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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24章

    第1924章

    小乌拉那拉氏格格进府已久,却仍然地位尴尬,无宠无子,也是够废物了。

    乌拉那拉氏本来是不想和她有任何牵扯的,但是架不住两人住得太近,而小乌拉那拉氏又主动往跟前儿凑,弄得乌拉那拉氏的很多行为想要瞒住小乌拉那拉氏的耳目,实在是有些太困难了,所以乌拉那拉氏没办法就只能接受这么个猪队友了。

    不过有这么个猪队友也好,乌拉那拉氏就能够感觉到自个儿智商上的优越感了。

    此时,她优雅地端坐在雕刻有竹报平安图案的高背太师椅上,笑呵呵地瞧着下首打嘴仗的大李氏和小乌拉那拉氏,见二人吵起来了,她这才抬抬手,出面叫停道:“都是自家姐妹,何必如此吵吵闹闹的呢,岂不是让旁人看笑话么!”

    说到这里,她还着意地指指另一侧,补充道:“尤其是那边儿,四爷还在呢。”

    随着乌拉那拉氏的话音落下,大李氏和小乌拉那拉氏的脸上都是一片囧红,说起来也是件奇怪的事,明明她们知道她们吵闹的声音,根本就不可能传到古香斋里面去,但是一想到四爷就坐在古香斋里,还是让她们有种心虚慌乱的感觉。

    两人都有些尴尬地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

    乌拉那拉氏也不介意,笑吟吟地看着她们,继续说道:“今个儿请你们过来,主要是想和你们商量商量该如何防范府里这些不动安分的小格格们的,咱们这些个姐妹就别闹了,闹起来,也是便宜旁人罢了。”

    大李氏闻言,带着几分无所谓的架势,笑着道:“我说句托大的话,我倒是觉得这是件无所谓的小事,我都已经是这把年纪的人了,又何必和这些正值年貌的格格们争那份脸面呢,谁想去争就争好啦。”

    说完,她还意有所指地扭头看向身旁坐着的小乌拉那拉氏,蔑视地笑了笑。

    小乌拉那拉氏见状,哪里看不出大李氏的讥讽之意,她气得眼睛都快瞪出眼眶了,但是到底还是忍住了要抓花大李氏那张老脸的冲动,勉强地挤出一抹假笑:“是啊,李侧福晋所言甚是呢,婢妾无能,至今仍是这府里无宠无子的小格格,但是您这把年纪想好好地待在自个儿院里颐养天年,婢妾还怕这后来的格格会惦记着您侧福晋的位子呢,毕竟这侧福晋的位子有限,若是不将前人拉下来,这后来人怎么有机会上位呢,那到时候您再想争,也没本钱去争了吧。”

    说着,她捏着绢丝手绢的手就捂着红彤彤的朱唇,窃笑起来。

    大李氏被小乌拉那拉氏几句话讽刺得满脸通红,但是却又不能不认可小乌拉那拉氏的话有几分道理,暗暗琢磨着自个儿该如何防备被后来人拉下台。

    如小乌拉那拉氏这种无子无宠的格格,看似是可怜,却过得最安稳。

    因为她无宠,便不会妨碍到任何人的路。

    因为她无子,便不会有人故意去算计她。

    而府里的格格数量几何,本就是没有定数的事儿,便是再添上几房格格,新人也不会去招惹如小乌拉那拉氏这样无子无宠的老格格,只要这府里的嫡福晋治家有道,小乌拉那拉氏的日子也不会太难过,所以相比起看似更为贵重雍容的乌拉那拉氏和大李氏,反倒是小乌拉那拉氏不必太着急去对付乌拉那拉氏媚儿的复起。

    当然,这只是说正常情况下,若是二人原本就有旧怨的话,那就另当别论了。

    小乌拉那拉氏之所以会坐在乌拉那拉氏的房里,便是因为她不甘心看乌拉那拉氏媚儿成为四爷的新宠,也是怕乌拉那拉氏媚儿会和她玩秋后算账那套把戏,为了自个儿的地位和利益不受损失,她这会儿是肯定要和乌拉那拉氏、大李氏她们坐上同一条船的。

    不过她也知道自个儿在府里的地位太低,怎么可能早早就暴露自个儿的心思呢。

    正因为如此,小乌拉那拉氏来到乌拉那拉氏院里,便摆出了一副破罐破摔的模样,就是她不愿意被乌拉那拉氏和大李氏当枪使,进府这么许多时日,也算是经历过不少坎坷,心高气傲、性格莽撞的小乌拉那拉氏,也学聪明了。

    反倒是乌拉那拉氏自诩自个儿对府里这些内眷的底细颇为了解,有些自负了。

    在她不在的日子里,不论是小乌拉那拉氏,还是大李氏,亦或是不在这里的尔芙、看似平淡无争的董鄂氏格格等人,或多或少,这性格做派都有所改变,毕竟人是最善变的,一件平淡无奇的小事,也很可能引起某个人的巨大变化,而乌拉那拉氏还以以前的想法去看待这府里的诸多女眷,便显得有些天真可笑了。

    乌拉那拉氏高坐在上首,也将小乌拉那拉氏那番话听进了心里去。

    不同于大李氏,她比大李氏还要更加恐慌些。

    因为不管如何,这大李氏好歹是四爷跟前儿的老人儿,又有弘昀和茉雅琦做靠,便是如今四爷的恩宠不在了,总归是比她这位无宠无子的侧福晋地位稳固,而她呢,她心知弘晖是自个儿的亲子又如何,在旁人眼里,她就是无宠无子,且和先福晋同族而出,先福晋和四爷又有嫌隙在,更是家族施压才得以进府侍奉四爷的幸运儿,显然对付自个儿这个侧福晋,要比对付大李氏更容易。

    不但如此,而且这府里同姓乌拉那拉氏的女子也太多了些,又有弘晖这位嫡长阿哥在,就算少她这么一位出自乌拉那拉氏的侧福晋,也不会影响乌拉那拉氏家族和四爷绑在一块的命运,这么算计下来,自个儿这位置就显得有些不牢靠了,亏自个儿之前还为自个儿重新回到四爷府做侧福晋的事情暗自欢喜着,这应该不是四爷早就算计好的事儿吧。

    --作为和四爷曾同床共枕十余年的妻子,乌拉那拉氏心里忍不住怀疑着。

    事实亦是如此,不得不说,乌拉那拉氏还真是蛮了解四爷的,当初四爷会同意乌拉那拉氏族的要求,在府里添置一位出自乌拉那拉氏的侧福晋,看似是拒绝推脱不掉,不愿意折损手下势力,其实就是他不愿意给康熙帝和德妃娘娘留下他格外偏宠尔芙的印象罢了,而这新侧福晋进府安守本分还好,不然他自有办法收拾掉这位新侧福晋,还让乌拉那拉氏族挑不出任何毛病。

    毕竟比起联姻,还是有血脉情分的弘晖在四爷、在乌拉那拉氏族的眼里更重些。

    乌拉那拉氏如此后知后觉,也是她被重生复活的惊喜,冲昏了头。

    而此时,小乌拉那拉氏的一番话,无疑是提醒了她。

    乌拉那拉氏再也摆不出那副淡定自若的面孔了,别看她面上仍然挂着浅笑,仍然是那副风淡云轻的模样,但是她交叠在小腹前的细嫩玉手,早已紧紧地攥成了拳头,更隐隐发抖着。

    同时,她也回想起了,她这些日子伙同小乌拉那拉氏做出的那些无脑事。

    乌拉那拉氏的心里暗暗后悔着,怎么重生一回,自个儿不见长进,还丢了往日里的那份谨慎和小心呢,竟然在不知不觉间就做出了这等莽撞的事情,平白无故地得罪旁人呢……

    是,就算是乌拉那拉氏媚儿是一个小格格,小五格格更是个身体不佳的病秧子,但是有小五格格这个亲生血脉在,乌拉那拉氏媚儿在府里的地位,依然不能等同于其他格格,那自个儿怎么会如此无脑地怼上这么一位同宗同族所出的格格呢,拉拢收买成为自己人,这才是上佳之策啊……

    想到这里,她的目光锁定在了小乌拉那拉氏的身上。

    因为她想到了一句话: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在乌拉那拉氏的心目中,小乌拉那拉氏就是一个蠢笨透顶的女人,而自个儿这些日子和她走得比较近,也是这些日子开始为难磋磨乌拉那拉氏媚儿的,这该不会就是受到了小乌拉那拉氏的影响吧……

    事实亦是如此。

    任谁的耳边老是有人撺掇着去厌恶另一个人,谁也难免会受到影响,乌拉那拉氏又不是圣人,对方更是和她自个儿有利益冲突的情敌呢,她怎么可能不针对对方呢,加之乌拉那拉氏媚儿的着意配合,故意做出一些惹怒乌拉那拉氏的事儿,她会深陷其中、不能自拔,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了。

    乌拉那拉氏陷入了反思,却仍然是没想到其中隐藏着的真相。

    那就是小乌拉那拉氏这个老是在她耳边撺掇着她去对付乌拉那拉氏媚儿的人,是否就真如她以为的那般无脑和莽撞……

    一个在府里顽强坚持到今个儿的人,小乌拉那拉氏便是曾经天真无脑,也总归会有些进步,怎么会无缘无故地怼上乌拉那拉氏媚儿这个同宗同族所出的堂亲姐妹,难道就是嫉妒乌拉那拉氏媚儿好运地在她之前产下一个病恹恹的小五格格……

    怎么可能呢!

    小乌拉那拉氏是打心眼里瞧不起乌拉那拉氏媚儿这个旁支远房的堂亲姐妹,但是她也不会无缘无故地和乌拉那拉媚儿互怼互撕,她会如此做,有一部分原因是她借机泄愤,主要原因却是她在来圆明园避暑前就和乌拉那拉氏媚儿通过气了。

    乌拉那拉氏媚儿也是在得知尔芙将她们这几位同宗同族所出的堂亲姐妹安排在长春仙馆居住后,这才突发奇想地想到了这个办法的,她和小乌拉那拉氏定下了攻守同盟,以一人之无理取闹烘托另一人的温恭守礼,为了能够说动小乌拉那拉氏配合自个儿的演出,她也是费尽心思呢。

    而她能说动小乌拉那拉氏帮助自个儿的主要原因,其实还是乌拉那拉氏。

    乌拉那拉氏凭借其正房嫡出的身份,进门就是侧福晋,品级远高于小乌拉那拉氏和她,她心中不平,那小乌拉那拉氏又如何甘心情愿地俯首于人呢,后来她又发现乌拉那拉氏在小乌拉那拉氏每日服用的汤羹里动手脚,这也让小乌拉那拉氏彻底狠下心来,拼着自个儿在四爷心目中的好印象不在,也要拉乌拉那拉氏这位侧福晋下台。

    当然,乌拉那拉氏媚儿也保证她得宠之后,一定会帮衬小乌拉那拉氏。

    正因为如此,曾经和乌拉那拉氏处处别苗头的小乌拉那拉氏,才会甘心情愿地在乌拉那拉氏跟前儿讨好献媚,引得乌拉那拉氏处处针对乌拉那拉氏媚儿,致使乌拉那拉氏媚儿在长春仙馆的一众婢仆中刷尽同情感。

    乌拉那拉氏做梦也没想到她素来没有放在眼里的小乌拉那拉氏会玩谍中谍。

    即便是此时。

    理清心中思绪的乌拉那拉氏脸色肃穆地瞧着下首互怼正爽的小乌拉那拉氏和大李氏,冷声喝问道:“好啦,你们就别阴阳怪气地闹腾了,该对付谁,你们这心里就没个数么?

    乌拉那拉氏媚儿仗着有小五格格养在跟前儿,现在已经出招了,你们总不希望府里再多出一个瓜尔佳氏来吧?

    李侧福晋,你是府里老人儿,你也是这里受害最重的那个,最该明白这点吧?

    小乌拉那拉氏,嫡福晋在四爷心目中的地位如何,你心里没数么?”

    说完,她还忍不住地怒瞪了二人一眼,气愤二人看不清对手是谁的愚蠢。

    大李氏和小乌拉那拉氏见状,终于偃旗息鼓了。

    小乌拉那拉氏更是满脸讨好地表示了对乌拉那拉氏的马首是瞻,笑吟吟地恭维道:“侧福晋勿恼,婢妾也是气急了,这才会分不出敌友地和李侧福晋闹起来,李侧福晋大人大量,千万别怪婢妾这有嘴无心的糊涂蛋,咱们还是该同心协力地对付古香斋里那位,毕竟那位现在已经引得咱们王爷对其怜惜不已了。”

    大李氏也不好再揪着小乌拉那拉氏那些话不放了,敷衍地摆摆手,也将注意力落在了乌拉那拉氏的身上,冷着脸问道:“不知道乌拉那拉侧福晋有何高见呢,难不成咱们还能拦住了王爷往古香斋那边走动?”

    说完,她就好似自嘲般冷笑了两声,低头摆弄起手绢,不再言语了。

第1925章

    第1925章

    这一刻,尔芙无比感慨。

    这也就是她贵为嫡福晋、一府之女主人,不然要是有人来搜自个儿的院子,根本不需要其他人栽赃陷害,便直接能栽给她个不修妇德、荒唐肆意的罪名。

    想到这里,她无语地砸了砸嘴儿,亏得这些人还好意思找自个儿告刁状、诉委屈……越想越气的尔芙挥手示意小太监将这些脏东西拿远些,冷笑两声:“看来是本福晋的好性子,让你们忘了规矩二字怎么写,也忘了何为礼义廉耻了。

    瞧瞧,瞧瞧,好好瞧瞧,瞧瞧这都是些什么玩意儿,你们也别诉委屈了,该是谁的东西就自个儿出来认认吧,还非要放在这里给本福晋添堵么!”说完,尔芙就直接一招手,将还跪在地上的诗兰等人招呼到了跟前儿,为了这些个没脸没皮的刁奴恶仆折腾自个儿的近身婢仆,她还没有那么糊涂。

    她也没有忘记观察那些玩意儿的主人都是谁。

    --这些个连规矩都不放在眼里的人,她可不敢用了。

    少时片刻,几个婢仆就遮遮掩掩地凑上前来,磨磨蹭蹭地挪着小碎步,越走越慢,伸手捡拾东西的动作,倒是敏捷,然后又齐齐都退回到人群里,一副围观群众的做派,看得尔芙真是有些哭笑不得,不过是一群掩耳盗铃的蠢货。

    “本福晋丢的金币找到了么?”尔芙不忍再看这些老脸羞红的人,扭头问道。

    诗兰忙上前,恭声答道:“奴婢无能,未曾找到。”

    “左右也是闹出这么大动静了,也就不要再遮遮掩掩的了。

    本福晋丢了东西,你去旁边偏院找管事嬷嬷多要些人手,先搜咱们院里,找不到就去园子里找,园子里要是还没有,那就挨个空院子搜,搜完空院子,还是找不到,那东西跨院、静思居、听风楼、听雨斋这些地方就挨着个的找,本福晋就不信这上千金币能消失得这么彻底了!”尔芙闻言,并不意外这个结果,她笑着摇摇头,冷声吩咐道。

    她本意是不想为了这点小东西就闹得沸沸扬扬,但是现在么……也就不在乎了。

    事实证明,这偷东西的小贼真聪明。

    尔芙丢失的这些金币就藏在后花园的池塘里,一个不大不小的包袱皮包着,用细麻线吊在池塘里,要不是搜查的人仔细,还真发现不了藏在池塘边太湖石堆砌的假山石缝里的细麻线。

    泛着细雾的莲池旁,湿漉漉的包袱里,被池水泡得冰凉的金币……

    得到信儿就直接领着诗兰等人过来的尔芙瞧着这些金币,咧着嘴儿笑了。

    “日防夜防,家贼难防,你让管事嬷嬷查查咱们院里的进出记档,我就不信这人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将金币藏到这后花园里来。”

    说完,尔芙就让诗兰抱着这些湿漉漉的金币,回到了正院。

    她这前脚回到正院,还没来得及喝口茶、顺顺气儿,后院其他得到消息的女眷就一副关心不已的样子凑了过来,尔芙又不得不耐着性子应付这些幸灾乐祸的情敌,她瞧着这些打着关心旗号过来看好戏的情敌,心里有一种说不出来的苦闷。

    “玉洁,你去帮帮诗兰,早些将这件事搞定,咱们也好早些歇着。”不过该办的事儿,总还是要办的,尔芙揉着有些发涩发胀的眉心,扭头吩咐道,这大过年的,闹出这种事来,还真是一点不让人消停。

    安排好这些,尔芙再也顾不上其他了,抬手取下鬓边簪戴着的两支花簪,满脸疲惫地摇摇手,连洗漱都没有洗漱,便这样披头散发地直接躺到炕上休息去了。

    等到她再醒来的时候,已然是第二天早晨了。

    她吃了些点心,问问诗兰昨个儿晚上的事儿查得怎么样了,交代玉洁将那些违规逾制、私藏禁物的宫婢仆从交到管事嬷嬷那里处置,就领着早早来府里候着的廖神医和毓秀姑姑进宫去见德妃娘娘了。

    时隔两天,再次进宫的尔芙满脸堆笑地站在德妃娘娘跟前儿,替廖神医做着引荐:“廖大夫是济世堂的坐馆大夫,最善妇科,且人品可靠,还请娘娘放心。”

    说完,她就对着廖神医招招手,示意廖神医上前给德妃娘娘请安。

    德妃娘娘的脸上瞧不出喜怒,但是熟悉德妃娘娘的毓秀姑姑还是从一些微不可查的细节里发现了些问题,她不动声色地挪动着步子,往尔芙跟前儿凑了凑,偷偷扯了扯尔芙的袖摆。

    尔芙也不是傻瓜,她开始还有些犯懵,不过见德妃娘娘迟迟不提看诊问脉之事,便也就反应了过来,对着廖神医使完眼色,找个由头,说是要去佟佳贵妃那里坐坐,领着在殿外候着的诗兰就直接出了永和宫,她望着身后徐徐关起的宫门,浑身颤抖地扶住了诗兰的肩膀,叹气道:“我好似办错事了!”

    “主子,您这是何意?”诗兰并没有跟进殿里伺候,满脸不解的轻声问道。

    尔芙将之前宫里来的传话太监所传之事和诗兰简单说说,摇头叹道:“娘娘看似和煦,实则是个要强到骨子里的人,她许是从未想过这事要我掺和一手,连毓秀姑姑都不想麻烦,不然那天我进宫的时候就会告诉我了,但是传话太监是直接找到我头上的,我也就没有多想,领着廖神医就进了宫,刚刚娘娘却迟迟不肯让廖神医替她看诊,怕是在防备我。”

    说完,她就慢慢踱着步子,往景仁宫的方向走去。

    这宫里人多眼杂,她可不敢在永和宫门口多作停留,不然不等她出宫,怕是就不知道要传出什么样荒腔走板的闲话来,但是她不将心里的担心说出来,这浑身的颤抖就止不住,好在诗兰机灵,半搀半扶地做着尔芙的拐棍,倒是没有让尔芙在宫道上出丑,一直等到尔芙将心里话说完、恢复平静,这才不动声色地退到旁边儿,轻声劝道:“依奴婢看,其实主子也不必太担心,毓秀姑姑还留在娘娘那儿,必会为您解释。”

    “你想错了,我不是怕娘娘误会我,我是担心廖神医的安全。”尔芙摇头道。

    “主子,您实在是太多虑了。

    廖神医医术高超,如果不是他祖上有遗训,不准子孙后代考进太医院侍奉,这会儿也不会留在济世堂里坐馆了,他又不是那些恐有虚名的庸医,即便是未必能够立时三刻治好娘娘的病,却也不会胡乱开方。

    再说他也明白这宫里娘娘身份尊贵,没有万全把握,一定会以小心谨慎为本的。”诗兰并未能够理解尔芙心里的担忧,笑着劝道。

    说完,她还不忘环视左右,生怕别人听见她主仆二人的私语,引出乱七八糟的传言来,给自家主子添麻烦。

    尔芙闻言,脸色更加难看几分,压低声音道:“我就是怕廖神医的医术太高。

    这宫里太医不可能各个都是酒囊饭袋,看不出娘娘的身体有何不妥,但是为何这些太医齐齐称娘娘身体无碍,如果不是有人出面干预,就是宫里这些太医看出来不敢说,为何不敢说,无非是担心性命不保,但是现在廖神医稀里糊涂地撞进来了,一旦廖神医捅破这层窗户纸,你说廖神医会是个什么下场呢!”

    “主子的意思是德妃娘娘会要了廖神医的性命,应该不会吧,娘娘素来宽和……”诗兰有些不敢相信的反驳道。

    对此,尔芙无语地摇摇头,她抬手摸着朱红色的宫墙,幽幽道:“这紫禁城看似富丽堂皇、磅礴大气,但是这里的每一块砖、每一片瓦里都掺杂着血泪呢,能够在这里立足不倒的女人,你指望着她们心慈手软,那无异于痴人说梦,素来宽和的德妃娘娘,宽和不过是她通往成功的腰牌罢了。”

    “那廖神医的事儿,咱们就不管了?”诗兰虽然不愿意相信德妃娘娘是那种表里不一的人,却也不相信尔芙是在故意抹黑德妃娘娘,所以她连犹豫都没有犹豫,便直接选择了相信自家主子,想到还留在永和宫里的廖神医,她满脸担忧的问道。

    “管,怎么管?

