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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69章

    第1969章

    在她跟在弘晖身边有些日子以后,一个很是偶然的机会,她感觉到了血脉的呼唤。

    那是瑞溪被家中庶妹暗害,推入莲池,命悬一线时,用最后一口气、最后一丝气力所留下的诅咒,她要报仇,她希望她的存在能给家中额娘带来尊荣,她希望那个从小和她争尽阿玛宠爱庶妹宝珠身败名裂……

    而她用最后一丝气力留下的诅咒,找来了对世间有所留恋的乌拉那拉氏。

    先福晋乌拉那拉氏的这抹幽魂顺利接受了瑞溪还未凉透的尸身,可是她等到的并非是原主阿玛和额娘疼惜的安抚和怀抱,而是一方浸满水的帕子堵住了她的口鼻,不得不小心隐忍地假做死亡,任由那些人将她装进棺椁,忍着周身僵硬的不适,忍着腹中阵阵嗡鸣,待到外面响起阵阵的哀哭声,她这才强撑着最后一丝气力推开了还未钉死的棺盖。

    “有人要害我,额娘救我!”她装作瑞溪的样子,对着为首哭得最惨的一位妇人,满脸虚弱地伸出了胳膊求救。

    被宫中留牌子入选的秀女在家里被迫害至此,竟要靠在棺椁中假死保命,若是被传扬出去,这就是连累整个家族都被灭族的重罪,所幸原主是家中小辈,因家中长辈仍在世,所以葬礼并不能大操大办,所以在场看见这一幕的人都是乌拉那拉家的族人和原主额娘高佳氏的族人。

    即便是如此,原主的额娘高佳氏亦是不肯就此善罢甘休,大有要拉着瑞溪去大理寺告状的意思,噶尔拉为了掩盖住这桩丑闻,为了不被高佳氏作闹不休,还是不得不亲手处置了后院宠妾于氏,并责罚了和原主争尽阿玛宠爱的庶妹宝珠,同时将名下的一处私产田庄过到了瑞溪的名下。

    至此,乌拉那拉氏在噶尔拉府上的安全就算是有了少许保证。

    不过为了完全原主的愿望,也为了能够更近距离地照顾到弘晖,她并没有小心翼翼地夹着尾巴做人,而是撺掇着高佳氏频频出入乌拉那拉氏族中其他福晋组织的簪花宴,最终终于将自个儿推荐到了乌拉那拉氏老族长福晋喜塔腊氏跟前,并且成为了喜塔腊氏跟前的大红人儿,获得了家族的帮助,再次来到了四爷府,和尔芙调换身份的成为了四爷府里的新侧福晋。

    正因为乌拉那拉氏瑞溪变了芯子,才有了她入府这桩事,才有了珍珠对她的怀疑。

    “瓜尔佳氏,我和你的账,咱们有机会算清楚。”顶着瑞溪的皮囊,却难以先福晋乌拉那拉氏的满腹怨恨,她早早就驱散了房中侍候的婢仆,独自坐在烛光照不见的阴暗处,那张清丽脱俗的小脸都扭曲成了一团,咬着牙,狠狠咒骂道。

    不怪她会如此动怒,她其实明白她并非是败在了瓜尔佳氏尔芙那个蠢女人的手里,她心里明白她会落到被病故的下场,完全是因为她踩到了四爷的底线,本来她是并没有想要故意和尔芙为难,也想过做个乖巧安分的妾室,躲在暗处保护好她可怜的嫡长子弘晖就好,甚至想过和尔芙联手,帮助尔芙坐稳嫡福晋的宝座,不过因为她实在瞧不上尔芙这种如菟丝花般依仗着男人恩宠过日子的女人,而且同为女子,她难免会嫉妒,何况事关四爷是她从豆蔻之年就爱慕上的男子,所以当她看到四爷脖颈处那枚粉嘟嘟的唇印时,整个人都抓狂了。

    只一个瞬间,只是一抹不经意流露出的嫉妒眼神,四爷就走了。

    深夜时分,本该是二人在床笫间欢/好的时候,但是就因为她不经意流露出来的一个嫉恨眼神,四爷就抽身而去,将红果果躺在床上等着四爷品尝的她丢下了,她这个脸丢大发了,如何能让她不去怨恨那个在四爷脖颈处留下吻痕的尔芙呢!

    时间在不知不觉间溜走,她裹着单薄的寝衣坐在床边儿,眼神直勾勾地盯着正院的方向,想象着正院里正满眼嘲笑瞧着她的尔芙,心底就是止不住的怒火喷涌,直到她不自觉地打了个寒颤,这才收敛起满眼的羞恼和嫉恨之色,恢复了往日的淡然和平和,朗声招呼着在外间等着伺候的绿意和青柳。

    绿意和青柳是喜塔腊氏为乌拉那拉氏瑞溪安排的两个陪嫁宫女,虽然不如她以前身边的琦香、琦珍等人得力,却胜在忠心,尤其是她和乌拉那拉氏一族没有利益纷争的时候,她也乐得留下二人在自个儿身边做些见不得光的事儿,比如此时。

    穿着一身青蓝色宫女服饰的绿意小心翼翼地凑到乌拉那拉氏瑞溪的身边,瞧着乌拉那拉氏瑞溪身上那身轻薄的寝衣,忙抬手取过床边儿衣架上搭着的云锦披风搭在瑞溪的肩头,同时轻声安慰道:“主子,您听奴婢一句劝,千万往开了想着些,兴许是主子爷前院有要紧事呢,兴许是后院里的什么人在主子爷跟前说了坏话,您不能这么糟蹋自个儿的身子。”

    “呵呵,这些事儿,我都明白,我就是坐在这儿有些乏了,不知不觉地就睡着了,反倒是让你们跟着担心了。”这会儿的乌拉那拉氏瑞溪已经彻底冷静下来,她可不会让底下人瞧笑话,自是扯出满脸淡然的笑容,如同往常似的含笑说道,说着就让绿意去后面小厨房去准备热水了。

    身体是自个儿的,原主留给她的身体就不算康健,她不会再糟践自个儿的身体。

    就这样,乌拉那拉氏将所有不甘和委屈都压在了心底,笑吟吟地和近身伺候的绿意和青柳说着不咸不淡的家常话打发时间,舒舒服服地泡了个热水澡,将自个儿打理得清清爽爽地躺回到了温暖的被窝里,待到困意上涌,这才让绿意和青柳都下去休息了。

    一夜无梦,她再睁眼就已经是天光大亮。

    乌拉那拉氏没有赖床的毛病,做福晋这么许多年养尊处优是不假,却每日都要早早地在正堂接受各院女眷过来虚情假意的请安,她的生物钟都已经习惯了这点,所以即便是她整夜都难以安枕,却仍然在这个特定的时间点,徐徐睁开了双眼。

    “绿意……”她半倚着软枕靠坐在床头位置,哑着嗓子唤道。

    早就等在床边的绿意听见,忙满脸带笑地迎上前来,撩起了绣着并蒂莲花纹样的床幔,细致地用床柱边儿垂下的金钩挽好,柔声唤道:“主子,您醒了!”

    同时,将一盏晾得温热的茶水递到乌拉那拉氏的唇边儿,伺候着她喝下。

    乌拉那拉氏就这样倚着软枕,顺顺当当地将一杯温热的茶水喝下,又闭着眼睛歇息了片刻,这才伸手让绿意伺候着自个儿起身梳妆打扮,她早就习惯了这种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一举一动都自带威仪,即便是披头散发如疯妇般,却难掩起骨子里的那份华贵,也正因如此,她才会入了喜塔腊氏的眼。

    简单洗漱过就坐在妆台前的乌拉那拉氏瞧着铜镜里越发华贵张扬的装扮,笑着制止了绿意和青柳的动作,柔声说道:“不必打扮得太张扬了。

    后院是个没有秘密的地方,即便我满头珠翠、周身绫罗,那些冷嘲热讽的话,亦是躲不过去,还不如打扮得冷清些、憔悴些,让那些女人都过足了瘾头。”说完,她就动手取下了发间那些过于奢华的赤金镶宝石的凤簪步摇,又从妆匣里找出了一对颇为素净的素银镶玉的发簪和坠水滴状珍珠的耳坠子放在了旁边备用。

    少时片刻,一个气质如百合花般的淡雅风乌拉那拉氏瑞溪就出现在了铜镜里。

    “主子,您看看还满意么?”绿意捧着一面铜镜,让乌拉那拉氏能清晰地看到脑后的装扮,笑眯眯的问道,她对自个儿梳头的手艺,还是很有自信的,这可是她从小跟着府里一位从宫里出来的老嬷嬷学的本事,那位老嬷嬷曾说过就凭着她这手本事就不愁在贵人跟前找不着饭辙。

    乌拉那拉氏左右端详着,满意地点点头,夸赞道:“绿意的手艺是越来越好了。”

    说完,她又喝了一碗小厨房送来的八宝滋养粥,估计着时间差不多了,交代着肖嬷嬷把守好门户,便领着绿意和青柳二人去正院给尔芙请安了。

    之前乌拉那拉氏瑞溪还不觉得,但是自打发生了昨个儿四爷抽身而去的事情后,她就不愿意再对着尔芙这个女人卑躬屈膝的请安问好,但是嫡庶尊卑是四爷最看重的规矩之一,她又并非是府中宠妾,也没有恃宠生娇的底气在,只能做这些在她看来有些委曲求全的事儿了。

    一路上,几番心情反复,瑞溪在走到正院门口前,终于彻底地平静了下来。

    “妾身乌拉那拉氏瑞溪请福晋安,福晋吉祥。”瞧着眼前打扮得尊荣华贵的瓜尔佳氏尔芙,乌拉那拉氏屈膝见礼道,同时垂眸掩下了眼底泛滥而起的嫉妒之色,一举一动都如最规矩本分的妾室般,全然看不出往日做福晋时候的那股傲然气质。

    “坐吧。”尔芙嘴角噙笑地抬手道。

    昨个儿西小院发生的事情,早已经有机灵的小宫女跑到她跟前讨赏回禀,她也蛮同情乌拉那拉氏瑞溪的遭遇,但是这后院里就容不得心软和怜惜,何况瑞溪和先福晋乌拉那拉氏同宗同族,单单就是这一点就足够她冷下心肠来看瑞溪的热闹了。

    不过作为府里的嫡福晋,为了府里众女的和睦和平衡,哪怕是她心里偷笑,面上却还是要安抚两句,免得后院里那些说话没有遮掩的女人刺激到瑞溪,所以她在瑞溪刚刚坐定,其他女人都没有开口前,便已经先开口说道:“昨个儿夜里头,宫里突然派了魏珠魏公公传话,四爷也不敢怠慢了,倒是委屈了瑞溪妹妹,还望瑞溪妹妹不要在意,也希望在做的诸位妹妹不要听风就是雨地传闲话,平白坏了瑞溪妹妹的名声。”

    说完,她就眼神凌厉地在在座众女的脸上扫了一圈。

    在座众女就算是知道尔芙是在替乌拉那拉氏瑞溪遮掩,却也不敢不信,忙齐齐一礼道:“妾身、婢妾不敢。”

    “诸位知道就好,那就约束好身边的宫婢仆从,若是让我发现谁私下授意宫婢们传瞎话地抹黑瑞溪妹妹的名声,那可别怪我这个做姐姐的心狠手辣。”尔芙闻言,笑着抬抬手,示意大家伙儿都坐下说话,但是说出的话,却是并不那么客气,甚至还有着几分狠辣的味道在。

    乌拉那拉氏坐在下首第一张官帽椅上,适时地抬眸看向尔芙,满眼都是感激。

    尔芙三言两语地压下四爷深夜离开西小院的这条花边新闻,又和在座众女都说了些家常体己话,便故作疲惫地打着哈欠,给众女下了逐客令,留下了乌拉那拉氏瑞溪和李荷茱李侧福晋、佟佳氏佟佳侧福晋三位侧福晋,领着三人去上房堂屋里说话了。

    进到上房堂屋,尔芙也没有和三人兜来兜去得绕圈子,指着身侧八仙桌上摆着的一摞账本和一个装着对牌的锦盒,开门见山地说起了她叫三人来上房说话的本意:“府里庶务甚多,我这人又是个爱偷懒的,便想着能让三位妹妹帮我分担些,三位妹妹也不必推辞,除了李侧福晋是藩国嫁过来的公主,兴许不曾接触过后院庶务这些事,两位妹妹都出自名门望族,定是从小就跟着家中长辈学习治家这些事儿,对府里中馈这点事,必然不会陌生,所以也就不要躲懒了。”

    说着话,她就让诗兰将桌上一摞账册里,挑出几本,送到了佟佳氏和瑞溪跟前。

    “府里大厨房这摊事,往后就要指望着佟佳侧福晋了。”

    “府里公中库房有秦嬷嬷和毓秀姑姑一块管着,但是有些事,还是需要个能做主的人管着,乌拉那拉侧福晋刚入府,我就将这些事都交给乌拉那拉侧福晋负责了。”

    “针线房是相对轻省些的地方,便留给李侧福晋练手吧。”

第1970章

    第1970章

    说着,她动作利落地从袖管里取出一个荷包,一把就塞到了梦溪的手里。

    梦溪有些不解地抬眸看去,尔芙笑着道:“一点茶钱,给姑娘暖暖身子的。”

    这也是正常的人情往来,身居协力宫务的四妃之一德妃娘娘跟前儿的掌事宫女,梦溪收到的各种赏钱,那绝对是一笔不小的数目,连她曾经那个落魄到衣食无着的家里都已经买房置地的富贵起来了,所以她并没有因为这点小钱就和尔芙推推搡搡,笑着往袖管里一收,便客客气气地将尔芙请进了宫门。

    宫门内侧,早已经有一顶小轿等在那里了。

    尔芙瞧着眼前停着的小轿,强压在心底的忐忑不安,便再也压不住了。

    “梦溪姑娘,您是娘娘跟前儿最亲近的人,求您发发善心,您就告诉我吧,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如果是平时日子,尔芙哪受过这种待遇,怎么由不得她不多想几分呢,何况之前还有玉洁那番让她心惊肉跳的猜测之言。

    只是梦溪是什么人呢,最大的优点就是口风紧,简直就如同撬不开的蚌壳一般。

    她确实是永和宫里为数不多知道德妃娘娘和孟佳贵人谈话内容的人,她也发自内心地同情尔芙的遭遇,但是德妃娘娘没发话,她就是再同情尔芙,却也不会多嘴一句,所以她只是笑笑,便用动作很是果断地拒绝了尔芙的请求,直接撩着轿帘,躬身请尔芙上轿了。

    尔芙见状,也不好太过苛求,隐隐叹口气,便顺着梦溪的意思,迈步上了软轿。

    德妃娘娘派来的软轿不大,不过两人抬,但是小巧精致,里面还特地熏着淡淡的茉莉花香,可惜不管软轿坐着如何舒适,却也不能舒缓尔芙的紧张情绪。

    她就这样提心吊胆、满腹忐忑地坐着软轿来到永和宫的宫门口了。

    下了软轿,早有宫婢撑起油纸伞等待在宫门口……

    虽然外面仍然是细雨飘飘,但是小宫女一路紧随在侧地贴心照顾,倒是没有让尔芙淋湿一丝一毫,即便如此,尔芙进了殿门,还未来得及屈膝见礼,便被德妃娘娘笑呵呵都招呼到了跟前儿,热络地招呼着她喝姜汤暖身驱寒。

    “娘娘,妾身实在有愧您如此厚待。”尔芙捧着姜汤,稍显忐忑地接茬道。

    “你这是说的哪里话呢,本宫是老四的亲额娘,你又是老四的嫡福晋,本宫就是你的额娘,这永和宫也就是你的家,既然是到了自个儿家里头,你又何必如此拘谨,你别瞧现在天气暖和了,但是这一场雨下来,还是要抓紧喝碗姜汤暖暖,别着凉。”德妃娘娘则收起了往日里的那副晚娘面孔,也不端着宫妃的谱儿了,一脸体贴周到的招呼道。

    只是德妃娘娘越是如此关怀体恤,尔芙就越是心惊胆战。

    她捧着热姜茶的手都抖起来了,这铺着软垫的扶手官帽椅,也不再舒适了,坐在上面就如同坐在钉板上一般,她的脸色都白了。

    “你这是怎么了?”德妃娘娘见状,满脸不解地发问道。

    当然,她并非真的不明白尔芙如此惶恐的原因,只是故意装傻罢了。

    尔芙为了不出卖好心透露口风的小太监,不得不抬出乌雅格格诞下死胎的事儿做遮掩了。

    随着德妃娘娘一语落地,她就眼圈微红地跪在地上了,哽咽道:“都怪妾身无能,未能照顾好乌雅妹妹和她腹中的胎儿,还请娘娘宽宥。”说完,她就低头哭出声了,这倒不是她猫哭耗子假慈悲,而是她不自觉地想到了四爷可能遇险的猜测,心生悲意地忍不住眼泪了。

    德妃娘娘见状,忙迈步走下高台,一边亲手搀扶起跪在地上痛哭不止的尔芙,一边轻声安慰道:“起来吧,这事也不能全怪你。

    毕竟你也不能日夜陪伴在赫赫那丫头身边,要怪就怪吴嬷嬷那个刁奴没良心,连亲自抚育长大的孩子都能下黑手。”说完,她还抽出大襟上掖着的帕子,亲手给尔芙擦拭着脸上的泪水,那模样就如同是最慈爱的长辈一般。

    不过只有德妃娘娘自家人知道自家事,她就是心虚啊……

    如果换做往日,她得知尔芙没能保住乌雅格格这胎儿的话,必定要好好收拾尔芙一通,因为她从康熙帝身边的侍茶宫女走到如今,所图的绝不单单是她一己的尊荣,更是想要封荫家族,大半辈子都在奔着这个目标努力奋斗着,现在她延续乌雅氏兴旺的希望被毁了,便是她知道这事儿不怪尔芙,却也不可能那般平和对待,总是要迁怒到其他人的,而她身边里里外外的人,没有一个人比尔芙更适合成为这个出气筒了。

    此时她已经怀疑是老十四暗害了老四,满心都是愧疚,区区希望破灭,又如何呢!

    相比起延续母族的兴旺,还是孩子的安危更重要些。

    德妃娘娘表现得越无所谓,表现得越通情达理,尔芙就越心慌忐忑……

    不过她也知道德妃娘娘请她冒雨进宫,绝对不可能是聊家常这点事,所以她便是恨不能转身就跑地继续自欺欺人下去,却仍然坚定地坐在这里,等着德妃娘娘揭开那层一戳就破的窗户纸。

    果然……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德妃娘娘和尔芙又闲谈片刻,便将话题转到了去南边清缴海匪的四爷身上了。

    尔芙心里一惊,面上也带出了几分担忧之色,忍不住主动推进话题道:“四爷这一走就是一个多月的时间,也不知道到差事办得怎么样了,什么时候才能回来交差,妾身这心里还真挺担心他的安危。

    毕竟这次不同以往,就算是区区海匪,但是到底要真刀真枪地开战。

    这刀枪无眼,万一……

    嗐,妾身这几日真是寝食难安,一闭眼就是整夜整夜地做着噩梦。”

    缩头一刀,伸头也是一刀。

    尔芙是真不想继续这么胡思乱想下去,就怕自个儿是自己吓自己,万一一切猜测都是巧合呢。

    她如此心怀侥幸地想着,但是她却忘记了万一所代表的本就是小概率事件,也忘记了德妃娘娘这些异常反应意味着什么……

    德妃娘娘是真不知道该如何将噩耗告诉给尔芙知道了……

    同为女子,她对康熙帝的感情,虽然比不得尔芙对四爷的感情笃定,但是她却比任何人都明白四爷对四爷府所有女人的意义,那就是头顶的一片天,而四爷失踪的噩耗,便是天塌地陷般的噩耗,尤其是对尔芙而言。

    前有和她关系不睦的嫡长阿哥,后有一众心机叵测的小妾,真是前有狼、后有虎,就算尔芙对四爷没有半分感情,这会儿怕是也会头痛不已,何况德妃娘娘是知道尔芙和老四之间的情分的,不然就算尔芙脾气再好,却也不会容留弘晖继续在府里生活的,说到底,这都是爱屋及乌啊!

    正因为如此,德妃娘娘才会迟迟不知该如何开口……

    不过就如同尔芙心里会生出‘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的想法,德妃娘娘也有这种感觉,毕竟老四在南边海上失踪的消息,根本不可能永远瞒下去,与其待到日后尔芙没有一点防备地面对各方为难,还不如自个儿先给她透些口风,也算她这个做额娘的,替老四最后照顾尔芙一回吧。

    想到这里,德妃娘娘挥手打发了殿里伺候的一众婢仆,只留下尔芙在殿中,咬牙将漳州知府在写给孟佳贵人的家书里的一段话,完完整整地复述了出来。

    咔嚓、轰隆隆……

    外面天际之上,便如同配合尔芙情绪一般的响起了一阵闷闷的雷声。

    她眼圈里隐忍的泪水,登时就顺着两腮流了下来,她眼泪汪汪地瞧着德妃娘娘,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哽咽着问道:“这消息确实么,会不会就是谣传,毕竟皇上那边儿一直没有露出半点口风来啊?”

    “我是老四的亲娘,我会和你开这种玩笑么!”德妃娘娘沉声说道。

    她也希望老四遇险的消息是谣传,但是将这消息传到宫闱内院的人是漳州知府,朝廷命官,他怎么可能乱传这种消息,难道他是活腻了、得了失心疯……

    “想哭就哭个痛快吧,出去以后就不能这般哭了……”

    “本宫知道你心里难受,但是你是老四的嫡福晋,四爷府执掌中馈的嫡福晋,现在老四失踪了的消息,还没有传扬开,一旦传开,怕是你们府里就要乱了,所以这个时候你要撑住,你要替他守好后院,别让人钻了空子。”

    “你和老四感情好,那就更该为他学会坚强。”

    “他不见了,但是我相信他心里还是记挂着你的,你要让他安心些。”

    “虽然本宫不知道皇上为何压着老四失踪的消息不提,但是这也是一件好事,起码你有时间做好充足的准备。”

    “老四是个有福气的人,便是暂时遇险,必然也能全须全影地回到京里。”

    “哭吧,哭够了,那就和本宫好好说说你是怎么打算的……”

    “你也是个可怜的孩子,本以为你和老四都熬出来了,总算是心愿得成,以后就该顺风顺水过日子了,却没想到出现了这种事儿。”

    “老四已经失踪了,你要保重身体。”

    ……

    德妃娘娘瞧着默默流泪的尔芙,很是体贴地将一条帕子塞到了尔芙手里,让她能够有东西擦拭眼泪,同时滔滔不绝地说着安慰的话,直说得唾沫都干了,嗓子哑了,尔芙这才抽抽搭搭地止住了哭腔。

    她抿抿唇儿,哑着嗓子道:“娘娘,我要去南边找他。”

    虽然尔芙并没有赌咒发誓地表示找到四爷的决心,但是她的语气坚定、神色肃正,眼底写满了坚定不移地决心,而且她也并非是在征求德妃娘娘的同意,更像是通知德妃娘娘她要做些什么,这倒是让德妃娘娘不知该怎么拒绝了。

    最后,德妃娘娘就剩下了一个理由,那就是……

    “你一个女人家,连四九城的城门冲哪边儿开都搞不清楚,你去了能做什么呢?”

