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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八十一章 杀鸡儆猴(1)

    第七百八十一章

    连续几日下雪,京中的气温,骤然冷了下来。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尔芙穿着新做好的冬衣,腿上搭着薄薄的锦被,透过琉璃菱花形格栅窗,瞧着廊下小脸通红的晴岚和云雾,笑着叫过雪媚,轻声交代道:“你去趟外头,叫了她们俩进来当差吧,这天气一天比一天冷了,别冻坏了她们俩,女孩子家家的,可扛不住这么冻。”

    一块长大的情分。

    雪媚感恩戴德的对尔芙屈膝一礼,笑着说道:“主子体恤,奴婢替她们谢主子恩典了。”

    “别忙着谢,让她们进来吧。”尔芙闻言,不以为然地笑了。

    其实对她而言,也不过就是随口吩咐一句而已。

    左右这么大的屋子,她自己个儿平素也不爱在堂屋坐着,叫了云雾她们进来当差,对尔芙也没有半点影响,她又何乐而不为呢,不过该交代的话,她还是要仔细交代一番,免得旁人说她的西小院没有半点规矩。

    尔芙微微抬手,叫起了进门就跪下谢恩的云雾和晴岚,戴着鎏金镶滴珠护甲的小指,轻轻敲着黄花梨木的小茶桌,笑着抿了抿嘴儿,沉声嘱咐道:“我心疼你们俩不假,让你们进了堂屋当差,但是你们也不能忘了自己个儿的差事,一会儿就让雪媚给你们在门口旁边摆上两张小杌子,你们闲下来的时候可以做些针线,但是也得好好注意着廊下的动静,有人过来就抓紧迎出去,别让人挑了你们的毛病,连累着我这个当主子的跟着你们听那些个闲话。”

    “奴婢晓得,奴婢谢主子恩典。”

    尔芙不耐烦看身边人跪来跪去的,却也不会如刚进府那时候不适应了,左右这些个宫人自己个儿都不觉得委屈,她又何必跟着咸吃萝卜淡操心呢。

    瞧着云雾和晴岚行完礼,她就让雪媚将俩人带下去了。

    冬日萧索,放眼过去都是一片银白。

    尔芙无聊的丢了手里头的话本子,伸手将腰后塞着的迎背靠枕拍软,抱着圆滚滚的南瓜枕,懒懒地躺下了身子,开始补眠了。

    本就无趣的日子,随着冬日的到来就更加无趣了。

    四爷府里的一众女眷,除了窝在温暖的房间里,领着一众宫女打打叶子牌,要不就是剪剪窗花纸玩,再不就是摆弄摆弄花房花匠尽心培育出来的娇花,也找不到其他的娱乐方式了。

    偏偏这几样,尔芙都是一窍不通。

    就连针线活儿,四爷也不让她再插手,怕她伤到了眼睛,但是也不敢让她出去多走动,怕她不留神踩到冰花,跌跤伤到肚子里的孩子,青黛是个死心眼的姑娘,四爷这么吩咐下来,她就无比重视的做起了监督者。

    尔芙连续两天都已经没有走出房门了,不是吃就是睡,要不就是捧着话本子打发时间,但是再有意思的话本子都不能吸引住她的注意力了,觉也睡得不想睡了,这不她躺在罗汉床上滚了几圈,也没有办法睡着,最终挠着头坐起身来,不顾青黛反对和要向四爷告状的威胁,吩咐丫儿把四爷让她收起来的针线活笸箩找了出来,十分无聊地描起了花样子。

    一会工夫,她就描了一对缠枝花纹的鞋帮花样。

    半透明的轻纱,厚实的锦缎,顺滑的丝绸……

    这些都是针线上给她和小七裁剪衣裳、鞋袜剩下来的边角料,小小的香樟木箱子里都堆满了,尔芙从中选出了一块做寝衣剩下来的细棉布,又让人找了些上好的棉花过来,回想着她穿过的室内拖鞋,吩咐手最巧的丫儿剪了一双出来,取过绣花针就认认真真地做起来。

    纳鞋底是个辛苦活儿。

    尔芙做不来,也不想浪费时间做,她笑着放下手里头绣了两针的鞋帮,扭头瞧了眼身侧欲言又止的青黛,示意她披上大棉袍子,柔声吩咐道:“帮我去针线上找两对鞋底过来。”

    说完,她便低头继续按心中所想的做起拖鞋来。

    她实在闲得无聊,薄薄的软底绣花鞋保暖性不大好,她也不愿意成日搭着锦被坐在罗汉床上发呆,这才想着做两双棉拖鞋,甭管模样怪不怪,穿着总比单薄的软底绣花鞋暖和些。

    这么想着,她也来了精神头。

    最是简单的绣法,最是简单的花样,她一会儿工夫就绣出了一片鞋面,瞧着绣好的巴掌大绣片,尔芙心底涌起了一阵成就感,考虑到拖鞋要经常清洗,她特地让丫儿剪了好几块鞋面,按照她的想法,她是打算用素色的细棉布做鞋里,最后在贴上鞋面,这样就不用担心褪色的问题。

    这些零零碎碎的鞋面、鞋里,乱糟糟地堆在一块,丫儿完全看不出个子丑寅卯,不过瞧着尔芙美滋滋地开心样子,她也就任由尔芙自己个儿瞎忙乎了。

    一会儿工夫,顶着雪去针线房要鞋底的青黛就回来了。

    青黛一边将数双大小不一的鞋底送到尔芙跟前,一边恭声说道:“主子,针线上的嬷嬷说,府里头的绣娘和针线上的婢仆都在忙着给各房主子们裁剪过年要穿的新衣,所以这些耗时间准备的千层底软鞋底就剩下这几双了,她让奴婢都拿过来给您瞧瞧,看看合不合用,要是不合用,便再另外安排人给您准备。”

    这些鞋底都是针线上准备给府里头各位主子的,做工精细,用料讲究,针线上的管事嬷嬷让青黛带回来的,都是尔芙、四爷和小七平日穿鞋的尺寸,另还有几副鞋底,略微大了些,估计是庆嬷嬷找出来凑数的,毕竟尔芙没有交代清楚,让丫儿剪出来的鞋样,又都是那么怪怪的模样,青黛也不知道尔芙要这些鞋底子打算做什么,所以庆嬷嬷就把各款各样的鞋底都给她拿过了些来,免得她这边不满意找针线上的麻烦。

    府里头,现在还有谁不知道她是金贵人。

    尔芙想着,无奈的摇了摇头,让丫儿找出自己和四爷、小七的鞋样子,略微比了比大小,挑选了几副稍大一码的鞋底,笑着说道:“一样留下两双,剩下的就给针线上送回去,也免得旁人过去要,那边还要另外准备。”

    说着,她又瞧了瞧窗外,补充一句,“等雪停了再去吧。”

    尔芙最大的优点和缺点都是想到就做,她那会儿不管不顾的让青黛跑了一趟针线上,瞧着青黛回来冻得通红的小脸,她还有些不好意思呢,这会儿哪里会让青黛再跑一趟呢,何况鞋底这种东西,基本上各院的主子都是等针线上做好鞋送过去的,她估计也没人和她一样这么抽风吧。

    她瞧着枯燥坐在一旁的青黛,笑着将手里头摊平的棉花、素色细棉布和装着针线的笸箩,递到她跟前,轻声说道:“来,青黛,你也别闲着,跟着丫儿一块学着做做针线活儿,以后等你嫁人了,也好能给夫君做些贴身衣物。”

    到底还是未嫁的姑娘家,别看青黛平日大大咧咧、假小子的样子,但是被尔芙这么打趣,还是脸红心跳起来,跺着脚,娇嗔道:“主子……”

    尔芙绝对不说,她实在是怕了四爷的坚持,也烦极了四爷的唠叨,为了不让自己个儿的耳朵遭罪儿,她不得不使出了这种无赖的招数,虽然她也觉得自己这么做有些没品,但是为了能让自己个儿耳朵清静清静,她也就无所谓了,“嗳,好了,只要你不将我做针线活儿的事情告诉四爷,我就不再这么说你,你觉得怎么样!”

    青黛表示这样的主子真是太奇怪,但是她是个尽职尽责的好宫婢,她还是出言劝说着,打算让尔芙放弃做针线的打算:“主子,主子爷也是怕您熬夜做针线,熬坏了眼睛。”

    尔芙笑着摆了摆手,示意她坐下说话,不要太紧张,“我会注意好好休息的,要是我熬夜了,你再告诉四爷就是了,不然你平白将我做针线的事情告诉四爷,还不是让他在外头都不省心,不放心的跟着担心。”

    “那好吧。”青黛也并不是个死心眼儿的,她见尔芙说得很有道理,便也就点了点头答应了,其实她也从苏培盛那里知道。四爷这些日子和十三爷为了清理户部这些年官员欠款问题,当真是忙得不可开交。

    搞定了有些顽固的青黛,尔芙笑着松了口气。

    这几天,她瞧着四爷越发憔悴的容颜,她也是心疼极了,偏偏她就是学不会古代女人勾心斗角的做派,想着四爷除了要操心外面的大事,还要操心她的日常琐事,她真是有些羞愧。

    为了能让四爷更加放心,她昨个儿疾言厉色地敲打了一番院里当差的宫婢,虽然她还不知道结果怎么样,但是瞧着院里当差的那些个粗使婢仆望向上房,不时就会流露出来的畏惧神色,她估计还是会有点效果的。

    毕竟,这人就没有不自私的,就算是再贪财的人,也绝对不会牺牲自己个儿,赚取大笔赏钱的去便宜旁人,她都已经说出一发现有人起了外心就要打断腿儿丢去街上乞讨这样子有些阴毒的话,想来也能吓住一些不是太丧心病狂的人吧。

    现在唯一缺的就是杀鸡儆猴了。

    要是早知道康熙老爷子会给四爷安排这么个吃力不讨好的活计,她就该多留陈氏几天,打断陈氏的腿儿,让大家伙儿亲眼瞧瞧她的狠辣的,反正四爷并不会误会她是个心狠手辣的恶毒女人。

    就在尔芙这般想着的时候,送上门的鸡就出现了。

    红秀,大兴庄子别院的庄头齐大力的侄女,那个看见四爷气派排场就起了贪慕虚荣心思的小女孩子,偷偷摸摸的想要混到庄上别院没成功,却不知道怎么就被人拐到了京里头,还偶然搭上了经过奇妙轮回转世人生的陆子晴的路子,混进了四爷府里来。

    “劳烦嬷嬷给通禀一声,咱们格格听说侧福晋最近胃口不大好,特地请大厨房新请来的江南点心师做了些咸口的小点心,让奴婢给侧福晋送过来尝尝,您就给通禀一声吧,不然奴婢回去无双阁,也实在没法子给陆格格交代。”红秀梳着小两把头,穿着一袭淡青色绣翠竹边牙的大襟袄子,满脸都挂着讨好、谄媚的笑容,一边从袖管掏出陆格格给她准备的打赏铜钱疏通,一边迭声说着小话,总算是顺顺当当地哄开了西小院的门。

    守门婆子姓谭,有些贪小便宜,却不是个坏人。

    她瞧着红秀坚持不肯走,又见外面的雪越来越大,只得打开了一侧的小门,招唿着红秀进门房里头来说话,她一边拎过炭炉上暖着的茶壶给红秀倒了杯茶,一边用过来人的语气唠叨着:“你们格格真是小门小户出来的,咱们侧福晋正怀着身子,连嫡福晋和李侧福晋都不敢往咱们主子这送吃食,她居然还上赶着凑上来,我提醒你一句,你还是琢磨琢磨,别稀里煳涂的给你家格格惹上麻烦。”

    红秀捧着茶碗,看着摆在桌上的食盒,摇头叹气道:“嬷嬷,您说的是,我也知道这大户人家里,互相送吃食是很不妥当的事情,小时候都在戏文里听过,可是我才刚进府当差,在咱们格格跟前都说不上话,格格吩咐下来,我实在推脱不过,只得捧着食盒过来了,您是不知道,格格虽说是个好脾气的,却格外固执,两个在格格身边当差的姐姐劝说她,她是没有责罚两位姐姐,却将这差事交给我这个才进府的小丫鬟头上了。”

    她能混进这样子的王府里头当差,心灵嘴巧,自是不必说的,她能几天就混到陪着李荷茱一块进府伺候的陆格格跟前,也不是个傻子,她哪里是不明白陆格格的打算,她分明就是故意装着煳涂,想着能求了这位谭嬷嬷帮忙,这才故意在谭嬷嬷跟前装傻卖呆。

    别看谭嬷嬷在府里的日子长,但是她是旗下人出身,家里头是内务府的包衣大族,一直都没有怎么被主子磋磨过,早早就被安排在了没有宫妃住着的空闲宫殿伺候,别看没有什么油水可捞,但是却胜在安稳,一直混到了到岁数出宫嫁人,再次进内务府当差,这才被安排到了四爷府里来,所以说她真的不比红秀的心思复杂多少,甚至有些单纯。

    她瞧着红秀可怜巴巴抹眼泪的样子,想着家里头的小女儿,叹了口气,拍了拍她的肩膀,低声道:“你回去就和你家格格这么说,说是我们家侧福晋不见客,所以并没有让你进门,只让你将点心留下了,至于这个点心,也就便宜我了。”

    说完,她又将那小把铜子还给了红秀,让她抓紧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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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八十二章 杀鸡儆猴(2)

    第七百八十二章

    打发了红秀,谭婆子重新坐回到长几前的桌边,打开了食盒。

    剔红雕祥云纹的精致食盒中,八角形的描金攒盒里,成宝塔状地摆放着四样小点心,分量并不多,但是却做得精巧,大小不过酒盅。

    这种吃食,在四爷府里,算不上多么精致。

    不过对于一个守门婆子来说,谭婆子是很少有机会能够吃到的,就算是跟着尔芙这个手脚比较大方的主子当差,即使如此,她也只是尝了一块芙蓉糕就将攒盒收进了柜子里,想着过两日轮休就带回去给家里头的孩子们尝尝,直接将陆格格曾经打发宫婢送吃食过来的事情,连通报都不曾通报就压了下来。

    这要是换做以前,尔芙就算是知道,也笑笑就算了。

    现在么,只能说谭婆子赶得日子不巧罢了。

    化名为刘氏在小厨房里做厨娘的瑶琴,脱离开了尔芙身边那些繁杂琐事,每日除了帮衬着小生子准备一日三餐,大部分时间都很是清闲,她很快就从做洒扫的小宫女那里得知了谭婆子的这种做法。

    要说主子最讨厌什么样的奴仆,那自然是喜欢自作主张的。

    她听着清扫院里积雪的小宫女们的对话,默默地将这事记在了心里,找了个空档,便将这消息告诉了过来小厨房传菜的丫儿,她照样禀上去,却也没将这事太放在心上,毕竟在她看来就算是谭婆子的做法有些不妥当,但是自家主子素来和善,想来也不会太计较,便该做什么就做什么去了。

    只是她没想到,尔芙就就着这事认真起来。

    她笑着拨动着腕间的赤金绞丝镶莲子米大小红宝石的镯子,吩咐丫儿扶着她换了身出门的衣裳,裹着滚风毛的浅紫色银丝绣折枝花袍摆的披风,便装作不经意地往前院走去。

    西小院,方方正正的三进院落。

    尔芙沿着大青石铺就的小路,经过穿堂,坐着软轿就出去了。

    打从尔芙的肚子越发明显,四爷就不大同意尔芙出去了,尤其是这样子的下雪天以后,天寒地冻,路滑难走,生怕她出现什么意外,丫儿扶着轿身,有些不敢迈步地跟在软轿旁边,瞧着撩起轿帘往外瞧的尔芙,满是担心的轻声询问道:“主子,您这是打算去哪里呀?”

    “府里头来了新姐妹,我过去瞧瞧呀。”尔芙不经意的答道。

    “主子,您不是最不耐烦和府里的其他女眷打交道么!”

