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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54章

    第1954章

    结果就得到一句假得不能再假的假话,心里头憋屈且窝火,还不想睡,便被四爷半被迫地搂进了怀里,稀里糊涂就睡了过去。

    说好是因为睡过去就再没有醒来,一睁眼就已经是天光大亮。

    不过四爷比她勤劳多了,等她懒洋洋的起身,叫了诗兰进来伺候洗漱,这位办事勤恳的雍王爷已经去宫里给康熙爷伺候笔墨了,简单洗漱过,她懒散地坐在罗汉床上,吩咐诗兰将早餐摆在眼前的茶桌上,稀里糊涂地对付了几口,便起身来到了妆台前,她瞧着铜镜里模样清秀的自个儿,略微沉默片刻,命诗兰替自个儿梳了个比较正式的架子头,又挑了身颇为显眼的朱红色金丝绣牡丹遍地的大襟旗装,打扮得端庄荣贵,含笑来到了廊下。

    “赵德柱那小子呢?”她没有如往常那般径直往前面的穿堂去,而是站在廊下问道。

    倒座房那边,赵德柱听说尔芙一大早就找自个儿,心里头觉得毛毛的,不过却也不敢拖沓,急忙叫了小太监送水进来,洗净了手脸,又重新将脑后的大辫子整理好,戴着缀红缨流苏的尖尖帽儿,一溜小跑地来到了尔芙跟前,利落地打了个千儿,恭声问安道:“奴才请主子安,主子吉祥。”

    尔芙站在上房门口的台阶上,俯视着屈膝见礼的赵德柱,嘴角噙着浅笑,轻声吩咐道:“起来吧,我叫你过来,可不是为了让你给我请安的,我是有事吩咐你去办,我记得咱们前院的演武场那边有整套的兵器,你拿着我的对牌,命人送些个适合女子强身健体的兵器过来,最好能重些的,另外在让他们寻个擅长拳脚功夫的女护卫过来,我有用处!”说完,她也不给赵德柱发问的机会,直接催促赵德柱快些下去准备了。

    而她安排好这些,也没有再回到房间里磨蹭,领着诗兰等人就往前面穿堂去了。

    尔芙过来穿堂的时候,四爷府后院那些大大小小的妾室都已经聚齐,听着齐刷刷的请安声,她脚步从容轻缓地走到上首摆着的宝座坐定,又抿了口茶,端了好一会架子,这才好似才发现下面的人还在拘礼似的,嘴角扬起一抹有些抱歉的笑容,缓声说道:“瞧瞧,我这记性真是越来越不好了,竟然将诸位姐妹在拘礼这事都给忘了,姐妹们快坐吧,这屋里头也没有外人,你们实在不必如此拘礼。”

    说完,她就抬起手摆了摆,客气地让众女落座说话了。

    四爷府的后院是没有秘密可言的,昨天尔芙从小七房里发现了腌臜东西这事,她也没有故意瞒着、遮掩,自然而然就被在座的众女所知晓了,大家伙儿都是女人,即便是未曾生养子女的荿格格之流,也明白子女在尔芙心目中的地位有多重要,那简直就是如同逆鳞的存在,所以今个儿尔芙的反常表现,纵使她们心里不忿,却也不敢流露出分毫来,反而更显恭顺,生怕无意中激怒了心中不痛快的尔芙,被尔芙穿小鞋。

    尔芙见状,满意地点了点头,她早就知道这后院的女人对她这位新福晋不够敬畏,现在瞧着眼前这些如同鹌鹑似的缩脖端腔的女眷,她知道她之前一连串的小动作,终于有所成效了,不过她还远远不满足如此,所以她很快就使出了另一个杀手锏。

    只见她神态悠然地拨动着手上戴着的鎏金镶珠护甲,笑吟吟地环视着下首众女,直看得众女纷纷变色、眼神躲闪,这才不紧不慢地开腔说道:“我瞧着今个儿府里人来得挺齐,有些事就趁着这机会和大家伙儿说了吧,早前佟佳妹妹不幸小产,虽说并非都是佟佳妹妹的责任,却到底和佟佳妹妹身体不够健壮有关,所以我和四爷商量过决定,以后咱们府里的女眷都要多多锻炼身体,毕竟只有母体身体康健了,才能更好地替四爷传承血脉。”

    佟佳氏虽说还未出小月子,但是四爷连绝子汤都命人给她灌下去了,摆明是恼了她的所作所为,也就不敢借养身体为名躲避请安这事了,作为侧福晋,又刚刚被尔芙主动点名,她不得不冒头问了句:“不知福晋所说的锻炼身体,到底是要如何锻炼呢?”

    说着话,她腼腆的笑笑,环视着在场众女,接茬道:“妾身也是替妹妹们问的。”

    尔芙虽然看不惯佟佳氏这副故作和善温婉的做派,也恼怒佟佳氏曾经想要栽赃嫁祸给自个儿的做法,却也不会破坏四爷的安排,落了佟佳氏这个样子货的脸面,引起其他人对侧福晋之位的觊觎,所以她笑着点了点头,柔声答道:“即便是佟佳妹妹不问,我也要说的,不然诸位妹妹都是一脑袋瓜儿的雾水,这心里头也不安稳呐。

    其实说来,这锻炼身体的事儿,倒是有些为难李妹妹和荿妹妹了。

    因为我和四爷商量决定,请个女护卫过来专门教导府里诸位姐妹的拳脚功夫,除了我刚刚说起的两位妹妹外,咱们府里的诸位妹妹都是正儿八经的八旗贵女,不说都是一身弓马骑射的好本领,却也各个都跟着叔父兄弟从小练习马术,想来这拳脚功夫,也该懂得一些,反倒是两位妹妹,这身量纤细、柔弱,怕是不大擅长此道吧,但是这锻炼身体是四爷决定的,我也不好特别偏袒两位妹妹,所以……”

    说着,她就瞧见赵德柱已经领着人将锻炼身体要用的沙袋、兵器等物都摆在了穿堂前的庭院里,便直接领着还有些懵的众女来到了房前廊下。

    本该是清幽雅致的院子里,突然多出来这么些突兀且陌生的东西来,便是尔芙都有些不自在,不过一想到以后这些女人再也别想美美地装林妹妹,她的心里多出了几分恶作剧成功的喜悦来,她笑着招呼着还站在穿堂门口不动弹的众女,率先走到了院里,走到了还在布置兵器架子的赵德柱身边,柔声问道:“我让你请的女护卫呢?”

    “那个……”赵德柱停下手里的动作,尴尬地搓了搓手,低声道,“府里护卫都是男子,即便是内务府那边儿,也没有现成的人选,所以要想找女护卫来教导各位主子拳脚功夫,怕是还需要等些日子。”

    “既然是这样,那便先让青黛代几天课好了。”

    对此,尔芙也早有预备,她边说,便抬手招呼过站在回廊上伺候的青黛,将青黛这个身量小小、眉眼稚嫩的小丫头引荐给在场众女认识,还让青黛先打了一套拳儿,让这些眼高于顶的女人明白青黛是有真本事的人,更着重点明了她的来历出身,免得后院里的这些女人作妖。

    尔芙站在一旁,亲眼瞧着这些女人都脸色大变,这才给这些女人下了逐客令,并定下了开课授课的时间和规矩,“因为今个儿突然才告诉诸位妹妹,所以便从明儿再开始正式授课吧,以后还请各位妹妹用过早膳再来请安,这样也免得诸位妹妹来回跑了,另外除非是必要原因,或者是四爷亲口允诺,不然我希望各位妹妹能够尽量坚持,毕竟业精于勤荒于嬉,这锻炼身体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儿。”

    说完,她便再也不看身前的众女一眼,领着诗兰等人回房间里休息去了。

    这些被尔芙丢在院里愣神的众女见尔芙走远,可算是炸了锅了,也顾不上跟前还有正院的宫婢仆从当差,三三两两地凑成一团,叽叽喳喳地就议论来了。

    虽说满人家的姑娘从小就跟着叔父兄弟去庄上跑马,并不是很排斥户外运动,但是她们却也明白身段窈窕、肌肤白皙如雪的姑娘更讨男子欢心,所以猛然听说尔芙要大家伙儿跟着青黛练习拳脚功夫,没人会高兴,甚至都怀疑起尔芙的用心来,这凑在一块,大家伙儿你一言、我一语的一说,便更觉得尔芙居心叵测,只不过她们都希望对方能跳出来做出头鸟,倒是没有人主动去找尔芙的麻烦。

    就这样,这些女人站在院里,叽叽喳喳地打了会儿嘴仗,便也就各自散去了。

    只不过散了是散了,这各种各样的议论就难免都传扬出来了,反正等到四爷回来的时候,这话风已经传成是尔芙故意要养肥、养残府里的众女,实在是没有容人之量,不配为嫡福晋这样了。

    当然,这样没脑子的传言,并不是这些不想要去舞刀弄枪的女人传出来的,而是尔芙故意在暗处引导的,她明白她如果不这样传,四爷怕是不会同意尔芙这样有些荒唐的安排,而有了这则传言在前就不同了,四爷可不会允许后院的女人故意诋毁尔芙,所以当四爷来到正院的时候,完全不需要尔芙多说话,他就直接同意了尔芙这项有些荒唐的安排。

    毕竟尔芙这做法看似荒唐,却也是有些可取之处的。

    比如母体康健,才能生养出健康硬朗的孩子来的说法,即便是医术超群的胡太医和梁太医,亦是很认同的,甚至还说出了一大串连四爷都听不大明白的医理来,反正到最后,四爷府后院的这些女人,除了媚儿有孕要安胎外,其他有一个算一个,没有一个能逃出要按日来正院和青黛学习拳脚功夫、锻炼身体的噩梦。

    当然,为了不让这些女人有借口说嘴儿,尔芙也会跟着她们一块锻炼的。

    从小到大,一直生活在现代的尔芙做广播体操都做了多少年,这种蹲蹲马步、或者是穿着青丝绸布练功服跑跑跳跳的事儿,对她而言,还真算不得什么太辛苦的差事,加之院里有树荫遮蔽,旁边角几上有冰镇凉茶和各类果汁饮品备着,比起上学时候顶着寒风烈日做广播体操的时候,这待遇不知道好了多少倍了。

    尔芙三言两语就定下了要阖府女眷都来锻炼身体的事儿,但是担任教习工作的青黛却是心慌无措,她从小是苦出来的,这冬练三九夏练三伏的苦头,她出身卑微,她能吃得了,这后院里的主子们都是养尊处优的主儿,哪个能受得了这份苦,所以她不得不绞尽脑汁地想出一套并不是那么辛苦就能练成的花拳绣腿来,为了让尔芙满意,她还不顾身体地打扰了尔芙和四爷独处的美好时光,顶着诗兰吃人的眼神,硬是将尔芙请到了已经燃起灯烛的院子里,嘁哩喀喳地亮了一遍儿。

    “主子,您看这样行么?”青黛收了架势,恭声问道。

    尔芙虽然不知道该如何评价这种古武术,但是也能看出青黛耍的那些动作不难,起码她觉得要是青黛把打拳的速度放下来,她看个几遍就能学会了,所以她很是痛快地点了点头,满是认可的轻声说道:“我觉得这套拳法不错,你稍后将动作都整理出来,然后就这么教就成了,等四爷找到的女护卫过来,你就直接让她照着你这套拳法继续教就成。”

    其实她原本还在犹豫要不要将她上学时候做过不知道多少次的广播体操苏出来呢!

    不过因为府里有梦蝶这个同为穿越女的老乡在,她这才会将这个苦差事交给青黛来负责,也亏得青黛能力超群,不然估计明个儿她就得陪着府里这些讨人厌的情敌一块在院里蹲马步了,搞定了最让她头痛的部分,尔芙满脸是笑地拍了拍青黛的肩膀,叫着站在廊下看热闹的四爷一块回房里继续开座谈会去了。

    两人坐在廊下就锻炼身体这事说了说,话题就歪到其他地方去了,说起了那位俊美如妖的九爷胤禟。

    “你成日窝在府里,哪里知道外面的事情,老九那小子也不知道怎么就那么喜欢经商,连内务府采买的差事都敢掺和一手,不过他也倒霉,也不知怎么就被那些包衣老油条给坑里了,听爷在内务府的眼线说,他这次总共赔了有十几万两银子,府里的现银都搬空了还有亏空,又跑到宫里去找宜妃帮忙,最后连皇阿玛都惊动了,又变卖了两处庄子,这才是将这个缺口给补上。”

第1955章

    第1955章

    四爷转过身来,单臂蜷起,手臂枕在脑下,瞧着尔芙的恬静睡颜,心里头涌出一股暖流,一直紧抿着的唇瓣,扬起了浅浅的弧度,昨个儿整夜,苏培盛也没有回来报信,想来飘雪苑里的五格格是已经无碍,果然如尔芙这妮子说的那般,这些太医就喜欢用重话吓唬人,真是坏心眼儿极了。

    仿佛是感觉到有人盯着自个儿瞧,尔芙突然醒了过来,她眨巴着还有些惺忪的朦胧睡眼,哑着嗓子问道:“怎么这么早就醒了?”同时,她将手往枕头下摸去,想要取出枕头下压着的鎏金珐琅彩怀表瞧瞧时间。

    四爷笑着,拍拍她的肩背,更往她身边凑近了些,将她整个人都拉到了怀里。

    “时间还早着呢,再多睡会儿吧!”刚刚睡醒的四爷,声音也有些沙哑,动作却是温柔至极,他屈指勾起尔芙散落在脸颊旁的发丝,嘴角噙笑的劝说着。

    尔芙有些懵的轻声问道“您今个儿不需要上朝?”

    “不去了,今个儿就在府里陪你和咱们那些不成器的孩子们。”四爷懒散答道,其实他也不是个就知道玩命干活的工作狂,闲暇时候,他也愿意将家眷子女都招呼到跟前儿,享受下天伦之乐,只是因为他没有强势母族做靠山,姻亲乌拉那拉氏一族,也是出工不出力的指望不上,他不得不拼命干活,在康熙帝跟前儿证明他的能力,为自个儿的家眷子女撑起一片天。

    现在他已经是朝野上下人人敬畏的冷面王、抄家小能手,也该休息休息了。

    更何况,最近康熙帝精气神都不错,也不需要他之前又是侍疾、又是监国的两头忙活了,昨个儿他就是留在前院书房清理下这段时间积存的邸报和廷寄,为的就是能够挤出几天时间来,好好陪陪后院里这些怨气满怀的女人们。

    圆明园那边,苏培盛都已经安排收拾好了,不过小格格出事,怕是不能去了,不然在康熙帝眼里,他这个阿玛就太没心没肺、也太铁石心肠了,兴许还会迁怒到尔芙这妮子的身上,毕竟尔芙是统御后院妾室和照养府中子嗣的嫡福晋、嫡额娘,现在将原本打算去圆明园小住几日的事儿说出来,虽然能替自个儿在尔芙在刷够好感度,让自个儿收获到来自尔芙这妮子的慢慢感动,却是也会让尔芙觉得可惜,所以为了不让尔芙觉得可惜,他也就别替自个儿表功了,还是好好趁着这机会在府里陪陪这个成日和内院庶务打交道的嫡福晋吧。

    这么想着,他就更觉得心疼尔芙,这府里上下就没有谁比他更清楚尔芙性格里的贪图安逸、享乐的那点小缺点了,外人以为尔芙是不贪权多事,其实她就是懒到骨子里的大米虫一枚,但是现在为了他能够放心朝堂大事,她竟然真的将后院那些庶务都拿起来了,虽然未必做到尽善尽美,却真的将勤俭节约四个字落在了实处,可怜这妮子为了以身作则,明明自个儿有大笔嫁妆、私房,竟然也有半年多都没有裁剪新衣了,更别提打新首饰这种更奢侈的事儿了。

    只是四爷却不知道尔芙是觉得自个儿还没上过身的衣裳太多,这才会让针线房那边停了自个儿每月要裁剪四套常服、两套礼服的惯例,不打造新首饰的原因,亦是如此,虽然也算是一种节约,但是绝不是四爷想象的那般委屈自个儿,只为了能省下更多银两给四爷去照顾四爷那些属臣、幕僚。

    这种误会是美好的,别说尔芙不知道四爷心里所想,便是知道,她也不会解释。

    两人就这样面对面的窝在被窝里,说够了私房体己话,直躺到日上三竿,外面伺候的诗兰几次叫起,尔芙和四爷才带着几分不情愿的坐起身来,撩开了阻挡住满室阳光的床幔,任由床边候着的婢仆上前伺候着洗漱完,这才分别在屏风两侧更衣,最后一块来到了堂屋里用膳。

    说是早饭,其实更该说是早午饭合并到一块了,因为这会儿都已经快到晌午了。

    两人用过简单的早膳,又在堂屋里歇息片刻,便不约而同的提起了要去飘雪苑看望还抱病的小格格这事儿。

    飘雪苑里,乌拉那拉媚儿已经认命,不再哭嚷着喊冤叫屈,知道四爷和尔芙过来探望小格格,她也没有再冒出来刷什么慈母光环,安安分分地待在已经布置成佛堂的内室里,跪在满面慈悲的菩萨面前,正在诚心诚意地替小格格祈福,而抱病的小格格,则由梁太医和药童,并几位奶嬷嬷在后罩房那边照顾着,还没有迁出飘雪苑别居。

    要说梁太医这人还算是很有职业操守的,并没有彻底放弃救治小格格。

    小格格已经比昨天好许多,起码能够睁开水汪汪的眸子,吐着泡泡,张开双臂要抱抱了,这让一直压在四爷心底的那块石头,有了些许松动,也不再对梁太医摆黑脸,随意的嘱咐几句要梁太医要用心照料小格格的话,便接过奶嬷嬷怀里的小格格小心抱着,有些尴尬地坐在墙边摆着的官帽椅上,拿起街边买来的小拨浪鼓,不熟练的哄着咧嘴要哭的小格格。

    “梁太医,你也辛苦大半夜了,快去厢房那边休息休息吧。”尔芙笑着看向旁边有些不敢相信自个儿眼睛的梁太医,轻声劝道。

    梁太医闻言,恭声谢过,便也就回去休息了。

    “看来四爷这冷面王的名号是已经彻底响彻朝野了,连一向在府里当值的梁太医瞧见你的笑脸,也有种见到鬼的感觉呢!”劝走了还有些分不清左右手的梁宇轶,尔芙笑着走到四爷身边坐定,一边伸手勾动着小格格嫩呼呼的小手,一边打趣道。

    “爷倒是觉得爷这个王爷在自家福晋跟前没有什么威信,不然福晋也不敢如此打趣爷了!”四爷稍显羞恼地剜了眼尔芙,低声恐吓道,只是就如同他说的那般,他在尔芙跟前是真的没有什么威信,尔芙不但不当回事,反而更加放肆的笑出声来,那模样就别提多可恨了,不过如此恣意张扬的尔芙,却让四爷越发舍不得责怪了,因为四爷也好久没有看到尔芙流露出这般真实、不遮掩的笑容了。

    就这样,两人一块哄着乌拉那拉媚儿所生的小格格,一直在飘雪苑待到下晌用点心的时候,这才起身来到前面上房里,因为尔芙这个不想替别人养孩子的嫡福晋,趁着气氛最好的时候劝说,劝说四爷还是将小格格留在乌拉那拉媚儿身边养着,这样比较好,毕竟小格格的身体娇弱,没有一个能镇住场面的额娘做镇,单靠四爷这位难得有空做慈父的阿玛做靠山,这下面伺候的婢仆难免会有疏忽怠慢的时候,不是今天,不是明天,也可能是后天。

    四爷从小长在宫里,怎么可能不知道这点,而且小格格体弱是胎里带来的虚症,他也不好强硬的要求尔芙将小格格养在自个儿身边儿,虽然他相信尔芙会尽到嫡额娘的本分,将小格格视若己出,但是不出事还好,后院那些女人不会介意多出个养在嫡福晋膝下的庶出格格,如果一旦小格格在尔芙的院里出事,那么就会成为伤害尔芙的一柄柄利刃,他不能那么自私,为了保护好小格格,便让尔芙去承受这些未知的风险,而小格格体弱,也确实需要个额娘多照看着些,排除尔芙这位能名正言顺将小格格养在膝下照顾着的嫡福晋,唯有乌拉那拉媚儿一人适合了,所以为了小格格能够安稳长大,四爷最终决定放乌拉那拉媚儿一马,不再剥夺她作为小格格生母的权利,命她继续抚养小格格。

    这对于乌拉那拉媚儿来说,绝对是意外之喜。

    她撑着已经跪得发软的双腿儿来到四爷和尔芙跟前儿,实心实意的给坐在四爷身侧的尔芙行了个跪拜大礼,哽咽着道:“婢妾叩谢福晋,婢妾以后定会尽心尽力照顾好小格格,绝不会再鲁莽行事。”

    此时此刻,尔芙相信乌拉那拉媚儿的感谢是真,但是她却不愿意居功,一来是她建议四爷将小格格留在乌拉那拉媚儿身边养着,其实就是为了保护自个儿,她当不得乌拉那拉媚儿如此感激,二来就是她不愿意让乌拉那拉媚儿有攀上自个儿做靠山的机会,她虽然不擅长宅斗,却深信乌拉那拉媚儿这种人,绝对不是那些甘于平凡、愿意安分守己的老实人,留乌拉那拉媚儿在自个儿身边,那就如同是留下一条蛰伏待机的毒蛇在自个儿身边一样,太危险,也太糊涂,所以她忙示意诗兰上前扶起还要继续给自个儿磕头的乌拉那拉媚儿,冷声说道:“你别急着谢我,我也不过就是给四爷一个建议,四爷会同意将小格格留在你身边,也是因为你待小格格那份不掺杂丝毫虚情假意的母爱,所以你要谢,那就更加用心照顾小格格吧,左右你现在被禁足,没什么事儿就别往外走动了,好好留在院子里。”

    “福晋说得有理,小格格的身体不如寻常孩子康健,你照顾她就该更用心些,平时多问问身边这些已经做过娘的奶嬷嬷如何能更好的照顾小格格,太医那边儿,你也别总是疑神疑鬼的,爷是这府里的主人,爷不会将那些乱七八糟的人留在府里,照顾自个儿的身体。”四爷也看出尔芙对乌拉那拉媚儿避之犹恐不及的态度,自然不可能让乌拉那拉媚儿有赖上尔芙的机会,笑着接过尔芙的话茬,继续说道。

    乌拉那拉媚儿有些失望,没能借此机会抱住尔芙的大腿儿,却也为自个儿能留下小格格在身边高兴着,又是屈膝一礼,这才诚惶诚恐地半欠着身子坐在了下首摆着的官帽椅上,陪着上首两尊大佛说话。

    四爷见乌拉那拉媚儿还算识趣,也没有揪着乌拉那拉媚儿犯的错就不放,但是该教训的话,他不会不说出来,该嘱咐的话,他也是要细细嘱咐,说到最后,这才提起要给小格格寻个擅长医术的医女在飘雪苑这边儿伺候,这是一种恩典,也是一种提防,一来是公开对后院女眷、婢仆表示出他对小格格的看重,二来是怕乌拉那拉媚儿又脑筋短路的做出用土方子给小格格治病的事儿。

    “婢妾谢四爷恩典。”乌拉那拉媚儿不敢拒绝四爷的好意,也希望自个儿跟前有个可信的医女照顾着,满脸喜色的谢恩道。

    “不过你也知道这内务府那边懂得医术的宫女很少,各个都是宝贝,不单单是咱们府里需要,宫里的娘娘,各宗室府邸里的福晋们,没有一个是不想要有医女在跟前伺候的,所以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安排好,如果可以的话,你也可以让你身边得力的宫女跟着府中太医多学学,也不求她们能够学得多好,真的行医诊脉,总比半点不动要强些,这事,爷会和藏药院那边的管事打招呼,你自个儿派谁过去,你自个儿琢磨,爷也不想多插手后院里的事儿。”四爷闻言,脸上的冷意不减,微微抬手,示意她坐下说话,接茬说道。

    说完,他又扭头瞧瞧尔芙,补充一句:“这事儿,你也和其他各院女眷说说,趁着这机会就一块安排了,相互间有个监督,也省得有那些个不知安分的宫女做出些不要脸面的出格事来,给你这个福晋添堵。”

    “臣妾知道,臣妾稍后就让诗兰给各院传信,争取今个儿就将这事定下来。”尔芙笑着应道,这也是她和四爷在后面就商量好的,虽然满族人家的男女大防,远不如汉人士族那般严苛,但是太医到底是外男,有些个病症是后院女人不好直接和太医说的,如果有了懂得医术的医女在旁辅助,这些事儿就好办多了。

    不过当着乌拉那拉媚儿的面,她还是装作懵懂不知的样子,规规矩矩地应了下来。

    乌拉那拉媚儿又是一阵感恩戴德的感恩,又求着四爷帮忙挑选要送到前院藏药院去跟太医学习医术的宫女,最终将陪她一块进府的茶花选了出来。

    对此,尔芙不置可否,只是有些自嘲的笑着摇摇头,却没有多事。

第1956章

    第1956章

    “婢妾是八旗秀女出身,您竟然说婢妾和那些娼妓一般无二,实在是太荒唐了!”玉湖闻言,噌地从位子上站起身来,冷声喝道。

    说完,她就一扭头往旁边的柱子上撞去。

    玉湖一边往柱子旁飞奔,一边如泣血般的吼道:“如此欺辱,婢妾宁愿去死!”