    不过这个理由,却拦不住主意已定的尔芙,尔芙擦干了脸上的泪水,条理清晰地解释道:“娘娘,您听我说,我虽然是个见识不多的女人家,但是我是玉牒册上有名有份的四福晋,享亲王之尊,有我在南边坐镇,南边那些自以为天高皇帝远的官员,便不敢在搜寻四爷这事儿上敷衍了,对找到四爷有好处的。”

    “这算什么理由呢,那边有老十三和老十四在,不差你一个深闺妇人。”

    “娘娘,十三弟和十四弟是皇子,身份尊贵,又统帅水师,但是到底是光头阿哥,并无爵位在身,怕是命令不动那些自恃颇高的地方官员,而我就不同了,我不但是皇上亲封的雍亲王福晋啊,手下还有货通南北的商队,便是远在沿海,也有商号在那边儿,不愁没有人手帮忙搜寻,再说多一个人、多一份力啊!”

    “那你府里这边儿呢,你就不管了?”德妃娘娘被尔芙几句话堵得没词了,愣了好一会儿工夫,这才从牙缝里挤出了一个有些勉强的阻拦理由。

    “娘娘,您是掌管宫闱内院宫务的四妃之一,想要临时看顾下王爷府太容易了!”

    “你现在是一时冲动做出的决定,本宫也不和你多争辩了,你回去再好好想想。”

    “娘娘,我主意已定,这绝不是一时冲动。”

    “好好好,就算你不是一时冲动,你一个内宅女眷要离京去南边那么远的地方,总归要回去准备准备吧,再说皇上这边儿,也不是你能做主的,还需要皇上恩旨,你还是回去考虑考虑吧,兴许还没等你出京,便已经有好消息传回来了呢!”德妃娘娘瞧着尔芙那双充满血丝的眼睛,再也说不出拒绝的话了,只得丢出一个拖字诀来,直接下了逐客令。

    尔芙一步三回头地出了正殿,站在永和宫门口呆愣片刻,迈步走进了雨帘里。

    她已经打定主意,她要去乾清宫求见康熙帝请旨。

第1971章

    第1971章

    “这是大喜事,老十四写信告诉四爷,也是想要早些给娘娘报喜。”尔芙只是轻轻拂过完颜氏的小腹就将手收回到了披风里,这完颜氏身怀有孕,她还真是有些不敢沾边,而且这里也不是个说话的地方,所以她简单恭喜了两句,便招呼着完颜氏往永和宫里走去,免得宫里的德妃娘娘等得着急了。

    完颜氏亦是知道她进宫给德妃娘娘请安的消息,必然已经传到德妃娘娘耳边了,也不敢多耽搁,见尔芙主动提起,便也就笑呵呵地点点头,跟在尔芙的身后,跨过宫门口高高的包金门槛,随着引路宫女的脚步往永和宫的正殿走去。

    一向是坐在正殿里等着请安的德妃娘娘,这会儿已经来到了廊下。

    只见她瞧见老十四福晋捧着肚子跨进门槛,便急不可耐地迈步迎了过来,那模样就像是瞧见出嫁多年的闺女回门了一般,眼睛里都闪烁着泪光,连个眼神都没有丢给尔芙,奔着老十四福晋完颜氏就过去了。

    所幸,尔芙早就知道德妃娘娘偏疼小儿子这事儿,倒也不觉得难过。

    她是不在意了,反倒是弄得老十四福晋完颜氏有些不好意思起来,毕竟现在老十四和四爷的关系不比以前,越来越似是一双亲兄弟,德妃娘娘这般明显得偏疼小儿子,完颜氏肯定是要担心尔芙这个大儿媳会不高兴,忙见礼道:“儿媳完颜氏请额娘安。”

    说完,她就已经退后两步地屈膝一礼,躲开了太过热情的德妃娘娘。

    尔芙见状,也随着完颜氏的动作,直接在庭院里请安见礼了,动作整齐划一,便如同排演过无数遍似的,这么一对比,正处于走神状态的乌拉那拉氏就显得有些鹤立鸡群了,不过也不能怪她失态,实在是她太气愤德妃娘娘偏疼小儿子的性子了。

    好在此时永和宫里的所有人都成为了有孕在身的十四福晋完颜氏的陪衬,她即便是动作慢了些,见礼敷衍了些,倒是也没有引起德妃娘娘的注意,因为德妃娘娘现在所有的注意力都被完颜氏的肚子吸引过去了。

    打从完颜氏在康熙四十六年诞下弘暟起,这老十四府里都好些年没有添丁进喜了,如今老十四府里再传喜讯,而且是嫡福晋完颜氏有孕,绝对能算作是大喜事一件了,别说德妃娘娘高兴,便是四爷都替老十四欢喜着呢,要不是昨个儿府里闹出佟佳侧福晋的事儿来,四爷都想带着尔芙过去道喜来的。

    “额娘,十四弟妹身子重,这外面也有些起风了,不如咱们进去说话吧!”尔芙笑吟吟地瞧着并肩站在一块的德妃娘娘和老十四福晋完颜氏,柔声建议道。

    “对对对,看我……这脑子都有些糊涂了,快进殿里暖和暖和身子。”

    “额娘,儿媳哪有这么娇气……”老十四福晋有些害羞地垂首低语道,德妃娘娘这般热情如火的态度,真是让她有些不知所措,她之前怀着弘暟和弘明的时候,也不见德妃娘娘这般欢喜无比的样子啊。

    说完,她也没有拒绝德妃娘娘的好意,随着德妃娘娘就往正殿里走去,尔芙和乌拉那拉氏、以及老十四府里的两位侧福晋舒舒觉罗氏和伊尔根觉罗氏,也紧随其后地进了正殿,德妃娘娘又是张罗茶水点心,又是张罗汤婆子的,足足折腾了有一盏茶工夫,这才注意到殿里行礼问安的众女,态度敷衍随意地摆摆手就让众女都落座说话了。

    只不过德妃娘娘今个儿是没有闲心扯闲篇了,这不她才和尔芙等人说了几句闲话,便将注意力又转回到了完颜氏的身上,满眼是笑的建议道:“之前老十四来信说起你再次有孕的事儿时,本宫就想着把你召回京来,只是额娘觉得你腹中的孩子月份还浅,怕是禁不住这一路上的车马颠簸之苦,这才作罢,正好这趟你也回来了,等过完年就别再跟着老十四出去了,安安心心地留在京里养好胎,也省得额娘在宫里惦记着。”

    “额娘说的是,儿媳亦是如此打算。”完颜氏含笑应道。

    虽然老十四和老十三在福建沿海督办水师,一直是住在城里,也是三进三出的大宅子,但是到底比不得在京中滋润,不然完颜氏也不会挺着大肚子从福建赶回来了,所以德妃娘娘这么一说,她就乐不得地答应了下来,她却不知道看似对她关心有加的德妃娘娘心里还有旁的打算呢!

    德妃娘娘又拉着老十四福晋仔细问过她的饮食休息情况,唠唠叨叨,足足嘱咐了有一个多时辰,还特地让人去传了太医院的值班御医过来替老十四福晋请平安脉,临出宫的时候,又安排了两个经验老道的嬷嬷跟着伺候,照顾得别提多周到了,尔芙直到走出永和宫的宫门时,还有些不敢相信自个儿今个儿的经历,敢情她今个儿进宫就是来充当背景板的,除了随大流的请安说了两句话,之后就再也没有找到说话的机会……

    不过,这种感觉,还真是挺爽的。

    就在尔芙暗自欢喜的时候,老十四福晋凑上前来,赔着小心的低声问道:“四嫂,您是不是有些不高兴了!”

    尔芙闻言,忙摇摇头道:“说句实话,今个儿四嫂要谢谢你。”

    她见完颜氏流露出不解之色,尽量简洁地将佟佳侧福晋在街上出事的事儿和完颜氏说了一遍,笑着道:“要不是正好赶上你回京的喜事,娘娘怕是又要说我治家不严,未能管好后院里的这些妾室,让四爷跟着操心了!”

    “四嫂不怪我就好!”完颜氏也不知道该如何接尔芙这茬,含含糊糊地应了句,便随着尔芙一块往顺贞门的方向走去了。

    两人有说有笑地出了神武门,又约定好过两日一块赏花,这才分别上了马车。

    “主子真的不生气?”诗兰半跪在座椅前,取过旁边放着的软枕替尔芙塞到腰后,又倒了杯热茶,亲手递到尔芙的手边,带着几分好奇的问道,她今个儿一直跟在尔芙身边伺候,亲眼目睹了自家主子在永和宫里如何受尽冷待,就连诗兰这个旁观者都有些替自家主子不值呢。

    尔芙闻言,故作神秘地笑了笑,柔声道:“我素来不喜欢麻烦,你又不是不知道,孝顺公婆,和睦内宅,这是我这个儿媳妇应该应分的事儿,但是让我陪着德妃娘娘说话闲聊、逢迎讨好,我还真是觉得有些腻歪,今个儿有十四福晋帮忙分担着,我这心里高兴都来不及呢,怎么可能会委屈呢!”

    说完,她还有些不放心的叮嘱道:“你回到府里以后,可不许胡说。”

    诗兰知道尔芙是不愿意用这些事去烦四爷,但是想想自家主子竟然要在永和宫里坐冷板凳,她就是气不过,所以即便是尔芙再三保证自个儿并不觉得委屈,她还是气呼呼的唠叨着:“奴婢都明白的,只是奴婢就是替您觉得委屈,您待德妃娘娘那么好,甭管府里有什么新鲜玩意,或是有什么可口的吃食,您都要早早送进去一份,结果德妃娘娘却那般待您……”

    从小生活在现代的尔芙,还真是不把被婆婆冷待当个事儿看。

    待到马车在四爷府的垂花门外停稳的时候,她早就将这事儿丢到了脑后,反倒是诗情听完诗兰的话,二人皆是气鼓鼓的模样,弄得尔芙不得不耐着性子哄着这两个越来越不惧怕自个儿这个主子的陪嫁丫鬟,好话说尽,总算是哄着这两个人露出笑脸,气氛还算融洽地回到了自个儿的院里。

    不过即便如此,这永和宫里的这些事儿,还是毫无意外地传扬了出去。

    一来是四爷府里进宫请安的人不单单是尔芙一人,还有个更在意脸面的乌拉那拉侧福晋,她骨子里嫡福晋的那个劲儿还没有扭过来,似是尔芙一人在永和宫里受尽冷落,她这个侧福晋就是吃了点瓜落,但是落在她乌拉那拉氏的眼里,真是一辱俱辱,甚至她比尔芙还要更气愤许多,既怨愤着德妃娘娘偏疼小儿子和小儿媳,又气愤尔芙这个四福晋不要脸面,在永和宫里坐了大半天冷板凳,竟然还要替德妃娘娘打圆场,真是废物到了极点。

    二来就是老十四府里那些嫉妒十四福晋完颜氏再次有孕的侧福晋们,不同于四爷府里的妾室多出身不高,德妃娘娘还没有和四爷的关系缓和前,格外偏重老十四胤禵,接二连三地将几位家世贵重的满八旗秀女塞进老十四府里。

    舒舒觉罗氏、伊尔根觉罗氏,这都是和爱新觉罗氏一脉相承的宗室,这二人背后的娘家不但不比十四福晋完颜氏低多少,甚至还隐隐高出完颜氏一头,以前完颜氏不受老十四的待见,即便是完颜氏早就有双子绕膝,那些婢仆也是跟风走地踩乎正室嫡福晋,一门心思地捧着这两位身份贵重的侧室,二人还算是有所安慰,明嘲暗讽地笑话着坐在嫡福晋位子上的完颜氏就是个打理府中庶务的管家婆子。

    可是现在的局面,早已经是大有不同。

    随着老十四胤禵和四爷越走越近,一向浪荡的老十四就越是跟着四爷的做派学,一来二去的,他也就发现了完颜氏更加美好的内心,也发现了他印象里那些比白莲花还要更加纯洁几分的侧室是怎样一副蛇蝎心肠,深感自个儿对嫡福晋的亏欠之处,这胤禵就越发看重嫡福晋完颜氏,连出京去督办水师都领着嫡福晋一道,愣是将那些娇妾美姬都丢在了府里,这样厚此薄彼的安排,让顺风顺水地舒舒觉罗氏和伊尔根觉罗氏如何能甘心,加之二人在府里经营多年,膝下皆有子女依仗,便更是觉得完颜氏碍眼了。

    不过苦于完颜氏远在福建,二人心里的各种阴谋诡计才没有赋予行动,现在完颜氏回来了,还一回来就成为了德妃娘娘的掌中宝,舒舒觉罗氏和伊尔根觉罗氏当然要想方设法地挑拨尔芙这位四福晋和十四福晋完颜氏的妯娌关系了。

    其实这事怪不得别人,只能怪德妃娘娘和胤禵太厚此薄彼。

    在尔芙看来,这德妃娘娘和胤禵母子俩的个性,还真是和四爷如出一辙,心里喜欢一个人就玩命地宠溺着,再也容不得旁人在自个儿跟前示好、刷存在感,瞧不上一个人的时候,那也是甭管对方如何优秀,总能找出错处了。

    便如同当初德妃娘娘厌屋及乌的讨厌乌拉那拉氏一般,虽然乌拉那拉氏在宗亲里的名声甚高,但是落在永和宫这位娘娘的眼里就是透露着虚伪和做作,后来因为德妃娘娘和四爷的关系改善,她就更觉得尔芙这个从中调和的大功臣各种优秀了,也就更加看不上不论何时何地都是一副矜持自傲面孔的乌拉那拉氏了。

    亦如同胤禵不再宠溺侧福晋,转头捧高嫡福晋完颜氏的地位一般。

    舒舒觉罗氏和伊尔根觉罗氏不敢和胤禵对着干,不敢光明正大地找完颜氏的麻烦,但是心里这股子气是怎么都要出的,自然而然就想起了尔芙这位四爷嫡福晋了,便想着挑拨着尔芙这位四福晋和老十四福晋完颜氏对着干,不管这设计能不能有所收效吧,但是她们也没有任何损失,便是明个儿四福晋就恨得牙根痒痒地拎着把刀上门寻仇,胤禵再怨都怨不到她们的头上。

    只是可惜,她们费尽心力地将尔芙在永和宫里受尽冷待的事儿传遍四爷府,也没能等到尔芙这位四福晋上门寻衅,反倒是成全了尔芙一把,让尔芙在四爷心目中的印象又拔高了许多,让四爷更加疼惜在自个儿亲额娘跟前儿受尽委屈的尔芙,而尔芙自个儿还不自知,一切如常,不曾抱怨,也不曾邀功,这也就更让四爷觉得自个儿没有宠错人,尔芙就是那个不管身处何地都为他考虑、为他牺牲的好姑娘。

    而舒舒觉罗氏和伊尔根觉罗氏就成为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倒霉蛋了。

第1972章

    第1972章

    同时,路过藏药院的时候,他也没有忘记让苏培盛去找当值的太医跟着。

    等到四爷领着太医和苏培盛到静思居的时候,茉雅琦仍然是那副病恹恹的样子坐在暖阁的炕上,她瞧见四爷,这眼睛就是一亮,小嘴儿微微抖动着,似是想说些什么,又似是不知该说些什么,最后耷拉着脑袋,继续抠手指头去了。

    四爷几步走到炕边,肩头微抖,身上罩着那条厚重的裘皮大氅就直接落在了苏培盛的手里,他一直揣在滚毛镶皮袖管里的大手微扬,落在了茉雅琦的额头上,一边试探着茉雅琦额头的温度,一边语气轻松的调侃道:“茉雅琦,看到阿玛都不知道请安,你这规矩学得好啊!”

    “阿玛,您别怪罪茉雅琦,都是茉雅琦不懂规矩,大半夜还吵着您不能安歇。”

    听见茉雅琦如此说,四爷眼底微暗,耐着性子哄道:“尽胡说,身体不舒服就该早些告诉阿玛,哪里来得吵不吵,要是你不身体不适,却不告诉阿玛,那阿玛才会觉得不高兴呢!

    好啦,天气转凉,你这身子又弱,别再坐着了,好好躺下歇一歇,阿玛特地叫了梁太医过来,让他好好给你瞧瞧,该吃药调理就吃药调理,别闹性子,苦了涩了就不爱喝,这良药苦口利于病,若是觉得药太苦,便让洪嬷嬷给你准备些蜜饯糖块甜甜嘴儿。”说完,他又拍拍茉雅琦的肩膀,让开了床边的位置,留给梁太医更充足的空间诊脉,但是他人也没有走远,仅仅是推开两步远,目不转睛地瞧着茉雅琦呢。

    论起眼力见,这府里所有人加在一块都比不上四爷一人。

    茉雅琦在装病做戏,骗过了心生怜惜的洪嬷嬷,却骗不过性格多疑的四爷,他之所以会越发疏远茉雅琦这孩子,就是因为茉雅琦的心思实在是太复杂了,不过到底是自个儿的孩子,他还是舍不得让她失望难过,即便是四爷明知道茉雅琦是在骗他,他甚至在心里给茉雅琦找到了合理的借口,府里人事复杂,李氏又被禁足圈禁,难免会有些跟红踩白的势利眼慢待茉雅琦,茉雅琦装病,求得自个儿过来探望,亦是在理所当然不过的事儿了。

    少时片刻,梁太医替茉雅琦诊过脉,来到了四爷的身边。

    --根据脉象看,这位二格格还真有些问题,即便没有那杯药茶……四肢无力、失眠多梦,明显是思虑过度、肝肾郁结之状,虽然问题不大,却已经属于亚健康,用药调理下,总归是没毛病,四爷为自个儿的小人之心而羞愧,他微微颔首,指了指身后那张已经摆上笔墨纸砚的圆桌,示意梁太医过去开方,还不忘特别嘱咐一句道:“那就开方子吧,不忌用药,有什么药材不够,直接让人找苏培盛去要就是。”

    说完,他重新来到茉雅琦的床边,坐在了小宫女搬过来的绣墩上。

    一张再常用不过的方子,梁太医稍微添减了两味药的分量,一式三份,分别盖上自个儿专属的钤印,吹干了墨迹,一份交给洪嬷嬷留存,一份要交到藏药院的药柜留存,第三份则是留在他自个儿的手里存着,以免最后药煎好出问题,他也好有个能自证清白的凭据,不单单是静思居这边这样,这四爷府里的所有主子用药都是如此谨慎。

    洪嬷嬷接过梁太医递过来的药方瞧瞧,扭头才要开口就瞧见四爷和茉雅琦温言细语说话的样子,这已经到嘴边的话就变了个样儿,“主子爷,您陪格格说说话,老奴领着她们下去给格格煎药。”同时,她还不忘将还要跪安见礼的梁太医也从房间推了出去,这梁太医就是不如胡太医有眼力见,开完方子还不走,难道还等着找人领赏呢……想到这里,洪嬷嬷摸摸腰间的荷包,有些不舍地掏出了一枚滴溜溜转的银珠子,足有二两重的银珠子。

    出了门,洪嬷嬷满脸不舍地将银珠子塞到了梁太医的手里,顺口说着漂亮话,一路送着梁太医出了静思居的院门,她这才重新回到廊下,一面是要盯着小宫女,一面也是防备着年纪越长的李娉婷这位客居格格。

    虽然她怜惜茉雅琦的境遇,一时冲动将四爷从前院书房请了过来,但是她也不是个傻瓜,她在宫里浸染多年,哪里会看出李娉婷那点花花肠子,四爷是她从前院请来的,她可不能让这个李娉婷做出不顾体统的事儿来,那她哪里能对得起四爷这些年对她的信任呢,抱着这样的想法,她也就顾不上外面这冷飕飕如刮骨般的小北风有多冷了,眼睛眨都不敢眨地盯着院里人来人往的小宫女和一直窥视着这边儿的李娉婷。

    只不过她到底就一个人,只有一双眼睛,盯住了李娉婷,盯住了那些春心萌动的小宫女,但是总会有所疏漏,比如静思居里的另一位客居格格李萧萧,从茉雅琦这边闹起来的那一刻起,一直如同隐形人般龟缩在东厢房里的李萧萧就在等待着机会,因为她本就不是个喜欢抛头露面的性格,虽然她和李娉婷一块进府,不过有李娉婷这一个模样、才情都不错的客居格格挡在眼前,别说洪嬷嬷疏忽掉了李萧萧这个人,连李娉婷都快要忘记这位和她一块从李家送过来的客居格格了。

    不喜出头、不好张扬,却不代表李萧萧就没有野心。

    李娉婷有着要留在府里做亲王妾室的想法,李萧萧也看到了雍亲王的尊荣无上,不过她不信任茉雅琦,她认为茉雅琦不会放弃将自个儿额娘从佳思院救出来的可能,她和茉雅琦联手,根本就是与虎谋皮,所以当她发现李聘婷和茉雅琦商量着要算计四爷的时候,她也在算计着,只不过她选择了做一只螳螂捕蝉后的黄雀。

    抓药、煎药,这来来回回的就足足折腾了有将近一个时辰。

    洪嬷嬷揉揉冻得生疼的脸颊,狠命地跺了跺脚,实在是耐不住这入骨的北风,她抬手招呼过旁边戳着的一等宫女菊香盯着药罐,迈着不算灵便的腿儿,以最快的速度冲回到自个儿房里,将一件半新不旧的棉披风裹在了身上,又顺道解决了下生理问题,这才重新回到了廊下。

    “有人来过么?”她瞧着还在院里转悠着的李娉婷,有些不放心的冲着菊香问道。

    “没有,奴婢知道这药是要给格格的,哪里敢让别人靠近呢!”蹲在红泥小炉边儿扇着蒲扇煎药的菊香闻言,抬头瞧瞧添了件披风的红嬷嬷,笑呵呵的答道,叫你这个死老婆子自个儿找罪受,不但自个儿要在这里吹北风,还逼着自个儿在廊下煎药,也亏得这小泥炉还算给力,不然还不得冻死人。

    想到这里,她扇蒲扇的动作,更快了几分,暗自诅咒道:冻死你个老虔婆。

    洪嬷嬷管东管西、管上管下,且为人小气的做法,显然是没有少得罪人,这其中就包括菊香这个本该能够管些事儿的大宫女,她手上扇蒲扇的动作不停,偷偷摸摸袖管里藏着的银锞子,勾唇笑笑,暗道:左右是自家格格吩咐的差事,她不告诉洪嬷嬷,也不算是她吃里扒外吧。

    少时片刻,菊香瞧瞧药罐里的剩余水量,将药罐从小泥炉上拎了起来。

    三碗水煎成一碗药,别看这苦药汤是黑黢黢、臭烘烘的,但是这也是入口的东西,洪嬷嬷不敢让菊香端着送进去,不过她之前如厕没有洗手,要是让她就这么送药进去的话,她还过不去自个儿这关,正在她左右为难的时候,四爷从房间里出来了,一把就接过了菊香手里的药碗,头也不回地重新回到了屋里。

    “得了,把这药渣收拾起来吧,留着炭炉在这里烤烤火挺好的。”为难事解决了,洪嬷嬷笑着拍拍菊香的肩膀,指着还没有放回到小泥炉上的药罐子吩咐道,自个儿也往小泥炉旁凑了凑,虽然她这身上穿着披风,但是脚底下还是觉得凉飕飕地不舒服。

    菊香有些郁闷地撇撇嘴儿,拎着药罐子就往后面小厨房去收拾药渣去了。

    她也打定主意了,只要四爷不走,她就不打算从小厨房出去了,外面冷飕飕的,哪有这院里最暖和的小厨房里自在,还有烧火丫头陪着唠嗑,吃着是灶上温热的点心和热鸡汤,比起在廊下吹北风,那不是强太多了。

    洪嬷嬷可不知道菊香的想法,她就是属于那种一颗心都奉献给了四爷的忠仆,任它严寒酷暑、任它风吹雨打,该是她的差事,她就绝对不会偷懒,她坚持守在门口边儿,李娉婷根本就没有机会靠近四爷,不过就算是她再着急,却也不敢流露出来,只能装作很担心茉雅琦的样子,频频往上房那边张望,却又不敢表现得太明显,最后更是一转身回到了房间里,她还不知道她那点小算计都已经被洪嬷嬷猜透了呢,她希望能借此让洪嬷嬷离开廊下这个咽喉位置,同时她也使了些小手段,让自个儿的近身婢女拿着一缕草药根出去了。

    这是一种效果和巴豆差不多的泻药,用法就是点燃凑到风口位置,下风口的人闻到就会觉得腹痛难耐,但是脉象不显,也是一次性的用法,只能调开洪嬷嬷一时半刻,甭指望着洪嬷嬷就此长在恭桶上。

    小宫女蹑手蹑脚地从厢房出来,径自绕过上房,躲在一侧,点燃了草药根。

    风往北吹,洪嬷嬷中招了。

    因为这药草点燃的烟味并不大,也没有特殊气味,她根本没有想到自个儿中招了,只当是夜风寒凉,一不留神就着凉了呢,她抱着肚子坚持片刻,左等右等,这菊香就是不回来,忍无可忍的洪嬷嬷探头瞧着房间里的动静,见四爷和茉雅琦还在坐着说话,应该也不会招呼人伺候,狠狠一跺脚,快步往自个儿的房间跑去。

    而就在她离开廊下的刹那,厢房里的李娉婷弹起了古筝。

    --这是李娉婷和茉雅琦早前定下的暗号。

    只要她这边一弹起古筝,茉雅琦就会将有增进情趣效果的情人水洒在被子上,让坐在床边和茉雅琦说话的四爷闻到这味道,受到这药水的影响……然后再由李聘婷上前去主动邀宠,虽然有一定风险,可能会被四爷怀疑,但是她相信四爷不会怀疑到茉雅琦的头上,因为这情人水本就是楼子里的姑娘用来招揽顾客的玩意儿,茉雅琦一堂堂大家闺秀,怎么可能会碰到这种腌臜玩意儿呢,所以只要茉雅琦不被四爷怀疑上,她李娉婷就是安全的,虽然承宠的方式和地点是有些上不得台面,甚至有些不顾身份和体面,不过她成功了就是李家要哄着、捧着的贵人儿,谁又敢议论她的私隐呢!