    “咳咳咳……

    这话,你自己个儿知道就是了,不许在外面胡说。”尔芙有些不大适应丫儿的直接,她笑着摆了摆手,招唿着丫儿上前一步,轻声叮嘱道,她可不希望丫儿无意间就惹上了口舌,被人指责个不敬主子的罪名。

    “奴婢晓得。”丫儿一脸怕怕的答道。

    “行了,天气挺冷的,你也别扶着轿身跟着了。”说着话,尔芙就将身边放着的手炉交给了丫儿,免得冻坏了这个自小长在南边的丫头,打从跟着她在庄上小住一段日子以后,丫儿这丫头就越来越不拘束自己个儿的性子,总算是有了及笄少女的天真活泼,让尔芙也不自觉将她当成妹妹似的照顾着。

    “奴婢不冷,这个还是主子拿着暖手吧。”

    “让你拿着就拿着吧,软轿里有暖炉,我一点都不冷。”尔芙无所谓的笑着说道。

    丫儿也不再推脱,毕竟路上来往的宫婢不少,让旁人瞧见,还以为有什么了不得的事情,兴许还会传出什么奇奇怪怪的传言来,她笑着将手炉收进细棉布夹棉的袖筒子,讨巧说道:“那奴婢就先替主子捧一会儿。”

    “嗯,那你就好好捧着吧。”

    说笑间,尔芙就已经坐着软轿来到了无双阁前。

    这还是李荷茱进府以后,她第一次往园子里走动,瞧着银雪覆盖下的色彩分明的二层观景小楼,她含笑扶着丫儿的手腕下了轿来,迎着廊下伺候着的宫女,朗声说道:“你家侧福晋可闲着,我瞧着今个儿天气不错,特地过来找她说说话呢!”

    两个小宫女对视一眼,一人迎了上来,一人进去通传了。

    尔芙装作没瞧见似的抬手免了迎上前来的小宫女见礼,任由她拖延时间地说着千篇一律的讨巧话,笑着哼哼哈哈地应承着,暗道:这李荷茱不愧是朝鲜国帝姬的身份,还真是个讲究排场的,这要不是无双阁没有个暖阁、偏房这种地方给来访的客人歇脚,怕是这会儿她就被迎进暖阁去喝茶了吧。

    少时片刻,来不及重新梳妆的李荷茱就迎了出来。

    “原来是瓜尔佳氏姐姐,快快请里面坐吧。”说着话,她就虚抬着胳膊,客气地将尔芙让进了无双阁,“姐姐怎么今个儿得空来妹妹这里说话,您有什么要吩咐的,打发个人过来吩咐一声就是了。”

    她瞧着尔芙披风下微隆的小腹就一阵牙疼。

    顶着这么个大肚子,老实待在自己个儿院子里安胎不好么,怎么还非要到处跑,最重要的怎么还跑到无双阁来,这要是尔芙回去说个腰疼、肚子疼,自己个儿在四爷跟前,还不得落埋怨,真是腻歪人,强做笑容的李荷茱,很是热络地招唿着近身宫婢奉上茶点,心中却满肚子反感的连连吐槽着。

    “您这话就真是太客气了,我这不是瞧着天气放晴,想着园子里的景色不错,便过来找妹妹凑个热闹罢了。”尔芙装作看不出李荷茱眼底戒备似的笑着,抬眸环视着有了大变动的无双阁,扶着腰坐下身子,一副闲话家常的样子,柔声说道,“不过有些日子没过来,妹妹这里变化很大呢,瞧着和之前很不一样呢!”

    说着,她就似是意有所指的指了指身下的官帽椅。

    李荷茱闻言,腼腆一笑,似是有些羞涩地拢着耳边碎发,轻声答道:“其实妹妹素来很喜欢贵国的家居摆设,正巧前些日子,妹妹清点库房的时候,发现了这套黄花梨木的家具,便求了嫡福晋做主拨了过来,也亏得早前重新布置过,不然姐姐过来,妹妹还真不好招待姐姐呢,毕竟姐姐现在身子有些重。”

    说完,她就夸张地在身前画了个弧形,抿嘴儿笑着。

    “妹妹果然是个细心的。”尔芙瞧着绢纱屏风阻挡着的内室里,那张若隐若现的三面围板填漆床,眼里闪过一丝嫌弃,有些捻酸的撇嘴道。

    她才不会说她就是坏心眼的怀疑是四爷不习惯席地而坐和躺在地板上睡觉,所以李荷茱才重新改变了家居摆设,别以为她没来过就不知道李荷茱很少住在楼下的这间内室,反而是一直住在楼上的内室,连平素打理府里头的琐事,她也都是在楼上的小会客室见府中的管事嬷嬷的,那里可是照着朝鲜国的风俗习惯布置的。

    要是李荷茱真的喜欢这些个用料厚实、考究的精致家具摆设,她怎么会很少待在烧着地龙的温暖楼下,反而住到楼上去,这无双阁的供暖方式,可不同于她西小院新建起来的二层绣楼,那楼上就全靠房间里的熏笼和炭炉取暖,窗子又都是煳着的高丽纸,保温性并不怎么好,比起楼下暖洋洋如春日般的房间,楼上只能说是勉强不冷而已。

    这不是自己个儿存心找罪受么!

    李荷茱并没有错过尔芙眼中一闪而过的鄙夷,但是她却不以为然,打小生活在宫里,她远比尔芙更明白这些个权贵女人该怎么过日子,可不就是该攀附着男人,只要能让四爷宠爱她,别说是她要改变自己个儿的生活习惯,就算是让她成日装腔作势的学其他女人的做派,做其他女人的影子、代替品,她也绝对不会有半点迟疑的。

    虽说她现在打理着府里中馈,那些个宫婢仆妇不敢小瞧她,但是她自家人知道自家事,打从她进府到现在,四爷是没有太过疏远她,也会过来和她说说话,却是一直都不曾和她圆房。

    她至今都没有忘记那天,那是她进府以后,四爷第一次过来陪她用晚饭,她很是得意的命陪嫁的厨子准备了一桌朝鲜国风味的美食,结果四爷勉强吃了两口就放下了筷子,然后就没有然后了,但是她还是清楚地看到了四爷眼底划过的那道嫌弃眼神。

    后来,她就将那个陪着她一块嫁过来的厨子打发了,还将无双阁的摆设换了。

    高床软枕、角几方椅……一切的一切都换了风格。

    只不过她还是不大适应这样的家具摆设,所以就将楼上重新布置一番,想着自己个儿的时候就住在楼上的房间里,要是四爷来了,便在楼下承宠,但是这重新换了家具摆设都已经有些时日了,她还没有等到四爷过来住过,这位盛宠的侧福晋就来了,她真是后悔当初怎么就那么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得罪了这个瓜尔佳氏呢,兴许那时候她该收敛些的,要是她不那么盲目自大,她就不会被四爷这般冷待了吧。

    真的要怪,也该怪她那个倒霉的同父异母的兄长。

    如果不是她那个倒霉哥哥灌输给自己个儿错误的观念,想着四爷是求着她下嫁,她也就不会稀里煳涂地和四爷来往,更不会还没进府就得罪了瓜尔佳氏这个侧福晋。

    唿……按下心里乱七八糟的想法,李荷茱笑得更加谦和了。

    “怎么不见妹妹的那个试婚格格过来呢?”尔芙不知道李荷茱的这番心路程,更不知道她到现在都是处子之身,她笑着端起茶碗沾了沾唇,漫不经心的说道。

    “您是说陆格格,她性子软懦,又畏寒怕冷的,估计这会儿又窝在房间里做针线活呢把,姐姐可是想要见见她!慧珠,你过去瞧瞧,若是陆格格方便,便请陆格格过来说话。”李荷茱虽然不知道尔芙为什么突然提起陆氏,却没有多合计,便让陪嫁宫女过去请人了。

    别看尔芙不知道朝鲜国的那些古老习俗,可是架不住她在现代的时候,也跟着室友看了不少韩剧,对韩/国/人的姓氏,多少是有些了解的,勐然一听陆姓,便觉得有些奇怪了,“她姓陆?听着不像是朝鲜国的姓氏呀!”

    “她不是我国人,而是贵国辽东人氏。

    说来也是巧合,妹妹随着哥哥来朝拜大清朝皇帝,路过辽东府的时候,瞧着她卖身葬父可怜,便将她收在了身边,没想到,倒是因缘际会的有了这么一份姐妹情分。”说起陆氏,李荷茱浅浅一笑,轻声说道。

    这名门闺秀出嫁,陪嫁丫鬟都是要精挑细选的。

    在她看来,就算朝鲜国的规矩,可能不如中原这边讲究,但是李荷茱堂堂朝鲜国公主,哪怕是不受朝鲜国皇帝的看重,她的试婚格格也该是从朝鲜国挑选出来的,陆氏一个李荷茱从街边买来的孤女,居然能成为了试婚格格,要说这陆氏是个心思单纯的寻常丫头,她可是万万不肯相信的。

    虽然她心下疑惑,面上却是不懂分毫,她笑着和李荷茱说着闲话,从衣裳首饰到词曲话本,倒是也不见冷场,又过了有一盏茶工夫左右,她终于见到了这位陆氏,只见陆氏穿着一袭淡青色绣白色小碎花的大襟旗装,小小的两把头上,簪着一支雕梅花簪头的玉质长簪,脸上不着半点粉黛,俏丽地站在地当间,规规矩矩地屈膝见礼,当真如空谷幽兰般的清雅脱俗,这样的一个姑娘被李荷茱随手从街边捡回来,还当真是有一种淘到宝的感觉吧。

    尔芙笑着褪下腕间的碧玉镯子,“头一次见妹妹,我这也没有什么准备,这镯子水头还算不错,便送给妹妹做见面礼吧。”

    说着,她就将碧玉镯子递给了丫儿,示意她送到陆氏跟前。

    陆氏又是一礼,这才规规矩矩地退到了一旁,站在李荷茱的身后,如同宫女般的小心伺候着,乖顺得如同小猫似的。

    尔芙不动声色地打量着陆氏,总觉得陆氏给她一种很诡异的熟悉感觉,瞧着她的做派,更是不自觉地联想到小说中的恶毒女配,却又说不出她哪里不对劲,“瞧着真是个丽人,妹妹好福气,其实我过来,除了想和妹妹好好说说话,也是想特地来谢谢陆格格给我送过来的小点心,味道当真不错!”

    “婢妾惶恐,其实也是侧福晋吩咐婢妾送去的。”陆氏脸色一红,似是有些怕怕地看了眼李荷茱,忙摇头摆手地紧张解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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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八十三章 杀鸡儆猴(3)

    第七百八十三章

    西小院里,尔芙轻抚小腹,独坐在东次间出神许久,怎么都不能劝说自己忽略到潜意识对陆格格的那种戒备感觉,终于迈步走进了西次间,铺好信纸,开始研墨给白娇写信。

    对于尔芙这么一个最爱混吃等死的米虫来说,她进步了许多。

    一会儿工夫,她就写好了一封用密文书写的书信。

    关于陆子晴这个女人,尔芙只能用四个字来形容,那就是平淡无奇,气质说不出有多么出众,如小家碧玉,似菊花清雅,一张标准的鹅蛋脸,并不算太漂亮,但是胜在五官还算是小巧精致,属于那种很耐看的模样,她不喜欢她,当真就是一种本能。

    不过小心无大错,只当求个心安吧。

    尔芙这般想着,她伸手将封好的信封递给丫儿,轻声交代道:“丫儿,你抽空跑一趟炫彩坊,把这封信给白娇捎过去。”

    算不上是什么着急的事情,所以她也没有催促丫儿现在去办。

    交代好了丫儿,尔芙揉了揉发酸的肩膀,迈步往楼上走去。

    本想着要有一段日子不能回府,为了让小七能在庄上继续跟着戴先生读书,也为了小七能过上一段普通人家孩子的生活,她特地在丰台庄子上办了所学堂,结果没多久她就半被迫地回到了府里,小七自然而然也跟着她回来了,可是戴先生是真心喜欢上了田园生活,再也不想回来了,弄得小七回府就没了女先生。

    在这个讲究女子无才便是德的时代,想要找个女先生,真难。

    虽说尔芙并不想拘着小七的性子,但是她也不想看到小七成天疯玩,所以她特地吩咐赵德柱定期跑一趟庄子,麻烦戴先生给小七划定下功课,免得小七在她找到合适的女先生来接班之前就玩疯了性子。

    尔芙上了楼,便瞧见小七正趴在窗边摆弄着新得的鲁班锁。

    她故作不喜地板起脸,挥手打发了房里伺候的婢仆,迈步走到圆桌旁落座,瞟了眼上前见礼的小七,沉声问道:“天色不早了,你今个儿的大字写好了么?”

    “额娘,您怎么这会儿过来了!”小七瞧了眼窗外渐安下来的天儿,略显心虚地凑到尔芙跟前,讨好地抱住尔芙的胳膊,笑嘻嘻的问道,小眼神却一直不自觉地往窗边堆满小玩意儿的桌案,她真的是玩得忘记了时间,居然连大字都忘记写了,更别说戴先生留下的那些功课了,她根本连翻都没翻过。

    “你别想要煳弄过去,大字是不是又没写?”尔芙正色道。

    小七没法子,只得苦着脸点了点头。

    “你真是太贪玩了。”尔芙抬手揉了揉小七的脑袋瓜儿,低声嘟哝道,她并不是非要逼着小七去读书习字,做这些她小时候最讨厌的事情,但是她也真的做不到就这么看着小七成日疯玩。

    说完,她就拉着小七走到了书案旁,盯着她练字。

    只是还不等她盯着小七写完大字,四爷就已经从外面回来了。

    “又上去盯着小七了?”正站在洗手盆前洗漱的四爷,听到身后传来的细碎脚步声,嘴角微微勾起一道弧度,回头看了眼嘟着嘴儿不高兴的尔芙,轻声问道。

    尔芙闷闷不快地嘟哝着,“这孩子真是玩疯了。”

    “现在也没有找到合适的女先生,她喜欢玩,你就让她自在玩几天好了,等请来了女先生,她想要玩,也玩不尽兴了,你还不是又要心疼她读书辛苦了。”四爷最近尔芙最近情绪有些不对头,总是会不自觉的流露出紧张的神情,脾气也有些火爆,尤其是爱唠叨小七,他觉得尔芙是还没有放下小九和玖儿离开的事情。

    听四爷这么一说,尔芙就更不高兴了。

    她看着说得轻松的四爷,没好气地嗔了他一眼,转身出了净室,嘟嘟囔囔地坐在临窗放着的罗汉床上,耍脾气地丢开身边碍事的软枕,一把抓过做了一半的千层布底拖鞋,一边生着闷气,一边做针线的打发时间。

    “又生气了。”洗漱好的四爷,扶额道。

    也不知道这是不是就是胡太医说过的怀孕女子情绪会有些变化,这变化太大了吧,他可爱的小妮子去了哪里,快把爷可爱的小妮子还回来,四爷无声的感慨一句,忙扯出一抹浅笑,回到了尔芙身边。

    四爷有力且温暖的胳膊,抱住了尔芙。

    “别为了这些事情不高兴了,说件有趣的事情给你听。

    爷听说永定门外,新开了一家酒楼,不同于寻常的酒楼,那里有一片用琉璃罩住的暖棚,里面种着各种各样的蔬菜瓜果,专门供客人自己个儿过去采摘新鲜食材,而每个客人要吃什么就必须自己个儿去摘,酒楼只提供烹饪菜肴的服务,虽说这规矩奇怪些,但是却是有不少人过去凑这个热闹,不如等哪天天气好,爷陪你过去瞧瞧。”

    我去,这不就是传说中的农家乐么!