    随着她话音落地,脑门也撞到了不远处的柱子上,登时就脑袋一歪地晕厥过去了。

    血花飞溅……

    玉湖如同没了气息一般地躺在柱子旁,外面守着的诗兰忙冲进来检查,同时也不忘吩咐门外伺候的宫婢去前院请太医过来。

    此时此刻,乌拉那拉氏也坐不住了,忙围了过来。

    诗兰抬手试探着玉湖的鼻息,感觉到玉湖虽然细微,却还算平缓的呼吸,长舒了一口气,道:“还好,还好,还有气息呢。”

    说完,她忙扶起躺在地上的玉湖,用帕子堵住了玉湖头上的伤口。

    而同时,她又隔着门,吩咐门边留守伺候的宫婢去后面给偷听的尔芙报信。

    不过为了保证自家主子的面子,她并没有点破自家主子就在穿堂里偷听的真相,而是让宫婢去后面正房报信,这样也就留出足够的时间给尔芙转移位置了。

    少时片刻,尔芙随着来宝信的宫女,假模假样地来到了穿堂里。

    她先是瞧瞧玉湖,又扭头悄悄乌拉那拉氏,最后才将目光落在弘晖的身上,她深吸一口气,摇头道:“你太糊涂了,你明知道她性格莽撞,你实在不该如此刺激她,你这样不单单是将自个儿坑了,更是要害得你阿玛、甚至是你已经过世的额娘一块倒霉!”

    说完,她就让刚刚过来给自个儿报信的宫婢去前院请四爷了。

    事情闹到这一步,实在是有些超出她的预料范围了。

    此时此刻,她也没有了看热闹的心思,反而有些后悔自个儿太仔细、太狭隘,如果因为她的那点小心眼儿就害了玉湖这条性命的话,她怕是以后都要难以安寝了。

    而一旁同样站起身来的弘晖,虽然没有如乌拉那拉氏那般围过来,却也能够看出他同样在紧张着,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玉湖,差点就快要长在玉湖的身上了,也没有去管尔芙在说什么,整个人不安地搓着手,迟迟没有言语。

    再说前院,已经得到消息的四爷,先是没将此事当回事,随即又收到正院宫婢的传信,这就怎么都安心不下来了,他知道尔芙不是那般不懂事的女人,不会无缘无故派人来打扰他和众兄弟饮酒,而且还接连派人过来传信,显然是后院出了大事。

    他端起酒盅,对着老十三使了个眼色,一口饮尽,便装作不胜酒力的模样,扶着苏培盛的胳膊往外走去,边走,还边嘀嘀咕咕地说着什么话,但是好似酒意上头一般,含含糊糊,任是谁都没能听得清楚。

    四爷就这样装醉离开了前院,一出院门就大步流星地往后院走去。

    那模样,哪里还能看出刚刚他还步履蹒跚、一副不分南北的醉酒状态呢!

    只不过还不等他走到垂花门附近,他就和背着药箱往后院赶的太医碰到了。

    虽然被诗兰安排去请太医的宫女有些眼生,但是四爷还是认出了她是正院伺候的宫婢,他又扭头瞧瞧背着药箱的太医,心里登时就是一沉,忙问道:“怎么回事?”

    “奴婢也不清楚,诗兰姐姐让奴婢过来请太医的。”小宫女有些忐忑的答道。

    她在撒谎!

    玉湖格格撞柱子的时候,她就伺候在穿堂廊下,穿堂门户大开,玉湖格格的声音,又是那么大,她怎么可能不知道请太医的缘由,但是这种有损主子们声望的事情,她一个小奴婢怎么敢说,天知道会有什么下场……

    一个小宫女想要好好地活到出府的年头,嘴紧是最重要的。

    诗兰派来请太医的小宫女,显然是深谙此道……

    只是她这一句不清楚,吓坏了四爷,他也顾不上继续问了,抓着梁太医就快步往正院赶去,小宫女忙连跑带颠地跟着,不过即便是她小跑跟着,仍然被四爷甩出去好远,等到她气喘吁吁地跑到正院的院门外时,四爷和太医都已经在穿堂里了。

    玉湖撞柱子了!

    四爷一进门,尔芙就已经简单地说明了下情况。

    他闻言,也顾不上去怪责谁,也顾不上问清楚原委,赶忙让尔芙安排人将玉湖送到厢房,又催着太医跟过去诊治,目送着太医走远,他这才迈步走到穿堂深处,脸色阴沉地坐在上首位置上,开始问起事情的原因。

    这次,便是尔芙都没能捞到一个座位,和乌拉那拉氏等人一样戳在原地。

    如此就能看出四爷是如何震怒了。

    四爷在弘晖心目中的威严,那绝对是史诗级的,他一问,弘晖根本不敢隐瞒,忙将此事的前因后果详述一遍。

    虽然有些地方被他故意含糊带过,虽然他努力减弱自个儿在这事里的过错,但是玉湖总不可能是无缘无故撞柱子的,尔芙总不可能无缘无故地将他、将乌拉那拉氏、将四爷请到这里,所以……

    结果不言而喻了。

    四爷冷冷地瞧着弘晖,怒极反笑:“好啊,好啊,弘晖,你真是爷的好儿子啊!”

    “阿玛,此时就算是弘晖的错,但是也该怪新进府的格格不懂规矩!”弘晖被吓得不轻,却也没有被吓傻,他知道自个儿这会儿再不解释几句,怕是又要去宗人府里和那些黑脸的宗亲长辈学规矩了,忙辩解道。

    只可惜他这种推诿的做法,并不能让四爷消气熄火,反而更多了几分失望。

    四爷迈步走到弘晖和乌拉那拉氏等人跟前儿,咬牙道:“好一个新格格不懂规矩,你真是能言善辩啊,我就问你一句话,新格格姓什么,难道在你心目中,乌拉那拉氏出来的格格,便如同那两个被商人当做货物贩卖的西洋女人一样!”

    这当然是不可能的了!

    其实弘晖也就是故意贬损玉湖这个新格格,他又怎么可能不知道甄妮和戴斯的出身卑微如草芥,他又怎么可能连自个儿额娘的母家都贬损呢,真真就是气话一句,只是他没想到新格格会撞柱子,如果不是将这件事闹大,谁有能揪着随口所说的气话不放呢,便是四爷这般较真的性格,亦是不会如此。

    可惜……说出口的话就如同泼出去的水,那是收不回来的。

    四爷满脸失望地瞧着弘晖,摸出衣襟内兜里的怀表瞧瞧时间,冷喝道:“你就给爷跪在这里,好好想想你到底错在哪里了吧!”

    说完,他就一脚将站在自个儿身前的弘晖踹倒在地。

    前院那边儿,自个儿的一帮子兄弟还在等着自个儿呢,四爷不能在这里久留,但是事情却不能不处理,他瞧着从地上爬起来跪好的弘晖,轻轻叹了口气,扭头对着旁边满脸心疼的乌拉那拉氏说道:“如今新格格闹成这个样子,瞒是瞒不住的,新格格是你乌拉那拉家的人,你一会儿派人去给家里传个信吧,好好说说这事儿。

    到底是弘晖这孩子的错,爷不会偏袒他,但是新格格如此任性妄为的个性,怕是也不适合留在府里了,你看看你娘家那边儿是个什么意思,最好请个能主事的人过来详谈一番。”

    说到这里,他又是有一声轻叹,扭头瞧瞧寡眉哭脸的尔芙,低声道:“前院那边,爷还要抓紧赶过去应酬,这事儿还要辛苦你盯着些。”

    “放心,这里有我呢!”尔芙知道四爷是真分不出身来,忙大包大揽道。

    四爷闻言,又瞧瞧跪地反省的弘晖和臊眉耷眼的乌拉那拉氏,这才叹口气地往外走去。

    真是够让他犯愁的,想想自个儿的阿玛康熙帝,不算死的,便是玉牒上排序的阿哥就足有二十几个,也没见自家阿玛如此犯愁,怎么轮到自个儿头上,单单是个位数都凑不全的儿女,怎么就接二连三地给自个儿添堵呢,难道真是自个儿这个做阿玛的有问题么!

    四爷就这样带着满腹沉重,满脸迷离地回到了前院。

    有老十三帮忙掩护,倒是没人发现他趁机偷溜去后院处理家务事,但是他这心里有事,怎么可能如刚才那般和兄弟们开怀畅饮,加之众兄弟间的勾心斗角不断,便是在酒桌上,也没有断了互相较劲的情况,更是让他心烦不已。

    又过了有小半个时辰的时间,这场不算愉快的酒局,总算是结束了。

    四爷委派府里长史傅鼐安排人手将醉态迷离的几个兄弟送到各自的护卫手里,又留下关系比较铁的老十三和老七在府里留宿,连口气都没顾上喘,便再一次回到了正院。

    正院穿堂里,乌拉那拉氏借着尔芙房里的笔墨写了封信,便让人给福嬷嬷送去了,再经由福嬷嬷的手给乌拉那拉氏一族的老族长福晋送去,一块送去的,还有自个儿的贴身玉佩,正是老福晋喜塔腊氏送给她的,她自个儿倒是没有离开,一直留在正院,陪伴着跪地反省中的弘晖。

    而四爷安排她去看看玉湖的事儿,她更是当做了废话一句。

    弘晖都因为玉湖撞柱子的事情受罚了,一个是棋子,一个是自个儿的亲生儿子,她恨不能扒掉害弘晖受罚的玉湖一层皮,哪里还有闲心去安慰已经苏醒的玉湖了。

    好在,尔芙并没有忘记玉湖的事儿。

    她安排了性格温婉随和且颇为信赖的玉洁过去照顾,而且玉湖苏醒以后,也没有再闹着寻死觅活,倒是并没有给尔芙增添其他麻烦。

    而此时此刻的玉湖童鞋呢,她也是后悔不已。

    从小被嫡母养歪的新格格玉湖,她最常挂在嘴边的话就是这女子就要学会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本事,她进府这一天,先是装委屈、扮可怜,随后是哭闹耍性子,但是都没能让弘晖对她别眼相看,当弘晖说出那番锥心之言,她就想到了第三招,上吊寻死。

    她不信弘晖不害怕……

    她想得很好,弘晖也确实害怕了,但是她估计错了一件事,那就是撞柱子的力道,她本意就是吓唬吓唬人,又怎么可能真的寻死呢。

    别看她撞柱子的时候,冲过去的动作一往无前,却留着几分力呢……

    不过即便如此,她还是硬生生将自个儿撞晕厥了过去,这是个意外,因为没能及时刹住车,而这样的意外,亦是造成了一个对女子而言很严重的后果,那就是她破相了,虽然朱漆红柱打磨得光滑浑圆,但是撞过去的力道太大,还是会撞伤撞破,甚至是撞死的。

    苏醒过来的玉湖保住了小命,却破了相,这让她很是懊恼。

    所幸,梁太医保证伤口不会留疤,但是就算如此,那实打实的疼痛,还是让她直咧嘴儿。

    “刚刚熬好的安神药,喝下去就睡一觉吧。”玉洁接过宫婢才煎好的汤药,一边用汤匙搅合着降温,一边低声劝道。

    “前面怎么样了?”药虽苦,却是太医开出来的方子,更是名贵药材所熬制,玉湖不会不懂好歹,她接过玉洁手里捧着的药碗,小小口地抿着,频率更快地扯着嘴角,轻声问道。

    她也有些后悔自个儿的莽撞了,早知道闹成这样,她就该忍耐忍耐,好歹忍到三朝回门的日子,再去找老族长福晋去告状,不怕老福晋不替自个儿和清雅出头……

    只是现在已然是有些马后炮的意思了。

    玉洁闻言,低声叹气道:“格格,您真是太冲动了!”

    这回答显然并不是玉湖想要得到的答案,但是她也知道玉洁是嫡福晋跟前儿的人,不是她能够随意指摘的奴婢,所以她哪怕是心里不高兴,却还是点点头道:“我知道知道我有些冲动了,但是我实在是咽不下这口气啊!”

    “格格,您还年轻,实在是犯不着和其他人争一时的高低。

    现在弘晖阿哥被罚跪,这会儿还在穿堂里跪着呢,其他的事儿,奴婢就不知道了,不过您放心,咱们主子知道您委屈,不会为难您的,您只管安心养伤就是了!“玉洁闻言,扯着嘴角笑笑,柔声安慰道。

第1957章

    第1957章

    以前尔芙懒得理会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也不想在府里摆出灭绝师太的做派,少有的几次对府中婢仆动刑,亦是被惹怒了,但是这次她却不打算轻轻放下了,因为她发现这有时候就是得玩玩恩威并施的把戏,不然这底下人就是有那么一些不知道好歹的恶仆刁奴寻衅找事。

    比如这次的事儿,粗粗一统计,竟有几十号人掺和其中。

    也许这些人是觉得自个儿好说话,性格和善,也是这些人是觉得法不责众,反正这些人说起是非来是半点收敛的意思都没有,一盆盆污水就往自个儿脑袋瓜儿上倒啊……真是气死人了。

    匹夫一怒,血溅三尺,帝王一怒,血流成河。

    尔芙既不是匹夫,也不是帝王,但是却是这四爷府里的半片天,所以她动怒了,这府里就乱套了。

    不过即便如此,仍有些说起闲话就不管不顾的长舌妇在兴风作浪着。

    对着这些人,尔芙只能说佩服他们的胆量,无奈他们的智商了。

    一个多时辰的时间,这四爷府里是乱哄哄的一片,穿着盔甲、挎着钢刀的护卫在管事嬷嬷的引领下,照着尔芙统计出来的名单,将这些搬弄是非的人从一个个犄角旮旯揪了出来,统统抓到了四爷府后院面积最宽敞的花厅前庭。

    此时,这四爷府后院那些看热闹的各院主子,也被尔芙都叫到了花厅里。

    她穿着一袭大红色金丝绣牡丹遍地纹的福晋礼服,头梳圆髻燕尾,簪着赤金累丝五凤衔珠的钿子,眉梢微微上挑,嘴角下沉,面带不悦之色地坐在鎏金宝座之上,俯视着下首神色各异的众女。

    许久,待下首众女都流露出了惶恐之态,她这才停下拨动护甲的动作,清清嗓子,面色阴沉地冷声说道:“想来诸位妹妹都已经知道这些日子府里这些个不着边际的传闻了吧,本福晋本想着谣言止于智者,不爱和这些不懂分寸的婢仆奴役计较,但是没想到这府里的愚夫愚妇太多了,竟然让这些传言都传到京中各处了。

    娘娘怪责我治家不严,这错儿,我认,也要知错就改,所以

    你们也瞧见了,我命管事嬷嬷领着护卫,将这些管不住嘴的恶仆刁奴都抓了过来,该怎么罚,便怎么罚,一切依照着祖宗规矩来,若是伤到了诸位妹妹院里的人,还请诸位妹妹不要怪我这个做姐姐的不给你们这份脸面了!”

    说完,她也不等下首众女回话,便将目光落在了秦嬷嬷头上。

    秦嬷嬷见色知意,快步来到了花厅廊下,朗声道:“根据府规,重则杖百,轻则杖十,另扣月钱半年,禁止与家人会面三月,行刑。”

    说完,她微微侧身,将花厅正门口让了出来,退到了一侧窗边站定。

    花厅前庭,十来个拎着板子的大力婆子,登时上前来到了各自的目标跟前儿。

    霎时间,铺着汉白玉地砖的庭院里就响起了此起彼伏的哀嚎声、求饶声。

    尔芙双耳不闻地垂着头,仿佛要专心数清楚茶碗里有几片茶叶一般,瞧都不瞧下首众女一眼,只是她却没有忽略掉那些贼头贼脑往外望的情敌们,冷声吩咐道:“诸位妹妹,也一块去外面瞧瞧吧,何必这样探头探脑地偷瞄呢!”

    说完,她就摆摆手,命诗兰将这些情敌都请到了廊下。

    花厅前面的回廊,比起后院各处的回廊都要更华丽精致几分,也比各处都要宽敞几分,本是为了方便主子们看戏听曲的,这会儿倒是不怕站不下四爷府后院的这十余号女眷们,而且避免让别人说自个儿是趁机折腾各院女眷立规矩,尔芙还让人将各人的座位都搬到了廊下。

    当然,她自个儿也没有躲在花厅里,一样和这些情敌都坐到了廊下。

    廊下是一片哀嚎,廊上亦是一片死静。

    尔芙默默地瞧着那些被板子折磨得死去活来的奴婢仆役,虽然是心有不忍,却仍然保持着那张面无表情的扑克脸。

    又是一盏茶时间过去,那些个过错比较轻的,这会儿都已经行完刑被拖下去了,只剩下少有几位上钻下跳散播谣言的恶奴,这都是些背后有人支使的刁奴,也都是各院女眷颇为信赖的左右手,所以很快就有人忍不住开口求情了。

    这也是尔芙早早就预料到的事儿,只是她没想到最先开口求情的人,竟然是在场位分最低的侍妾梦蝶姑娘,到底是疑似老乡一枚,这心肠就是不如其他各院的女眷冷硬,明明这事儿和她全无干系,她却还是忍不住替那些哭爹喊娘求饶的婢仆们,求情道:“福晋,这会不会太残忍了些!”

    “会么?”尔芙闻言,一脸揶揄地扭头问道。

    梦蝶被瞧得满头都是汗珠子,却还是硬挺着答道:“是的,她们虽然是奴婢,却也是人生父母养的,福晋又何必动这等大刑呢,实在是有些不合您的性格呢!”

    对此,尔芙也只剩下呵呵冷笑两声了。

    她目光清冷地在梦蝶的脸上滑过,瞧着下首正在被杖责的奴仆杂役,冷声说道:“梦蝶姑娘,这好心肠也要用对了地方才好,没有规矩,不成方圆,难道你连这点事儿都不懂了,更何况本福晋如何处置,又什么时候轮到你来说长道短了呢!”

    说完,尔芙就让人将梦蝶的椅子撤了去,命她下去跪着了。

    这还真不是她故意要为难这个疑似老乡的梦蝶姑娘,实在是有些时候就需要这些个看不清自个儿位置的人站出来,让她使些杀鸡儆猴的手段。

    梦蝶面色不忿地跪在下首,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眼前的那块地砖,暗暗许诺道:“早晚要撤下你这个恶毒女配的伪善面具。”

    对此,尔芙是全然不知,就算是她知道,她也不会在意的。

    在这个被穿成筛子的时代里,还真没有一成不变的主角。

    随着梦蝶被罚跪,吓住了其他几个想要趁机卖好于下首一众婢仆的格格侍妾,但是却吓不住乌拉那拉氏等位分颇高的侧福晋们。

    就在尔芙低头喝茶的空档,一直坐在角落里没出声的陆格格,对李荷茱李侧福晋递去了一个求救的小眼神,因为在下面受罚的婢仆里,竟然有两个都是她院里的人,一个是她身边的一等宫女水仙,一个是她院里打杂跑腿的小太监小叶子。

    虽然她不知道这二人是怎么被人揪住尾巴的,但是她这个主子也不能不管啊。

    只是她身份卑微,前有梦蝶被罚跪,这会儿实在是不好直言替二人求饶,好在她这些日子和李荷茱李侧福晋的关系融洽了不少,倒是能让李荷茱李侧福晋替她出个头了。

    李荷茱李侧福晋并非没有注意到下面受罚的人里有陆格格院里的婢仆,但是深谙明哲保身之道的她开始还真不想掺和进这滩浑水的打算,到底是这些人犯错在前,又被福晋抓住了证据,她便是身份高些,却也是妾室,哪能明晃晃和尔芙这位嫡福晋杠上呢。

    不过陆格格这一求救,她想着陆格格这些日子的殷勤伺候,便有些不好不管了。

    她思索片刻,还未言语就露出了满脸笑容,语气异常委婉的建议道:“福晋姐姐,你看这下面受刑的仆从都已经知错求饶,不如您就大人大量,放他们一马吧!”

    说完,她又觉得自个儿有些莽撞了,忙不迭地补充了一句:“妹妹就是随口说说,随口说说而已。”生怕这件事牵扯到自个儿头上。

    尔芙闻言,笑着瞧瞧李荷茱李侧福晋,微微摇头道:“规矩就是规矩,便是我这个福晋亦要遵着府里的规矩,这个犯错求饶就要免罚,那个犯错求饶就要施恩,那这厚厚一本府规不就成为摆设了么!

    我也知道妹妹是好心,只是这治家之事是容不得心软的。”

    说完,她就转过身,再一次将目光锁定在了下首那些被杖责的奴仆身上。

    下面噼里啪啦的板子声不绝于耳,哭爹喊娘的求饶声,更是如同魔音入耳般,让人胆战心惊,再配上回廊上这一众面色阴沉的女眷,还真是有些瘆人,但是这些都不能改变尔芙坚定的想法。

    随着她话音一落,陆格格见求救无望,似是很为难地咬着唇,最终起身前行几步地来到了尔芙跟前儿,撩着袍摆就跪下了,语带哽咽地求情道:“福晋,您大人大量,便饶婢妾院里这些不懂事的奴才一命吧,这一百板子打下来,他们真是吃不消啊!”

    “看来我这个福晋说出来的话,你们还真是不当回事啊。”尔芙闻言,似是感慨般的低喃了一句,扭头瞧着梨花落雨的泪美人陆格格,冷声教训道,“陆格格,你也别哭了。

    想来你们和陆格格一眼,也都觉得他们不该罚,我也懒得车轱辘话来回说,便这会儿和你们把话说明白,他们不是不懂事的孩子,入府伺候前,一个个都是在内务府学过规矩的人,这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什么话能说,什么话不能说,本就该是心中有数,犯了错就该认罚,难不成一句知道错了,便能免了责罚,你们不觉得这府中规矩太儿戏么!”