    我从殿里出来的时候,已经给他暗示,又有毓秀在旁协助,现在咱们就只能盼着廖神医足够聪明了,只要他不炫技,应该能糊弄过去,毕竟廖神医是我带进宫里的人,娘娘总是要顾忌几分的,不然她不就是将短处送到我手里来了么!”对此,尔芙也想明白了,她抬手拂过鬓边簪戴着的凤首衔珠步摇,如祈祷平安般地抬眸望天道。

    说完,她勉强自个儿笑笑,迈步往景仁宫走去。

    既然进宫了,总要给佟佳贵妃那边传句话,这是佟佳贵妃第一次求自个儿办事,甭管她能否办成,也必须要拿出一个态度来。

    比如,此时去景仁宫坐坐。

    今个儿,景仁宫里的佟佳贵妃有些魂不守舍,早起就听内务府那班宫人传信说是四福晋钮祜禄氏递牌子进宫了,这会儿还不见四福晋过来,她还真是有些不安和担心呢,同为女人,同为爱新觉罗氏的媳妇,她明白她对尔芙的要求是多强人所难,但是同为佟佳氏出来的姑娘,她又是佟佳氏的姑姑,佟佳氏求到她跟前儿,她总不能这么眼睁睁地看着佟佳氏落寞地过完一生吧……

    想到这里,素来乐天安命的佟佳贵妃脸上露出了些许愁容。

    “娘娘,您就别烦心了,事儿都已经出了,便是四福晋那边不高兴,又能如何。

    再说有您在中间作保牵线,这事儿对四福晋来说,亦是一件好事。

    毕竟不管怎么说,这佟佳氏侧福晋都是咱们佟佳氏出来的姑娘,咱们佟佳氏可是当今皇上的母族,这样一位侧福晋心甘情愿地投靠她四福晋,一切以四福晋马首是瞻,估计四福晋还不知道怎么高兴呢!”旁边小心伺候的掌事宫女若兰瞧着自家娘娘这副心神难安的样子,心里一阵心疼,忙压低声音地劝道,连带着有些迁怒起四福晋和那位突然跑来为难自家娘娘的佟佳侧福晋了。

    如果不是那个佟佳侧福晋不安分,惹出麻烦,还端着家族大义说事儿,贵为六宫之首、地位超然的自家娘娘,又何必去找四福晋说软话,这四福晋亦是,自个儿府里的妾室都管不好,还好意思和自家娘娘端架子,是同意,还是同意,她也总该早些传个信来吧……不过她也是替自家娘娘委屈,并不是真的怨恨上了尔芙和佟佳氏,不然她早就劝着自家娘娘去漱芳斋那边听戏,不管这四爷府里的乱子了。

    想想自家娘娘,亦是可怜……

    外人只看见自家娘娘尊贵超然,谁又瞧见自家娘娘的委屈了,凭自家娘娘的家世,这四九城里的官宦宗亲府,还不是随着她挑选,嫁到谁府里,亦是正妻之尊,但是佟佳氏为了保证阖族利益,愣是将自家娘娘送进了宫里来,还妄想着族里出第三位皇后,而康熙帝是很偏袒提携母族,却也不是个傻瓜,最终自家娘娘就成为了牺牲品。

    这些年自家娘娘瞧着其他诸妃协理六宫,反倒是自家娘娘这个贵妃闲暇恣意,听曲看戏,乐享自在,但是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自家娘娘就是个空壳子罢了。

    没有子嗣传承,没有权利在手,如果不是皇上还算仁慈,时不常来景仁宫里坐坐,让那些跟红踩白的势力奴才不敢欺辱自家娘娘,自家娘娘这位贵妃就真的太可怜了,想到这里,若兰看向佟佳贵妃的眼神就更显怜悯和同情,伺候得越发恭顺。

    只是若兰流露出的怜悯和心疼太明显,反倒是弄得佟佳贵妃更不自在了。

    佟佳贵妃敛了敛身上象征着贵妃地位的明黄色绣凤纹旗装,抬手拂过凤钿一侧的凤首衔珠步摇,她勉强笑笑,柔声道:“别为了替本宫抱不平,便连点规矩都不顾了,四福晋是亲王福晋,四侧福晋亦是亲王府的侧福晋,你一个小宫女,竟然连主仆规矩都忘了,若是让旁人听见了,别怪本宫不管你。”

    说完,她就抬手在若兰的腰间,轻轻拧了一把,算是个小小的教训吧。

第1926章

    第1926章

    他虽说是太子妃身边的人,却也不能掺和进四爷府的家务事,只得将太子妃送的礼物送到正院门口,交由尔芙身边的近身婢女诗兰转交,又委婉地表示了自家主子太子妃的歉意,连诗兰塞给他的红包都没敢收,更甭提等待尔芙命人送出来的回礼了,直接就转身回去给太子妃复命了。

    尔芙从头到尾都没有出去过,听着诗兰说起赵喜从来到走的全过程,看着眼前绣着富贵平安的绣活,苦笑着摇了摇头,说道:“你让人将这东西好生收起来吧,你记得以后给太子妃补上这份回礼就是,可千万别让人挑出咱们的不对来。

    好了,我也有些乏了,先回房歇息了,你们没事就散了吧。”说完这话,她也不等诗兰回答,转头就往内室里走去。

    做戏做全套,虽然她很想立时三刻就找来巧手工匠,将这幅栩栩如生的富贵平安图装裱起来,好好欣赏欣赏,可是为了不让正院那些其他人安插过来的探子,瞧出不对劲的地方来,还是忍着那丝丝好奇,故作乏味地摆摆手就算了。

    回到上房内室里,左右旁边都没有了外人,她呲牙咧嘴地揉了揉左肩胛的伤处,为了这出戏,她真是牺牲颇大,四爷为了这出戏的逼真程度,在前前后后摔碎了堂屋摆着的那些普通瓷器后,还将她推倒在了地上,而她左肩胛处的伤势,就是在那时候一不小心撞到了四爷踢倒的官帽椅靠背探出头的位置上,不是四爷下重手,实在是赶巧了。

    她为了不让四爷担心她的伤势,忍着肩胛处的疼痛,配合着四爷把这出戏演完,本想着缓缓就没事了,却没想到躺了这一会儿,反倒是更疼了。

    “等这事完了,我一定要让四爷陪我去前门外好好玩玩。”越想越觉得赔本的尔芙咬牙切齿地嘟哝着,最终还是忍不住唤进了诗兰,让她过来替自个儿擦点药油,以缓和肩胛处的疼痛。

    这脱了外袍和里衣,诗兰就倒吸了一口冷气。

    尔芙忙问道:“怎么了,可是吓到你了,别怕,快擦药吧。”

    “那主子您稍微忍忍,您背后这块都已经淤血了,要是不将这淤血揉散了,怕是明个儿就要更难过了,不如还是让白芷姑娘过来替您好好看看吧。”诗兰瞧着尔芙肩胛处的青紫,很是心疼地抿了抿嘴儿,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拿过旁边放着的药瓶,小心倒了些药酒出来在手心里焐热了,轻轻敷在尔芙的肩头,却没有着急下手揉捏,而是有些不放心地提醒道。

    “也好,那你去叫吧。”尔芙侧身躺在床上,苦着脸吩咐道。

    她的本意是不想让太多人知道自个儿受伤的事情,不过白芷也算不得外人,加之她也怕诗兰下手没轻重,回头反倒伤上加伤,平白让前院办大事的四爷担心,所以便也就准了诗兰的建议。

    白芷医术高明,不弱于任何大夫。

    她不过打眼儿一瞧,便已经瞧出尔芙肩胛处的伤是撞伤了,而且还撞得不轻,她替尔芙上好跌打损伤的药油,又开了内服调理的药方子,轻声交代道:“主子肩上的伤,虽说没有伤到骨头,却也是撞得不轻,怕是这几日都会影响主子您左臂的活动,所以您千万忍忍,尽量不要动左臂。”

    尔芙闻言,叹了口气,说道:“我知道啦,我会注意的。

    你跟着诗兰去旁边的私库看着抓药吧,若是有什么缺的少的,再让赵德柱安排人出去采买。”说完话,她便很是灵活地用右手将半敞着的衣襟敛好,坐正了身子,接过诗兰递过来的蜜水抿了口,半倚着迎背靠枕,虽说脸上的苦涩不减,却多了几分从容。

    她也算是彻底想明白了,她现下是失宠状态,必然要想办法让四爷心疼自个儿,她要是非摆着架子不肯服软,那才会让人觉得奇怪,毕竟这府里头的女人都是依仗着四爷的脸面过活,谁也甭想跳出这个圈去,如她,亦不会例外,哪怕是她不为了自个儿,还总要为了自个儿的孩子做打算,所以她也就不用委屈自己了。

    想到这里,她还交代诗兰去后头吩咐小厨房,让小生子准备几道清热去火的小菜,借着自个儿的名头送去前院书房,也趁机给弘轩那孩子送个口信过去。

    这也是府里头女人想要讨好四爷的老套路。

    以往她不屑做,现在却也是顾不得了,谁让她堂堂福晋都被四爷禁足了呢,为了尽快拿回自个儿的掌家之权,不好好表现表现自个儿对四爷的关心,那怎么能对得起自个儿和孩子们呢,这府里头伺候的婢仆,多是些跟红踩白之辈,她可不能自个儿这边遭罪,还让小七和弘轩在外面跟着担心。

    如此,她这番真真假假地做派,反倒让其他女眷都看不懂了。

    本来还想着趁机就要踩尔芙一脚的李氏,也忙着收回了伸出来的手,担心无端惹上麻烦,不过她也并不是如此甘心地让尔芙在正院过自在日子,她先是对尔芙不满的佟佳氏说了说自个儿的计划,又找了在府里如透明人般过日子似的陆格格,出言挑唆,最后由先佟佳氏一步进府的李荷茱李氏出面,一块去找到前院书房里苦着脸处理政务的四爷,替尔芙求情。

    李氏鼓动众女去前院书房见四爷,说是去求情,实则就是故意趁机说些容易惹四爷不高兴的话,让四爷不要那么轻而易举地将尔芙放出来罢了。

    其他众女也不是傻子,不过却还是顺着李氏的意思来了。

    至于为什么,无外乎是因为尔芙现在坐在嫡福晋的位子上,于府中众女就如同是压在孙猴子身上的五指山般,其他所有女人都无时无刻地不想将她推倒,现在好不容易由四爷亲手弄出了小豁口,她们还不趁机凑过去踩两脚,那就真对不起自个儿了。

    不过这些人中,也仍然有人例外。

    比如住在无双阁里的那位李荷茱李侧福晋,她虽然初时被大李氏说得有些心动,却很快就冷静了下来,将心底那点小野心给掐灭了。

    因为说到底她就是个外族人,哪怕是扳倒了尔芙,这嫡福晋的位子轮到谁,也绝对轮不到她的头上,她也就自然而然地冷静了,何况尔芙待她很是亲厚,不但不曾苛待过她,甚至还多次教导她要如何照养小阿哥,她又何必在这个时候做那种落井下石的事情呢!

    不过她也没有要和府中众女唱反调的意思,所以当大李氏稍后过来请她一块去前院的时候,她便直接借口身体微恙推辞了。

    大李氏见她知情识趣,便也就由着她了。

    离开无双阁的时候,大李氏还在和身边伺候的宫女调侃,嘲笑李荷茱不过是在自作聪明而已,因为尔芙就是个蠢笨如猪的货儿,压根都不会明白李荷茱明哲保身的做法,也不会明白李荷茱这般做是为了她尔芙好,兴许还会记恨上李荷茱这个好心人,所以李荷茱这人也是个不长脑子的货儿。

    抱着这样的想法,李氏可谓是志得意满地和其他众女来到了前院书房,只可惜她们却是白跑一趟,因为四爷才回到前院没一会儿就领着人去宫里头了,这让失望之极的李氏很不痛快,她客气地笑着送走了各院众女,又伺候着佟佳氏歇下,这才带着满肚子的牢骚回到了自个儿的院里,她接过宫人递过来的热茶,愤愤不平地喝了口,说道:“这次真是便宜她了,平白折腾了各院主子一趟,要想再让这些女人跑一趟前院,怕是难喽。”

    旁边伺候茶水的宫女瞧着李氏不高兴,忙劝说道:“主子,您何必如此操劳呢,这嫡福晋那边都已经被禁足了,便是您再怎么劳心费力,也不可能让主子爷更责罚于嫡福晋,即便就算是您做成了这事,最终便宜地都是旁边院里住着的那位佟佳氏侧福晋,依奴婢看,那位佟佳氏侧福晋怕是还不如嫡福晋好处些,毕竟嫡福晋再是得宠的话,也不会耍心机,可是奴婢瞧那位佟佳氏侧福晋,那就是乌拉那拉氏的翻版!”

    “你懂什么?”大李氏不待宫女说完,便已经出言反驳。

    她何尝不知道佟佳氏和乌拉那拉氏一般无二,可是有一点是佟佳氏比不上乌拉那拉氏,亦是比不上尔芙的,那就是佟佳氏没有子嗣绕膝,而且她也能看出四爷看似待佟佳氏不薄,实则不过是为了安抚佟佳氏身后的母族,这样无子、又不得四爷看重的侧福晋是坐不稳嫡福晋的位子,只要佟佳氏坐不稳嫡福晋的位子,便需要拉拢她这个府中的老人儿,她现在也不求旁的,顺顺当当地等到弘昀弱冠,再行婚配,到时候就算是四爷不看重弘昀,也必然为其请封,她这个生母就可以顺情顺礼地更进一步,有子有女,又有过去的情分在,即便是再有新人进门,也不会影响到她在府里的地位。

    不过她也不会将这话告诉给其他人知道。

    知人知面不知心,便是她身边伺候的宫人都是有些年头的老人儿了,可是几番错手被四爷厌恶的她,还是不敢全然相信她们了,该交代她们办的事是照常交代,却也不会再将心里话说出去,有些事,她自个儿心里有数就是,左右她是绝对不会再主动跳出去和尔芙对着干了,做个笑看鹬蚌相争的渔翁挺好的。

    旁边伺候的穗儿见大李氏不爱听自个儿说的话,便也就不再言语,她规规矩矩地换了杯新茶上来,又将李氏爱吃的小吃食都摆在李氏身边的角几上,正要蹑手蹑脚地推到旁边伺候的时候,便听得耳边响起了李氏的吩咐,“你稍后去趟东小院给佟佳福晋提个醒,让她可千万不要急功冒进地去抢掌家之权,毓秀姑姑是德妃娘娘身边的老人儿,四爷将掌家之权交给毓秀姑姑,那就是为了嫡福晋,她要是这会儿着急冒头,那怕是就真要招惹四爷不高兴啦,不过你去提醒的时候,千万别说是我让你去的,你自个儿想个由头解释,最好能让她将你当做心腹培养,我说的这话,你明白吧?”

    “奴婢明白,奴婢等明个儿轮休的时候就过去。”

    李氏也说不上是不是自个儿说得不够明白,还是这穗儿真是愚蠢透顶,竟然还想着等明个儿再过去提醒,不禁脸色森冷地厉声呵斥道:“我让你稍后就过去,你是听不懂么?

    今个儿晚上可就轮到四爷要去佟佳氏房中休息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我怕她会忍不住着急说起这件事,一旦她把话说了,你再跑过去提醒,那又有什么用,一旦她彻底得罪了四爷,便是她身后有佟佳氏和赫舍里氏这样的名门望族做靠山,可是也保不住她,没有哪个家族会为了区区外嫁女就和一个备受圣宠的皇子作对,大不了就是想法子再塞进个新人罢了。”说完,她便满眼不耐烦地摆了摆手,将穗儿轰出了上房。

    这边,大李氏将穗儿轰出门,那边穗儿就直接去了东小院。

    穗儿这丫头是大李氏身边心思最活络的丫头,当初她为了保住自个儿大宫女的尊荣,投靠小李氏,后来小李氏倒了霉,她转头将这盆污水就泼到了琉璃的头上,自个儿则成了侠肝义胆的忠仆,彻底将东小院里里外外伺候的宫女都压制住了,成为了大李氏跟前的第一人,她若是不足够聪明,也做不到这一点,现在却屡屡犯错,不过是因为她想要改换门庭了。

    有时候,背叛这种事,做过一次以后,便会习惯第二次。

    只不过她知道佟佳氏身边不缺仆从婢女,更不会接受一个有主宫女的投诚,因为这就是个讲究一仆不侍二主的时代,所以穗儿屡屡犯错,不过就是想让李氏将自个儿轰出去,而她在被轰出去前就被李氏暗示着去讨好佟佳氏,她才不会将这功劳揽在自己的头上,那她不就成了随风倒的墙头草了。

    可惜大李氏防范了身边人,也没有想到她以为最忠心的婢女,已经想要另寻靠山了。

第1927章

    第1927章

    别看孔老四并不懂医术,但是却能够治好茉雅琦。

    虽说他不过给茉雅琦行过两次针,借口祖传秘方给茉雅琦吃过两份淡褐色的药末,却是比之前几位太医共同诊治的那些日子,更有成效,因为当初给茉雅琦服下药的人,本就是李氏,孔老四又是李氏安排进府的,对症下药,自是要比摸着石头过河的几位太医,有太多优势,不然也不会轻易骗过四爷的法眼,相信孔老四是个隐于民间的医道圣手。

    其实说到底就是李氏为除掉尔芙太急切了些,不但想要借孔老四那张俊朗秀气的模样污蔑尔芙的名节,不求四爷会真正相信,却希望能借外界的舆论来毁掉她,除此之外,李氏甚至还想要将茉雅琦中/毒的事,也一股脑儿地扣在尔芙的头上,以除后患,免得事后有人将此事再翻出来,牵扯到她李氏身上。

    正因为如此,茉雅琦的身子已经好转,虽说她还不能如同普通人那样跑跑跳跳地行动自如,却是能勉强下床了,尤其她现在激愤之下,更是早就忘记自个儿的双腿孱弱无力这点小事了。

    她揪住孔老四,无非是她不想骗子这样轻易地离开。

    “额娘,如他这般胆大妄为的骗徒,怎可轻易放其离去,必定要求了阿玛做主,将此贼子押送大理寺治罪。”茉雅琦出面阻拦,大力婆子自是不敢再拖拽着孔老四往外走,哪怕孔老四挣扎着想要往外走,亦是不成了,她哭丧着脸,声带哽咽地咬牙说道,她就说她的身体为何一直没有起色,这样的骗子都能混到府里来给自个儿诊治,她如何还有指望呢!

    李氏既是无奈茉雅琦坏自个儿的好事,又是暗恨孔老四的不配合,要不是孔老四一个劲儿的挣扎,大力婆子早就顺顺当当地将人拖出去了,哪里还能等到茉雅琦下床来干涉,可惜她面上却是不得不同样满脸恼恨地附和道:“你的身体还没有大好,千千万万不要太嫉妒,太医之前也交代过你,要你尽量保持平常心,为了这儿,你阿玛还特地命花房培育各种珍稀花卉给你赏玩,你可不能为这么个胆大妄为的骗子就气坏了自个儿身体,至于这骗子的事,自有你阿玛为你做主。”说完,她就忙对着还抓着孔老四胳膊不敢撒手两个大力婆子摆了摆手,示意二人快些将孔老四拖出去,免得留在这里碍茉雅琦的眼。

    只可惜茉雅琦从未听过她的话,起码在李氏的记忆里是这样,这次亦是如此,卧床将养数月的茉雅琦性格越发偏激,尤其是在冯家宁可得罪四爷都要退婚的事情发生以后,她更是觉得旁人看她一眼都是充满了讥讽之色,现在又出现神医是骗子这种事,她深觉得是因为她太过仁和,这些人才敢于一次次挑衅她这位亲王格格,哪里肯轻易放过孔老四之流,她抓着孔老四衣襟的手不放松,扭头看着苦笑着劝说的李氏,咬牙问道:“额娘,这骗子骗的人是您、是阿玛、是府中所有的主子不假,可是受害人只有我,难道我连质问她几句的权利都没有么!”

    即便是李氏早就没有耐心,这会儿却也不得不耐着性子哄茉雅琦高兴,“你这丫头,胡说什么呢!

    额娘还不是怕你气坏了身子,再说你和他这么个骗子计较,实在是有失你的身份,还是让管事嬷嬷问话好了,终归等有了结果,管事嬷嬷那边也会报上来的,你还担心这口气出不了么!”

    可是她眼底的不耐烦是瞒不住茉雅琦的,茉雅琦笑着放开手,神情淡然地看着李氏,身子却一直倚着门站着,拦着大力婆子和孔老四的去路,她嘴角扬起一抹淡淡的笑容,冷声说道:“作为这件事里的唯一受害人,我想我是最有资格看着这个骗子受审的人吧,如果额娘真怕我气坏了身子,便更该让我亲眼看着他倒霉才对,不然我这口闷气如此发泄地出来呢!”

    说完,她也不等李氏同意,便直接扭头叫过四爷安排在她身边伺候的老嬷嬷桂香桂嬷嬷,低声吩咐她去正院那边,一来求福晋做主,二来则是请掌刑嬷嬷过来亲自问话。

    桂嬷嬷是茉雅琦唯一能指挥动的婢仆,却也是四爷特地安排在她身边的耳目,一来是为了监督静思居上下婢仆,担心府中那些跟红踩白的下人苛待抱病在床的茉雅琦,二来是监督茉雅琦,免得茉雅琦冲动之下,再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事情来。

    之前她就一直守在茉雅琦的身边伺候着,不过因为没有茉雅琦的吩咐,才并没有上前,现在有茉雅琦的吩咐在,她自然不会将李氏放在眼里,因为打从她被四爷安排到静思居来伺候以后,她的主子就只有茉雅琦和四爷二人,她对着茉雅琦恭声应是,根本不在意李氏的种种借口,直接对着李氏颔首一礼,便干脆地退出了上房,按照茉雅琦的吩咐下去安排了。

    少时片刻,这些日子被禁足的尔芙就安排了毓秀姑姑过来,和毓秀姑姑一块过来的,还有掌刑嬷嬷秦嬷嬷和尔芙身边的大宫女诗兰二人,不过能从三人所站立的位置看出来,一切都是以毓秀姑姑为主,而另外二人就是过来充当个见证人而已。

    此时,李氏再想将孔老四赶出四爷府,却是已经不能,她只能期盼孔老四聪明些,不要竹筒倒豆子似的将所有秘密都暴露出来,毕竟只要孔老四一口咬死自个儿就是手握家传秘方的神医,任谁也不能说出不是来,因为她看过尔芙送过来的调查结果,并没有记录孔老四祖上是做些什么营生的,毕竟孔老四是被人卖到小倌馆的,除非他自个儿作死,将自个儿的出身来历都说出来,不然根本没人能查出来。

    事实证明,一个能在欢场里如鱼得水的人,绝对不是傻子。

    茉雅琦和李氏纠缠的那短短时间里,虽然李氏心急如焚,他却是已经冷静下来,虽然眼底还零星慌乱闪过,面上却已平静如初,显然是打定主意要咬死自个儿神医的名头不吐口了,这让李氏也有了些许安定,尤其是当毓秀姑姑到来之后,她更是不敢流露出分毫不安,生恐毓秀姑姑会察觉出她不对劲的地方,将孔老四的来历掀个底掉,将她也牵扯到其中。

    抱着这样的想法,她尽职尽责地扮演着自个儿慈母的身份,一双眼睛都如同长在了茉雅琦的身上一般,连端茶递水这种小事都包揽到了自个儿的身上,好像这房间里就没有孔老四这么个人似的,只可惜她却忘记了她往常的做派,她如此关切茉雅琦的举动,也唯有是当着四爷面的时候,她现在这般反应,才会更显反常,连茉雅琦都察觉到不对劲的地方了,何况是老谋深算的毓秀姑姑呢!

    而现下毓秀姑姑之所以装作看不见的样子,无非是因为搞不懂李氏的目的,不想平白招惹事端,给她身后的主子尔芙惹来不必要麻烦罢了。

    另一头,静思居上房下首跪着的孔老四巧舌如簧,即便是已经被毓秀姑姑揭穿老底,却仍然坚持称自个儿不过是因为家族落魄,又惨遭奸人欺骗,这才会流落到小倌馆,靠卖笑为生,但是他确实是手握祖传秘方的一名医者,也许算不得是神医,却绝非欺世盗名之辈,更谈不上是什么胆大妄为的骗子,不然也不可能治好茉雅琦的身子。

    说到这里的时候,他整个人的气质一变,抬手指了指端坐在李氏身侧的茉雅琦,如同是蒙冤受辱的被害人般,语气中充满了义愤难填的拍着胸脯子,嘶声说道:“若是小人真是欺世盗名、胆大妄为的骗子,贵府的二格格如何能行动自如,如何能揪着小人这个救命恩人的衣领子发飙,小人是出身卑贱,也曾在腌臜地方讨生活,可小人亦是俯仰无愧于心,也许小人受邀来此地为贵府二格格看诊是一次冒险,也并非出于医者仁心,但是却并非心存不良,不过是想要攀上雍亲王这棵大树,在京中讨口饭吃,却不想竟然因为小人不愿意再对外人提起过去的不堪,竟落得如此下场!”