    可惜,这府里打四爷主意的女人太多了。

    尔芙这位有宠有子、又有尊荣的嫡福晋一出府,这府里不管是已经有名有份的格格侍妾侧福晋,还是那些心存野望的女人们,都是各种阴招齐出,之前四爷在前院留宿,这些女人们没有办法,也不敢不顾规矩地主动邀宠,现在四爷来到了静思居,又有茉雅琦抱病请太医的事儿做幌子,有名有份的侧福晋带着礼物来探望了,身份有些低的格格也来了,更卑微些的侍妾就唯有和那些心存野望的女人们一道在花园里转圈圈了,就在茉雅琦刚刚将一小罐情人水不着痕迹地洒在被面上的瞬间,李荷茱和佟佳氏为首的一众女眷就都来了。

    尔芙不在府里,李氏被禁足圈禁,李荷茱就是府里位分最高、资历最老的侧福晋,她笑吟吟地走进静思居上房,几步凑到四爷身边儿,一边自来熟地招呼着自个儿的宫婢给自个儿搬来绣墩,一边笑着招呼道:“知道茉雅琦病着,我和妹妹都担心坏了,还好没什么大事。”

第1973章

    第1973章

    如果是往常,侍卫自然不敢轻易靠近尔芙专用的汤泉阁附近,尔芙也会因为小阿哥身体不适,而没有心情享用温泉,但是现下庄上躲着一个逃奴,又有尔芙安排的青黛引路,汤泉阁就不再安全了。

    偏偏小巧又饿又困地睡着了。

    嘎吱……

    水汽熏染过的门户,被推开一条勉强能通过的缝隙,发出一声细微的呻吟声,温煦的阳光洒在门外的女子的身上,衬得她格外脱俗清丽,她几步走到温泉汤池旁,伸手推了推酣睡着的小巧,压低了声音唤道:“还睡呢,快跟我走吧,侍卫马上就要搜查过来了。”

    “你是谁?”小巧迷迷糊糊睁开眼睛,瞧不清女子的模样,却觉得女子的声音说不出来的熟悉,她本能地爬起身来,跟着女子就从汤泉阁背面的格栅窗爬到了外面,一直走上了竹林中的小路,这才醒过神来问道。

    “我是来帮助你的人。”女子头也不回地答道。

    “你不怕救我会给你自己带来麻烦么?”小巧踩着小碎步追着,却始终看不清楚女子的模样,她有些不安地摸上了领口内藏着的一枚素银戒指。

    女子仿佛背后长着眼睛一般,一把抓住了小巧的胳膊。

    她微微一用力就将小巧带到了身前,同时抬手扯掉了小巧领口里藏着的那枚素银戒指,她冷冷地勾着嘴角,压着嗓子道:“这仿佛不是对待恩人的态度吧。”

    小巧惊慌抬眸,本想要分辨几句,却如同见到了地狱中最凶恶的厉鬼般,登时就双腿一软地摔在了铺着青石的古朴小路上,只见眼前的女子身段玲珑有致,秀发柔亮,有着一双会说话的漂亮杏眼,偏偏薄纱遮盖着的脸上布满了疙疙瘩瘩的嫩肉,一看就知道是受过很严重的烫伤所致。

    此人是谁,此人是百合。

    那个让人情不自禁想要亲近的小家碧玉似的姑娘,怎么会突然就变成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一切皆因为她太小看四爷对尔芙的感情,也太小看康熙帝的容人之量,更彻底伤透了祜满的心,当一道圣旨临门,五城兵马司的兵丁如同恶狼般堵住祜满府宅的大门时,她以为祜满背着欺君罔上、私纳犯官之女的罪名,最好的结果就是被发配流放,兴许还会被推到菜市口斩首,一心想要享尽荣华富贵的百合,自然不愿意陪着祜满这个并没有养育过她的阿玛一块倒霉,她也是个胆子大的,她心知老八已经指望不上,翻出了尔芙送她进京时候给祜满写的一封亲笔信。

    这信,当初是送她进府的登天梯,如今就是她的救命稻草。

    很有几分急智的百合,瞧着信纸上的断句,咬着唇瓣想了想,提笔蘸墨,这里添上几笔,那里添上几笔,略微一改动,就将信中尔芙证明她是木苏里氏所出的小格格的本意改成了另外一个意思,她趁着府里头的那些个侍妾女眷都在哭闹不休的时候,将这些日子攒下的银钱和裕满送给她的名贵首饰收到了一个包袱里头,只留下两把银角子塞在荷包里,怀里揣着两样尔芙私下送给她的珠钗和一张银票,便抱着包袱从奴仆进出的角门溜了出来。

    她先是将收着她所有家当的包袱藏好,又躲在阴暗的角落里窥探了一会儿,耳听着府里头传出来的凄厉哭声,狠狠在胳膊、大腿等颇为私密的位置掐了几把,这才哭天抹泪地往宗人府外跑去,敲响了那面才竖起来没多少日子的喊冤鼓。

    原本宗人府外是不设喊冤鼓的,毕竟宗人府就是个专职服务皇室宗亲的衙门,也没有审案、断案的大堂,也没有人跑这里来告状,这是四爷在年根封笔前上的一道奏疏带来的后果。

    他也并非是没事找事,只是因为他这个人眼里不揉沙子。

    一次他偶然出城的时候,发现皇室宗亲里的一些害虫很破坏爱新觉罗氏的名声,在闹市纵马狂奔,撞倒路边摆的摊子不管就算了,有的还干出欺男霸女、欺行霸市的事情来,偏偏这些人都是沾亲带故的黄带子,百姓们受了委屈去告状,寻常的衙门根本不敢管,大理寺、理藩院、刑部这些个能直达圣听的地方,又不是些个小老百姓能随随便便就过来告状的地方,老四想着就这么纵容这宗室胡作非为也不是个办法,便上了这么一道折子,左右宗人府就是管着宗室赏罚袭爵、添丁进口的这些事,那在衙门口添上一面鸣冤鼓,也算是在情理之中,康熙老爷子接着折子,很快就准了。

    这面鸣冤鼓竖起来大半月,百合是第一个敲响它的人。

    宗人府里值班的小吏不敢怠慢,忙将百合引到堂内,又让人给在家里头休沐的左右宗人令都送去了口信,慌慌张张地安排守牢狱卒过来客串衙役,忙活了一溜够,等着两位都已经上了岁数的宗人令一到衙门,这场很别开生面的喊冤大会就算是拉开了序幕。

    虽说瓜尔佳祜满犯了圣怒,四爷的侧福晋和宫里头的和妃娘娘都倒了霉,好像全家满门跌落谷底的样子,但是他到底是在朝中行走多年的老人儿,总有几个亲朋故旧的愿意帮衬一把,这百合才在大堂上跪稳,祜满就已经收到了信,他虽然搞不懂百合这丫头去宗人府闹个什么劲儿,却也怕百合不知道轻重惹出事端来,只是他没想到他还没到宗人府外,来押解他的兵丁就过来了。

    敢情百合觉得全家一块倒霉,不如就牺牲尔芙和祜满成全她,硬是将她这个祜满百般疼爱的小女儿,说成了是尔芙不知体统给她阿玛祜满私纳的汉女小妾,同时还不顾脸面地扯开了衣襟,指着身上自己掐出来的於痕,说是被祜满百般凌辱,哭哭啼啼地求着两位老王爷做主。

    左右宗人令两位老王爷都已经是年过古稀之年,阅历颇丰,却也真是头一次碰见这种事,当初祜满从盛京接回百合这个小格格,虽说没有大摆筵席的宴请宾朋,却也是正儿八经地开了祠堂的,如今眼瞧着祜满落难,这位从盛京回来的小格格就这样不顾血脉之情的落井下石,甚至连祜满和其姐姐死后的名声都不顾的闹出来,两位老王爷心有戚戚地对视一眼,便打发兵丁去请祜满过来对峙了。

    人老精、马老滑。

    两位老王爷从多尔衮做摄政王的时候就在朝上站班,安安稳稳活到这把岁数,还领着宗人令的差事,那得是何等的聪明人,他们心知康熙帝不会为了那点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就去为难一位智勇双全的将才,所以眼下就算是康熙帝命五城兵马司围住祜满的府邸,也不过就是做给外人看的,早早晚晚是要重新启用祜满的。

    二人不约而同的想到,现在百合闹出这出戏来,可得亲眼让祜满看看,免得过后有人颠倒黑白的将这黑锅扣在自己的脑袋上,虽说他们都是这把年纪了,又是正儿八经的努尔哈赤子孙,不怕祜满来找后账,但是他们都已经老了,总要给自家子孙留下些根基吧,如祜满这样有勇有谋的将才,绝对是值得他们善待的人,满洲八旗不许经商、不许务农,又学不会汉人的那些八股文,唯有参军入伍这一条路可以走,有一位将军提拔着,便是块朽木都能成材吧。

    有着私心的二人,压下哭哭啼啼的百合,借口喝茶宽衣地拖延了好一会儿,待祜满来到堂外不远,这才重新坐到堂上,如同两位慈爱友善的老爷爷似的套话,百合以为她梨花落雨的样子引人同情,却没想到她面对的是两个故意装糊涂的聪明人,祜满沿着回廊一路走来,初时还没听清楚百合说的什么,待他听清、听懂以后,只觉得满脸羞臊、无地自容。

    他以为百合是最贴心的小棉袄,将尔芙和尔柔二人都没有感受过的父爱都放在了她的身上,却没想到最终害他的人就是百合,他几大步走到堂上,冷笑着瞧着哭着躲闪他眼神的百合,冷声喝道:“我瓜尔佳氏满门忠烈,我祜满十七岁随阿玛上阵杀敌,半生纵横疆场,不敢说自己战功赫赫,却也绝对是顶天立地的好儿郎,今日却要受到如此侮辱,我不怪旁人,只怪自己无识人之明。

    今日起,百合不再是我瓜尔佳氏族人,亦不再是我的血脉。”

    说完,他就撩着袍摆,大大方方地坐在了堂上早就准备好的太师椅上,虽然康熙帝下旨围住他的府邸,但是他并没有被削职为民,自然不必对堂上两位宗人令下跪,反倒是百合将自己个儿说成了孤苦无依的可怜人,需要跪在冰冷坚硬的青石地砖上回话。

    不过她却不后悔自己的选择,眼下再卑微,也好过丢命。

    “既然你说你是被本王侧福晋强买过来的汉女,想必是签了卖身契的吧。”就在两位老王爷打算草草打发了百合退堂的时候,四爷也赶过来了,他主要是怕祜满一时心软,纵容了百合对尔芙的诬陷,平白坏了尔芙的名声,累及弘轩、小七的名头,却没想到百合会做得如此决绝,他自然乐得看热闹就算了,但是不代表他就能容忍百合随意污蔑尔芙,他迈步走到堂上,对着堂上坐着的两位叔爷爷拱了拱手,扭头看了眼哭哭啼啼的百合,冷声质问道。

    “这……这……那是被逼着签下的,不作数。”百合没想到会在堂上碰到四爷,有些拘谨地答道,同时低下了沾满泪痕的脸颊,凸显出她格外优美的脖颈。

    只是她却没想到她这般做派,四爷连看都懒得一眼,扭头瞧了瞧堂上坐着的两位叔爷爷,接茬道:“既是收了银子,也签下卖身契,又何来说被逼一事,之前你在祜满府中享尽荣华富贵的时候,怎么不曾说被逼二字,该不会是瞧着瓜尔佳府的富贵不再,便想要独自过好日子去吧。

    不过你忘了一件事,你说是本王的侧福晋强逼你签下卖身契,那你就是本王府里头的奴仆,就算如今你的主子不在,本王作为你主子的夫君,自然有权将你带走,想来你也是愿意的吧,总好过被留在祜满府上被发卖出去,兴许还会被没入军中的红帐篷呢!”

    一直低着头的百合听着四爷语气柔善,并没有瞧见四爷如挂着冰霜的那张冷脸,也就没有多想,她压下心头的狂喜,故作委屈地点了点头道:“民女自小就被娘亲教导要知恩图报,虽说当初瓜尔佳侧福晋强买民女进府伺候,却也着实是请了大夫给民女的娘亲看诊的,民女之所以会闹到宗人府大堂,也不过是实在不愿意再被裕满这恶贼折辱,既然王爷愿意收留民女,民女自然会好好当差,也会好好照顾瓜尔佳侧福晋留下的小七格格。”

    “祜满,她刚才说的话,你可曾都听清了?”四爷闻言,瞥了眼故作委屈的百合,转身瞧了眼脸色青紫的祜满,心平气和的询问道,别以为他不知道当初祜满为了百合这个从小就没有养在身边的小女儿是怎么疏忽在盛京别院反省己过的尔芙的,只不过尔芙不愿意让他为难自己阿玛,他这才装着瞧不见的,如今可算有机会好好教训教训祜满了,叫他祜满认不清谁是真心实意对自己好的人,白白委屈了自家小妮子。

    祜满老脸通红地攥着太师椅的扶手,重重点头。

    四爷见状,敛了敛袖管,微微侧身,避开了裕满太过炽热的眼神,免得以后小妮子知道这事以后,心里头怪他不尊敬祜满,扭头瞧了眼偷窥自己的百合,嘴角扬起了抹残忍的笑意,朗声说道:“那好,还请两位叔爷爷给胤禛做个见证,百合作为我雍亲王府的奴仆,却如此污蔑本王的侧福晋,就单论以下犯上这一条就可以要了她的小命,不过瓜尔佳侧福晋生性善良,又着实看重这贱婢,本王就饶了她这条小命,只不过此女甚是可恶,死罪可免,活罪难逃。”说到最后,他话音一转,从袖管里取出了一个精致的瓷瓶,交到了苏培盛的手里头,命苏培盛喂着百合喝下,不等旁人有所反应就让人拖拽着喝下药的百合往外走去。

    敢欺负自家小妮子,折腾不死你才怪,四爷愤愤想着。

第1974章

    第1974章

    大红色的猩猩毡地毯,颇富异域风情的圆顶帐篷,遮风用的竹制凉棚,配合着不远处噼噼啪啪燃烧着的篝火,随风飘来的阵阵肉香,当真如置身于一望无际的草原一般。

    “这里就交给咱家伺候了,你们都下去吧。”张保先一步来到湖边,瞧着已经布置妥当的野炊场地,一甩袖摆,扬声叫过篝火旁忙着烧烤的小生子,朗声吩咐道。

    小生子闻言,微微一怔,随即点了点头,转身对着化名刘氏的瑶琴低声交代了几句,便领着小厨房帮厨的几个厨娘,沿着小路从角门回到了宅子中。

    他是个聪明人,他虽然好奇主子这般神神秘秘的是为了什么,但是他却明白在府里头当差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只是这人总有个好奇,有的人能管住自己个儿,有的人却管不住自己个儿的好奇。

    偏偏这次随着尔芙来庄上的厨娘里,就有个格外好奇的人。

    她瞧着被独自留在篝火前忙碌着的刘氏,心下嫉妒刘氏能在尔芙和四爷这些主子跟前露脸,又好奇主子这般神神秘秘是为了什么,她面上不动声色的跟着小生子回了宅子里,一转身就借着要洗漱梳洗的由头,偷偷从堆着柴火等杂物的小矮房里搬了梯子,搭在了厢房后面夹道的墙头上,蹑手蹑脚地爬到了墙头上,借着明亮炙热的篝火,偷窥着湖边欢聚的一家四口。

    厨娘霍氏是小厨房帮佣的老人儿了。

    虽然她平素就在小厨房里打转,不常有就见到府里头的主子,但是到底是和弘轩这个小阿哥打过照面的,她瞧着晒黑、壮实了些的弘轩,总觉得好似在哪里看过,却一时又想不起来是谁,她反手挠了挠后脑勺儿,低喃道:“这人瞧着有些眼熟呀!”

    就在她蹙着眉头冥想苦思的时候,刚刚洗漱好的小生子,注意到了趴在墙头上的阴影,他顺手摸过墙根儿杵着的门栓,蹑手蹑脚地来到厢房后头,伸脚抵住搭在墙头上的梯子,手里四棱见角门栓就没头没脑地往霍氏的身上抡去,同时爆出了一声冷喝:“是谁这般没规矩!”

    霍氏猛然受到袭击,脚下一滑就顺着梯子滚到了地上,她忙伸手抱住脑袋,一边躲闪着小生子铺面打来的门栓,一边低声唤道:“哎呦,哎呦……生公公,您这是闹得哪出阿!”

    “我闹得哪出,你闹得哪出?”小生子停下手,没好气地冷声反问道,他要不是想着霍氏这人在府里多年,行为做派还算本分,他现在就已经叫人过来把她捆起来了,别看他不知道主子为什么神神秘秘的,但是他却明白主子定然不想让人偷看,而霍氏的做法,本就已经坏了为奴的本分。

    霍氏也是个聪明人,她知道今个儿这事要是不找个合适的借口糊弄过去,那她不说会丢了小命,但是这差事是要保不住了,她眼睛一转,哭丧着脸,叹气道:“哎呦,我的生公公,您这可真是误会奴婢了,奴婢是那些不懂规矩的人么,在府里这些年,什么时候不是循规蹈矩的,这不是前两日轮休出去买的手帕被风卷出去了,正心疼着,琢磨着要不要出去捡回来呢!”

    小生子将信将疑地点了点头,不再理会霍氏,扭头往外走去。

    就在霍氏以为她糊弄过去的时候,小生子猛地一回头,抡起门栓就砸在了她的脑门上,霍氏迷迷糊糊地晕倒在地之前,心头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这些个死太监是真心狠手辣,大家伙儿一块当差好几年,这真是说翻脸就翻脸,连半点缓和的余地都没有。

    “呸,什么玩意,这些连小孩都骗不过去的话,也好意思说出口!”小生子满眼嫌弃地啐了口唾沫,三两下解开了腰带,将霍氏反手捆了个结结实实,转身就去厢房找青黛拿主意去了。

    只是可惜,青黛跟着尔芙去了湖边野餐。

    小生子扑了个空,只得重新回到了霍氏身边,他拧眉看着晕厥中的霍氏,伸手在袖管里掏了掏,掏出了一条素白色的帕子,堵住了霍氏的嘴,拿出了扛猪肉的架势,双臂较劲,将霍氏扛到了肩膀上,搬回到了自己个儿的房间里,想着等尔芙回来,再将霍氏趴在墙头上偷窥的事情回禀上去,到时候尔芙怎么处置霍氏,那就不管他的事了。

    他这一等,便等了大半夜。

    头顶上的月明如镜,耳边是阵阵欢声笑语,好长时间没见到弘轩的尔芙,哪能轻易就放弘轩离开,她一双手就如同长在了弘轩身上一般,连吃东西的时候都是一只手吃的,另一只手一直抓着身边坐着的弘轩,嘘寒问暖的,连四爷和小七坐在旁边都嫉妒了。

    一直到庄上响起了三更梆子声,四爷才做主将尔芙带回来了。

    “你现在的身子不同往日,可不能这般熬夜。”重新回到房间里,四爷瞧着拧眉瞪眼生闷气的尔芙,招呼着丫儿打了热水给尔芙洗漱,轻声劝慰道。

    尔芙也知道四爷是为了她好,可是一想到过两天弘轩就要再次出京离开,她这心里头就如同刀绞似的疼,对四爷就自然没了好脸色,她皱皱着眉头,叹气道:“难得见到孩子一面,不过就是多说了一会儿话,你都这般横拦竖挡的。”

    “明个儿、后个儿,你不都能见到弘轩。”四爷赔笑道。

    尔芙闻言,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叹了口气,道:“嗐……

    就算是明个儿、后个儿,弘轩能一直陪着我,可是也就这两天的工夫,到时候他还是要离开,你说说你这个做阿玛的怎么就那么狠心,弘轩才多大的孩子,你就让他离开我身边,他一个人在外面是冷了、还是饿了,也没有个人能照顾着,我想想都觉得难受!”说完,她就一扭身往外走去,早知道能在这里见到弘轩,她也能多准备些吃穿用的东西给弘轩带回去,都是四爷好好的非要玩什么惊喜,这事情是能弄惊喜的事么,她今个儿真是不想看见四爷了。

    四爷快步跟着往外走的尔芙,低声说道:“你就别生气了。

    虽说弘轩不在府里,可是身边不缺人伺候。

    你也听弘轩说了,皇上老爷子特地从老祖宗留下的那些人里,精心挑选了靠谱的嬷嬷跟着伺候,还安排了暗卫随行保护,身边又有大儒名士教导,你这个做额娘的该为他高兴才是。

    要知道弘字辈的这些皇孙里,只有咱们弘轩被皇上老爷子这般看重!”说完,他便将已经走到廊下的尔芙,拦回到了房里,这秋日里更深露重的,尔芙又正有着身孕,他可不能任由她闹这样的小脾气,真要是伤着了身子,那就真麻烦了。

    被皇上看重,她是该为弘轩骄傲。

    作为母亲,尔芙更希望孩子都能平安、顺遂,她舍不得弘轩离开身边,却也明白都是无奈下的选择,她能和四爷闹一闹,那也是因为她知道四爷宠溺她,愿意包容着她的小脾气,但是闹得太过,也真的就伤了她和四爷之间的情分。

    如果说是之前,她误以为孩子们都被乌拉那拉氏害了,而四爷却无动于衷,她那会儿自然是不在乎四爷对她的看法,可是现在,她却希望自己和四爷好好的,也免得弘轩在外面为她这个做额娘的担惊受怕,她不能为孩子撑起一片天,只能希望不给孩子添麻烦了。

    注意到尔芙眼底的悲色,四爷心下一软,将之前和皇上老爷子商量的事情,一股脑的告诉了尔芙,“再等等吧,过个两年,爷就将弘轩接回来。”

    “真的?”尔芙闻言,脸上一喜,低声问道。

    四爷嘴角微扬,伸手揽住了尔芙柔软的腰肢,看着尔芙微微泛红的脸颊,轻轻落下一吻,柔声说道:“爷什么时候欺骗过你,你放心吧,弘轩可不单单是你的孩子,他也是爷的孩子,你舍不得他一个人在外面受苦,爷自然也舍不得,但是幼小的雏鹰想要展翅翱翔天际,总归要吃些苦的,如今有皇上老爷子为他悉心安排,对他也是有大好处的。”

    “你说的这些,我也都明白,可是就是舍不得。”

    “舍不得,也要舍得。

    你不能永远将弘轩拢在身边,他终归有天是要离开你的,你就当他被爷挪到前院去住了,你想他的时候就给他写信,熬一熬就过去了。”

    “你说得容易,可是儿行千里母担忧,何况他才那么大。”

    “爷也知道你舍不得,但是你这样愁苦满面,你说弘轩在外面能安心么!”