    说完,她就不耐烦地摆摆手,示意旁边伺候的诗情将陆格格扶了起来,不再理会陆格格那如泣如诉的小眼神了。

    陆格格也并非是实心实意要替水仙和小叶子求情,仅仅是做做样子,免得她身边伺候的婢仆觉得她太狠心,生出二心来,这该做的都做了,诗情过来一搀扶,她也就顺坡下驴地退回到了自个儿的位子上,只是低头作抹泪状地装伤心去了。

    随着李荷茱李侧福晋和陆格格先后求情被拒,其他人也没有再开口了,倒是让尔芙清净了不少,这底下婢仆哀嚎求饶的动静,便也听得更加清楚了。

    一时间,没有人再言语了。

    只是这世上的事儿变故颇多,就在旁边秦嬷嬷数到八十三这个数字上的时候,就在眼看着就可以完活收工的刹那,第一排那些趴在长凳上受刑里一个做妇人打扮的嬷嬷,脑袋垂了下去。

    这人不是旁人,正是乌雅赫赫这位德妃娘娘宝贝侄女的奶嬷嬷。

    吴嬷嬷,虽不是内务府包衣出身,却是哺育了乌雅赫赫十五年之久的奶嬷嬷,所以在乌雅赫赫进府以后,自然而然就被乌雅赫赫带到了四爷府,更是被纳入了包衣旗下,成为了一个货真价实的旗人。

    她这一没了动静,别说乌雅赫赫如何反应,但是真把秦嬷嬷吓一跳,她忙示意掌刑的大力婆子停下手里的动作,快步走到了吴嬷嬷的跟前儿,伸手凑到吴嬷嬷的口鼻处,试探着吴嬷嬷的呼吸。

    呼……还好,还好。

    虽然吴嬷嬷的呼吸很微弱,但是秦嬷嬷还是松了口气,她忙回到尔芙跟前儿,轻声启禀道:“主子,瞧着似是有些危险了!”

    秦嬷嬷的声音虽低,却瞒不过一直注意着这边儿动静的乌雅赫赫,乌雅赫赫闻言,也顾不上其他了,连跑带颠地从回廊上跑下去了,一副被人刨了祖坟的痛苦样子,抱着趴在长凳上不知道死活的吴嬷嬷就哭起来了,连声唤道:“嬷嬷,吴嬷嬷,你这是怎么了,你别吓唬赫赫啊,赫赫不能没有你在身边啊……”

    哭完,她又转头跑回到回廊台阶下,撩着袍摆跪在地上,冲着尔芙求饶道:“福晋姐姐,您救救我的奶嬷嬷吧,赫赫求求您了!”边说,还边磕着头,显然是急坏了。

    “福晋啊,您看这事闹的,这些奴才犯错是可恨,照着规矩是该罚,但是法理不外乎人情啊。”还不等尔芙给出回答,旁边一直等着看热闹的乌拉那拉氏就忍不住开口补刀了,那幸灾乐祸的模样,真真是藏都藏不住了。

    对此,尔芙也只不过是丢一个白眼儿,并没有和她多做纷争,冷声吩咐道:“既是吴嬷嬷晕过去了,那便先放她这次吧,将剩下的板子记下,下次一并责罚,命人抬她下去救治吧!”说完,她就命诗兰去将乌雅赫赫扶了起来,和吴嬷嬷一块送到了旁边的暖阁去了。

第1958章

    第1958章

    她舒舒服服地躺在被窝里,懒懒地伸出胳膊,柔声吩咐道:“将烛台熄灭几盏,我要先睡会儿。”

    别说,这暖暖的烛光洒在脸上,还真是一种催眠法宝呢。

    尔芙睡得安稳,将所有烦心事都丢到了脑后,前院书房里的四爷却安稳不下来,之前他是丢开了朝上朝下的政事,直接去别院陪尔芙享清静了,但是这内阁该送过来的各路邸报却还压在他的书房里,作为一个最标准的工作狂,他肯定做不到和尔芙这样闲散自在地混日子,所以他连口热茶都不顾上喝,便已经开始翻看起这些邸报了。

    这些邸报里,有各路州府县衙呈送上来的奏疏抄录本,亦有内阁处置各路军机要务的批示行文,倒是也没有什么大事,唯一一件还算比较重要的事儿就是康熙帝打算开春去直隶大沽口审阅水师。

    康熙帝是一位胸有韬略的雄主,看来是要对海上那些得寸进尺的海盗下手了。

    其实康熙帝颁布下的那条禁海令是很无奈的指令,满汉之分,让康熙帝和满朝宗亲权贵不敢相信汉军旗下的官兵,但是满洲八旗擅长弓马骑射,却实在是玩不转海战,加之倭寇和海盗屡屡扰边,靠海吃海的渔民生活困苦,有些受不住诱惑的渔民,仗着一身出众的水性,也跟着那些海盗和倭寇添乱,不得已之下,康熙帝只得颁布了这条在后世看来愚蠢至极的禁海令。

    如今组建水师,船坚炮利,也正是需要和这些小毛贼练练手、积攒些经验的时候,四爷透过这份薄薄的邸报,仿佛已经看到了那位圣明君主剿灭海盗的决心,这对他、对他的两个弟弟老十三、老十四都是建功立业的好机会,想到这里,他示意苏培盛上前铺纸研墨,提笔给两个让他不省心的弟弟写了封信。

    从某种程度来说,四爷绝对是个事妈性格。

    写好信,装进信封里封好,又在蜡封上留下自个儿的私人名章钤印,他转手将信封交到苏培盛的手里,低声吩咐道:“让陈福送出去,秘密送。”

    “奴才明白。”苏培盛恭声应道,退出了书房。

    四爷又在书房里坐了会儿,他揉了揉酸疼不已的后腰,迈步往后院走去。

    按照府里轮宿的规矩,今个儿该是佟佳侧福晋侍寝的日子,但是按照府里规矩,回府第一夜要在正院过夜,他吩咐王以诚跑趟东小院,替自个儿问候佟佳氏,便毫无愧疚感地去找尔芙了。

    正院上房里,有些暗的烛光下,他坐在了尔芙的身边,却并没有吵醒尔芙,他听着尔芙绵长平缓的呼吸声,冲着上前见礼的诗兰,压低声音问道:“今个儿,你家主子回府,这后院里的其他人都是如何反应?”

    “各院主子都是好性子的,不但在垂花门前候着主子回府,还一路陪着主子回到正院说了好一会儿话呢,只是主子一路回来累了,精力不济,所以陪诸位主子说了一会儿话,便让各院的主子都散了,说是要明个儿请各院主子过来一道听戏。”诗兰闻言,微微一怔,几个呼吸间就整理好了说词,恭声答道。

    “她们倒是有心。”四爷面无表情地低喃一句,便让诗兰下去了。

    房间里,只剩下了尔芙和四爷二人,四爷太过炙热的小眼神,终于唤醒了躺在罗汉床上浅眠补觉的尔芙,她揉着惺忪的睡眼,有些懵地环视了一眼四周,喃喃道:“这天还没亮呢,你怎么就起来了!”

    尔芙这是睡蒙了,还以为已经到了第二天了呢!

    她瞧着四爷都已经穿戴齐整地坐在床边儿,只当时间不早,也便挣扎着坐起身来,琢磨着是不是该起来梳妆更衣,进宫去给德妃娘娘请安了,不过还不等她有所动作,四爷就已经扶住了她的肩膀,笑着打趣道:“这天儿确实是还没亮呢,但是却已经彻底黑下来了,你这晚饭还没吃就睡下了,也该起来活动活动了!”

    这时,尔芙才意识到她并没有一觉睡到第二天,她还能尽情睡大觉……

    想到这里,她又一次懒洋洋地躺回到了温暖的被窝里,同时伸手拍开了四爷搭在自个儿肩膀上的冰凉大手,这冬日森冷,想要一直保持着这种暖烘烘的感觉,还真是不容易呢,更别提想要离开被窝这个磨人的小妖精了,那就更痛苦了!

    “你这胆子是越来越大了,快点起来吧,吃点东西,然后再好好睡。”不过四爷是那种见硬就回的性格么,显然不是的,他面露惊讶地瞧着被尔芙拍得发红的手背,却并未流露出不满来,反而托住了尔芙躺回到被窝里的身子,含笑哄道,同时他也不给尔芙反驳的机会,直接朗声吩咐在外间候差的诗情和诗兰下去张罗摆饭的事儿了。

    这也得亏屋子里摆着的熏笼给力,不然尔芙这种懒猫性格的姑娘一定会挠死他,明知道她喜欢赖床,明知道她喜欢暖烘烘的被窝,还偏偏用冰凉的手摸自个儿,坏透了,这个倒霉的臭男人啊……

    尔芙苦笑着坐直了身子,支使着四爷将搭在熏笼旁烘烤着的棉袍取过来,紧紧地裹在身上,盘着腿儿,缩成团儿地窝在罗汉床的角落里,喝着四爷亲手倒的热茶,等着外面饭菜摆上桌,她这才打着哈欠,懒洋洋地跟在四爷往外间挪着,也是这会儿工夫,她才想起问问孙嬷嬷那份礼物的来历。

    猜测是不靠谱的,还是找四爷这种内行人探探路更安心些。

    之前被诗兰收在衣柜里的锦盒摆在了桌上,旁边是尔芙没心没肺的吃着喝着,被扰了胃口的四爷拧着眉头,沉默许久,说起了一段皇室宗亲才了解的内幕,也是外界流传多年的传闻,那就是董鄂妃的死。

    史书里,董鄂妃是顺治帝的挚爱,性格温良德惠,入宫一月就晋位皇贵妃,死后更是直接被追封为后,连当时还是太后的孝庄文皇后都对她善待有加,但是很少有人知她至死都不过才二十二岁,便是放在古代,亦是夭折,更和族妹同侍顺治帝,她这短短的一生看似风光,却真可被称之为是刹那光华,而且随着董鄂妃崩逝,顺治帝病逝,整个董鄂氏一族都被孝庄文皇后所迁怒,连带着当时在朝中赫赫威名的数个家族一块动手,全族上下所有官员都被贬斥,如果不是董鄂氏一族是满洲八旗根深蒂固的望族,估计直接就被打灭了。

    说这些就扯得有些远了,四爷之所以提起董鄂妃的事儿,关键就在于董鄂氏的死。

    从史书看来,董鄂氏的死是长期卧病崩逝,其实……那不过是一种假象罢了。

    董鄂妃,并非如野史杂记里所说那描述那般是秦淮八艳之一的董小宛,而是正儿八经的满洲八旗贵女出身,在那个满族姑娘出嫁还要骑马的年代,她不但姿容绝代、才华出众,还是为颇善骑技的铿锵玫瑰,她这样一个身体康健的八旗贵女怎么可能一进宫就百病缠身了呢,而偏偏医术高超的御医会诊都对此束手无策,这不是太荒唐了……所以唯一的可能就是当时在顺治帝后宫的所有女人和孝庄太皇太后都出手了,也唯有这样的阵营联盟和皇权对抗,才能将太医院的全部太医、御医都拉下水,任由董鄂氏这朵娇艳多姿的百合花渐渐凋零。

    而现在康熙帝送来这套礼物,也许并不如尔芙所猜测那般是敲打,更像是在提醒,提醒尔芙要收敛锋芒,免得太出风头,落得和董鄂氏那般的下场。

    那些所谓的集万千宠爱于一身,未必能成真,却必然集万千怨毒于一身。

    在这件事上,康熙帝可谓是深有感悟了。

    他曾经将全部父爱给了皇太子胤礽,忽视了其他皇子,致使胤礽被其他皇子仇视敌对,最终倒在层层算计之上,明明是胸有沟壑,却失去了为帝该有的宽厚仁爱,变得越发尖锐,也致使康熙帝不得不放弃这个早就选定下的继承人,转而选择为人刻板严肃的皇四子胤禛,却并非是因为胤禛一直以来表现出来地对前太子胤礽的恭顺和关心,而是胤禛的性格让他更为放心,而是康熙帝通过观察得知胤禛是所有皇子里最重感情的人,也正因如此,胤禛才能压下外表更温文尔雅的三皇子胤祉等人,成为新继承人。

    这些胤禛虽然不知道,却也能猜测出些许来,所以他断定这份礼物是康熙帝对尔芙的一种善意提醒,也是对他这个儿子的提醒,四爷并非是一个盲目自大的人,他知道自个儿不可能将尔芙保护得面面俱到,而尔芙性格天真纯善,如果……

    想想,还真是一件很可怕的猜测呢,四爷再也坐不住了。

    他瞧着被吓愣住的尔芙,抿了抿嘴儿,低声说道:“按规矩,爷今个儿是该留宿西小院的,陪你用过膳,爷就先过去了,明个儿早起再陪你去给德妃娘娘请安。”说完,他就伸手拍拍尔芙的肩膀。

    “好吧,只是这样对佟佳氏是不是有些不妥。”尔芙也知道四爷这是为自己着想,并不好做出不理智的纠缠行为,她稍显苦涩地点点头,柔声问道。

    “身在这府里,谁也躲不开、逃不过!”四爷倒是很镇定,笑着道。

    “好吧!”尔芙又是一阵无奈,正如四爷所说那般,谁也躲不开、逃不过,只要是在这个府里的人,谁又能真的独善其身,便是这府里最名正言顺的男主人四爷都不行,不过也好,这府里热闹些也好,作壁上观的瞧着这些人斗来斗去,她也好去做些自个儿感兴趣的事儿,比如去设计一辆舒适感十足的马车,比如从那些漂洋过海而来的传教士嘴里套套新技术。

    按照时间来推断,这西方大陆的工业革命,也该开始了。

    两人说着话,不知不觉就将桌上精致的饭菜吃了大半,酒足饭饱的二人移步书房,四爷站在桌案的后侧,苏培盛在旁边研墨铺纸,正按照以往的生活习惯练字,而尔芙则笑眯眯地趴在一侧,托腮看着眉目清冷的四爷练字,太过宁静的房间里,吃饱了就犯困的米虫特性在这个时候钻了出来,尔芙掩唇打了个大大的哈欠,轻声问道:“时候不早了,你该不会是打算等到东小院那边都熄灯了再去吧!”

    “这就不耐烦了?想着撵爷出去了?”四爷写下最后一笔,笑着调侃道。

    “切!”尔芙闻言,颇为不以为然地撇了撇嘴儿,傲娇地往书房旁边的暖阁走去,她就不该在那里傻乎乎地坐着,愣是把自个儿看得犯困,好好的时间都被浪费了。

    不过回到暖阁里,她也没有急着休息,而是交代诗兰将一摞账本搬了过来。

    少时片刻,还不等诗兰将账本从书房取过来,四爷就先进来了,他已经洗干净手上的墨渍,正拧着条干布帕子擦拭着,他漫不经心地坐在尔芙身侧,随手捻起一块微咸微辣的牛肉干细细嚼着,含含糊糊地低语道:“一会儿,你派人去通知下乌雅赫赫,明个儿早起,你和她一块进宫给娘娘请安。”

    “为何?”尔芙不解地挑眉问道。

    “她是娘娘最疼爱的侄女,带着她一块进宫请安,你也能轻松些。”四爷笑着舔了舔嘴唇,轻声答道,他不想告诉尔芙,他现在根本不敢相信德妃娘娘是真疼爱尔芙,因为尔芙这个人的性格太单纯,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做不来逢场作戏的那一套,为了不让德妃娘娘那边察觉到自个儿的心态变化,也唯有瞒着尔芙了,好在他相信德妃娘娘还不会做出伤害尔芙的事儿,不然他还真不知道该怎么阻拦这个小妮子每三日就要进宫给娘娘请安的规矩。

    尔芙闻言,也没有多问,笑着点点头,便也就同意了四爷的这个安排,随**代身旁伺候的诗兰过去秋雨楼那边通知,整个人往后面摆着的软枕上一倒,拉过旁边叠放着的锦被搭在腿上,就蜷着腿儿躺在了临窗的大炕上。

第1959章

    第1959章

    “你就作吧!”四爷没好气地丢给尔芙一记白眼,迈步离开了正院。

    收获四爷白眼一枚的尔芙笑了,笑得差点上不来气,连连拍着身下铺着的暄软床褥。

    她是真没想到,她竟然能看到四爷做出这副不雅致的做派来。

    心情大好的尔芙一直在床上磨蹭到晌午时分,连早饭都是在床上用的,等到四爷带着一脸黑线地从外面回来,她这才拖拖拉拉地从床上起来,一边喝着诗兰送上的热茶,一边笑嘻嘻地问道:“娘娘那边怎么说呢?”

    “……”四爷脸色发黑地抿了抿嘴儿,有些沮丧地摇了摇头。

    他显然低估了吴家在德妃娘娘心目中的地位,吴雨桐和吴雨桠二人还要留在府里,德妃娘娘亲自为二人求情,饶是他恨不得立刻将二人轰出府去,却也只能忍耐了,等他将这番话告诉尔芙,尔芙脸上的笑意,也彻底消失不见了。

    二人面面相觑,最终齐齐叹气。

    还是尔芙更先恢复了淡定,她笑着拉了拉四爷搭在茶桌上的大手,柔声道:“德妃娘娘从奉茶宫女走到今个儿,内务府吴家出力不少,现在吴家面临着灭顶之灾,她怕是也有这方面的顾虑,怕别人非议,既然娘娘都已经替雨桐和雨桠二人求情,那咱们不如就当做不知道她两姐妹私自出府的事情算了,别为了这点事就恼火了!”

    “你倒是想得开。”四爷有些失落地低喃道。

    “想不开,我还能不顾娘娘脸面地处置了雨桐和雨桠两姐妹么,与其为了这件事,弄得自个儿不高兴、不痛快,破坏了你我的好心情,还不如在这个时候糊涂些,最惨不过就是要给她们继续发月钱罢了!”尔芙故意装糊涂地打圆场,她起身来到拧着眉毛发愁的四爷身边儿,抬手替四爷抚平眉心的褶皱。

    四爷反手握住尔芙的小手,拉着尔芙坐在自个儿的身边儿,叹气道:“这次的情况怕是没有你想得那么简单,娘娘不单单替她们求情,还希望我能就此将她们收房,安抚吴家那边儿,以后怕是她们就不再是宫女,而是府里头有名分的侍妾了。”

    “侍妾也好,起码我知道爷不喜欢她们!”尔芙闻言,并没有如四爷想象中的那样翻脸,甚至还露出了些许笑容,正当四爷心里疑惑要发问的时候,她笑着回眸,抬手划过四爷衣领处的飞龙绣纹,轻声解释道,“要是府里这些女人,爷都不喜欢就好了,那我就能彻底安心了,相比起府里以前的那些老人儿,我挺高兴这样的,知道爷是无奈,不得不,这样我就不会觉得委屈了,不会觉得自个儿被冷落了,也就不会吃醋了!”

    说完,她似是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招呼诗兰去小厨房传膳了。

    四爷的身份就注定四爷的身边有层出不穷的娇花美妾出现了,她不高兴,她吃醋,她闹性子,那样不过是将他越推越远,她又舍不得就这样放弃这个她倾心的男人,又不可能放弃她和四爷之间生育的子女离开,所以只能劝着自个儿忍耐,但是忍耐是有限度的,她觉得她心里的委屈和不甘是在一点点累积着的,她很怕不知什么时候就再也忍不下去了,很怕自个儿不知什么时候就变成自个儿最憎恨的乌拉那拉氏那样的女子,而今个儿她借着这个偶然的机会说出了心里话,突然觉得心里轻松了不少。

    她的变化,其实并没有瞒过四爷那双锐眼。

    就在尔芙为了自个儿突然表白脸红的时候,四爷伸手将躲闪到旁边的尔芙拉回到了身边,笑眯眯的问道:“所以你就小心眼儿得将她们都从娇滴滴的美人,变成膀大腰圆的黑脸婆子!”

    “她们真的变成黑脸婆子了么?”尔芙故意装傻的反问道。

    “没有,不过她们到底是比以前变黑了些,吃得多了,也就都胖了些,反倒是你,这腰肢越来越细了。”四爷坏笑着拂过尔芙纤细的腰肢,配合着说道,同时也将雨桐和雨桠这些烦心事都丢到了脑后。

    尔芙脸红红地躲过四爷作怪的大手,娇嗔道:“你就知道胡闹!”

    说完,便直接跑到了罗汉床的另一侧坐下,不再理会手脚不老实的四爷,屏气凝神地望着上房门口的方向。

    四爷笑着挠了挠头,便也坐正了身子。

    一会工夫,诗兰就领着两个拎着食盒的小宫女回到了上房里,询问摆饭的地点。

    尔芙指了指罗汉床前的空地,招呼着坐在旁边看书的四爷一块进耳房洗净手,等她出来的时候,一道道精致的菜肴都已经摆上桌,小七和弘轩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了,正当她琢磨着是不是要让小厨房再做些好吃的送过来的时候,小七就鬼头鬼脑地凑到自个儿身边,“额娘,阿玛是不是惹你不高兴了!”

    “怎么了?”尔芙有些奇怪的问道,同时回头瞧了瞧净室的方向。

    小七眨巴着水汪汪的大眼睛,笑眯眯的回答道:“你就不觉得弘轩弟弟这会儿出现在这里有些奇怪么,因为我和弘轩弟弟都是被苏公公叫过来的。”

    “……”

    这是尔芙完全没有想到的,她入府这些年,四爷确实在有些时候、在不得已的情况下委屈过她,但是绝大多数的时候,四爷对她可以说是如珠如宝,不说是做小伏低,却也是极尽温存,不过如这般拉着孩子过来打圆场的事儿,四爷还真是头一次做,难道说雨桐和雨桠要被收房这事,只是暴风雨前的些许微风袭来……

    她有些不安地搅动着手里抓着的帕子。

    少时片刻,简单洗漱过的四爷换了身家常袍子来到了桌边儿,他含笑问了问弘轩和小七的功课,又喝了口清茶漱了漱口,招呼着尔芙和孩子们入座开饭了。

    为了配合四爷的口味,每每当他在正院用饭的时候,小厨房送来的菜肴都很清淡,今个儿也不例外,尔芙心里头有事,只是吃了小半碗饭就撂了筷子,不过她也没有立刻就起身离桌,而是坐在桌边,笑吟吟地替小七和弘轩两个孩子剃着鱼刺,时不时地给四爷添上一筷子菜,如同最标准的贤妻贤母一般。

    如果是其他女人如此做派,四爷并不意外,但是做这事的人是尔芙,他有些懵!

    不怪四爷如此意外,尔芙不同于从小就生活在封建统治社会的那些女子,早就将出嫁从夫的理念烙印在骨子里,她的言行举止和本土女有很大不同,很少会表现得如此温婉贤惠,再瞧瞧旁边同样如同见鬼的弘轩和小七,他就知道觉得意外的人,并不单单是他自个儿一个。

    一顿温馨却诡异的午膳,便在这种眼神乱飞的氛围下结束了。

    尔芙接过诗兰送来的湿帕子擦了擦手,又捧起热茶抿了口,很是体贴地将另一杯茶递到四爷的跟前,扭头瞧了眼身侧坐着的小七和弘轩,对着两个小家伙下了逐客令:“时候还早,你们俩早起就跟着师傅在书房读书,不如趁晌午这段时间回房间好好休息休息吧。”

    说完,她对着两个小家伙儿笑着点了点头,便让诗兰领着两个孩子出去了。

    随着两个孩子走出房门,尔芙一直挂在嘴角的浅笑,瞬间收敛一空,那速度堪比川剧绝技的变脸了,她挥手将跟前儿收拾桌上残羹剩饭的宫婢打发了,伸手夺过四爷捧着的茶碗,冷着脸问道:“爷,您该不会是有什么事瞒着我吧!”

    “怎么这么说?”四爷有些奇怪地挑眉问道。

    “如果不是发生什么了不得的事情,爷怎么会突然将两个孩子都叫来陪咱们一块用饭呢!”

    “敢情爷想要对你好些,你还不高兴了!”四爷玩味的笑着,反问道。

    “我记得往常你是最不喜欢弘轩这么大的阿哥,还没出息地泡在内院里了!”