    不得不说,孔老四是个好演员。

    他这一番慷慨激昂的演说,虽说算不上是振聋发聩,却也是说得入情入理,起码并未引起毓秀姑姑的怀疑,相反还说得毓秀姑姑有几分不好意思起来,不过毓秀姑姑到底是见惯大场面的主儿,她并没有那么简单就相信了孔老四,而是追问起了孔老四手上秘方,因为她觉得这事最奇怪的地方就是孔老四一个欢场中人,又经常出入赌坊、戏园子这种耗费颇大的娱乐场所,若是他手里头掌握着如此珍贵的药方,怕是早就已经想办法换银子去赌场耍玩了,哪里能留到今天……

    对此,孔老四也有一番说辞,无非就是电视剧中最常见的狗血剧情,比如打碎了身边唯一一件祖传的破盒子、撕破了从小穿着的那件旧衣裳之类的东西,总之就是偶然之间从贴身旧物里,发现了这么一张价值千金的解/毒药方,为了能获得更稳定无忧的生活,他便没有将药方变卖换钱,而是苦苦钻研了坊间贩售的医书,好不容易给自个儿在南城闯出了个神医的名头,希望能借此过上普通人的生活。

    那么巧,他神医的名头传到了四爷府里,李氏为了治好茉雅琦的身子,派人求助于他,他的身份虽然是不可能够得到雍亲王这般贵人,却也知道雍亲王的权势滔天。

    他考虑到自个儿没有能力保住那张价值千金的药方,现在之所以没有人找他的麻烦,无非是没有人注意到这世上可能存在着这么一张秘方,但是秘方一旦使用,便必然会被有心人注意到,到时候必然有无数人来找他的麻烦,所以他就冒险打起了四爷府的主意,心想如果能借此攀上四爷府这艘大船,那么他以后就可以衣食无忧地过活了,正是因为如此,他在明知道自个儿这个神医,并非那么名副其实的情况下,仍然来到了四爷府。

    幸亏,幸亏,那方子配出来的药末有效……只是他没想到他的过往,还是被四爷府查出来了,还被人冤枉成了欺世盗名、胆大妄为的骗子,反正不管怎么说,他虽然承认自个儿并非如坊间传言所说的是个神医,却不肯承认自个儿是骗子,最后还摆出了一副要杀要剐都悉听尊便的架势来,弄得毓秀也拿他没有办法了,只能命人将他锁在静思居旁边空着的一处听雨阁中,待等四爷回府以后,再由四爷定夺了。

    至于说孔老四所说的秘方,毓秀姑姑也没能问出来。

    因为孔老四说那是价值千金的秘方,宁死也不肯说出来秘方,连透露他给茉雅琦吃的褐色药末中,到底有那几样药材,他亦是不肯交代。

    不过这也是人之常情,即便是皇上老爷子也不能硬要孔老四献出家传秘方来,除非是皇上老爷子需要服用此药,为了皇帝老爷子的安全,这才需要孔老四献出秘方,交给太医院证明此秘方没有问题,而现下毓秀姑姑根本没有资格要求孔老四献出秘方来,毕竟这不管是什么行业,只要牵扯到不为外人所知的方子,那都是各家的镇店之宝,在没有专利保护的年代,这各家各户为了保住自家秘方不泄露,那都是方法百出,传男不传女都是最起码的,一些格外重要的秘方,更是家族族长口口相传的绝密,除非是前任族长弥留,才会传给继任族长知道。

    也正因如此,有些时候,才会出现失传这种尴尬的局面。

    而眼下孔老四所说的秘方,甭管是否真实存在,反正毓秀姑姑是问不出来了,所以她也就不想再在静思居这边耽搁时间了,她安排掌刑嬷嬷亲自盯着大力婆子将孔老四锁进听雨阁里,便对着李氏和茉雅琦屈膝一礼,转身回正院给尔芙报信去了。

第1928章

    第1928章

    她本以为乌拉那拉氏是那种稳坐钓鱼台的高人做派,却没想到乌拉那拉氏最先坐不住了,尔芙有些意外地侧眸看去,低声道:“现在这主院厢房里就有账房先生在,你要是实在好奇,大可以亲自过去瞧瞧看,我是堂堂嫡福晋,至于和这些管事嬷嬷耍心眼儿么!”说完,她就将目光落在了庭院里戳着的那些管事嬷嬷身上。

    乌拉那拉氏有些尴尬地笑笑,对着身侧伺候的宫女使了个眼色。

    尔芙在旁边瞧着,一看就知道她的想法了,肯定是暗示那小宫女去尔芙所说的那间厢房一探究竟了。

    不过她并没有打算阻止,毕竟那二十个账房还在厢房里噼里啪啦地打算盘珠呢,有乌拉那拉氏的人过去一探究竟,这样也免得下面那些管事嬷嬷们心存侥幸了。

    说到底,尔芙还是有些心慈手软了。

    如果按照四爷的想法,那就应该将这些蛀虫送去内务府慎刑司严审,在那之前,还得让那些人把吞进去的钱都吐出来,让她们明白明白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能拿、什么不能拿……

    廊下庭院里,那些管事嬷嬷就是心存侥幸地在等待……

    少时片刻,乌拉那拉氏派去打探虚实的小宫女快步回到了乌拉那拉氏身边,缓缓点了点头,同时满是戒备地瞥了眼一旁安坐着的尔芙。

    显然,这个没什么见识的小宫女被厢房里的阵仗吓坏了。

    随着小宫女回到乌拉那拉氏身边,得到了答案的乌拉那拉氏脸色微微泛青,她皮笑肉不笑地瞧瞧身旁的尔芙,眼底闪过一丝冷色,沉声道:“福晋好手段,但是福晋也该谨慎些,这样随随便便地将外人带进府里来,实在是有些不妥当。”

    “是么,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了,毕竟府里各处的账目颇多。”尔芙笑着答道。

    “妹妹亦是好心提醒,福晋可别介意啊,姐姐也是担心四爷知道您将这么多外男带进府里会不高兴。”乌拉那拉氏继续说道,她就是想要搅和得尔芙心乱如麻,毕竟这下面站着的管事嬷嬷里有好几个她的人呢,要是不将这些人保住,那她又如何让其他人忠心于自个儿呢……

    可惜,尔芙丝毫不为她的话所动,仍然是那副浅笑吟吟的模样。

    乌拉那拉氏见状,暗暗咬牙,她就知道这个贱蹄子是个心狠手黑的毒妇,亏得四爷还将她当什么好玩意儿捧在手里疼着、宠着,愣是为了她瓜尔佳氏的那双短命子女,拉了她这位结发妻子陪葬,想想她就觉得心里有股说不出的委屈和冤枉。

    在乌拉那拉氏看来,偏房妾室所出的子女就根本算不上是四爷的子女,唯有她亲生的弘晖才是四爷的血脉传承,尤其是她发现弘晖的西洋小妾戴斯身怀有孕以后,一个有子嗣承欢膝下的嫡长阿哥,看看四爷还有什么理由不替弘晖请封世子,这也是为何乌拉那拉氏那么厌恶弘晖那一对西洋小妾,却至今未曾对戴斯的肚子下手的原因,因为这是一桩对她、对弘晖都大有好处的大喜事。

    当然,她也没有忘记督促她娘家送进来的那两个格格要努力争宠。

    想到这里,乌拉那拉氏脸色好看了不少,心里也安定了不少,她冷冷地瞧着尔芙的侧脸,暗暗诅咒道:别看你现在得意,有你哭的时候。

    尔芙并不是没有注意到乌拉那拉氏的脸色变了又变,她也不是猜不透乌拉那拉氏的心中所想,但是她并不惊慌,甚至根本不将乌拉那拉氏在意的事儿放在心上,还隐隐想要嘲笑想法天真的乌拉那拉氏,这乌拉那拉氏怎么就那么自信,竟然觉得弘晖会成为府里的世子,而且还认为弘晖会听她这个姨母的话,从她知道乌拉那拉氏就是先福晋乌拉那拉氏之后,尔芙就一直在等着看好戏呢……

    想想弘晖和乌拉那拉氏对峙,她就觉得心里有说不出的兴奋感觉。

    想想弘晖视乌拉那拉氏这个生母亲母如仇人,她就觉得心里有说不出的痛快感觉。

    不过眼下,这样的好戏还看不到呢,她还需要专心收拾下面这些贪得无厌的恶奴和刁奴们,看看这些人有什么底气,敢于一次次地踩踏她的底线,大肆捞银子,真以为自个儿就是怎么揉搓都不生气的面团性格,还是真以为自个儿心慈手软到毫无原则了。

    尔芙微微勾唇,露出一抹冷笑,扬声问道:“还是没有人想要主动交代么?”

    她说着话,那一直空着的一只手就已经搭在太师椅的扶手上了,显然是要起身离开的模样。

    就在这个时候,站在稍后些位置的一个管事嬷嬷,终于沉不住气了。

    她脚下微动,从整整齐齐的一行人里,突兀地站了出来,不等尔芙开口询问,便噗通一声地跪在了地上,颤声道:“奴婢愿意交代,请福晋饶过奴婢这条贱命。”说完,她又是重重地冲着尔芙磕了一个响头,磕得脑门都淤青了,却坚持磕磕绊绊地将自个儿统领的差事和做过的一些错事都竹筒倒豆子地交代了。

    这府里的各房各司就如盘根错节的藤蔓一般,真正的牵一发而动全身。

    最先站出来交代自个儿问题的管事嬷嬷,虽然不是府里领着肥差的管事嬷嬷,手下也就管着十数个小宫女,也没太多机会往主子跟前儿凑合,但是她大小也是管事嬷嬷,和其他各房的管事嬷嬷多有来往,她一交代,毫无意外地会牵扯到其他人头上。

    宋嬷嬷是专司花园洒扫的管事嬷嬷,和她来往最密切的就是掌管花房的管事嬷嬷。

    她交代了自个儿的问题,便是她故意想要将其他人摘出去,能够绕过其他人,却怎么也绕不过府里和她来往最多的那个掌管府里花房的管事嬷嬷尤嬷嬷。

    不过这会儿,她一心是求尔芙宽恕原谅,便是察觉到了不妥的地方,也顾不上了。

    “好,既然你识相,我也不会那么不近人情,你先退到旁边吧!”尔芙耐心地等宋嬷嬷交代完问题,脸上露出了一丝轻笑,抬手吩咐道。

    随着尔芙话音落,旁边伺候着的赵德柱就过去将宋嬷嬷扶到了旁边的树荫下。

    “你们大家伙儿都听好了,宋嬷嬷最先坦白问题,我破例饶恕她,我不会追究她过往的错处,也不会让她将贪进去的银子吐出来,更不会夺她的差事,事后要是有人觉得是她破坏了规则去故意为难她,我也不会置之不理的。

    这是我这位嫡福晋给她的承诺,只要她不再贪墨公中,这承诺就一直有效。”尔芙扭头将注意力落在那些还拒不交代的管事嬷嬷们,继续往外丢着诱人的甜枣,她就不信这些人都这么有骨气、有原则,如果她们真的这么有原则,她们也不会对着不是自个儿的东西动手了。

    果然,尔芙还没说完话,被宋嬷嬷牵扯出来的尤嬷嬷就已经急不可待地站出来了。

    她也是聪明人,这不聪明的人也爬不到管事嬷嬷的位置上。

    虽然看似尔芙没有去纠结宋嬷嬷话里话外那些含糊其辞的地方,但是她注意到尔芙已经三次将目光落在她的身上,显然是注意到了她的问题,只是没有主动开口罢了。

    那她为何不趁着这机会老实交代呢,替别人抗事,她还没有那么傻。

    她相信尔芙不会将府里所有管事嬷嬷都一撸到底地送去慎刑司,她也相信这在场的管事嬷嬷里有很多人都在赶往,但是她更相信大多数人都倾向于主动交代获得赦免,而且甭管是谁坚持到最后,一定都会被其他先坦白问题的人推出去顶缸的,她又是已经在尔芙心里打上了特殊印记的人,她要是不主动,那她绝没有好下场。

    抱着这样的想法,尤嬷嬷不再犹豫了。

    尤嬷嬷是一位颇善于分析局面的聪明人,她也没藏着掖着,该是自个儿的错,她也不往外推,但是也绝不攀咬其他人,毕竟如宋嬷嬷那样得罪好几个管事嬷嬷,就算是有尔芙做她的靠山,却也难免有疏忽的时候,事关前途和安危,不谨慎些,那可是万万要不得的。

    相比起宋嬷嬷的慌张无措,尤嬷嬷显得淡然多了,也冷静多了。

    尔芙这样看到尤嬷嬷,倒并不认为尤嬷嬷这人的心理素质比宋嬷嬷好,这人就是比较谨慎、比较聪明,也比较懂得察言观色,但是她却不得不承认这个人肯定会比宋嬷嬷在府里吃得开、混得好,因为她够聪明,也够懂事,同时还能够替别人保守秘密。

    “我倒是从未想过咱们府里在庄子上有自个儿的暖棚、暖房,又养着数位鼎鼎大名的花匠伺候那些名贵花木,竟然还要辛苦尤嬷嬷每月跑去大兴采购大批花木。”尔芙深情淡淡地瞧着尤嬷嬷,冷冷说道,她是比较欣赏尤嬷嬷不假,但是也不代表她会接受这样见风使舵的人留在府里当差,因为这样的人永远都约束不住自个儿的手不拿不该拿的银子。

    当然,那些都是后话了。

    她不可能现在就一盆冷水浇灭尤嬷嬷的热情,她简单教训尤嬷嬷两句,不等尤嬷嬷开口求饶,便将话拉回来了,打圆场道:“不过我还是那句老话,只要你们老实交代,我就放你们一马,你虽然不如宋嬷嬷更加识时务,但是也还算是个有眼色的人,你也去旁边候着吧。”

    虽然她没有当场发落尤嬷嬷,却也没有给尤嬷嬷任何保证。

    她不能给尤嬷嬷保证,因为她打定主意要夺下这个尤嬷嬷的差事,之所以不像对待宋嬷嬷那样给出一个有前提的承诺,那是因为她根本不信任尤嬷嬷这个人,她觉得尤嬷嬷根本管不住手,她可不愿意再费这第二遍事,这样的阵仗,有一次就足够了,而她又不能出尔反尔,不然以后她再给出什么承诺,其他人也不会相信了,所以她没有给出任何承诺。

    而被扶到旁边的尤嬷嬷,好似也没有注意到这一点。

    随着尤嬷嬷又一次被扶到旁边去等候,其他人就更加心里发痒了。

    如果不是有些人的问题特别严重,如果不是有些人还心存侥幸,想着自个儿背后的主子能保住自个儿,这会儿在这里等候发落的管事嬷嬷就该一个个痛哭流涕地冲上前,一股脑地跑过来抱着尔芙的大腿儿求饶了。

    不过尔芙也不着急,她坐在廊下的阴凉里,旁边又有宫女替自个儿打扇子扇风,还摆着冰鉴降温,清凉得就如同身在春日里一般无二,别提多享受了。

    反倒是下面那些管事嬷嬷站在毫无遮挡的庭院里面,太阳就高高地悬挂在头顶上,连点祛暑降温的清风都没有,又都穿得比较厚,个顶个都热得满头是汗、双眼发昏,而且又是现在这种比较尴尬的处境,真可谓是外忧内患了。

    正因为如此,没过多一会儿时间,便已经有下一个人跳出来交代问题了。

    这是府里四大管事嬷嬷之一秦嬷嬷手下的一个小管事嬷嬷,她就是具体负责府里各院的份例发放情况的,也是府里和主子们打交道比较多的一个管事嬷嬷,姓徐,年过三旬,也是四爷从宫里带出来的一个宫女自梳头以后被提拔起来的,算得上是府里的老人儿了,不然这样的美差、肥差,也轮不到她的头上。

    不过正因为她是府里的老人儿,她也并没有被任何人拉拢过去。

    因为她比任何人都明白一点,那就是没有主子做靠山的她,在府里就是中立的,那后院这些女主子们的互斗,便不会牵扯到她的头上,相反在某些时候,她还会得到更多人的帮助。

    显然,这个某些时候,并不是眼下这种时候。

    府里的管事位置,向来是一个萝卜一个坑,而尔芙这位嫡福晋也表现出了要杀鸡儆猴的决心,那些顶着后宅中馈的主子们,还不得如同斗鸡眼似的盯着她的位置,那她想要保住自个儿的位置,也就唯有主动投效给府里的当家福晋尔芙了。

    她没有最先开**代,那是因为她的问题比较严重。

    不过现在么,她也顾不上这么许多了。

第1929章

    第1929章

    贵福便这样鼻青脸肿地收拾好包袱,蔫头耷脑地来到了星辰阁。

    惜儿一个毫无根基的宫女,承宠的手段又上不得台面,想想就知道是前途渺茫,但是已经走到这步了,也容不得他后悔了,总有时来运转的时候吧,贵福来到漆色斑驳的星辰阁门口,低喃一句,抚平了内心那些不甘和不愿,轻轻叩响了虚掩着的院门。

    别问院门为何没锁,这本来就是个空院子。

    爱新觉罗胤禛,皇四子,以亲王之尊开府至今,因其后院妻妾不多、子女不丰,这偌大的府邸里,空置闲置的院落不少,连带着那些做粗活洒扫的婢女仆从的生活条件都要比其他各府婢仆好上不少,这星辰阁的名字好听,旁边还有揽月楼这么个戏楼,但是地理位置是真不怎么的,因为这个麻雀虽小五脏俱全的院子被前面三层楼高的揽月楼挡得严严实实,一条连软轿都抬不进去的小路尽头,一扇看起来都快零散碎落的朱漆院门,漆色都快掉干净了,加之从未有主子入主,这空院子里是一件家具摆设都没有,要不是西梢间的暖阁里盘有大炕,这会儿惜儿就要在打地铺了。

    送惜儿来这里的小太监也不管她怎么办,送着她到院门口就直接走人了。

    这会儿,还没有从飞上枝头变凤凰的美梦中醒来的惜儿,还在盼着一大群宫婢仆从搬抗着各种精制家具和锦缎被褥来伺候自个儿呢,所以当她听见外面传来的叩门声,忙整理好身上那套满是褶皱的袍服,摆出了淡定自若的贵人做派,缓步来到了廊下,对着院门口轻轻唤道:“什么人,怎么这么晚过来了,进来回话!”

    贵福无语扶额,却到底蔫头耷脑地推开了院门,走了进来。

    荒凉的院子,黑黢黢的屋子,仅有一盏小太监随手丢下的灯笼照明。

    此情此景,发鬓散乱的惜儿站在廊下,有没有一种凌乱美,贵福真不知道,但是却有种见到鬼的恐怖感觉,后背不自觉地就渗出一层冷汗,这亏得他胆子大,不然就刚刚抬头瞄过去那一眼,便能吓得他尿出来。

    他没被吓得尿出来,站在廊下就着烛光看向门口的惜儿却叫出了声。

    不怪惜儿如此,实在是乌鸦落在猪身上,贵福能看到惜儿满身狼狈的德行,却忽略了他自个儿被四爷暴揍一通的事儿,鼻青脸肿,满身泥垢,身后还背着一个乌突突的大包袱,看起来就像是从地窟窿里钻出来的耗子成精了,偏巧他还站在烛光照不到的院门口阴影里,月光稀疏,惜儿根本看不清贵福那张已经严重变形的脸。

    好在贵福这人心眼儿灵活,他见惜儿一副见鬼的样,忙低头瞧向自个儿的袍摆,瞧着袍摆上的道道痕迹,他又摸摸疼痛不已的脸颊,便也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他快步上前,边走边向惜儿表明了自个儿的身份:“惜儿,是我,我是贵福!”

    同时,他还特地将那张红肿青紫看不出本来面目的脸往惜儿跟前儿凑了凑。

    惜儿听出是贵福的声音,这才敢睁开紧闭着的双眼,就着身侧打翻的气死风灯,总算是瞧清了来人的身份,她没好气地翻着白眼,一骨碌从地上站起来,一边整理着身上那件满是褶皱的旗装,一边提出了自个儿的疑惑,冷声问道:“到底怎么回事,你这时候不在前院书房那边伺候,跑来这里干嘛,还是这幅做派,你就不怕被四爷怀疑到我和你的关系……”

    “怀疑,怕,呵呵……

    你真是太小看咱们这位主子爷了,咱们这位主子爷的眼睛里是半点不揉沙子,瞧瞧我这张脸,再瞧瞧我这丧家犬似的的德行,你还不明白,以后我就是这星辰阁里伺候的奴才了,往后还要指望着你搭救!”贵福怎么可能看不出惜儿眼神里的嫌弃,惜儿瞧见他不痛快,他特么的还不乐意来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伺候呢,他丢下身后背着的包袱,拎起了被惜儿丢在旁边的灯笼,冷冷说道。

    “那我们怎么办呢,要是四爷知道我们的事儿,那我以后还有什么指望!”惜儿闻言,如丧考般满脸灰白地颓坐在地上,她顾不上再考虑自个儿的仪态是否端庄从容,一把揪住贵福的衣襟,扯着嗓子问道。

    在这个夜风凄冷的荒院里,扯着嗓子哀嚎质问贵福的惜儿就好似是冤魂恶鬼般。

    贵福满脸嫌弃地推开揪着自个儿衣裳的惜儿,冷冷道:“自求多福,如果你的肚子够争气,兴许咱们还能有翻身的机会,不然我们就准备在这个荒院子里老死吧!”

    说完,他就直接跨过惜儿,往眼前这个黑黢黢的屋子里走去。

    借着窗外稀疏的月光,贵福总算是看清楚了这小小的三间房里的情况,一侧是房门大开着的暖阁,一侧是落地罩隔开的内室,当间的堂屋里空荡荡的,地上铺着不起眼的青砖,到处都是灰蒙蒙、乌突突,他抬手摸摸落地罩上的灰尘,瞧着手指头上一层厚厚的积尘,转身将自个儿丢在门口的包袱拽了进来。

    亏他有先见之明,将他屋里那些用得着、用不着的各种东西都搜罗打包带过来了,不然今个儿晚上都不知道要怎么过了,竟然是连张椅子都没有,说这地方是富丽堂皇的四爷府之一部分,估计就是那些最没见识的庄户婆娘都不会相信吧!

    想到这里,他又是忍不住一阵哀叹。

    “别在门口摆主子的谱儿了,你还指望着管事嬷嬷那边安排人来伺候你呢,那最快都得明个儿早起了,咱们还是琢磨琢磨今个儿晚上怎么过吧,我这边儿有整套被褥,还有些蜡烛头儿和半箱银丝炭,好歹能让这屋里有个亮,也能烤烤火、暖暖身子,咱们以后的日子是水深火热、还是如鱼得水,那都要指望你的肚子了!”贵福可不愿意自个儿一个人里里外外地忙活,他将包袱皮打开,小心翼翼地将包袱里的那点体己私房钱塞进衣襟内兜里,扭头冲着还摊在地上抽泣抹眼泪的惜儿吼道。

    说白了,他也没把惜儿当做自个儿的主子看待。

    宫女一朝爬床成功的有,而且还不少,但是能不能在府里坐稳主子的宝座,能不能在府里站稳脚跟儿,那还真是个未知数,起码就眼下这个情况看,他觉得惜儿就是个白费心机的糊涂蛋,偏偏他怎么就没有管住自个儿的手,不然今个儿也不可能落到这样的下场,要他这会儿好声好气地哄着惜儿,他真是没有那么好的脾气。

    惜儿闻言,微微一怔,却很快就从地上爬了起来,跟着贵福一块忙乎着。

    因为她也知道,她现在没有资格和贵福叫板,和前院书房伺候的小太监贵福想比,她不论是人脉上,还是体面上,那都是没有什么可比性的,以前她在正院伺候时,她还能和贵福掰掰手腕儿,但是现在她是背主爬床的贱婢,那些和她姐妹相称的小姐妹,谁还敢和她来往,估计正院那些人吃她的心都有了。

    没有烛台用,碗口粗的蜡烛头就直接摆在不碍事的地面上。

    没有桌椅用,整套的茶具就摆在西梢间暖阁的炕上。

    没有床榻用,脏兮兮、臭烘烘的被褥就直接铺在仅铺着草席的炕上。

    没有柜子用,一些零零碎碎的玩意儿就用包袱皮包着,直接挂在镂雕的落地罩上。

    一个包袱,即便是有人高,也没有多少东西,一会儿工夫就也收拾好了,银丝炭堆在几块青砖搭起来的土灶里点燃,贵福也没有闲心再继续收拾屋子,直接围条褥子,和惜儿面对面地对在炕上,就着这点细微的温度,开始商量以后的事儿要怎么办。

    惜儿现在脑子里都懵了,哪里还有主意,自然是贵福怎么说,她就怎么应,一直到贵福说起要她马上去正院那边找玉洁认错,她这才摇头反对。

    “你一个没有家族依仗的小宫女,要是连以前的主子都不能依仗上,你觉得你在这府里还有什么出路,我让你去正院那边找玉洁认错,也不是让你真心诚意去道歉,只是让你将这个事儿的错处都怪到主子爷头上,也唯有这样,你还有可能从正院那边获得些许帮助,起码能让你的日子不是太难过,而且你认错态度诚恳,即便是福晋回来,也不好太为难你了,不然就显得福晋的气量太小了些。”贵福无语地瞧着眼前这个蠢女人,却也只能耐着性子劝说,从他来到星辰阁开始,他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后悔自个儿没能管住当初的那点贪婪,就是这一点点贪心,可算是将他坑死了。

    惜儿仍是那副死样子,却也有些动摇了。

    她比贵福要了解尔芙心软的性格,兴许去求求这个旧主,这个旧主会救救她吧,只是去找玉洁认错,她心底那点小骄傲不允许她这么做,所以她仍然摇了摇头,拒绝了贵福的安排,为了让贵福打消这个念头,她甚至抬出了自个儿是四爷女人的这个身份,色厉内荏的低吼道:“别说了,不管我日子过得如何,但是玉洁和我是主仆有别,我怎么可能去找她认错服软!”