    “我知道啦,我尽量努力吧。”四爷说的这些话,尔芙自然明白,只是舍不得就是舍不得,牵挂也不是说斩断就能斩断的,但是为了弘轩能在外放心游历,她就算是装,也会装出一副洒脱做派,便如她当初去外地读书,对家里头报喜不报忧的做法一样。

    顺利安抚好心情激荡的尔芙,四爷偷偷松了口气。

    他这次让尔芙和弘轩见面,其实也是冒险之举。

    他真怕尔芙说什么都不肯让弘轩离开,硬要将弘轩带回府中,那样的话,他就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好在尔芙虽然心里舍不得弘轩,却也明白轻重缓急,别看这会儿对着他抱怨,埋怨他心狠,但是一直都很很小心地隐藏着弘轩的行踪,并没有做出他心里担心的那些举动来。

    时间不早,天边都泛起了一丝鱼肚白。

    四爷端过角几上晾凉的安胎药,亲手伺候着尔芙喝下,扭头招呼着丫儿送了热水进来,对着面露苦涩的尔芙,轻声说道:“你先歇吧,午后还要陪孩子钓鱼去!”说完,他就将尔芙搭在床边的腿儿,放回到了被窝里,又小心扶着尔芙躺好,这才转身进净室洗漱去了。

    哗啦啦,一阵水声……

    四爷简单擦了把脸,就在窗边微弱的光线,换了身干净利落的寝衣,刚要休息,便瞧见青黛蹑手蹑脚地走进了房间,要不是有要紧事的话,这丫头不会这会儿过来。

    这般一想,四爷就不自觉地皱紧了眉头。

    他对着青黛使了个眼色,扭头看了眼床上发出细微鼾声的尔芙,迈步来到了房间外,沉声问道:“什么事?”

    青黛瞧出了四爷的不耐烦,也不啰嗦,三言两语就将小生子送过来的消息说了出来,“生公公来报,说是厨房上伺候的厨娘霍氏,曾在晚上趴在墙头上偷窥,现在虽然已经被生公公绑了,但是他还是想请主子给拿个主意。”

    四爷闻言,眉毛一拧,回头瞧了眼内室的方向,见尔芙睡得还算安稳,这才放下来心,对着青黛一招手,示意她附耳上来,压低声音的笑声吩咐道:“这点事,还需要侧福晋拿主意,你拿着对牌,跑一趟前院,让陈福把人领过去。

    这天黑路滑的,备不住就有那些眼神不好的,这湖边也没有个围栏,一不留神掉进去,那也真算不得什么意外的事情吧,不过有一点要告诉陈福,爷午后和侧福晋要去湖边钓鱼,可不想瞧见什么不好的东西,让他处理得干净些。”说完,他就不耐烦的摆了摆手,催促着青黛抓紧去办,转身会内室里休息去了。

    这事,不怪四爷心狠,他也不过就是小心行事罢了。

    弘轩孤身在外,本就惊险,要是有旁人知道了他活着的消息,再发现他身边跟着的那几位皇上老爷子安排的人手,那四爷那几位盯着龙椅的兄弟,还不得将弘轩生吞活剥了,为了弘轩的安全,四爷真是宁可错杀千人,也不漏过一个,霍氏也是被自己个儿的好奇心和嫉妒心害死的,好在落个意外落水的死法,照着尔芙体恤手底下人的性子,定然会给她家里头一笔不菲的银子安抚吧。

    “呼……”这般想着,四爷长出了口气。

    本就没有睡得太沉的尔芙听见动静,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低声问道:“出什么事了?”

    四爷笑着替尔芙掖了掖被角,轻声答道:“没事,快些睡吧,不早了,天都快亮了。”

第1975章

    “你知道怎么回事么?”说着,她扭头看向诗晴,低声问道。

    诗晴闻言,手下的动作稍顿,轻声回答道:“奴婢觉得这也挺正常的,毕竟这府里有个芝麻绿豆的小事都能传得沸沸扬扬的,何况这事关系到弘晖这位嫡长阿哥呢,那底下人传得不就更欢了。”

    “那陆格格呢?她也是好心来提醒我的,甚至不惜得罪李荷茱李侧福晋?”

    今天在水榭通往堤岸的曲径回廊上,尔芙被陆格格几句话说动,不但接过了陆格格的示好披风,更是当着阖府上下的女眷面儿,将披风披在了身上,显然是接受了陆格格的示好,那会儿别人都是看好戏的模样,但是李荷茱李侧福晋的脸色,却是难看到了极点。

    不过这也是正常的,毕竟以往陆格格都是紧跟在李荷茱李侧福晋身侧的小跟班儿。,

    虽然李荷茱李侧福晋未必在意身边是否有陆格格这样一个小跟班儿,只是她可以嫌弃陆格格,将陆格格从自个儿的身边赶走,却决不允许陆格格半路傍上其他人的大腿儿,比如傍上尔芙这位嫡福晋,损害到自个儿的颜面,所以李荷茱李侧福晋的脸色,才会那般难看。

    尔芙不相信这些事是陆格格考虑不到的,但是陆格格就这么无所顾忌地做了……

    --这只能说明陆格格的所图甚大,这让她不能不放。

    想到这里,她扭过头,背对着妆台镶嵌的铜镜,难得认真的吩咐道:“你先别忙着伺候我了,去趟赵德柱那边儿,让赵德柱盯住园里各处的动静,尤其是陆格格那边传出来的任何口风,一定都要报到我这里。”

    说完,她就摆摆手,催促着诗晴快些下去安排了。

    “奴婢这就去,那您这边儿?”诗晴闻言,抬眸瞧瞧尔芙已经拆了一半的发髻,喃喃问道。

    对此,尔芙无所谓地指指旁边捧着铜盆候着的晴岚,笑着道:“有晴岚呢!”

    诗晴见她都这么说了,也不再多言,应声就往外走去。

    而就在她闷头往外走的同时,四爷刚好迈着大长腿从外面往里走,他抬头瞧瞧窗棂上倒影着的倩影,又瞧瞧正整理袖管的诗晴,沉声问道:“这时候,你不在里面伺候,这匆匆忙忙地是要去哪里啊?”

    正撞上四爷……

    诗晴有些惊慌地屈膝见礼,脑袋瓜儿飞速运转着,她总不能老老实实地交代说,自家主子吩咐她去盯着主子爷您后院里这些爱惹是生非的女人们吧……

    好在,她很快就想到了一个合理的借口。

    她头垂得低低的,恭声答道:“主子交代奴婢说,过两日要和主子爷一块去庄上,命奴婢趁着这会儿得空,收拾收拾要带着的行李,免得到时候忙活不过来,丢三落四地乱了手脚。”

    在这寂静无声的夜里,诗晴答话的声音,显得有些高。

    她并非无意高声,而是为了给内室里卸妆梳洗的自家主子通风报信。

    四爷倒是没有想到这些,点点头,便让诗晴下去准备了,还不忘交代一句:“给你家主子多准备几套比较随身的衣裳,那些宽袖长袍的,便不必带了,另外别忘记把胡太医开的药包多带些,虽然是到了秋日里了,但是田庄上的蛇虫鼠蚁太多,还是要多小心些。”

    “奴婢记下了。”诗晴闻言,忙应声道。

    四爷点点头,这才摆摆手,让诗晴下去了。

    而他自个儿也迈着大长腿走进房间里,去见尔芙了。

    “这么晚,怎么还过来了?”尔芙也听见动静地迎到了堂屋里,她披散着一头青丝长发,身穿不薄不厚的玫瑰色交领盘扣紧袖中衣,笑吟吟地望着从门口走进来的四爷,柔声问道。

    四爷快步走到尔芙身边,伸手摸摸尔芙的小手,答非所问的回答道:“这夜里天凉了,你怎么也多穿件衣裳,不怕冻坏自个儿!”

    说着话,他就将自个儿身上披着的披风,搭在了尔芙的身上。

    墨色银丝绣万字不断头领边的披风,裹挟着四爷的体温,从头到尾,严严实实地罩在了尔芙的身上,尔芙感觉到身上的暖意,心里更是甜滋滋的,她笑吟吟地抱住四爷的胳膊,笑嘻嘻的回答道:“房间里暖和,不觉得冷,这走到外面堂屋来,我才觉得身上凉飕飕的,不过还没等晴岚将披风给我取过来,您就进来了!”

    说着,她还指指落地罩旁,抱着一件叠得齐整的披风,正不知该进该退的晴岚。

    四爷见状,抬手刮刮尔芙的鼻尖,摆手将晴岚打发出去了。

    晴岚如蒙大赦般地将披风放到身旁的高几上,屈膝一礼,便一路小跑地出去了。

    尔芙笑呵呵地看着这一幕,柔声打趣道:“瞧瞧我屋里这些丫头都被你吓成什么样子了……”

    “你就闹吧。”四爷有些无奈地屈指轻叩尔芙的脑门。

    不疼,反而有些痒。

    尔芙有些不自在地拍掉四爷的大手,拉着四爷往内室里走去,边走边说道:“你之前不是说,打算和阿兴阿夜游前湖么,怎么这么快就过来了,难道是阿兴阿没有应邀而去,放了你的鸽子?”

    “那倒不是,只是他太过一板一眼了,实在无趣,爷便回来了。”四爷沉声答道。

    “你就是挑剔多多,他是晚辈,更是臣子,难道你还指望他能够和你把酒言欢,畅所欲言,我倒是觉得阿兴阿这孩子挺不错,温淳有礼,谈吐不俗,相貌也好,一看就是个憨厚耿直的孩子,让人放心。”尔芙却有些不同的看法,她想着宴席上看到的那幕,轻声说道。

    四爷闻言,歪着脑袋瓜儿,稍显不快的吐槽道:“瞧瞧你那形容词,憨厚耿直,他又不是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庄稼汉,身在官场,耿直憨厚有何用,还谈吐不俗,吞吞吐吐的,连句利索话都说不全,哪里来的谈吐不俗,再说温淳有礼这事儿,他倒是想摆出跋扈嚣张的派头,问题是他也没有那股子张扬劲儿啊!”

    说完,他还不满地哼了两声,丝毫看不出他在阿兴阿面前的稳重深沉模样。

    “你这就是太挑剔,看不到阿兴阿的优点。

    其实我倒是觉得你不必如此费心费力地考较他的功课,咱们选他做茉雅琦的夫婿,本也没指望他在官场有何建树,不然你又何必舍弃那么多的寒门贵子。

    那些寒门贵子个顶个都有一张利嘴,且满肚子算计,但是他们能从始至终地善待茉雅琦么,而咱们看中的不就是他憨直厚道的优点么,有这个优点在,其他的那些缺点,也就不算是缺点了!”说到这个问题上,尔芙不得不替阿兴阿辩解两句了,免得四爷忘记了他选中阿兴阿的初心。

    四爷也确实是有些得陇望蜀了。

    他见阿兴阿和茉雅琦相处得不错,便希望阿兴阿在其他的地方都能更优秀些,比如希望阿兴阿是饱学之士,希望阿兴阿是权谋高手……

    正因为如此,他也就越发看不上在其他方面都不算优秀的阿兴阿了。

    所幸,四爷并没有在阿兴阿面前表现出来任何不喜,也不曾让阿兴阿觉得自个儿被嫌弃了,这会儿尔芙一提醒,他就缓过神来了,连连点头道:“你说得有理,倒是爷有些贪心了。”

    “那你现在还觉得阿兴阿不够好么?”尔芙笑嘻嘻地追问道。

    “从目前看呢,他还算是个不错的丈夫,几次考验,他都顺利过关了,待茉雅琦也挺好的,爷能看出来,便是他在园子里陪爷散步遛弯的时候,也经常提起茉雅琦,而且瞧着也不似是装出来讨好爷的,而是真惦记茉雅琦,不然爷也不会这么早就放他回去,希望他们能一直保持这样蜜里调油的日子吧!”四爷被问得有些尴尬,但是却还是将他的真实感受说出来了。

    尔芙见气氛正好,笑着凑在四爷的耳边儿,轻声提醒道:“其实要想一直这么蜜里调油下去也容易,但是就需要咱们茉雅琦做出一些牺牲,比如让阿兴阿房里的两个通房丫头停了避子汤药,快些替阿兴阿开枝散叶,到时候阿兴阿必是对茉雅琦怜爱不已。”

    这件事,本该大李氏主动去提醒茉雅琦,毕竟大李氏是茉雅琦的生母,开解提醒茉雅琦是她的责任。

    只是大李氏的性格……

    尔芙根本不相信大李氏能主动提及此事,而她和大李氏的关系素来不睦,她也怕自个儿主动提起此事,反而引得大李氏和茉雅琦误会,所以她才会选择通过四爷去提醒大李氏,再由大李氏去提醒茉雅琦那丫头,免得这事一拖再拖,最后让阿兴阿和富泰一家人都没了耐心等待嫡子,坏了茉雅琦和阿兴阿之间的情分。

    四爷闻言,先是一怔,随即想明白了尔芙未曾言明的那点秘密。

    是了,胡太医虽然通过特殊的手段,补全了茉雅琦手臂上的那枚守宫砂,茉雅琦身边的陪嫁嬷嬷,也动用手段,顺利地伪造了要烧给祖宗们报喜的元帕,但是她身体上的缺陷,却到底未能通过药物调养好,便是现在,仍然是不易有孕的体质。

    虽然两位太医都未曾斩钉截铁地确认茉雅琦不能生养,不过一个不易有孕的判断,也足够尔芙和四爷替她担心不已了。

    “需要这么急么,万一茉雅琦很快就有孕了呢?”四爷不大高兴的反驳道。

    尔芙闻言,勾唇笑笑,低声道:“需要,而且越快越好,要是等过个半年一载的,茉雅琦再免了两个通房丫头的避子汤药,又如何让阿兴阿对茉雅琦心怀愧疚呢,毕竟那就属于是理所当然的事儿了,而且就算是两个通房丫头先产下庶子,也威胁不到咱们茉雅琦的地位,既然是有利无害的事儿,你又何必犹豫呢!”

    四爷不大赞同的坚持道:“只是庶长子的存在,确实是不利于嫡次子啊。”

    “若是咱们茉雅琦是普通官宦人家的格格,我是不会如此建议的,但是咱们茉雅琦是正儿八经的皇室格格,有你这个亲王阿玛做靠山,别说是庶长子,便是他阿兴阿有曾经记养在茉雅琦名下的嫡长子,也威胁不到茉雅琦的亲生血脉。”尔芙则觉得这件事是必须在今个儿说清楚了,不然怕是就要耽搁了,所以她明明看到四爷的脸色不太好,却仍然坚持道。

    “你说得有几分道理,但是爷还是觉得这样安排会委屈了茉雅琦那孩子。

    不过算了,爷也知道你是好意,这样安排对茉雅琦有好处,那爷改日就过去问问李氏的意思吧,只希望李氏能够明白利害,不要再从中搅合就是了。”四爷端起手边的凉茶,微抿了一口,叹气道。

    他也是男人,怎么能不明白尔芙这样的安排是最有利于茉雅琦的呢……

    不高兴是不高兴,不甘心是不甘心……

    不过他到底还是要认清现实,不然任着茉雅琦的性子胡来,三年五载地不曾有孕,又不肯停了阿兴阿房里那些通房丫头们的避子汤,便是有他这位亲王阿玛压着,阿兴阿他们家里也会有怨言,最后闹得阿兴阿和茉雅琦离心离德,便是茉雅琦空有嫡妻的名分,却无阿兴阿这位夫婿的疼爱,也是悲凉凄苦。

    想到这里,四爷的脸色有些难看,一双眼睛粘在尔芙的身上都拔不出来了。

    因为他担心大李氏不会趋利避害地选择开解茉雅琦,毕竟大李氏这会儿正忙着和茉雅琦缓和母女情分呢,怎么可能提起这些破坏母女情分的话题呢,而他是阿玛,却到底是外男,不适合和茉雅琦说起这些私房话,现在他也唯有指望尔芙出面去开解茉雅琦,让茉雅琦能够明白该如何选择。

    只是尔芙和茉雅琦的关系……

    四爷有些担心尔芙不肯接下这个倒霉差事。

    不过担心归担心,他总要试试,所以就在尔芙暗觉不好的时候,四爷开口了:“李氏那边儿,爷会过去提醒,但是你也知道李氏的性格,爷怕她会阳奉阴违地糊弄事儿,所以还是需要你找机会和茉雅琦好好说说。”

    尔芙闻言,心里有无数句的脏话想骂,恨不能将茉雅琦和大李氏的十八辈祖宗都骂个遍,但是当着四爷的面,她也唯有笑呵呵地应承下来了。

    这倒霉的差事啊……尔芙在心里暗叹道。

第1976章

    第1976章

    后面跟着的那辆油毡棚的马车里,则是两个跑腿干粗活的小太监和一应行李。

    不过无一例外,这些人都是一副苦瓜脸的沮丧样,尤其是没有跟在佟佳侧福晋跟前儿的两个小太监,那更是极尽尖酸刻薄地咒骂着连累他们倒霉的佟佳氏,舍了子孙根,成为任人打骂的小太监,他们就是想要过吃饱穿暖的安稳日子,但是现在他们就是没有跟对主子就要落得个被打发出府的下场,还要继续任劳任怨地伺候这个不知道有没有未来的倒霉主子,这心里怎么可能就没有半点怨言呢!

    这二人唠唠叨叨地骂了有小半个时辰,马车都出城了,二人还在指天怨地的咒骂,骂得前面赶车的车夫都听不下去,把手里头的鞭子往裤腰带上一塞,反身撩开了车帘一角,满是无奈地提醒道:“我说,两位小哥儿就别再骂了,你们骂得这些话,一句都传不到前面车上去,却一个劲儿地往我耳朵里钻,这要是哪天儿我管不住嘴儿,你们还能有什么好下场,这主子就是主子,再是落魄,也比咱们这些个奴才强,比咱们这些个奴才金贵!”

    说完,他也不管这二人能不能将这话听进去,转身继续驾辕去了。

    不同于这两个要留在小善庵附近随时伺候佟佳氏的小太监,车夫的运气还算不错,只要将佟佳氏的行李安安稳稳地送到地方,他就可以领着赏钱回府复命去了,所以他这心情还真是不错呢,正因为如此,他才会好心肠地提醒两个小太监一声。

    可惜他的好心眼儿,没能得到好报。

    这坐在车厢里咒骂不停的两个小太监被车夫一句话吓唬住了,想想自个儿之前那些个大逆不道的话,再想想佟佳氏往日的做派性格,挤咕眨咕地对视片刻,下定决心,宁可出去做个流民乞讨为生,也绝对不能跟着一块去小善庵里伺候了。

    想要叫住马车下车,那自然是不可能了。

    这两个小太监亦是能狠下心的,一边装腔作势的继续咒骂着,一边做起了小动作,愣是将后车厢用碎瓷片子磨出了一个豁口,也不管跳车会不会摔伤胳膊腿儿,抱着自个儿那可怜巴巴的小行李卷,直接从马车上跳了下去,一直等到马车走远,这才你扶着我的胳膊、我扶着你的肩膀头儿地从路边那些枯败的草丛里钻了出来,连身上的草籽碎屑都顾不上掸干净,就这么一溜烟地往来时的方向跑去了。

    车厢里,没有了两人尖声尖气的咒骂,车夫也没有多想,等到了小善庵门口,他将马车停稳,习惯性地挑开车帘,这才发现两个小太监偷跑的事实,气得他是止不住的骂娘,却又不得不强作镇定地跑到佟佳侧福晋跟前报信。

    一向驭下严苛的佟佳氏,这次倒是没有再摆主子的谱。

    她也知道她现在是落魄的凤凰不如鸡,瞧着眼前说话都磕磕巴巴的车夫,无所谓地摆了摆手,自嘲般地笑着说道:“走了就走了吧,没必要连累他们跟着我一块受苦。”说完,她就直接示意身边伺候的桂兰和霍嬷嬷上前去叫门了。

    小善庵,一处隐藏于葱郁松林里的小庵堂,竟是爱新觉罗氏宗亲女眷清修的庵堂。

    佟佳侧福晋站在台阶下,仰头瞧着门楣上悬挂着的匾额,微微摇了摇头,这漆色斑驳的黑漆木门,这笔画都不全的破匾额,这地方还真是配不上爱新觉罗氏这般高高在上的姓氏,不过这也并不意外,毕竟是宗亲女眷犯错清修的地方,难不成还能修成金銮殿般恢弘奢华,只是一想到她以后就要生活在这里,她还真是忍不住为自个儿可怜。

    想想昨个儿,她还是高高在上的亲王侧福晋,今个儿就落得如此下场……

    这岂不是一个大大的悲剧。

    “叩叩叩……”轻轻的叩门声,在这片清静得如同毫无人烟的松林里响起,显得很是瘆得慌,不过还不等佟佳氏收敛起眼底的不安,里面就很快传来了一声沉静清冷的应门声。

    嘎吱……

    一声有些刺耳的声音响起,那扇紧闭的黑漆木门打开了一条缝隙,一个身穿蓝色衲衣的小尼姑就出现在了众人的眼前,她探着脑袋瓜儿,瞧清楚了外面站着的人,很快将木门打开了,同时自个儿也来到了院门外,站在已经破碎的青石台阶上,双手合十道:“施主,可是雍亲王府上的女眷?”

    “正是妾身。”佟佳氏亦是学着小尼姑的做派,双手合十的回答道。

    “施主,贫尼了尘,请施主随我来!”小尼姑笑着点点头,微微侧身,让开了院门口的位置,不卑不亢地将佟佳侧福晋让进了这处有些荒凉破败的小院,同时也不忘客客气气地将要搬扛行李送进来的车夫留在院外,这里是女眷清修所在,实在是不好让男子登堂入室,倒也不是小尼姑故意想要刁难佟佳氏。

    佟佳氏也不矫情,对着霍嬷嬷和桂兰点点头,示意二人接过车夫手里拎着的包袱,便这样微提袍摆地走进了院门。

    又是一声有些刺耳的关门声,将两个还有些愣神的车夫留在了外头。

    “姐夫,咱们怎么办啊?”赶着油毡棚马车的憨直车夫瞧着已经关紧的院门,有些茫然地指着身后那两辆还装着行李的马车,低声询问道。

    “怎么办,凉拌。”被称呼为姐夫的车夫无语地翻着白眼,咬牙道。

    要不是他这个小舅子太糊涂,这些搬扛行李的活计就该是那两个倒霉蛋小太监的活儿,但是现在那两个倒霉的小太监跑了,这倒霉差事就落到他们这两个车夫头上了呗,这会儿他都快要恨死这个缺根筋的小舅子了。

    所幸,他之前就跟着苏培盛跑过这边一趟,也知道那个安置小太监的院子在哪儿,不然他二人这差事还不知道要拖延到什么时候才能回府交差呢,他又站在院门口愣愣神儿,招呼着自个儿那个不成材的小舅子跳上马车,便赶着车往小庵堂后面拐去。

    小庵堂后面是是一片低矮的民居,住在这里的人,大多是奉命来伺候到小庵堂里清修的犯错女眷的奴仆,有些犯错女眷是一辈子都没离开这里,而这些被指派过来的奴才年更日久,便也就被各自的主家忘了,渐渐地就在这里形成了一片庄户,但是一辈子留在小庵堂里清修的女眷,到底是一部分,更多的女眷都想法设法地离开了这个庵堂,所以有不少的空屋子,老胡之前过来就是陪着苏培盛过来安排两个小太监的住所,可惜住所安排好了,两个小太监跑了,也不知道这事儿回去怎么交差呢!