    “原来如此!”四爷好似有些不高兴地拧了拧眉毛,喃喃道。

    尔芙看得出四爷的脸色突然变得很难看,也意识到自个儿的态度有些问题,忙收敛起那身野蛮女友的做派,满脸诚恳地坐在四爷的身边儿,伸手紧紧地拉着四爷的大手,语气恳切地说道:“外面朝堂上的那些大事,我不懂,也不会多问,但是我希望咱们府里的家事,你不要瞒着我,希望你能够对我开诚布公的说出来,哪怕是我听完会难过,我也不愿意最后从别人的嘴里得知,那样我会觉得我就是个被人随便糊弄的傻子。”

    “真的没有其他事情发生,爷就是觉得好久没有和孩子们坐在一块好好说说话了,想着趁今个儿这机会和孩子们一块用顿饭,却没想到你误会了,爷也没有想到,也在你的心目中会是如此,爷真的好失望!”四爷摩挲着尔芙软绵若无骨的小手,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神情落寞地回答道。

    “哎呦……”尔芙没想到会是如此简单的原因,有些后悔自个儿的冲动,连忙堆起满脸的笑容,耍赖似的赖到四爷的怀里,柔声娇嗔道,同时狠狠地在四爷的怀里蹭着,希望能够让四爷忘记刚刚那一幕不甚愉快的画面。

    她做梦都没有想到,这一切都是四爷计划好的事情。

    四爷在某些时候和所有男人都一样,他希望他的妻子不但是能上得厅堂、下得厨房的贤妻良母,也希望在床上的时候,能够表现得更加妩媚妖娆,前一项,尔芙虽然做得不够好,却也勉强及格,但是后一项,尔芙一直如同未出阁的姑娘般娇羞和腼腆,偏偏四爷舍不得看到尔芙求饶的小眼神,所以为了能够在某一个时刻尽兴些,他就要经常耍些小手段。

    比如今个儿,他哪里会不知道他如此安排会让尔芙误会,随后他故意装作很气恼的样子,为的就是尔芙做小伏低地求他原谅的一幕,显然他的计划又成功了。

    一想到晚上的美味,四爷的嘴角就不可控制地扬起了一道迷人的弧度。

    “以后不许再怀疑爷的用心,爷待你如何,你心里该清楚。”不过为了保持自个儿严肃和正式的形象,他还是忍痛将尔芙从自个儿的怀里拉开,绷着张脸,沉声说道。

    只能说,四爷的形象在尔芙心目中太过正经,她没有半点怀疑地就又一次上当了。

    是的,如同这样四爷自导自演的好戏,已经发生过许多次,尔芙也在不知情的情况下,不知道上过多少次当了,她又一次割地赔款地答应晚上会好好地配合四爷,眼见四爷终于收敛起了那周身的寒气,这才笑眯眯地凑到四爷的身边儿,和四爷说着府里发生的那些芝麻绿豆的小事,以求淡化刚刚那幕野蛮女友做派给四爷留下的心理阴影。

    四爷也明白尔芙的意思,嘴角噙笑地配合着。

    只不过就在正房里的气氛越来越好,两人越凑越近的时候,破坏气氛的人出现了。

    乌拉那拉氏媚儿跟前伺候的婢女茶花,突然过来了。

    在廊下候差的诗兰问了问茶花过来请安的原因,脸色有些难看地叩响了房门,轻声禀报道:“主子爷,主子,侍妾乌拉那拉氏的婢女茶花求见,说是乌拉那拉氏侍妾的肚子有些不舒服,想要请太医过去瞧瞧。”

    “让她进来吧!”尔芙闻言,敛了敛被四爷蹭得有些乱的发鬓,红着脸退出了四爷的怀抱,嗔怪地白了眼四爷,清了清嗓子,压下了声音里的那丝沙哑和情动,故作淡定地冷声吩咐道。

    随着尔芙的话音一落,穿着淡青色宫女袍服的茶花就低眉顺眼地跟着诗兰进来了。

    “怎么回事?”尔芙随口吩咐诗兰取过出入垂花门的腰牌,神情淡然且冷漠地瞧着进门就颤颤巍巍跪倒在地的茶花,冷声问道,她是真心不大喜欢媚儿这个女人,简直就是曾经的小乌拉那拉氏翻版,她都怀疑乌拉那拉家是怎么放心将这样一个没脑子的女人送进府来充数的,难道是故意为了衬托之后要入府的瑞溪,这才安排媚儿进府卖蠢的,不得不说,在某种意义上,她猜对了乌拉那拉家老族长达哈苏的想法。

第1960章

    第1960章

    这不还不等太医过来看诊,乌拉那拉氏媚儿就已经迫不及待地安排自个儿的近身婢女去牡丹台那边探听消息了。

    随着一道道的消息传回来,乌拉那拉氏媚儿的脸色越发难看了。

    因为她发现她不在,四爷从头到尾连问都没问过一句。

    另一边的牡丹台。

    尔芙披散着长发,满脸疲惫地坐在罗汉床上,瞧着从外面走进来的四爷,连眼皮都没挑一下,因为她实在是有些累了。

    “累坏了吧!”四爷走到尔芙跟前儿,低声问道,同时伸手试试尔芙脑门的温度。

    他知道尔芙的身体比较弱,现在又正逢换季的时候,他还真担心她的身体呢。

    而尔芙呢,她很讨厌这种被人当做瓷娃娃的感觉。

    她满脸无语地翻了个白眼,轻声答道:“累,但是还没有累病呢!”

    说完,她就抬手拍开了四爷抚在她额头上的大手,自个儿调整了下坐姿,挑选了一个更加舒适的姿势,浑身放松地靠着软枕,半躺半坐地将腿都缩回到罗汉床上了。

    四爷闻言,稍稍安心,也撩着袍摆地坐在了罗汉床空着的一侧。

    他接过宫婢奉上的热茶,微抿一口,润润嗓子,笑着问道:“对了,刚刚也没顾得上问呢,茉雅琦和阿兴阿要在圆明园留宿几天,住所都安排了么?”

    尔芙闻言,撇撇嘴儿,带着几分不耐烦地回答道:”安排好啦,就桃花坞那边儿,茉雅琦的老住所,我前两天就让人收拾过了,床榻被褥等家具摆设都换过了,零零碎碎的小玩意儿,也已经换过了,另外我也让人去接小七了,这些日子就不让小七在那边凑热闹了,省得她们小两口觉得别扭。”

    说着,她又白了四爷一眼,接茬道:“等您老想起这件事,黄花菜都凉了。”

    四爷讪笑两声,转移话题地说起了乌拉那拉媚儿的事儿。

    尔芙更觉得无趣了。

    不过她还是耐着性子,回答道:“胡太医过去瞧过了,也派人传过话来了,说是乌拉那拉氏格格忧思过度,兼有脾胃失和之症,已经照方子抓好药送过去了,不过依我之见呢,还是得您过去亲自看看她,毕竟她这忧思过度的毛病是心病,光是用药挑理,总归是治标不治本。”

    “爷也知道,只是爷实在是不忍心看小五那副病恹恹的模样。”四爷低声呢喃道。

    “兴许小五现在都好了呢。

    再说,您就算是瞧着心疼,但是也不能不管不问啊,到底是您的血脉,她身子骨又不是那么康健,更需要你这阿玛和乌拉那拉氏媚儿这额娘的关心,而且府里那些势利眼成性的奴仆见您惦记着小五格格,也不敢怠慢那边儿啊。”尔芙到底还是改不掉她心软的毛病,一见四爷愁眉苦脸的德行,便已经嘴比心快地开口安抚宽慰起四爷来了。

    四爷从小生活在宫里,岂能不知道这个道理呢……

    他抬手揉揉有些疼的脑门,叹着气道:“等这两天忙完了,爷就抽空过去瞧瞧。”

    “别等什么忙完了,这天天都有新的事情要你去忙,什么时候算是彻底忙完,正好这会儿你也没什么事要忙了,我一会儿还要去膳房那边瞧瞧,也没时间在这里陪你闲聊天了,那你就趁着这工夫去长春仙馆那边看看吧,好好陪陪小五格格,好好陪乌拉那拉氏媚儿格格说说话。”尔芙闻言,微微一怔,随即就给要脱鞋歇会儿的四爷下起了逐客令。

    四爷表示这样被府里女眷下逐客令的体验,还真是头一次呢。

    他有些懵。

    尔芙却不管那套,她也忙着要去准备晚上的家宴呢,她一边招呼着诗晴替自个儿重新梳妆,一边催促着还懒洋洋地赖在罗汉床上不肯动地方的四爷,终于在一炷香的时间后,和四爷一块走出了牡丹台。

    走到要拐弯的地方,尔芙瞧瞧要跟自个儿一块拐弯的四爷,提醒道:“我走了。”

    四爷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停住了脚步。

    他目送着尔芙走远,这才走上了通往长春仙馆的石拱桥,同时他若有所思地望着尔芙的背影,似是呢喃自语般地低声问道:“你说嫡福晋这是真的不争不妒呢,还是强忍辛酸委屈呢?”

    “奴才愚见,福晋还是不高兴的,奴才刚刚见福晋走的时候,眼圈都红着呢!”苏培盛摆摆手,将尾随在四爷身后的一众宫婢都赶远些,这才压低声音地回答道。

    四爷闻言,面上露出一抹喜色。

    他轻轻拨动着右手拇指上戴着的翡翠扳指,沉声喝斥道:“就你耍机灵、眼神好,福晋性格温善贤惠,最是宽和,怎么可能会和府里妾室争风吃醋呢,再敢胡说乱说,别怪爷让人缝了你的嘴儿。”

    说完,四爷就浑身轻松地往长春仙馆的方向走去了。

    苏培盛则是一脸懵地呆在了原地。

    他通过四爷的神态举止判断,自家这位主子爷的心情甚好。

    但是刚刚自家主子爷教训自个儿,那又是闹哪样呢……

    果然,他还是理解不了自家主子爷的脑回路。

    苏培盛有些无语地挠挠头,紧忙低头追着四爷的脚步赶上去了。

    因为甭管自家主子爷的心情如何,他都得谨守本分、认真当差地陪在四爷跟前儿,不然倒霉的就是他了。

    再说四爷呢……

    其实他高兴的原因很简单,因为尔芙竟然眼圈红红地让他去看望乌拉那拉媚儿和小五格格,这就侧面的说明了,尔芙并非是不在意他,而是碍于身份和规矩,不得不委屈自个儿如此安排,其实心里早已痛到无法呼吸了。

    之前他见尔芙给自个儿下逐客令时,这心里还有些不是滋味呢。

    苏培盛的回答,正好戳到了四爷心底最在意的点上了。

    别看他面上是教训苏培盛不要胡说八道,那是他怕苏培盛的话被传扬出去,让尔芙无缘无故地被一个善妒的恶名,但是他心里却高兴极了,要不是他平日里严肃惯了,这会儿都想要高歌一曲了。

    而长春仙馆那边儿,也热闹起来了。

    因为侧福晋乌拉那拉氏和小乌拉那拉氏格格、乌拉那拉氏媚儿都从近身宫婢那里得知了四爷正往长春仙馆这边来的消息,这府里的女眷都希望能够在四爷面前展露出自个儿最完美的一面,在搞不清楚四爷的目的地时,这三位出自乌拉那拉氏族的同宗姐妹都梳妆打扮上了,连房间里的瓜果点心,也都换上了四爷爱吃的。

    当然了,她们的心里,也都有所猜测。

    毕竟乌拉那拉氏媚儿在请安礼上的精湛演技,乌拉那拉氏等人也是看在眼里的,那么四爷这会儿忙里偷闲地长春仙馆这边儿走,很大可能是来看望乌拉那拉氏媚儿和小五格格的,不过就算是乌拉那拉氏和小乌拉那拉氏两人心里有所猜测,但是她们的心里还是有所期盼,期盼着四爷是看望她们的,所以也赶忙准备起来了。

    只是乌拉那拉氏和小乌拉那拉氏两人是注定要失望了。

    因为四爷过来就是来看望乌拉那拉氏媚儿和小五格格的,根本就没想过小乌拉那拉氏和乌拉那拉氏两人,他来到长春仙馆前的石桥,直接就让小太监一路小跑地去叫乌拉那拉氏媚儿的门了。

    而他自个儿也背着手,慢悠悠地往乌拉那拉氏媚儿的房前走去。

    这一幕,毫无意外地落在了乌拉那拉氏和小乌拉那拉氏的眼里,那叫一个刺眼。

    而四爷的目的地,古香斋里。

    乌拉那拉氏媚儿听说四爷往长春仙馆这边来的时候,她就已经让宫婢将养在随安室的小五格格抱过来了,同时还让宫婢将小五格格一些用惯的小零碎都搬过来了,将她所住的古香斋布置得很是温馨,犹如育婴室一般,而她则满脸慈爱笑容地将小五格格的襁褓抱在了怀里,只等着四爷过来了。

    待到小太监过来叫门的时候,她这才捶着微酸的肩膀,将小五格格交给嬷嬷抱着。

    “快替我收拾收拾,把房间里这些零零碎碎的小玩意儿也装起来,这乱糟糟的,让王爷瞧见就不好啦。”她一双眼睛紧盯着半透明窗纱外的四爷身影,半真半假地招呼着宫婢们,其实都是做给四爷看的。

    因为她知道四爷更看重子女,她便着意扮演起慈母来了。

    门外,四爷听得真切,也透过半透明的屏风和窗纱,隐隐约约地瞧见了乌拉那拉氏媚儿和宫婢们的动作,这让他一直紧绷着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温暖的浅笑。

    “王爷,您怎么这会儿过来了,也不派个人提前通知婢妾一声。”眨眼间,乌拉那拉媚儿发鬓散乱地来到了门前,她稍显不安地扯着微皱的袍服,低声呢喃道,这一切都是故意做给四爷看的,希望借此让四爷以为她是为了能够照顾好小五格格,连梳妆打扮都顾不上了。

    四爷见状,果然上套了。

    一贯看重规矩的四爷,不但并未责怪乌拉那拉氏媚儿的仪态不整,而且还很是亲近地拍拍她的肩膀,关心地问起了她的身体情况,低声叮嘱道:“胡太医有没有交代你要好好休息,这古香斋是宽敞雅致,但是到底是太靠近外面的石子小路,总有宫婢来往,并不适合你静养身体。”

    说话间,四爷已经和乌拉那拉氏媚儿走进了内室。

    内室里,乌拉那拉氏媚儿的两个近身宫婢还在整理床铺上的零碎玩具,奶嬷嬷也抱着小五格格轻声哄着呢,但是乌拉那拉氏媚儿一走进来,小五格格还是哇的一声哭出来了。

    当然,这都是奶嬷嬷手上的小动作引起的。

    不过明面上,奶嬷嬷还是表现出诚惶诚恐的模样,奶嬷嬷先是抱着小五格格给四爷行过礼,又对着乌拉那拉氏媚儿格格屈膝一礼,轻声解释道:“小格格怕是闹觉了,奴婢这就抱下去。”

    说完,奶嬷嬷又抱着哭得哇哇的小格格,为难地看了看乌拉那拉氏媚儿。

    乌拉那拉氏媚儿见状,不等四爷开口追问原因,便忙屈膝跪倒,柔声解释道:“请王爷恕罪,并非是奶嬷嬷照顾小格格不仔细,实在是婢妾离不开小格格,所以平日里都不顾规矩地将小格格养在跟前儿,反倒弄得小格格不跟奶嬷嬷了。”

    “行了,既然是小格格离不开你,那你就快抱过来吧,别让她哭了。”

    乌拉那拉氏媚儿闻言,满脸欢喜地站起身来,很是利落果断地从嬷嬷怀里接过了小格格,动作娴熟地哄逗着襁褓里的小格格,食指轻轻地拂过小格格的唇瓣,小格格登时就止住了哭声。

    没有了奶嬷嬷手上的小动作,又舔到了甜滋滋的蜜糖味道,小格格咧嘴笑了。

    而看到这一幕,却并不知道内里窍门的四爷,只觉得小格格是回到了自个儿熟悉的怀抱里,这才会破涕为笑的,更相信乌拉那拉氏媚儿是一位极好的额娘,他看着抱着小格格露出慈爱笑容的乌拉那拉氏媚儿,眼底闪过了一丝暖色,抬手制止了宫婢整理房间的动作,低声吩咐道:“别忙活了,你们都下去吧。”

    说完,待宫婢们出去之后,他上前两步地揽住了乌拉那拉氏媚儿的肩膀。

    他一边伸手抚摸着小五格格嫩呼呼的小脸,一边揽着乌拉那拉氏媚儿瘦弱的肩膀,温声说道:“这些日子,真是辛苦你了。

    小五这孩子胖起来了,你却瘦了,你是个好额娘,小五有你照顾,爷也放心了。”说完,四爷又重重地捏捏乌拉那拉氏媚儿的肩膀,其实他并不擅长谈情说爱这套,也不知道该如何表示对一个女人的关心体贴,能做到这步,便已经是超常发挥了。

    而乌拉那拉氏媚儿闻言,则是眼含热泪地回眸看向四爷,笑着摇摇头,道:“王爷,您千万别这么说,婢妾真是愧不敢当啊,婢妾没能给小五这孩子一个健康的身体,唯有更加用心地照顾她了。”

    说完,她就好似控制不住情绪地垂下了头,偷偷地擦拭着眼泪。

    在四爷看来,她是伤感小五的身体,其实乌拉那拉氏媚儿是喜极而泣、

    因为她确定自个儿在四爷心中的坏印象,已经一扫而空了。

第1961章

    第1961章

    不愿意错过正院点滴消息的她也顾不上继续装病了,匆匆忙忙换身衣裳就赶到正院去了,一来是打探消息,二来她也是想要把自个儿从算计甄妮侍疾这事儿里摘出来,不然也不会那么果断就停止了自个儿装病的计划。

    现在尔芙不配合,她的计划就彻底破灭了。

    乌拉那拉氏咬牙切齿地低声咒骂着不配合的尔芙,脑袋瓜儿却没有闲着,还在努力想着找补的办法。

    可惜,找补的办法,哪里就那么容易能找到呢。

    原本吧,她三分憔悴七分妆地躺在床上装病,那些看人脸色办事的太医不敢逆着她的意思来,便是心知乌拉那拉氏这身体棒棒得都能上山打虎,却也掉书袋扯医理地扯出一大堆旁人根本听不懂的废话,然后像模像样地开出一张调理身体的药方,这就算事完成任务了。

    现在乌拉那拉氏自己溜溜地蹦跶出去刷够存在感了,再想找太医配合她演出,哪个太医能那么糊涂啊,这不是主动送把柄给人收拾自个儿不尽责么……

    所以,心知不会有太医配合的乌拉那拉氏,也没打算再找太医过来折腾了。

    她一圈圈地在房间里如拉磨似的转着,脚下步子越来越乱,心里也越来越愁,一不留神就绊倒在内室铺着的那张织四季如意纹路的浅青色毡毯边上了,摔得啪叽一声,也是够实惠的。

    乌拉那拉氏躺倒在了毡毯上,这才尖着嗓子,发出了一声惊天地泣鬼神的惊呼。

    “啊……”

    她尖锐的声音传到门外,那帮子被她嫌烦轰出去的宫婢不敢怠慢,先是轻轻扣了两声门,低低唤着乌拉那拉氏这位主子,见她没有回答,便如同乳燕归巢似的扑进了上房里。

    “哎呦……”

    “主子,您没事吧……”

    “别炸糊了,快帮忙扶一把,把咱们主子扶起来啊!”

    三五个宫女如同比着赛着似的地凑到乌拉那拉氏跟前儿,叽叽喳喳地说着话,显摆着自个儿有多么尽忠职守,有多么担心主子,其实那眉眼里都含着笑意呢,因为乌拉那拉氏摔倒的姿势,实在是太**了,整个人躺在毡毯上,完完整整地呈现出一个大字,脸上还挂着一丝欲哭无泪的窘迫,不要太好笑!

    最后还是肖嬷嬷更为踏实本分……

    她瞧着毡毯上躺着的乌拉那拉氏,脸色都已经有些发青了,哪里还能眼巴巴瞧着这些宫婢卖乖,忙招呼着其他宫婢上前来帮忙,赶忙将一言不发的乌拉那拉氏拉起来,扶到旁边的罗汉床上坐好。

    “哎呦哎呦哎呦……”

    伴随着乌拉那拉氏的一阵口申口今声,肖嬷嬷终于注意到了乌拉那拉氏不敢占地的那条左腿,她忙蹲下身来,褪去了乌拉那拉氏脚上的鞋袜……

    啧啧啧……

    乌拉那拉氏雪白雪白的小脚,华丽丽地露在了众人眼前。

    只见她那双保养得宜、犹如荔枝般嫩滑的脚踝位置,已经明晃晃得泛起了紫色,显瘦有肉的脚背,更是肿得如同发面馒头似的,肖嬷嬷小心翼翼地抬手碰碰乌拉那拉氏的脚踝,乌拉那拉氏一张脸都狰狞得错位了,一看就是摔得不轻啊。

    肖嬷嬷被吓得也不敢再碰了,轻轻将乌拉那拉氏的脚丫,放回到了罗汉床前的镂空雕云纹脚踏上,恭声说道:“主子,奴婢这就让人去请太医。”说完,她就迈步往外走去。

    她路过门外伺候的二等宫女跟前儿时,还不忘让她们去准备几条凉帕子给乌拉那拉氏冰冰脚上的伤处。

    随着肖嬷嬷一离开,其他宫婢也忙活开了,找舒活筋骨的药膏、准备冰帕子、准备清水、准备娟帕……总之是打算赶在太医过来前就将需要的东西都预备齐全了,却忘记了她们那位摔伤脚的主子,还呲牙咧嘴地坐在罗汉床上,保持着一个很诡异的姿势,根本不敢动弹呢……

    乌拉那拉氏瞧着屋里忙活活如同热锅蚂蚁似的一群宫婢,那叫一个憋气。

    刚刚她被肖嬷嬷扶起来,因为肖嬷嬷着急要查看她腿上的伤势,并没有将她扶到一个比较舒适的位置上,她这腿上又伤着了,一抽一抽地疼着,她自个儿也不敢动弹,其实就相当于她现在搭边坐在罗汉床上,偏偏这个边儿,还有些硌得慌,小坐片刻还好,这时间长了比站着还要辛苦呢。

    等到绿意等人将该预备的东西都一一准备好,重新围到乌拉那拉氏身边的时候,她这浑身上下就如同刚在水里捞出来似的,满满都是汗水。

    “主子,奴婢刚用冰块冰好的帕子,奴婢这就替您敷上,您稍微忍忍。”青柳不明就里,还以为乌拉那拉氏是被脚踝位置的崴伤疼得满脑袋汗珠子呢,忙拿起盆边搭着的冰帕子,一脸心疼的说道。

    乌拉那拉氏气得都快岔气了,总算是憋出了一句话。

    “还不抓紧拿条帕子给我擦擦脸上的汗,再把我往里面扶一扶,这床边儿太硌得慌了!”说完,她就连喘了好几口粗气,实在是腿上疼得紧,她又不愿意在这帮子宫婢面前儿跌份,强忍着不适,这又这么折腾一通,可不是累坏了。

    绿意等人不敢怠慢,小心翼翼地架起乌拉那拉氏往罗汉床里侧挪挪,又取过边上的软枕塞到乌拉那拉氏的腰下,免得她身后没有个依靠。

    一切都安排好,绿意这才接过紫苏拧好的湿帕子,伺候着乌拉那拉氏擦脸。

    她规规矩矩地半跪在罗汉床上,仔细地替乌拉那拉氏擦去脸上的汗珠,却并没有忙着下去,而是将沾了脂粉的湿帕子递给紫苏洗涮干净,重新接到手里,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儿,乌拉那拉氏脸上的脂粉都晕成团了,她总不能眼瞧着自家主子这么狼狈地面对即将过来看诊的太医吧。

    这边儿,绿意小心翼翼地伺候着乌拉那拉氏在床上卸妆。

    那边儿,肖嬷嬷就有些为难了。

    一天之内,连着两次请太医,她也预料到正院那边不会那么痛快地将对牌给她,但是她还真没想到尔芙会撑着病体出来见她。

    其实她还真是误会了,尔芙就是有些好奇乌拉那拉氏到底在折腾个什么劲儿!