    “你不去认错,你丢不掉那些莫名其妙的自尊心,你是准备待在这个星辰阁里发霉么,如果真是如此的话,那你就别怪我贵福不仗义,明个儿开始,咱们就个忙个的,我找找我以前的门路,我可不愿意在这里陪着你一块老死!”贵福闻言,冷笑着威胁道,他是认真的,虽然他被四爷赶出了前院书房,但是他从四爷府开府就在府里伺候,总是有些臭味相投的好朋友,拉他一把出火坑,还是能够做到的,总能找到一个稍微好一些的环境当差,也好过一辈子就窝在星辰阁里遭罪。

    惜儿也知道这一点,正因为如此,她忙拉住了贵福的胳膊,低声道:“你真的就这么忍心丢开我,我知道你是把我当妹妹疼爱的,不然你也不会帮我得到四爷的宠爱,虽然现在的情况和之前预料得有些不同,但是我相信哥哥会保护我、帮助我!”

    贵福甩开惜儿的手,直接跳到了地上,指着还想要扮可怜的惜儿,直接戳破了那层窗户纸:“别和老子扯这些哥哥、妹妹的事儿,老子没有闲心和你瞎扯蛋,如果你要是愿意听我的安排,你就赶快去正院门口跪着请罪去,你要是不愿意,咱们分道扬镳,我走我的独木桥,你走你的阳关道。

    之前我帮你,那就是笔交易,和什么兄妹情没有关系。

    你该知道狗屁的兄妹情,你不信这些事儿,我也不信这些事儿,不然咱们在这府里也活不到今个儿了,但凡能在这府里活下去的人,哪有一个是真相信感情这种事的!”说完,他就抱着胳膊蹲在了炭火旁边儿,一副彻底和惜儿划清界限的样子。

    惜儿见扮可怜这套说不动贵福,便也收敛了眼泪,咬着手指头琢磨片刻,点点头,最终还是答应按照贵福的意思办,她故意将发髻扯散了些,披头散发地来到贵福的跟前儿,低声道:“帮帮忙吧,我自个儿下不去手!”

    “你要干嘛?”贵福有些不解的问道。

    “打我,照着脸上打,打得惨些。

    既然是要做戏,这戏就要做全套,总要将今个儿晚上的事儿装成意外,我拗不过身强力壮的四爷,这才会做出背叛福晋的事儿来,一会儿我还要将这身衣裳弄脏些,不然瞒不过玉洁的眼睛,她是最早跟在福晋身边儿的人,瞧见我这身衣服,一定会发现端倪的,要不是我这边没有可以替换的衣裳,我就该换一身最普通的宫女袍服。

    不过现在也只能这样安排了,兴许能糊弄过去呢!”惜儿比贵福更狠,且是一个能对自个儿下得去狠手的人,她一边拼命拉扯着那几缕垂在耳畔的长发,一边对贵福解释道,同时还不忘将身上的袍服扯出几道破口。

第1930章

    第1930章

    当然,她们这些曾经连吃饱都是种奢望的人,倒是并不挑剔,也觉得很是满足。

    但是人不是咸鱼,没有谁能乐安天命,即便是那些坐在街边靠乞讨为生的乞丐,也会想要吃些好的,何况了忙活了一上午的粗使婢仆和大力婆子,有了大厨房精心准备的席面垫底,这些人干活就更有动力了,劲头也就更足了,还不到太阳落山,这听雨斋里里外外就已经被收拾得齐齐整整了。

    虽说还有些零零碎碎的小东西,需要以后慢慢归置,但是大面上的东西,却已经是样样俱全,西次间那面好似一堵墙般大小的书架上,已然摆满了各类书籍和装饰用的古董花瓶,房间里里外外空落落的落地罩上,也纷纷挂起了颜色清丽淡雅的轻纱帷幔,连不起眼的耳房里,藤架和竹椅,也都已经摆到了该摆的位置上。

    在正院用过晚膳的小七,在得到孙嬷嬷回禀后,便急急忙忙地跑到了听雨斋来,尔芙自然也一块跟了过来,她并没有让小七就这样稀里糊涂地住下,而是领着小七如同巡视领地似的里里外外都检查一番,又安排早就已经候着的胡太医和梁太医二人细细检查,免得有乱七八糟的东西混到听雨斋里头来,坏了小七的身子。

    有茉雅琦和弘晖的前车之鉴摆在眼前,容不得尔芙不仔细些。

    事实证明,她这般看似画蛇添足的做法,也并非就没有半点收获。

    虽说小七就是个一份嫁妆就能送出门的格格,牵扯不到四爷府分产等大事里,那些迎合讨好四爷和尔芙的妾室都该捧着小七这位名为庶出、实则嫡出的格格,却不妨碍有些人就是喜欢迁怒和欺软怕硬,所以自然而然就有人将手伸到了小七这个还未成年的小格格房间里来了,妄图早早就给小七留下宫寒的毛病……

    不管这些人打的是什么主意,反正尔芙瞧见这些从房间角落那些不起眼的物件里,一样一样找出来的腌臜东西,真真是气得头顶升烟。

    如果不是她存了份小心,等到小七真出事了,她还不得活活后悔死。

    “真舍得下本钱!”尔芙气极反笑,低声嘟哝着,便让诗兰将这些东西统统打包,收到了一个密封甚好的厚重箱笼里,打算等晚上见到四爷就好好告告状,让四爷好好看看他后院这些女人的真面目,免得四爷还以为他那些妾室都是什么良善温婉的好人,被那些女人一同枕头风吹得敌视她这个嫡福晋,最后一不留神地就栽了跟头。

    曾经乌拉那拉氏如何倒台,还不是众人其利断金,各种放大乌拉那拉氏的缺点和狠辣手段,让四爷发自内心地仇视对他子嗣动手的乌拉那拉氏,不然四爷也不可能那么干脆利落地除掉乌拉那拉氏,他还没心狠到如此忘情绝义,那乌拉那拉氏纵然有千般过错和万般不对,却到底是和四爷结发多年的嫡妻,并为他生养子嗣,即便是他恨,却也不一定就非要和乌拉那拉氏走上生死离别的路,哪怕是冲着他们共同孕育了弘晖这个孩子这点牵绊……

    即便是在四爷心目中如她这般纯良的尔芙,当初也曾给四爷吹过枕头风。

    “今个儿,孙嬷嬷也前前后后跑一天了,快些回去休息吧。”尔芙暂且按下心里乱七八糟的思绪和感慨,嘴角扬起浅笑,示意诗兰将早就准备好的赏钱送上,满脸体恤的笑着说道。

    孙嬷嬷推辞两句,便也就顺坡下驴地退出了上房。

    说句实话,当她瞧见那一样样从犄角旮旯里找出来的腌臜东西,连孙嬷嬷这样曾经在宫里打滚过的经年老人儿,也华丽丽地出了一身冷汗,她是真没有想到这四爷府的后院比康熙帝的深宫内帷还要更乱套,这得亏是发现早,要是让小七格格长时间待在这样的房间里,那后半辈子就算是彻底毁了。

    即便是在思想更开放的现代,一个女人不能生产,也是会被人耻笑和说嘴的,何况是在礼教森严的现在,哪怕小七格格出身四爷府,有着新帝阿玛做靠山,却也难免有直不起腰的时候,就算明面上没人敢为难她,私底下的事情,谁又能说得准呢,更何况,这清朝格格都是要嫁到蒙古草原的,到时候就算有雍正帝给小七做靠山,这远隔千山万水的,四爷想要护佑小七,也是千难万难了。

    正是有着这样的想法,孙嬷嬷也是恨得半死。

    谁让她注定是要陪着小七远走草原的奶嬷嬷和管事嬷嬷,小七能不能过得风光,自然而然也关系着她的晚年安康,人就没有不自私的,孙嬷嬷也毫不例外,一旦自个儿的利益受损,那便是再敦厚仁和的好性子,也会变身霸王龙、炸药桶。

    不过尔芙却是不知道孙嬷嬷心里的想法,她现在全部的注意力都已经放在安慰小七身上了,毕竟小七就是再聪明、再早慧,这到底年纪摆在哪里,哪里经过这样大的阵仗呢,偏偏她又很聪明,寻常糊弄小孩子的手段,根本瞒不住眼力见超群的小七,所以这种不该被小七知道的事情就毫无意外地被小七知晓了,可怜没什么安慰人经验的尔芙,干巴巴地说着车轱辘话,急得眼圈都红了。

    最后还是诗兰和玉洁会说话,在旁边帮忙打着圆场,应付过去了这场为难事。

    “让赵德柱彻底调查这些腌臜东西是怎么混到府里头来的!”走出听雨斋,尔芙脸上的笑容就再也维持不住了,她满脸苦闷地拧着眉头,冷声吩咐道。

    诗兰等人知道尔芙心情不好,也不敢多说闲话,应了句是就忙安排快腿的小太监去通知赵德柱了,至于那箱从听雨斋抬出来装满各种腌臜东西的箱子,则后一步由玉洁盯着,直接送到了赵德柱房里,全程未经其他人手,只有胡太医配合着细细检查,确定那些对女子不好的药物的出处来历,还有秦嬷嬷这位掌管公中库房多年的老嬷嬷检看各类物件的来历……

    不过这听雨斋里有问题的各类摆件,有些是直接从公中库房抬过去的,有些是四爷送的礼物,有些则是从尔芙的私库挑出来的精品,更有一些是尔芙还是侧福晋的时候给小七的,来源广,年头久,一时半会的,还真是很难查清楚,所以直到四爷拖着满身疲惫来到正院的时候,也没有调查出个子丑寅卯来。

    又气又急的尔芙不等四爷换下身上的外袍,便已经竹筒倒豆子地将小七院里发生的事情说了出来,更是让诗兰将几样比较有象征性的腌臜东西给搬了出来,满脸委屈地求着四爷做主。

    事关自个儿娇宠多年的格格,还有尔芙在旁边扮委屈,四爷也是气得不轻,不过他到底比尔芙要冷静些,他淡定地扶起难得给他屈膝行礼的尔芙,一边拧着帕子给尔芙擦拭眼角的泪水,一边温声安抚道:“没事,你别着急,这事有爷给你做主呢,甭管是谁做的,爷都不会放过她们!”

    “我就知道爷不会不管我们娘俩的。”得到四爷承诺的尔芙抽泣着点头道。

    “好了,别哭了,你也不怕其他人瞧见了笑话你,小七这件事,爷会让张保和陈福帮着你一块调查,保管不会让小七白白受委屈。”四爷长臂一揽,将尔芙揽入怀中,接茬说道。

    “嗯,其实我就是奇怪那些公中库房送过去的东西,那都是内务府直接拨过来的,怎么还会有腌臜东西混进去,该不会是内务府那边儿……所以我打算抽空让胡太医和梁太医将公中库房里的所有东西都检查一遍,也免得其他人再受这样的暗害。”其实等着四爷过来的这段时间,尔芙也算是渐渐冷静下来,这番故作坚强的委屈做派,亦是她对着镜子练习好久,这才摆出来的表情,现在见四爷已经许下承诺,她也就将自个儿心里的一点小怀疑说了出来。

    之前她翻看着秦嬷嬷送过来的检查结果,发现竟然有一尊三足落地镂雕云蝠纹的珐琅彩香炉是有夹层的,而这对女子不好的药材就藏在夹层里,一旦香炉加热,这些药材就会结合着各种香料挥发出来,如果不是特别检验,绝对没有发现的可能。

    这样精妙的做法,不是尔芙小看四爷府后院的这些女人,没人会将这样一尊足以毁掉女人未来的香炉送到一个注定要嫁出去的格格房里。

    而这种东西会出现在小七的房里,只能说明这东西出现在府里是个意外。

    显然,尔芙将手里这单子递给四爷以后,四爷打眼一看就也联想到了这一点,不过他不喜欢将朝堂上的大事带到后院来,也不想尔芙为此烦心、忧心,所以他随便扯了个借口就将这事折过去了,但是尔芙和四爷相伴十余载,即便是不擅长察言观色,却也发现了四爷眼底闪烁着的幽幽冷光。

    “事情已经发生,咱们就是再着急,也得等着下面的人调查。

    不过你还是要多过问几句,那些人才知道你是惦记着小七的,也就不敢怠慢了!”眼见着四爷发散思维地不知想到哪里去了,整个人都沉默了,尔芙又不得不耐着性子劝说两句,谁让四爷的心思太重,这样的人做事认真尽责,却很容易钻进牛角尖,为了四爷的身体健康和心情愉快,她不得不做一次解语花了。

    可惜,尔芙显然没有点亮解语花的技能点。

    她也不知道是不是自个儿说错了什么,反正她越说越劝,四爷的脸色就越是难看,渐渐的,四爷的眉头就拧成了一团,最后更是不顾尔芙阻拦地直接回前院去了,再过不久,尔芙就得到前院小太监传来的消息,说是四爷领着苏培盛和一众护卫去找掌管宗人府的宗人令叙旧去了。

    “真烦,真烦……

    这位爷是怎么想的,大半夜地往宗人令的府里跑,他怎么就不怕犯了宫里那两位爷的忌讳。”得到这消息的尔芙并不是那么高兴,她即便是希望四爷将这件事放在心上,却也不希望四爷表现得如此急切,天知道四爷的一举一动有多少人盯着,这历来皇子和宗亲多走动都是很容易引起太多误会的事情,现在也就是亏得四爷已经成为康熙帝属意的继承人,不然……想想都是一件会成为诸多皇子攻讦四爷的事儿。

    不过现在四爷已经出府,便是尔芙想要阻拦,也是无能为力了,折腾了一整天的她也是很累的,又哭了一场,虽说并非是真哭,但是眼泪却是实打实流出来的,也会消耗体力,她有些无力地瘫坐在罗汉床上,接过诗兰递上的热茶抿了口,交代守门婆子给四爷留好门,简单洗漱一番,她就直接回到内室里休息了。

    入夜,尔芙也不知道自个儿睡了多久,隐约地感觉身边多了一个人,她强打精神地睁开了惺忪的睡眼,正好瞧见四爷等着一双亮晶晶如黑曜石般的眸子瞧着自个儿,登时就精神了,她轻咳两声,清了清嗓子,低声问道:“我听说你去裕亲王府上了,可是你发现什么事情了?”

    “只是过去叙叙旧,保泰早前就曾经下过请帖给爷。”四爷很是敷衍的答道。

    “呵呵,爷,你还真是有闲心呢!”尔芙很是不满地翻了个白眼儿,打着哈欠,低声嘲讽道,压根不相信四爷的说词,也不怪她会如此,实在是四爷这假话太假,三岁小孩都不可能相信,因为这些位高权重的大人物就没有这般不顾礼节,突然登门拜访的,除非是突然有很紧急的大事发生。

    四爷也知道这话瞒不过尔芙,却也不想将他突然拜访保泰府邸的真实原因说出来,他很是爽朗的笑了笑,按下要翻身坐起来的尔芙,胳膊腿儿齐上阵,直接就将尔芙紧紧地锁在了怀里,同时轻轻在尔芙的额头上落下一吻,低声道:“爷不想骗你,但是这事却也不方便告诉你,你就别问了!”

    说完,他就好似很困地用被子将自个儿和尔芙裹好,闭起了眼睛。

第1931章

    第1931章

    他便格外讨厌精于算计的女子,尤其是现在当家主事的女人是尔芙这样心性单纯的人,他就更加不想府里增添新人,给本就不平静的四爷府,增添更多麻烦。

    所以只能说媚儿的精心表演,只能是适得其反了。

    不过乌拉那拉氏的老族长达哈苏也并非蠢货,他早就预料到了这出戏不可能有大圆满结局,因为他太了解四爷的心性,即便四爷真的倾心于媚儿,在知道媚儿的出身来历后,也必然会放弃心中那点小情小爱的小事情,所以他还早就写好一封信,交给了长子英哥带来江南。

    这是他背着喜塔腊氏的安排,他交代英哥,只要媚儿得用,那就将信交给四爷。

    而信里的内容,也就是那些拉关系的老生常谈罢了。

    “叫他进来说话吧。”坐在外间桌边看书的四爷,问清楚来人身份,便也就直接命苏培盛打开了房门。

    他和乌拉那拉氏一族,到底还是姻亲,他即便是讨厌死乌拉那拉氏一族的携恩求报,却也不好太不顾旧情,这其中还牵扯着弘晖的脸面,好在他往常就是一张扑克脸,倒是不需要强作笑脸地招呼来送信的英哥。

    有些寒酸的客栈房间里,四爷随手接过英哥送来的书信,粗略一看,便拧起了眉头,书信的内容和他预料的一般无二,达哈苏用词遣句看似是恳切哀求,实则是老生常谈地和他扯那些所谓的旧日情分,甚至还很隐晦地用弘晖来威胁他。

    呵呵……

    四爷怒极反笑,挑眉看了眼英哥,沉声道:“这是令尊的意思?”

    “确是如此。

    阿玛知道珍珠那丫头在王爷府里不大安分,给王爷和福晋都添了很多麻烦,所以特地从族中挑选了性格乖巧懂事的媚儿,给王爷分忧。”英哥清了清嗓子,苦着脸说道,他不觉得自家阿玛的安排比额娘的安排更靠谱,因为即便是他,也不会喜欢有人来干涉自个儿屋里头的事情,何况是位高权重的天潢贵胄呢。

    “既然如此,那这个叫媚儿的姑娘,本王就收下了。

    只不过本王发自内心的希望,这是最后一次,也请你将这句话转告给你阿玛,请你阿玛记住,雍亲王府是本王的府邸,而并非是你乌拉那拉家的后花园,一而再,切莫再而三,本王的忍耐力很有限。”四爷凝视了英哥半晌,冷声说道,他和乌拉那拉氏的情分都早已耗尽,他现在之所以还愿意接受乌拉那拉氏一族如此过分的要求,全都是为了弘晖,谁让弘晖已经没有亲生额娘照拂,若是再断了其和乌拉那拉氏一族的联系,难免会显得太孤单了些。

    他现在只希望乌拉那拉氏一族不要辜负他的期望。

    “怕是王爷没有仔细看过书信,此番入府,还有族中嫡枝的一个小格格瑞希。”

    事实证明,乌拉那拉氏的老族长并不懂得适可而止的道理。

    不过四爷倒是无所谓几个了,大不了就统统塞到自个儿看不到的地方去好了,总之他并不准备真正接纳这些强塞入府的女人们。

    当然,他还是得抓紧给在京里的尔芙去了封信解释,免得尔芙会误会,毕竟这个媚儿是肯定会和他一块返京的,想想尔芙那个醋坛子,他倒是觉得心里头暖暖的,打发了过来送信的英哥,四爷转身回到桌边,吩咐苏培盛准备好笔墨纸砚,便开始给尔芙写起了家书。

    少时片刻,便丢了一地的纸团。

    因为他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和尔芙解释,自个儿这次来江南,什么正事都没办,便先收拢了一个妾室的行为,但是他也没有想要拖着、瞒着,还是决定照实将这件事告诉尔芙。

    “明个儿早起就让人将这封信给京里头送回去吧。”四爷将写好的书信,递到苏培盛的手里,沉声吩咐道。

    说完,他也没有了继续看书的心情,转身就进内室去休息了。

    而与此同时,乌拉那拉氏族长达哈苏的家里,也并不平静。

    喜塔腊氏无意中得知达哈苏写了密信交给英哥,转交给在江南的四爷,她狠狠闭了闭眼睛,强压下心里的火气,抬手打发了房里陪自个儿说话的儿媳妇,命人去前院请达哈苏过来自个儿房里说话。

    她都不知道该如何评价达哈苏这次的做法了。

    明明她都已经和达哈苏特地强调过四爷的性格,点明四爷是只顺毛驴,不能如同对付族中晚辈那样以势压人,一定要注意方法,可是达哈苏还是写了信给英哥带去江南,如此一来,怕是媚儿这颗上好的棋子就要白白耽搁了。

    不过这件事和她喜塔腊氏的关系不大,所以她也就是稍稍气了一会儿就平静了。

    当达哈苏从前院赶过来的时候,喜塔腊氏已经彻底冷静下来,她甚至连这件事都没有再提起,只是招呼婢女将小厨房刚出炉的小点心取来,劝着达哈苏喝了杯牛乳,吃了几块还热着的小点心,说了几句家常话,便如同没事人似的送着他出了院子。

    “主子,您怎么不和主子爷说说您担心的事情呢?”回到房间里,伺候了喜塔腊氏快大半辈子的老仆有些不解的问道。

    “我现在和他说,也无非是事后诸葛亮,何必惹他不高兴呢!”喜塔腊氏摇头道。

    喜塔腊氏能够坐稳族长福晋宝座,受阖族老少爱戴,哪里能是没有韬略的人,不然达哈苏也不会想着将族中小辈格格送到她跟前来,左右这惹怒四爷的事情都已经做下,即便是她现在说得再多,也改变不了这个结果,何必再浪费唇舌,那样只会影响她和达哈苏之间的感情,别看她现在已经是后院里含饴弄孙、颐养天年的老福晋,却也不希望成为只有孙男娣女作伴的孤老婆子。

    后院里的娇花那么多,越是年长,便越是要注意分寸了,不然就凭她这张老树皮似的脸,又如何能斗得过那些模样娇艳的小姑娘,让达哈苏多多流连她的身边。

    “瑞溪那孩子还在佛堂抄经么?”想到这里,喜塔腊氏顿了顿脚步,询问道。

    “是的,您虽然没吩咐婢女送绣墩进去,也没有婢女上前研墨,但是她仍然很是沉稳地站在长几前抄经,脸上倒是也看不出不高兴来,老奴瞧着,也生了几分喜欢呢。”老仆垂首答道。

    “你多盯着些,瑞溪是嫡枝唯一未嫁的格格了,是乌拉那拉家的最后一张牌了。

    如果连她都不能在四爷府里站稳脚跟儿,那么咱们也就不需要多操心了。”喜塔腊氏指着墙边角几上放着的食盒,交代老仆送过去佛堂给瑞溪垫肚子,沉声嘱咐道,只是说到最后,她还是不免流露出了几分丧气来,因为媚儿的事,很可能会牵连到瑞溪的身上,这男人有时候亦是小心眼儿的,何况是心高气傲的堂堂亲王,谁会高兴有人插手到自个儿房里的事情呢!

