端倪,只得快速解决了晚膳,乐呵呵地招呼着四爷去庭院里散步消食,连带着散心了。

    这一散步就是一个多时辰,直走得她两腿僵直,这才回到了屋里头。

    不过尔芙瞧四爷的脸色,还是有些不大好看,不禁有些暗恼自个儿的心直口快了。

    一直到两人安歇下,两人都没有再说话。

    次日天明,四爷要上朝,早早就走了。

    尔芙则因为今个儿不是进宫请安的日子,便免了各处的请安礼,趴在被窝里,继续和周公纠缠着,直到乌雅赫赫披头散发如同疯妇地跑过来求见,她这才满脸不耐烦地起身洗漱、更衣梳妆……

    一袭颇为素朴的藕粉色棉袍,两支碧绿剔透的玉簪……尔芙就这样走出了暖阁。

    “到底何事,要闹得你一个有头有脸的格格这般不顾体面地跑过来,连头发都懒得梳理一下。”尔芙没好气地冲着下首行请安礼的乌雅赫赫,拧眉问道,这还真不是她故意要为难乌雅赫赫,实在是她这浑身乏累得厉害,摆不出和善柔婉的笑脸来了。

    乌雅赫赫闻言,哽咽着答道:“福晋容禀,婢妾如此,实在是心急所致,还请福晋担待。”

    “心急?为何事这般急躁?”尔芙不紧不慢地问道,却未如往常那般赐座免礼。

    乌雅赫赫这会儿也顾不上那么许多,更顾不上去挑剔尔芙慢待自个儿,连忙说道:“婢妾的乳母吴嬷嬷昨个儿入夜就突然发烧了,婢妾忙命人照大夫开出的药方煎药,喂吴嬷嬷喝下,只是到现在都还是高烧不退,怕是有些不好了,请福晋安排个太医替她瞧瞧吧。”

    “这怕是不合规矩吧,不如还是让府中医士替吴嬷嬷看看吧!”尔芙摇头拒绝道。

    “福晋,丁医士已是府里医术最好的医士了,连他都对吴嬷嬷的情况束手无策,便是让其他医士过来看看,又能有何用呢,还请福晋格外开恩,请个太医替吴嬷嬷瞧瞧,婢妾求福晋了,吴嬷嬷是婢妾的乳母,婢妾实在不忍心看她落得如此下场啊!”只是乌雅赫赫却并不同意这事,她跪着前行两步,凑到尔芙的跟前儿,满脸恳切的恳求道。

    “原来是这样啊……那就让胡太医过来瞧瞧吧!”尔芙无语地点头道。

    说完,她就对着诗兰摆摆手,示意诗兰去取来请太医专用的对牌,交到了乌雅赫赫的手里,让乌雅赫赫安排人去前院请太医了。

    几句话打发了乌雅赫赫,尔芙有些不安地对着晴岚招招手,低声问道:“吴嬷嬷所受不过是外伤,应该没有那么严重吧,你跟着胡太医等人学习医术有些日子了,你觉得呢?”

    晴岚闻言,上前一步,屈膝见礼。

    她稍作思索,恭声回答道:“奴婢未曾亲眼看到吴嬷嬷的伤势,不敢妄下决断,不过依照主子所言,确实是不该如此严重,除非是药不对症,或者是有人在药里动了什么手脚。

    因为吴嬷嬷所受就是外伤,便是赤脚大夫都明白该如何下药,外敷药膏止痛消肿,内服汤药消火去热,兴许会有些发热的症状,却绝对不可能出现乌雅格格所说的高烧不退之症,所以奴婢怀疑是有人在吴嬷嬷所用的汤药和药膏里动了手脚。”说完,她就退回到了旁边。

    晴岚,也是正院唯一一个对医理有所了解的人了,说起这些事儿条理清晰,但是她到底不是诗兰和诗情,仅仅是说出了自个儿的判断和猜测,却并未主动提起要去秋雨楼亲眼瞧瞧,更未曾将心里最大的猜测说出来。