    不过眼下,老胡还考虑不到这些事儿,他驾着马车,直奔已经结冰的小河边。

    马车在一处仅有三间砖瓦房的破落院子门口停稳,他一边从腰间往外摸钥匙,一边扭头对着还在愣神的小舅子招呼道:“这就是四爷给侧福晋身边那些奴仆安排的住所,咱们抓紧把行李卸下来,也好早点回府报信去!”

    说完,他就已经推开了院门,径自往院里走去。

    “真是倒霉。”被老胡用眼神白了不知道多少眼的小舅子耿庆拎着沉甸甸的包袱,一边迈步往院子里头走,一边叹气道。

    “你还好意思说,你要是好好盯着那两个小兔崽子,咱们现在都能回去了!”走在前头的老胡听见耿庆的嘟囔,满脸不痛快地扭过头来,抬腿就照耿庆的肚子踹过去了,咬牙骂道,不过骂完,他还是认命地将摔在地上哼哼的小舅子拉了起来,一块从马车上往下搬行李去了。

    因为四爷的态度不明朗,所以佟佳侧福晋从府里带出来的行李不少,光是被褥就足有六套之多,狐皮褥子、猞猁狲毯子……老胡和耿庆足足折腾有六七趟才搬完,这还不算小太监和丫鬟们的行李,更别提那两个沉得能压死人的香樟木箱笼了,贴身衣物和银钱,怕是也没有少带,不过老胡和耿庆没胆子打开偷看,将这些行李乱糟糟地往已经换过新炕席的土炕上一堆儿,也不管这院子这么敞着会不会找来贼,赶着马车就奔着来时的路回去了。

    等到佟佳侧福晋见过小庵堂的主持师太,又见过了小庵堂里的数位小尼姑和几个在这里清修反省的犯错女眷,亲自去看过了早就收拾好的禅房,再想起那些还在马车上的行李时,这老胡和耿庆都快要赶回到城墙根儿了。

    “恶奴欺主……”佟佳氏瞧着空空如也的院门口,咬牙切齿的骂道。

    “施主,不必急躁,师傅早有安排了!”引着佟佳侧福晋进到庵堂里的小尼姑了尘不动声色地来到佟佳侧福晋身边儿,轻声唤道。

    “师傅有礼。”强龙不压地头蛇,佟佳氏闻声,忙收敛起眼底的怒色,垂首道。

    “施主,请随贫尼来吧。”了尘微微颔首,抬手做了个请的动作,淡声道。

    说完,她就直接往小善庵旁青石板铺就的小路走去。

    了尘是从小就长在小善庵里的小尼姑,据老师太静云师太所说,她还在襁褓里就被丢在了小善庵的院门口,一晃十三年,她已经见多了这些尊荣富贵的女眷来庵堂清修,初时她还会对这些女眷报以同情,但是随着这些养尊处优、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女眷原形毕露,形如泼妇地对庵堂里修行的僧尼破口大骂,怨天尤人地指天骂地,甚至侮辱庵堂里的佛祖菩萨,这样的场面见多了,她也就不想和这些人打交道了。

    不过她虽然不喜这些女眷,却还是会按照师太的吩咐,安排好这些女眷的吃住。

    今个儿,佟佳氏的到来,亦是毫不例外。

    佟佳侧福晋满脸无奈地跟在步履生风的小尼姑了尘身后,亦步亦趋地来到这处破落到一定程度的院子外,还是忍不住落下了眼泪,但是她也知道哭解决不了问题,很快就擦干眼泪,领着还不大适应环境的霍嬷嬷和桂兰进房间里清点行李去了。

    而了尘则是满脸淡然地等在院子里,心中有佛,何处都可以修行。

    约莫半个时辰左右,霍嬷嬷和桂兰抱着锦缎苏绣的被褥,肩上背着装着佟佳侧福晋贴身衣物的包袱,重新来到了院子里,佟佳侧福晋手里也没有空着,拎着她素日里用惯的妆匣,带着几分无奈的问道:“小师傅,不知道我能不能给府里传个信去,你瞧这霍嬷嬷和桂兰都陪着我去庵堂里清修了,这院子总不能空置着吧,我想麻烦府里再安排个人过来看院子……”

    了尘闻言,微微一怔,随即颔首答道:“内务府的施主们会按时送青菜和米粮来,施主有事可以托付他们代为传信。”说完,她就转身往小善庵的方向走去,脚步都有些凌乱了,心里暗道,自个儿到底还是修行不够,她真的好想问问这位来庵堂清修的施主到底是来清修,还是来继续享受的。

    只是她按耐住了心底的好奇心,并没有多言。

    佟佳侧福晋得到了自个儿想要的答案,便也没有多言,拎着妆匣,任由桂兰搀扶着自个儿,重新回到了小善庵里,径自钻进了禅房里,自顾自地坐在窗边整理着发髻,等着霍嬷嬷替自个儿铺床,想要好好的休息休息、养精蓄锐,然后再细细琢磨是谁暗害自个儿,弄得她落得如此下场。

    而与此同时,小善庵的主持师太静云则安静地坐在佛堂里,听着那些小尼姑七嘴八舌的议论着新来到庵堂里清修的雍亲王侧福晋,一直等到这些小尼姑都说够了,她这才不紧不慢地放下了手里的木鱼,淡然道:“佟佳施主新来庵堂清修,一切随着以前的规矩就是,怎地就引起你们这么多的好奇心呢!”

    “她实在是不像个犯错反省的样子。”了尘嘟着嘴儿,低喃道。

    “像与不像,又与你何干!”静云师太一边整理着身上的衲衣起身,一边回答道。

第1977章

    第1977章

    她强忍着怒气,将一本账册从头翻到尾,冷笑着合上了账本。

    “主子,要用印么?”一旁伺候笔墨的诗兰小心翼翼地窥着尔芙的脸色,低声道。

    尔芙闻言,哼哼地冷笑两声,沉声道:“用印?

    明个儿我要当着这阖府上下的大小管事嬷嬷的面用印,让她们好好松快松快乏儿。

    行了,你先将这些账本都收拾起来吧,一会儿给炫彩坊的白娇传信,让她明个儿晨起就安排二十个账房先生过来,我要让二十个账房先生联合查账,让这些管事嬷嬷们贪得无厌,我倒要看看我这一个月到底丢了多少银子!”

    说完这话,她双手重重地拍在了身前的书案上,蹭地一下站起身来了。

    她一时一刻都不愿意留在书房,免得自个儿瞧着这些账本生气。

    同时,她也不明白,这些人怎么就不懂感恩呢,明明她都已经给各处都预留出了一线灰色地带,足够她们各个都能有一份不错的灰色收入,虽然算不得是赚得盆满钵满,但是也能各个吃得满腹涨涨了,但是这些人怎么就贪得无厌,非要逼自个儿动怒呢……

    想不通啊,想不明白啊……

    难道这金钱的魅力就那么大么,大到让她们连性命前途都不放在眼里了。

    尔芙有些茫然地抬起头,抬手招呼过晴岚,带着几分困惑的问道:“如果现在我将我院里的私库交给你负责,大笔金银摆在你眼前,你是希望能够一直留住这份差事,还是狠捞一笔呢?”

    “主子,奴婢不明白。”晴岚有些忐忑地轻声答道。

    “我就是想不明白这各处管事嬷嬷为何拼着差事都不要了,也要大肆贪墨,想要问问你的想法,并没有其他的意思。”尔芙闻言,浅浅一笑,她看出了晴岚的忐忑和不安之处,柔声解释道。

    晴岚稍稍安心,恭声答道:“奴婢不明白其他人的想法,但是若是换做奴婢的话,奴婢应该会努力保住这份体面的差事,因为奴婢知道主子为人宽厚,不论如何都不会亏待手下人,奴婢不去贪墨,主子也会赏下一份体面,比起偷偷摸摸地贪墨,又要藏着掖着,生恐别人发现,远不如风风光光地享受主子赏下的体面。”

    虽然晴岚这番话说得有些隐晦,但是尔芙还是听明白了晴岚话里的隐喻,她沉默了片刻,笑吟吟地点头说道:“你是个聪明的丫头,便冲着你这番话,待你出嫁的时候,我也要送你份体面。”

    说完,她就已经神清气爽地回到了堂屋里。

    原来是她一直都没有将自个儿的位置摆正,她已经不是龟缩在西小院偏安一隅的侧福晋了,只要料理好她跟前儿那三五十个宫婢仆从就好。

    而现在她是嫡福晋了,四爷府内宅的当家女主人,这阖府上下的所有婢仆都归她统领,抛开那些背后各有主子的少数婢仆不算,她对其他婢仆都要表现出足够的诚意,让这些人知道自个儿是个大度宽厚的好主子,那这些人就会回报出同样的诚意。

    要达到这样的目的,那就需要一个强有力的榜样。

    毕竟榜样的力量是无穷的。

    有了第一个吃螃蟹的人,品味到那份难得的美味,那自然会有后来人前赴后继的大快朵颐,而她现在的当务之急就是挑选出一个合格的榜样,尽忠职守、恪守本分,她再送出一份足以让很多人艳羡不已的赏赐,让府里的所有人都明白尽心当差是有回报的。

    那府里有这样合格的榜样人选么……

    林子大了,什么样的鸟都用,这四爷府内宅上上下下当差的婢仆有两百余号人,管事嬷嬷也有二十余号人,总归会有恪守本分的老实人,但是榜样就不能是那种不起眼的小人物,那样也起不到引人效仿的意义,所以这次要树立成榜样的人,便要从这些管事嬷嬷里挑选出一个了。

    尔芙比较属意的人选,就是府里数一数二的管事嬷嬷秦嬷嬷。

    秦嬷嬷掌管着公中库房的大钥匙,上到金银玉器、下到绫罗布匹,但凡是府里能用到的东西,一切都需要经她的手,手下更掌管着府里的所有采买,就算她不吃拿卡要,那背地里想要讨好她,主动往她手里塞好处的人都大有人在,但是这位秦嬷嬷素来铁面无私,对人对事都是一本正经、不偏不倚,倒是一个很适合被树立为榜样的典型。

    其实尔芙这种认知也不全面,毕竟人非圣贤,谁能全无私心呢。

    她也不是要找出一个堪比圣贤的完人,只要大面上过得去就好,所以秦嬷嬷很符合她的要求,所以她很快就打定主意了,派人过去请秦嬷嬷,打算和秦嬷嬷好好商量下树立榜样的具体细节。

    当然,所谓商量,也就是一种比较客气的说法。

    她心里早已经有了主意,叫秦嬷嬷过来,也就是先给秦嬷嬷通个气而已。

    对付秦嬷嬷这些手握实权的管事嬷嬷,一些小打小闹的好处,并不能让她们管住那颗中饱私囊的心,所以她这次要送给秦嬷嬷的是一份大礼。

    一处位于前门外的小院,一处标准的四合院,前店后居的结构,价值千金有余,不论是自个儿经营打理,还是租赁出去收租子,那都是一处挺不错的选择,也足够这些见惯好东西的管事嬷嬷们心头痒痒了。

    少时片刻,秦嬷嬷就丢下手头琐事来到了主院堂屋。

    尔芙将自个儿这想法一说,秦嬷嬷就忙推辞道:“奴婢不敢愧领。”

    “哦?”尔芙有些好奇的反问道,“这送上门的好处,秦嬷嬷又为何推辞呢?”

    秦嬷嬷有些为难地搓着手,沉默了有两三个呼吸的时间,终于说出了她自个儿的为难之处,那就是她担心其他人心生嫉妒将她隐藏在暗处的黑历史揭露出来,这就是尔芙所说的那种了,人无完人,谁又能一点缺点、一点黑历史没有呢,秦嬷嬷是担心好处领到手没几天,反倒丢了现在手里这份美差、肥差。

    对此,尔芙并不意外,她笑着摆摆手,安抚道:“秦嬷嬷,你不必忧心这些事。

    我想你是聪明人,你应该明白我送你这份厚礼的原因,无非就是一点,那就是希望府里的各处管事嬷嬷能心里有所期盼,更好地约束住自个儿的贪心,所以就算有人过后会来找我告你的黑状,只要不是特别过分的事儿,我都不会放在心上的。

    当然了,你也可以先于其他人一步,自己坦白,将过去的一些错处好好说说。”

    说完,她对着身旁伺候的诗兰使了个眼色,示意诗兰搬把绣墩给秦嬷嬷,让秦嬷嬷能够坐下回答,毕竟秦嬷嬷也是快五十岁的人了,让这样年纪的人站着和坐着的自个儿对话,她这心里压力还是蛮大的。

    秦嬷嬷忐忑地欠身落座,有些犹豫,有些惆怅,但是也有些暗喜。

    有些犹豫是犹豫自个儿要不要和尔芙坦白过往的黑历史。

    有些惆怅是惆怅自个儿不争不显,怎么就入了尔芙这位嫡福晋的眼呢。

    有些暗喜,自然是暗喜自个儿苦熬这么许多年,终于熬到了尔芙这位明主的赏识。

    诸如此类的复杂情绪萦绕在心头,最终秦嬷嬷决定完完全全的效忠。

    她相信自个儿的眼光,也相信自个儿能迈过眼前这个坎儿,更相信尔芙不是那种翻脸不认人的主子,所以她仅仅是沉默了有几个呼吸的时间,便打定主意了,先老实交代自个儿过往的一些黑历史。

    比如她在没有成为管事嬷嬷之前,也曾偷偷给管事嬷嬷们塞过红包讨好。

    比如她在刚刚成为管事嬷嬷的时候,也曾受过底下人的孝敬。

    比如她成为管事嬷嬷以后,她也曾用灰色收入在外面偷偷置办了些产业。

    比如她成为管事嬷嬷以后,府里的其他主子也曾拉拢过自个儿。

    ……

    秦嬷嬷这一说,便足足说了一盏茶的时间,越说就越没底气,越说声音就越低,说到最后,她已经不敢抬头去看尔芙的脸色了,果然她是有些高看自个儿的品行操守了,不说还不觉得自个儿有多少短处,这么细细回顾一番,这才发现有好多黑历史,也不知道福晋知道以后会不会反悔,她这算不算是偷鸡不成蚀把米呢……

    好在尔芙是个很靠谱的主子。

    她并没有故意装高深地让秦嬷嬷忐忑不安,等秦嬷嬷话音一落,她就已经送给了秦嬷嬷一颗安心丸,她无所谓地摆摆手,脸上写满了宽和二字,笑着说道:“过去的事,那就让它都过去吧,你也不必将这些事当做负担,毕竟我和你都知道就府里的情况,如果没有人提拔,一个普通的宫女想要成为有脸面的管事嬷嬷,那无异于痴人说梦,只要你保证今后不会做出背叛我的事情来,那咱们就当做过去的事儿都没有发生。”

    说完,她又让诗兰给秦嬷嬷端杯茶过来,让她能够喝杯茶润润嗓子。

    毕竟一口气说那么多话,没有人能够不口渴,没有人能保证嗓子不沙哑,何况秦嬷嬷这心里紧张得都快要被自个儿吓哭了,满头满脸都是汗珠子,要是再不喝水补补水,尔芙还真担心她会晕过去。

    秦嬷嬷得到了尔芙的保证,心里一轻,接过茶碗,也不拘谨了,连忙喝了两口。

    “行了,该说的正事都说完了,我再和你说点闲事吧。”尔芙见状,脸上的笑容,又增添了几分,她示意诗兰又取杯茶给秦嬷嬷,这才漫不经心的柔声说道。

    秦嬷嬷闻言,忙应道:“主子有事,尽管吩咐。”

    “其实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我就是想给你提个醒,我明个儿要请账房入府查账,阖府上下的各处账目都不例外,你管着的公中库房的账本,应该没什么问题吧,我可不想当众出丑,你明白我的意思吧?”尔芙深吸了一口气,沉声警告道。

    秦嬷嬷连忙回答道:“关于账目的问题,主子您大可放心,奴婢没那么糊涂。”

    “那就好,我要请账房先生进府查账的事儿,现在除了你我和我房里伺候的这些近身宫婢外,再没有其他人知道,我也不希望这个消息泄露出去,所以你也要做到守口如瓶。

    如果有和你关系密切的人被牵扯进去,咱们过后再细细商量解决,我肯定会给你这个面子的。”尔芙却没有想要就此打断这个话题,她隔着镂空的落地罩和博古架指着书房书案上的那一摞子账本,正色道,她可不希望因为秦嬷嬷一个人,坏了自个儿杀鸡儆猴、斩草除根的好主意。

    秦嬷嬷不是分不清轻重的人,自是忙不迭地保证道:“主子,您放心。”

    “成,那你就回去忙吧,我将公中库房的大钥匙交给你,你要将这差事放在心上,约束好手下人,不要让我这个做主子的丢脸,也不要让我对你失望。”该说的事儿都已经说完,尔芙也不打算留秦嬷嬷在自个儿房里多待,她又简单叮嘱两句,便给秦嬷嬷下了逐客令。

    秦嬷嬷也不是那种分不清脸色的人,见尔芙这么一说,便恭声告辞了。

    尔芙坐在堂屋里的太师椅上,笑吟吟地目送着秦嬷嬷的背影走远。扭头瞧瞧诗兰和诗情等人,嘟着嘴道:“你们瞧瞧,你们瞧瞧,这就是我全心信任着的秦嬷嬷,连她都能背着我在河间府置办下数十亩的良田,这其他管事嬷嬷到底在外藏了多少私产,你们敢想,怕是比一般地主乡绅的家产都要富裕吧!”

    “主子,这也是常态了。

    虽然咱们府里发下的月钱不多,但是能收到的赏钱不少,便是那些做洒扫的粗使宫女、抬轿的大力婆子,暖房伺候花木的花匠,一月下来,也能收到数十上百个大钱,这要是放在庄户人家,也是一笔不少的收入,何况秦嬷嬷这样的管事嬷嬷,那赏钱都是真金白银,在外置办些田产、铺面,并不是什么稀罕事。

    其实不单单是咱们府里这样,京中各处府邸都是如此,所以主子您不必太多心。”晴岚闻言,抬头瞧瞧尔芙已经有些难看的脸色,忙低声解释道。

第1978章

    第1978章

    “醒了!”就在尔芙纠结着要不要起身去解决下腹中空空的问题时,四爷低头道。

    “累坏了吧?”她回眸看去,笑着问道。

    “还行,就是这胳膊一直搭在窗台上,现在有些麻了,快帮我捏捏吧!”

    尔芙闻言,笑着点点头,蹭到了他的身后,轻轻替他拿捏着动都不敢动的胳膊,柔声打趣道:“难得看到你有这样窘迫的样子,还真是挺有意思的呢!”

    “笑吧,要不是怕吵醒了你,爷早就去旁边歇着了!”四爷没好气的嘀咕着。

    “好好好……”尔芙有些羞涩地用脑袋瓜儿装着四爷的肩膀,嘴角却一直挂着甜甜的笑容,其实她挺喜欢这种两人静处的感觉,只是这府里让她烦恼忧愁的人太多了,还不等她再说些什么,表达下自个儿的感动,外面就想起了诗情的声音。

    “真是一醒来就有着数不尽的烦恼。”尔芙闻声,满脸嫌弃地吐槽道。

    说完,却还是忙替自个儿和四爷收拾好身上有些褶皱的袍服,将外面已经在暖阁门口等候有一炷香工夫的诗情叫进来了。

    “什么事儿啊?”尔芙半靠在炕柜上,轻声问道。

    诗情这脸上还带着几分恼怒之色,恭声道:“主子,各院主子过来请安来了!”

    “让她们先在前面穿堂等等吧,我和四爷收拾收拾就过去。”尔芙瞧出了诗情的脸上不好看,却不想当着四爷的面追问清楚了,但是却将这事放在了心里,想着等一会儿没有人的时候再问,随口敷衍道。

    诗情也知道当着四爷的面告其他各院主子的状是不理智的,抿抿嘴儿走了。

    不过四爷那眼神……一点不近视,尔芙都能看到诗情的不对劲,何况四爷呢……

    “看样子你院里这丫头是受什么委屈了!”只是他没有急着追问,因为他知道肯定是有那些烦心事让自个儿不痛快,但是让他不吱声吧,他又管不住这点好奇心,所以诗情才一离开暖阁,他就带着几分玩笑意味地冲着尔芙嘀咕道。

    “管她呢,左不过是你后院里的那些个女人呗。”尔芙没好气地回嘴道。

    “一会儿爷替你和你院里的诗情做主。”四爷毫无原则性的偏袒道。

    “信你就怪了,看看再说吧,这大过年的,我是真不愿意多生是非了!”