    不过沮丧归沮丧,那些该做的准备,还是要准备好的,便如喜塔腊氏仍然会安排身边老仆过去教导瑞溪规矩,仍然会让瑞溪抄写经书打磨脾性,万一有什么转机呢,抱着这样的想法,喜塔腊氏在安排老仆送点心过去以后,吩咐小婢女扶着自个儿,悄悄地来到了佛堂外边儿,她还是要亲眼看看瑞溪的反应,不然总归是不放心。

    瑞溪,小小的个头,穿着一袭淡青色的褂裙,瞧着就是个恬静的姑娘,模样虽然是不算多么出挑,却胜在耐看,梳着小巧精致的双丫髻,并未簪戴名贵的发簪饰品,素银的小簪子,配着几朵细碎如龙眼大小的绢花,倒也有几分俏皮,喜塔腊氏看着,很是满意地点了点头,这是个很会打扮自个儿的姑娘,别看打扮得不够出彩,却让人看着就有种赏心悦目的感觉。

    “你将箱笼底下压着的那套素银镶米粒大小珍珠的头面找出来。”重新回到上房里坐稳,喜塔腊氏翻着妆匣里的发饰,拧眉想了片刻,扭头对着身边伺候的小婢女,轻声吩咐道。

    “那奴婢一会儿就找人过去找。

    只是那套头面有些旧了,您看要不要找个金楼重新拾辍拾辍。”小婢女提醒道。

    “不需要,仔细擦拭一番就是了。”喜塔腊氏淡声道。

    那套头面是她少女时候,家里给她置办的,只不过少时的她更喜欢金光闪闪的赤金头面,所以并没有簪戴过几次就丢到妆匣底层去压着了,可惜那会儿的她根本压不住更为华丽的赤金首饰,便因为穿着打扮这事,她可是没有少让婆婆挑嘴儿,再后来,这套素银头面就已经不符合她的身份,她即便是想要簪戴,却也没机会再戴了,好在现在有了更适合这头面的主人。

    如果这样看的话,那瑞溪倒是比她更懂得什么是适合自个儿的东西。

    转眼几天,喜塔腊氏是越看瑞溪越喜欢,甚至动了留瑞溪许配其他好人家的打算,因为有了达哈苏给四爷施压的事在前,她实在不认为瑞溪被抬进府以后,还能得到四爷的宠爱,她还真怕瑞溪耐不住性子,变成另一个珍珠,只不过还不等她将这话说出口,从江南回来的英哥就带来了一个不大好的消息。

    “果然是如此。”喜塔腊氏毫不意外四爷的反应,叹气道。

    “那咱们还要送瑞溪过去么?”英哥也挺喜欢瑞溪这个小侄女的,真是不忍心瑞溪明珠暗投,不过他已经习惯按照自家阿玛达哈苏的吩咐办事,好不容易鼓起勇气,头一次提出反对意见,却也显得软趴趴的,没有半点力度。

    对此,喜塔腊氏很是无奈。

    她当时一定是和后院里的女人斗傻了脑子,才会疏忽了对长子的教导,致使本该成为家中支柱的长子养成了这么个优柔寡断、没有主见的性子,只可惜现在小树长成,她便是再有能力,也改正不了长子英哥的性格了,好在她替英哥定了门好亲事,这样英哥就算是性格软弱些,却也不会吃亏。

    “现在就只剩下瑞溪这个指望,你以后就多多教她些本事吧。”和长子英哥的性格相反,达哈苏绝对是那种撞了南墙都不会回头的犟种,他虽然也知道他写信给四爷施压的举动有些冒失了,却仍然不愿意放弃四爷这棵已经根深蒂固、枝繁叶茂的大树,更不愿意放弃弘晖这个四爷府的嫡长阿哥,所以他还是坚持要将瑞溪送到四爷府去做个名不见经传的小格格,不过为了弥补他之前的失误,他也特别拜托喜塔腊氏更加用心地教导瑞溪。

    毕竟在他看来,有喜塔腊氏给瑞溪做幕僚出主意,未必就拿不下一个四爷。

    喜塔腊氏实在不忍心戳破达哈苏的最后希望,只好捏着鼻子接下了这个倒霉的苦差事,她这边加班加班地培训瑞溪,前边儿达哈苏也是连连拜访老友,希望能给瑞溪讨个更加高贵些的名分来,他却俨然忘记了还在四爷府后院里苦苦挣扎着的珍珠,他到处拉关系,又送了好多好处给老友,更是端出了先福晋乌拉那拉氏做挡箭牌,倒是真给瑞溪挣来了一个侧福晋的名额,不过也让珍珠恨极了瑞溪。

    可怜还在江南苦苦讨好四爷的媚儿,她还不知道她已经成为了衬托花骨朵的绿叶。

    而圆明园里,尔芙倒是毫不意外,早在乌拉那拉氏过世以后,她就知道早晚会出现这么一个姓乌拉那拉氏的侧福晋,她原本以为这个侧福晋的帽子会戴在珍珠的头上,随后以为这顶桂冠会落在那个什么媚儿的头上,却是真没想到最后便宜了这个乌拉那拉氏嫡枝所出的瑞溪格格的头上。

    不过谁是侧福晋,于尔芙来讲,倒是真的无所谓。

    亲王标配,一嫡四侧福晋,到今个儿都没有凑齐人头,谁能成为侧福晋,尔芙都是举双手欢迎,最好都是府里那些老人儿占据位置,这样也省得那些大家族使劲往府里塞新人了,想想四爷出去一趟,这府里就又要多出两个乌拉那拉家的姑娘,她也是心塞得够够的了,不过没关系,一顶侧福晋的桂冠,足够府里新老三个乌拉那拉家的姑娘都成一团,真不知道该说这乌拉那拉家的老族长是聪明,还是傻了!

第1932章

    第1932章

    她也怕她替青竹求情,不但不能让乌拉那拉氏饶恕青竹,还会起到反效果,毕竟她所了解的乌拉那拉氏实则是个并不相信任何人的个性。

    就在她犹豫该怎么办的时候,乌拉那拉氏不耐烦的催促声从内室里传出来了。

    “奴婢这就下去安排!”青柳闻声,恭声答道,同时动作迅速地从地上爬了起来,一溜烟似的往门外走去。

    迎面是一阵夹杂着零星雨滴的阴湿北风,打在脸上,又冷又冰。

    青柳望着天边被阴云笼罩着的弯月,眼泪止不住地流了出来,因为她发现她不但没有能力好保护她的亲妹妹青竹,也没有能力保护好酷似她亲妹妹的小丫头青竹,但是和她亲妹妹所面临的问题不同,小丫头青竹的下场,显然更为凄惨些。

    她如同提线木偶般失魂落魄地沿着游廊往后院走去。

    小小的房间里,一盏豆大的油灯,透过门缝、窗缝吹进来的寒风,青柳趴伏在地当间那张漆色斑驳的圆桌上,白净滑嫩的双手死死地扣着桌角,眼泪犹如断线珠子似的无声滑落着。

    许久过后,她瞪着充斥满血丝的双眸,牙关紧咬地坐直了身子。

    青柳目光凝滞地望着窗边长几上摆着的一对泥塑玩偶,这是青竹送给她的礼物,一对憨态可掬的大头娃娃,不值什么钱,却让她在这个冰冷无情的世间,感觉到了一丝丝的温暖,她知道凭借自个儿的能力是没有办法帮助青竹的,但是她却可以借助旁人的力量,比如府里性格最好的那位嫡福晋钮祜禄氏。

    想到这里,她动作迅捷地取来纸笔墨砚,提笔写下了两封密信。

    一封是青柳按照乌拉那拉氏吩咐写给乌拉那拉氏安排在府外听差亲信的书信,内容无非是传达乌拉那拉氏的命令,将未能完成差事的青竹送往那座专门招待宫中太监的隐秘宅院,同时派出全部人手加速寻找弘晖阿哥的下落,且在发现弘晖阿哥后,即刻将弘晖阿哥送回到四爷府中。

    另一封的内容就很有趣了。

    这是她故意用左手书写的一封告密信,所告知内容就是那所隐秘宅院的位置,也稍微透露了一些关于乌拉那拉氏的秘密,而且为了保证自个儿的身份不暴露,她特意将这些消息写得不清不楚,这样就算是有朝一日乌拉那拉氏从其他渠道了解到了这封信的内容,也不会怀疑到她的头上。

    青柳静静地看在自个儿眼前的两封书信,脸上闪过一丝诡异的笑容。

    “小幺!”她小心翼翼地将那封告密信收到袖管里,独留下那封写给府外同伙的密信,朗声将外面等着传信的小太监叫到了跟前儿。

    被点名召唤的小太监小幺闻声,动作轻巧地来到了青柳的跟前儿,等着青柳吩咐。

    此时,青柳脸上已经看不出丝毫不妥之处,如往日般温纯清丽的满面堆笑,连眼底隐约可见的血丝都消退干净了,她双指并拢地夹起那封密信,柔声吩咐道:“今个儿的时间有些不早了,但是这封信又很要紧,你想想法子,抓紧把信送到前门胡同去吧。”

    “您这差事太为难人了!”小幺接过青柳手里的书信,苦笑着道。

    青柳闻言,笑意更浓,眼底却闪过些许冷冽之色,压低声音的教训道:“你不是要告诉我,你没办法将这封信连夜送到前门胡同去吧,那咱们主子每月赏给你那些银钱,又是为了什么呢,我可告诉你,咱们主子这两日的心情不大好,你自个儿找死,别连累到我!”

    小幺是乌拉那拉氏特别安排给青柳的信使,为的就是方便青柳和外界联系,乌拉那拉氏为了帮助小幺打通各处关节,还赏下了好些银两,虽然打点各处使用的银两,多数都落在他自个儿的腰包里了,但是他还是使银子找到一条能深夜出府的门路,他之所以摆出这张苦瓜脸,无非是想多得几分赏钱罢了。

    不过他也不是看不懂脸色的糊涂鬼,他哪里看不出乌拉那拉氏这两日的心情不好,又怎么可能不知道乌拉那拉氏刚刚教训过青柳,只是贪财的个性,让他不愿意错过任何一个讨赏钱的机会,但是被青柳这么若有似无的威胁两句,他也就立刻认怂了。

    “姐姐,您看我就是随口一句,您千万别当真,小的这就给您跑腿去!”

    青柳闻言,懒得理会小心陪笑的小幺,阴沉着脸的催促道:“少在我这耍嘴皮子,我还不知道你的鬼心思,该干嘛干嘛去,该给你的赏钱,我也不会克扣下,只是我这会儿手边有些紧,等明个儿你再过来取就是了!”说完,她就一脸不耐烦地摆摆手,催着小幺赶紧去给前门胡同那边送信了。

    小幺得到自个儿想要的答案,也就笑嘻嘻地离开了青柳的房间。

    随着房门重新紧闭关拢,青柳起身走到窗边,她目送着小幺如猴子似的窜出院墙,消失在自个儿目光范围内,再次抬头望向了天边被阴云笼罩着的弯月,她做了她能做的所有事,现在唯有盼着前门胡同那边的渝婆子不要太心狠,让小青竹一到前门胡同就去伺候那些太监们。

    想到这里,她快步走出了房间,沿着后院门往浣洗房那边走去。

    青柳要趁着此时月黑风高,将那封揭发检举乌拉那拉氏的密信塞到小七格格的送洗衣物里,因为她需要给前门胡同那边的渝婆子留出时间来,她要等渝婆子将青竹带到前门胡同那边去,再让嫡福晋钮祜禄氏尔芙发现这封检举揭发的密信,唯有这样,才能保证青竹能趁机脱离乌拉那拉氏的控制。

    她想好了,她不能再让青竹被乌拉那拉氏控制着了。

    因为她能救下青竹一次,却未必能次次都救下青竹这丫头,再说她都不敢保证她这次能成功救下青竹呢!

    青柳就这样在月色的掩映下,顺风顺水地做好了一切。

    等她再回到自个儿房里,她整个人都好似被抽去了骨头般乏力地栽倒在了床上,但是她还不能就此休息,她还需要细细回顾下自个儿刚刚的所作所为,若是有什么疏漏的地方,她也好尽快弥补,免得被人发现任何蛛丝马迹,牵扯到自个儿的身上。

    在乌拉那拉氏跟前儿当差,又领着这样的差事,容不得她不小心谨慎。

    青柳就这样双腿蜷缩地靠坐在床边,身下是冰冷冷的地砖,身侧是已经没有半点热气的炭炉,但是她却毫无察觉,她的脑海里就如同过电影似的一幕幕重复着她先前的所作所为。

    一遍不算完,两遍不够安心,三遍也不足以稳妥……直到天边显出一丝鱼肚白,她才回过神来,倒不是她确认她的安排万无一失了,而是她不敢再回想下去了,因为她发现她已经隐约回想不起来某些细节之处,越是回想就越是心惊胆战,要是在这样下去,怕是不等乌拉那拉氏发现什么线索锁定到她是告密者,她自个儿就回露出马脚来。

    她捶捶隐隐作痛的腰腿,拖着疲惫的身躯,艰难地爬到了床上。

    距离她们这些奴婢去前面上房里伺候乌拉那拉氏梳洗起身的时辰还早,她需要好好恢复下精神,已保证自个儿不会在困顿之际露出马脚,再说她也不能让人发现她彻夜未眠,那样就太可疑了,所以哪怕是床上铺着的被褥一片阴凉,青柳还是咬牙脱去外袍,穿着一身贴身衣物钻到被窝里了。

    被窝里很凉,本有些困倦的青柳这么一折腾,反倒是精神了。

    不过她却不敢起身,她就这样浑身发抖地缩在被窝里,硬生生地靠着体温将被褥都睡到温热,又故意在枕头上蹭了又蹭,将整夜未曾拆开的发髻滚乱,这才在听到外面有人活动的动静后,打着哈欠,故作刚刚睡醒模样地钻出被窝,裹着外袍,睡眼惺忪地打开房门和院里走动的人打招呼。

    “姐姐,热水都已经放在廊下了,要不要我给您送进去啊!”一个颇为伶俐的小宫女在见到青柳之后,边往青柳跟前儿走着,边献殷勤道,别看青柳在乌拉那拉侧福晋跟前儿不受看重,但是到底是有品级的大宫女,她讨好几分,总归吃不了亏。

    青柳闻言,笑着回过头,还打着哈欠呢,稍显歉意的柔声说道:“今个儿外面还真是有些冷,我这才刚起来,还真是有些不敢往外走,要是你这会儿没什么事,那就麻烦你替我送趟水吧!”

    小宫女笑着点点头,动作迅速地往小厨房门口跑去,一会儿工夫就拎着一个装满热水的铜壶来到了青柳的房门口,她探头瞧着正坐在桌边吃点心的青柳,笑着招呼道:“姐姐,我给你送进去吧!”

    “快进来,正好我这有主子赏下来的点心,一块吃些垫垫肚子。”青柳招手道。

    小宫女闻言,笑得更加欢快了,她拎着沉甸甸的铜壶,迈步走进青柳的房间,动作麻利地将铜壶里的热水倒在洗手盆架上的铜盆里,又将洗手盆架旁边木桶里存着的冷水倒了些在盆里,调好了温度,这才小心翼翼地走到了桌边,一脸紧张地捏着衣角,既不说离开,也不敢主动坐下吃点心,眼巴巴地瞧着青柳。

    青柳哪里不知道她的心思,笑着拍拍身侧的绣墩,热络招呼道:“快坐下吃点心,别看这些点心有些凉了,但是味道真不错呢!”

    说着,她还起身往桌上的茶壶里兑了些热水,主动给小宫女和自个儿倒上茶水。

    小宫女见状,终于不再犹豫,稍一道谢,便笑眯眯地坐下身来,拿起一块看起来就很好吃的板栗糕往嘴边送去。

    青柳则是吃完手里拿着的那块绿豆糕就起身去洗漱了。

    她边往洗手盆架前走着,边回头和有些紧张的小宫女说道:“慢慢吃,别着急,你喜欢吃就多吃些,左右这些点心也不能放太久,就是我这会儿得抓紧洗漱梳妆了,不能陪你说话了,不然就要耽搁过去上房那边伺候了。”

    “那我就先走吧!”小宫女一脸不舍地瞧着桌上的点心,轻声说道。

    青柳笑着用湿帕子擦着脸,柔声答道:“没事,你吃你的,我收拾我的,吃完把空盘子给厨上送过去,再帮我把房门带上就行了。”说完,青柳就坐在妆台前梳妆去了。

    她的目的就是要留小宫女在自个儿的房里多待会儿,甚至是能单独待会儿最好。

    因为一个有秘密的人是不敢留外人在自个儿的房间里久待的,何况是留下外人一个人在自个儿的房间里,青柳就是要给乌拉那拉氏留下这样一个错觉,这样才能保证不被乌拉那拉氏怀疑到自个儿头上。

    小宫女闻言,脸上满是欢喜的答道:“姐姐放心,我一会儿一定收拾好再走。”

    “成,别忘记替我锁门,锁头在窗边放着呢!”青柳手上的动作不停,头也不回的说道。

    一会儿工夫,青柳就梳妆齐整地走出了房门。

    小宫女坐在桌边,目送着青柳离开的背影,笑眯眯地将桌上摆着的点心揽到身前,大口朵颐着,同时眼光流转地打量着四周,同为宫女,同为伺候人的婢仆,这些一等宫女们就能独居一室,她们这些小宫女却要睡通铺,真是够不公平的。

    想到这里,她抱着点心盘子,踢踢踏踏地跑到了青柳的床边,正好这会儿青柳也不在,房门也虚掩着,不怕别人瞧见自个儿在做些什么,那么她也趁此机会好好享受享受这些一等宫女们的待遇好了,高床软枕,又有炭炉取暖,想想就忍不住嫉妒。

    只是这会儿炭炉已经彻底熄灭了。

    小宫女左右环顾一圈,快步走到门口,趁着门外没人注意,将大开着的房门关好,将点心盘子和茶壶都挪到了床上,又用铜壶里的热水灌了个汤婆子放到床上,笑嘻嘻地享受起大宫女们的待遇了。

    青柳的被褥里,还残存着些许温度,她也不脱鞋,直接就钻进了青柳的被窝里。

第1933章

    第1933章

    如果她又穿越阴阳的本事,她真想亲自问问李畴,昨个儿夜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不过有点线索,总比没有任何线索的好。

    左右现在也是一头雾水,那就继续扯线头吧,没准什么时候就扯明白了。

    想到这里,尔芙又露出了些许笑容,她吩咐诗兰将这条银链子仔细收好,又交代诗兰去转告赵德柱,让赵德柱将这事给四爷去通通气,安排好这些,她就懒洋洋地躺到美人榻上了。

    昨晚上,李卫和玉清他们来牡丹台用晚膳,她一激动就小酌了几杯。

    尔芙这一杯就倒的酒量在这个时候就显出了特殊性,明明就是喝了两杯小孩子们喝的果酒而已,她竟然出现了醉酒后遗症,一觉起来,还没有过劲儿,到现在为止,她这脑袋瓜儿还疼得好似有人用锤子敲打似的。

    她双眸微闭地躺在美人榻上好一会儿,仍然觉得头晕眼花地犯恶心。

    她又静静地躺了会儿,等到诗兰去见过赵德柱回来,忙不迭的吩咐道:“还是给弄杯浓茶吧。”

    “主子,不如奴婢去请太医过来替您瞧瞧吧!”诗兰一边动作麻利地准备着浓茶,一边轻声建议道。

    尔芙脸色苍白地靠坐在美人榻上,笑着摆了摆手,道:“不用,没什么事,其实就是我昨个儿一时高兴多喝了几杯,等这股劲儿过去就没事了,实在不必惊师动众地请太医过来!”

    “可是奴婢瞧您的脸色真的挺难看的!”诗兰还是有些担忧的劝道。

    “这还不是刚才我坐在这里低头摆弄那根银链子,被阳光晒得我有些不舒服了,我趟一会儿就没事了。”尔芙笑笑,抿了口苦得舌头发硬的浓茶,柔声安抚道。

    其实她很清楚,她就是宿醉后遗症。

    至于为什么好像显得特别严重,尔芙觉得自个儿就是越来越娇气了。

    尔芙坚持将一碗苦苦的浓茶喝光,疲惫地打着哈欠,连移动到床上休息的精神都没有了,直接吩咐诗兰把床上的薄被取过来给自个儿搭在脚上,便蜷腿睡在了美人榻上。

    诗兰见状,犹豫再三,还是偷偷跑去将府里当值的太医请过来了。

    考虑到尔芙才刚刚睡下,太医来了,诗兰并没有叫醒尔芙,而是吩咐宫婢取来了遮挡用的绢丝屏风,然后才轻手轻脚地引领着太医替尔芙请麦看诊。

    今个儿在圆明园当值的太医是府里的老人儿胡太医。

    胡太医微眯着眸子,沉默了有一炷香左右,也没有给出一个判断,弄得诗兰更紧张了几分,不禁瞪着水汪汪的大眼睛,紧盯着太医问道:“胡太医,我们主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脾胃失和,心忧过度……”胡太医咬文嚼字地给出了判断。

    对于这样的答案,诗兰表示她真心听不懂啊,那能怎么办呢,继续追问呗。

    好在胡太医也清楚这点,很快就给出了一个通俗易懂的答案来。

    “其实四福晋就是最近没有休息好,加上天气炎热,胃口不大好,有些轻微中暑,又碰巧醉酒,所以这症状就一下子被激发出来了,你稍后让人跟我去抓几副解暑消食的汤药,再煮些清热败火的绿豆汤给四福晋服用就没事了。”

    说完,胡太医就背上药箱往外走去。

    诗兰赶忙叫来晴岚跟着胡太医去抓药开方,毕竟是入口的东西,还是要谨慎些。

    晴岚也明白轻重,丢下手里的活计,便跟着胡太医去了。

    诗兰自个儿也没有闲着,她跑到厨房取来砂锅和红泥小炉,愣是在廊下,迎着这大夏天炙热刺眼的阳光,开始煮起绿豆汤了。

    等到尔芙闻着空气里弥漫的甜香味道醒来的时候,外面都已经是蒙蒙黑了。

    “什么时辰了?”尔芙揉着还有些发沉的脑袋瓜儿,撑着酸软的腰肢坐起身来,轻声问道。

    诗兰忙将用热水保温的绿豆汤准备好,一路小碎步地跑到尔芙跟前儿,柔声答道:“主子,已经戌时正了,这是奴婢特地替您准备的绿豆粥,还特地放了莲子和银耳,加了好些砂糖呢,您快趁热喝一些吧!”

    说完,她就将旁边的角几挪到了尔芙的跟前儿,方便尔芙能在美人榻上用饭。

    整天都没有正经吃过东西的尔芙还真是有些饿了呢,她深吸了口气,满满都是甜香甜香的味道,虽然不至于勾引得她留下口水吧,但是却也让她的精神为之一振,胃口大开了。

    不过她也没有就这样邋里邋遢地就吃东西,还是先起床到净室里洗漱了一番。

    足足睡了一整天,她这精神头也算是有所恢复了。

    尔芙在净室里简单洗漱一番,主要就是刷刷牙,洗干净嘴里那种又苦又涩的不适感觉,这才回到了美人榻前,享受诗兰为她特别烹调的晚餐,喝着甜滋滋的绿豆莲子粥,吃着鲜脆爽口的炝拌小菜和鲜美咸香的菜包子,直吃得小肚子都鼓起来了,这才撂下了筷子。

    “主子,这是胡太医给您开的汤药,您是一会儿喝呢,还是现在喝呢?”