    不过尔芙一时好奇的问起,肖嬷嬷却不知道,但是也不敢隐瞒,忙将乌拉那拉氏如何在房间里来了个平地摔,如何将自个儿的脚脖子崴成猪蹄,一五一十地叙述一番,便不再言语了。

    本来她是想要往严重了说说的,但是又怕尔芙会派人过去检查伤势,所以……

    她还真是没想到尔芙就是随口一问,待她简单说明一番,尔芙就摆摆手,让诗兰将装着对牌的锦盒从内室取出来了,顺顺当当地将一块对牌递到了她跟前儿,同时看似还算关心的吩咐道:“既然你家主子伤到了,那就让她在屋里好好养着,这几日就不必过来请安了。”

    “如此就太好了,奴婢就替奴婢的主子谢福晋体恤关怀了。”肖嬷嬷闻言,先是一怔,随即感恩戴德地跪倒在地,连连叩首道。

    尔芙根本不在意这些虚礼,摆摆手,便让诗兰送着肖嬷嬷出去了。

    她看似不在意的样子,却也通过肖嬷嬷的态度,确定了一件事,那就是乌拉那拉氏这次是真伤到了,而并非如先前那般装病,不然肖嬷嬷绝不会表现得那般感激涕零、铭感五内的模样。

    不过这些事儿,她知道就知道了,并不打算替乌拉那拉氏和其他人去解释清楚。

    她能够不违背本心地免了乌拉那拉氏这几日的请安礼,不让乌拉那拉氏拖着瘸腿过来给自个儿请安,那就是她仁慈宽和了好伐。

    再说胡太医那边儿,刚从正院回来,又陪着赵德柱挑选好合适的药材,刚回到几位太医当值的房间里坐稳当,药童送来的茶水都没喝上一口,这石青色的厚重官袍下的细汗都没有彻底消散呢,便迎来了满眼焦急、脚步匆忙的肖嬷嬷。

    他一边在心里替自个儿抹上一把辛酸的眼泪,一边认命地撂下茶碗,背起了药童送上前的药箱,刚要迈步随肖嬷嬷往外走,便见刚刚还急赤白脸地催促自个儿快些的肖嬷嬷,上前阻拦道:“胡太医稍安,您还是带上小药童一块吧,咱们主子伤在了脚踝,怕是不方便让您亲自查看,带个药童方便些。”

    “欸,多亏嬷嬷提醒了。”胡太医满肚子的不痛快,面上却是笑吟吟的。

    他招手叫过旁边正在研磨药材的小药童胡志远,示意胡志远跟着自个儿一块去西小院替乌拉那拉氏看诊。

    胡志远是胡太医的小孙子,才不过七岁上,长得虎头虎脑,看着憨厚,却有双灵动清澈的漂亮眼睛,透露了他聪颖伶俐的本质。

    不过这也是正常的,要不是胡志远足够聪明伶俐,胡太医也不敢带他进府伺候啊。

    胡志远乖乖地跟在胡太医的身后,一路上,那是目不斜视,连路过垂花门的时候,也不曾抬眸看下迎上前的守门婆子,表现得是要多规矩就有多规矩,小碎步迈着,连跑带颠地紧跟在自家爷爷身后,一路顺顺当当地来到西小院外,这才在肖嬷嬷看不到的角度上,偷偷和胡太医互换了下眼神。

    得到自家爷爷暗示的眼神,胡志远更加安心了几分。

    他跟在胡太医身后,规规矩矩地来到乌拉那拉氏跟前儿,隔着屏风,随着胡太医的动作,对着乌拉那拉氏行礼问安,又乖乖地就着宫女捧着的铜盆,洗干净小手,这才敛目凝神地随宫女绕过罗汉床前摆着的绢丝屏风,上前检查乌拉那拉氏的伤处。

    这也是肖嬷嬷为何让胡太医带个药童过来的原因。

    因为乌拉那拉氏伤在脚踝,这么私密的位置,怎么能随随便便给一个外男看呢,但是药童就不一样了,药童的年纪比较小,还不懂事,却又粗通医理,比起她们这些不懂医理的宫婢仆从,更能准确描述出乌拉那拉氏脚踝上的伤情,也就更方便太医开方诊治了。

    别看胡志远年纪小小的,但是已经跟着胡太医学医足有四年多了。

    别家孩子启蒙用三字经、百家姓,他启蒙就是背诵汤头歌、千金方,随着年纪越来越大了,胡太医还经常会拿出医案来考较他的本事,这也就是在天子脚下的四九城里,名医圣手多如牛毛,要是换到一些偏僻乡野,他都能够坐堂看诊了。

    他一瞧乌拉那拉氏那脚踝的青紫情况,便知道就是轻微的崴伤。

    这点小问题,用些熟络筋骨的药油推拿两日,也就没事了。

    不过他也知道这名门望族府里的女眷金贵,不是那些磕磕碰碰不当回事的老百姓能够比拟的,所以他并没有多嘴儿,更不可能自作主张地替自家爷爷做主,他该怎么描述就怎么描述,描述完,便随着宫婢规规矩矩地回到胡太医跟前儿,动作麻利地替胡太医研墨了。

    胡太医满意地瞧瞧胡志远,心想:比起自家有些毛躁的两个儿子,自家这稳重得不像个孩子的小孙子,怕是更适合端太医院这碗饭啊。

    他也就是在心里这么一合计,便将注意力放在替乌拉那拉氏开方子上了。

    通过胡志远的描述,他做出了和胡志远相差不多的判断,但是为了慎重起见,也怕乌拉那拉氏的脚踝有内里损伤,他又让正拿着墨块研墨的胡志远过去亲手检查了一下,最终开出了一个消肿化瘀的常见药方,却是丝毫未曾提起用药油推拿这件事。

    因为他是外男,哪怕是已经年过半百,却到底是个全须全影的男子,根本不能替乌拉那拉氏去舒活经络,胡志远是能够替乌拉那拉氏推拿缓解症状,但是胡志远到底是个小孩子,不说乌拉那拉氏能不能信任他的本事,胡太医也不想胡志远小小年纪就露底,露出一手本事来,所以……

    那就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左不过就是多喝几天苦药汤,这偌大的四爷府,也不差那点汤药费,胡太医抱着这样的想法,留下一张方子,接过肖嬷嬷准备好的那份赏钱,也不多在西小院耽搁,直接拉着胡志远走了。

第1962章

    第1962章

    四爷甚至已经做好了冲进去拯救尔芙的准备。

    不过就在他撩着袍摆要往里面闯的瞬间,尔芙有些尴尬的声音传出来了。

    “没事,我就是脚滑了下。”

    尔芙之所以有些尴尬,便是在她的心目中,她早已经不是那种自带平地摔属性的天然小萝莉了。

    同时,她也动作奇快地坐到旁边的竹制躺椅上了。

    虽然是没有摔倒自个儿,但是刚刚那脚滑踉跄的瞬间,还是让她心里慌得很,也让她本就有些发软的双腿,更加不听使唤了。

    尔芙坐在躺椅上歇息片刻,这快要跳出嗓子眼儿的小心脏,总算归位了。

    她有些后怕地瞧着浴桶旁边的镂空脚踏,低声道:“你稍后去管事嬷嬷那里取块毡毯过来,让人把这脚踏好好拾辍一下,这雕刻花纹的脚踏是漂亮精致,但是就是不实用,沾水是照样湿滑,还是要用毡毯铺垫着才好。”

    说完,她就自顾自地穿戴好身旁摆放整齐的换洗衣物,走出了净室。

    尔芙绕过净室前的屏风,正好和四爷走了个对脸。

    “爷练完字了?”她有些羞涩地敛敛领口还未系好的盘扣,柔声问道。

    四爷闻言,有些尴尬地挠挠头,低声说道:“一直也找不到手感,便不练了。”

    说着,他还有些心虚地看看书房的方向,刚刚听到尔芙惊呼,他就匆忙冲过来了,这桌案上的笔墨纸砚都没有收拾下呢,这要是让尔芙看透自个儿太在乎她该怎么办才好呢……

    想到这里,他转移话题地问起了尔芙刚刚惊呼的事儿。

    “你呢,刚刚没有伤到自个儿吧?”四爷低头仔细打量着尔芙露在袍摆外的脚踝,低声问道。

    尔芙闻言,动作灵活地蹦跳着,笑着说道:“没事,就是滑了下。”

    “以后仔细些。”四爷稍显不快地扶住还要蹦跶的尔芙,低声叮嘱道。

    尔芙也是个好了伤疤忘了疼的顽皮性格,刚刚还被差点脚滑摔倒的事给吓得满身是汗、心跳加速呢,这会儿就又没有分寸地蹦跶起来了,这也就是旁边有四爷扶着她,不然就她那不听使唤的双腿早罢工了。

    就在她挣开四爷大手继续皮的瞬间,意外出现了。

    她也不知道脚下踩到了什么,只觉得脚心一疼,便栽倒了。

    “啊……”内室狭窄,加之她刚刚蹦跶得太欢快了,不但整个人摔倒在了地上,脑袋瓜儿更是毫无阻拦地磕在身旁那张美人榻边角上了。

    这会儿她满脸懵地躺在铺着地毯的地上,哭唧唧地捂着脑袋瓜儿打起滚来。

    “叫你折腾,这次好了吧!”四爷忙蹲下身来,轻轻地扶起抱着脑袋瓜儿满地打滚的尔芙,一边动作轻柔地撩起她遮在脸上的长发,查看她的伤势,一边低声教训着。

    他也真是无奈了,这小妮子年纪渐长,但是性子是一点都不见稳重啊……

    尔芙倚靠在四爷的怀里,哭唧唧地抿着嘴儿,唉声道:“爷不安慰我就罢了,怎么还在教训我呢,我现在不光脚踝疼、脑袋疼,连心里都跟着疼起来了。”

    “得得得,爷的错,爷的错,快起来吧。”四爷一脸无语地安抚道。

    同时他手上的力道加重了几分,将坐在地上扮可怜的尔芙扶到美人榻上坐好,一边吩咐诗情去请太医过来,一边撩起尔芙的袍摆,亲自检查着她脚踝处的伤处。

    他仔细瞧瞧,见尔芙脚踝处就是有些泛红,这才稍稍安心。

    “好好躺一会儿吧,爷已经让诗情去请太医过来了,一会儿再让太医好好瞧瞧,便是身上无伤,也得让他给你开几副安神宁心的药,瞧你这慌里慌张的模样,该好好吃几服药了。”四爷接过晴岚递过的湿帕子,心疼地替尔芙擦拭着脑门上的汗珠子。

    尔芙一听要喝苦药汤,忙摇头拒绝道:“我没事,我没事,不用麻烦太医。”

    “不行。”可惜的是四爷平时宠着尔芙是真,但是这会儿却不肯纵着她胡闹了。

    尔芙见状,脸色更显沮丧了。

    她有些懊悔自个儿的莽撞和跳脱了,早知道今天会如此倒霉得连连摔倒,她就该让诗情一刻不离地在身边扶着自个儿,同时她也想起了自个儿摔倒的原因,这也让本来安安稳稳躺在美人榻上的尔芙,挣扎着坐起身来。

    尔芙指着美人榻的周围,对着晴岚吩咐道:“仔细检查检查这附近。”

    “又闹什么呢?”四爷不明就里的问道。

    而晴岚已经按着尔芙的吩咐,趴跪在地上,用手指一寸寸地检查着地毯。

    尔芙房里这块地毯是去岁年节的时候,宫里德妃娘娘赏下的珍品,看花色和织法,并非本地货色,毯面是细密微长的绒毛,要是掉些零零碎碎的小玩意儿在里面,还真是很容易隐藏在这些绒毛之中,而此时尔芙就是怀疑有人知道自个儿喜欢在房间里赤脚行走,故意借此伤害自个儿。

    同时,她这心里也隐隐庆幸着。

    幸亏她没在房间里弄那些易碎的花瓶瓷器做摆设,摔倒时又有四爷在侧,让自个儿不至于摔得太狠,不然还不知道会闹出什么样的后果呢,所以别看她摔倒好像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但是这里面暗藏着的危机,却是很严重的。

    也正因为如此,尔芙才会让晴岚细细检查内室里铺着的这块地毯。

    一会儿时间,晴岚就在美人榻附近的地毯上,发现了让尔芙摔倒的元凶。

    那是几颗看起来就打磨得不太好的椭圆形琉璃珠子。

    “这玩意儿挺精致啊!”尔芙细细端详着已经摆在小瓷盒里的几颗琉璃珠子,轻声自嘲道。

    这几颗琉璃珠子,粗看之下是椭圆形的,但是摆在近前儿,却能够清楚看到数条棱角,而尔芙之所以会脚心生疼到跌倒,原因也正是踩到了那些细细的棱角。

    “看来是有人惦记着我呢!”尔芙将一颗珠子拿在手里,喃喃自语道。

    “这府里那些女人就没有个安分的时候。”四爷也是一肚子的火气,冷声道。

    尔芙闻言,微微侧眸,笑着道:“爷就不怕我是在自导自演,毕竟这玩意儿也伤不到我,便是真伤到了,顶多也就是磕磕碰碰的一点小伤,再说我刚刚蹦蹦跳跳的,那模样也挺可疑的,但是我要是让这玩意儿出现在其他有孕的妾室房间里,那就可以替弘昪和小米团他们除掉几位小兄弟了!”

    其实她也是在试探,她怕四爷会多疑地怀疑上自个儿。

    毕竟自个儿平素就是个不喜动弹的宅女性格,但是今个儿自个儿却皮得很,蹦蹦跳跳如同打过鸡血一般,显然是有些反常的,与其等到四爷回去后察觉到不妥当之处,还不如她现在自个儿挑破呢……

    四爷笑着看向尔芙,微微摇头,低声道:“你没那么蠢。”

    尔芙虽然是很高兴四爷能够如此信任自个儿,连半点磕绊都没打就信了自个儿,但是听四爷这口气,她还是觉得有些心塞。

    而就在她要撒刁撒泼的瞬间,四爷继续补充道:“你素来喜欢在房间里赤足行走,这招对付你呢,成功的可能性很大,便是你今个儿不在房间里蹦蹦跳跳的,早晚也能踩到,而且这玩意儿也有些份量,宫婢们打扫的时候,根本不能将这些珠子扫出去,所以这成功就是早晚之事,但是要用这法子对付府里的其他女眷,那就是痴人说梦一般了,因为爷仅仅穿着软底鞋踩在珠子上,也是毫无感觉,那又如何能硌痛其他人呢!”

    说到这里,四爷捏了捏尔芙的鼻尖,笑着打趣道:“所以爷说,你没有那么蠢。”

    “我才不蠢呢。”尔芙不高兴地反驳道。

    “好好好。”四爷好性子的安抚道。

    尔芙不高兴地别过头,躲开了四爷要捏自个儿鼻子的大手,喃喃道:“爷,您也是该好好治治府里这些不知安分的女人们了,我今个儿摔倒一下是不算什么要紧的事儿,但是这万一以后有人借此往我头上泼污水呢!”

    本来她就是和四爷撒撒娇而已,但是越说,她就越是觉得这种可能性很高。

    因为这府里的女人们不会搞这种无伤大雅的小把戏。

    她脸色有些难看地叫过捧着小瓷盒不知所措的晴岚,低声吩咐道:“你将我带到圆明园的那些行李好好查看一下,别惊动旁人。”

    说完,她深吸了一口气,对着四爷认真道:“我希望爷一会儿看到什么都别动怒,也不要再让这件事惊动到府里的其他人,我倒要看看是谁想要用这法子对付我。”

    “既然你这么决定了,爷依你就是。”四爷闻言,沉思片刻,点头答道。

    尔芙闻言,脸色总算是好转些许。

    她倚靠在四爷的怀抱里,静静地看着晴岚翻箱倒柜地忙活着,最终将注意力放在了窗边那尊格外华丽的镶铜镜妆台上了。

    咔哒……

    一声不大起眼的响声过后,那面足有半人高的缠枝纹边框铜镜下,露出了个暗格。

    “挺好,挺好,果然是设计巧妙。”尔芙闻声,让四爷扶着自个儿来到妆台前,瞧着那个自个儿从未见过的暗格,瞧着里面摆着的纸包和小锦盒,脸色阴沉如锅底地冷声说道。

    这个暗格的面积不大,也就是巴掌大大小。

    它刚好在缠枝纹边框铜镜的正下方,且表面和妆台整体严丝合缝,若不是今个儿晴岚特别寻找,任谁都不会想到这个位置上是个暗格,但是这里面竟然藏着东西,如果过后有人借题发挥地逼四爷下令搜查她的房间,一旦找到这个暗格,那她就是百口莫辩。

    偏偏尔芙还真是找不出任何一个可疑目标来……

    因为这房间里的所有家具摆设都是尔芙派人从库房里挑选出来的新家具,原本是她不愿意用乌拉那拉氏用过的旧家具,但是现在却让她连找个怀疑对象都找不到了。

    正在这时,诗情领着背着药箱的胡太医进来了。

    “别管这些了,先让太医替你看看脚踝上的伤处吧。”四爷听见门口的通禀声,一边伸手将暗格里的东西拿出,一边示意晴岚将暗格塞回到妆台本来的位置上,同时将站在妆台前浑身发抖的尔芙扶回到了美人榻上,轻声劝道。

    尔芙闻言,微微点头,脸色却仍然很难看。

    因为她已经隐隐察觉到那纸包里散发出的气味,正是有着活血作用的麝香粉。

    虽然麝香粉并不是那种一碰就会让有孕女子小产的神物,但是长久接触有避孕、小产的风险,正因为如此,这麝香是名贵香料不假,却是府里女眷都不喜欢的东西,而现在这东西却出现在了尔芙的房间里,尔芙仿佛看到一口黑锅悬在了自个儿的头顶上。

    “王爷,依微臣之见,福晋这脚踝上的伤势并不严重,用上两副膏药就是,而头上的碰伤用冰块敷敷就无碍了,并不需要用药。”胡太医感觉到房间里的气氛有些凝重,破天荒地没有掉书袋,而是简单明了地说起了处置办法,且有一种说完就要背着药箱离开的慌张感觉。

    可惜他的第六感再灵敏都没有,因为还不等他说出告退的话,四爷就拦住他了。

    四爷拦住他的办法很简单。

    只见坐在堂屋里的四爷微微抬手,很是客气地挽留道:“胡太医别急,坐下喝杯茶吧。”说完,旁边便有宫婢捧着备好的热茶送到了胡太医跟前儿。

    胡太医有些腿软地坐了下来,接过宫女奉上的热茶,转手放在身旁的角几上,心里慌慌地看看四爷,忐忑问道:“不知四爷留微臣,可是有什么事要吩咐?”

    “也没有什么大事,只是想让你瞧样东西。”四爷闻言,笑着摆摆手道。

    同时,他解下了腰间挂着的一个香囊,交到了苏培盛的手里。

    苏培盛一溜小碎步地将香囊送到胡太医跟前儿,露出一个贼兮兮的笑容,然后动作迅速地回到了四爷的跟前儿,那模样怎么看怎么觉得鬼祟猥琐。

    不过这会儿呢,胡太医也顾不上那些了。

    他双手微颤地打开了香囊上的活扣,取出了香囊里的东西,不用细看,他这提到嗓子眼儿的心就算安稳下来了,不过就是几样寻常香料罢了。

第1963章

    第1963章

    他抬头看过去,正好瞧见陈福在给他递眼色。

    他和陈福一块共事多年了,一个眼神就能知道对方想做些什么,陈福是在制止他。

    他虽然不懂,虽然费解,不过他不会怀疑陈福对四爷的忠诚,他更清楚陈福是个老奸巨猾、头发丝都长空了的家伙儿,不可能看不出现在的情况,只要继续逼问慧如背后主使者是谁,一定有所收获,但是陈福却突然做小动作阻止自个儿问下去,那唯有一个理由,陈福有其他更加重大的发现了。

    所以……他稍稍一犹豫就将已经到嘴边的话,收回去了。

    陈福则适时地站了出来,他得四爷恩典,特准黏着花白色假胡须在府里行走,让他比张保显得老成持重,也让他整个人都显得更为温善和煦,他上前两步,俯身扶起了已经无力站起的慧如,似是邻家坐在树下晒太阳的和蔼老人似的替慧如擦拭着脸上的冷汗,含笑安慰道:“咱家知道你是个聪明的丫头,这该如何选择,心里必是早有打算,所以根本没必要一味地对你用刑,还不如留给你个清静的地方,让你自个儿好好琢磨琢磨呢!

    得了,该说的话,咱家都说了,你自个儿琢磨着。”

    说完这话,他转身瞧着门口守着的一众小太监,沉声吩咐道:“好好守着。”

    同时,他又拜托月嬷嬷在房间里陪着慧如,免得慧如钻了牛角尖,做出不理智的事。

    安排好这些,陈福清清嗓子,叫过张保,一块往外面走去。

    刚刚就在慧如支吾着,似是要交代出幕后主使者是谁的刹那,正站在慧如对面的张保没有注意到身后某人的小动作,但是当时侧身站在张保身边儿的陈福,却还是察觉到了些许端倪,只不过因为视线所限,他瞧得并不真切,只是恍恍惚惚地瞧见那些守门小太监里的一个从袖管里取出了些什么东西来。

    至于是什么东西,他并未曾看见,到底是谁在做小动作,他亦是不清楚,但是他却通过慧如那一刹那的瞳孔收缩,猜测出了几分,正是因为如此,陈福才会出手阻拦张保继续追问,因为他知道就算是张保磨破嘴皮,也不可能让慧如吐露出任何线索,还不如先揪出藏在粘杆处里的内奸。

    陈福拉扯着张保走到庭院当中,见四下无人,这才将自个儿的发现说了出来。

    “那老哥您怎么不将那些个小太监都抓起来审审清楚呢!”张保闻言,眼神凌厉地望向了偏厢门口,厉声道。

    “呵呵,没证没据的,抓起来审问,根本是白费劲儿。”

    “那咱们就这样将慧如丢给月嬷嬷不管了?”

    “也不是不管,耐心点,这是狐狸就有藏不住的尾巴,咱们着急,但是那个隐藏在幕后的主使者比咱们还要更着急,这人急起来,便会方寸大乱,与其逼着慧如交代,还不如等着那人急不可耐地从暗处跳出来!”

    “我是怕,怕那幕后主使者又要杀人灭口了!”

    “你不相信月嬷嬷,还是觉得那人能当着那门口四双眼睛动手呢!”

    “那咱们就这么继续等着……”

    “不不不不,你一会儿去趟演武场那边儿,找到伊尔泰大人,拜托伊尔泰大人去查查慧如的家人亲眷,我觉得那幕后主使者为了能够封住慧如的嘴儿,可能会对她的家人动手,最可能的就是用她的子女要挟她,如果救出她的子女,不需要用刑,慧如就会将知道的所有事都说出来!”