    “不行。”尔芙打圆场,四爷反倒是认真起来了。

    这还真不是四爷多事,实在是这些日子因为佟佳侧福晋的事儿,这府里就一直乱哄哄地闹腾着,要是自个儿再不出声,估计这些女人就要翻天了。

    两人说着话,便已经离开了暖烘烘的大炕,各自穿戴整齐地往穿堂去了。

    说句实话,尔芙是真的不愿意将四爷牵扯到后宅这些琐事里。

    一来是因为在这个时代待得有些久了,思维观念上,难免会有些入乡随俗的感觉,虽然她不是很想承认吧,但是她却是已经有些男主外女主内的观点了,加之也是被德妃娘娘之类的大长辈们和同辈妯娌们唠叨得多了。

    二来就是她的存在感瞬间会被压制住的问题。

    四爷于雍亲王府来说,那就是这四爷府的一片天,甭管你进府以后是什么位分,背后的娘家是多么势大,但是前院后宅这些有着势利眼习惯的奴仆,其实就认一个标签,那就是你是否得宠。

    哪怕你入府前就是个沿街乞讨的叫花子,只要四爷宠着你,自有大把的奴仆主动跑到你跟前卖乖示好,哪怕你入府前就已经贵为郡主、县主,但是四爷不爱搭理你,虽然那些婢仆不至于敢怠慢你,却绝对不会太把你当回事。

    比如之前,尔芙还是侧福晋的时候,虽有先福晋乌拉那拉氏压在上头,但是这后院各处管事却没有一个敢克扣西小院份例的,送过来的瓜果蔬菜,亦都是最新鲜的,哪怕是她和乌拉那拉氏关系最紧张的时候,乌拉那拉氏有心借着掌家之权难为她,暗示各处管事克扣尔芙的份例,却仍然避免不了下面的人在执行力上大打折扣,起码尔芙从未为了这些吃喝穿戴的事儿受委屈。

    再比如说佟佳侧福晋吧,别看佟佳侧福晋进府就是在玉牒的侧福晋,又和康熙帝沾亲带故,尔芙也不曾故意为难她,但是四爷不待见她,这各处管事就自然而然会对她使出看人下菜碟的这招。

    这些事儿吧,对于如尔芙、佟佳氏、乌拉那拉氏这种出身官宦权贵人家的贵女,虽然不算什么,因为她们各个都有这大笔大笔的嫁妆,哪怕府里一文钱的份例银子都不发给她们,她们也不会显得落魄狼狈,但是这点小事对如荿格格、陆格格这种被抬进府的小格格来说,便尤为关键了。

    正是因为如此,这不管是什么样的人家,这掌家之权都是一件很重要的权利,更可以延伸为是正室嫡出的象征。

    当然,上面列举这么多,其实要强调的还是恩宠的重要性。

    因为不管你的身份背景如何,只要是有男主人的宠爱做靠山,便是当家主母有意为难,亦是枉然,哪怕是某些需要仰仗着妻族势力往上爬的渣男,亦是如此。

    所以……每当四爷和尔芙同时出现在后院众女面前的时候,尔芙这位嫡福晋的存在感就会被瞬间削弱,那些女人就会当做瞧不见她似的,玩了命地冲着四爷飞媚眼,这种当尔芙是死人的行为,实在是让尔芙高兴不起来。

    她虽然可以劝着自个儿当后院众女是空气,善待她们,不去和她们计较宠爱多少,但是当这些女人跑到她跟前儿,任意施展十八般武器地勾引起她的丈夫,她如何能做到安之若素呢,偏偏她还不得不保持着她身为嫡福晋的宽仁大度,硬生生呕得一肚子火,就是因为如此,她才不喜欢和四爷一块出现在后院里,这就是自个儿给自个儿找气生的愚蠢行为。

    只是她不想不愿,却不代表其他女人就不愿意。

    每当四爷白天过来正院,总会有那些不识趣的情敌送上门来,抱着能勾引走四爷就是最好,即便是不能勾引走四爷,也要给她添添堵的想法,拎着美其名曰是自个儿亲手所做的小点心、补汤等吃食,尽情地扮演着贤良温驯的小白花。

    哪怕是四爷从未被人勾引走过一次,这样的戏码在正院仍然是络绎不绝。

    今个儿,亦是如此。

    大年初二是整个正月里,唯一一天尔芙和四爷、以及诸位侧福晋不需要进宫侍奉,也不需要去其他妯娌府邸应酬的日子,更是年夜饭之后的第一次团圆宴。

    本来今个儿尔芙和四爷照规矩是都要去花厅那边赴宴的,不过四爷心疼尔芙回娘家折腾得太辛苦了,到了开席的时辰,也不曾叫醒尔芙,直接打发了苏培盛过去吩咐了一声,便当做没有这回事了。

    李荷茱李侧福晋和乌拉那拉氏还好说,这些日子天天都能在宫里和四爷碰见面,倒是不觉得如何,但是那些盛装打扮的侍妾格格们就有些不甘心了,一边暗自咒骂着尔芙这位嫡福晋盯人盯得太狠,一边就拈酸吃醋地撺掇着大家伙儿一块来了正院请安,不然这早不早晚不晚的,这四爷府里的女人怎么可能都跑到正院来聚齐呢!

    其中,乌拉那拉氏就被人挑拨得没能控制住情绪,有些失态了。

    不过她也不是大大咧咧地就直接以侧福晋身份来炮轰尔芙这位嫡福晋,而是借着诗兰过来上茶的工夫,动了点小手段,让诗兰将一碗不冷不热的茶水泼到了自个儿新上身的红底金丝暗纹滚雪白风毛的对襟大褂上了,她也借着这个由头,直接当着府里这些个女人的面,一巴掌就搭在了诗兰的脸上,这打得哪里是诗兰,分明是借此打尔芙的脸,不过大家伙儿虽然都知道是这么回事,她又偏偏做得让别人挑不出任何毛病来,这也是诗情进去通禀的时候,为何脸上挂着怨愤之色的原因,却还是没有出声告状的原因。

    乌拉那拉氏这一巴掌是使了劲的,诗兰的脸颊,直接就从白变红地肿起来了。

    当尔芙和四爷出现在前面穿堂的时候,这四爷府里的一帮子女人还在窃窃私语地议论着这件事,只不过因为声音太低,并没能传到尔芙和四爷的耳朵里,但是这些人的诡异小眼神,还是让尔芙察觉到了一些不对劲的地方。

    当然,这些并不能影响让尔芙登时脸色大变。

    这穿堂里的一帮子女人也立时就收声了,赶紧起来行礼请安,并没有让这种诡异的气氛扩散开,但是总有人会不甘寂寞,比如出手打人的乌拉那拉氏同学,她本来就是想要让尔芙下不来台的,怎么可能任由尔芙和诗兰就这么含含糊糊地糊弄过去呢!

    所以……当大家伙儿行完礼,起身落座的时候,她还跪在地当间。

    乌拉那拉氏特地将她身上被茶水打湿的袍摆铺在身前,腰背挺直地跪在地上,朗声请罪道:“妾身失礼,还请四爷和福晋宽恕。”

    “怎么了?”尔芙带着几分不解地垂首看去,疑惑问道。

    她是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儿……但是她这副懵懵懂懂的样子,在乌拉那拉氏看来就是存心刁难自个儿了,好在她做出跪在这里请罪之举的时候,便已经考虑到了这种尴尬的局面,仅仅是不高兴地抿抿嘴儿,便已经平静如常地继续说道:“福晋容禀,之前您跟前儿的诗兰上茶时,不知是手上没端稳,还是脚下没站稳,突然将一盏滚茶都扣在了妾身身上,妾身突然受到惊吓,便一时没有控制住情绪,竟然越俎代庖地对诗兰动了手,还请福晋能恕罪。”

    说完,她还特地指了指她袍摆上被茶水打湿的黑红色印记。

    “这也算不得什么大事,你实在不必如此,快快快来吧!

    那个谁……是叫绿意的吧,还不快将你家主子扶起来,这大冬天的,也不怕跪在这冰冷梆硬的地上受了寒!”尔芙闻言,心里暗恼,面上却不露分毫,笑吟吟地抬手道,还不忘招呼着乌拉那拉氏跟前儿伺候的婢女上前搀扶,将嫡福晋的宽宏大度展露到了淋漓尽致。

    说完,待到乌拉那拉氏重新坐回到位子上,她又笑着道:“其实这也真算不得事,也是诗兰那丫头做事没个轻重,这也得亏是大冬天的,不然这一碗滚茶扣下去,还不得烫伤了你。”

    “福晋宽仁,倒是妾身小题大做了!”乌拉那拉氏带着几分感激地含笑答道。

    “都是自家姐妹,你这么说就有些太见外了,何况我是做姐姐的,总要担待诸位妹妹几分,但是我还是要多说妹妹两句,你千万不要多想,你这脾气是真的太急躁了些,这今个儿是在自个儿府里头,我跟前的丫头子,你打就打了,我不和你计较,但是这要是在外面呢,谁也保不准就会有个手滑脚软的时候,难不成你还能伸手就打人么,那岂不是别人笑话你半点容人之量都没有,也落了你乌拉那拉家满门忠烈的名声。

    好好好,这事儿就说到这里,大过年的,不说这些不高兴的事儿了。”说到这里,尔芙的话锋一转,并未给乌拉那拉氏还嘴儿的机会,直接说起了她和四爷年前就商量好的一件事,“今个儿啊,趁着这机会,我也有件好事要和大家伙儿说说。

    之前我和咱们四爷商量了一下,咱们府里的诸位妹妹,份例一直都是比照着宫里的娘娘们的,侧福晋是比照着嫔位领取份例,庶福晋的份例是按照嫔位份例的三分之二发放,格格则是比照着贵人位分的份例,还有侍妾就更是比着宫里常在们的份例,这几位侧福晋还好,但是格格和侍妾们的份例就难免有些低了。

    咱们四爷心疼诸位妹妹们,和我商量过以后,便决定给诸位妹妹涨涨份例。”

    说到这里,尔芙又是话音一顿,将宣布这个好消息的权利,让给了身旁坐着的四爷童鞋,自顾自地端起一碗茶,小小口地抿着,暗自琢磨着要如何给乌拉那拉氏添添堵。

第1979章

    第1979章

    金灿灿的豌豆黄,软糯香甜的驴打滚,这些都是正院常备的小点心。

    除此之外,她还特地吩咐小生子准备些糖浆,又让诗兰去冰窖将她去岁秋末存下的红果都找出来,亲手弄了几串冰糖葫芦。

    尔芙就这样满头大汗地捧着准备好的冰糖葫芦回到了上房里。

    前院,四爷并没有亲自进宫,而是让苏培盛往宫里跑了一趟,他则是一直盯着时间,估计着时间差不多就领着还在和戴铎研究如何将户部在外那些欠款收回来的李卫回到了后院。

    “奴才李卫请福晋安,福晋吉祥。”李卫进门就规规矩矩地打了个千儿,问安道。

    他虽然很怀疑尔芙是穿越同乡,但是考虑到他和尔芙迥然不同的身份,他并不想和尔芙有任何牵扯,甚至表现得更加矜持守礼,生怕被看出什么端倪,引得尔芙主动找上他,这牵扯到皇室的事情里,那稍有不慎就会连带着满门九族一块倒霉的大事,他很珍惜他现在的亲人家眷生活,所以他更是要小心谨慎了。

    事实证明,他将自个儿隐藏得很好,尔芙根本没有发现他是穿越同乡这件事,也没有想过穿越同行里有异性的存在,她上下打量了李卫两眼,微微颔首道:“李大人不必如此多礼,快请坐下说话吧!”

    说完,她就让诗兰将内室里正在重新梳妆的玉清叫了出来。

    李卫又是一礼,这才有些拘谨地站起身来,却并没有如尔芙所说那样落座。

    他并不是个认不清身份的人,尤其是他才穿越来的时候,直接穿越成了吃饱就知道睡的奶娃娃,这些年过去了,他也就完全适应了皇权统治下的封建社会,不会搞什么平等,即便是在现代,真正意义上的平等,亦是完全不存在的。

    倒是四爷见李卫很是拘束的样子,微微笑了,抬手道:“在你福晋主子这里,又没有外人,你就放松些吧,将那些虚礼都丢下,赶快坐下说话吧,仔细惹你福晋主子不高兴,到时候爷可不会帮你求情。”

    四爷话音落,玉清也已经落落大方地来到了堂屋。

    她先是对着还在和李卫说话的四爷和尔芙行了标准的万福,又对着李卫甜甜一笑,这才夫唱妇随地坐了下来。

    几人说着话,诗兰就过来询问要在哪里摆饭了。

    一顿不够奢华,却足够丰盛温馨的午饭过后,本来尔芙是打算留玉清在府里小住几日的,不过考虑到玉清现在身怀有孕,她就直接打消了这个念头,但是她还是收拾出了足足两大箱小七和弘轩之前穿过的小衣裳给玉清带回去,这些小衣裳都是小七和弘轩穿过几次就被收起来的,洗一洗和新的没两样,也足够柔软服帖,最是适合才出生的小婴儿穿了。

    侧门口,尔芙拉着玉清微凉的手,不放心地交代道:“我这往常出府不容易,你现在的身子也重,要是有事就直接让人找玉洁就好,别太勉强自个儿了。”

    说完,她又敲打了李卫几句,免得李卫被外面那些女人勾搭去,这才放二人离开。

    尔芙和四爷回到上房里,她还是紧紧蹙着眉头,一副很担心的样子,看得旁边的四爷都忍不住笑了,满是调侃的开口道:“你这模样真是像极了为自家女儿操心,不过爷却觉得你有些白费功夫了,玉清是个聪明人,李卫待她也好,怎么可能会在她怀有身孕的时候胡来呢!”

    “我也不想乱想,可是想想玉洁的事儿,我就觉得心里头没底。”尔芙苦着脸道。

    “玉洁的事是特例,你看玉清和玉冰她们出嫁以后,不都是过得不错么!”

    “嗐……”尔芙闻言,又是一叹气,不过她却还是努力地笑了笑,因为她实在是不想因为她自己一个人的坏心情就影响到四爷和其他人的心情,所以她转移话题地提起了乌拉那拉氏媚儿的事儿。

    媚儿,进府就是侍妾,哪怕是爆出有孕的好消息,四爷也没有想给她升位分,这眼瞧着就要过去前三个月的危险期,不管怎么说,总该给媚儿提提身份,不然等到媚儿肚子里的孩子落了地,这脸面也不好看。

    四爷听完,沉默了片刻,微微点了点头,同意了尔芙的建议。

    “左右她的份例是按着格格的份例,也不差一个名分了,那就按你的意思办吧。”四爷无所谓地说着,连亲自过去走一趟的想法都没有,这倒是让尔芙有些微酸的心情好了不少。

    随后,她又和四爷说了说京郊田庄上的那个挺有意思的庄头韩庄头。

    对于韩庄头这个人,四爷也有些印象,他捋着颌下的青须,若有所思的敷衍道:“韩庄头那人是有些小聪明,但是还算本分踏实,做事也还算尽心,正好你也打算将府中宫婢仆从荣养的地方定在那里,倒是不怕他会不尽心照顾那些老人儿了。”

    “嗯,那就让他专门管着这摊事吧,但是他家的孩子就不能再进府伺候了。”

    “这都是后院里的事儿,你自个儿决定就好。”四爷无所谓的说道。

    尔芙见四爷‘这也说你自个儿决定就好,那也说你自个儿决定就好’的应付自个儿,登时就有些不高兴起来,加之佟佳氏往四爷房里塞人的事儿,脸色就更难看了,正当她琢磨着是不是要不要和四爷大吵一架的时候,小七就慌慌张张地跑进来了。

    她瞧着脸上带着轻纱帕子的小七,有些不解地问道:“你这丫头在玩什么呢?”

    “额娘,您看!”小七小心翼翼地掀开脸上遮着的帕子一角,指着嘴角位置的一颗小痘痘,哭丧着脸道。

    没有姑娘是不爱美的,而小七更是其中的佼佼者。

    尔芙见小七因为小痘痘大惊小怪的样子,好笑地摇了摇头,但是笑过之后,还是让诗兰将太医调试好的养颜膏找了出来,细细交代好用法,叮嘱小七千万千万不要将脸上的痘痘抓破、挤破,又让人取来清水给小七洗脸,将药膏仔细地抹在痘痘上,这才松了口气地重新坐回到位子上,轻声说道:“稍后我让生公公给你准备些清爽可口的饭菜,免得你脸上的痘痘越来越严重。”

    “额娘真好。”养颜膏涂在痘痘上凉丝丝的,小七很是好奇的垂眸瞧着手里小巧精致的鹅颈瓶,笑着说道,同时往自家额娘的身边凑了凑,她很喜欢自家额娘身上淡淡的清香味道。

    尔芙故意装作很嫌弃似的地推了推越来越凑近自个儿的小七,淡淡笑着。

    “额娘,刚刚玉清姐姐来,您怎么都不叫我,我好想念玉清姐姐。”小七倒是根本不当回事,她笑眯眯地凑回到尔芙的身边儿,搂着尔芙的胳膊,继续撒娇道。

    “你不是要跟着孙嬷嬷学规矩么,左右这次玉清回京要留在京里几年,甚至更久,你有大把机会和你玉清姐姐亲近,我又何必去打扰你跟着孙嬷嬷学规矩,要是引得茉雅琦也一块过来,那场面得是要多尴尬呢!”尔芙勾指敲敲小七的脑门,压低声音地回答道,同时还不忘丢给四爷一记白眼,都是这个臭男人,非要让她多照顾着茉雅琦些,想想茉雅琦每天和小七在自个儿跟前争宠的样子,她就从心里往外腻歪着。

    显然,四爷并没有忽略掉尔芙那不算太明显的白眼儿,他略显尴尬地扯了扯嘴角,找了个借口就领着王以诚两兄弟回前院继续忙碌了。

    因为康熙帝将户部重新交回到他的手里,他要操心的事情是越来越多了。

    这次他将李卫召回京,便是想要李卫动用自个儿的聪明才智帮助他搞定那些拖欠户部银两的官宦权贵。

    正院里,尔芙和小七一块送着四爷出门,便转身回到了房间里。

    她一边安排宫婢收拾着堂屋里那些通过的茶碗,一边扭头和小七说着体己话,说着说着就说到了裁剪新衣的事儿,她拉着小七来到书房的书案后,从暗格里翻出那叠四爷亲手绘制的花样子,挑选出两张合适的花样子,直接就往针线房的方向走去。

    针线房的管事嬷嬷是刘娘子,这是尔芙从绣娘里提拔出来的自己人。

    虽说现在针线房是由李荷茱李侧福晋打理,但是李侧福晋并没有调整针线房的人手安排,刘娘子亦是个知恩图报的人,她远远地瞧见尔芙过来,便放下手里做了一半的绣活,直接迎了出来,满脸堆笑地询问道:“福晋,您怎么得空过来,您有事让诗兰她们过来叫奴婢一声就是了!”

    “左右我也是闲着,只当是散步了。”尔芙笑着摆摆手道。

    说话间,尔芙和小七就已经随刘娘子走进了专供绣娘做绣活的绣房里,一溜三间的大开间里,十几个绣娘都在忙活着,手里头都有着做不完的活计,五颜六色的绣线如同彩星似的点缀在房间各处,她左右瞧了瞧,好似也唯有刘娘子手里的活儿少些,便直接叫着刘娘子去旁边的偏房里说话去了。

    其实刘娘子的绣技超好,一手苏绣工夫,比起宫里伺候的绣娘都不逊色分毫,原来绝对是针线房里最忙的一名绣娘,只不过因为她得了尔芙的看重,其他有资格自个儿挑选绣娘的侧福晋们担心尔芙会命她在自个儿的衣裳上动手脚,所以就舍弃了她这位绣技精湛的绣娘,选择了其他的绣娘,而其他那些不够资格自个儿挑选绣娘的格格不敢那么张扬地和尔芙同用一个绣娘,这才让刘娘子有些清闲了。

    尔芙坐下来,还不等宫婢将热茶奉上,便从袖管里掏出那两张精心挑选出来的花样子,对着刘娘子轻声吩咐道:“我打算用这个花样做一身粉白色的对襟旗装和明紫色的半长无袖褂子,另外再给小七多置办几套新衣,她这个年纪,正是该打扮的岁数,料子就由你自个儿决定,花样素雅些,只在袍摆和领口、袖口等位置点缀些就好,别弄得太复杂了。”

    “奴婢都记下了。”刘娘子一手拿着册子,一手拿着笔,速度飞快地记录着。

    交代好这些琐碎事以后,尔芙又仔细地问了问针线房这些日子的动向,刚想要起身离开,李荷茱李侧福晋就领着近身宫婢忙活活地赶过来了。

    “妾身请福晋安,福晋吉祥。”李荷茱一到针线房的小院就直接奔着偏房过来了,才进门,还不等尔芙开口说话就满脸堆笑地屈膝见礼道,同时还偷偷瞟了眼起身冲着自个儿见礼的刘娘子。

    “坐吧。”尔芙指着下首空着的绣墩,含笑让道。

    “福晋姐姐,您今个儿怎么会这么闲在呢,有空来针线房这边溜达!”李荷茱告了声谢,坐在了尔芙下首的位置,一边四下打量着,一边带着几分试探的开口问道。

    看来是她和小七突然出现在针线房里,让这个好不容易有机会插手中馈的李荷茱李侧福晋担心起来了,尔芙心里冷笑,面上却是一派温煦,她笑盈盈地指着桌上还没来得及收拾起来的花样子,说道:“我这不是特地过来让刘娘子给我裁剪两件新衣么,你放心吧,料子不会动用针线房的库从,我稍后就会让宫婢送过来。

    倒是你,怎么这会儿过来了?”说着,尔芙故作不解地反问了一句。

    被问到头上的李荷茱李侧福晋先是一怔,随即学着尔芙的样子,笑着扯了扯身上的旗装,有些羞涩地垂眸说道:“妾身亦是过来找刘娘子帮忙裁剪新衣裳的,这不换季是真不觉得自个儿发福,妾身昨个儿将去岁的秋装找了出来,一试才发现,之前那些旧衣裳都不合身了!”说完,她还很羞涩地扯了扯袍摆,好似在遮挡腰间越来越多的赘肉。

    她虽然不是个贪权的人,但是她却不喜欢这样被当贼似的防范着,左右她想办的事情都已经办好了,何必在留在针线房这边,引起李荷茱李侧福晋的误会呢,所以她掩唇笑笑,丢下一句不咸不淡的话,便直接领着小七往其他地方去了。

    因为尔芙太着急离开,却是完全没有注意到李荷茱和刘娘子桌面下的那点小互动。

第1980章

    第1980章

    刚才我不是已经告诉过你们有话要好好说,还是你们觉得被人看的热闹不够多,再说李氏你,茉雅琦年纪还小、不懂事、性格急、说话冲,这些我能理解,你是做长辈的,怎么也和她一块闹,你到底有没有把我和你说的话都放在心上,还是你故意想要找我的麻烦,让我日日都不得清闲。”

    “妾身失态,还请福晋恕罪。”李氏强忍怒火,不去看坐在大炕上默默抹眼泪的茉雅琦,咬牙俯身道,她不能让尔芙知道她看到的事情,不然茉雅琦这辈子就完了。

    就在刚刚,李氏拉着茉雅琦进了内室就拉开了茉雅琦的袖子。

    “你还知道你失态了……

    行了,你之前惦记着茉雅琦在外面吃不好睡不好的,怕她在外面受了委屈不敢说,现在你也亲自看过她一切都好好的样子,应该能放心了吧,那你就先回去吧。”尔芙本来还想要数落李氏几句,不过她才瞟了眼茉雅琦就注意到了茉雅琦微微褶皱的衣袖,心下发慌的她顾不上去教训李氏了,忙摆了摆手,如赶苍蝇似的下了逐客令。

    心神大乱的李氏,并没有注意到尔芙态度的诡异。

    茉雅琦小手臂上的守宫砂消失,让李氏一时不知该如何处置,她太清楚女子贞操的重要性,又不敢将这事告诉给尔芙知道,见尔芙发话,自是忙不迭地福了福身就转身往外走去,她告诉自个儿要尽快冷静下来,茉雅琦不懂得轻重,她却是心知肚明,如果不能在四爷回府前就将一切都安排好,那么茉雅琦这辈子就算是完了,兴许连弘昀都会被四爷以她不能教养好子女的借口抢走……

    快步走出静思居,自觉疏忽了什么的李氏堪堪停住脚步,因为她的动作太突然,也太过果断,致使她身后跟着的婢女一时恍神,没能及时止住脚步,直接撞在了她的后背上,将她撞了个踉跄,也亏得她今个儿没有穿花盆底绣花鞋,不然一定会摔倒在地。

    “你这个死丫头事怎么当差的,没有张眼睛吗!”李氏气急,转身就是一巴掌呼在坠儿嫩滑无暇的脸上,厉声骂道,为了能在四爷心目中留下个好印象,事事效仿对外温婉柔顺的德妃娘娘,从不曾在外面做出这样不顾脸面的事情,这还是她第一次会如此失态,可见茉雅琦身子有暇的事,让她有多么慌张了。

    “奴婢知罪,请主子息怒。”被李氏打得满脸通红的坠儿,当即也顾不上去抚摸疼痛不已的脸颊,更不敢表露出任何不满的情绪来,忙跪地求饶道。

    “起来吧!”有了坠儿这事打岔,李氏冷静了下来。

    她知道她是因为茉雅琦的事情在迁怒坠儿,也知道坠儿之所以会撞到她,也怪她突然想起她刚刚没有提醒茉雅琦不可以将自个儿与人有染的事情告诉给尔芙知道,有些犹豫要不要转身回到静思居去,这才猛然收住脚步,所以这事归根究底都怪不得坠儿,不然她也不会如此大度地说了一句就算了。

    只是李氏却忘记奴仆也是人,而每个人都是有自个儿情绪的,即便是签了卖身契的奴仆,也不会愿意被主家无故打骂,更何况是旗下包衣出身的宫女,这些在家里都是娇娇小姐养大的宫女,记恨心就更强了,被无故扇了个巴掌的坠儿低垂着头,遮掩下眼底闪烁的冷光,规规矩矩地俯身谢恩,心里却是将李氏恨了个半死,如同一颗定时炸弹般的隐藏在了李氏身边,随时都可以变身隐藏在草丛中的毒蛇,狠咬李氏一口。

    不过发生在静思居外面的这一幕,尔芙并不知道。

    她眼下全部注意力都落在了情绪激动的茉雅琦身上,她轻轻坐在茉雅琦的身边,打发了在旁边伺候的葵儿,随手取出袖管里塞着的帕子,动作轻柔温暖地拂去茉雅琦眼角的泪水,柔声问道:“我知道你现在的心情不好,不过逃避是解决不了问题的,你和冯家小少爷的事情,早晚都会被你额娘知道的,你有没有想过要怎么办,或者是你在这么做之前,有没有考虑过你的身份和他是否相配,他又是否当真如同话本子里的男子一般完美,一心一意呵护你、照顾你、疼惜你……”

    “您知道我已经和他私定终身了?”哭得有些打嗝的茉雅琦,神情呆滞地抬眸看了看尔芙,很快又低下头,似是不敢面对尔芙一般的喃喃问道。

    “我曾经有过这种猜测,毕竟冯总兵亲自从镇江来到京城,带着他府中的小少爷上门道歉是我和府中长史招待的,如果不是他家小少爷做错事,他这样一位镇守一方的总兵就不会私自回京了,不过我知道你小姑娘脸皮薄,激动之下做出冲动的举动后,应该需要些时间冷静,需要些时间去调整心情,想清楚该如何将这事告诉家中长辈,所以我就连夜将你禁足在院子里,希望你能趁着这些日子想清楚自个儿和他的以后,想明白你这么做是否值得,不过我没想到你额娘会这么急躁地跑过来验证这事,反倒伤害到了你。

    我不该在这个时候追问你这些事情的,但是现在这层窗户纸已经被捅破了,我也就不能再装聋作哑地当做没有发生,只好为难你尽快做出决定了。”论起劝说早恋少女,尔芙的经验比李氏丰富多了,因为她曾经亲身经历过这种事,也能明白茉雅琦此时的心态,她鼓励地拍了拍茉雅琦,语重心长的低声劝道。

    “我也不知道以后会不会后悔,我只是觉得我和他在一起很开心,而且我想我已经考虑得很清楚了,我是不会和他分开,因为我不知道我如果等着您和阿玛、额娘为我去安排亲事还需要等多久,但是我已经快十八岁了,我不能不替自个儿想想,我不想成为堂姐妹之间的笑话,我也是真的不愿意再留在我额娘的身边,额娘根本不在意我,她心里只有弘昀弟弟。”茉雅琦深深吸了口气,仿若打定主意似的坐直身子,一双泛着水光的眸子望着尔芙,一字一顿地认真说道。

    “你和他不过相识不到月余而已,真的这么肯定么?”