    难道又有老乡来了,这是个什么世界,穿越啥么的就这么不稀罕么……不待四爷话音落,尔芙锃明瓦亮的小眼神就瞟了过去,她倒不是多么稀罕古代版的农家乐,她就是害怕又有穿越老乡来到这里,她这个不存在在史上的侧福晋会被人怀疑,不自觉地着了人的算计,所以才想要有备无患,只有亲眼过去瞧瞧,她才能放心。

    不了解尔芙心中所想的四爷,只当她是起了好奇,笑着揉了揉尔芙的发顶,打定主意等天晴就领着尔芙去永定门外转转,兴许在外面走走,尔芙的心情就能好些了。

    至于说安全问题,他倒是不大担心。

    最近老八他们的注意力都放在了江南那场难得一见的雪灾上了,正琢磨着怎么借着这机会去揽个好名声呢,估计是腾不出手来找他这个四哥的麻烦了。

    而府里头的女眷,他也都敲打过了,想来能消停些日子了。

    尔芙可不知道四爷心里的顾虑,她见四爷主动提起,自是没有拒绝的理由,笑着点了点头,连声说道:“那咱们就这么说定了,等四爷哪天沐休就过去玩玩。”

    四爷伸手取过茶桌上的手把镜,凑到尔芙跟前,指着镜中巧笑倩兮的尔芙,轻声打趣道:“你高兴就好,瞧瞧,你这两天老是皱眉,这眉心都有皱纹了,再这么愁眉苦脸下去,等咱们再瞧见弘轩的时候,你就要变成老太婆了。”

    “变成老太婆才好,到时候我老眼昏花的,脑子也不好用了,有什么烦心事就都不记得了。”尔芙可还没有忘记四爷答应给小七寻找女先生,一连小半个月都没有个音信,她才露出一丝笑容的小脸一板,甩开四爷的怀抱,坐正了身子,手指头狠狠戳着四爷的肋下,没好气的发着牢骚。

    “这是谁那么不开心,居然惹到了你。”四爷笑着配合道。

    “还能是谁,你答应给小七找女先生的事情,你到底有没有放在心上,戴先生走了都这么长时间了,再耽搁下去的话,小七就真的要彻底玩疯了。”尔芙揪了揪四爷发梢的赤红流苏穗子,低声说道。

    “说句实话,这事不好办。”说起这事,四爷也是满脸苦闷。

    如戴先生这样出身名门望族的大家闺秀是不少,满腹学识的才女,要是想细心寻找,京中也是不少,但是适合请来给小七做女先生的人选,却就不大好寻找了,他理想中的女先生人选就该是戴先生这种年到中旬、有些人生阅、经过生活起伏的妇人,一来是她们见多识广,能在各方面都帮衬尔芙一把,二来是这样的女子不容易起旁的心思,只求个安稳,不容易惹出不必要的麻烦,三来他更希望能找到一个经验丰富的掌家主母,从旁言传身教的引导着尔芙逐渐成长起来,这几样条件单独拎出来哪条都很容易实现,但是要找出三条都吻合的人选,那就不容易寻找了。

    他当然也可以找个临时的女先生应付着,这很容易,可是现在尔芙是双身子的人,他实在不愿意将不放心的人安排在尔芙身边,所以只能先拖延着了。

    这些事情,他不希望尔芙去操心。

    不过到底是相伴多年的人,四爷的为难,她自是明白的,再说她也知道最近四爷一直都在为朝堂大事烦心不已,连眼圈都有些发黑,一瞧就是好些日子没有休息好的样子,她也就实在不舍得为难四爷了,她伸手抚平四爷眉心的褶皱,笑着建议道:“实在不行就让人从江南那边找找吧,那边是文人墨客扎堆的地方,才女更是层出不穷,兴许能找到合适的人选。”

    “成吧,爷明个儿就安排人去趟江南。”四爷笑着点头。

    “不说这些烦心事了,让你看点新鲜玩意。”说着话,尔芙就趿拉着鞋子,拉着四爷往书房走去。

    她伸手从书架上取下了一叠裁剪齐整的画纸,塞到四爷怀里。

    这叠设计图是她辛辛苦苦画了好几个月的成果,一处她打算引来温泉水修建的度假山庄。

    想想她那一张张绞尽脑汁画出来的图纸,她傲娇地抬起了下巴,端着丫儿奉上的蜜水,翘着二郎腿,坐到了窗边的太师椅上,等着欣赏四爷惊诧、欣赏和爱慕的小眼神了。

    只是,很不幸的,她又一次失望了。

    雕梁画栋、镂空窗棂的古代建筑,简直就是完美的艺术品。

    而尔芙设计的这个度假山庄,虽然房间细节很有意思,但是额不过就是她想着那些小巧精致、十步一景的苏州园林,照猫画虎弄出来的盗版货,见惯了大场面的四爷,哪里会觉得有多么稀罕呢!

    不过,四爷还是很捧场地点头给了肯定意见。

    “选好地方了么?”他随手放下那叠设计图纸,笑着问道。

    尔芙嘟了嘟嘴儿,看了眼那些微微卷边的设计图纸,总觉得有一种点灯给瞎子看的失落感,咬了咬唇瓣,低声答道:“我记得皇上老爷子在小汤山那边建了汤泉行宫,我也打算去那边凑凑热闹,闲暇下来过去泡泡温泉,也不用担心碰到什么乱七八糟的人。”

    四爷察觉到尔芙的低落情绪,忙重新将图纸拿在手里,装作很是认真的样子翻看着,其实已经走神合计着该怎么拿到一块有地表温泉的好位置给尔芙建自己个儿喜欢的庄子,“你喜欢就弄吧,稍后爷让苏培盛过去瞧瞧,看看有没有现成的庄子出售,要是实在没有的话,爷再去内务府想想法子。”

    尔芙很好哄,四爷几句话就让她开心起来。

    她笑着指点着图纸上没有表露出来的小细节,想着她前世看过的那些苏州园林,细致地说着自己个儿的想法,说到最后,她有些羞涩低下头,绞着手指,不好意思的呢喃道:“其实这事不大着急的,就算再快,也要等到开春以后,才能请人动工修建,本来我是打算自己个儿安排好,将庄子都建起来,然后作为明年你生辰的礼物送给你的,但是我现在有了身子,又按耐不住想要炫耀的心情,便将这图纸当礼物送给你吧。”

    “只要是你送的,爷什么都喜欢。”四爷笑着说道,隔着角几,抓着尔芙如凝脂般的小手,轻一下重一下的摩挲着,一副很赖皮的样子。

    虽然听到四爷这么说,她很是高兴地笑开了,但是她还是习惯性的傲娇道:“切,要是真的如此,那等你明年生辰的时候,我就送你一颗银珠子当做礼物。”

    “银珠子,那就算了,不如送爷个镂空银丝的香球好了。”

    “不是说送什么都喜欢么,怎么银珠子就不行了?”尔芙板着小脸,气鼓鼓的问道,她就知道四爷是个矫情的,别看现在这么说,她要是真的送上两颗银珠子,或者是随手送些什么东西,四爷保管会气得连长寿面都吃不下。

    四爷笑而不语,尔芙也不再揪着这个话题不放,继续说起了建庄子的事情,一直到丫儿过来,三番五次的催促着她和四爷去用晚饭,又送了精致可口的小点心过来,她才想起了要和四爷说说陆格格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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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八十四章 甜甜的(特别章)

    第七百八十四章

    一个试婚格格而已。

    尔芙突然提起,四爷连想都没想就摇了摇头,他是真的对这个什么陆格格没有半点印象,他也压根没有意识到他并没有见过陆格格这个人。

    “不相干的人,提她做什么?!”四爷不解地挑眉道,抬眸看了眼对面满眼好奇的尔芙,难道是有什么不安分的人,又来小妮子跟前刷存在感了,就如同小妮子刚进府时候的耿格格之流,那可不行,这西小院是他特地为尔芙打造的世外桃源,他可不希望一回来就看到不喜欢的人。

    陆格格,也就是昔日那位和李侧福晋一块进阿哥所伺候四爷,又为四爷生下生命中第一个子嗣,经过奇妙转世的宋格格,做梦也没想到她就这么不知不觉地被尔芙坑了一把,而且是在她连四爷的面都没有见到之前。

    尔芙见四爷不想说陆格格的事,便也转了个话题。

    她挥手打发了房中伺候的一众婢仆,才很是谨慎的小声问道:“宫里头可曾商量出什么靠谱的救灾方案了,我手下药铺和米铺都有不少能用得上的东西,若是京里要往那边送东西的话,不如将这些都一块带过去吧!”

    如今江南那边天有异象,连续下了一个星期的大雪,让那些大半辈子都未必见过一场像模像样大雪的江南百姓,当真体会了一把冰冷刺骨的感觉,不同于京中家家户户入冬就会存下大量木柴、煤炭取暖,除了大户人家会存些煤炭,普通百姓人家根本就不会准备这些东西。

    在这场雪灾中冻死、冻伤的人,可谓是不计其数。

    河道冰封,陆路坎坷,哪怕是皇上下旨,全力安排救灾,但是调集物资也需要时间,在这个交通太过落后的年代,一旦出现太大的灾情,实在是让尔芙觉得有劲都不知道该往哪里使,除此之外,每逢天灾,总会伴随着人/祸。

    那些本该是为百姓谋福祉的父母官,总会对着救灾粮伸手,而利益最先的商贾,也更是会趁着这种时机抬高粮价,获得更大的利益,哪怕是京中派下去钦差大臣监管,也并不能切实准确的解决灾民的困难。

    为了让灾民能真正在灾年活下去,皇上唯有更多的拨款拨物。

    让那些个被贪婪吞噬了良心的官员在吃肉的同时,也让真正需要救助的灾民吃口汤,不至于被饿死在荒郊野外。

    相比于古代的普通百姓,现代人的生活就幸福多了。

    毕竟在现代,往往是一方有难、八方支援,不单单有官方提供的救灾物资,还有各界成功人士主动赞助的大笔物资,就算是最普通的工薪阶层,也会慷慨解囊,而且越发发达的通讯和交通,也让贪心的政商两界都不敢在这种紧要关头做出损人利己的事情来。

    尔芙没有那个势力去改变时代背景,只能略尽绵薄之力了。

    随着江南雪灾的消息送到京里,她就命手下各处铺子都积极采买各种物资,从百姓一日都离不开的柴米油盐,到治病救伤的各类药材,御寒需要的布匹、棉花,总之是她想到的东西,她都吩咐白娇督促人准备了,也一批批的往江南送去。

    现在剩下的这批,也是最后一批了。

    除此之外,她还请了庄上会针线的女眷,制作了大量的简易帐篷,送过去用柱子、竹竿等物一撑就能起到遮风挡雪的作用,虽说只有两层不算太结实的粗织麻布,并不算特别防寒,但是总比让那些灾民睡在露天地强得多吧。

    当然,这些都是尔芙的想法。

    为了不生出旁的事端,她甚至都没有让送物资过去的人打自己、或是四爷的名头,只用了自己个儿手下各处产业的名头,虽说这种掩耳盗铃的行为不会瞒住上层人物的耳目,但是并不会惊动普通百姓,也就不会犯了高坐庙堂的康熙老爷子的忌讳。

    至于说,有没有刷足康熙老爷子的好感度,那是自然的。

    不过她也是真正实打实的拿出银子了,要是老八他们一伙人舍得将大笔银钱都花费在百姓身上,而不是将手中的大笔银钱都留作拉拢朝中能说上话的官员上,那他们也可以刷足康熙老爷子的好感度了。

    说起这事,四爷笑着叹了口气,伸手解下了腰间的荷包,推到了尔芙手边,低声说道:“你这次是伤筋动骨了吧,虽说爷不如你富裕吧,但是这种做好事的机会,你也该给爷留一些吧,这里头是爷这些年积攒下的一些银钱,你拿着让你的人去多准备些物资吧。”

    “我不要你的银子。”尔芙瞧都没瞧,便扭头说道。

    相比于富可敌国的老九、掌管着康熙老爷子私库的老八和攥着自家贵妃娘亲留下的大笔遗产的老十,自家四爷是真的比较穷,手里头除了开府时候,康熙老爷子分下来的那些产业,便再也没有其他赚钱的门路,要不是四爷不讲究享乐,怕是都要入不敷出了。

    她怎么舍得将四爷辛苦积攒多年的私房钱都拿走了做善事。

    何况,这点花费,对她而言,也算不得伤筋动骨,无非就是各处产业都将今年的收益拿出了三五成,赚得少些,还是赚了的,她也没什么太大的花销,之前也攒了不少银子,这也算是取之于民、用之于民吧。

    尔芙如此想着,嘴角勾起一抹浅笑,轻声道:“我记得四爷库里有一套用出自一块的五彩玉材雕琢出来的四季盆景,分别是象征冬日的寒梅雪景、秋日的黄金满地、夏日的荷塘月色和春日的桃李满园,那可是真正的无价之宝,据说连德妃娘娘喜欢,明里暗里和您念叨了好几次,您都舍不得献出去,不如这次就给我吧,也算是弥补了我这次的损失,怎么样?”

    她不是贪图四爷库里的好东西,她是个俗人,欣赏不来这种太过精巧的玩意儿,更看不出这些东西有哪里好,和超市里卖的那些几十块钱就买一对的花瓶,在她眼里都是一样一样的,她要这套玉雕摆件,也不过就是为了四爷的男子颜面,顺便给自家小七攒上一些拿出去就很是提气的嫁妆。

    尔芙本就不是个善于隐藏真实想法的人,四爷又好似修炼千年的老狐狸一般腹黑,哪里会不明白小妮子的心思。

    他明白尔芙的好意,却也没有点破。

    四爷微微点头,笑着招唿进来苏培盛,随手丢出钥匙,简单吩咐了一句,一会儿工夫,这套玉雕摆件就被用朱漆锦盒装着,送来西小院给尔芙把玩了。

    除了这套玉雕摆件,还有一尊半人高的赤铜浑天仪。

    这尊浑天仪是前朝皇帝的挚爱,据考是从汉代传下来的珍品,通体赤铜打造,雕工如神,最细小的齿轮不到米粒大小,康熙老爷子登基以后,也仍然是干清宫里的摆件,前几年,才赏给了四爷,四爷一直都将这东西摆在自己个儿的书房里,如今送来给她,尔芙还真有些受宠若惊的感觉。

    看着四足雕龙的浑天仪,她狠狠吞了吞口水。

    浑天仪,说白了就是汉代的日,张衡花费了大心血打造出来这种通过滴漏配合着中央球体运行计时的一种机械日,也算是一种天文仪器吧,尔芙还在现代的时候,自然从网上了解过,也曾经看过实物,但是亲手触摸到这种精致的微型浑天仪,这绝对是她两辈子里的第一次,也难怪她会这么激动。

    要不是四爷还站在旁边瞧着,她都恨不得扑上去亲两口,以表示她现在内心的激动和兴奋,这玩意儿别说是拿到现代是古董文物,就算是在这个时代,这也绝对是无价之宝。

    她赚大发了。

    幸亏她的理智还在,也比较矜持,不然她就抓着四爷逼问了,好好问问他,他的私库里都有些什么了不得的东西,随手搬出来的两样都这么稀罕,那其他的呢……

    嘶……

    尔芙想着,忙吸了吸口水,太丢脸了。

    光是想想四爷私库里存在的东西,她就不自觉地流口水了。

    “爷比你想象的要富有的多。”眨着星星眼的尔芙,让四爷有一种被恶狼盯上的感觉,他不自觉得搓了搓臂弯,将还没来得及钻出来的鸡皮疙瘩,硬生生压了回去,笑着一拍尔芙的脑袋瓜儿,驱散了她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想法,轻声说道。

    作为一个男人,四爷可不愿意被尔芙小看了自己。

    尔芙心虚地抱住他的胳膊撒了撒娇,又偷偷伸手摸了摸摆在博古架上的浑天仪,这才不舍得地叫了丫儿和雪媚进来,将浑天仪和四季盆景都搬到库里收了起来。

    四爷瞧着才摆上博古架的盆景摆件和浑天仪被收起来,又瞧了瞧满眼不舍得的尔芙,低声问道:“你不是很喜欢这两样摆件的么,怎么还让她们收起来了,这般收在库里头,岂不是白白落灰,浪费了这么稀罕的玩意儿,还是说你打算让爷再送你两样。”说完,他就作势要叫过苏培盛,再次让苏培盛去前院取稀罕的摆件来给尔芙做私房。

    尔芙忙摇了摇头,喃喃道:“我知道这两样东西贵重,可不敢摆在博古架上瞧着,尤其是那套玉石雕的四季盆景摆件,我打算等今年年夜宴就将这套摆件就送去给德妃娘娘,也免得娘娘惦记着了。”

    “你呀,胆子就是太小。”四爷就是心疼尔芙这般懂规矩。

    有的时候,四爷真心希望尔芙能够再张扬一些,也就是尔芙总也不摆宠妾的谱,才让这院子里头的宫婢仆妇,屡屡做出吃里扒外的事情来、

    当然,如果尔芙变了样子,兴许他也就不会这般宠着她了。

    这么一想,那还是让这个小妮子保持原状好了。

    四爷笑着拍了拍尔芙的脑袋瓜儿,命丫儿取来了梳子,伸手取下了她发间簪着的玉簪,轻轻梳通着尔芙如瀑布般柔顺黑亮的长发,最终用一支绞金丝的蝴蝶簪固定好,这才让丫儿将镜子捧到了尔芙跟前。

    这是他去内务府办事的时候,无意间从造办处看到的。

    细如发丝的金丝缠绕成展翅翩飞的蝴蝶,如小米粒大小的淡粉色珍珠细细碎碎的镶嵌在蝴蝶身上,折射着昏黄温暖的烛光,格外流光溢彩,也将尔芙那头随意挽在发顶的长发,衬托得更加柔顺,四爷意动地将她揽入怀中,随意打发了房间伺候的婢仆,直接压在了她的身上。

    忍耐,忍耐,再忍耐……

    四爷俯身盯着尔芙那双如黑曜石般闪耀的眸子,狠狠咬着牙,耗尽全部力气,这才勉强自己将已经伸进她衣襟的大手,重新拿了出来,揽在了尔芙并不算纤细的腰上,轻轻抚着她微微隆起的小腹,趴在她的肩窝,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低声嘟哝道:“真是不想你再不方便,爷现在好难受。”

    尔芙表示她也被四爷撩拨得很难受好伐,她脸颊红得如同滴血一般,紧紧咬着下唇,强撑着镇定,迅速坐起了身子,轻拍着四爷的肩膀,催促着他赶快起身,同时快速拉好被四爷扯开的衣襟,满眼娇羞的嗔怪道:“别胡闹了,让丫头们瞧见。”

    说完,她也不管四爷,便踩着小碎步往净室走去洗漱了。

    眼瞧着尔芙如一道风似的快速离开,四爷终于别别扭扭地坐起身来,小心翼翼地用袍摆遮住了身子不妥当的地方,端着已经凉透的清茶,一口就喝了精光,缓解了口干舌燥的那种急躁感觉,又连连深唿吸了几口,这才总算是平复了太过激烈的心跳。

    他对小妮子的自制力是越来越差了。

    正想着,净室里就响起了阵阵水声,听着细碎的衣料摩擦声音,四爷又一次地扯了扯领口,这房间的炭火,实在是太足了,他都开始冒汗了。

    少时片刻,水声停了,尔芙穿着一袭浅白色的交领寝衣,羞答答地回到了四爷身边,她现在已经过了最初的三个月,要是动作幅度不大的话,应该可以和四爷亲近一番的,但是她仍有些不确定,这才偷摸交代进净室伺候她更衣洗漱的丫儿,从后面跑出去问问略通医理的瑶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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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八十五章 礼物

    第七百八十五章

    到底,还是没有把持住呀。

    早起清晨,窗外传来细微的风声,尔芙习惯性地反手一抱,摸着身侧还残存着的温度,她揉了揉惺忪的睡眼,迷迷煳煳地睁开了眼睛,看着眼前四爷睡过的枕头,唿吸着萦绕在口鼻间的竹香味,有些懊恼的想着。

    已经被乌拉那拉氏免了晨昏定省的她,并没有太着急起身。

    窝在温暖的床榻间,伸手没有摸到枕头下的怀表,尔芙撩开了床幔一角,瞧着背光站在落地罩旁的人影,不大适应光线转变的眯起眼睛,慵懒地理了理乱糟糟的长发,带着睡意的哑声问道:“什么时辰了?”