    尔芙闻言,微微一怔,终于注意到了桌上那碗还泛着热气的苦药汤。

    其实她不是讳疾忌医的人,她就是害怕这苦涩难咽的药汤,所以才会排斥请太医这种事,此时此刻,她无比想念现代那些胶囊药剂。

    不过病了就要吃药,她现在也发现自个儿的状态有些不对劲了,倒也没有拒绝。

    尔芙眉头微蹙地点点头,道:“端过来吧,再替我准备几颗甜嘴的蜜饯吧。”

    “奴婢其实早就将蜜饯准备好啦。”诗兰笑着从食盒里端出一小盘蜜饯,柔声道。

    尔芙就这样端着蜜饯盘,深吸了一口气,做好了充足准备地端起药碗,一口气喝了个精光,然后又以一种难以想象的速度将蜜饯塞到嘴里,囫囵吞枣似的嚼着,含糊道:“这药还不大苦,治什么病的啊!”

    “胡太医说您有点轻微中暑,胃口也不太好,所以给开了副祛暑消食的方子。”

    尔芙听完点点头,揉着微鼓的小肚子,示意诗兰上前扶自个儿起来,她打算起来散散步、消消食儿,这整天都被宿醉折磨得头晕眼花、无精打采,好不容易缓过劲来了,她可不得起来折腾折腾,不然也对不起她刚刚喝的苦药汤啊。

    而就在尔芙悠闲地散步消食时,荿格格却是坐立难安着呢。

    因为她清点过她交给李畴的那盒首饰后,已经发现缺少了一条不起眼的银链子,而且她也从她拉拢腐蚀的小太监嘴里得知了嫡福晋尔芙知道了李畴已死的事儿,现在耕织轩外面的守卫又多了好些,便是她想要偷摸过去寻找都没有机会了。

    唯一能让荿格格有些心安的地方,那就是她和李畴的关系是个秘密。

    当初她是不愿意在没有个确定之前传开了,让戏班里的人说三道四地说闲话,一直到她和李畴一块找到洪班主头上的时候,洪班主都很意外他们竟然成为了情侣的事实,而且再然后她就被乌拉那拉氏出银子赎身塞到四爷府的戏班里了,和洪家班彻底断了所有联系,所以只要她不出现在洪班主跟前儿,想来任何人都不会疑心到她的头上。

    “烦死人了,早知道是这样,我就该更谨慎些的。”荿格格有些烦闷地低喃道。

    “格格,您说什么?”荿格格身边伺候的宫女没有听清她的话,忙问道。

    荿格格微微摇头,随口敷衍道:“没事,我就是突然觉得有些心烦,想要去外面吹吹风,又觉得太晚出去不合适,所以嘀咕了两句而已。”

    说完,她就踱步走到了窗边,一副贪婪外面景色地望着窗外,实则她是怕被身边伺候的宫女发现她的表情不对劲,毕竟是跟在她身边多年的老人儿了,大家都已经很熟悉了,想要隐瞒真实的情绪,也就越来越困难了。

    窗外是月光笼罩下的柳树林,再往前就是一条清澈见底的小溪。

    荿格格遥遥地望着溪边,目光微凝地攥紧了拳头。

    因为溪边的青石上,竟然站着那个和她有着特殊关系的小太监,她不知道这个小太监这会儿出现在这里的原因,也不想去猜测,左不过是想要要挟自个儿获得更多的好处吧,难不成还会是一种巧合么……

    她咬着牙,故作淡定地回到床上躺下,一脸平静地打发了身边伺候的宫婢。

    荿格格打算来个一不做、二不休。

    本来她就觉得留下这个小太监是个祸害,生怕这小太监越来越过分,最终会连累到自个儿,但是她又担心在同一地点,同时出现两个暴毙而亡的人,这样的巧合会引起其他人的注意,再加上她也确实能用到这小太监帮忙,所以才留了小太监一条性命,但是现在她后悔了。

    荿格格打发了身边伺候的宫婢,所图就是要斩草除根地除掉这个小太监。

    可惜的是她有一点猜错了。

    她以为她看到的是那个和她有特殊关系的小太监,其实并不是。

    那块青石上站着的小太监,就是个和荿格格以为的那个小太监身形有些相似的人,要说这小太监也是倒霉,他这人没什么嗜好,唯一的缺点就是嘴馋。

    他平日在厨上帮忙,总能混些好吃好喝地打打牙祭。

    不过今个儿呢,他和一块当差的小伙伴偷懒摸鱼,得罪了膳房里掌灶的大厨,被罚饿肚子,这让有着吃货本质的小太监怎么能忍呢,所以他趁着管事不注意,便偷偷摸摸地溜到小溪边来摸鱼了。

    他打算捞上几条肥鱼回去烤着吃,既能果腹,又能解馋,绝对的一举双得。

    只是他没想到他这贪吃的小毛病,却害了他的性命。

    就在这小太监专心致志地盯着溪流找肥鱼的时候,一个黑漆漆的身影,蹑手蹑脚地出现在了他的身后。

    只听得噗通一声,约半人深的小溪流里,溅起了一个大大的水花,刚刚还弯腰弓背站在青石上,探着脖子往溪水里瞄的小太监就掉进溪流了,而同时那个黑影也一跃而起地跳进了溪流里,死死地压在了小太监的身上。

    这黑影不是别的什么人,正是刚刚打发宫婢要休息安寝的荿格格。

    荿格格的打算很简单,那就是要让人以为这个小太监是夜里失足落水被淹死的,形成一种意外的假象。

    事实也确实如此,当次日天明有人在溪流里发现小太监尸身的时候,很快就确定是一起意外事件了。

    因为小太监偷溜出来捞鱼的时候,还特地和交好的小伙伴打过招呼,膳房那边很多人都知道他是自个儿离开膳房去溪边捞鱼的,加之他也没有和什么人结怨生愤,所以这件事很快就过去了。

    而唯一一个对这件事起疑的人就是和荿格格有特殊关系的小太监。

    他之所以会觉得不对劲的原因,便是因为他发现这失足落水的小太监落水的地点,竟然是靠近荿格格住所的溪流,其实本来他也没有将这件事和荿格格联系到一块,还是他身边的一个小兄弟的一句戏言,让他心里升起了些许戒备和猜测。

    当时,他那小兄弟是这样打趣他的:“哎呦,我刚瞧见你,还以为见鬼了呢!”

    不明就里的他,则是抬腿就踹。

    因为他这人是个挺迷信的人,尤其刚刚出了李畴暴毙的事儿,别人不知道李畴到底是怎么死的,就是他把荿格格放进耕织轩的,也是他亲眼瞧着荿格格进出李畴房间的,接下来李畴就暴毙了,便是他再单纯,总会怀疑上荿格格的,这会儿和他开玩笑的人说见鬼了,他怎么能不多想些呢。

    不过接下来他那个交好的小兄弟的解释,便彻底让他脸色有变了。

    虽然他小兄弟是玩笑话,但是听在他的耳朵里就有些吓人了,因为那个失足落水的小太监和他的背影在别人看来,竟然是一模一样的,而那个小太监落水的地方,又是在荿格格住所附近的小溪,由不得她不多想几分。

    不过总归是没有一定的事儿,他也不敢和别人说,所以就将怀疑压在了心底。

第1934章

    第1934章

    虽然舒舒觉罗氏和伊尔根觉罗氏都是通过隐蔽渠道,将尔芙在永和宫里受尽冷待的事儿传扬出去的,但是这也难免会有疏漏的地方,尤其是四爷为了夺位大业,愣是将雍正年间才彻底兴旺起来的粘杆处都弄出来了,耳目遍布京城,这点内宅女眷互斗的消息,怎么可能瞒得过四爷的耳朵。

    别看四爷明面上不曾对此事有所表示,但是背地里已经将证据丢到了胤禵的眼前。

    数份时间、地点、人物俱全的转播式描述,让胤禵的脸都红得发黑了,虽然他现在是发自内心地尊重四爷这位兄长,但是从小养成的攀比心,还是让他习惯性地想要在四爷面前表现,本来他这趟回来该是好好和四爷炫耀炫耀自个儿治军心得的,让这位最不擅长军政方面庶务的四哥好好赞赏自个儿一番,结果还没等他开始自个儿的表演,便被自个儿后院里的妾室合伙打了脸,胤禵真是气得哭死的心都有了。

    偏偏尔芙隐忍不言的做法,让他在四爷跟前儿连句理直气壮的话都说不出来。

    胤禵拿着这叠厚厚的信纸离开了刑部,这股火儿就毫无意外地落在了自个儿府里的几个妾室头上了,尤其是这桩闹剧的始作俑者舒舒觉罗氏和伊尔根觉罗氏,那更是直接受到了最严厉的惩罚,禁足抄经、闭门思过。

    不同于往常,这年节前后,本就是各府福晋、侧福晋出门大刷存在感的好时机,现在她二人不但不能如常出去交际应酬了,任由各宗亲府邸的交好福晋、侧福晋大加揣测,还要没日没夜地为完颜氏和完颜氏腹中的胎儿抄写经文祈福,这又气又恼的,没等到年夜宴上,她二人就一块病倒了,反观尔芙和完颜氏,她们蓄意挑拨关系的妯娌关系,却并没有受到任何影响,反而是频频走动,一副找到知己好友的做派。

    今个儿,尔芙派人送到十四爷府上一尊法师开过光的白玉千手观音坐像。

    明个儿,十四福晋完颜氏将自个儿从福建带回来的外洋脂粉送到尔芙的手里。

    后个儿,这一对妯娌又碰到一块,一块研究着小孩子的虎头猫儿要如何绣得精美。

    大后个儿,一匣子才从江南送过来的堆纱珠花就摆在了完颜氏的妆台上。

    尔芙虽然不善言辞,却是个爽利豁达的性格,而出自礼部侍郎府里的完颜氏,亦是一个敢想敢做的大气女子,二人频频走动,越是相处就越是觉得投契,要不是碍着二人已经是妯娌的身份,二人还真想学学桃园结义的刘关张,结义成为金兰姐妹,这也让宫里宫外那些盼望着看好戏的娘娘和妯娌们,都是大感失望和无趣,反倒是德妃娘娘得知传言以后,反省起了自个儿的做法,接连送下赏赐,愣是将月前才从康熙帝私库搬出来的一对人高的红珊瑚假山,分别送到了尔芙和完颜氏这对妯娌手里。

    德妃娘娘的示好之举,也让四爷平息了心底的这股邪火,有样学样地大加赏赐,足足搬空了一间库房,将一大堆好不容易搜罗到私库里的珍珠翡翠等各种名贵东西都送给了尔芙和完颜氏、德妃娘娘做私房,连带着康熙帝和胤禵也是大手笔地开了私库,各种各样寓意吉祥的名贵东西就如同不要钱了似的往尔芙、完颜氏、德妃娘娘的手里塞。

    除此之外,康熙帝还在御门听政的时候,大大赞扬了四爷和十四爷的兄弟情深,有了康熙帝的这番赞扬,那些随便哪件丢出去都够老百姓活上一辈子的名贵玩意,反倒成为了无关紧要的陪衬品。

    转眼,便到了腊月二十八。

    京城里,数条热闹的街道上都挂起了喜庆气息十足的红灯笼,街上如织的行人,亦是满脸的欢喜笑容,尔芙漫不经心地翻看着账册,清点好手边一摞十余张银票,笑着从中间取出了一张足有五千两面额的银票,柔声说道:“眼瞧着就要过年了,这点银子就给那些忙活了一年的伙计们做赏钱吧,另外再将库里那些个积压下的银饰都作为红包,送给她们吧!”

    “你这个东家是真大方……”白娇闻言,笑着将那张面额五千两的银票收好,轻声打趣道,“春喜,你就别忙着倒茶了,快去把咱们库房存档的账册取来,我可得好好算算,咱们这位东家今个儿还能带走几两碎银子去!”说完,她就像模像样地从茶桌下面将一尺多长的大算盘搬了出来,手指如穿花般噼里啪啦地扒拉着算盘珠子,满脸揶揄地瞧着对面坐着的尔芙。

    尔芙却是不吃这套,笑嘻嘻地答道:“左右我是东家,当初投的本钱都已经赚回来了,现在拿到手里的银子都是纯赚,这亏了赚了的,我还是真是不在意,反正都有你这个大掌柜的兜底呢,反倒是你这个大掌柜的,我记得是分红利的吧,要是亏了,你可就一文钱的红利都拿不到了!”

    说完,她就学着白娇的样子,催着伺候茶水的春喜去取账本了。

    春喜也是个憨直的性格,她左右瞧瞧,还真就将厚厚的一摞账本都从柜子里找了出来,弄得白娇倒是不知该如何收场了,不过她也是很快就反应了过来,一副拉壮丁做派地将一部分账本推到尔芙跟前儿,笑着道:“正好你在,那就和我一块点点库存吧,我都忘记和你说了,我年前特地让工匠赶制了一批寓意吉祥的素银镶宝头面,虽然都是些绿松石、珊瑚、彩贝等不甚名贵的东西吧,但是到底不是一般百姓能置办起的东西,这库里还真是剩下不少呢,这次你这大手笔的赏赐,还真是要破财了!”

    “哦,都是些什么样的头面啊?”尔芙满眼好奇地追问道。

    “春喜,去楼下取两套精致些的送过来,也让咱们这位就知道往兜里揣银子、事事都不管的东家好好瞧瞧。”白娇闻言,笑着丢给尔芙一记白眼,她就知道尔芙这妮子是有收藏癖的,甭管是什么首饰,只要是够漂亮的,这妮子不管自个儿需不需要,那都不会错过,弄得她不得不让工匠设计款式的时候都多做出来一套样品,不然那些限量出售的首饰怎么可能轮到尔芙来要呢……

    少时片刻,春喜就捧着两套素银镶宝的头面,送到了尔芙跟前儿。

    尔芙放下手里刚翻开几页的账本,抬手取过其中一个锦盒,随意打开,瞧着表面涂着清漆的锦盒,便已经露出了嫌弃的表情,到底是见惯了好东西的主儿,这种一看就是木匠成批成批打造出来的盒子,便是盒盖上的雕文都还算精致,却也不会当做好东西,她嫌弃地撇撇嘴儿,随口嘟哝着:“这是松木打的盒子吧,真是不精致。”

    “买株还珠,这就是个装东西的匣子而已。”白娇满脸无语地扶额答道。

    尔芙也知道这就是个盒子而已,但是这也是首饰的包装盒啊……

    何为包装?

    --答案不言而喻,自然是促进销售,同样一件东西,一个有着精致的包装,一个随便摆在旁边,在同等价格下,所有人都会选择有着精致包装的那一份,即便是这些精致的包装,最后变成累赘碍事的垃圾,却也会有人甘之如饴。

    君不见,后世那些奢侈品大牌,哪个没有一个精致讲究的包装……

    不过尔芙也没想现在就和白娇推广包装的重要性,还是打算先瞧瞧盒子里的东西。

    尺余宽、巴掌长的盒子,分为上下两层,内里都有黑色的软缎做衬托,虽然未必比后世更为细腻的黑色天鹅绒衬托吧,倒是也不逊色分毫,尤其是在阳光的映衬下,星星点点的光亮,更为不算太光鲜映目的素银首饰,增添了几分光耀闪烁之美感。

    打开盒盖,首先映入尔芙眼帘的就是更为华丽、精致些的顶簪和坠珠步摇。

    步摇打磨得圆润光滑的簪杆儿上,镶嵌着掌心大小的半月形簪面,上乘累丝工艺打造出不规律的几朵桃花,桃花或是盛开、或是含苞待放,左右皆有勾勒出纹路的树叶和枝干做衬托,其间还点缀着一只栩栩如生的蝴蝶,蝴蝶翅膀的细微处,还用了金丝勾勒,再配上大大小小的彩贝,精致、灵动,活灵活现,且很合适过年时候的气氛,便是尔芙这个看惯了好东西的主儿都有一种要立刻掏钱买下的冲动。

    顶簪和步摇的工艺相同,图案亦是一套的,唯一的区别就是大体形状上的。

    再看下层摆着的两对四支对簪,两朵大小不同的桃花并蒂而开,花心里点缀着几颗如小米粒大小的红玛瑙珠儿,边角处是鎏金工艺,更为闪亮些,配上同款花样的素银托镶红玛瑙石的耳坠,不论是单独簪戴,还是成套簪戴,都是极好的选择。

    放下这套,尔芙又拿过旁边还未打开的盒子,这个盒子里是一套喜鹊登梅的头面,比起之前那套春桃贺岁的头面,还要讲究几分,尔芙还真有些不懂,这么好的设计,这般精巧的工艺,怎么可能会积压在库房里。

    不懂就要问,在场也没有外人,所以她就直接直白地说出了心里的疑惑。

    白娇闻言,笑着摇摇头,轻声解释道:“你和我一样,都是犯了想当然的毛病。

    你是堂堂亲王福晋,生来尊贵,过着金堆玉砌的富贵日子,从未为茶米油盐这些百姓人家最常见的小问题烦恼过,我虽然是生在民间,却从小就生活在商户人家,不论是我自个儿的娘家,还是嫁过去的夫家,都是当地响当当的巨富豪绅,虽然在地位上不如你尊贵,连庄户人家都不如,但是却也是不愁银钱,所以就不懂寻常百姓过日子那套勤俭持家的想法了。

    这些素银镶宝的头面,其实就有一个缺点,那就是高不就、低不成。

    如你这般身份尊贵的女眷,要是带着这些首饰,出入正式场合,便显得太过随意,但是平日里,又会嫌这些首饰累赘,所以当你选择发饰的时候,一定会舍弃这种。

    商户女眷又是最在意脸面,吃穿用度都恨不能样样比照着宫里的娘娘们来,发饰越是名贵越好,越是讲究、越是精致越好,也就不会选择这种银质发饰了。

    而普通百姓,如你手里这套春桃贺岁的头面,一套下来就要五十两银子,谁家能拿出这么多银子来置办这么一套首饰呢,与其置办这么一套头面,还不如买上两支金簪,要是遇到个急着用钱的事儿,也更容易变卖。

    因此,这些耗费好些时日才设计出来的银饰就成为了库房里的摆设。”说完,白娇就一脸无奈地摊摊手,将尔芙打开的两个盒子重新管好,交回到了春喜的手里,免得放在这里看着心烦。

    尔芙耐心地听白娇说完,便也明白这里面的道理,深以为然地点点头,道:“你说得有些道理,这些头面是很精致,分量却不太重,便是我要赏赐下面人,也不会选择这种华而不实的头面,还不如随便买上些实惠的发簪呢,看来这些头面就真要积压在库房里落灰了!”

    白娇闻言,捂嘴一笑,满脸兴奋地指了指旁边眉眼清秀的春喜,柔声说道:“这些头面想要继续留在库房里积灰,也是不可能了,你刚刚不是已经大手笔地将这些头面都送给咱们店里的伙计了,说起来,我还真是要谢谢你给我指出了一条新路,之前我还真是没有想到,如果让咱们店里的伙计戴上这些发饰做活招牌,想来咱们店里会迎来不少新客人。”

    说完,她就已经招呼着春喜跪坐在自个儿跟前儿,拿着那套春桃贺岁头面里的一对压发银簪往春桃的头上簪去。

    春喜有一头如黑缎般顺滑油亮的长发,配上点缀着红玛瑙的簪子,更显秀美之态。

    白娇满意地瞧着自个儿的手艺,一脸傲娇地冲着尔芙问道:“你看,我这手梳头的工夫还不错吧,要是咱们店里的伙计都戴上这般精致的发饰,咱们还需要担心那些客人不主动往咱们店里走么!”

    说完,她就已经自说自话地拉着春喜往外走去。

第1935章

    第1935章

    正因为如此,四爷在抬出宗人府这块金字招牌的那一刻,丁医士的心态就崩了。

    待丁医士竹筒倒豆子似的将那个躲藏在南城里的小院交代出来以后,四爷对着张保等人一点头,张保就心领神会地带人过去拿人了。

    为了确保不会走漏消息,连掌管京畿治安的顺天府那边,那都是等张保带人将小院团团围住之后,这才安排人过去通知的,毕竟就算他们是出自雍亲王府的护卫,也是没有私自抓人的权利的。

    有了顺天府出面,一切就变得顺理成章了。

    当然,这也是避免其他人借此事在御前攻讦四爷,不然谁敢说护卫就没有抓人拿人的权利,那些仗着家丁院工抢男霸女的纨绔子弟,那些仗着有些背景就欺行霸市的商贾,又算什么呢!

    只能说,就看有没有人想管而已。

    那些能够横行乡里的地主恶霸,或是那些喜欢欺男霸女的纨绔子弟,无非就是买通了三五个衙役捕快,或是给当地巡守一方的父母官送足了好处,加之天高皇帝远,庶民百姓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想法,让这些人敢于胡作非为,把他们送到皇城根儿来,个顶个都会乖顺守礼起来的。

    这也是为何古来就说京城是首善之区……

    其根本原因就是这里是天子脚下,芝麻绿豆大的小事都可能闹到御前去,一旦闹到御前,那就没有小事了,小事也变成大事了,谁也不愿意为了芝麻绿豆大点的好处就大开方便之门,最后落得个罢官贬职,甚至是发配流放的下场……

    这么一说,那话题就有些扯远了。

    如四爷派张保出来拿人,张保要派人去请顺天府出面,也是怕有人将这事捅到御前去,私自纵兵拿人,这事儿不算大事,但是就怕到时候有人借此造谣四爷生出僭越之心来就不好了。

    左右小院已经被护卫围得水泄不通了,等等顺天府那边儿又如何呢!

    只是张保还是失误了,他忘记了隐蔽所在多有隐蔽的逃生之路这种事儿,如眼前这小院就是如此,虽然他是派人将这院子的前前后后都围住了,左右邻里,他也都安排面容和善的护卫过去打招呼了,保证要找的人不能够从旁边院子跑走,但是这个小院里,早就已经挖好了逃生用的地下暗道。

    暗道直通距离百米远外的一个小院里,就在张保领着人守在外面等顺天府的官兵过来的时候,院里除了那些不明真相的两三个仆妇被留下造出动静来,故意吸引外面张保等人的注意外,包括送水力巴所说的那些半大孩童在内的所有人,早已经顺着地道逃之夭夭了。

    等到顺天府的官兵到位,张保领人撞开了院门,那些人都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当然,也不能说就一点线索都没有留下。

    雁过留声,船过留痕,何况院里住着二三十口人呢,又都是些半大孩子,一帮一伙地走在街上,那还是听引人注意的,但是相比起如瓮中捉鳖似的堵住院子拿人来讲,这种如大海捞针似的找人方法,便需要费更多时间了。

    而时间久了,线索也就断了。

    张保瞧着眼前如同被扫荡过的空院子,还有那两三个如同鹌鹑似的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的粗使仆妇,一张脸黑如锅底,尤其是那张微微上扬的微笑唇,此时早已经抿成了一条细缝。

    他愤愤地瞪着牛眼,环视一眼左右,刚要开口,便听见身后响起了脚步声。

    张保回头看去,来人正是穿着一袭石青色官袍的顺天府府尹,虽然他亦是有品有级的大太监,但是也不敢托大地给顺天府府尹脸色看,忙挤出有些难看的笑容,迎上前去寒暄。

    他三言两语将人让到外面,又送上两个分量不一的荷包,这才重新回到小院里。

    顺天府府尹,这就是一个坐在火山口的位子,绝不是个美差,但是却是个油水颇丰的肥差,毕竟这天子脚下的皇亲国戚、官宦商贾那么多,谁家没有点上不得台面的糟心事要求到这统领京畿治安的顺天府府尹头上,谁又好意思空手登门呢,便是身居高位的权臣、宗室皇亲,自个儿放不下身段,也得安排管事跑腿的送上一份好处来。

    比如此时,张保送上一轻一重两个荷包,就是如此。

    一份轻的荷包,上好的杭绸绣制,里面就放着两颗滴溜溜转的两颗珍珠,这是专门送给顺天府府尹的好处,虽然这事儿是没办成,但是到底辛苦人家跑一趟,总归要给些辛苦费,加之这也算是正儿八经的差事,所以分量不是特别贵重。

    一份重的荷包,寻常的素绸缝制,里面是一颗颗奇形怪状的银角子,自然是给那些随顺天府府尹出差的衙役捕快们的茶钱,别看这些衙役捕快地位不高,到底是衙署里当差办事的公门中人,虽然并不需要张保出银子打赏讨好,但是凡事做得周到些,总归是没有错处的。

    送走了顺天府的一众官兵,张保站在如烈风扫过的小院里,真可谓是欲哭无泪,本以为是再容易不过的差事了,却没想到被自个儿给办砸了。

    此时此刻,他无数遍在心底反问自个儿,怎么就没想到有地下通道这种东西呢!