    “我第一眼看到他的时候就已经觉得他是我心悦的男子。”

    “你还太年轻,你从小生活在四爷府里,接触到的男子就只有你阿玛四爷、那些叔伯长辈,再有就是你叔伯长辈家的孩子们,见识太少,猛然见到一个全然陌生的男子就动了心,可是外面的世界很大,形形色色的人很多,并非他就是那个对的人啊。”

    “嫡额娘,您相不相信一见钟情?

    我想如果他就是司马相如,我愿意做当户卖酒的卓文君。”

    “你其实就是个傻丫头。”尔芙不知道该怎么劝说已经情迷心窍的茉雅琦,而且她也怕真的劝通了茉雅琦,茉雅琦要死要活地不肯再嫁到冯家去,给四爷添麻烦,见说了几句说不通,便也就死了这条心,轻轻拍了拍茉雅琦的肩膀,低语了一句,又将四爷已经来信说要替她和冯家小少爷结亲这个消息告诉了茉雅琦,让她不要在四爷回府前就将她这些日子的去向告诉李氏,免得李氏瞧不上冯家的家世,做出破坏亲事的举动,又叮嘱葵儿小心照顾茉雅琦,便起身回到了正院。

    只是回到正院,她的心并不能平静。

    初恋这件事,往往不会有很美好的结果,何况如茉雅琦这样,还没有和冯家少爷成婚就先做出不合礼教的事情来,难免会被冯总兵的妻子瞧不起,茉雅琦也并非是个任人欺负都不出声的软包子,估计冯家内宅有的闹腾了。

    婆媳纠纷,最容引起夫妻矛盾。

    一面是自个儿心仪的女子,一面是有养育之恩的母亲,哪怕是在现代,那些夹在媳妇和老妈之间左右为难的丈夫,也没有能想出一个解决办法来,最好的办法就是将互相看不顺眼的女人分开,可是这是在孝悌最重的古代,当事人又是茉雅琦和冯家少爷这样感情基础并不牢固的男女,而且还是在这个纳妾合法化的时代,总之尔芙是真的很不看好茉雅琦和冯家少爷的亲事。

    茉雅琦,到底是尔芙眼看着长大的孩子。

    哪怕尔芙在心里一遍遍地劝说自个儿日子都是人过出来的,也并非她不看好茉雅琦和冯家少爷冯林的关系,两人就一定过不好,一遍遍的劝说自个儿有四爷这样一个强势的阿玛做靠山,冯家未必敢把茉雅琦怎么样,但是尔芙心里却并不好受,或者该说她已经从茉雅琦的事情上,联想到了还没有长大的小七身上,让她在不自觉间就烦忧不止。

    眼瞧着尔芙把一条新帕子拧成破抹布,摆好饭的诗情走上前,伸手将一盏宁神茶送到尔芙手边,轻声劝慰道:“主子,您从静思居回来就脸色不大好看,您是不是还在担心茉雅琦格格的事情,依奴婢浅见,这儿孙自有儿孙福,您实在不必如此忧心,何况凭冯家少爷的身份就想要迎娶咱们府的二格格,便已经是高攀了,他绝不敢做出宠妾灭妻的事情,就算他真的糊涂到这个份上,外面的事情有主子爷操心,您又何必担心呢!”

    “其实我也不想担心,但是我就是安心不下来。

    茉雅琦是府里头的格格,从小娇生惯养,便是李氏不看重她,可是底下人也不敢怠慢她分毫,而嫁出去做人家媳妇了,总不能如在府里这般自在如意,冯家又是个根基不深的暴发户,我是真怕她和冯家人格格不入,最终落得个抑郁而终的下场。”尔芙闻言,苦笑着摇了摇头,伸手接过茶碗抿了口,低声叹气道。

    “主子,您就是想得太多了,也太小看咱们二格格了。

    您看看咱们茉雅琦格格胆子那么大,连私自出府的事情都做得出来,还一走就是一个月,怎么可能在小小的冯家吃亏,而且傅鼐大人不是也说过,那冯总兵是个聪明人,他想要子孙后代在朝堂都能站稳脚跟,单靠他自个儿就如同痴人说梦一般,可是做了咱们四爷府的亲家就不一样了,他只要不是想要自寻死路就不会让人为难咱们二格格的,所以就奴婢看,先不论咱们二格格和冯家少爷能不能情深义重地过完一生,但是她想要从心所欲地过完一辈子,却是绝对不难的。

    再说这女子的依靠不是男人,而是子女。

    与其您坐在这里忧心二格格嫁过去会不会被欺负,还不如请了大夫给她好好调理身体,让她能一索得男,有着嫡长子护身,她的日子也过得更痛快些。

    您说是不是这个理呢!”诗情听完,笑着劝道。

    当然,这些话并非是她自个儿想出来的,她一个未嫁姑娘,便是她再聪明能干,也没有这番总结,这些话都是伊尔根觉罗氏交代给诗情记下的,不过伊尔根觉罗氏让她记住这些话,却不是用来劝慰担心二格格的尔芙的,而是担心有天四爷不再钟情于尔芙,尔芙这个一根筋的孩子想不通,特地让诗情将这个伊尔根觉罗氏总结了大半辈子的经验,一点点地灌输给尔芙,让尔芙就算失宠,也能高高兴兴地过自个儿的小日子。

    不过用在这里,倒也算是合适吧。

    本来还一直愁眉不展的尔芙,听完诗情一番话,虽然心里还有些担心,却也是好转了许多,她勉强自个儿对诗情笑了笑,起身来到了摆好饭的圆桌旁边,端起已经不知道在灶上温了多久的热粥,小小口地抿着,不再去想茉雅琦的事情,将一切事情发展都往好的方面去想,胃口也就渐渐打开了。

    一碗热粥,两个胖嘟嘟的肉包子下了肚,她笑着撂了筷子。

    虽说是不再去担心茉雅琦以后的日子好不好过,但是她还要给茉雅琦准备嫁妆,她决定其他东西都可以不考虑,压箱银要丰厚,免得冯家笑话茉雅琦一个堂堂亲王府格格出手寒酸小气,这也算是她在另一方面给的补偿吧。

第1981章

    第1981章

    没想到,她还没来得及说出弘轩来了这句话就被尔芙教训了一通,她有些委屈地倚在尔芙的怀里好一会儿,见尔芙消火了,这才凑到了尔芙的耳畔旁边,轻声说道:“弘轩弟弟来了,我特地和他过来给您请安来的,您身边怎么还有生人在呢?”

    “你是说玲珑?你这丫头还真是害羞,额娘给你介绍下!

    玲珑,过来给你们格格见个礼,这是我的长女小七,你俩年岁差不多,往后小七格格过来庄上小住,便由你跟在身边照料。”尔芙笑着推开赖在自己个儿怀里的小七,对着正往这边张望着的玲珑招了招手,拉着小七站在跟前,柔声说道。

    她明白小七的意思,想着自己找个由头把玲珑打发出去,再和弘轩见面说话,但是她不希望玲珑这丫头起了什么疑心,虽说弘轩身边有康熙帝安排的人手,却不代表就没有危险,现下她又不在府里头,要是有个事想和四爷商量都不容易,与其让弘轩遮遮掩掩地连面都没露就走了,任由玲珑胡乱猜疑,将这消息给幕后人送去,还不如给弘轩按个假身份介绍给玲珑知道,不过在介绍弘轩给玲珑见面之前,她还需要和小七详细商量下。

    早知道弘轩来了,她就不该让小七叫自己个儿额娘。

    不过后悔已然不赶趟了……

    玲珑并没有给尔芙太多懊悔的时间,她乖顺上前,对着小七规规矩矩行了个满族人家的半蹲礼,怯生问安道:“奴婢见过小七格格,小七格格吉祥。”

    “好了,快些起来吧。

    你赶紧去趟厨房给你家格格取些点心过来。”

    说完,尔芙就拉着小七就进了内室说私房话去了,她似乎看出玲珑的来历了,看来安排玲珑进皇庄伺候的人,定然是知道这庄子的主人是谁,不然不会教导玲珑满族人家的礼仪规矩,而能特地安排这样小手脚的人,左不过府里头的那些女人。因为要是那些和四爷争位的皇子想要那安排人来小汤山皇庄做眼线,一定会送善于伺候男人的江南瘦马过来,而不是安排个小小姑娘来伺候。

    想来是四爷往庄上走动得多了,引起了府中女眷的注意,这才特地送来小姑娘,瞧瞧到底被四爷金屋藏娇的女人是谁,毕竟谁也不会太多防备小孩子。

    想到这里,尔芙苦笑着摇了摇头,轻声说道:“小七,你说额娘是不是太自私了,明明知道你阿玛忙着朝堂大事,连休息时间都不够了,还一直非要他来庄上看我……”

    “额娘,您怎么这么说呢,阿玛来庄上见您,也是他心里头一直惦记您,不然在府里头的那些个庶额娘们,和阿玛就是隔着一重垂花门而已,怎么阿玛却连瞧都不愿意瞧她们一眼,再说您自己个儿住在这么僻静的庄上,连个说话聊天的伴儿都没有,要不是阿玛常常来见您,您也着实是太憋闷了些。”小七实在不忍心瞧见尔芙流露出伤感之色,忙扯出一抹讨巧的笑容,柔声安抚道,她也不是说谎,她临出门前,阿玛还特地叫她进书房叮嘱一番,生怕额娘在庄上住着烦闷。

    “尽胡说。”不管这女人多大年纪就是喜欢人说好话哄着的,她虽然面上好似不高兴小七这么说似的,心里头却高兴极了,她伸手在小七背上敲了敲,终于将话题扯到了玲珑的头上。

    小七耐心听尔芙说完,也是心惊不已。

    “额娘,不如您给阿玛带封信,让他早些迎娶您进门吧,只要您回到府里头,那其他事情就变得顺其自然起来,玲珑这颗棋子,也就彻底成了废棋了,至于说弘轩弟弟那边,随便往哪个叔伯家里头一按,难道玲珑背后的人还能挨个府的去调查是谁陪着我这个格格往庄上走动的么,我瞧着就说弘轩是十三叔家的老大就行,年岁上相差不多,模样也有几分相似,而且他阿玛和我阿玛走得也近,他和我一块往庄上走动,便是谁听见了都不会觉得意外吧。”小七挠了挠脑袋,掰着手指头将各个叔伯家的堂兄弟数了一遍,眯着眼睛说道。

    “当然不行。

    一来是弘昌比你弟弟小,便是模样有几分相似,那个头上的变化该怎么说,二来他在咱们府里头常来常往的,认识他的人实在太多了,三来他额娘虽说出身瓜尔佳氏,和额娘却并不亲近,之前你弟弟还在府里头的时候,他就被额娘约束着,不肯和你弟弟走近,要是说他陪着你一块来庄上,实在是太突兀了些,第四点就是最重要的一点,你十三叔被你皇爷爷禁足在府里头,他府里头的阿玛怎么可能随意出京走动。

    与其说是弘昌,还不如说是你十四叔家里头的弘明。

    要说模样相似的话,弘明的阿玛和你阿玛是一母所出的同胞兄弟,他和弘轩的模样更加相似,而且年纪也和弘轩这孩子相似,个头相差不多,又正巧他阿玛最近就要出宫开府,他额娘是你十四爷的嫡福晋,让他过来找你阿玛给内务府那边递个条子好办事,也算是理所应当的,他赶巧碰上你想出府跑马,你阿玛要是让他跟着过来,他哪能不答应呢!”虽说小七心思灵透,却到底是个小孩子,相比于尔芙,考虑事情不算太全面,不过她比尔芙了解她的那些叔伯家的堂兄弟们,有了她介绍的几个小阿哥打底,尔芙很快就选出了最适合冒名顶替的人选。

    至于说这事最后能不能成功,还需要四爷帮忙打打圆场,比如最近两天就让弘明跟着尔芙往庄上跑一趟,她这边再想法子阻拦玲珑给外面送信,到时候日子隔得久了,便是事后有人找弘明去打探这事,弘明也会很痛快地点头确定有这事,这计划就算是彻底圆满了,只是她还需要找到觉罗氏,把那个和自己模样有几分相似的姑娘借过来用用,也不知道这事闹出来以后,那姑娘会不会生出旁的想法来,要真是最后引狼入室,她这才叫郁闷呢!

    一个谎言,往往需要很多个谎言去遮掩。

    弘轩成为了老十四府上的二阿哥,他瞧着近在咫尺的额娘不能亲近,也是够难受的,草草陪着尔芙吃了顿饭就找了个借口告辞了,他实在搞不懂额娘为了堵一个才进庄子伺候没几天的小丫头,哪里需要费这么大力气圆谎,不过他这趟进京有正事,很快就将这件小事丢在脑后了,一直到离京之前,他才发现他疏忽了多么大的事情。

    尔芙目送着弘轩和小七骑马离开,抹着泪转身回到了庄上。

    她有些后悔自己冒冒失失地从京中人牙子那里买丫鬟来庄上伺候了,早知道弘轩会在这些日子回京,她就该从外地挑人过来了,真是平白给自己个儿添麻烦。

    不过后悔已经晚了,不如好好找法子弥补吧。

    小半个月工夫,玲珑、小巧和庄上的其他仆妇都已经混熟,不过她们也没有从这些人的嘴里头探听到什么能用的消息,除了尔芙近身伺候的几个宫女外,其他人都是四爷从关外调过来的新人,这些人不但从未见过瓜尔佳侧福晋,她们甚至连自家主子是谁都认不清楚,唯一肯定的就是这庄子的主家是正白旗的贵族。

    “你是说玲珑和小巧早就相熟?”尔芙很是惊讶的反问道。

    因为小巧一来庄上,便被尔芙安排到了青黛身边伺候,所以很少有机会在尔芙跟前露面,加之这丫头故意把自己藏在玲珑的后面,别说是她没有注意到小巧,便是丫儿和白芷都没有将这个不爱言语的小丫头放在心上,反倒是一直在小厨房里埋头做饭的小生子,无意中发现玲珑几次和小巧躲在背人的角落里说话,几次偷听下发现,这个小巧和玲珑的来历是一样的。

    尔芙有些郁闷地捶了捶脑袋,低声吩咐道:“想法子让两个人分开,我觉得玲珑这丫头心眼还算实在,不然也不会糊涂得被小巧当做挡箭牌,我趁机和她好好说说,兴许能套出她背后的主子,要是我套不出来真话,便让白娇把她带到南边去,我就不信还有人找到她问话。”

    说完,她摆了摆手,命小生子回小厨房继续当差。

    日落时分,用过晚膳的尔芙让丫儿把在房里头歇着的玲珑带了过来,她瞧着有些忐忑的玲珑指了指跟前的绣墩,柔声说道:“丫头,你来庄上有些日子了,我这个做主子的待你怎么样?”

    “主子待奴婢甚好,可是奴婢做错了什么事情,主子千万不要赶奴婢走……”尔芙话音一落,玲珑就哭着跪了下来,连连叩首求饶道,她不单单是舍不得离开好吃好住的庄上,更多的是怕被尔芙赶出去以后,原本买了她和她老子娘的李氏觉得她没用,将她们一家子都发卖出去,最后落得个衣食无着的下场,兴许还会被卖到那些脏地方去。

    尔芙微微摇了摇头,命丫儿扶了玲珑起来,轻声说道:“你别怕,我没有想要赶你出庄子,我其实是想要好好问问你的真心话,你估计也瞧出来了,我身边的秘密不少,我留着你在身边,总得知道你的来历吧,你之前说你是家里头遭灾被人牙子买过去当差的,那你这身规矩是和什么人学的呢?”

    “奴婢是跟着闵婆婆学的规矩。”玲珑颤声回道。

    尔芙再次摇头,她突然没了说话的兴致,抬手指了指旁边站着的丫儿,让丫儿接茬问话,丢下哭哭啼啼不停的玲珑,转身进了内室躺着去了,她以为她待玲珑挺不错的,玲珑这丫头也愿意亲近她,没有子女在身边作伴的日子,若不是她知道了玲珑的来历,她都恨不得将玲珑当成亲近的晚辈宠爱着了,不过就算是她知道了玲珑的来历,也没有苛待玲珑半分,她以为这丫头有什么难事是会和自己个儿说的,但是她到底高看了自己个儿在玲珑心目中的分量了。

    嗐……躺在床上的尔芙,翻了个身,叹了口气,抬手扯过搭在一旁的披风,对着正在问玲珑话的丫儿点了点头,打着哈欠,往米团住着的乐安堂旁边的紫月阁走去。

    “怎么孩子哭得这么凶?”还没走到紫月阁门口,小米团的哭声就已经传了过来,她再也顾不上心里头乱糟糟的想法,快步冲进了紫月阁中,瞧着正毫无法子抱着孩子哄着的奶嬷嬷,冷声问道,同时伸手接过了米团,轻哼着歌谣哄着,米团哭得嗓子都哑了,她这心里头就如同针扎似的疼着,是她自己个儿孕期没有养好,才弄得小米团一出生就身体特别孱弱,又是她假死离府,才弄得小阿哥身边就跟着个奶嬷嬷照顾着,这一切都是她的错,想着想着,尔芙就克制不住的哭了出来。

    “主子,您不如请大夫过来瞧瞧吧,这小阿哥哭得这么凶,别是身体上有什么不舒坦吧?”奶嬷嬷有些忐忑的建议道,她也是害怕,她是四爷通过手下人在京郊附近找来的,旁人可能不知道四爷的身份,她却是心知肚明,这小阿哥身份贵重,要真是有个什么好歹的,她可担待不起。

    尔芙也是一时忙昏了头,居然忘记了要找太医过来。

    她听奶嬷嬷这么一说,忙将小阿哥交回到奶嬷嬷手里头,转身来到门外,叫了个跑腿的小丫鬟去前院请梁宇轶过来给小阿哥看诊。

    “主子,小人想要看看奶嬷嬷这两日的吃食。”梁宇轶瞧了瞧小阿哥的舌苔,又摸了摸小阿哥的脉,心中就已经有了一定,他扭头对着满眼担忧的尔芙点了点头,轻声说道。

    果然,还是有人钻了空子。

    不过尔芙也没有莽撞下了决断,一直到梁宇轶给了个肯定的答案,她才恨得咬了咬牙,心下对小巧和玲珑起了几分恨意,她当初发现玲珑背景不清的时候,便该将人发卖出去的,而不是想着钓什么鱼。

    心头暗悔的尔芙,瞧着小阿哥手上扎着的银针,再瞧瞧小阿哥脸上如断线珠子的泪水,狠狠给了自己一巴掌。

第1982章

    第1982章

    此次阖府前往圆明园避暑,府里只是简单地修葺翻新一番,所以相对来讲,仍然还是很清静的,加之傅鼐早就已经得到消息说,嫡福晋要回府来巡视,早早就将工匠都赶到僻静的院子去了,尔芙和小乌拉那拉氏这一路往内院走,倒是也不需要担心被干活的工匠冲撞到,甚至是连个生面孔都没碰到,便顺顺当当地来到了正院。

    作为府里嫡福晋的住所,正院不但是位于府中中轴线上,更是比其他院子都要宽阔、繁华不少,即便去年才刚刚大肆翻修过,这次阖府修葺,也不可能落下正院这边儿,尔芙瞧着院里零星堆着的青砖,又瞟了眼明显重新刷过漆的窗棂、回廊立柱等位置,含笑点了点头,直接从正院前堂穿行过去,便直接来到了上房里。

    上房里,除了一些不易搬动的大件家具摆设,早就已经彻底腾空。

    空落落的房间,一眼瞧过去,倒是让尔芙觉得比往常住在这里的时候,更觉得宽敞透亮,她随意地在屋子里绕了圈,又交代宫婢请来工头询问了几句,打赏些散碎银子,便和小乌拉那拉氏一块往东西小院和其他院落走去。

    西小院,曾经她的住所,此番修葺后,定是要落到那个还没有进府的侧福晋手里。

    这里留着尔芙太多的回忆和遗憾,她本是不打算过来的,不过瞧着秦嬷嬷神神秘秘的笑容,便也就放弃了先去东小院的打算,直接坐着步辇就往西小院去了,来到西小院外,她就察觉到不对劲的地方了。

    到底是自个儿住了几年的地方,一草一木,一砖一瓦,早已经都铭刻于心,便是闭着眼睛都不会碰到头,而将两侧跨院都重新分离成新院落的西小院,即便院门的位置和围墙都好似没有动过,却也瞧出不对劲的地方了。

    她眼含深意地瞧了眼秦嬷嬷,扶着诗情的手腕,进了西小院的门。

    嚯……

    本来总是觉得过于开阔些的前庭,现在怎么瞧怎么觉得狭窄,尤其是两侧还有砌墙遗留下的剩砖残瓦,要不是地当间的青石小路都还算干净,还真和荒宅废院差不多,绕过前庭穿堂,站在楼前的院当中,尔芙再抬眼打量那座四爷为她特别修建的二层绣楼,她能说这座绣楼在这里显得太出类拔萃了,和这小小的西小院,明显很是不搭调。

    以前,她最爱登上二楼,站在立有围栏扶手的露台吹风,现在……估计抬眼看去,只剩下空荡荡的几面围墙了吧。

    如西小院这般大的改动,没有四爷亲口吩咐,工匠就是疯魔了,也不敢弄成这幅样子,瞧着眼前这处改头换面的西小院,尔芙都不知道该替即将进府的侧福晋悲哀,还是该为眼前这好好一处清幽雅致的小筑被毁,而找四爷的麻烦去。

    反正想想以后的侧福晋不能再如她那般被区别对待,她心里还是隐隐窃喜着的。

    果然,女子都是小心眼儿的,即便是自认还算大度的自个儿,也不能免俗。

    有了西小院在前,东小院被改建,尔芙也就不会觉得有任何意外了,曾经可以和正院比肩的两处偏院都改回了面阔五间的两进小院,她只是咂咂嘴儿,却并没有发表任何意见,因为她觉得自个儿这会儿说些什么都好像不大合适,总让她不自觉地有种得了便宜还卖乖的感觉,但是她却是真不大在意东西小院都有多大面积。

    因为不论东西小院有多大,修缮得如何精妙绝伦,但是也不过就是东西偏院。

    此时此刻,重新站在正院门口的尔芙,倒是无比能体会嫡庶尊卑的区别,再想想她之前那种龟缩在西小院就当做是住在桃花源的避世做法,真真是太可笑了,难怪府里的新人老人都想着要踩上她两脚呢,因为没有哪个嫡福晋能够接受跟前有这样一位风光的侧福晋,而那些其他妾室则是想着踩着她上位,既是顺道讨好了嫡福晋,又是能彻底改善生活质量,这种一举两得事,也难怪那些人会乐此不疲地暗算她。

    就尔芙这样东西小院转一圈的工夫,正院穿堂里,已经摆上了座椅和角几等家具,她本想着留小乌拉那拉氏坐下喝杯茶歇歇脚的,不过瞧着廊下探头探脑地管事嬷嬷秦氏和针线房管事刘娘子,也只能满脸抱歉地给小乌拉那拉氏下起了逐客令:“小乌拉那拉格格和我这里里外外转这么久,怕是也累坏了吧,不如先回自个儿的院里歇歇脚吧!”说完,她便故作疲惫地伸了个懒腰,免得小乌拉那拉氏觉得脸面挂不住。

    小乌拉那拉氏却是无所谓地恭声应是,很是恭顺守礼地退出了正院。

    她现在已经不是那个被各种好听话给冲昏头脑的傻丫头,知道家族将她视为弃子的时候,她就打定主意和尔芙站在同一条战线上了,起码在斗到瑞溪那个死丫头之前,她一定会牢牢地傍住尔芙这棵大树,别说尔芙还算客气地下逐客令,便是尔芙命人拿扫帚赶她,她也会笑吟吟地忍耐,只当尔芙是和她开玩笑呢!