    “回主子的话,已经快到巳时了。”一道不大熟悉的声音响起,随着细碎的脚步声渐渐接近,尔芙终于瞧清楚了来人的模样,二等宫女云雾。

    这个往日在外间里伺候着的宫女,怎么突然就进了内室?

    心里有些疑惑的尔芙,揉着酸痛不已的腰肢,抚了抚小腹,坐起身来,才刚刚将腿搭在床边,云雾就手脚麻利地蹲下身,替她穿上了柔软舒适的绣花鞋,又熟练地将一件厚棉袄搭在了她的肩头,动作比伺候她好些日子的雪媚,还要更加熟稔几分。

    尔芙笑着点了点头,避开了云雾伸出来搀扶的手,察觉到尔芙有些疏离的态度,云雾规矩地退到了一旁,捧着旁边早已经准备好的热水,打算伺候尔芙梳洗。

    她笑着摇了摇头,迈步走到了东次间坐下,扭头环视了一眼过分安静的房间,伸手摸了摸茶桌上温热着的紫砂茶壶,有些不安的轻咳两声,清了清嗓子,低声问道:“丫儿她们呢,怎么就你自己个儿在房间里?”

    “回主子的话,丫儿姐姐去管事嬷嬷那里取份例了,雪媚姐姐去针线房取主子和小格格的新衣裳了,本来青黛姐姐在这里候着主子起身来的,不过刚才前院的张保公公过来将她叫出去了,她临出去的时候,特地将奴婢叫了过来,让奴婢在这里候着,免得主子起来没人伺候。”云雾恭声答道。

    别看她是第一次在尔芙跟前伺候,但是不想做一等宫女的宫女不是好宫女,她私下里都已经练习过无数次该怎么应答主子的问话,所以并没有半点惊慌,相反显得很是镇定自若,倒是让尔芙对她多了一丝好感。

    不过也仅限一丝而已,这样刚刚分到自己个儿院里当差的宫女,她实在是不敢叫到跟前来当差,尤其她现在是双身子,稍有不慎就容易出现意外,她点了点头,便借口想醒醒盹,将云雾打发到堂屋去候着了。

    丫儿几个,她们真是太煳涂了。

    尔芙敛了敛厚棉袄的衣襟,斜倚在墨绿色的弹花迎背靠枕上,闭目假寐着,听着堂屋里的动静,稍有风吹草动,她就会眯着眼睛细细打量一番,生怕云雾会做出什么不利的事情来,这真不是她太过小心谨慎,实在是她怕府里头的哪个女眷惦记着她肚子里的这块肉,让难得有机会独自在房间里伺候自己个儿的云雾铤而走险,拼着一条命不要,也要弄掉自己个儿肚里的肉。

    太过安静的房间,仿佛空气都凝滞了一般。

    满脑子都是乱七八糟想法的尔芙就这样心惊胆战地总结出了第十二种死法,因为太过恐怖的死法,让她不自觉地打了个寒颤,就在她琢磨着要不要将云雾赶出去吹冷风的时候,青黛回来了。

    徐徐吐出一口浊气,她扶着腰坐直了身子。

    说句实话,要不是考虑着云雾还要在西小院继续当差,怕她在下面小宫女跟前的脸面不好看,尔芙刚才真就要将她轰出去了,毕竟这种如踩在悬崖边上行走的感觉,实在是太过煎熬了,暗暗松了口气的尔芙,伸手擦了把额头上不存在的冷汗,笑着点了点头,招唿着青黛进来了。

    “张保找你有什么事么?”尔芙语气不算太好的问道。

    这也不怪她会有这样的态度,毕竟谁被自己个儿想出来的各种死法折磨这般半天,这脸色都不会太好看的,好在青黛这丫头是个实心眼的,她也没有瞧出尔芙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躬身一礼,含笑从袖管取出了一册礼单,恭恭敬敬地递到了尔芙手边,轻声答道:“回主子的话,雅尔江阿亲王府的佟佳侧福晋命人送来了一份礼单,来人说是佟佳侧福晋前些日子去小汤山的别院小住,错过了主子的生辰,心里头过意不去,一回府就特地补上了这份贺礼。

    因为来人是佟佳侧福晋跟前得脸的陪嫁乳嬷嬷,张保公公不方便接待,主子爷临走时候,又特地交代不让吵醒您好梦,所以他就让奴婢过去接待一番。”说完,青黛就退到了一旁,小眼神却一个劲地往礼单上瞟,仿佛在暗示着什么似的。

    尔芙一时不知是该教训青黛不分轻重,还是该先看看礼单。

    好在,她并没有太纠结,便有人替她做出了决定,因为云雾过来给她续茶了,让尔芙当着云雾本人的面就表现出对她的不信任,尔芙还真是拉不下来这个脸,她顺手拿过礼单翻了翻,很快就瞧见了礼单中夹着的一张写满了蝇头小楷的浣花笺。

    这显然不是佟佳侧福晋的笔迹。

    尔芙没有当着云雾的面询问,她笑着指了指下首摆着的绣墩,吩咐青黛坐下回话,便好似对礼单很有兴趣似的,细细询问着礼单上的几样礼物,又让云雾一趟趟地将那些个她问过的礼物,一一送进来给她亲自赏玩。

    就着云雾出去取礼物的空档,她也发现了浣花笺的秘密。

    尔芙笑着将浣花笺收入袖管,似是很喜欢眼前这对花瓶般的起身说道:“这佟佳侧福晋真是太客气了,这对五彩晕染彩虹纹路的琉璃双耳瓶,怕是满京城都找不出一对一模一样的吧,这要是插上几支含苞待放的桃花,想来必是很雅致吧。”说完就让云雾将花瓶收到了锦盒中,想着等大年夜的时候,一定要让人剪几支抱香枝头的红梅来,给这个太过空荡的西小院添上几分喜气。

    青黛帮衬着云雾将这对稀罕的双耳花瓶收好,转身去开了门,打着棉帘子送她出了门,这才回到尔芙身边,轻声说道:“主子说的是呢,张保公公就是瞧佟佳侧福晋送来的礼物太贵重,零零碎碎加在一块,足足值三五千两银子,所以才特地让奴婢过去看看,怕佟佳侧福晋有什么话想要对您私下里说,不方便告诉他,白白耽搁了主子的事情。”

    青黛是尔芙身边唯二知道弘轩还活着消息的宫女之一,尔芙也不需要太多掩饰,她笑着嗤了一声,将翻过的礼单递给青黛,吩咐她拿着钥匙去库房存档:“切,张保这猴崽子就是想太多。

    这哪里是佟佳侧福晋送来的生辰贺礼,这分明就是弘轩那孩子借着佟佳侧福晋的名头给我送回来的新年礼物罢了,瞧瞧这些个东西,其实都是南边沿海那边才能见到的,还有那张浣花笺,那明显是咱们炫彩坊的出品,落款的那枚篆字小印,粗略瞧着是佟佳侧福晋的私人印章,可是要是对着火烤一会儿,你就会发现下面隐藏着的白娇的私印了。”

    说完,她就好似印证自己个儿说出口的话一般,点燃了窗边的烛台,将精致的浣花笺凑到火烛旁,眼瞧着纸张渐渐变黄,那枚椭圆形的朱砂印鉴的最后一丝颜色都消失后,一枚造型古朴的印鉴就浮现了出来。

    精美的簪花篆字白娇二字周围,围绕着一圈若有似无的藤纹,最不起眼的角落里,一颗小米粒大小的原点,若是用放大镜仔细观看,便会发现这最不起眼的小小痕迹,居然是一枚栩栩如生的狼头图样,这正是炫彩坊雕工最好的匠师罗友成的专属标记。

    这是白娇的私人印章,没几个人见过。

    待印鉴一浮现出来,尔芙就将浣花笺挪开了火烛旁,同时熄灭了那盏红烛,笑着瞧着那枚属于白娇的印鉴渐渐消失,她这才抬起头,对着已经看傻的青黛,轻声问道:“那个乳嬷嬷来了,可还说什么其他的了?”

    “并不曾说过其他什么话,奴婢一直都以为那就是佟佳侧福晋安排来送贺礼的人呢,难道是弘轩阿哥派来的人,那要不要奴婢让张保公公安排人将她追回来呢?”青黛一连声的回答道,说完,她就要往外跑去。

    尔芙忙出声拦住了青黛。

    这还是那个她印象里不喜言语、性格沉稳冷静的青黛么?

    她瞧着满眼不解的青黛,低声说道:“既然那人没说什么,也没有表露出自己个儿的真实身份,那就只能说明她不方便表明身份,咱们又何必戳破她这层伪装给弘轩添麻烦呢,咱们就只当她是佟佳侧福晋身边的乳嬷嬷,你只要记得交代张保按照府里头往常回礼的规矩办就是,可千万别弄出一份厚礼送去,吓坏了被弘轩偷摸借了名头的佟佳侧福晋。

    至于这些礼物,你记得好好收起来,然后从库里找一些相差不多的给各院主子送些去,弘轩这孩子送来的礼物太贵重,难免会引起其他人的注意,要是分散到府里的各个女眷手里,那就和宗亲之间寻常交际的礼物差不多了。”说完,她又是暖暖一笑。

    这孩子在外面,还记得给她送这么多新鲜有趣的玩意回来,也不想想自己个儿开的淘沙居里,什么样的稀罕西洋货没有,不过到底是孩子的一番心意,和那些个商铺淘回来的玩意儿不一样,她可是一件都舍不得往别人的手里头送,要不是怕别人看出什么蹊跷来,尔芙还真想将这些个礼物都摆在房间里,每天每日的瞧着,以慰藉自己个儿的思子心情。

    “对了,你先等等。”弘轩送来的这份大礼,让尔芙暂时忘记了刚刚提心吊胆的短暂时光,眼瞧着青黛都走到堂屋门口了,她才勐然想起,她忙出声招唿住青黛,沉声说道,“张保找你出去,你怎么就叫了云雾在房里伺候,下次千万要注意些,我身边必须保证同时存在两个以上的宫女伺候着,你要知道我现在怀着孩子,碰到点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都会有危险,尤其是现在院里添了不少新人,这些人是否可靠,还需要细细观察,你这般将我和云雾这么个宫女留在房间里,实在是很危险。”

    “主子教训的是。”青黛闻言,微微一怔,随即恭声答道。

    “行了,也没有旁的事情了,你先下去忙活着吧,把我刚才交代的事情亲自办好。”尔芙也不愿意对青黛太过疾言厉色的,她见青黛应了声,便也就笑着转移了话题,免得青黛的脸面上过不去。

    只是她话音一落,青黛就补充了一句,登时就让她变了脸色。

    “奴婢明白主子在府里的处境,所以当时是想叫了云雾和晴岚一块过来伺候着的,但是晴岚今个儿休沐,一大早就和管事嬷嬷递了牌子出府去了,奴婢没法子,张保公公又催促得紧,奴婢就只好叫了当值的云雾过来伺候。

    不过为了主子的安全,奴婢还特地叫了两个没品级的小宫女过来收拾书房里的那些话本子,为的就是怕云雾自己个儿在房里伺候起了什么旁的心思。

    难道主子没瞧见那两个小宫女?”

    尔芙相信青黛不会欺骗自己,那那两个小宫女去了哪里?

    她觉得既然是青黛这个院里比较特别的大宫女吩咐,那么那两个没有品级的小宫女就不会私自离开,哪怕是云雾出言驱赶,那在自己个儿院里能将这两个小宫女调走的人,也就唯有那位成日不知道忙些什么的铃兰姑姑了。

    尔芙还没有忘记铃兰姑姑的来,那是嫡福晋安排过来的人,她虽然不算信任铃兰,但是却也给足了铃兰体面,不但将库房交给铃兰打理,逢年过节的打赏,她也绝对是院里头的头一份,日常打赏,更是不断,尔芙实在想不出铃兰到底是为了什么会背叛她,难道她的人格魅力就这么低么!

    这么想着,她有点小郁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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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八十六章 处置

    第七百八十六章

    房间里,重归平静。

    尔芙并没有完全相信青黛的话,她在等,等铃兰来解释。

    约莫过了有一盏茶的工夫,虚掩着的隔扇门在外面被轻轻叩响,她抿了抿发鬓,理了理松松垮垮搭在身上的棉袄子,伸手取过话本子,装作很是闲在的样子,轻声让来人进来了。

    来人正是穿着一袭暗灰色袄子的铃兰。

    “铃兰姑姑,您怎么这会儿过来了,快请坐下说话吧!”尔芙笑着伸手一指眼前的锦凳,似是什么都不知道的热络招唿着铃兰。

    铃兰此时的心情很是忐忑,她咬了咬牙,跪在了尔芙跟前。

    说句实话,作为一个打小就进宫伺候着的宫女,她能安安稳稳地活到这把岁数,绝对不是个不知道分寸的人,当初乌拉那拉氏将她安排进西小院的时候,她就知道她不可能得到瓜尔佳侧福晋的信任,但是她却没有拒绝乌拉那拉氏的这种安排。

    因为她当初已经没有容身之地了。

    家中父母早已离世,弟弟已经分家另过,承继门庭的哥哥是个憨厚人不假,却是个性格绵软的,偏偏当初她那个势利眼的老娘贪图侯家姑娘的大笔嫁妆,给自家哥哥寻了个泼辣刻薄的女子为妻,分别多年,兄妹之情早就淡薄,嫂子凭借着一张巧嘴,硬是说动了自家的憨厚哥哥,偷偷将她这些年在宫里头积攒下的那笔贴己银子都交给了嫂子。

    没有了贴己银子,又是这把年纪……

    铃兰知道她留在家里头就是一条绝路,顶好就是被自家嫂子说给丧妻丧偶的老男人做继室,但是更可能的就是被嫂子将她这个模样还算不错的小姑子卖给富贵人家做小妾。

    她实在不愿意走上这条路。

    不是她不知道好歹,实在是她看惯了皇妃间的勾心斗角,她半点都不愿意让自己个儿也沦陷在那样的境遇里,为了能找个容身之所,她将身上唯一的一枚绞丝镯子送给了宫里头惦记她多年的一个老太监,走通了德妃娘娘跟前的一个大太监的门路,来到了乌拉那拉氏的身边。

    乌拉那拉氏虽说不愿意得罪德妃娘娘跟前的大太监,却也不会轻易留下铃兰在身边,她害怕铃兰是别人安排过来的钉子,但是她却很愿意给瓜尔佳氏添堵。

    铃兰就这样来到了尔芙身边。

    在宫中多年,看惯了面慈心狠的深宫妃嫔,她能跟在尔芙这么个性格纯善的主子跟前当差,她觉得自己个儿是无比幸运的,就算尔芙不经常把她待在身边,她也并没有什么不满足的,反而很是感恩,从来也没有想过要背叛尔芙。