    只是再后悔,已是枉然。

    张保嘴角微耷,一副心情不佳的模样,领着人顺着地道追过去,找到了地道出口的另一处小院。

    这个小院里,亦是一片狼藉。

    他瞧着房门还大敞四开的上房,眨眨眼睛,心中微动,迈步往里走去。

    比起之前那处二进小院,这里连一进都算不上,有坐北朝南的大北屋和东西厢房,却没有倒座,有铺着青砖的天井庭院,却没有檐下回廊,但是房间里的摆设,却要讲究许多,西梢间里,还摆着琴桌、茶桌等小家具。

    “仔细找找,连一张纸片都不要放过。”张保左右查看一番,朗声吩咐道。

    粘杆处是个不养废人的地方,能够在粘杆处里当值的宫婢仆从,细心是最基本的,张保吩咐不能漏掉一张纸片,那么这些跟着张保混饭吃的人就不会漏掉一丝一毫,甚至连院子角落里的耗子洞都特地掏了个干净。

    不过,收效甚微。

    那个小院里住着的人,显然是早有准备的,那保密工作比起战争时代的特工,还要更严谨几分,除了在堂屋里的一盆灰烬中找到了几片烧得看不清楚全貌的碎片,也就是在后罩房那边找到了一些零星线索。

    对此,张保心里憋着一股子邪火。

    他知道他回府这顿排头是逃不掉了,四爷将这么重要的差事交给他,那是信得着他的办事能力了,但是他却让人跑了,还跑了个无影无踪。

    张保本就是心胸狭窄、爱记仇的个性,尤其是这次被幕后之人坑得这么惨……

    怕是就算四爷不再追究此事,他也不会忘记这事儿了。

    而与此同时,尔芙那边儿也已经得到了消息。

    她听说竟然有人在南城那片安排了两处这样隐蔽的院落,最先怀疑的人就是乌拉那拉氏,无关其他,完全是下意识的反应,属于没有任何线索的纯怀疑,但是随着各路线索汇总到她的手里,她就越发觉得这事儿和乌拉那拉氏逃不脱关系。

    第一个线索就是那个被丁医士跟上的管事婆子李大婶。

    这个李大婶,她本来就是在先福晋乌拉那拉氏院里伺候的婢女之一,因为她眉梢位置上的疤痕,虽然未曾在乌拉那拉氏房里伺候过,却是廊下伺候的二等丫鬟之一,显然是颇受乌拉那拉氏看重的仆从。

    她的婚事,也是乌拉那拉氏所赐。

    这样一个人,掺和到这样的事情里,如何能够让尔芙不怀疑上乌拉那拉氏呢。

    这还仅仅是第一个线索,第二个的线索就是那两处宅院的购买者。

    这年头的契约书,分为红契和白契两种,一种是只有中保人作见证的民间契约,称为白契,一种则是在衙署过明路、留副本的官契,称为红契。

    相比红契,白契虽然是省去在衙门更换契书的手续费,但是却不够保险,所以一般人置办产业的时候,绝不会心疼这笔小财,为了保险,必然会尽快去衙门更换契书,将手中白契换成有衙署大印的红契,但是这两处宅院的买主却反其道行之,和卖家完成交割,便打发走了中保人和牙行经纪。

    因为未曾正式在衙署更换契书,张保通过衙署那边的登记,很快就找到了这两处房产的原主人和替原主人与买家牵线搭桥的牙行经纪。

    虽然未能将小院里住着的人抓住,但是他还是从这两处房产的原主人手里,得到了那份已经旧损的白契,契纸上,清清楚楚地记录着买卖双方的姓名来历,再顺着买主的名字找过去,毫不意外地找到了已逝的乌拉那拉氏头上。

    这倒不是乌拉那拉氏疏忽了,而是她觉得自个儿都已经改头换面成为了四爷府里的新侧福晋乌拉那拉氏瑞溪,那就算是别人找到她原本的陪嫁奴仆头上,也牵扯不到她身上,再说这两处房产也并不曾被记录进她的私产里,又是在她被病逝之后才置办下的,到时候她完全可以借此反咬一口,攀诬是其他人借机陷害她这个和先福晋同宗所出的新侧福晋。

    不得不说,乌拉那拉氏的算盘,打得真不错。

    不过她却没想到她的种种做法和一些微不可查的小习惯,早已经泄露了她就是先福晋乌拉那拉氏的秘密,而且这秘密不单单被四爷知道了,还被尔芙发现了。

    如此一来,那这幕后主使者是谁,也就不再是秘密了。

    之所以四爷和尔芙确认了乌拉那拉氏的所作所为,却仍然未曾过来找她的麻烦,实在是因为这些证据串不起来,毕竟重生这种事,实在是有些太荒唐了。

    不过就在尔芙和四爷觉得要打碎牙齿和血吞地认下这个亏的时候,乌拉那拉氏却不甘寂寞地出手了。

    她发现张保等人还在继续追查曾经出入过那个小院的人,虽然知道这事儿攀扯不到自个儿的头上,却又不愿意好好的安排成为废棋,又碰巧见到四爷和尔芙卿卿我我的模样,心里怒火中烧,便动了将这个黑锅丢到尔芙的头上的打算。

    乌拉那拉氏是这么想的,亦是这么做的,所以很快张保等人就顺着乌拉那拉氏特意安排的线索,找到了一个在正院当差的仆妇头上。

    要说这仆妇也是个苦命人,因为不能生育的原因被丈夫休弃,娘家又不肯收留,身无长物,眼瞧着就要活不下去了,不得已之下,这才自卖自身地成为了四爷府里伺候的一个粗使仆妇。

    乌拉那拉氏翻过来调过去地好一番安排,让这事和正院的人扯上关系,登时就跑过去给乌雅格格报信了,她也不想从暗处跳出来的,但是她真的怕四爷会偏袒尔芙,藏下这条线索,那她之前费尽心思的安排,岂不是白费劲了。

    不过乌雅格格也不是个傻瓜,总不能乌拉那拉氏一说就信,再说尔芙的种种举动,作为当事人,乌雅格格比任何人都要更有发言权,她怎么想都觉得这事和正院那位没关系,再想想乌拉那拉氏上蹿下跳的举动,一向不聪明的乌雅格格,难得聪明了一次。

    本来她还真没有怀疑过乌拉那拉氏是这件事的幕后主使,原因有二。

    一来乌拉那拉氏本就是府里的侧福晋,又和先福晋同宗所出,在府里的地位稳固,且膝下悬空,怎么看都和她没有半点利益冲突,就算她有孕,就算她晋封侧福晋,也威胁不到乌拉那拉氏的地位,那乌拉那拉氏又何必多此一举地为难她呢……

    第二个原因就更简单了。

    那就是她进府之初,最先示好的就是乌拉那拉氏,两人已经隐隐形成了同盟关系,那乌拉那拉氏又何必来挡她的路呢。

    正因为如此,乌雅格格一直怀疑的都是府里那些身份不如自个儿的格格们,尤其是膝下已经有一女作伴的董鄂格格。

    在乌雅格格心里看来,董鄂氏是出自名门之后的八旗贵女,又曾经替四爷诞育小格格,四爷也算疼她,隐隐已经成为府里的第四位侧福晋的最佳人选了,突然冒出自个儿这个竞争对手,肯定会有所动作,让自个儿胎死腹中,对董鄂氏绝对是最有利的事了,而她之所以迟迟没有动作,完全是精力不济。

    她早就想好了,不论这胎儿能否安然降世,她都不会放过董鄂氏这个伪善的女人。

    不过就在她打定主意的时候,乌拉那拉氏突然蹦跶出来了,让她心里的怀疑有些动摇了。

第1936章

    第1936章

    只是她这娇弱之态,看在四爷眼里是楚楚可怜,看在在座众女眼里,便不同了。

    饶是尔芙早就已经预料到乌拉那拉氏媚儿会有如此一出飙演技的场景,这心里也是酸涩和郁闷齐聚,恨不能一巴掌拍死眼前这个冲着四爷猛飞媚眼的情敌。

    “爷瞧着乌拉那拉氏格格的身子似是有些不大好,你一会儿让人去请个太医给她瞧瞧吧!”而就在尔芙强忍嫉妒的时候,四爷坐在旁边默默补刀扎心道,他也不是真的就那么糊涂,他难道看不出乌拉那拉氏媚儿在惺惺作态,他就是不愿意看到尔芙如此淡然面对乌拉那拉氏媚儿争宠的样子,所以他使出了一个有些蠢的招数。

    尔芙闻言,一直虚搭在太师椅扶手上的玉手微微收紧了几分。

    不过很快她就冷静下来了,笑呵呵地点点头,柔声道:“今个儿这日子有些不适合请太医进府来看诊,但是这乌拉那拉氏媚儿瞧着又是这么一副病恹恹的模样,不请太医来瞧瞧,也着实是让人放心不下,而且小五格格那里呢,也实在离不的人照顾着,依我看,不如一会儿就让乌拉那拉格格先回去歇息吧,然后让太医直接去长春仙馆那边替她看诊,也省得和新姑爷、茉雅琦他们撞上,犯忌讳了。”

    说到这里,她在旁人看不到的角度上,眼神凌厉地瞪了一眼四爷。

    就在尔芙偷偷怒瞪四爷的时候,她嘴里却是柔柔的继续问道:“您觉得呢?”

    四爷见状,心里有一丝甜蜜蜜涌现,有些小心虚地端起了手边的茶碗,一边用碗盖轻轻拨动着浮在茶碗里的茶叶,掩饰自个儿内心里的小激动,一边故作淡然的回应道:“福晋考虑周到,那就如此安排吧!”

    尔芙有些不开心地扁扁嘴儿,却也没有想要在这个场合为难乌拉那拉氏媚儿。

    今天,她是真·雍容华贵端庄淑惠的嫡福晋。

    她扭头看向下首稍显忐忑的乌拉那拉氏媚儿,和蔼可亲地柔声问道:“乌拉那拉氏格格,你觉得如此安排可好?”

    “婢妾听王爷和福晋安排就是。”乌拉那拉氏媚儿忙恭声应道。

    尔芙满意地点点头,笑着对诗晴吩咐道:“你去给赵德柱传句话吧,另外再让那些大力婆子准备下,用软轿将乌拉那拉氏格格送回去,这眼瞧着太阳就要升起来了,我瞧着乌拉那拉氏格格身体虚弱,别让她太辛苦了。”

    说完,她便催着诗晴快些去准备了。

    尔芙在心里默默补充道:姐姐是一分一刻都不愿意再和乌拉那拉氏媚儿这个绿茶婊同做一个屋檐下了。

    这边儿,尔芙和四爷三言两语地安排好了乌拉那拉媚儿的事儿。

    距离大园门不远处的小路边上,和茉雅琦一块回门的四爷府新姑爷阿兴阿,也很悲剧地迎来了属于他的考验。

    四爷府护卫营的统领伊尔泰就被安排到了一个很丢脸的角色。

    他领着三五个亲信护卫,正围着一个穿着素朴寒酸的漂亮小村姑,满嘴荤话地扮演着一位行为浪荡不堪、调戏良家姑娘的花花公子。

    这关,主要是考较阿兴阿的道德品质和处事能力。

    而阿兴阿看到这一幕,做出的反应,也算是不负众望吧。

    他并没有莽莽撞撞地冲上来扮演护花使者、救世主,很是派人将茉雅琦所乘坐马车上的灯晃点亮起来了,虽然光天化日之下,这小小的灯笼光芒不显,但是还是很清楚地映出了灯笼上独属于茉雅琦的郡主封号怀恪二字,同时他也将跟在自个儿身边伺候多年的常随打发过去了。

    这样对方不是傻子的话,总会收敛几分,也就自然而然地救了小村姑。

    第一关,轻松过关。

    而第二关,也就随之而来了,小村姑上前报恩致谢。

    这关主要是考验下阿兴阿的定力。

    为此,四爷特地从府里挑选了一个模样最最漂亮的小宫女扮演小村姑。

    一身粗布麻衣,仍然难以其清雅秀丽的好模样,刻意改过腰身的对襟衫子,更是衬托出了小村姑盈盈可握的纤细腰肢,配上发间簪戴着的几朵小野花,这样一位清丽脱俗、楚楚动人的小村姑要以身相许地报恩,也是蛮刺激的。

    对此,阿兴阿也很淡然。

    他本就是个憨厚温雅的性格,并不贪恋女色,如今又是刚刚娶亲,还是陪着娇妻回门省亲,便是他也为小村姑的脱俗美貌有过那么一瞬间的失神,但是却从未动过要将她收入府中的打算,神色坦然地拒绝了小村姑的挑逗。

    第二关,顺利渡过。

    虽然处理得不算完美吧,但是总归是在及格线上的。

    而这不过是四爷送给阿兴阿的开胃小菜罢了。

    在圆明园里,还有更艰难、更诱惑、更刺激的各种考验呢。

    阿兴阿就这样一步一个坎地护送着茉雅琦顺利来到了圆明园,同时也又惊又热又急地吓出了一身汗,连褚红色锦袍里的白色中衣都被汗水湿透了。

    而此时此刻,第三关也开启了。

    新姑爷进门是客,但是从四爷皇子的身份来看,他又是正白旗旗下的属臣,总不好这么风尘仆仆地去见四爷吧,必然是要在之前就好好整理下仪容,所以虽然他身边有常随小厮伺候着,但是圆明园这边儿也不能失礼,总要为他准备一两个伺候熟悉的宫女,而这第三关的内容就在这些伺候阿兴阿洗漱更衣的小宫女里了。

    无他,无非是一场有些恶俗的勾引色诱戏码。

    阿兴阿有些尴尬地看着上前替自个儿整理袍服的宫女,面色囧红,稍有犹豫,但是还是果断地拒绝了小宫女的贴身服侍,将自个儿的常随小厮叫到了跟前儿,让有心勾引阿兴阿的小宫女不能做出任何出格的举动。

    这也算是顺利过关了吧。

    不过这都是开胃菜,因为这种安排太粗糙了,只要新姑爷不是傻瓜,也不会动四爷府里的人,那不是自个儿找死么……

    而接下来的考验就有些难了。

    比如小宫女失手刮坏了阿兴阿随身佩戴的香囊上的精致绣活。

    这事儿说大不大,说小不小。

    这样的安排,主要是想要考验下阿兴阿的心性,而且不管他怎么做,总是会显得不甚完美,因为他如果为此和小宫女计较,那便是他心胸狭窄、全无容人之量,而如果他不和小宫女计较呢,这弄花他所佩戴的香囊绣活的人,正是之前主动献媚的小宫女,难免会给人一种他在怜香惜玉、故意施恩的感觉。

    此时,躲在暖阁旁边暗室里偷听的张保都有些兴奋了。

    只见他抓着毛笔的手都激动得有些发抖了,按照四爷的安排,他是要将阿兴阿从头至尾的表现都清楚记录下来给四爷过目的,但是他现在已经有些同情起这位新姑爷的处境了,而且他也由阿兴阿联想到了未来可能会出现在隔壁暖阁里的小七格格的丈夫,依照自家主子爷对小七格格的看重程度,到时候的考验会更加严苛吧……

    脑洞大开的张保暗暗为未来的小七格格姑爷祈祷道:“愿新姑爷不会被休夫。”

    而此时此刻,他也不敢太分神,他还要分辨出阿兴阿的语气呢,这都是要交给自家主子爷过目的,一定要很仔细。

    隔壁暖阁里的阿兴阿,也到了进退两难的处境。

    阿兴阿性格宽厚,不适合在官场历练,但是却并不是傻瓜、蠢蛋。

    这从刚刚开始就太过诡异的神偶遇,让他和四爷的脑回路碰撞到了一起,他有些怀疑这些偶遇是有人精心安排的考验了,这样的猜测,也让他更加不敢轻易处置眼前已经跪地请罪的小宫女了。

    而这些都被张保如实记录下来了。

    从他犹豫不决到他迟迟不语,张保更是有些夸张地开始用沙漏计时了。

    约莫有一分钟左右吧,阿兴阿最终选择遵从本心,开口命小宫女不必再在跟前儿伺候了,并没有为了被损坏的香囊动怒。

    这一关,张保在心里替他默默点了一根蜡烛。

    作为全程配合四爷安排这些考验关卡的人,他太了解四爷安排的这些套路了。

    四爷心思缜密、心机深沉,要是他不想让阿兴阿发现这些偶遇是考验,阿兴阿就是想破头都想不到这是考验,而四爷故意安排出这样粗鄙的小考验,让阿兴阿发觉到这些都是考验,其实就是侧面地表现自个儿对茉雅琦的看重,免得阿兴阿以后亏待茉雅琦,同时也是为了隐藏埋在更深处的一些考验关卡。

    而通过此时阿兴阿的反应来看,张保表示这位新姑爷怕是要完蛋。

    “二爷,您说咱们今个儿碰到这些事是不是有些怪啊。”就在张保如此想的时候,跟在阿兴阿身边伺候十余年的常随春福,也和阿兴阿一般察觉到了不对劲的地方,他有些担心地提醒道。

    阿兴阿闻言,苦笑着道:“怕是这都是雍亲王安排下的考验吧。”

    “那咱们怎么办啊?”春福有些慌神的问道。

    他今个儿陪阿兴阿出府前,阿兴阿的额娘、富泰的嫡福晋、马佳福晋还特地将他叫到跟前儿叮嘱了好些事儿,就是担心会遇到什么麻烦,现在麻烦上门了,但是春福却是不知道该如何处理,因为马佳福晋没有交代过,以他的见识,他也实在是想不出什么好办法来。

    阿兴阿见春福脸色大变的模样,笑着拍拍他的肩膀,低声说道:“无妨,顺其自然就是,二爷我以真心待茉雅琦,想来雍亲王也不会太为难我,再说就算是我有什么不对的地方,改过就是了,你实在不必如此惊慌。”

    说完,他又拍拍春福的肩膀,然后自顾自地整理好腰间的玉佩香囊等挂件,昂首阔步地走出了暖阁,命候在门口的小太监领自个儿往四爷的书房走去。

    在他看来,他这一关关地都走过来了,也该到去见正主的时候了。

    事实亦是如此。

    四爷早已经由牡丹台来到湖边的临水书斋,等候新姑爷阿兴阿的到来了。

    “阿兴阿求见王爷。”阿兴阿衣冠楚楚地来到书斋外,站在廊下,朗声道。

    书斋里。

    四爷闻言,有些不解地侧头看向窗外,又疑惑不解地看向苏培盛,低声问道:“你没有在门外留人替他通传么?”

    苏培盛表示,他忘记了。

    之前,四爷曾经吩咐过,让他将临水书斋里外那些无关紧要的宫婢仆从打发了,免得四爷安排的这些考验,还未开始执行就被人走漏风声了,所以他就将屋里屋外的宫婢仆从都打发了,甚至连门外通传的小太监都赶走了。

    四爷一看苏培盛的表情就明白了。

    不过这会儿显然不是和苏培盛计较这些细节的好时候,他怒其不争地瞪了眼苏培盛之后,朗声道:“进来吧。”

    说完,他起身离开了书案,转到了堂屋里落座。

    而就在四爷刚刚坐定的刹那,阿兴阿也推门走进了。

    “阿兴阿见过王爷,王爷吉祥。”他跨过门槛,站定脚步,拱手问安道。

    四爷见状,很是爽朗地大笑着说道:“快免了这些虚礼,坐下说话吧。”

    说完,他就让苏培盛上茶、上点心地招待起新姑爷了。

    阿兴阿稍显拘谨地坐下身来,这才敢抬头看看自个儿的岳丈老泰山。

    四爷也在上上下下地打量着阿兴阿,比起阿兴阿满眼崇拜地看向四爷,四爷看他的眼神里,写满了嫌弃二字,这倒不是四爷眼光高,也不是阿兴阿太差,而是翁婿二人天然形成的不对盘,毕竟于四爷而言,阿兴阿就是拱了自家小白菜茉雅琦的那头猪。

    两人就这样沉默着对视许久,最终还是四爷打破了书斋里的宁静。

    四爷端着茶碗,脸上还挂着几分勉强的笑容,看似随意,实则别有深意地问起了阿兴阿对将来的一些打算。

    比如以后是否要入仕为官,比如以后是否打算开府别居,甚至还问起了阿兴阿以后要纳几房小妾……

    四爷直问得阿兴阿满头豆大的汗珠,这才满意地点点头道:“好男儿志在四方,但是本王是茉雅琦的阿玛,自是不愿意看你们小两口分隔两地,所以你想要去军营历练的事儿,本王并不赞成,若是你当真喜欢行伍,那本王做主举荐你做一个御前侍卫如何?”