    这边儿小乌拉那拉氏前脚离开正院,回到碧池苑转了圈,便坐着马车回娘家去了。

    当然,她在离开四爷府之前,还是特地安排宫婢去给尔芙那边打过招呼的,得到尔芙的准许以后,才领着陪嫁和近身宫婢出府去。

    另一头的正院里,秦嬷嬷和刘娘子就很快来到了尔芙跟前。

    她们也不想破坏尔芙拉拢心腹的机会,实在是从张保那边得到消息,知道尔芙在府里短暂停留就要回娘家,生怕错过了尔芙在府里的机会,耽搁了其他的差事,这才贸贸然地撞了上来。

    “说说吧,有什么事,让你们俩这般急吼吼地来求见。”尔芙抿着热茶,笑着道。

    秦嬷嬷年龄稍长些,资历高些,地位也高些,加之她的事情,也更加要紧些,所以先开口道:“主子,老奴过来就是求您给拿个主意的。”

    随即,她就提起了府里要进新人的事情。

    作为府里伺候经年的老嬷嬷,她如何不知道没有哪个主子是愿意听到这种事的,不过为了外面不非议尔芙这位嫡福晋善妒、无容人之量,却也不能不壮着胆子,主动开口询问如何安顿府中新人的事儿,免得到时候新人临门都没个章程,平白让人看笑话。

    关于这事,尔芙还真是没有什么好主意,尤其这趟回京,她根本没想过这些事,也就没有将经验丰富的毓秀姑姑带在身边,猛然听秦嬷嬷提起这件事,先是一怔,随即有些慌地捋了捋耳边的碎发,不过好在之前有过抬佟佳氏进门的经验在,她只是沉思片刻就已经有主意了。

    那就是该怎么办就怎么办。

    亲王侧福晋虽说是在玉牒的正经主子,却到底是妾,不需要走三书六聘的大礼,更不需要特别挑选良辰吉时,基本上就是宫中贵人们随便指个日子就是了,只要在之前安排好要入住的院落和近身伺候的婢仆等等琐事,倒是也没有太多需要尔芙这位嫡福晋操心的事儿,尤其是已然有佟佳氏的前例摆在头里,尔芙也不好格外厚待出自先福晋同宗同族的侧福晋,所以她很快就安排好了这事。

    刘娘子来问的事情就更简单了--裁剪新衣。

    别看现在连酷夏都没有到,一些畏寒的姑娘家才换上夏衣,但是府里已经开始筹备各院主子们裁剪秋衣的事儿,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府里大小主子加在一块,说多不多,说少不少,却也有十几位,即便是一人就新制两套出门应酬的锦袍,便需要阖府绣娘忙活一个多月,更别提与之相配套的鞋袜荷包香囊等零碎东西,这会儿也是该计划起来了。

    刘娘子这趟过来就是想要和尔芙商量个合适的日子,过去圆明园给各位主子量体。

    “这点小事,你自个儿做主就是,不过就一点,你带过去的绣娘要稳妥些的,如今佟佳侧福晋有孕在身,万事都要格外小心,我不希望在这种小事上栽跟头。”对于这种小事,尔芙根本没有精力、也不可能面面俱到地亲自安排,所以她只是交代两句,便让刘娘子自个儿做主了。

    当然,她也明白,刘娘子心里是已经有了完整计划的,只是刘娘子要是不来她跟前打个招呼的话,前后院的管事都不会那么顺顺当当地配合刘娘子安排,吃拿卡要,还是小事,故意拖延耽搁,反而容易坏事,所以尔芙并没有觉得刘娘子是小题大做,也不会觉得刘娘子做事不够干练,只不过就是交代几句花,也浪费不了她多少唾沫星子,她倒是也无所谓的。

    除此之外,她也确实是有些私活要安排给刘娘子。

    “秦嬷嬷要是没有别的事,那你就先下去吧。”所以她当着秦嬷嬷的面和刘娘子商量完裁剪秋季新衣的事情后,笑着瞟了眼和毓秀姑姑一块管着库房的秦嬷嬷。

    秦嬷嬷闻声知雅意,乖觉地退出了上房。

    她没有小妮子们那么多的好奇心,也不会去猜测嫡福晋和刘娘子有什么私房话说,神色如常地离开正院,招呼过其他管事嬷嬷,将针线房要裁剪新衣的事简单说说,便直接钻回到自个儿的屋子里,和跟前帮忙打理琐事的小丫头商量着,要从公中库房给调拨多少衣料的事去了。

    上房里,尔芙并没有和刘娘子绕弯子,直接说起了自个儿的私事。

    弘轩和小七一天比一天大,弘轩一个男孩子还好说,只要穿着得体就好,但是姑娘家就是要仔细打扮的,可是府里如小七这般年纪的格格就小七一个,若是按照府中惯例给小七按季裁剪新衣的话,那顶多就是能保证小七不缺穿戴,想要好好打扮,却是万万做不到的,而且她想着给小七多裁剪几套新衣,却也不好占公中的便宜,但是贸然让她的私产霓裳阁安排绣娘进府来给小七量体,又容易引起旁人的猜测,最重要的就是针线房的绣娘,也并非没有竞争意识的,所以她还是要先和针线房这边打个招呼,若是府里针线房的绣娘忙活不过来,那她自然就可以名正言顺地让霓裳阁的绣娘给小七裁剪新衣了。

    抱着这样的想法,尔芙有些尴尬地笑着说起了做娘的为难。

    刘娘子虽说是个痴迷针线刺绣的人,但是能做到针线房的管事娘子,她本身是有一定眼力见的,听尔芙这样说,如何不明白尔芙的意思,别说如小七格格这样皇室闺秀出身的姑娘家爱打扮,便是寻常百姓家的姑娘,也会格外注意穿着打扮,不过府里针线房的绣娘有限,能够按时按数地完成差事,便已经需要点灯熬油地赶夜工了,再另外揽差事上身,估计针线房那些绣娘就要造她这个管事的反了。

    不过让她就这样放弃讨好嫡福晋的机会,刘娘子当然不甘心。

    她一边含笑应承着,一边在心里合计着自个儿手上的活计,估算着日子,觉得自个儿能在给各院交送新衣的同时,另外再赶制出一套锦袍,加上针线房的那些绣娘们,多给小七格格那边裁剪三套锦袍是完全不成问题的,不过为了保险,她还是比较谨慎地爆出了两套锦袍这个数字。

    “因为超出份例外的差事,这裁剪新衣要用的布料就从我的私库里出,你也不必太催着针线上的绣娘,左右不是什么急活,慢慢做着就成。”尔芙闻言,很是和善的笑着说道,随即就让诗情将准备好的赏钱送了上来,她总不能占这些绣娘的便宜,让这些绣娘做白工吧。

    交代好这些事,玉洁被尔芙留在四爷府这边和刘娘子商量要用的布料和花样,她自个儿则领着诗情坐着马车往钮祜禄凌柱的府邸去了,这拖拖拉拉地折腾一圈,怕是要过午才能到了,想想半年一载都不回娘家一趟,好不容易回娘家一次,还要磨蹭到午后,尔芙也真是蛮脸红的。

    这也就是她先让诗兰送着礼物回去了,不然她还真不好意思登凌柱府的门儿了。

第1983章

    第1983章

    因为她发现她起来的时候,四爷已经不见了。

    昨个儿四爷闲聊的时候,曾经说起过,这趟回京,康熙帝从杭州那边一登船就有些不舒坦,虽然有医术高超的御医悉心照料,大船也足够平稳,并没有太严重的不适感觉,却难免有些精神不振,所以回到京里就直接给这些随行出巡的皇子和重臣都放假了。

    四爷也不打算一回京就上蹿下跳地去吸引旁人的注意力,打定主意要好好歇歇乏。

    而素来看重规矩的四爷现在不在自个儿房里,显然是去看望身怀有孕的媚儿了,想起媚儿有孕的事,尔芙有些心塞,却也并没有太放在心上,因为很显然从四爷下午过来说的那些话的内容来分析,四爷似是对媚儿有孕这事,亦是有颇多不满。

    除此之外,尔芙怀疑乌拉那拉氏一族知道这消息都不会很高兴。

    刨除已逝的嫡福晋乌拉那拉氏留下的嫡长阿哥弘晖不说,从媚儿被英哥塞到四爷身边的随意做法就能看出,显然那位被乌拉那拉家的老族长上钻下跳想法子安排了一个侧福晋名分的瑞溪格格更被寄予希望,而现在瑞溪还没有入府,媚儿就先一步有孕,乌拉那拉家族该如何在两个同样出身乌拉那拉氏的姑娘投资,这显然是一笔算不清楚的糊涂账了。

    最重要的就是这里头还搅合着一个已经长大成人的嫡长阿哥弘晖。

    乌拉那拉氏是满洲八大贵姓,在朝堂上,也很有话语权,可是要分别投资在三个人的身上,显然会力所不逮,而不论谁被舍弃,怕是都会如同现在的小乌拉那拉氏珍珠格格似的满肚子牢骚委屈。

    不过尔芙可不会滥好心地替这些情敌操心未来,更不会为了贤良的名声去主动提及瑞溪进府的事情,她随口又问了问其他各院女眷的动向和反应,吩咐诗情替自个儿在脑后松松垮垮地挽了个圆髻,便素面朝天地往书房走去。

    相比起府里这些乱糟糟的事儿,尔芙显然更在意自个儿在外的产业,虽说有白娇这么一位精明干练的好帮手帮忙打理产业,操持全盘生意,不过她也不能显得太无所谓,毕竟是成百上千万两银子的买卖,谁也不是圣人,即便白娇忠心于她,更感恩她的救命之恩,但是财帛动人心,总还是要注意几分才能更加放心。

    这趟去圆明园,一去就是两三个月,即便是经常有书信往来,可是有些问题,也绝对不是信上的只言片语就能说清的,既然是回到府里,府里这些女人也都已安顿好了,她也该打理自个儿的事儿了。

    抱着这样的想法,她命诗情给管事嬷嬷那边送去了对牌,定下了明个儿出府的事。

    安排好这些,尔芙又命人去门房那边取来最近两月送来府里的请帖、拜帖,另外也命人给揽月楼那边送去信,吩咐府里养着的戏班子好好排演新戏,准备过上个三五日就将交好的福晋、夫人们请过来热闹热闹,天知道看着那足足有一篓子的请帖和拜帖的时候,她是有多么的无奈和苦闷,谁说古代统治阶层的日子清闲来的,自打她坐上嫡福晋的位子以后,她就不知道睡觉睡到自然醒是什么滋味了。

    事实证明,没有人是能够随随便便成功的,如已逝的先福晋乌拉那拉氏那样在外有着不错名声的福晋,个顶个都是八面玲珑的交际好手,放在现代的写字楼里,也绝对个顶个都是商场称雄的白骨精,别看尔芙在玉牒上是雍亲王的嫡福晋,但是想要在皇室宗亲这个圈子里站稳脚跟,却并不是很容易的事儿,谁让当初的乌拉那拉氏对外形象太完美了,也正因如此,才会弄得即便是四爷已经发现乌拉那拉氏表里不一、阴狠毒辣的一面,却不能名正言顺的休妻另娶,只能另想办法地做出下/毒暗算的事情来。

    正因为四爷当初的做法上不得台面,也就害得尔芙在宗亲眷属间的名声不大好了,虽说没人会戳尔芙的后脊梁骨,私下的传闻和各种流言蜚语,却是一直不断,除了少数几个曾经和她有过来往的宗亲女眷愿意理会她,其他更多明媒正娶进门的嫡福晋都对尔芙这个继福晋颇为不屑。

    当然,上述所说都是和尔芙身份地位相差不多的亲王、郡王福晋。

    那些地位比不得尔芙的官宦女眷,即便是心里不齿尔芙是侧室扶正的继福晋,面上却还是很乐意和尔芙这位性格随和的四福晋套套交情,为自家爷们在四爷跟前刷刷存在感的,谁让她一直深受四爷恩宠的,她们巴不得能求着尔芙替自家男人吹吹枕头风,也亏得她们不了解尔芙的心态,不然怕是她们也舍不得带着大把好东西上门逢迎了,因为尔芙知道自个儿就是个普普通通的无知妇孺,压根不会掺和到四爷官面上的那些大事,更甭提替那些毫无了解的官员给四爷吹枕头风这种事了。

    “你一会儿拿着这摞拜帖去趟秦嬷嬷那边儿,和她商量下,挑选个合适的日子,办上一场赏花宴,请她们过来热闹热闹,另外这叠请帖,你让秦嬷嬷代笔,委婉地推辞了吧,至于最后这几张请帖,你让秦嬷嬷记好了日子,从库里挑选合适的礼物备好,我是打算要亲自过去的。”尔芙心里乱糟糟的想着,手上的动作却是不停,对照着大嬷嬷离府之前给自个儿抄写的关系表,将一篓子的请帖和拜帖分门别类的放好,依次指点着,沉声吩咐道。

    其中,有两份大红洒金的请帖,被尔芙格外郑重地放到了书案抽屉里。

    一份是老十福晋阿巴亥博尔济吉特氏的请帖,美其名曰的说是新近得了一盆金色的茶花邀请妯娌们过府热闹热闹,不过尔芙再详细问过毓秀姑姑以后,这才知道敢情是阿巴亥博尔济吉特氏所出的小阿哥弘暄种痘成功,兼着刚刚过去生辰没几日,所以特地摆宴庆祝一番。

    另一份则是老十四福晋完颜氏前两日亲自送到圆明园的请帖,亦是摆宴庆祝,庆祝的原因和老十福晋阿巴亥博尔济吉特氏摆宴庆祝的原因是一模一样,一样是为她所出的两个小阿哥弘明、弘暟庆祝顺利熬过种痘的险关,顺道也是给侧福晋伊尔根觉罗氏所出的小阿哥庆祝种痘成功。

    “今年还有谁家的小阿哥和小格格被送到太医院那边参加种痘了?”尔芙仔细将请帖放好,又将日子格外郑重地记到桌面放着的记事簿上,扭头对着诗兰问道。

    细说起来,现在府里的小阿哥、小格格们,要么是已经种过痘的,要么是还没有到种痘岁数的小家伙儿,倒是让她都快要忘记弘轩和小七去种痘时候的那种忐忑不安了,不过这小孩子是迎风就长的,今年没有自家的孩子们去种痘,但是明年、后年呢,还有自己亲生的小米团,那也是眨眼就要到种痘年纪的,她或许是时候该把牛痘这个思路和四爷说说了,也免得到时候又要经历一次那种生死不受掌控的危机感了。

    想到这里,尔芙的眼中流露出了几分落寞和无奈。

    如果不是亲身经历这个时代,她永远想象在这个时代养大一个孩子需要付出多少心血,在这个没有优生优育理念的年代里,不论男女,成婚的年纪都太小,明明自个儿的身子骨都没有长好,又如何能生出康健的孩子,小七和弘轩能够健健康康的养大,尔芙已然觉得是幸运无比了,但是单靠幸运,实在是太无助了。

    即便有可能会引起其他穿越女的注意,她也不能在缩在乌龟壳里了。

    当然,她也明白,她根本不可能再继续隐藏在自个儿的存在,只要有穿越女存在,甭管那个穿越女是四爷粉,还是温润如玉的八爷粉,亦或是温敦忠厚的十三爷粉,皆不可能疏忽掉她这个不该出现的四福晋,甭管是谁都会针对她,所以她又何必做那些掩耳盗铃的事儿,反而可能坑害了自家粉嫩可爱的小米团。

    尔芙这么想着,便也就打定主意,倒也没有再去注意诗兰的回答,她抚了抚发顶簪着的白玉雕玉兰花簪,起身就着门边盆架上摆着的铜盆里的清水洗了洗手,擦拭去手指上沾染的墨痕,迈步来到了次间里坐下,专心致志地做起了针线活儿。

    虽说有针线房里的绣娘伺候,但是她还是渐渐习惯了自个儿做些针线活,尤其是荷包、香囊这种小东西,并不是特别繁琐麻烦的东西,也不大讲究绣技,用来练手艺最合适不过了,而且也是赏人的好东西,尤其是用来打赏那些来钱道多的仆从婢女们,比起赏赐金银财宝,更是合适。

    只可惜,她这针线活才拿到手里,还没绣上几针,四爷就脚步匆匆地过来了。

    “怎么这会儿过来了!”听着外面的通禀声,尔芙放下手里的针线活,仔细地将细如牛毛的绣花针扎在花朵形状的针包上,一边起身整理着衣袍,一边轻声嘀咕着,不过动作却是不慢,随着她话音一落,便已经来到门口,正好迎上进门来的四爷。

    走到门口,尔芙抬眼一看,暗暗后悔,自个儿出来地太着急了。

    因为她看到四爷的身后,竟然还跟着臊眉耷眼的媚儿呢。

    虽说媚儿是臊眉耷眼的狼狈样子,不过脸上妆容精致,发髻梳得精巧,一袭淡绿色绣云纹的大襟绸袍,应是衬得她多了几分曼妙来,这么一对比自个儿的邋遢做派,尔芙如何能够不觉得后悔呢!

    好在她很快就冷静了下来,一边随着四爷进门的脚步来到堂屋摆着的太师椅坐稳,一边很是平静地打量着进门就跪在堂屋里的媚儿,好一会儿才满是困惑地对着四爷轻声问道:“这是怎么回事阿!”

    “让她自个儿说。”四爷没好气地回答道,冷冷瞟了眼下首跪着的媚儿。

    “既如此,那媚姑娘就说说吧,你到底是怎么惹着四爷不痛快了!”尔芙闻言,虽然知道四爷这话不是冲着自个儿来的,却也有些不高兴地抿了抿唇,她扭头看了眼下首跪着的媚儿,淡声说道,好像她喜欢管这种事似的,真是……

    被尔芙问到头上,媚儿不敢继续装委屈,忙将事情的原委,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只是不等媚儿说完,尔芙就想骂娘了,她就知道小乌拉那拉氏是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废物,明知道媚儿有孕,还不好好约束着身边的宫婢仆从,竟然任由身边宫婢做出欺辱媚儿的事情来。

    如果这事是发生在私下里,有尔芙这位做福晋的压着,倒也算不得什么事情。

    谁让媚儿进门就是个侍妾,说是主子,其实地位比宫女高不了多少,便是没有小乌拉那拉格格故意支使,底下宫女也不会将她看在眼里,毕竟府里的正经主子这么多,谁还会将个侍妾放在眼里头呢,可是偏偏事就那么巧地赶在四爷过去的时候发生了,再然后四爷就满脸不痛快地领着媚儿过来了。

    目的不用说,就是要尔芙重新给媚儿安排住所。

    不怪四爷会如此反应,虽说四爷不看重媚儿是事实,却不可能不重视媚儿腹中的子嗣,四爷一进门就这么拉着脸装冰山,便已经是很不高兴了。

    对此,尔芙只能是认倒霉了,她苦着脸看了眼下首跪着的媚儿,苦思片刻,从牙缝里挤出了一句话,“此番府里修葺,因为要修葺的院落角落,所以最先修葺的就是有主子入住的院落,另外那些空着的院落,重新涂刷过的油漆还没有干透,怕是不好住人,也唯有碧池苑旁边的听雨斋一处,方便安排媚儿姑娘了。”

    听雨斋是一处新修的带水榭的院落,前后两进,前院上房,面阔五间,前接抱厦,左右有厢房和倒座,后院有面阔三间的二层绣楼和一处延伸到水面上的凉亭水榭,比起碧池苑还要更宽敞几分,本来是尔芙特地给小七修建的学堂,只不过还没有在四爷这里过明路,看起来好似是一处空着的院落,突然冒出媚儿的事情来,看来就唯有割爱一条路了。

    不过尔芙到底是有些不甘心,所以说完就问起四爷的意见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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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妾介绍:
穿越成了瓜尔佳氏的小姐,苏灵儿表示咱很知足,顺利当上米虫,这是一种多么幸运的事情。 至于那个冷的让人心寒的王爷,咱还是躲远的吧,您这么优秀,咱高攀不起! 咱这种来自未来世界的呆萌二货,可得抱好几位大人物的粗腿,至于那个什么李氏,你能不能离咱远一些! 当呆萌小吃货遇到冷面雍亲王 是宠溺一生,还是蹉跎一世;清妾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清妾,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清妾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