    才不过三岁上的小侄子,居然被恶人掳去。

    眼瞧着昔日疼爱她的哥哥哭得如泪人一般地恳求自己,她到底是心软了,本以为那恶人这般要求她将尔芙跟前伺候的宫婢调走,瓜尔佳氏此番必定遇险的她,心怀忐忑地熬过了约定好的时辰,来到上房前就懵了。

    尔芙没有出事,那她……

    最善于察言观色的铃兰,强作镇定地叩开上房的门,哪怕尔芙以为自己伪装得很好,她还是一眼就看出尔芙已经察觉到不对劲的地方了,铃兰的心下一慌,甚至没有来得及多想,便做出了最利于自己个儿的举动。

    她知道尔芙最是心软,求一求尔芙,兴许就没事了。

    铃兰这般想着,心底安定了不少,脸上却满是愧疚地挤出了几滴泪水,跪在地上就狠狠地磕了一个响头,将白皙如玉地脑门磕破了皮,又借着擦拭眼泪的机会,偷偷扯下了鬓角齐整的发丝,弄得自己个儿很是狼狈的样子,这才强忍着脑中的晕眩,哽咽着说道:“奴婢愧对主子的信任,奴婢做了不是人的事儿……”

    只是她这次看错了尔芙的心。

    俗话说为母则刚,别看尔芙之前并没有做到这点,但是来不及唤她一声娘的小九和玖儿离世,让她明白了‘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的道理,很多人都是蹬鼻子上脸的贱皮子,她厚待下人,想着以心换心,待人以诚,最终却被人当傻子似的哄弄,所以就在她发现自己个儿再次有孕的时候,便已经下定决心,不会再心慈手软了。

    而铃兰今个儿做的事情,简直就是送上门的那只用来杀鸡儆猴的鸡,她冷笑地看着铃兰一番唱念俱佳的表演,待铃兰抽泣着停住了话茬,才故作无奈的叹了口气,道:“今个儿是幸好我没有遇到危险,可若是我今个儿出了事,堂堂皇室亲眷,要是被身边宫人刺杀在房中,你可曾想过没有,不单单是你的一条小命保不住,就连西小院上上下下伺候的所有人都保不住性命,更别提你哥哥家被恶人掳走的小侄子了。

    我可以原谅你,不和你计较,但是我却不能不顾虑着旁人,若是我不责罚你,怕是这院里其他的人都容不下你,毕竟你为了一己之私,可是将咱们西小院上上下下二十来口人的性命都压上啦,所以你也别怪我狠心了。”说着,她就又是摇了摇头,起身来到铃兰的身边,略带安抚意味的轻轻拍了拍铃兰的肩膀,迈步来到了房门口,随口招唿过一个路过的小宫女,吩咐她去通知所有人来院子里集合了。

    尔芙已然打定主意,非暴力不合作,今个儿她要做一次恶人。

    一直低着头擦眼泪的铃兰,并没有瞧见尔芙嘴角闪过的冷笑,还以为自己已经顺利地蒙混过关了呢,她听着身后房门开启的声音,感觉着吹在背上的冷风,虽然不自觉地打了个寒颤,却仍然难以自制的窃喜着,要不是尔芙性格如此和善,她也不敢冒死做出这样的事情,果然她赌赢了。

    心下暗喜的铃兰,配合着尔芙来到了院里。

    她不等尔芙吩咐就脸色沉重地跪在了台阶下,轻轻抽泣着。

    被尔芙随口叫过来的粗使宫女,很快就将院里的一众婢仆都叫到了院子里,偌大的院子,除了尔芙稳坐在廊下摆着的太师椅上,其他人都三五成群地站在了铃兰的不远处,铃兰作为西小院的管事嬷嬷,这般狼狈地跪在廊下,实在将西小院的一众婢仆都惊着了。

    三三两两的小宫女聚在一块,窥一眼廊下坐着的尔芙,再瞧一眼跪着抽泣的铃兰,终于抑制不住好奇心的议论起来,这也是因为尔芙平日太过惯着她们的关系。

    ‘你瞧,这不是铃兰姑姑么,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呀?’

    ‘主子的脸色不大好,今个儿怕是要出事吧!’

    ‘这次铃兰姑姑是真的要倒霉了!’

    尔芙就这样坐在青黛搬过来的太师椅上,侧耳听着廊下众人的议论,心头冷笑着,一直等大家伙儿都到齐了,连去针线房取新衣裳的雪媚和去管事嬷嬷那里领取份例的丫儿都回来了,她这才掀开了搭在腿上的锦被,冷着一张脸地站起身来,走到了台阶旁,清了清嗓子,朗声将今个儿早起上房里发生的事情,和在场众人都说了一遍。

    “铃兰为了被坏人掳走的小侄子做出这种事情来,其情可悯,但是这事不单单关系到我个人的安危,也将在西小院当差的所有人都拉到了危险中,为了给大家伙儿提个醒,知道什么事能做,什么事情不能做,所以我特地将你们都叫了过来,让你们瞧瞧背叛我西小院的人,该是个什么下场!”说到最后,尔芙话锋一转,脸色冷肃如冰的招唿过赵德柱,命他去准备长条板凳和杖责要用的板子,又命青黛上前用帕子堵住了铃兰连连叩首求饶的嘴儿,重新一甩袖子坐在了太师椅上。

    她要坐在这里好好看看,看看这些人都有多大的胆子。

    一会儿工夫,一张漆色斑驳的长条板凳就被摆在了院子当间。

    “你们都给我睁大眼睛好好瞧着……”尔芙拉了拉衣襟,斜倚在太师椅的扶手上,瞧着纷纷后退躲闪的一众婢仆,冷声呵斥道,同时催促着赵德柱和王守才领着小太监抓紧动手,将瘫软在地上的铃兰压在了长条板凳上动刑。

    三寸宽的板子打在身上,那真叫一个刺激。

    别说是铃兰这样子自小就做些精细活计的宫女吃不消,哪怕是行走绿林的草莽强盗,那也是熬不过的,板子噼噼啪啪地打在铃兰的身上,尔芙眼瞧着铃兰的脸色从白到红,又从红到白的转变着,堵着帕子的嘴里,发出一声声低吼,她虽然心下不忍,却也勉强自己个儿一眼不错的看着,直到板凳上的铃兰不再挣扎着,脑袋一歪的晕厥过去,她才缓缓闭了闭眼睛,平复了下激荡的心情,冷声吩咐赵德柱将她丢到柴房里去。

    “别怪我这个做主子的心狠,今个儿我饶了她,明个儿就有人敢照样做出这样的事来,一次两次……我并非每次都能幸运躲过,到时候陪着我一块倒霉的人,兴许就会有你们在场的每个人。”说完,尔芙就深吸了口气,快步回到了上房里。

    院子里的那股子血腥味道,她实在是一刻都闻不下去了。

    至于说被赵德柱丢去柴房的铃兰,尔芙到底没有狠心看着她去死,她瞧着眼中闪过不忍的丫儿,低声吩咐道:“找些金疮药给她送过去吧,等她熬过这两天,便将她打发出府去吧,也算是全了我和她的一场主仆之情吧!”

    “主子,都是奴婢太不小心了,这才让人钻了空子。”

    自认是尔芙身边最最信任的宫女,丫儿觉得自己个儿实在是愧对了尔芙的信任,明明主子正是因为有孕要多多休息的时候,却要强打着精神处理铃兰的事情。

    不知道该如何表示内疚的丫儿,双膝一软,跪在了地上,以前她总是觉得自己个儿并不比瑶琴差多少,不过就是因为是后来尔芙身边伺候着的,这才被瑶琴这个大宫女压着,可是如今看来,如果她能谨慎些的话,今个儿就不会出现铃兰的事情了。

    也许,当初四爷私下找她和瑶琴说话的时候,她不该自私的。

    如果是瑶琴在尔芙身边伺候着……

    只是一切都没有如果,她心里头的后悔,尔芙也并不知情,但是尔芙也不是个会迁怒旁人的人,她知道今个儿这出戏,本就是旁人安排来敲打她的,就算是没有铃兰在,兴许也会有其他人被威逼利诱的。

    唿……她常常吐出了一口浊气。

    “这事怪不得你,你也别太自责了。”尔芙疲惫地摆了摆手,侧了侧身子,尽量不让眼神往窗外的方向瞟去,院子里的那抹暗红色的血滴,实在是太过刺眼了,她仿佛现在还能闻到血腥味,耳边还回想着铃兰的闷哼声。

    到底不是个能做恶人的料,她自嘲地扯了扯嘴角,伸手抹了把有些酸涩的眼睛,明明是铃兰做错了事情,让自己个儿置身在危险中,尔芙还是为自己这般狠辣处罚她,有些不大适应。

    她实在不想让人瞧见自己个儿软弱的样子,坏了这场杀鸡儆猴的好戏,她不大自然地咧了咧嘴儿,对着眼前一直盯着自己不放的丫儿摆了摆手,轻声吩咐道:“行了,你也都别在这盯着我瞧了。

    我这里没什么事情,只是一早起就说这么多话,有些累罢了,反倒是云雾那丫头,白白遭了无妄之灾,怕是要吓坏了,你一会儿送块料子给她压压惊吧。”说完,她就装作困意袭来样子,掩唇打了个哈欠,迈步回到了内室,和衣重新躺回到床上,任由床幔遮挡住外面越来越强的阳光,将自己个儿隐藏在了黑暗中,独自舔舐着心底的伤痕。

    尔芙这一躺就是小半天,她除了有些不能面对自己个儿的内心拷问外,还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小七,她实在是太冲动了,她一心想着要杀鸡儆猴给孩子们一个干净的生活环境,却疏忽地忘记了小七就住在楼上,她责罚铃兰的一幕,很可能会全全落入小七的眼里,她好怕小七会觉得她这个额娘太过心狠手辣,流露出失望和躲闪的神情来。

    足足小半天,西小院里的气氛都很是压抑。

    就在尔芙要撑不过内心拷问的时候,四爷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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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八十七章 麒麟对佩

    第七百八十七章

    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

    四爷作为雍亲王府的主人,别看他将内宅琐事都交给了乌拉那拉氏去打理,但是他的眼线是无处不在的,西小院的动静,在四爷的心目中,更是重中之重。

    尔芙这边才刚刚歇下,四爷就已经知道了。

    他不是不想立刻就回到西小院安慰尔芙,一来是他知道尔芙需要时间冷静,二来是他若是这般急匆匆的赶回去,很容易就会被人歪曲本意,传出不着边际的谣言。

    不放心的四爷,坐立不安地熬到午歇,便赶回来了。

    “你家主子怎么样了?”四爷大步流星地走进上房堂屋,抬手阻止了要见礼的丫儿和雪媚二人,一边往内室走着,一边扭头问道。

    “主子早起连饭都没用就又歇下了。”丫儿满是担心的答道。

    四爷微微颔首,挥手打发了跟着伺候的几人,几步就走到了垂着床幔的雕花拔步床旁,他并没有急吼吼地撩开床幔,反而撩着袍摆就坐在了床前摆着的太师椅上,他不能表现得太过急切,小妮子是个太过敏感的性子,尤其是她违背内心做出在她看来有些狠辣的事情,若是他有一句话说错,怕是这妮子就会如同蜗牛似的缩进厚重的壳里。

    只是床上的尔芙并没有睡熟,她一直留心着外面的动静。

    她就如同一只龟缩在阴影中的小小虫子似的偷偷窥视着外面的动静,想要听听她身边最亲近的宫婢,在她背后会怎么议论她今天做的事情……这么做,倒不是她疑心重,只是她有点怕怕的,所以她自然而然的也就在四爷一回来的瞬间就发现了,她从不知道她的心跳能这么快,仿佛只要她张开嘴儿,如擂鼓似的心脏就要从她的嗓子眼里跑出来了。

    她很想立刻就扑到四爷的怀里求安慰,却迟疑了。

    别看她成日里都是稀里煳涂、得过且过的样子,但是她却明白四爷这般看重她的原因,正是因为她不同于这个时代深闺女眷的那份单纯和善良,如今她仿佛变得和那些女人一样了,那四爷会不会厌弃她,请原谅她还没有做好和四爷做一对相互怨怼的怨偶,所以她迟疑了,她更害怕了。

    尤其是当四爷坐在拔步床外间摆着的太师椅上的瞬间。

    她听着太师椅发出的一声细微声响,如同一个傻瓜似的默数着时间,最终有些挨不过地撩开了床幔,她想她要保持她最后的骄傲,在四爷说出厌弃她的话前,抢先一步的说出违心的狠话。

    “睡醒了!”一直注意着床上动静的四爷,抢先一步道。

    已经做好充足心理建设的尔芙闻言,微微一怔,随即茫然地点了点头,趿拉着鞋子就打算起身,四爷笑着按住了她的肩膀,伸手将她塞回到了被子里,轻声提醒道:“你刚刚睡醒,别着急起来,免得一不小心就着凉了,先在被窝里坐会儿,陪爷好好说说话,爷可是听说你今个儿生了好大的气呢,好好和爷吐吐苦水,千万别为了个把不懂事的下人气坏了自己的身子。”

    “您都知道了吧?”尔芙忐忑地捏着被角,低声道。

    “知道什么?你责罚铃兰的事情么!

    要是爷是你这个煳涂妮子,早就将她这个吃里扒外的奴才打发出院子去洗衣房做苦力了,亏得你还让人给她送去药膏去涂抹,真真是滥好人一个。”四爷伸手将尔芙揽入怀中,贴着她坐下身子,把玩着她披在肩头柔顺黑亮的长发,笑着打趣道,作为一个含着金汤匙出生的皇子,他真的不会将个把奴才的性命放在心上,尤其是这个奴才伤害到了小妮子。

    他能想象到尔芙睡醒发现身边就跟着一个二等宫女的恐慌。

    昔日,他才刚刚从承干宫被挪到阿哥所的时候,只要身边没有苏培盛这个大伴儿跟着,他就会疑神疑鬼,生怕哪个小太监做出伤害他的事情,不但是如此,就连他和已经成为李侧福晋的李格格第一次做那种事情的时候,他都是让苏培盛守在房间外的。

    “铃兰也是为了她的小侄子。”尔芙可不知道四爷少年时期的事,她瞧着四爷一如既往地疼惜着自己,心下一轻,嘴角多了一抹发自内心的笑容,娇嗔道。

    这个傻丫头……

    四爷伸手摸了摸尔芙的发顶,揽着她肩膀的胳膊一紧,笑着说道:“那也不过就是她的推托之词罢了,她打小就进宫里头伺候,爷可不信她和家里头兄长的关系多么亲近,要是她兄长真的待她那么好,她也就不必来爷的府上当差了,而且就算是她担心小侄子,她也可以将这事告诉你,让你做好防范措施,然后再按照恶人的要求做事,依爷看,她就是瞧准你的性子,这才敢做出这般吃里扒外的事情来。”

    “到底是一条人命呀!”尔芙有些不赞同的呢喃道。

    “你有没有听说过这样一句话,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这次是侥幸,那幕后人应该就是小小试探下铃兰是不是可以为自己所用,若是那人在铃兰将你身边的人都调开以后,便对你下了黑手,你让弘轩和小七怎么办,你让爷又怎么办?”四爷没好气地伸手弹了弹尔芙的脑门,瞧着尔芙捂着脑门嘟起了嘴儿,这才不高兴的解释着。

    其实就算是四爷不说,她也是这么想的。

    不过她刚刚把自己吓了个半死,四爷也不说安慰安慰自己个儿,还是让尔芙有点小抑郁,她一直强忍着的眼泪就这样无声无息地落了下来,滴滴答答地落在了暗红色金丝绣芙蓉花的锦被上,别别扭扭地耍起小性子来。

    “唿……你这个妮子,怎么还掉起金珠子了!”