第1937章

    第1937章

    只是她却没有想到,茉雅琦之所以乖乖安静下来,归根究底的原因不是因为茉雅琦对她李氏的感情,而是因为李氏的到来,于茉雅琦来说,如同瞌睡时,主动送上门的枕头,让茉雅琦这个还在禁足期的格格不必去冒险承担违背福晋吩咐可能要满嘴的苛责,也让茉雅琦能更加顺利地出现在康熙老爷子跟前罢了。

    一盏茶的工夫,葵儿手脚利落地替茉雅琦整理好了妆容。

    李氏也很快给茉雅琦挑选出了一套更加贴合茉雅琦气质的玫红色金线绣镂空芍药花纹的华丽旗装,重新换过衣裳的两母女站在一块就如同一对姐妹花一样,这让李氏更加自信她其实并不比尔芙差在哪里,无非是她没能如尔芙那般幸运地把握好机会,在四爷心中留下更加美好的印象罢了。

    就这样,两个心里头藏着不同算计的母女,以最快地速度从小路来到了府门口,又掐着点在銮驾绕过路口的瞬间出现在府门外,不留给尔芙任何还手的机会,和尔芙等一众女眷跪在了一块。

    这一切都是李氏精心算计好的。

    或者该说,她唯一漏算的就是茉雅琦的打算。

    太过顺利的安排,让她没有太多心思去考虑茉雅琦这般主动配合她的原因,她也没有想过府中众女会对茉雅琦这样一个不存在继承权争夺可能性的格格下手,而偏偏一切就在这一点点疏漏中被一点点放大,最终落得个不可收拾的下场。

    也许在李氏落入最卑微境地下的时候,陆格格会好心解释她这番安排的原因,同样是最早跟随在四爷身边伺候的女人,李氏熟悉四爷的心性,陆格格亦是如此,她知道她没有任何一点依仗能让她在府里获得更多的话语权,又落得个终生难以有孕的下场,她想要更进一步,唯一的可能性就是将现在占着侧福晋位分的大李氏踩下去,她怎么可能甘心地看着李氏继续风光下去,何况二人昔日就不是一对和睦的姐妹,而是在阿哥所明争暗斗的竞争对手,眼瞧着李氏子女双全,又坐拥高位,哪怕是陆格格这样一个拥有神奇经历的女人,也难免会按耐不住心中的嫉妒。

    茉雅琦就如同是一把李氏亲手递到陆格格手里头的尖刀。

    陆格格并没有太费心思,只用了少许银钱拉拢了李氏院里一个不被看重的洒扫宫女,再让自个儿身边的大宫女过去,在茉雅琦经过的时候,说上几句似是而非的话,搅乱这趟才刚刚平息的浑水而已。

    她这样简单安排,赢了,自然可以将李氏弄得灰头土脸,就算是不幸输了,茉雅琦并没有按照她预想那样去做,她也并不需要为此付出任何代价,因为没有一点证据能证明那日在茉雅琦经过的路边,私下里嚼舌头的宫女是她安排过去的,这种收益和成本不成正比的好买卖,她又怎么可能错过。

    跪在最后面的陆格格,默默期盼着这场好戏的发生。

    可怜尔芙看着李氏将禁足在静思居里的茉雅琦带出来,恨得牙根痒痒,却不得不恭顺地跪接圣驾回銮,腾不出手来将这个可能引发暴乱的祸根茉雅琦带走,眼睁睁看着明黄色的銮驾在眼前经过,眼睁睁地看着跪在李氏身边的茉雅琦如同一道利箭似的冲到銮驾跟前跪下,眼睁睁地看着四爷的脸色从白变黑,无力地承受着各种各样从各个角落、各个方向投来的异样眼光。

    她这个新福晋在所有宗亲权贵、清流权臣跟前丢了大脸。

    不过她却不能让自个儿躲在四爷的身后舔舐伤口,独留四爷去面对康熙老爷子可能降下的怒火,强撑着最后一丝理智和力气,跪行来到茉雅琦的身侧,对着堪堪停在四爷府前的明黄色銮驾,连连叩首请罪道:“臣妾失职,未能尽职教养府中子女,恳切皇上恕罪宽宥,也请皇上饶恕了茉雅琦,她年少无知,又自小被养在深闺,居然不知受了何人挑唆,如此莽撞地冒犯圣驾,还自作聪明地编出如此荒唐的说词。”

    “儿臣亦有过错,儿臣未能约束府中众人,闹出如此笑话,还请皇上降罪。”四爷不忍心看尔芙独自一人处在如此窘境,忙翻身下马地陪跪在尔芙身边,恳切说道。

    “你们夫妻二人既然知道错了,还不将这丫头拉开。”亲政四十余年,坐上帝位五十余载的康熙老爷子端坐在宽敞舒适的銮驾之中,缓缓放下手里头攥着的书卷,命跪在跟前伺候的魏珠撩开了四周遮挡寒风的轿帘,眼神平和地注视着并肩跪在车辇前的四爷和尔芙,不露痕迹地扫过四爷府影壁墙前的众人,又环顾了一眼跟随在圣驾周遭随驾的众臣,捋着颌下已经花白的胡须,摆出了和蔼的长辈姿态,语气中带着几分对子孙后辈不争气的无奈和包容,很是淡定地摆了摆手,随口吩咐道。

    有了康熙老爷子这声吩咐,不知该如何自处的苏培盛等人再也顾不得身份上的差异,麻利地从地上爬起来,几大步就冲到了茉雅琦身边,捂着嘴儿就把还要争辩的茉雅琦拖回了四爷府中,尔芙和四爷也忙跪行退到了路旁,让銮驾尽快顺利通过,免得这出闹剧愈演愈烈,最终闹出不可估量的后果。

    重新撂下轿帘的銮驾中,康熙老爷子对魏珠使了个眼色。

    魏珠心领神会地点了点头,动作隐蔽地撩起轿帘的一角,对着跟在车辇旁边随行伺候的小太监使了个眼色,让他趁人不注意的时候给四爷传话,让四爷先行留在府中,处理自个儿家里头的那摊子乱事。

    这一切皆因那句传诵多年的‘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的古训。

    小太监的传话,让本来还想追着銮驾进宫的四爷停住了脚步,他脸色不渝地看着仍然跪在影壁墙前不敢起身的众女和仆从,丢下一句“都去花厅说话”就转身进了四爷府,不再去考虑身后那些饱含深意的眼神,也不去管遭了无妄之灾的尔芙,不论他当下对尔芙是多心疼,终归要给外头那些人做出个强硬态度来。

    作为一个作风干练、行事严苛的冷面亲王,四爷在家的时候是很平和的,虽说他也如同所有这个时代的男子一般将家眷子女,看做是他的附属品,有着大男子主义的作风,做不来温情蜜意的事,但是也并不愿意将在外的那套冷硬毒辣的手段带回来,因为不管他是否中意府中众女,或者是否真心疼爱子女,四爷府就是他的家,在刚强的人,也总归需要一个温馨的港湾稍作停留休整。

    只是他没有想到有些女人的胆子比男人还要大,他的这种和柔态度,让那些自认对他了解的女人做出这种不顾他脸面的事情来,大步往花厅走着的四爷暗道,也许他是不该心软,只有他狠狠收拾了哪个人,这些女人再想要胡闹的时候,才会心中有所畏惧。

    而这个杀鸡儆猴的对象,最合适的莫过于陪伴他最久的李氏。

    这倒不是四爷存心偏袒尔芙,也许在所有人看来是尔芙治家不严才会闹出这样的笑话,最该惩罚的就是尔芙这个嫡福晋,但是不同于其他妾室身份,想要让尔芙在府里头做到说一不二,让下面人不敢再期满糊弄尔芙这个新福晋,四爷都必须表现出对尔芙这位新福晋的足够重视,也许他当着所有人的面责罚尔芙,在短时间内,能够肃清府中的不正风气,但是尔芙脸面有损,以后这些女人和那些跟红踩白的奴才就会更加不敬重尔芙,也会更加放肆地在背地里搞些小动作,所以从长远看,处置新福晋尔芙是很短视的行为,何况四爷也不忍心折腾性格绵软的尔芙,好不容易等到尔芙自个儿立起来,要是因为这事就被他给打击得没了信心,那四爷还不得后悔死他此时的所作所为。

    如此一对比,被杀鸡儆猴的这只鸡就只能是李氏了。

    四爷能在短时间就考虑这么多,其他人就未必想不到,就算是这些女人不一定会如同四爷这般考虑周详,但是李氏作为茉雅琦的生身母亲是有着推卸不掉的责任的,所以就在从府门口往后院花厅走的这短短一段路上,李氏就不知道收到了多少明里暗里带着几丝幸灾乐祸的可怜目光了。

    只是她再怨再恨,却也怨恨不到尔芙头上,也牵连不到尔芙。

    今个儿的事情,府里头的所有人都是有目共睹的,尔芙早早就觉得茉雅琦如同一颗定时炸弹似的随时会被引爆,很可能会在御前闹出不合时宜的事情,特地将茉雅琦约束在静思居中,之前她们还会觉得尔芙有些小题大做的意思,觉得是尔芙怕茉雅琦这个正值青春少艾的格格分了小七的光彩,故意借题发挥,不给茉雅琦露脸的机会,但是现在却都无比佩服尔芙的眼光,更加在心底嘲笑李氏的偷鸡不成蚀把米行为。

    在她们看来,李氏会这般丢脸都是她自作自受。

    如果不是李氏将茉雅琦从静思居带出来,如果不是李氏故意卡着时间不给尔芙安排的机会,如果不是李氏故意将茉雅琦带在身边跪在前排,这一切都可能有些许转机。

    哪怕是一点点的可能,都会让李氏逃脱现在的尴尬境地。

    花厅里,尔芙并没有如同往常那般随意地坐在四爷的身边,让上首高出地面几个台阶的宝座让给了四爷,规规矩矩地如同被审判的罪人一般跪在下首,这让原本还想要糊弄过去的李氏,也不得不学着尔芙的样子,同样跪在了冰冷的地面上,而早前就被苏培盛和傅鼐合力托回到四爷府内的茉雅琦,更是直接由几个大力婆子架着压在了花厅里跪下。

    高坐在上首宝座,四爷心疼地看着尔芙,没有开口让她起身。

    他知道尔芙是故意这样做的,为的就是让府里头越发轻狂的众女明白四爷府是不同于其他名门望族的地方,不论你的出身有多么高贵,你的娘家在朝堂之上的位置,但是只要是一顶花轿被抬进了爱新觉罗姓的大门,对上出身皇室的四爷,你仍然是个奴才,要杀要剐,一切都不过是四爷一句话的事,哪怕是明媒正娶的嫡福晋,亦是如此。

    如果不是先后出了茉雅琦和弘晖大闹御前的事情,便是有人拿着钢刀架在尔芙脖子上,命令她这样做,她也不会如此心甘情愿,从小就是接受人人平等观念长大的一个现代人,尔芙比所有人都要不在意四爷皇子龙孙的身份,也是有着她这样一个另类在,才会让府里头的女人都渐渐忘记四爷最名正言顺的身份是圣上嫡亲血脉,是高高在上的爱新觉罗子孙,才会让这些本该乖顺守礼的人都有了反抗的心思。

    刚刚短短的一段路上,不单单是四爷在反思,尔芙也在反思,她虽然不聪明,却不妨碍她看透这件事的根本。

    茉雅琦为何敢做出在这个时代有些大逆不道的事情?

    答案无非是茉雅琦看到四爷这些年对小七的无边宠爱,心知就算她闹出更大的乱子,也不会被怎么样,顶多就是被罚跪抄经,这些无关痛痒的惩罚,当然遏制不住她想要改变命运的心。

    弘晖为何敢为了被皇上决定病故的乌拉那拉氏大闹宫宴?

    答案无非是知道四爷对子女的呵护,不会看着他被赐死不管。

    而这一切都是因为尔芙从小言传身教的告诉弘轩和小七,四爷不管在外面的身份如何,他都是你们的父亲,父爱如山,这句话对于四爷来说,绝对不单单是说说的,亲情一直是他最渴望获得的,而小七和弘轩对他的亲近,让他不再是被高高抬起的亲王,变身成为一个最普通的父亲。

    也许他这个父亲有时候会很严厉,有时候还会动家法,但是小七和弘轩这双从小被四爷捧在手心长大的孩子,却并不畏惧他,有了这样的榜样力量在前,就算是当茉雅琦和弘晖私下里面对四爷的时候,仍然做不出亲昵的举动,心理是有所转变的。

    呼……正是因为尔芙想明白了这一点,才会做出恭顺的态度。

第1938章

    第1938章

    当月嬷嬷丢下陈福和张保送上的礼物锦盒转身就跑,一直跑出了陈福和张保居住的小院,被丢在房间里的二人还没有缓过神来,饶是二人见多识广,这会儿也有种摸不到头脑的糊涂感觉,这怎么送礼物还能送出不高兴来呢,而且照二人平日对月嬷嬷的观察来看,月嬷嬷应该会喜欢这套素朴典雅的银簪玉佩,那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呢!

    这个疑问,一直到齐嬷嬷的到来,这才算是彻底解开了……

    齐嬷嬷瞧着陈福和张保一副乖宝宝的求教样子,笑着摇摇头道:“你们都知道月嬷嬷是被娘家赶出来的可怜人,那你们也该知道这人一旦习惯了冷冰冰的面具,不管是对谁都摆着拒人千里之外的面孔以后,猛然有人做出感动自个儿的事儿,难免会有些惊慌无措,与其说月嬷嬷是不高兴了,还不如说她是不知道该如何表达这种有些陌生的情感。

    行了,你们也别多想了,作为月嬷嬷的老姐姐,我替月嬷嬷谢谢你们。

    至于这些礼物,那就由我暂时替她保管了。”说完,齐嬷嬷就拿着摆在角几上的一对锦盒走了。

    走到院门口,陈福和张保又忙追了上来。

    这甭管是什么好事,那都是不患寡而患不均,月嬷嬷没有娘家回,有礼物收,同样是已经没有娘家可回的齐嬷嬷,怎么可能被陈福和张保落下呢,刚刚之所以没有把礼物拿出来,不过是因为被月嬷嬷的事儿给惊着了,这要是真让齐嬷嬷就这么空着手了,便是不会事后给他们穿小鞋,也总归是会让齐嬷嬷心里不痛快的。

    所以,二人当然要赶忙追上去,将这早就准备好的礼物送上了。

    陈福和张保替齐嬷嬷准备的小礼物和送给月嬷嬷那套礼物大致相同,区别就在于花纹上的一点点差异。

    “算你们哥俩儿聪明,不然看老婆子不在你们的吃食里下巴豆。”齐嬷嬷接过陈福和张保递过来的锦盒,神色并无明显变化,但是却好心情地开起了玩笑。

    当然,收到礼物,这话就是玩笑。

    不然的话……谁知道会不会付诸行动呢!

    陈福和张保连连赔笑,一起送着齐嬷嬷出了院子,这才回到了房间里。

    “谁能想到咱们俩个管着粘杆处的大太监,竟然会有如此紧张兮兮的时候!”陈福擦拭着脑门上不存在的汗珠子,笑着自嘲道。

    “是啊,不过咱们这可不是怕她们,实在是想着两位老姐妹不容易。”张保应道。

    “这倒是是实话,但是别让旁人听见,这两位老姐妹都是没有了三亲六故的人,往后咱们在一块作伴的时候还多着呢!”陈福捋着颌下的假胡须,笑眯眯的叮嘱道。

    陈福和张保,与月嬷嬷和齐嬷嬷一般无二,都是无家可归的可怜人,不过他们并没有想着凭借着自个儿在府里的地位就找个年轻漂亮的宫女结对食,看过太多人性阴暗面的他们,太了解一个太监期盼着正常的家庭生活是多么天真,与其费心扒拉地去讨好某个模样性情不错的宫女,祈祷着对方能同样付出真心,还不如现实些,找上三五个关系不错的老伙计,这样待到他们伺候不了主子的时候,总归有个作伴的人,而月嬷嬷和齐嬷嬷这般没有三亲六故的老姑婆子就成为了他们最好的选择。

    虽然他们想要和月嬷嬷、齐嬷嬷这样的嬷嬷拉上关系是存着这样那样的目的,但是他们也是真将这些老嬷嬷当做自家姐妹般关心着的,不然就月嬷嬷和齐嬷嬷这般见多识广的老嬷嬷怎么可能和他们走得这般亲近呢!

    “行了,别坐在这儿闲聊天了。

    这虽然说今个儿主子爷未必回前院来了,但是咱们也得抓紧把秀儿惹出来的麻烦处理一下了……”陈福又沉默片刻,脸上的神色陡然一变,沉声提醒道。

    “对对对,差点把正事都忘了!”张保闻言,先是一怔,随即忙附和道。

    “秀儿被送到地牢前,这身上身下都是咱们亲自搜的,应该不会有夹带的可能了,那能够将这东西顺顺利利送到她手里的人,除了地牢里那些小太监们,也就剩下厨房那边了,一会儿我过去地牢那边看看,你亲自去趟厨房那边。”陈福端起茶碗抿了口,沉声安排道。

    “这厨房那边儿,不大可能吧,虽然说咱们粘杆处这边用的所有吃食,都是从厨房那边取过来的,但是这厨房那边怎么能肯定这哪样东西送到谁的手里呢,这会不会有些太异想天开了呢!”对于陈福的安排,张保并无异议,可是他有些不相信是厨房那边儿出了问题。

    陈福闻言,微微摇摇头,笑着反问道:“你说咱们这地牢里有几个犯人呢?”

    “因为佟佳侧福晋这事儿出的突然,也出的诡异,而且碍着当日跟着佟佳侧福晋去信郡王府送年礼的宫婢身份比较特殊,所以并没有抓到地牢里审问,反倒是这些日子从各处抓了不少散播留言的奴才,但是也多是教训两句就放了,现在还留在地牢里的人就只有秀儿一个人了。”张保掰着手指头算计一番,眼底闪过一丝精光,惊喜答道。

    “对啊,这地牢里还关着的犯人就剩下秀儿这一个了。”陈福点着头说道。

    “我明白老哥的意思了,我这就领着人过去调查。”有了这样一条明晃晃摆在眼前的线索,张保只觉得身体里涌出无穷的力量,蹭得一下从位子上站起来,边说就边往外走去。

    厨房那边儿,慧如这心里就好像装着一只小兔子似的砰砰跳着。

    随着张保这尊四爷跟前儿的大佛出现,更是慌得差点拿菜刀剁了自个儿的手,好在她自恃自个儿足够小心,并没有留下什么把柄,而且这些年都安安分分地待在厨房里当差,从不曾掺和后院里的勾心斗角,也就不怕被怀疑到自个儿头上了。

    只是她到底小看了陈福和张保等人的手段,早在张保过来之前,便已经将在前院厨房当差的所有人都查清了底细,慧如虽然看似安分守己,这些年也没出过纰漏,但是就她是先福晋跟前儿的老人儿这点,便足够张保将嫌疑锁定在她的身上了,要不是厨房这边当差的其他人,还有些是从后院各处调过来的,这会儿估计都要抓她到地牢严审了,哪管是不是有证据牵扯到她头上。

    慧如就这样心存侥幸地应对着小太监们的询问,回答得是滴水不漏。

    张保听得有些心烦,眨巴眨巴眼睛,想出了一个损招,他抬手招呼过一个小太监,低声吩咐几句,便迈步来到了慧如的跟前儿,他要站在慧如的对面,好好观察下慧如看到秀儿尸体时候的反应,因为他总觉得秀儿不像是那种甘心赴死的忠仆。

    少时片刻,秀儿七窍流血的尸体就被抬来厨房了。

    慧如正好就站在廊下,不等其他人发现秀儿的尸首惊叫起来,她就已经瞧见了秀儿的尸身,先是她还未当回事,只是装作惊慌害怕的模样,随着其他人一块惊叫,但是待她看清楚秀儿满目狰狞、七窍流血的面孔时,整个人都懵了,也顾不上再装样子了,推开身边问话的小太监,直接脚步蹒跚地冲到了秀儿的尸身旁边儿。

    “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秀儿,秀儿……”她抱着秀儿已经冰冷僵硬的尸身,一边慌乱地替秀儿擦拭着脸上的血污,一边含泪吼道。

    “看来咱家的猜测没错。”张保瞧着慧如如此反常的表现,喃喃自语道。

    说完,他就命人将还抱着秀儿尸身不撒手的慧如和秀儿的尸体,一块带回了地牢。

    眨眼间,秀儿的尸体和慧如被带走了,但是张保却没有跟着一块离开,因为慧如的反常表现,让张保有些怀疑真正除掉秀儿的人,并不是慧如,而能够在慧如动过手脚以后,再次掉包送进去的东西,估计也唯有厨房这些当差伺候的人和地牢里伺候的人了,地牢那边有陈福盯着,他很放心。

    只是随着慧如被带走,张保就再没有在厨房这边有什么发现了。

    反倒是那些在厨房当差的婢仆竟好似突然都开了上帝视角般,愣是将慧如自以为天衣无缝的小动作都揭发了个一干二净,这让张保有些哭笑不得,敢情这些人都看见了慧如做的那些事儿,只不过是秉承着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原则,一直没有吱声而已,这会儿一瞧见慧如被抓出来,便立刻跑出来表忠心。

    对于这些人没脸没皮的做法,张保苦笑着摇摇头,留下三五个小太监去搜查慧如在旁边小院里的住所,便只能领着其他人离开了,因为左右也查不出什么线索了,想来就算是厨房那边真有人参与此事,也必然都已经做好安排了。

    此时此刻,张保无比庆幸有慧如这个活口在自个儿手里。

    只是他到底小看了幕后人安排的周到和细致,虽然他已经很谨慎了,命小太监将慧如直接送到了自个儿和陈福居住的小院,而没有送到地牢那边儿,但是秀儿被抓的事儿都已经过去这么多天了,便是幕后人一天安排一件事,也能彻底扫清所有首尾,将所有证据都消灭得一干二净了。

    待到张保回到自个儿院里的时候,月嬷嬷已经在审着了。

    “你还不肯说么?”张保上前两步,抬手挑起慧如低垂着的脑袋瓜儿,冷声问道。

    “我该说什么,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只是突然瞧见曾经一块当差的小妹妹秀儿落得如此凄惨的下场,一时失态,还不等我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便已经被您派人抓到这里了!”慧如早已经熬过了最开始的惊慌失措,也熬过了酷刑带来的痛苦,冷静得就好似庙里摆着的泥菩萨似的,淡定答道。

    张保并不意外慧如的反应,他笑着摇摇头道:“你还不知道你走了以后,厨房那边都出了什么事儿吧,你以为你自己那些小动作做得隐蔽,但是你这些日子的反常,还是让那些和你一块当差有些年头的人看出了些端倪,这能够在前院当差的人都明白看破不说破的道理,一直都盯着你呢,你这前脚儿被我抓起来,后脚儿就有人出来指证你了。

    先是厨房里的烧火丫鬟,后是管着面案的厨娘屈娘子……

    我想你该明白我说得这话是何意了吧,你还不打算交代么?

    你和秀儿不同,你可是包衣旗出来的宫女,而秀儿是先福晋从乌拉那拉氏带过来的丫鬟,虽然是入了包衣旗的旗籍,但是甭管她做出什么事来,也牵扯不到她的家人,那你想想你呢,你刚入学堂不久的大儿子,还有你才蹒跚学步的小女儿,或者是你已经在乡下养老的老子娘……

    如果你真能舍得你的家人和你一块死,那我也不介意做一次恶人。”

    是啊,慧如猛然大悟,她和秀儿是不一样的,秀儿能够不顾生死地做出糊涂事,起码她的家人性命无忧,而自个儿是包衣旗小选进内务府伺候的宫女,自个儿的娘家和夫家都在包衣旗下,要是这事闹大了,不但自个儿保不住这条命,自己的孩子也要完了,即便是四爷仁慈不牵扯旁人,那没有了娘的孩子,也就是随风飘曳的野草罢了。

    想到这里,她再也维持不住那副豁出去的面孔了。

    只是就在这个刹那,就在她想要交代出幕后主使者的刹那,她突然看见张保身后跟着的一个小太监从袖管里,偷偷抽出了一条看起来很眼熟的淡粉色帕子。

    那是……那是她早起从家里出来的时候,特地掖在自家小女儿衣襟上的帕子。

    慧如明白这个小太监这会儿拿出这条帕子的目的,无非是在威胁自个儿,但是自个儿现在是赶狗进穷巷,进退都不行了,这边张保以自个儿的家人做威胁,那边自个儿的幕后主使者,亦是在拿自个儿的女儿威胁自个儿,她不过是个身份不高的厨娘,又如何能有选择的权利呢!

    左右为难的慧如狠狠闭了闭眼睛,支吾道:“我……我……我……”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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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妾介绍:
穿越成了瓜尔佳氏的小姐,苏灵儿表示咱很知足,顺利当上米虫,这是一种多么幸运的事情。 至于那个冷的让人心寒的王爷,咱还是躲远的吧,您这么优秀,咱高攀不起! 咱这种来自未来世界的呆萌二货,可得抱好几位大人物的粗腿,至于那个什么李氏,你能不能离咱远一些! 当呆萌小吃货遇到冷面雍亲王 是宠溺一生,还是蹉跎一世;清妾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清妾,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清妾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