    她怀疑是有人借吴嬷嬷之事,想要挑起尔芙和乌雅赫赫之间的不合。

    对此,尔芙并不知道,她反倒觉得晴岚所言有理有据,很有几分医术大拿的做派。

    她坐在堂屋,估算着秋雨楼那边请太医需要的时间,命人取来外出要穿的披风和滚热的手炉,领着诗兰等人就过去了。

    秋雨楼是一座面阔三间、高两层的小楼,没有院墙围绕,仅有一楼明间出入,东侧是三间厢房和耳房、厨房,背临倾莲池,算是一处颇为雅致的居所。

    尔芙等人刚刚来到秋水楼前面的广场之上,便有小宫女迎了出来。

    别看乌雅赫赫是格格位分,但是她和德妃娘娘的姑侄情分,却是让她比府里的侧福晋待遇都不差分毫,不然这原本做观景用途的秋雨楼,也不可能成为她的居所,更别提她身边明晃晃的四个近身伺候的大宫女了。

    这都是德妃娘娘吩咐内务府特别挑选出来的能手,善厨艺者有之,善绣技者有之,善妆点者有之,善医术者有之,比起尔芙身边的宫女配置还要高出一截来呢。

    不过这些内情,便不是尔芙能知道的了。

    毕竟她又不是德妃娘娘的亲闺女,只是儿媳妇而已,两相对比,还是侄女兼儿媳妇的乌雅赫赫更近便些。

    “你家格格呢?”尔芙瞧着迎上来的小宫女,随口问道。

    小宫女忙屈膝一礼,恭声答道:“回福晋主子的话,乌雅格格担心吴嬷嬷的身子,一直在厢房那边陪着吴嬷嬷,不如您先请厅堂里喝茶,奴婢这便去请格格过来!”

    “好!”尔芙已经走到秋雨楼门口了,她不信乌雅赫赫不知道她过来的事儿,不过她并不是个太小气的人,也不是特别计较这些虚礼,便点点头,跟着另一个小宫女往秋雨楼一楼的明间厅堂走去,让上前搭话的小宫女先去厢房那边儿请乌雅赫赫了。

    少时片刻,茶水点心就摆满了堂屋上首摆着的方桌之上。

    尔芙端坐在方桌旁边的太师椅上,手捧着茶碗,耐心地等着乌雅赫赫过来,只是这一等就是足足一炷香时分。

    乌雅赫赫……这架子是够大了。

    她面露不快地将茶碗摔在方桌上,对着诗兰使了个眼色,迈步来到了秋雨楼前的平台之上。

    “福晋主子,请息怒。

    乌雅格格担心吴嬷嬷的身子,一直亲自照料左右,未曾梳妆更衣,这会儿听说福晋主子过来,正忙着拾辍呢!”能够被德妃娘娘选中的宫女,那都是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能人,尔芙这前脚才出了秋雨楼,后脚就有小宫女跑来替乌雅赫赫辩解洗白了。

    只是到底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乌雅赫赫做得如此不着调,小宫女就是能言善辩,也不可能说出什么能劝着尔芙息怒消火的话来。

    对此,尔芙闻言,仅仅是笑笑就算了。

    她总不能和乌雅格格身边的小宫女计较太多吧,那就太失体面了。

    “好,本福晋就等着她,我倒要看看她是准备如何郑重迎接本福晋呢!”当然,她也不可能有什么好脸色,不冷不淡地说出一句敲打的话,便迈步往厢房那边走去。

    小宫女见状,刚想要上前阻拦,便被诗兰一把推开了。

    其实尔芙也不知道吴嬷嬷住在哪间厢房,但是她知道她走下几层台阶,看看哪间厢房格外不同,便能发现端倪,所以动作流畅地就如同踩过点似的,也不需要人引路,好一副胸有成竹的架势,绕过身前的小宫女就奔着厢房那边走去。

    事实亦是如此,因为其中一间厢房的门口,正站着早前来给乌雅格格传话的宫女。

    这个宫女是秋雨楼伺候的二等宫女枝儿。

    她一瞧见尔芙的身影出现,便知道这事儿怕是要遭了。

    只不过她身份卑微,并非是德妃娘娘特地选赐给乌雅格格的四宫女之一,在乌雅格格跟前儿的脸面有限,不然也不会被乌雅格格安排在廊下伺候了,这会儿她更不敢自作主张地进去给乌雅格格报信了,不然怕是没能讨好乌雅格格,还得罪了府里女主子嫡福晋这尊大佛。

    即便如此,她还是偷偷给厢房里的大宫女紫苏递了个眼神。

    只可惜,紫苏还未能猜透枝儿眼神里的暗示,尔芙一行人就已经来到了厢房门口。

    厢房里的一切,登时就映入了尔芙的眼帘,也让她脸色陡变,直接推开上前阻拦的枝儿等人,迈步就走进了这间不算太大的厢房里。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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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妾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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