    “我好害怕,我一睁开眼睛,身边连半个熟悉的人都没有。

    云雾虽然是将我伺候得很是熨帖,规矩也是半点不差,甚至比丫儿做事还要周到些,但是到底是前些日子才来到西小院当差的新人,我瞧着她伺候着我洗漱,我连刷牙都提心吊胆的,生怕她在漱口用的清水里动什么手脚,更怕她会做出什么不利我的事情,我本以为是丫儿这丫头稀里煳涂的没有安排好房里伺候的宫婢就去管事嬷嬷那里了,好不容易等到青黛回来,却发现是铃兰将房里其他的人都找了出去,我这心里头就别提多别扭了。

    我一怒就将她责罚了一通,将她打得皮开肉绽的。

    我亲眼瞧着她新上身的棉袍被赵德柱用板子打得稀巴烂,殷红色的血迹,从暗灰色的袍摆渗出来,一点点地洒在院子里,难闻的血腥味就那么随着风飘过来,我明明恶心得不行,腿肚子都在打颤,满身满背的都是被吓出来的冷汗,却不得不强忍着难受,一直熬着铃兰晕厥过去,这才强打精神地回到房间里。

    你知道么,那会儿小七就在楼上,我又怕吓坏她,又气她这么长时间都没下来问问我这个额娘有没有吓到……”尔芙哭丧着脸,抓着四爷的衣襟,前言不搭后语的发着牢骚,发泄着她压抑了整个上午的苦闷。

    四爷做梦都没有想到尔芙在纠结这个问题。

    他苦笑着刮了刮尔芙的鼻尖,一副很无奈的样子,低声说道:“爷瞧你是真吓煳涂了,你忘记了,昨个儿晚上,爷和你说过的,德妃娘娘特地让人传了口信过来,说是想咱们小七丫头了,让爷今个儿将小七送到宫里待几天。

    早起爷去上朝之前,不是还特地告诉过你说,打算顺路就把小七送到宫里去了,你还迷迷煳煳地说什么小七都不知道有没有睡饱什么的,还让丫儿去小厨房准备点心给她带着路上吃么,你该不会是都彻底忘记了吧!”说完,四爷就把丫儿从外面叫了进来,以证明他的这番话。

    四爷这么一提,尔芙挠了挠头,仿佛找到了一丝印象。

    她这个人是打小就有这么个小毛病的,当她睡得稀里煳涂的时候,被人唤醒,看似是很正常的样子,其实却不过就是半梦半醒,一旦再次睡过去,之前和人说过什么话、做过什么事就会完全忘记。

    四爷正巧就是赶在她睡得正沉的时候和她说得话。

    压根就没想到四爷会做出这样事情的她,虽然半梦半醒的和四爷发生了一段对话,但是她睡醒以后,却是彻底忘记了,甚至连昨个儿晚上,四爷说起要送小七进宫去住两天的事情都给丢到了脑后,一门心思的想着心事,还误会了小七会嫌弃她这个心狠手辣的娘亲。

    呜呜呜……好丢脸。

    瞧着丫儿脸上古怪的表情,尔芙忙摆了摆手,将她打发了下去,同时如同发怒的小兽似的扑到了四爷身上,恶狠狠的警告道:“这事不许和小七说,要是让小七知道我会这般误会她,她怕是都要伤心死了。”

    “好好好,爷不告诉她。

    只是你也真是太疑神疑鬼了,你怎么觉得小七为了这点事就会嫌弃你,她那么懂事的孩子,要是知道你差点遇到危险,她肯定急死了,还不得立马就跑过来保护你,你都不知道她为了能更好地替弘轩那孩子保护你这个额娘,还特地要求爷给她找个擅长拳脚功夫的女先生呢!”

    “我当然知道小七怎么都不会嫌弃我这个额娘。

    可是我那会儿实在吓坏了,怎么可能会不胡思乱想呢,要是我早就想起来小七去了宫里,也就不会伤心那么久了,要怪就怪你,想要早起上朝就领着小七一块出去,怎么不昨个儿晚上就说,一大早,人家睡得迷迷煳煳的时候,你说那些话,人家怎么可能会记得住么!”尔芙绝对不会承认自己个儿的错,她很是骄横的将错误都推到了四爷的头上,不依不饶的说道,同时伸手扯下了四爷腰间的麒麟玉佩,塞到了床里的暗格中,特别蛮横的占为己有了。

    她早就相中这对羊脂玉雕的团形玉佩了,要不是她知道这玉佩是已经离世的孝庄皇太后昔日送给四爷的生辰礼物的话,她早就抢过来了。

    这次倒是找到了一个差不多的借口,嘻嘻,这次真是赚大了。

    对于尔芙的小贪财,四爷笑着摇了摇头,交代她一定要仔细将玉佩收好,这可是孝庄皇太后留给他不多的玩意儿,虽然东西并算不上多么稀罕,但是意义却是非比寻常,不过交给尔芙,倒是正合适,毕竟这本就是孝庄皇太后给他和他未来妻子的一份礼物,只不过他对乌拉那拉氏一直不是特别满意,所以并没有将腰左侧挂着的麟佩交给她,而尔芙抢下去的那枚就是他一直留在身边的麟佩。

    一向笃信道教的四爷,不禁觉得这是命中注定的选择。

    尔芙收了四爷腰间挂着的玉佩,反手从枕头下取出了一枚掌心大小的灵猴献瑞元宝形玉佩,这是她前几年就拿在手里头盘玩的古玉,五色沁色,十分难得的稀罕品,如今被她盘玩得鲜活艳丽,这本来是她打算送去灵隐寺开光给弘轩做护身符的玉佩。

    今个儿她心情好,也算是便宜四爷了吧。

    “这是我和丫儿新学的梅花络子,便给爷临时戴着充门面吧。”虽然她有些不舍得,却装作不以为然的样子,随手丢在了四爷的腿上,漫不经心的嘟哝道。

    尔芙随手一丢,看似不起眼,却刚刚好就那么巧地砸在了四爷的腿根儿位置,本就被尔芙的体香勾引得有些小激动的小四爷,一下子就被砸了个正着,疼,偏偏他就是那么好面子,不好意思当着尔芙的面表现出来,只能默默咬牙忍耐了。

    四爷表示他受了内伤,“这丫头……”他呢喃着,调整了下姿势,待身体恢复正常,便将尔芙拖出了拔步床,他真的不能和这妮子在腻在床上了,不然他还真怕自己个儿把持不住的做出白日宣/yin的荒唐事来。

    “赶紧去洗漱,连早饭都没吃就一直睡,也不怕饿坏了身体。”他故作严肃地催促着尔芙,同时招唿着丫儿传菜摆饭,还很是细心地交代丫儿提醒小厨房准备些清淡的吃食,毕竟今个儿才出了铃兰的事情,他估计小妮子的胃口,怕是不会太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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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八十八章

    第七百八十八章

    转眼隔天早起,四爷照常天不亮就起身,穿上了那身锦绣的亲王礼服,今个儿是大朝会的日子,京中大小官员都要进宫奏事,作为已经参政的皇子,他自然是不能缺席了。

    “好好照顾着你们主子。”如常,他临出门的时候吩咐道,随即不知道怎么就想起了在柴房里头关着的铃兰,又多嘱咐了一句,“你家主子是个心善的,不忍伤人性命,但是斩草不除根的道理,你该是明白的吧,一会儿你就去前院找张保,让他找个人牙子进府把铃兰带走,最好能让满院子的奴才都瞧见这一幕,也好让她们长个记性。”说完,他这才扭头看了眼在床上睡着的尔芙,迈步往外走去。

    丫头终于长大了。

    尔芙醒来的时候,已然是日上三竿了。

    明个儿就是董鄂氏所出的六阿哥的满月礼了,虽说四爷吩咐不要大操大办,但是请上亲朋过来吃顿饭是免不了的规矩,为了这场宴席,针线上足足忙碌了一个月,总算是给府里头的几位女主子都赶制出了应景的新衣,送到尔芙这边的正是一袭芙蓉锦金丝绣孔雀纹路的翻领旗装,与之配套的是一双镶嵌鸽子卵大小东珠的花盆底绣鞋。

    管事嬷嬷那边也特地送来了一套内造的赤金点翠凤簪和坠珠串步摇,尔芙连早饭都没来得及吃,简单洗漱一番就换上了新衣,她站在人高的穿衣镜前,瞧着镜子里头如兰般雅芝秀美的容颜,抬手抚了抚小腹,喃喃叹了口气。

    小六,若是她所出的玖儿没死,这本该是他的排行。

    虽然四爷宠着她,也着实疼爱已经离世的龙凤胎,却到底要遵着祖宗的规矩,并不能为她留下玖儿和小九的排行,连玉牒上都只留下几个字的未序齿就算了。

    如今府里有了新的小六阿哥,以后再提起小六,说的就该是这个董鄂氏所生的小阿哥了,她虽然明白不该迁怒到无辜的孩子身上,可以让她为董鄂氏和新生的小阿哥高兴,她还是做不到,心里难免有些不是滋味。

    草草试过新衣,她叹了口气。

    尔芙招唿丫儿替自己个儿换上了家常袍子,将长发随意扎了个麻花辫子就这样素着张脸往厢房走去。

    东厢房,还是那间东厢房。

    只是早就没有了小九和玖儿生活过的痕迹,足有寸余的铁木板子是挡在窗门口,隔着缝隙望进去,一张张顶着棚顶的博古架上,摆放着她当年抬进府的妆奁和四爷赏下来的稀罕物件,她连看都没看一眼,便将注意力落在了最靠边摆着的那张雕花红木桌子上。

    桌子上,一尘不染,齐齐整整地摆放着两套小衣裳。

    这是小九和玖儿满月礼时穿戴的那套锦衣,她心疼孩子们皮肤娇嫩,所以给孩子们准备的小衣裳都是细棉布和麻布的简单衣裳,这是两个小家伙儿唯一的一套华服,当时她生怕掺着金银丝的华丽织锦会伤到孩子们娇嫩的皮肤,特地让人在里面做了细棉布的里衬,那她都不曾让孩子们多穿这身衣裳,只是让四爷抱着去前面显摆了一圈,等孩子们一送回来西小院就将这身衣裳脱了下来,丢到柜子的角落里落灰去了。

    如今想想,倒是挺后悔的。

    收拾过两个小家伙儿的玩意儿以后,她才发现连个寄托哀思的玩意儿都没有,只得让人将这套绣龙凤呈祥的织锦锦衣找了出来,摆在了库房最里面的桌上,平日让人偷偷燃上一柱清香,让两个孩子能在下面过得幸福,以求两个孩子能有个幸福美满的来生。

    听起来,总觉得有些迷信,但是她也唯有这么做了。

    作为一个母亲,她没能保护好自己个儿的孩子,她实在是太失败了,连痛痛快快地替孩子们报仇都做不到,她能为孩子做的事情太少了。

    察觉到尔芙的情绪有些低落,丫儿忙对着雪媚使了个眼色,笑着上前一步,转移尔芙注意力的轻声建议道:“主子,四爷临去上朝前,特地交代小厨房给您备下的银耳莲子粥准备好了,您不如趁热吃一些吧。”

    “先放着吧,陪我去园子里走走。”尔芙摇了摇头道。

    她现在实在没有胃口,要不是东厢房里的尘土有些大,东西也比较多,她怕伤到了肚子里的孩子,她都打算进去坐一会儿,哪怕是亲手摸一摸孩子们曾经穿过的衣裳,那也是极好的。

    西小院的小花园,四季长春。

    低矮的常青树种被巧手的工匠,修剪的造型各异,其间点缀着花房培育出的各色娇花,若不是风中带着寒意,尔芙当真会以为置身于春日中,漫步在鹅卵石铺就的小路上,她徐徐吐了口气,心情有了些许好转。

    丫儿也适时地指了指不远处的海棠花丛,别看都已经是冬日里,但是用温泉水浇灌的秋海棠,仍然会不定时的绽放,又有花匠每日每日的从花房送来打着花骨朵儿的海棠花填充,所以这会儿瞧过去,仍然很是亮眼,“主子,您瞧这海棠花开得多好,不如奴婢剪上几支给您簪戴如何?”

    “你瞧着办吧,只是别伤了根茎就好!”尔芙无所谓道,她并不是很看重园子里的这些花草,她本就不是个很有情趣的性子,也做不来伺候花草这样精细的活计儿,要是依照她的本性,她估计会将这小后院里的花草都铲掉,然后围着院墙种上一排四季常青的松柏,再在罩房前那道开了月洞门的围墙前边,栽上两棵垂柳,剩下的地方就随便弄些草坪铺一铺,点缀着乡野常见的花草,便也就算了。

    瞧着眼前这美得不真实的名贵花木,她就觉得累得慌。

    尔芙领着丫儿和雪媚两人沿着小花园走了两圈,怀里头各抱着一束剪下来的花束,便回到了上房里,淡淡的花香充斥着房间,她略显不喜的拧了拧眉头,交代了丫儿去后面传菜,扭头对着正摆弄花瓶的雪媚,低声吩咐道:“你去请胡太医过来给我请平安脉吧。”

    这胎怀相不好,她也格外小心,连平日用的香料都收起来了,若不是冬日寒冷,单靠地龙取暖太过辛苦,她甚至连炭盆、熏笼都不打算在房间里摆了,天知道那些红箩炭在烧制的时候,有没有人做了什么手脚,她这次就是这般谨慎,请了胡太医过来请脉,也是想要看看这些花儿适不适合摆在房间里头罢了,同时也是想让胡太医检查下她身边的东西,尤其是那身要穿着出席小六阿哥满月礼喜宴的礼服,被人暗算的次数多了,尔芙觉得太没有安全感了。

    不过她也并不是没有半点准备,尔芙特地请自己个儿药铺里的坐堂大夫培养了两个精通医术的小丫鬟,再过个半年一载的,估计就能来身边伺候了,到时候,她也就能松口气了,也不必麻烦胡太医三天两头的往内院跑了。

    这般想着,她歪了歪脖子,瞧了眼外间候着的云雾和晴岚。

    她委托白娇私下调查这两个丫头的事情,也不知道办得怎么样了,若是这两个丫头的身家清白可信,她就打算将这俩丫头提成一等宫女,以后就跟在自己个儿身边当差了,总比留着宫里头德妃娘娘的眼睛雪媚在身边的好。

    昨个儿白娇送来的浣花笺上,便特地将雪媚的来和她说了说,这雪媚可不是一般人,亲爹是德妃娘娘家里头的管家,亲娘更是陪着德妃娘娘一块长大的近身婢女,从小就没有做过半点粗活,长到十二岁上的时候,碰巧被回家省亲的德妃娘娘相中,如大家闺秀似的跟着女先生学了琴棋书画,又请了宫里头的老嬷嬷教规矩,一直到她这趟回京,德妃娘娘才将雪媚送到了四爷府来,说是做宫女,其实谁都明白她就是来伺候四爷的。

    只是谁也没有想到四爷居然没理会雪媚,反而将她打发来了西小院当差,更被尔芙很偶然地挑到了身边伺候,要不是尔芙偶然发现雪媚的言行举止都和内务府调理出来的宫女不大相同,特地委托白娇调查一番,她还真想不到雪媚的来是这般特殊。

    打从她知道雪媚是德妃娘娘培养出来伺候四爷的人,她就不大喜欢雪媚跟在身边了,虽然她没有将雪媚赶出去,却也不大喜欢雪媚在四爷跟前露面,要是云雾和晴岚可信,她准备将雪媚安排到小七身边去伺候,想来四爷这样的性子,就算雪媚再积极表现,德妃娘娘那边再怎么处理,他怎么都不会动自家女儿跟前伺候的宫女。

    好坏呦,尔芙心里小小鄙视了下自己个儿。

    一会儿工夫,去后面传菜的丫儿就和瑶琴拎着食盒回来了。

    “以后别让后面的人进上房来。”尔芙似是有些不喜的看了眼瑶琴,扭头吩咐着雪媚打赏了颗小小的银锞子,当着瑶琴的面就斥责了丫儿一句,她当然不是不喜欢瑶琴过来上房这边,她是怕别人注意到瑶琴这个昔日的大宫女,毕竟就算是瑶琴改变了发饰,妆也画得老了些,但是要是熟悉的人仔细看,还是能瞧出瑶琴原本的模样的,这也是没法子的事情,这时代也没有整容技术,长时间的易容,又会造成瑶琴脸上的肌肤腐烂,她总不能看着瑶琴好好一个姑娘伤了脸面,所以也就只能让瑶琴用化妆术暂时凑合了,好在小厨房里成日烟气弥漫的,倒是也不容易让人注意到瑶琴,可是要是瑶琴经常出入上房,那就危险了。

    好不容易安排下的钉子,尔芙可不想白费了四爷一番心意。

    被尔芙冷声斥责一句,丫儿忙跪地认错,瑶琴也随着丫儿跪了下去,但是见尔芙连看都懒得看她一眼,直挥手催促她褪下,只得规规矩矩地退了出去,脸上的委屈,却是怎么都遮不住,弄得小厨房里的其他仆妇、厨娘都是一阵嘲笑,嘲笑她拍马屁都没拍到正地方,偏偏在主子有孕的时候凑上去,活该被人打了脸。

    不过错有错着吧,被尔芙嫌弃的瑶琴,瞬间就拉近了和其他厨娘、仆妇的距离,之前还比较排挤她的几个老婆子,更是将她当成了知己似的说着各院的私房事,连正院乌拉那拉氏每日在佛前咒骂尔芙、李侧福晋的事情都传到了瑶琴的耳朵里。