    “那好,我现在就去!”张保闻言,赶忙就要往外走。

    却不想他才迈步,便又被陈福抓住了胳膊,他满脸不解地回头,陈福笑着摇头道:“你这个人就是性子太急躁了,你是咱们粘杆处的管事,这么急火火地往外冲,谁不得在心里合计合计,叫你等会儿去就等会儿去,起码让这里里外外的人都消停消停的。”

    “好好好,老哥教训的是,我现在就回屋躺着去。”

    “那也太假了吧,事出反常必有妖,你这不亚于是掩耳盗铃,还不如消消停停地和我去屋里商量商量该如何说服慧如开**代得好,待到各处都用过膳的时候,你再照着你往常的习惯去演武场那边遛弯消食,顺道找到伊尔泰安排这些事。”陈福知道张保这心里是有些不服气的,但是他却并不气恼,笑呵呵得如同说闲话似的继续嘱咐道。

    此时,便是张保有满腹牢骚要说,却也不得不服气陈福这老狐狸的计策了。

    今个儿是大年初二,随着各处用过晚膳,府门、侧门、角门都要落锁,没有四爷、长史傅鼐、嫡福晋尔芙的对牌,谁也甭想着能出去报信传话,而唯有伊尔泰统领的护卫旗不在这范围内,到时候就算有人察觉到他的打算,再想要安排什么事儿,却也只能等到第二天天明时分了。

    不但如此,他还知道今个儿后院的各位女主子是要在揽月楼听戏的。

    张保和陈福二人似是心事重重地回到了上房里,窗门紧闭,叽叽咕咕地商量着慧如的事儿,但是随着时间过去得越久,这从房间里传出来的动静就越大,连守在廊下的小太监都隐隐约约能听见二人的争执声了。

    “这年过得……还真是够乱的。”一个平素就爱发牢骚的小太监,轻声呢喃道。

    “闭嘴,少说两句,这顶头的主子们不高兴,肯定是要为难咱们上头的管事,咱们上头这些管事们,还没来找咱们麻烦呢,你就管不住嘴儿地瞎叨叨,你是怕咱们的日子不够惨啊!”和他一块当值的一个大太监闻言,脸色陡变,稍显心虚地瞧瞧上房那边的动静,压低声音教训道。

    “切,我也不就是和老哥说上两句么!”小太监不以为然地嘀咕道。

    “别别别,你胆子肥,你不怕事儿,但是千万别牵扯我,我这人胆子最小,我也不求什么大富大贵的日子,也不想冒险去求什么前程,能吃饱穿暖就好,能安稳一天是一天,所以这些闲话,你爱和谁说就找谁说去,千万别找我说,我可不想找麻烦。”旁边的太监却是满脸戚戚地摆手道。

    这年头,压根就没有‘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的说法,小心谨慎是保命诀窍,能在府里安安稳稳回到老的奴才少,并不是上面的主子有多么难伺候,其实最大的危险就来自于自个儿身边这些一块共事的同僚伙计们,一旦管不住嘴儿,说不准就让谁牵扯死了,所以想要安稳地活到老,最重要的就是管住嘴儿。

    显然,这个和自个儿一块当差的小太监不是个能管住嘴儿的聪明人。

    想到这里,刚刚还劝着小太监不要老是发牢骚的大太监就往旁边躲了躲,暗暗告诫自个儿,千万不要和这个糊涂蛋走得太近,太危险了,他却没有注意到就在他往门旁边让去的瞬间,刚刚还一脸苦闷的小太监,眼底闪过了一丝窃喜。

    ------

    而与此同时,正院里的尔芙才换下一身厚重的大礼服,懒懒散散地躺在大炕上。

    大年初二是出嫁姑娘回门的日子,她现在是府里的嫡福晋,四爷这尊大佛是肯定要跟着她一块回去的,估计是钮祜禄氏的那些族人也早早就预料到这点了,竟然都丢下自个儿家里的一滩事去凌柱府上扎堆了。

    本来这凌柱府上就不算是个多么大的府邸,但是也绝不算是小门小户……

    不过即便如此,等她和四爷回到凌柱府上的时候,迎接她的亦是一幕堪比戏台底下似的胡乱场面,虽说算不上人挤人、人挨人吧,可是这一个厅堂就坐了有三十几号人,还是让尔芙有一种呼吸困难的拥挤感觉,而且个顶个都是族中长辈,她是和谁都不敢摆冷脸,这一整天折腾下来,她觉得她这脸都快笑僵了。

    好不容易回到府里,她已经是精疲力尽了。

    “快帮我揉揉我这脖子吧,我觉得我这脖子都快被脑袋上的冠帽压断了!”好不容易缓过神的尔芙哎哎呦呦地坐起身来,瞧着又端起书卷苦读的四爷,既是羡慕,又是嫉妒的招呼道,到底是身为皇子,这女婿上门,不但不需要小心讨好丈母娘和老丈人,还被奉为上宾招呼着,可是比她这个回门的亲王福晋待遇好多了。

    四爷闻言,抬头看向抚着脖子哎呦唬叫的尔芙,笑着撂下手里的书卷,打趣道:“你是该好好锻炼锻炼身子了,这也就是现在咱们入关了,不然就你这身子骨,让你去骑马放牧,还不得要了你的老命啊!”

    “谁老?谁老了!”尔芙挑眉问道。

    “你不老,你不老,爷老了,爷老了!”四爷忙服软道,大过年的,他还是不要招惹这小妮子不痛快了。

    说完,他就认命地站起身,迈步走到了尔芙的身边儿,替她拿捏着脖颈。

    “你倒是轻点,我又不是你练拳用的木头人,这都是肉做的,疼着呢!”

    “稍微再往下点,稍微再往下点……”

    “你真是当惯了大爷,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好了!”

    “没吃饭啊,让你轻点捏,你就直接改成摸,还是你故意糊弄我啊!”

    自觉自个儿累坏了的尔芙尽情享受着这难得的伺候,也可着劲地刁难着四爷,直说得四爷老脸通红,她这才一翻身坐了起来,嫌弃得如同赶苍蝇似的摆摆手,将还要替自个儿揉捏肩膀的四爷赶到旁边,一边招呼着诗兰取来热水伺候自个儿洗手净脸,一边嫌弃道:“你真是够笨的,这点小事都做不好,弄得我这身上更疼了!”

    “看来爷是太宠惯着你了,再胡说,爷就要家法伺候了!”早就被尔芙撩拨得满心是火的四爷闻言,脸色一沉,威胁似的扬了扬大手,压低声音恐吓道。

    说着,他就撩着袍摆,直接坐在了尔芙的身边,大爷似的指了指自个儿的肩膀,朗声招呼道:“爷都伺候你这么半天了,你也该好好伺候伺候爷了,爷这肩膀啊、这脖子啊、这腰啊、腿的,浑身上下就没有一处舒坦着的,快点好好给爷捏捏……”

    “好的呢!”尔芙闻言,脸颊泛红地呢喃道。

    这就是传说中的家庭暴力吧……

    别以为她不知道四爷刚才是何意思,不过就是威胁自个儿要打屁/股呗,要不是自个儿嫌丢脸,鬼才要理会她呢!

    当然,这些话,她也就敢在心里想想就是了。

    尔芙满脸嫌弃地凑到四爷的身后,有一搭无一搭地替四爷捏着肩膀,只捏了有十几下就停下了,她是真累了,这还不单单是心累,这会儿身上也累,累得要死……

    显然,四爷也知道尔芙这趟回门累坏了,直接就将靠坐在自个儿身边的尔芙,揽进了怀里,继续替尔芙拿捏肩颈和腰肢,免得尔芙这个妮子就这么硬挺着,那还不知道要多少日子才能彻底缓过乏来呢!

    尔芙就这样半倚在四爷的怀里,双腿搭在炕边儿。

    诗兰则蹲在脚踏旁边,小心翼翼地替她褪下了鞋袜,将她已经懒得抬动一下的脚丫泡在了热水里,轻轻揉捏着她脚上的穴位,希望能借此替她消除疲惫。

    只是尔芙实在是太累了,还不等脚丫洗完,便已经趴在四爷的腿上睡着了。

    “你下去吧。”四爷侧耳听着尔芙越来越清晰的鼾声,轻声吩咐道,将诗兰打发出了暖阁,便这样以一种诡异且艰难的姿势,抱着赖在自个儿腿上睡着的尔芙挪到了炕里面,又用指尖挑下了摆在炕柜上的被子,小心翼翼地尔芙盖好,做完这些,四爷这后背都渗出了一层汗珠。

    打从他出生到现在,还真没有这么小心翼翼地伺候过人呢!

    不过四爷却是甘之如饴,他手肘杵在微凉的窗台上,大手托着脑袋瓜儿,歪着脑袋瓜儿,打量着已经睡熟过去的尔芙,嘴角挂着甜滋滋的笑容,其实如果不是生在皇家,只做个普普通通的老百姓,有一个这样爱撒娇、爱拈酸吃醋的婆娘在屋里,也是一件很幸福的事儿。

第1964章

    第1964章

    花厅外,应景地响起了一串鞭炮声。

    好吧,这些都是耿公公的安排,到底是府里小辈第一次办喜事,便是并非是迎娶嫡福晋,但是相比起来,还是比一般纳妾的场面要大了些。

    因为并非是迎娶之礼,两个西洋女郎都没有盖着盖头,很快就随着弘晖进来了。

    只见弘晖穿着一套褐红色的长袍马褂,头上戴着一顶镶嵌着红玛瑙的瓜皮小帽子,脸上全无喜色,两侧各立着一个穿戴着淡红色旗装的金发女郎,对着上首端坐的四爷和尔芙先后见礼敬茶,颇有些不伦不类的怪异感觉。

    这种怪异感觉,不但是因为这场纳妾礼的流程有些怪,更是因为新进门的女子相貌太过奇怪,尤其是看在尔芙眼里的时候,那种感觉就别提多别扭了,两个金发大妞,穿戴着旗头和大襟旗装,脚下踩着花盆底的绣花鞋,再配上她们二人那口怪腔怪调的官话……

    那感觉就别提多酸爽了。

    好在,尔芙心里早有准备,也知道二人会穿着旗装过来敬茶,不然她真的会笑场。

    “你二人虽然并非我大清朝人士,但是既然来到这里,便要学这里的规矩。

    俗话说,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我不管你们在你们的故乡什么样,也不管你们之前是何身份,但是既然被抬进了四爷府里就要遵着府里的规矩。”作为弘晖的嫡额娘,作为两个洋媳妇的婆婆,尔芙强忍笑意地坐正身子,正色道。

    说完,她对着诗兰点点头,诗兰就将她早就准备好的见面礼,分别送了过去。

    一人一支镶红珊瑚珠子的赤金掐丝花簪,公平合理,且不偏不倚。

    两人恭恭敬敬地高举双手接过装着金簪的巴掌大锦盒,又异口同声地应是道:“婢妾定当谨遵福晋教诲,安守本分、尽心伺候好大爷。”

    啊咧……这是个什么称呼呢!

    尔芙闻言,有些不适地抬头瞟了下四爷,这才对着二人点头说道:“行吧,我相信你们都是懂规矩、识礼数的好孩子,快去见见其他长辈吧!”

    说完,她就摆摆手,示意二人身侧的宫女扶着这两个西洋女郎起身了。

    而她目送着二人往下首去给李荷茱李侧福晋和乌拉那拉氏侧福晋见礼,这才侧过身来,对着旁边面色不明的四爷,低声问道:“弘晖都成爷了,咱们以后这称呼是不是都要改一改了!”

    “咳咳咳……”四爷被尔芙那诡异的小眼神瞧得头皮发紧,愣是被口水呛到了。

    好吧,虽然不想承认,但是他也生出了一种自个儿好像有些老了的感觉。

    不过现在这种场合,他又是大家长,怎么能流露出任何不自信的情绪来呢,所以他并没有理尔芙的话,反而难得一见地丢给了尔芙一记白眼儿,显然他是不大喜欢尔芙在这种时候调侃自个儿的。

    尔芙瞧见四爷这副做派,却高兴了不少,这就叫独郁闷不如同郁闷啊。

    下首,乌拉那拉氏更是一口老血扼在嗓子眼儿的感觉。

    便是她现在已经换了个驱壳,便是她早就知道了弘晖要纳的是两个西洋女郎,但是当她亲眼瞧见两个金发碧眼的西洋女郎跪在自个儿跟前儿见礼的时候,她还是感觉眼前一阵阵的发黑,恨不得将那两杯茶水都泼在她们脸上,也好省得她们在自个儿跟前儿碍眼了。

    呼……比起尔芙的强忍笑意,她连连深吸了两口气,心情才稍稍平复些,压下了已经挤到嗓子眼儿的咒骂和不满,抬手接过了二人奉上的热茶,微微点点头,绷着脸道:“好好好,都是乖孩子。”

    说完,她也顾不上是不是有些失礼,直接扭过头去了。

    乌拉那拉氏是最后入府的侧福晋,随着二人给乌拉那拉氏见过礼,便也不需要再对着其他的格格们敬茶,挨着个地屈膝见礼,挨着个地收礼物,这场有些不伦不类的纳妾礼就算完事了。

    再然后,便是这四爷府里的一众主子们同坐一堂的大吃大喝一顿了。

    略过这些过程不提,总归是一句话:这是一场还算和谐、还算圆满的纳妾礼。

    纳妾礼完毕,弘晖就领着他的一对洋小妾回自个儿的春晖阁了。

    四爷并没有回到后院休息,而是在正院稍作停留,便也回到前院去了。

    显然,四爷这个父亲并不如表现得那般放心弘晖就这样和那一双小妾混在一块,他还是打算去和弘晖深谈一番,这是男人和男人之间的对话,这也是一个父亲给儿子上的一堂生理卫生课。

    对于这点,尔芙并没有什么意见。

    因为弘晖的身边儿,还没有安排合适的宫女引导那方面的事,要是没有人好好提醒一番,难免会有不懂节制的风险,早些和弘晖说明白了这些,也免得他不懂分寸,伤到了根基。

    所以……

    尔芙送走了四爷,便直接洗漱歇下了。

    她可不认为这样一番深谈之后,四爷还有精神往后院跑。

    事实亦是如此,四爷和弘晖深谈了两个多时辰,几近天明才歇下,差点连早起进宫上朝的事儿都耽误了,可见这次深谈是让四爷多么的心力憔悴、心神俱疲了。

    而尔芙则是一夜好眠。

    次日早起,她梳妆洗漱好,整个人都显得神清气爽、倍精神儿的坐在穿堂里,和一众情敌进行着日常打嘴仗的磨牙活动。

    乌拉那拉氏则显得憔悴多了,黑眼圈重得连脂粉都盖不住了。

    “瞧着妹妹气色不大好,可是身体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尔芙恶趣味的关心道。

    “劳福晋惦记了,妾身就是贪黑看话本子,没有休息好而已。”乌拉那拉氏闻言,笑着答道,她才不会让尔芙有看自个儿热闹的机会呢。

    不过尔芙也就是随口一问,她根本就不关心乌拉那拉氏的身体如何,所以不管乌拉那拉氏怎么说,她都会很傻很天真的相信,她笑呵呵的点点头,故作关心的嘱咐道:“话本子再好看,但是也是打发时间的东西,可不能为了看话本子就不顾休息,那岂不是本末倒置。”

    “是,妾身记下了,下次定不会如此了。”乌拉那拉氏乖顺答道。

    尔芙又留着一帮情敌在穿堂里稍坐坐,正觉得无聊,打算给在场众女下逐客令的时候,外面快步走进来一个小宫女,一脸尴尬窘迫地躬身见礼,轻声道:“启禀福晋,两位小格格在外求见。

    两位小格格?难道是小七和茉雅琦过来了?

    尔芙心里想着,点点头道:“既然来了,那就让她们进来吧!”

    说完,她还好似很奇怪般地对着下首同样好奇的李荷茱李侧福晋和乌拉那拉氏等人说道,“这俩孩子怎么这会儿过来了,还真是奇怪呢!”

    只不过尔芙话音才落,她就懊恼地想要连扇自个儿两个嘴巴。

    因为小宫女所说的小格格,并非指府里的小七和茉雅琦,而是弘晖的一对妾侍。

    这就显得有些尴尬了。

    好在尔芙是府里的嫡福晋,在场就算是有人想要笑话她出糗,却也唯有在心里过过干瘾,谁也不敢当着她的面就出言调侃,不然尔芙还真不知道会不会糗得钻进地缝里。

    尔芙瞧着眼前屈膝见礼的一双金发女郎,摆手道:“快坐下说话吧!”

    说完,她又抬手摸摸鼻尖,别开了落在二女身上的目光,即便已经不是第一次瞧见二女做这般打扮了,到底还是觉得有些古怪和别扭。

    另一侧,诗兰也已经麻利地替二女上了热茶。

    “福晋姐姐,您瞧她们长得好白净啊。”随着二女正式落座,乌拉那拉氏等人都不约而同地将注意力落在了她们的身上,不同于乌拉那拉氏过于挑剔的眼神儿,其他人却是满满的好奇,尤其是自恃身份比较特别的乌雅赫赫童鞋,竟然还不等尔芙开口,便已经先出声了。

    尔芙闻言,清清嗓子道:“妹妹所言极是,只是妹妹这样对一个女眷评头论足的,还是显得太过随心所欲了,她们是咱们府里的小辈还好说,要是在外面,怕是要惹上不必要的麻烦,所以妹妹这心直口快的毛病,还是该好好改一改了。”

    说着,她又一次将目光落在了最末尾坐着的二女身上。

    她招呼着二女的名字,笑着问道:“不是早就已经让人传话给你们,没什么事儿就不必跑来跑去地过来请安了,你们怎么还是过来了,该不会是底下人慢待了你们吧!”

    “福晋,春晖阁里里外外的宫婢仆从待婢妾们都很是恭敬,并未有不妥之处。

    只是婢妾们想着诸位长辈都日日过来请安,便实在不敢懒怠了,而且婢妾初来大清国不久,对一些规矩礼仪,也不甚了解,便想着趁着晨昏定省的机会能多跟在福晋身边学学,还请福晋不要怪婢妾们自作主张呢!”二女之中身材更为高挑的甄妮格格闻言,忙替自个儿和同伴解释道。

    她一旁坐着的戴斯,亦是连连点头。

    不过因为戴斯的官话学得不好,并没有和甄妮那样出言解释。

    “我不让你们过来请安,一来是心疼你们年纪尚轻,正是贪睡的年纪,二来亦是前后院隔得太远,怕你们奔波辛苦,但是既然你们有此心思的话,我要是再拒绝,怕是也不好,那以后你们就跟着府里的其他内眷一块吧,一块坐坐说说话儿。

    至于什么学规矩,咱们在府里,便是一家人,不讲究那些虚礼。

    再说乌拉那拉侧福晋也已经传信给内务府的郎官,命他们安排合适的教习嬷嬷了,到时候你们跟着教习嬷嬷学着些就是了。”

    “婢妾谢福晋体恤,也谢侧福晋关心。”甄妮闻言,拉了拉身侧的戴斯,一块站起身来,先是对着尔芙屈膝行礼的谢道,又微微侧身对乌拉那拉侧福晋屈膝行礼道。

    任何时代、任何地点,这家里的女眷多了,是非也就多了。

    不但是清朝如此,其实已经初现礼仪修养等各种规矩的西洋国度亦是如此,所以宅斗这事儿,还真不是我中原特有的玩意儿,别看甄妮对官话会说不会写,一些清朝特有的名词,也并不理解,但是她从尔芙说话的语气和神情来判断,还是明白了这位乌拉那拉侧福晋安排教习嬷嬷的做法,绝不是对她们的呵护体贴。

    不过她们身份卑微、辈分也低,也就剩下听喝的命了。

    别看甄妮和戴斯笑眯眯地对着乌拉那拉氏行礼道谢,但是心里却是多了些不喜。

    这也是尔芙想要达到的目的,不然她又何必特别点出是乌拉那拉氏安排的教习嬷嬷呢,毕竟内务府那些教习嬷嬷都是很吹毛求疵的主儿,折腾起人来,更是让你找不到半点反驳的借口和理由,只能苦熬忍耐。

    她相信,当甄妮和戴斯感觉到那些教习嬷嬷的刁难时,一定会更讨厌乌拉那拉氏。

    虽然她也知道二女未必能对乌拉那拉氏做出什么不好的事情来,不过添堵这种事,总归是多多益善,瞧着乌拉那拉氏有苦说不出地摆出黑脸来,尔芙就会觉得心情舒畅如三伏天喝下一杯加冰可乐般痛快。

    因为二女突然过来请安,尔芙原本要给在座众女下逐客令的话就不好说出口了,她只得拉着在座的一众情敌和两个小辈妾侍又扯了会儿闲篇,直到她要去博尔康大人府上赴宴的时辰接近,再不回房梳妆更衣,怕是就要迟到了,这才稍显歉意地让众女散了。

    同时,她还特地让诗兰将早就准备好的两本家规送给甄妮和戴斯。

    “你们初入王府,对府里的规矩,难免会有不清楚的地方,便是你们都有身边宫婢面传口述,但是到底会有疏漏,这两本家规送给你们,没事翻翻看看,也省得不知不觉地就违反了家规。

    不过你们也不必太担心,因为家规家规,顾名思义也就是家里头的一些规矩罢了,里面记录的都是些无关痛痒的小事而已。”

    为了让二女安心,她还特地安慰了二女几句,见二女重展笑颜,这才让诗兰送她们出去了。

第1965章

    第1965章

    她总是觉得太违心,但是要说她脑子有问题吧,好似又不是太对头,总之这个小乌拉那拉氏是个智商经常不在线的逗比货儿。

    历朝历代的皇室都是很忌讳巫蛊之事,符纸这种东西,更是其中的大忌。

    小乌拉那拉氏是吃错什么药,才会做出偷偷摸摸去外面求符纸的事,还敢在后花园这种人多眼杂的地方拿出来,如果不是早就熟识小乌拉那拉氏的性格,她真怀疑小乌拉那拉氏是不是要借机往她头上泼污水……

    至于说,小乌拉那拉氏怀疑瑞溪是被鬼附身、夺舍啥么的!

    尔芙听听就算了,并没有太往心里去,真当钦天监和宝华殿那些法师都是些个混饭吃的街边小骗子吧,尤其是瑞溪这种未经选秀就被家族硬塞到四爷府里做侧福晋的主儿,康熙老爷子这位笃信佛法的皇帝,必是要请人算过八字的,要是她身上真有问题,也就没有昨个儿那场折腾她小半月之久的婚礼了!

    “这种东西,你是怎么敢带到府里来的?”尔芙没好气地躲过小乌拉那拉氏的手,厉声问道,如果不是她不想连主动投靠到身边儿的小乌拉那拉氏这个盟友都舍弃,她恨不得现在就找来管事嬷嬷处置小乌拉那拉氏。

    不过她虽然有心包庇小乌拉那拉氏,却架不住后花园这地方人多眼杂,很快就有人将这消息传到四爷耳朵里了,相比起笃信佛法的康熙帝,四爷是有过之而无不及,他突然听说自个儿后宅有人弄出符纸这种玩意儿,一张脸黑如锅底地来到了后花园的池边儿,只是当他看清楚站在莲池边儿的人之后,又有些不知该是上前训斥,还是该当做没事发生地走开了。

    正当他犹豫的时候,府里如同透明人般存在的侍妾梦蝶姑娘出现了,她穿着一袭浅粉色银丝绣芙蓉遍地的旗装,发梳两把头,鬓边簪着一对素银镶粉晶雕桂花簪,嘴角噙笑,眼中闪烁着好奇和惊喜的柔声问道:“爷,也是被这些紫粉色的垂丝海棠花给迷住了么?”

    “嗯。”四爷不置可否地哼了哼,扭头瞧向身侧摆着的一盆盆垂丝海棠盆栽。

    其实严格来说,梦蝶的模样并不难看,且打扮清秀可人,正是四爷喜欢的款式,如果不是她一次次地做出那些不合这时代习俗的荒唐事儿,早就已经成为府里有品级的格格之一了。

    如今被佟佳氏强迫着和教习嬷嬷苦练过规矩的梦蝶,一举一动,亦是有模有样了。

    她款款地站在四爷身侧,不近不远地仰望着面色冷峻严肃的四爷,不谄媚,却带着几分娇羞,笑脸吟吟地说了几句无关紧要的闲话,似是突然注意到莲池边儿站着的尔芙和小乌拉那拉氏般,惊讶道:“往常福晋姐姐很少来花园里散步赏花,今个儿倒是真巧了,婢妾还要过去给福晋请个安,爷可要一块?”