    只吃了两口粥就撂了筷子的尔芙,仍然是黑着一张脸,她拧眉瞧着要说话的丫儿,沉声说道:“我今个儿心情不大好,你们都别往我跟前凑了,有事我会叫你们过来伺候的。”

    说完,她就转身往西次间的书房走去。

    抄抄经书,这是古代深闺妇人打发时间最常做的事情。

    不过尔芙抄经,绝对不是为了打发时间,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府里操持小六阿哥的满月礼刺激了她,她这心里头一直想着两个小家伙儿的事情,脑子里就如同过电影似的闪过小家伙儿们或哭或笑的画面,让她这心里头怎么都静不下来,一股子邪火,瞧什么都觉得不顺眼,连胡太医给她请平安脉报喜说是胎像彻底稳下来,她也并没有觉得多么开心,反而觉得很是心烦,要不是丫儿还警醒着,早早被备下了打赏用的银锞子,她甚至连打赏都忘记了。

    一笔一划,字字工整。

    小小的簪花楷字,在尔芙的眼里,慢慢变成了一个个的墨点,她揉了揉酸涩的眼睛和胳膊,将蘸满墨的笔丢到了水洗里,翻看着抄好的几页经书,命丫儿取来了火盆,当即焚化成了一片片的灰烬,这才洗净手上的墨渍,转身回到了东次间,歪在临窗摆着的罗汉床上歇着。

    少时片刻,喝过安胎药的尔芙就搭着锦被睡了过去。

    原来是胡太医发现尔芙有心焦气盛之状,尔芙现在的身体又不适合服用祛火清心的汤药,便在她日常喝的安胎药中,加了一味安神的药物,让她能好好睡上一觉,平复下心情。

    梦里,尔芙如愿见到了小九和玖儿。

    浑浑噩噩醒来,她擦了擦顺腮流下的眼泪,勾唇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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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八十九章

    “主子,听说主子爷昨个儿在前院幸了个宫女!”刚刚去管事嬷嬷那里取来份例回来的小文,一进门就神秘兮兮地凑到了尔芙跟前,低声说道。

    正在给四爷做披风的尔芙闻言,抬眸看了眼小文,微微一笑,放下了手里的东西,结果小文手里捧着的托盘,略微翻看了下托盘上摆着的几个精致锦盒,看了看五颜六色的纱堆花和几支珠钗,又掂了掂沉甸甸的荷包,无所谓的说道:“这府里的女人就和花园里的花朵儿似的,总会有些颜色好的会被人选中剪下拿到房间里插瓶的。

    行了,这种事情,你听听就算了,以后不必告诉我了。”

    别看尔芙说得无所谓的样子,可是天知道她这心都碎成片片了,恨不得将四爷那个无情无义的坏男人抓过来痛扁一顿才好,但是这府里的眼睛太多,她的一举一动都要更谨慎,谁让她在意上了四爷这个坏男人,不想从此以后就过着双人床单人睡的孤寂日子呢!

    唉……

    想到这里,尔芙不禁在心里叹了口气。

    “留下几枚特别的,替换了之前用旧的纱堆花,剩下的那些,就你们都拿下去,各自分了吧,也免得堆在库房里落灰,浪费了这些好东西,至于那些珠钗,这两支攒珍珠的留下,还有这支坠金丝银丝流苏的留下,旁的就收到库里那个大妆匣里吧。

    这些银子,放到柜子里,留着打赏用!”按下心里的醋海翻波,尔芙将注意力放在了托盘上,将几样东西做了处置,转身拿起了做了一半的披风,继续往对襟领口和袍摆上用银丝混金丝绣着平安纹。

    平安纹是一种尔芙自己个儿设计出来的纹路,因为她实在搞不来配色的细致功夫,所以用的是在现代的那种艺术体的‘平安’二字,用平针绣法简简单单的勾勒一圈,只需要一种与底色相配的颜色就好,既不会太张扬,也不会太寡淡了,若是在阳光下,还会闪烁着淡淡的微光,最是得四爷的偏好。

    “主子的绣工越来越好了。”瑶琴看出尔芙的心情不大好,拉下了还要说话的小文,低声交代了两句,转身回到了尔芙的身边,低声说道。

    “比起针线上的绣娘,我这也就是初学者的水平,你就别说漂亮话安慰我了。”尔芙明白瑶琴的好意,却不愿意接受这种带有欺骗性质的安慰话,微微摇了摇头,又摆了摆手,打住了瑶琴的话茬,笑着看了眼瑶琴,示意她自己个儿没事,淡声说道。

    说完,便低头继续绣披风去了。

    这件披风是用之前库里存的鸭蛋青色的上等云锦,本身就带有暗云纹的花样,尔芙自己个儿设计的图纸,整体偏现代风格,又不会显得突兀,唯有肩部用上好的油光皮做了云肩,领口舍弃了原本的系带子风格,选用了足有鸽子蛋大小的上好的足银镶蓝宝石菱形扣子,正是这件披风最出彩的地方。

    “主子,主子……”刚刚才被瑶琴教育过的小文,突然慌慌张张地跑到了尔芙跟前,一脸激动的说道,“四爷过来了,已经就快到院门口了。”

    被小文吓了一跳的尔芙,一下子就将手指刺破了,点点血珠嗖的一下就从伤口冒了出来,微微的刺痛,沾染了一丝血痕的披风,让尔芙有些气恼地斜了眼小文,挑着眉毛说道:“过来就过来吧,你激动个啥?”

    小文也注意到了披风上那丝不大起眼的暗红,忙俯身道:“主子,奴婢失态了。”

    尔芙扯过了帕子,包好了受伤的手指,将手里绣了一半的披风,放在了一旁,那丝丝恼怒,也就烟消云散了,又见小文请罪俯身的样子可怜,不禁展露了笑脸,抬手说道:“好了,你也不是故意的,下次注意就是了。”

    说完,她便让瑶琴和古筝下去准备热茶和点心,吩咐小文、小满扶着她进内室里更衣、梳妆了。

    一袭淡粉色绣芙蓉花的大襟旗装,发间簪着两支用粉钻和素银托组成的彩蝶翩翩的簪子,脸上淡淡的擦了一层自制的珍珠粉,尔芙容光焕发的坐在了摆好了点心和热茶的方桌旁,耐心的等着四爷的到来了。

    不出盏茶工夫,手边的热茶还微微烫手,四爷就领着苏培盛进了西小院。

    “你家主子怎么没出来迎接呀,咱家不是特地打发了小太监过来送信了么?”苏培盛看着空落落的院子,窥了眼脸色不大好的四爷,揪过一边正在整理花木的小丫鬟,低声询问道。

    小丫鬟不过是院子里做粗活的小人物,平日里连尔芙的面都少见,突然被苏培盛从角落里揪了出来,又被四爷自带冰山效果的气质一下,吓得连话都说不利索了,哆哆嗦嗦地行了个礼,磕磕绊绊的低头说道:“这……这……奴婢也不知道呀!”

    “算了算了,你一边去吧!”不等苏培盛说出怪罪的话,四爷就不耐烦的挥了挥手,弄得苏培盛已经到嘴边的话,直接被咽了下去,整个人丧到了极致,如哄苍蝇似的对小丫鬟不耐烦的说道,说完也不管小丫鬟是不是被吓傻了,仍然愣在原地发傻,便追着四爷的脚步,从前院的穿堂直接往上房去了。

    上房里,尔芙已然做好了准备,虽然她不能名正言顺的吃醋,甚至不能真的摆黑脸给四爷看,但是倒是也能小酸小醋一下,将吃醋变成两人之间的小情趣,所以一见四爷走到门口,她就一扭身,背过了身子,拧着帕子做擦泪的姿势,肩膀还微微抽动着,一幅为情伤神、美人落泪的可怜模样。

    果然,四爷一见,自然是心疼得不要不要的,低声交代一句让苏培盛在门口守着,连房间里伺候的宫婢都顾不上打发,就快步来到了尔芙身边,抬手搭住了尔芙的肩膀,温声抚慰道:“这是怎么了?可是听说爷在前院幸了女人的事情了,这中间有误会!”

    “有什么误会呀!

    还不是爷喜欢上了某个宫女,因为后院里有个拈酸吃醋的善妒女人揽着、挡着,这才逼得您堂堂雍亲王要在前院里召人伺候,定下名分。”不说不气,尔芙本来就是想要让四爷知道自己心情不好而已,可是一听四爷这么说,那肚子里的火就压不住了,一把打掉了肩头上搭着的大手,冷声说道。

    四爷也没想到这瞎话会传成这个样子,也便理解了尔芙为什么这么生气了,忙瞪着一双凤眸,狠狠扫了一眼房间里伺候的宫婢,冷声喝问道:“这是谁传的瞎话!”

    “还用谁传?

    现在阖府上下都传遍了,连刚留头的小丫鬟都知道这事了,估计不用等到大朝会的日子,我这个善妒的女人就要被那些以死谏为荣的御史就要上书参奏啦。”尔芙闻言,推了推四爷的后背,同时给瑶琴等人使了个眼色,示意她们快些出去,免得被炸了毛的小四童鞋给牵连上,忙吸引四爷注意力的低声说道。

    “哪有这么严重,不过就是个宫女而已。”四爷也顾不上和瑶琴等人计较了,快步回到了尔芙身边,笑着将一块梅花形的豌豆糕送到尔芙的嘴边,轻声说道。

    见话题又被扯到那个新承宠的宫女身上,尔芙暗道不好,抬手将一枚柳叶形的绿豆糕塞到了四爷的嘴里,低哼一声,撇嘴说道:“懒得理你。”

    “别耍小性子了,说来这次是爷大意了,着了人的道。”

    面对尔芙的小矫情和小吃醋,四爷也顾不上自己个儿的面子了,忙将是怎么被张明德算计的事情,经过一番美化后,小小声的告诉了尔芙,同时又将只给那个梦蝶一个侍妾的身份,告诉了尔芙,这才换得尔芙一个娇嗔的小白眼,坐在了方桌另一侧空着的位置,可怜巴巴的说道:“爷一起来就为了处理这事忙活,到现在还没吃上口吃食,这胃又开始疼了!”

    从未见过四爷这么可怜巴巴的样子,尔芙的心一下子就软了,忙招唿道:“真是煳涂!

    瑶琴,快让小生子将灶上温着的粥送过来。”同时,她又将桌上的点心往四爷跟前推了推,黑着脸,一幅不耐烦地冷声让他先垫垫肚子,免得饿坏了,又要找太医过来开方子抓药,平白遭罪受。

    “就知道尔芙最惦记爷了。”四爷闻言一笑,也不管尔芙是不是黑着脸,笑着捻了块点心就送到了嘴里,含含煳煳地嘟哝着。

    “傻子!”尔芙心里最后一点芥蒂被四爷抚平,笑着说了句,便将热茶送到了四爷跟前。

    说起来,小厨房里的饭菜都是现成的,倒不是给四爷准备的,而是尔芙早起没什么胃口,所以只用了一碗小米粥就让人将早膳都撤了下去,小生子担心尔芙一会儿还要饿,所以特地预备的,这会儿倒是便宜了四爷。

    热腾腾的八宝桂圆粥,色香味俱全的什锦小菜,几碟甜香扑鼻的点心和一笼香喷喷的灌汤包摆上桌,别说四爷本来就是饿着肚子过来的人饿了,连尔芙也食欲大动起来。

    瑶琴是个无论何时何地都给自家主子在四爷跟前刷好感度的靠谱助攻,见尔芙还有些不好意思动筷,忙低声劝说道:“主子,您早起就用了一碗粥,不如也吃些吧!”

    说完,便盛了碗热粥,将汤匙递到了尔芙的手边。

    “你怎么也不按时用饭呢?”四爷听到瑶琴的话,又看到尔芙吞口水的可爱样子,故意板着脸数落了一句,便将一个灌汤包送到了尔芙手边的碟子里。

    输人不输阵,何况她和四爷不过是半斤八两罢了。

    尔芙哪里肯听一个很少按时吃饭的人的说教,所以她很是不快的对着四爷翻了个白眼,一边吹着热得吃不到嘴的灌汤包,低声说道:“哼,我再不按时吃饭,也喝了一碗粥,比你这个饿着肚子的人,那可是好多了。”

    “哎呀,真是个嘴硬的小丫头。”唏哩唿噜的吃光了一碗粥的四爷,看着尔芙给自己低头添粥的动作,微微一笑,低声嘟哝了一句,便将袖管里早已经准备好的一个小礼物,簪在了尔芙的发间。

    尔芙抹了抹发间上多出来的小饰品,又看了眼捂嘴偷笑的瑶琴等人,歪着头,一脸不解的问道:“你到底往我头上戴了什么东西?”

    “一件小礼物。”四爷故作高深的说道。

    因为戴在头上,又没有镜子在手边,只有取下来,尔芙才能看到头上的东西,可是四爷过来以后,就算是哄着她的时候,也是一脸苦闷,难得这会儿脸色好转,有了小模样,她有些不忍心破坏这一刻,所以她便故意装作一幅被为难住了的样子,嘟着嘴,如陀螺似的团团转着,最后好像彻底没了法子似的凑到了四爷跟前,娇声说道:“到底是什么东西呀?”

    尔芙有些苍白的表演,自然瞒不过四爷的眼睛。

    不过就为了小丫头明明很生气,还为了哄他,故意装傻这份心意,他也不好意思戳穿了,忙配合着摆出了傲娇脸,头一抬,眉一挑的笑着说道:“你不生气了,爷就告诉你!”

    难得四爷配合,尔芙也乐得表演,穿着花盆底绣花鞋的小脚一跺,似是很别扭般的嘟着嘴说道:“好吧,好吧!

    我不生气了!

    你总该告诉我是什么东西了吧!”说完,尔芙就一脸不高兴地坐在了一旁空着的太师椅上,眨巴着眼睛,盯着四爷的傲娇脸。

    玩够了的四爷,笑着放下了吃了一半的马蹄糕,对着瑶琴,低声吩咐道:“还不给你家主子递镜子!”

    瑶琴看着自家主子和主子爷和好如初,忙应了个声,走到东次间里,特地从妆匣里找出了四爷送给自家主子做生日礼物的那枚椭圆形、素银刻宝相花纹、镶红宝石的西洋镜,快步回到了尔芙身边,双手捧着镜子,送到了尔芙跟前。

    “主子,您看看吧!”瑶琴偷笑着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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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九十章

    第七百九十章

    花园的西南角上,一丛竹林旁边,一处孤零零的小木屋,此时被粉刷一新,两盏造型古朴的铜灯,镶嵌在虚掩着的黑漆木门两侧,一个梳着总角的小姑娘,正规规矩矩地守在房门口。

    这就是四爷给尔芙准备的惊喜。

    尔芙不情不愿地被四爷拉到花园里,瞧着眼前陌生的屋子,不解地回眸看去,低声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四爷闻声,笑着指了指木门,低声说道:“进去瞧瞧!”

    说着话,他将门口守着的小姑娘叫到了尔芙身边,指着她,介绍道:“这丫头是个苦命孩子,从小就没了爹娘,爷前几天去工部办事的时候,偶然发现她正被嫂子押在路边自卖自身,便好心将她买了下来,这孩子粗识几个字,手脚也勤快,便将她安排在这里伺候着,你给她赐个名吧!”

    “到底怎么回事呀?”尔芙满脑袋雾水的追问着。

    “你先赐名吧。”四爷坚持道,他发现他现在很喜欢逗弄尔芙,瞧着小妮子稀里煳涂的眨眼发问的样子,别提多有意思了。

    “行吧,那就叫莲儿吧!”尔芙深吸了口气,淡声道。

    说着话,她就俯身将跪在地上行礼的小丫头扶了起来,瞧着小丫头瘦瘦弱弱的样子,她也是一阵心疼,这要是放在现代的时候,这么点小孩子,哪个不是被自家爸妈捧在手心里疼着,放到这个时代,动不动就被卖来卖去的,还真是可怜极了。

    “咱们进去吧!”四爷笑着揉了揉莲儿的脑袋瓜儿,伸手扶着尔芙,边说就边往小木屋里走去。

    这处小小的小木屋是一处佛堂。

    四爷命人赶工修建出这处小木屋,倒不是为了旁的,只是为了已经离世的小九和玖儿,皇室门第的规矩大,没有排序的孩子不算人,要不是他背着宗人府那些老顽固,两个小家伙儿就连个坟包都留不下来,府里头又不是个能随随便便烧香、烧纸祭拜的地方,他心里知道尔芙舍不得两个孩子的离开,所以特地修建了这处佛堂,又找了这么个小孩子过来伺候着,为的就是一天一炷香的给两个小孩子积上一份福气。

    一进门,一扇绣着佛字的落地屏风,最先映入眼帘。

    尔芙见状,心底闪过一丝明悟,她快步绕过屏风,瞧着那尊摆在汉白玉底座高台上的白玉观音,唿吸着满堂的檀香味道,眼底闪过了一丝水光,扭头走到了一旁的方桌旁,虽说方桌摆在角落里不起眼,但是摆在上面的黑漆檀木灵位,她还是一眼就注意到了。

    “这是给小九和玖儿准备的灵堂么?”尔芙不确定的问。

    四爷脸色肃穆地点了点头,亲手点燃了一柱清香,供在灵位前的香炉中,又重新点燃了一柱清香,递到了尔芙的手边,轻声说道:“爷知道你心疼这俩孩子,爷也是一样的,给俩孩子上柱香吧,这里以后明面上府里头是佛堂,实则是给咱们那两个可怜孩子准备的灵堂,你若是想孩子了就过来坐坐,后面的暗室里,都是两个孩子用过的东西,爷特地让人都收拾出来送过来的,以后你就不必总是望着东厢房出神了。”

    尔芙没想到东厢房的事情,居然也被四爷注意到了,她颤抖着手将香供到香炉中,扭头看着四爷,强忍泪意的哽咽说道:“您都知道了!”