    说完,她就已经对这四爷屈膝一礼,迈步往莲池边儿走去。

    莲池边儿,小乌拉那拉氏还在滔滔不绝地向尔芙介绍着她命人去求符纸的仙师如何法力高深,怎么都不肯将手里拿着的那张叠成三角形的符纸收起来,然后梦蝶就已经迈着优雅的莲步来到了跟前。

    随后,梦蝶就似是很惊讶般地捂嘴退后了两步,同时回眸看向了四爷的方向。

    这次好了,四爷就算是不想过来,也不好就这样转身离开了,不然还不知道府里会传出多少不着边际的流言呢,所以他略微停顿片刻,丢给苏培盛一记隐晦的暗示,便迈步往池边儿走去。

    小乌拉那拉氏手里掐着的符纸,还没有收起来,四爷淡淡地瞥了眼儿,有些不喜地拧眉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同时,苏培盛已经上前一步将小乌拉那拉氏手里的符纸,恭恭敬敬地递到了四爷跟前。

    如血般猩红的朱砂痕迹透过暗黄色的符纸,真真可谓是鬼画符般。

    四爷修长的手指灵巧地将叠成三角形的符纸打开,终于露出了小乌拉那拉氏一直向尔芙推荐的驱鬼符真容,对道家文化没有半点了解的尔芙只瞧了眼,便没有兴趣地收回了目光,满脸淡然地抚着被风吹散的发鬓,柔声说道:“爷不是说前院书房有要紧的公务要处理么,怎么突然过来了,而且还和梦蝶妹妹一块呢?”

    尔芙的语气里带着几分拈酸吃醋的味道,但是却是故意做出来给四爷看的。

    四爷闻言,挑了挑眉,迈步走到了尔芙的身边儿,似是解释,又是随口一说似的回答道:“爷和戴先生将公务处理好,听苏培盛偶然说起后花园里有花房新培育出的垂丝海棠盆栽,便随便过来走走,然后就在垂丝海棠盆栽那里碰到了她。”

    说完,他随手指着跟前站着的梦蝶姑娘。

    他才不会承认他根本就不知道这个打扮清秀的侍妾叫什么名字了呢!

    对此,尔芙倒是无所谓地笑笑,转而提起了四爷手里捏着的这张符纸,似是漫不经心,实则满心紧张的说道:“正好爷过来了,也给我出出主意吧,咱们府里这位小乌拉那拉格格,也不知道听谁说起北城新出现一位什么法力滔天的仙师灵尊,居然命人偷摸过去求平安符,也亏得她还知道自个儿这做法不妥当,听说我在花园里散步就忙过来了,不过我素来对这些神神怪怪的东西没有了解,也不知道该如何处置,还请爷给拿个主意吧!”

    “若是想要祈求平安就多抄几份经书供奉到宝华殿去,自有法师会护佑你。

    至于这些乱七八糟的符纸,这次就看在福晋替你求情的份上,爷便不多做处置了,只罚你禁足半月就算了。”四爷闻言,随意地瞟着满脸紧张的小乌拉那拉氏,冷声给出了回答。

    这种处置,还真是算不得惩罚了。

    禁足半月,只不过就是不能随意出来走动,转眼就能过去,还能避开新侧福晋进门的这个最容易出现问题的危险期,小乌拉那拉氏面露苦涩,却是难掩眼底的欢喜,努努嘴儿就屈膝一礼,领着旁边候着伺候的小宫女回到自个儿院里去禁足了,直到她的身影彻底消失在后花园的范围,也没有回头看上一眼那张符纸,仿佛刚刚之前的一幕就如同是尔芙异想天开做的白日梦似的。

    尔芙拧着眉头,有些不解地目送着小乌拉那拉氏走远,还不等她寻个由头离开,或者是将侍妾梦蝶打发走,四爷就已经旁若无人地上前拦住她的腰肢,主动建议道:“正好爷正闲着没事,陪你一块走走吧。”

    说完,也不等尔芙回答,直接就揽着尔芙往另一侧的石子小路走去。

    别以为他看不出梦蝶在引着他过来,他没有计较梦蝶的别有用心,不过是因为他不想再生出旁的是非罢了,但是却不妨碍他留给梦蝶些许难堪,比如现在当梦蝶这个精心打扮过的漂亮侍妾不存在。

    四爷虽然不善武艺,但经常练习弓马骑射,他的力气却是不小,半拖半抱地就揽着尔芙走远了,一直走到石子路的尽头,尔芙这才慢半拍地意识到现在还在人多眼杂的外面,忙尴尬地退出了四爷的怀抱,主动坦白了自个儿刚才说的那些谎话,低头做认错状地忸怩道:“我实在不愿意因为这些子虚乌有的事情就让爷动怒,也不愿意平白被小乌拉那拉氏拉下水,当着梦蝶的面,我也不好实话实说,所以就这样信口胡说了!”

    “你真当爷看不出你那些一戳就破的谎话么?”四爷笑着打趣道。

    “那你还配合我?”尔芙好奇道,她简直不敢相信四爷会如此偏袒她,所以不自觉地瞪起了眼睛,如同一只受惊的小白兔似的红着脸、红着眼儿,眨巴着水汪汪的眼睛,不好意思地扭着衣襟前掖着的蚕丝帕子。

    “不配合,难道真让你搅合进这种事情里,你又不是不知道这种事,素来都是皇室里最忌讳的事情,到时候再有人趁机添油加醋地传出乱七八糟的传言,爷都护不住你,兴许还会引起宫里那位的怀疑猜忌,爷当然要将这种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了,将这种威胁的东西处理掉了!

    现在知道爷对你这么好,你该知道怎么报答爷了吧!”四爷瞧着眼前可爱得和他小时候养得小土狗一模一样的尔芙,颇为自得的说道,同时趁机要求尔芙割地赔款,在某些他很喜欢的事情上让步。

    说完,他就将那张小乌拉那拉氏不知从哪里弄出来的符纸撕成了碎片,摊在手掌的中央,任其被清风吹散,这才领着尔芙往正院的后门方向走去,一直到二人回到正院上房里坐定,四爷才分外郑重地将房间里伺候的婢仆都屏退,向尔芙问起,她和小乌拉那拉氏在后花园那种人多眼杂的地方,拉扯一张符纸的事。

    对于四爷的问题,尔芙并没有想要隐瞒。

    她有些无奈地捧着茶碗,抿了口温热的茶水,润了润嗓子,说起了小乌拉那拉氏有些荒唐的臆测,并对这件事做出了判断,满脸不屑地摇头嘲讽道:“不过我估计她之前说的那些话就是为了拖延时间,好将那张符纸拿出来,不然他也不会选择在后花园那种人多眼杂的地方说起这么隐晦的话题!”

    “是有些荒唐,却也未必就不可信。”四爷却并不赞同尔芙的说法,摇头道。

    “哦,爷该不会相信鬼附体和夺舍重生的这种说法吧!?”尔芙有些奇怪的问道。

    四爷没有回答,只是命苏培盛去前院书房,将张保和陈福统领的粘杆处调查出来的资料送过来,将那叠记录着新侧福晋瑞溪从小到大所有经历的信纸,让尔芙看清楚,然后才一脸高深莫测地说道:“你看看这些资料,反正爷瞧见粘杆处调查结果后,总觉得她这几个月的变化是真的有些大,不但是从小到大的口味变化了,连穿着打扮都有了很明显的变化,如果说二人并非是同一人的话,爷之前的那些怀疑就说得通了!”

    “那我也不信什么鬼附身这种鬼话。”尔芙表示她是个无神论者,一定要坚持。

    “鬼附身这话不靠谱,但是如果是乌拉那拉家的老组长为了挑选出更合适的秀女送到府里来接替乌拉那拉氏的位置,做出冒名顶替的事情来,那就显得更真实些了吧!”四爷虽然信佛、信道,却也不觉得现实生活中有鬼附体这种事发生,所以他脑洞大开地提出了另外一种可信度更高些的可能性。

    为了让尔芙更加认同他的这一猜测,他还列举出了重重的证明。

    比如瑞溪本就是乌拉那拉家旁支的姑娘,年方十六,是被留牌子的秀女,但是却和已逝的乌拉那拉氏同辈,且又和更改过族谱的珍珠以姐妹相称,若真是如此的话,当初乌拉那拉家为何不直接送瑞溪进府,反而找到明明是乌拉那拉氏侄女辈的珍珠改族谱充当同辈堂妹送到府里来呢!

    这不是白白让那些了解乌拉那拉氏珍珠底细的人瞧乌拉那拉家的笑话么!

    再比如说,明明是远房旁支所出的瑞溪,一无惊人美貌,二无绝顶家世,如何能让乌拉那拉家的老族长达哈苏,甚至不惜对四爷携恩求报,花费如此大力气地替她求得侧福晋的名分,当初珍珠这个和嫡枝血脉未出五服的旁支都没能得到如此待遇,这显然是不合符常理的。

    “那你觉得她会是谁呢?”尔芙有些懵地挠头问道。

    “爷更怀疑她是乌拉那拉家嫡枝的血脉,只不过因为她可能是外室所出,所以达哈苏老族长这才给她安排了个什么远房旁支的出身,毕竟外室子的身世,实在不够光彩,也着实当不起侧福晋的位置。

    不过这些都不是太要紧的事儿,爷也不过是留给弘晖几分脸面罢了。”四爷捋着颌下青须,淡然说道,他最后这句话是他的真心话,因为乌拉那拉氏早逝的原因,也因为弘晖伤及根本的问题,弘晖和乌拉那拉家的关系太单薄了,为了让弘晖有个强势的母族做靠山,他只能在某些地方做出让步了。

第1966章

    第1966章

    说到这里,尔芙的脸上闪过了些许尴尬的苦笑。

    和尔芙对面而坐的佟佳氏素玉,也是满脸同情地点点头,她很理解尔芙的心态。

    之前她知道尔芙被扶正的消息时,她已经预料到尔芙难以撑起这份嫡福晋的责任,毕竟她比尔芙更早执掌中馈,亲身经历过简亲王府后院那些妾室所出的熊孩子是怎么给自个儿添堵的,连她这样性格沉稳的人都觉得辛苦,何况尔芙这种性格爽直天真的人呢。

    再后来,四爷府里一桩桩的花边消息传出,也毫无疑问验证了佟佳氏素玉的种种猜测。

    这次尔芙找到自个儿帮忙,佟佳氏素玉不意外。

    她笑着抿抿唇,抬手拂过耳边的碎发,柔声建议道:“其实这件事,实在是不大适合由你出面,宫里有德高望重、权势在握的德妃娘娘,宫外你府里有大李氏侧福晋这位茉雅琦的生身额娘,你交给谁都是一个办法啊!”

    “我怎么可能不知道这办法呢,可惜是德妃娘娘根本不搭茬,大李氏又靠不住。”

    对面而坐的人是自个儿视作闺蜜的好友佟佳氏素玉,尔芙也不必太在意颜面,她也是打算借此机会好好吐吐心里的苦水,她稍一停顿,便将自个儿进府到现在大李氏曾闹出过多少不靠谱的事儿,对佟佳氏素玉简单叙述了一遍。

    说着,她一摊手,苦笑着道:“她就是这么一个自私的性格!”

    “那么说,这事儿还真是有些难办了。

    首先,咱们从婆母的角度说,这新媳妇进门前曾有过不检点的时候,确实是不讨喜些,但是也并非不能接受,因为她到底是出身亲王府的格格,有四爷这尊大佛做靠山,又是利益为上的联姻,夫家并非不能接受这点缺憾。

    因为那些同意联姻的人家,本就是看中她背后这尊大佛靠山了。

    只要她进门以后不做出格的事就好,再说如咱们这样的命妇就算是有想出格的心,那身边跟着的管事嬷嬷和近身婢女也不会允许。

    听你这么一说,我觉得现在最大的问题,反倒不是茉雅琦的闺誉有暇这事儿,而是大李氏那颗抑制不住的野心。

    虽然联姻是强强联合的一种手段不假,但是就四爷府现在的情况看,前有先福晋乌拉那拉氏所出的嫡长子弘晖阿哥,后有伶俐睿智的弘昪,怎么看都轮不到她大李氏所出的弘昀,要是大李氏真想靠这种办法扶弘昀上位,那就有些太荒唐了。”佟佳氏素玉闻言,沉吟了片刻,挥手将已经退到凉亭外伺候的宫婢赶远了些,这才俯身凑在尔芙耳边低声说道。

    佟佳氏素玉这番言论,倒是尔芙之前没有考虑过的问题……

    她思索片刻,右手的食指在鼻尖处摩擦着,喃喃道:“那这事就更麻烦了!”

    确实如佟佳氏素玉所说那般,这联姻是一种强强联合的利益牵扯,那么是问有什么样的家族能够无脑到为了一个娶进门的新媳妇付出那么大的代价,扶持一个没有半点长处的亲王阿哥坐上世子之位,这种取舍,相信就是傻子都该明白如何选择,那么大李氏又凭什么有这样的野心呢!

    “兴许让大李氏去碰碰壁,她就明白了呢1!”佟佳氏素玉笑着回答道。

    “碰壁,她昨个儿才得到这差事时候,那真是一脸遮都遮不住的喜色,但是我觉得很快她就想明白了,因为今天就在你过府听曲前,大李氏曾百般阻拦茉雅琦进宫去给德妃娘娘请安,而且昨儿晚上,她也曾秘密和茉雅琦见过面,联系到一些发审过的小事,我相信她原本的打算是让茉雅琦进宫告状的,但是现在她已经改变主意了。

    这其中意味着什么,你明白吧!”尔芙苦笑着摇头,她可没有佟佳氏素玉那么乐观的猜测,她更倾向于另外一种,那就是大李氏已经清醒地意识到她自个儿的打算不靠谱了。

    “其实这事说容易也容易,你请我过来,应该就是希望我给你提供更多人选吧,实在不行就使笨法子呗,扩大备选范围,比如你原本就是在京里挑选适龄男子相看,那你现在就将挑选适龄男子的圈子扩大到整个直隶,还有一些被外派到各地去任职的巡抚、总督府里的公子。”佟佳氏素玉果然是很靠谱的,她听完尔芙的猜测,笑着建议道。

    “那你就给我推荐些适合的人选吧,我真是不想出去应酬了。”尔芙苦着脸道。

    “好啊,不过我一时也想不起来什么人,这还需要回去细细整理一番。”

    “我也没指望你能将这京里达官显贵的名单都背下来,那就有些太吓人了。”

    “我倒是希望能全部背下来,那我就不需要每日对着那些礼单犯愁了!”

    “哦?听你这意思,你这是也有烦心事?”

    “这人活在世,哪里能够事事顺心、事事如意呢,我又不是神仙……

    再说你也不是不知道坊间那些关于雅尔江阿的传言,他就是个浪荡成性的主儿,一天不去戏园子,那就浑身发痒,没日没夜地泡在哪个小赌坊里,更是常事,可是他那些兄弟都不是省油灯,也不可能甘心就这么和简亲王这个****爵位擦肩而过,背地里没少使绊子,加之他那个继母博尔济吉特氏,那更是和咱们当今太后有着亲戚关系,经常出入宫里去刷存在感。

    抛开这些都不说,外面的事,也不需要我去管,就府里他那个小表妹就是个祸害。

    西林觉罗氏一族是雅尔江阿的母族,又为雅尔江阿承袭爵位出过力,有着两道护身符做靠山,那西林觉罗氏在府里是耀武扬威,丝毫不将我放在眼里,如果她单单是办事跋扈些,也就算了,我忍着就是,当初先福晋瓜尔佳氏就是这么熬过来的。

    只是她心思太毒辣了些,明明自个儿还没有个孩子呢,竟然已经几次对我和瓜尔佳氏的孩子下手,偏偏她那位姑母给她留下了好多安排,我真是一点把柄都抓不住她的,还替她背了几次黑锅,弄得我和雅尔江阿本来还算是和谐的关系紧张了不少。“佟佳氏素玉也没有将尔芙当外人,见尔芙问起,叹了口气,便将自个儿这些日子压在心里的委屈都说了出来。

    “她没孩子,你就送给她一个孩子好啦,我记得你府里的孩子不少啊!”

    “你想得真简单,西林觉罗氏要是那种懂得安分守己的人,你以为瓜尔佳氏就舍不得将其他妾室所出的孩子记到她名下,但是她就是那种蹬鼻子上脸的人,今个儿我将一个庶出的孩子养在她名下,明个儿她就会借此求雅尔江阿为她请封,后个儿她就敢求雅尔江阿扶正她。

    我跟你说,你别看雅尔江阿不将其他女人看在眼里,但是对这个小表妹真不错。

    要是西林觉罗氏作天作地的闹,雅尔江阿还真敢不顾礼数地做出妾室扶正的事儿,就算不能名正言顺的扶正,起码我现在手里的中馈就要分出去一大半。

    我知道你是那种不看重权势的人,巴不得将手里的权柄都分出去,能够轻松自在地过逍遥日子,但是我不愿意,我已经没有了其他指望,这手里的一点点权柄就是我的全部,而且我也要替孩子们考虑将来,所以我宁愿这样被她折腾,也不肯替她铺路。”佟佳氏素玉闻言,嗤鼻一笑,目光落在了遥远的天际,冷笑着回答道。

    是的,她和尔芙有着截然不同的选择。

    尔芙嫁给了爱情,她享受着和四爷伉俪情深、鹣鲽和睦的幸福生活。

    而她,则是嫁给了权利,嫁给了爱新觉罗氏至高无上的权威。

    族中长辈送她入宫待选的时候,便已经清楚地告诉了她该走的路,家族本就是希望她能够留在宫里,侍奉已经老迈的康熙帝,不求皇后宝座,也不求贵妃之尊,至少要占住一个妃位,要是能够诞下有着爱新觉罗氏血脉的孩子,那更是千好万好的上上签,但是家族那些长辈谋划的再好,也比不过康熙帝的一时兴起,那一届入宫待选的秀女都被指给了宗室,一个都没能留在宫里。

    好吧,家族的打算落空,也彻底断了先前对她的扶持。

    所有人都不知道她佟佳氏素玉走到今个儿,曾经付出了多少努力,为了能够引得雅尔江阿和自己交颈合欢,她甚至不惜自甘轻/贱地学那些窑/姐儿对雅尔江阿搔首弄姿,不然凭什么府里其他妾室都未曾诞下雅尔江阿的血脉,她却能够如愿有孕呢……

    为了保住这个秘密,为了保住自个儿这张脸皮,她除掉了和她一块长大的婢女。

    即便如此,她还是觉得心中不安,生怕别人探知到这个秘密,正因为如此,她就更加渴望权利,也更看重金钱这些她曾经不看在眼里的俗物,仿佛唯有这样,她心里才能获得片刻安宁。

    “其实,有时候坐山观虎斗是一个不错的办法。

    你是执掌中馈的侧福晋,你膝下有儿女承欢,你已经占据主动了,西林觉罗氏又是简亲王的小表妹,要是你和她斗起来,简亲王一定会觉得你的做法不够大气,如果是这样,你为何不扶植一个自己人去和西林觉罗氏斗呢,如同当初简亲王的先福晋瓜尔佳氏处处抬举你一样,你总不至于以为先福晋瓜尔佳氏就真的那么无争无求吧。

    反正我觉得,如果瓜尔佳氏真那么无争,她怎么能接连诞下三子呢。”尔芙听完,有些不确信地说出了自个儿的一点小猜测。

    俗话说:当局之谜,旁观者清。

    正因为尔芙置身事外,她才能够更加冷静地分析简亲王的先福晋瓜尔佳氏。

    她虽然不了解简亲王府里的一些阴私事,但是坊间传闻不少,还有一些遮不住、盖不住的消息传出,单单是这些消息,便让尔芙觉得这位先福晋瓜尔佳氏不是个善茬子。

    比如那位已逝的先福晋瓜尔佳氏进府之除,这脚跟儿都还没站稳呢,便很顺利地从前任简亲王继福晋博尔济吉特氏的手里接过执掌中馈的大权,外界对此还没有任何不好的消息传出。

    比如那位已逝的先福晋瓜尔佳氏曾先后替雅尔江阿诞下三子,外界盛传其福禄全。

    比如那位在佟佳氏素玉之前就诞下两个庶子的格格伊尔根觉罗氏,愣是被先福晋瓜尔佳氏压着,未被晋封侧福晋,连庶福晋都不是,要知道这位接连诞下两子的伊尔根觉罗氏,那也是正儿八经的八旗秀女出身,家世不算高,却也是官宦之女,但是就是没有被晋封,到现在还是个格格的身份,偏偏没有任何指责瓜尔佳氏的不贤惠。

    ……

    诸如此类的消息,其实坊间不少,但是没有任何人去佩服先福晋瓜尔佳氏的心机深沉,反而各个都说瓜尔佳氏是个福禄双全的幸运女子。

    反倒是她难产血崩,佟佳氏素玉迅速上位,外界个顶个都传说是佟佳氏素玉和那位西林觉罗氏的小格格合伙暗害,不然如瓜尔佳氏这样福禄双全的女子,必然是要福寿安康地过完一生。

    如果这里面没有人搅局,那简直就是太可笑了。

    坐在尔芙对面的佟佳氏素玉闻言,沉默许久,背后冒出了一层冷汗。

    天知道,在尔芙点破这些巧合的时候,她这个自认心机不错的聪明人,竟然都从来没有怀疑过瓜尔佳氏是真善、还是伪善,外界那些传言,她竟然从来没觉得古怪过,到底是瓜尔佳氏技高一筹,还是她真是个彻头彻尾的傻瓜呢。

    她突然想起来了一件事。

    当初她能够得到雅尔江阿上书请封,好像就是瓜尔佳氏主动对雅尔江阿提起的,那时她还以为瓜尔佳氏做顺水人情,一切都是雅尔江阿心疼她呢,但是现在想想,兴许就是瓜尔佳氏的一句话,这才会让雅尔江阿替自个儿上书请封,不然又如何解释府里那位诞下双子还是格格的伊尔根觉罗氏呢!

第1967章

    第1967章

    是了,伊尔根觉罗氏为雅尔江阿接连产下两子,性格恭谦温良,却仍是格格。

    我又凭什么才诞下一子就能够被晋封为侧福晋,偏偏我还自鸣得意,愣是没有发现这其中的诡异之处,而且就算我执掌中馈后,我也一直都不曾注意到府里那位不声不响的伊尔根觉罗格格,这里面要不是有人从中作梗,那还真是一件闹鬼的事了。”

    此时的佟佳氏素玉脸上写满了落寞,眼里满满都是后怕之色。

    尔芙见状,笑着摆摆手,轻声安慰道:“不论她是好是坏,总归是过去了!”

    她不想去猜测坊间传闻的真假,但是她不能眼看着闺蜜被蒙在鼓里。

    尔芙之前就曾经数次提醒过佟佳氏素玉要注意那位不争不显的先福晋瓜尔佳氏,但是佟佳氏素玉一直都是无所谓的模样,她以为佟佳氏素玉和自己有着相同的避世求安心态,也就不再多说,再然后就是先福晋瓜尔佳氏过世,那么不管先福晋瓜尔佳氏曾有过怎么样的算计,总归是失败了的,也就没有必要提了。

    “是啊,总归是我更胜一筹。”佟佳氏素玉闻言,笑得有些失落地答道。

    “不过你回去以后还是要多和那位一直龟缩在角落里的伊尔根觉罗格格来往来往,兴许她会知道不少秘密呢,毕竟她可是在先福晋瓜尔佳氏阴影下平安诞下双子的人,这样的人就如同潜藏在草丛里的毒蛇,稍有不慎,她就要咬你一口的。”

    “我知道,我知道……”佟佳氏素玉强压住心底的恐惧和担忧,柔声答道。

    “行了,这事都已经过去了,咱们还是好好听戏吧!”尔芙意识到现在已经不是个合适谈论正事的好时机了,她笑着将佟佳氏素玉的注意力吸引到自个儿身上,指着不远处已经初见规模的戏台,轻声说道。

    说完,她也不等佟佳氏素玉回答,微微抬手,对着戏台下监督的玉洁使了个眼色。

    眨眼间,对面临时搭起来的戏台上,便响起了一阵急密的锣鼓点。

    ……

    足足一个多时辰过去,戏台上的锣鼓点,终于停了。

    尔芙有些疲惫地打着哈欠,扭头瞧瞧身旁还有些意犹未尽的佟佳氏素玉,摇头道:“你是真爱听戏,我都快困死了!”

    “你啊,这张嘴是真无遮无拦,总是死啊死的,不怕不吉利。”

    “我是真的困了,你也出来两个时辰了,再不回去,怕是又要惹得管事嬷嬷挑剔,我送完你出府,也该好好休息休息了,这些日子为了茉雅琦的婚事,我真是吃不下、睡不着的,眼瞧着就瘦一圈儿了。”尔芙才不管那些呢,她掩唇打了个哈欠,眼泪汪汪地看着对面的佟佳氏素玉,笑着回答道。

    佟佳氏素玉也知道尔芙这些日子辛苦,那眼下还挂着黑眼圈呢。

    她笑着点点头,端起茶盏,喝光了最后一口茶水,抬手对着凉亭外伺候的宫婢招招手,示意宫婢上前来伺候,又转头对着尔芙客气地提出了告辞。

    这一溜表面工夫做完,她这才站起身来,尔芙也赶忙起身,一路送着佟佳氏素玉来到了垂花门口,亲眼瞧着她平平安安地上了回府的马车,这才转身回到了主院,打算洗漱休息。

    别看坐在凉亭里有凉风习习,但是这一坐就是小两个时辰之久,那滋味也真难受。

    最是不喜满身是汗的黏腻感觉的尔芙转身之际,便已经对着随行伺候的诗兰,含笑吩咐道:“我要洗漱,快去备水吧!”说完,她就已经撩着轿帘,坐进了刚抬过来的软轿里。

    软轿里有冰鉴降温,怎么都比迎着太阳往回走舒服啊。

    一会儿工夫,软轿就回到了主院的院外。

    尔芙不等外面的宫婢催促,撩着轿帘,便快步往院子里走,但是她这前脚才踩到院门口的台阶上,后脚还没有抬起来,不远处就响起了大李氏急切的呼唤声,这让尔芙心里突然冒出了无数句的脏话,没有比被人打扰洗漱、安眠这些享受感觉,更为讨厌的事情了。

    只是她心里不快,却也不好就这样甩袖子离开,唯有撑起满脸假笑,停住脚步。

    “李姐姐怎么过来了?”尔芙笑着回眸,如同看到至交好友般的柔声招呼道。

    被称呼李姐姐的大李氏闻言,脸色微微一怔,随即也露出了一脸笑容,快步上前,一把拉住了尔芙交叠在身前的玉手,一副好姐妹模样地拉住了尔芙,笑着说道:“我本来早就想过来和福晋说说话的,不过听说福晋院里有客人,我怕贸然来打扰不好,便一直让丫头子等在外面,这听说客人走了,便忙过来了!”

    尔芙心下暗恼地敷衍道:“姐姐有事找我,派人来通传一声就是了。”说完,她就已经和大李氏相携走进了主院的院门。

    进了主院上房,两人分宾主落座,待宫女奉上热茶退下。

    尔芙有些困顿地打着哈欠,笑着催促道:“姐姐,请恕我有些失礼,不知你急着过来找我,到底有什么事呢?”

    “还不是茉雅琦那丫头的婚事。”大李氏也不绕弯子,直接说道。

    尔芙一脸不解地抬起眸子,接茬问道:“茉雅琦的婚事,四爷不是已经交给姐姐负责了么,可是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你只管说就是。”

    “嗐,说来也是无奈,福晋也知道,茉雅琦那丫头一向心高气傲,福晋挑选的那些男子虽然是极好的,但是我觉得她怕是一个都没瞧上,今个儿早起,她更是急匆匆地进宫里去见德妃娘娘了,我真担心她会去找德妃娘娘胡说啊!”大李氏闻言,眼圈登时就红了,她拧着绢丝帕子挡住眼角,一副很苦恼模样的轻声答道。

    “这也算不上是什么大事,实在不必姐姐如此着急。”尔芙心里冷笑着,柔声道。

    这大李氏是真当她是傻瓜糊弄了,茉雅琦的性格如何,她虽然不是特别了解,但是也有所知晓,茉雅琦要是对那份名单不满意,第一反应就该是直接来找自个儿和四爷要说法,要不是大李氏从中挑拨,那个憨货怎么可能连闹一闹的想法都没有,便想到直接进宫告状这个妙招。

    如此想来,应该是大李氏怕自个儿和四爷怪罪,特地跑来表明立场的吧。

    事实,亦是如此。

    大李氏虽然安排了秋荷跟在茉雅琦身边,但是宫里是什么地方,茉雅琦贵为皇室血脉,比她这个庶福晋的地位都要高,要是茉雅琦存心想要告状,连她都挡不住,何况秋荷就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宫女呢!

    她待在府里,越想越是不安,这才会主动跑来找尔芙解释。

    只是她没想到尔芙正在府里待客,来人更是简亲王府的当家侧福晋佟佳氏素玉,这佟佳氏素玉在京里命妇中颇有贤明,而且有不少至交好友,这佟佳氏素玉一句话,便能坏了她的名声,所以别看她往日在府里任意胡为,多次仗着进府伺候的时间早,不将尔芙放在眼里,但是当着佟佳氏素玉的面,她是不敢做出丝毫越礼之事,唯有满心焦灼地等在院外。

    她本以为佟佳氏素玉很快就会离开的,但是久等都不见佟佳氏素玉离开,她这才留下一个小宫女在主院外守候,自个儿先行回去望水居稍事休息,颇为好奇佟佳氏素玉此行目的的她,一听说佟佳氏素玉离开,便赶忙过来了。

    大李氏能够那么巧地和尔芙撞上,也是她紧赶慢赶的结果。

    “福晋宽容,但是我怕德妃娘娘会怪您,这对您不好啊!”大李氏怎么肯让尔芙就此斩断话茬,她笑着纠结于这个问题上,一副替茉雅琦请罪的模样,但是很快她就将话题扯到了佟佳氏素玉的身上。

    对此,尔芙也没有想要藏着掖着,本来这事也瞒不过别人的。

    她见大李氏一个劲追问,笑着拂拂耳边被汗水打湿的鬓发,柔声说道:“其实也没有什么大事,我和佟佳氏一块入宫待选,也算是有些交情,她交友颇多,我特地请她过来就是为了拜托她帮忙安排茉雅琦的婚事的。”

    “劳烦福晋为茉雅琦如此费心,妾身真是愧疚。”大李氏闻言,心里暗喜着。

    佟佳氏素玉在京里的人脉有多广,大李氏比尔芙还要更清楚明晰,有了佟佳氏素玉帮忙操持此事,那她的茉雅琦肯定是能嫁到一户好人家的,她越想越是欢喜,要不是这些年早就修炼出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本领,那她早就要笑出声了。

    不过即便如此,大李氏那微微上扬的唇角,还是泄露了她的好心情。

    尔芙对此,并不意外,其实她早就清楚大李氏是这种性格了。

    她抬眸瞧瞧面露喜色的大李氏,又瞧瞧一旁的珐琅彩座钟,笑着道:“这时间也不早了,姐姐若是没事,那我可要去洗漱休息了!”

    “是我来得不凑巧了,福晋早些休息吧!”大李氏闻言,立刻就起身告辞道。

    这还是她第一次这么识趣呢……

    对此,尔芙也是一阵无奈。

    她还真没见过这么厚颜无耻的人,但是到底是同府相处的姐妹,这面子情是要顾全的,所以她仍然是笑吟吟地将大李氏送出门,一路送到了院门口,这才回到房间里洗漱休息。

    净室里,洗去满身疲惫的尔芙,捧起了案头摆着的账本。

    春去冬来,夏花秋实,这一年四季,时时事事都需要尔芙这位嫡福晋操持,加之她之前离府那么多日子,府里压下来的庶务不少,如果不是为了茉雅琦的事儿,她哪里有时间和佟佳氏素玉听戏闲聊呢,这会儿没有旁人打扰了,她也就不得不再次埋首这些烦死人的庶务了。

    一本本的账本都是管事嬷嬷整理好送过来的,粗略翻看一遍,做到心里有数就是。

    不过要是本本粗略一观就放在旁边,必然会有心藏私心的婢仆中饱私囊,所以总是要抽查几本,细细核对下数目的,比如今个儿尔芙拿起来这本账册,这是大厨房那边的日常账目,也是她习惯性重点注意的账目,她已经有两个月的时间没有细查过大厨房的账目了,今个儿就要细查。

    一笔笔的开支核算下来,虽有些小差错,但是并无大碍。

    尔芙满意地合上账本,嘴角扬起了一抹浅笑,果然让管事嬷嬷们互查是有好处的,起码大厨房那边的账目越来越干净了,但是还有些小问题,这也是人之常情,她并不大算细究,每月有个百八十两银子的亏空错漏,于这偌大的四爷府来说,其实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

    “用印吧!”她一边将账本转递给旁边伺候笔墨的诗兰,一边吩咐道。

    说完,尔芙就伸手拿过了旁边的另一本账本。

    这是一本用青色细棉布做封面的账本,也是府里杂务房的开支账目。

    这也是一向不被她重视的部分,因为整个杂务房管着的就是府里的各处杂务,里面当差的宫婢仆从,亦是府里一些犯了错的宫婢杂役,每月开支就是些零零碎碎的小数目字,加之掌管杂务房的嬷嬷是府里四大管事嬷嬷秦嬷嬷的亲戚,她冲着秦嬷嬷的面子,也不会太为难那边儿。

    不过今个儿,她偶然拿起了这本账册,倒是也没打算放回去。

    尔芙细细翻看着账本,越看眼里的冷色就越重,一处小小的杂务房,竟然每月都要消耗近千斤的皂角粉,这府里是有多少衣物需要清洗,要单单如此,尔芙也不会动怒,因为皂角粉的价格不贵,庄上也种着皂角树,其实并不需要花费什么银钱,最让她愤怒的是杂务房那边的其他开支。

    厕纸,这是一种只有贵族望族才能用得起的奢侈品。

    四爷府是正儿八经的亲王府,府里主子们肯定不能如普通百姓那般过糙日子,细白无瑕的粗纸,喷上香香的玫瑰露熨平,这就是尔芙等诸位主子们如厕用的厕纸,其中玫瑰露的价格不菲,所以这些宫婢用起来都很是仔细,一月有两瓶左右,也便足够了,但是最近几月,这杂务房的玫瑰露用量突增,竟然翻了数倍之多。

    虽然这多花费的银两是不太多,但是此风不可长。

第1968章

    第1968章

    “姑娘,您这是……”丁志胜见状,也不再踟蹰不前,更是豪迈爽朗兼具地直接开口笑着开口问道。

    “这些是咱们大人特地从京中给丁将军和诸位大人们带来的一些小礼物。”诗兰端着托盘,同样满脸是笑地回答道。

    说完,她就上前两步,同时撤去了托盘上盖着的那层红绸布遮挡。

    一个约莫a4纸大小的托盘上,整整齐齐地摆着一套十二只内画仕女图的鼻烟壶,除了每个鼻烟壶里面的图案不尽相同外,其他不论是款式、大小,亦或是材质,皆是一模一样的,这也是尔芙临从京里出发时,特地从四爷的私库里翻出来的精品。

    因为四爷有一个几乎可以算是人尽皆知的爱好,那就是鼻烟。

    而四爷不喜底下人送礼讨巧,也是一个几乎算是人尽皆知的规矩,这就造成大部分人来府里做客走门路的人,不能空着手来吧,却也不敢送上大笔价值连城的玩意。

    再说这送礼又是个极讲究窍门的事儿,总不能送上一堆主家没用的东西吧。

    正因为如此,打从四爷喜好鼻烟这个爱好被传出去以后,来府里做客走门路的大小官员就习惯性地会备上一套鼻烟壶。

    一来鼻烟壶这东西,甭管多精妙绝伦,却到底是个玩意儿,就算是一套名匠所制的上好鼻烟壶,抛开使用名贵材料的那些样子货不提,也不算贵重。

    二来就是投其所好了,四爷喜欢弄鼻烟醒神。

    这万一自个儿送过去的鼻烟壶被四爷用上了,成日拿在手里把玩,总会念着送礼人几分情面吧,而且这东西的身价不算贵重,便是四爷再刻板,也不至于为了这点零碎玩意儿就将登门拜访的人轰出去。

    可惜……

    四爷是个身居高位的亲王,手握实权,加之废太子之事过后,康熙帝的态度过于日爱日未,也就造成来府里送礼走门路的人越来越多了,就是日常上门联络感情的姻亲朋属都数之不尽,一来二去的,就算一个人只送上一个小小的鼻烟壶,那也不是四爷一个人能消耗得了的数目了。

    不到两年工夫,四爷在前院的私库里就堆了足足有五六个大箱子的鼻烟壶。

    这还得说,府里门禁森严,非至交好友、姻亲眷属不得入内,寻常官员进京走动,四爷也不肯收任何礼物,不然估计府里都能被送礼人送来的鼻烟壶给堆满了,再加上四爷没事就挑些格外精致考究的鼻烟壶,往果亲王和一些爱好把玩这些小玩意儿的老王爷府里送些,逢年过节,也会将一些鼻烟壶当做小礼物送给属臣,这才算是将这个数量严格控制住了。

    这趟尔芙从京里出来,她本来还有些犯愁要挑些什么小礼物送给当地官员,毕竟吃人嘴短、拿人手短是民间老礼了,就算她身份能压制住当地官员,但是她还是希望当地官员能够实心实意地帮忙,而不是碍于身份颜面,不得不帮忙寻找四爷和十四爷,就在她发愁该备些什么礼物带着的时候,陈福提到了私库里的这些鼻烟壶。

    尔芙过去一瞧,整个人都震惊了。

    前院负责掌管四爷私库的陈福和张保,为了安置好四爷这些鼻烟壶,可以说是花了大力气了,一个个袖珍精致的鼻烟壶,整整齐齐地排放在特制的镶玻璃窗挡尘的镂空雕花架子上面,从上至下,从左至右,愣是没有重样的,因为那些重样的都被堆在了箱笼里。

    尔芙一瞧,想着也就别客气了。

    精心摆在架子上的那些不动,留给四爷自个儿没事赏玩使用,箱笼里那些重样的鼻烟壶,有一个算一个,挨着个地擦拭灰尘,舍弃掉那些有些泛旧的包装锦盒,内衬软布细棉做阻隔,整整齐齐地装满两个箱笼,直接都带到了南边来。

    一路走,一路送,而且为了不出现原主送的礼物被送回的尴尬情况……

    尔芙还特地做了些安排,对照着府里那些挤压多年的礼物清单,整理出了一套完整的送礼目录,一直到崇武城卫所这里,还真是没有出现问题呢!

    此时,诗兰手里捧着的这套十二只内画琉璃鼻烟壶,说起来也不算太便宜,起码对普通百姓人家来说,这里任何一个鼻烟壶都够五口之家吃用一辈子了,但是用来送给崇武城卫所的大小官员就恰到好处了,既不贵重,又不廉价,而且这东西随身携带方便,就算是不使用鼻烟的人,随身放些醒脑的药膏什么的,也是挺好的选择。

    正因为如此,尔芙才会不辞辛苦地将这些鼻烟壶从京里带出来。

    果然,丁志胜一瞧见诗兰托盘里的鼻烟壶,眼睛就是一亮,再然后就显得水到渠成多了,送礼物的诗兰将托盘往前一送,丁志胜就已经是满脸欢喜地结果去了,同时他也顺顺利利地将带来的礼物,送到了诗兰跟前儿,笑呵呵的说道:“钦差大人如此厚待,末将也不知该如何表示才好内心激动才好,特地准备了些当地的特产,还请姑娘带回给钦差大臣。”

    说着话,他也就将盖着的锦盒打开了,露出了里面一并十数颗的黑珍珠。

    “如此重礼,怕是我们大人不会收下的。”诗兰有些为难地拒绝道。

    “姑娘,你这就是有所不知了,这东西在京城是价比千金,算是稀罕玩意儿,但是在这里,便是海边那些穷苦渔民人家都能找出个一两颗来。

    毕竟这就是在海里才有的东西,那些个奸商们为了能够将这些东西卖出高价,可不是怎么稀罕怎么说,其实这玩意儿在这里真不算什么好东西,也就勉强算是个当地特产而已。”为了能够让诗兰毫无压力地收下这盒珍珠,丁志胜这话儿就说得太昧良心了,狗屁的当地特产,如此稀罕的黑珍珠,那都是采珠人拿命换回来的,要是这东西都不值钱的话,那谁还会玩命去采呢!

    不过诗兰到底是跟在尔芙身边伺候的大宫女,见惯了好东西,也并不将这盒珍珠太放在眼里,而且她也确实不甚了解这些名贵珠宝的价值,所以丁志胜这么一说,她还真当真了,倒也不再推辞了,笑着接过丁志胜手里捧着的锦盒,柔声道谢,“那奴婢就替我们大人收下了。”

    “这就对了么,你看我这不也没有推辞就将你家大人送来的礼物收下了么,这叫做礼尚往来。”顺利送出重礼,丁志胜松了口气,带着几分轻松地笑着道,说到最后,甚至还拽了句成语,天知道他是多不容易才想起礼尚往来这四个字的。

    只是在诗兰看来,却还是有些尴尬的,所以很快就提出了告辞。

    她找的理由,也是简单,那就是尔芙跟前儿不能没有自个儿伺候着,所以么……

    丁志胜也不好多言挽留了,笑呵呵都送着诗兰回到客院门口,又很是客气地请诗兰代自个儿邀请尔芙稍晚些时候来正院出席接风宴,这才领着身后跟着的副将廖文清回到了前院正堂里坐下。

    一杯微苦的红茶下肚,丁志胜捋着颌下的络腮胡子,颇为自得地笑道:“你看,你家将军我就是不屑于和那些文绉绉的酸腐们扯词,我要想的话,也是能言善道的主儿,这不几句话就哄得那小丫鬟高高兴兴地收下了那份重礼,还换回了这么一套精致玲珑的鼻烟壶……”

    “将军,您礼物是送出去了,但是您想要通过婢女打探钦差大臣来历的事儿呢?”下首陪坐的廖文清闻言,毫不客气地泼着冷水道。

    “你这人就是无趣得紧,拿人手短这点事儿,你都忘了。

    现在甭管这钦差大臣是个什么来历,我那么一盒子价值数千两白银的珍珠送上,他还好意思找我麻烦,那他这吃相就太难看了,也太无耻了。

    这官场中人就讲究个花花轿子、人抬人,他不识趣,以后还有谁敢和他来往,所以你就甭操心这些没用的了,咱们就安安心心地招待好这过路的阎王就是了。”丁志胜有些尴尬地挠挠头儿,却也不肯承认自个儿一瞧见那套精致的鼻烟壶就忘记了自个儿的本意,很是嘴硬的辩解道。

    “将军此言有理,但是咱们还是得小心些才是,谁知道这钦差大臣是个什么性情的人呢,万一就是那种撂爪就忘的人呢,别到时候这份重礼成了肉包子打狗,反倒让他觉得咱们这里是处大油塘,一门心思地将自个人安插过来捞油水。”廖文清也不得不承认丁志胜这话有些道理,但是作为副将、作为丁志胜的智囊,他还是不得不提醒一句,事事小心为上,啥事都怕个万一。

    廖文清所言,丁志胜心里也想过,但是他很快就排除了这个可能性。

    虽然现在康熙帝不再强调禁海之事,也鼓励商贾与外洋通商,甚至还在沿海多地都兴建了水师军营,兴建大海船,有意荡平海上贼匪,替出海商船护卫安全,但是这里的贫穷是真的,但凡不是个脑子不好使的,便不会瞧不出这里的贫瘠穷困之象,尤其是钦差大臣从杭州转陆路来到崇武,一路所见所闻,定是深有感触,所以就算自个儿献出重礼,也不会让这个钦差大臣生出来分一杯羹的想法。

    当然,也不是说他就不防备了,只是没有那么担心了而已。

    因为之前他最担心的就是朝内有人容不下自个儿这个汉军旗出身的汉人继续统领重兵卫戍边疆了。

    “行了,这些事儿,咱们心里有个数就好,别成日挂在嘴上,万一被哪个没脑子的听去了,再传到钦差大臣那边儿,也是麻烦,咱们还是安安心心地做好自个儿的本分,赶紧安排晚上的接风宴吧。

    之前,我瞧着那钦差大臣瘦瘦弱弱的,说起话来,也是文绉绉的模样,一看就不是个好酒的主儿,更不是爽快性格,咱们也别搞军中那套大块吃肉大碗喝酒的事了,免得惹人不快,你一会儿就去趟望海楼吧,将那儿的大厨请来,七碟八碗备好,也好将接风宴弄得像样子些。”丁志胜沉吟了片刻,一口喝光了碗里的茶水,大手往嘴边一胡噜,擦干了嘴边和胡子上的茶水汤,带着几分烦恼不屑的吩咐道。

    军中之人,往往性情洒脱,实在是做不来这种太精细的安排。

    别看丁志胜已经贵为一城守尉之尊,也算是一方的封疆大吏,但是军中那套过于粗鄙的做派,仍然是改不过来的老习惯,这也是他为何和朝中大佬关系不睦的根本原因,那些讲究骂人不吐脏字的主儿,谁能习惯这位不高兴就骂娘的做派呢……

    不过他也并非全无进步,起码他现在已经学会了当着什么人就说什么话了。

    廖文清应声就往外走,一路快马到了望海楼,也不管后面大厨忙活什么呢,和前面掌柜的打个招呼,领着三五个部下,拎着后厨现成的各类食材,揪过一脑袋是汗的大厨就往外走,那模样比土匪进城抢东西好不到哪里去。

    望海楼里,薛掌柜的一脸无奈地送着廖文清等人出了门,又给在店里吃饭的新老食客们赔礼道歉折腾一番,免了在座食客的饭资,哭丧着脸地翻翻账本,看看账上流水,将账本往柜台里一丢,捡起随意放在柜台上的钥匙,出门叫过一辆拉脚的马车就找东家告状去了。

    崇武城卫所西南角上,一座门户森严的府宅外,薛掌柜下了马车。

    “薛老哥,您怎么得空过来了,东家这会儿早去坤峰园里摆弄他那些宝贝花草呢,怕是腾不出空来见您啊!”府里老管家瞧着一脸官司的薛掌柜,笑着迎上前,一边点明了东家的去向,一边探听着薛掌柜的来意。

    “甭管东家在哪里,反正今个儿我是一定要见到他的。”薛掌柜绷着脸说道。

    老管家闻言,脸上显出一丝尴尬,随即很快就收敛一空了,满脸堆笑地将薛掌柜让到了客房里,一边热络地招呼着他安坐休息,一边安排府里小厮去请东家过来,而他自个儿则留在客房里,陪着薛掌柜说话闲聊,免得薛掌柜一人待在这里无趣。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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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妾介绍:
穿越成了瓜尔佳氏的小姐,苏灵儿表示咱很知足,顺利当上米虫,这是一种多么幸运的事情。 至于那个冷的让人心寒的王爷,咱还是躲远的吧,您这么优秀,咱高攀不起! 咱这种来自未来世界的呆萌二货,可得抱好几位大人物的粗腿,至于那个什么李氏,你能不能离咱远一些! 当呆萌小吃货遇到冷面雍亲王 是宠溺一生,还是蹉跎一世;清妾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清妾,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清妾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