    “你的事情,那都是在爷心里摆着的。”四爷牵着尔芙的手,走到了佛堂后面的暗室里,伸手拂过几样孩子戴过的平安锁、银镯、穿过的肚兜、虎头鞋等小玩意儿,喃喃道,孩子没了,绝不单单是尔芙伤心,他这个做父亲的男子汉同样伤心,只是他不好表现出来而已。

    雕工上乘的银锁、银镯,绣工精良的肚兜、虎头鞋……

    无一不是四爷特地交代针线上的人准备给孩子们的,大红色的襁褓,角落里歪歪扭扭的几针,还是四爷亲手做的,小九和玖儿出生那天发生的一幕幕,她仍然是记忆犹新,她能记得四爷发自内心的笑意,她能回想起四爷抱着小九和玖儿亲了又亲的样子,这些日子,她只顾着自己个儿心里难受,也着实忘记了四爷同样是个丧子的可怜父亲。

    暗室里,往常摆在婴儿床旁的那两张官帽椅上,尔芙和四爷分作两侧,一双手在角几上紧紧握着,两人之间的那点隔膜,这才算是彻底消除了。

    “乌拉那拉氏那个毒妇,爷绝对不会再纵容她继续胡作非为,爷之前总想着正妻之位,轻易不可变更,对她也是多番忍耐,却不想她是这样变本加厉的残害府中其他妾室所出子女,此番皇上那边都已经答应了,废弃乌拉那拉氏密旨,近日就会送到府里,你是爷心目中唯一的妻子人选,以后你定要将府里的事情都拿起来。”小小的房间里,四爷看着眉眼如画的尔芙,轻抚过她鬓边的碎发,很是郑重地将一对巴掌大小的羊脂玉雕并蒂莲如意,交到了尔芙的手里,认真说道。

    “您不是开玩笑呢吧?”尔芙站起身来,失声惊道。

    随着她起身的动作,四爷放在她手里的那对羊脂玉如意,差点就摔在了地上,说句实话,她虽然无时无刻不在想着能除掉乌拉那拉氏,为离世的小九和玖儿报仇雪恨,但是却从没想过有一天四爷会废弃嫡妻,毕竟史上的乌拉那拉氏,那可是一直活到了雍正九年,她没想过她这只小蝴蝶会引起这么大的变化。

    这算是一个巨大的惊喜吧,虽然惊多于喜。

    “你觉得爷会拿这么大的事情开玩笑么,密旨不日就会送到府里,为了弘晖那孩子不被外界非议,也为了皇室的颜面,乌拉那拉氏会被秘密处死,对外会说她是病逝,而你则是皇阿玛属意钦定的继妻人选,只是委屈你要承担这个继妻的名头了。”四爷将尔芙重新按回到官帽椅上坐好,很是认真地将那对玉如意攥在她的手心里,半跪在她的身前,沉声说道。

    “可是我能行么?”尔芙不确定的问道。

    她有自知之明,她没有穿越前就是个最普通的大学生,面临着求职应聘,以后会如同大部分学长一般过上朝九晚五的规律生活,突然就被穿越大神丢来古代,成为四爷捧在手心里疼爱的女人,如今又要更进一步的成为站在四爷身边的妻子,她心底是又惊又喜,她根本不懂得该怎么平衡内宅的关系,更不懂得古代过于繁琐的人情往来,就算是她在努力学习,但是她真的没有这方面的天赋!

    “别怕,府中自有一套规矩,你只要一碗水端平,该赏的赏、该罚的罚,一切都不会有问题,而且爷也会帮衬你,要是你真有什么处理不了的事情,只管来找爷就是了,爷相信你能做好。”

    选择在今天将这个消息告诉尔芙,其实四爷也是临时起意。

    本来他是打算等乌拉那拉氏被病逝以后,过些日子再告诉尔芙的,一来是他不愿意让尔芙面对他残忍的一面,二来他也是怕先漏了风声,让乌拉那拉氏有所防范,但是他今天瞧着尔芙无声悲伤的样子,他就不忍心尔芙继续生活在仇恨中了。

    他轻轻揽着尔芙,轻声说着他从书中了解到的治家手段。

    虽然四爷的话,小小的安慰到了尔芙,但是她却还是没有信心能平衡好府里的各种琐事,不怕别的,她就怕成为四爷身边的正妻以后,她必须要面对府里其他女人对她的种种暗算,如今的四爷是信任她不假,待她也很是真心,将她宠得如同一个公主一般,但是以后的事情什么样,谁又能真的知道呢,在她被各种流言蜚语缠身的时候,四爷还会如现在一般信任她这个昔日的爱人么!

    除此之外,她更怕其他的穿越女发现她这个老乡。

    俗话说得好,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可是她以前看过的那些穿越小说,那全部都是老乡见老乡,背后开一枪,不斗个你死我活,那都不算完事,以前她藏在四爷府里,不显山不露水的,也不学着那些穿越女做各种出格的事情,就算是有其他的穿越女存在,也不会太过注意到她,但是她要是成为了四爷的嫡福晋,那那些人还不得将她当靶子似的收拾,她又不是个多么聪明、机智的人,她真怕自己个儿死都不知道死在谁的手里。

    她死了不要紧,要是害了四爷,害了自己个儿的孩子,那才真是让她死都死不安生呢,只是她心里头的顾虑,实在不好和四爷说呀!

    唿……沉浸在对未知的恐惧中,她往四爷的怀里凑了凑。

    “冷了吧,这里虽然很清静,可是到底是连个炭盆都没有点,要不咱们就先回西小院吧。”又一次没有跟上尔芙思路的四爷,瞧着尔芙的脸色变了又变,伸手将尔芙揽入怀中,轻声说道。

    尔芙顺从地点了点头,回到了西小院。

    四爷又盯着她喝过了安胎药,陪着她说了一会儿话,这才步履匆匆地回到了前院,他实在是不放心尔芙,这才抽空往后院跑了一趟,前院来给小六阿哥贺喜的门人,老十四是根本搞不定的,那些个在官场里打滚大半辈子的老滑头们,那十句话有十句半都不能信,他将这事交给老十四张罗着,也是想要打磨打磨老十四不成熟的性子,说来还是胤祯在额娘身边被呵护得太好了,连半点看可都没有遇到过,有时候难免有些张扬、急躁,如同老话说的那样,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若是他连一母同胞的亲兄弟都不能信任,那他还能相信谁呢!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尔芙这边心神不宁地回到了西小院,乌拉那拉氏那边倒是稳坐钓鱼台的看着众女勾心斗角,她瞧着李侧福晋话里话外的找茬董鄂氏,看着小李侧福晋满眼嫉恨的瞪着董鄂氏,勾唇笑了笑,说起了养在她院里的吴格格和钮祜禄氏格格所出的两个小阿哥,别看这两个小玩意儿成日不是发烧、就是夜哭不止的,但是到底是姓爱新觉罗氏的,要是养在身边,那也是一个免死金牌般的存在。

    李侧福晋闻言,冷冷一笑,她瞧着一旁面露自得之色的乌拉那拉氏,想着之前乌拉那拉氏看着自己个儿如猴子似的上蹿下跳的表演,自然不肯让她在这么轻易拉拢人手,她这般想着,放下了手里头喝了一小口的红枣杏仁茶,不紧不慢的说道:“养儿防老,虽说不是自己个儿亲生的,可是这小四和小五的亲生额娘都已经没了,家里头的娘家都是些不起眼的小门户,也不怕有什么人在旁边挑拨着,只是就怕福晋不肯撒手呀,毕竟是养在自己个儿身边大半年的孩子了,便是养条狗,也不舍得就这么随随便便送出去呀。”

    “李侧福晋,你可要慎言。

    小四、小五是咱们爷的血脉,哪里能拿那些玩意儿比拟。

    至于你说说我舍不舍得就这么随便放手,那自然是不舍得的,虽说我早有弘晖这个嫡长子在,但是到底是养在身边一段日子的孩子了,要是没有个靠谱的人照顾着,我自是不会将孩子随随便便交托出去,到底我还是他们的嫡母,我必须要为他们负责。”乌拉那拉氏既然敢拿小四和小五出来扎筏子,自然早就已经想到了这些个应对之词,她笑着斜了眼李氏,冷声说道。

    李氏可不会看着乌拉那拉氏得意,她笑着认了个错儿,也不管旁边人的脸色,自顾自地拨动着耳边带着的那对莲子米大小的东珠耳坠子,锲而不舍的泼着冷水:“福晋教训的是,妾身失言了。

    这不管是谁将孩子接到身边,也不会亏待了小阿哥们,只是这事到底是需要四爷同意的,咱们就算是在这里说得再怎么热闹,那也不过就是在这闲唠嗑,磨嘴皮子而已。

    依妾身看,这小四和小五,早早晚晚是要被四爷送到瓜尔佳侧福晋那里的,毕竟侧福晋的身子,咱们这些个府里头的老人儿都是知道的,这胎儿说是怀想很好,但是能留到什么时候,那可都是没准的事情,到时候那位哭哭闹闹一番,这两位小阿哥就算是在谁身边,那也是都保不住的。”

    说完,她就冷冷一笑,也起身离开了。

    好好的一场戏,还没等开局,便又一次散场了。

    乌拉那拉氏气得暗暗咬牙,却也不好再说旁的话啦,只好草草丢下一句圆场的话,让大家伙儿都散了,她做梦都没有想到,这是她最后一次出现在大家伙儿跟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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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九十一章

    这倒不是四爷不关心尔芙的那几处产业,实在是四爷从来没想过尔芙那些卖胭脂水粉的小店铺,也能成为聚宝盆、销金窝般的所在。

    加之,尔芙还有一份比之公主、郡主不差分毫的丰厚妆奁。

    作为四爷府里当仁不让的首富尔芙,显得太过低调了些、节俭了些,衣裳、首饰、脂粉,素来是份例里的那些和四爷送来的那些,从来没有额外添置什么贵重的,连养身养颜的燕窝、鱼翅,亦是半点不买,更别提那些价值千金的野山人参、极品灵芝了,反倒是百姓家里常见的白菜、萝卜、鸡蛋是尔芙桌上最常见的东西。

    凡此种种,便也难怪自小长在宫里,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四爷觉得她很穷了。

    一直坐在下首喝茶、吃点心的尔芙见乌拉那拉氏和四爷都是一脸烦闷的样子,拧着湿帕子沾了沾嘴角,喝了口茶顺了顺,低声说道:“那个……我对于经商,还有那么点点的小聪明。

    我记得咱们府里的几处铺面位置都不错,若是经营得当,远比那么收租金,来得合算些。

    不如等租约过了,便交给我打理吧。

    至于收益,咱们就二一添作五,一份给我当私房钱,一份交给府里的公中分配。”

    “不行。”对于尔芙这种听起来就不大靠谱的提议,四爷压根连犹豫都不曾犹豫就投了反对票,甚至丢给了尔芙一记‘你不要添乱’的嫌弃表情,引得尔芙的玻璃心,立马就碎成了一片片的玻璃碴子。

    对于鄙视自己个儿的四爷,尔芙表示很是不爽。

    打脸啥么的,素来是尔芙最爱的。

    只是自打来到这时代,她所有的优点都消失了。

    拼字,拼不过身边伺候人的宫女,拼规矩,拼不过老迈的大嬷嬷,甚至连模样都拼不过青春洋溢的格格,至于拼爹,貌似对手就更强大了。

    对此,尔芙表示很郁闷,有木有!

    好不容易,她终于有一样拿得出手的本事了,尔芙是绝对不能错过这种打脸的好机会的。

    想到这里,尔芙打定了主意,噌的一下子站直了腰杆,故作老神在在的捋了捋微皱的袍摆,扬起了一道自信到有些耀眼的笑容,抬着下巴,俯视着坐在上首拧着眉头发愁的四爷,拍着小胸脯,骄傲的说道:“既然如此,那咱们就用事实来说话好啦!”

    说着,她也不理会四爷满是不赞同的表情,朗声吩咐古筝将她几处产业的账本送过来。

    左右这会儿,大家伙儿都没什么事情要忙碌,四爷也就没有责怪尔芙的胡闹行为了,只当是忙里偷闲的换换脑子算了。

    古筝很快就将尔芙要的几本账本送到了正院,交到了尔芙手里,如获至宝的尔芙,抱着已经翻得有些破烂的账本,一副小财迷似的强调着:“事先声明,爷可不能霸道的侵占了妾身的私房钱。”

    “爷才不会在乎你那仨瓜俩枣的呢!”四爷不以为然的摆摆手,在他看来,尔芙许是经商挣了些银钱,但是也不过就是小打小闹的小孩子过家家罢了,压根不值得他浪费时间注意的事。

    “那就给你开开眼好啦!”尔芙见目的得逞,笑眯眯的将账册递到了乌拉那拉氏手边,朗声说道,随即在乌拉那拉氏打开账本之前,又小小声的叮嘱了一句,“千万千万别觉得太惊讶呀!”

    与四爷的反应一般无二,乌拉那拉氏是个很传统的女人,虽然跟着嬷嬷学过些看账本的本事,但是却从未将经商这事放在心上,只觉得是小道罢了,更何况尔芙是个不务正业、且单纯到了极点的人,所以她也不觉得尔芙能赚到银子,顶好就是不赔本就是了。

    随着账本被打开,一笔笔记录工整的账目,映入眼帘,乌拉那拉氏先是不以为然的翻看着,随即脸色就越来越严肃了,最后更是让琦香取来了她的算盘,一笔笔的核算着收益。

    “这是怎么了?难道是有人做假账煳弄傻丫头了!”四爷毫不客气地在尔芙的心里又戳了几把剑,气得尔芙差点就撸袖子冲上去和他拼命了,这才伸着脖子往乌拉那拉氏跟前的账本上,瞄了那么一眼,但是就是这一眼,便让他再也挪不开眼神了。

    见到这样子的乌拉那拉氏和四爷,尔芙终于露出了一抹志得意满的笑容,那副洋洋得意的嘴脸,很是欠揍,且好不矜持的大笑出声,弄得古筝站在她身边都有些脸红了。

    “这真的是你那几处铺子的账本?”又翻看了小半本账本,四爷才终于将注意力拔了出来,看着尔芙笑得嘴角都咧到耳根子底下的脸,有些不敢置信的问道。

    “那当然。”尔芙毫不掩饰的笑着答道。

    说起自己个儿的生意经,一向口拙的尔芙变得夸夸而谈起来。

    从主流客户群的设定,到店面装修和伙计培训,简直就好像那些成功的商人发表演讲一般,把乌拉那拉氏和四爷说得目瞪口呆,压根就接不上话茬。

    “所有人都陷入了一种思想误区,其实女人钱才是最容易赚的。”尔芙摇着一把泥金的团扇,笑着抿了口茶水,继续说道,“这女人的衣裳、首饰、胭脂水粉,其实本钱都不算太大,但是其中的利润,却往往能达到十倍、乃至于数十倍,若是碰到那些只选贵的,不选对的的贵妇们,便是番个百八十倍,照样会有傻男人为她们买单的!”

    “不会吧!”乌拉那拉氏有些不敢相信的嘟哝着。

    “福晋,如果现在有一身流光锦绣凤穿牡丹的大襟旗装摆在你眼前,你觉得你会花多少钱买下它?”尔芙对于乌拉那拉氏的不相信,一点都不意外,随手接过古筝还抱着的几本记档册子,略微翻了翻,指着上面一页画着一件流光溢彩、雍容华贵的旗装,笑吟吟的对乌拉那拉氏,低声问道。

    “流光锦的料子很贵,而且这是正经的苏绣,绣工也不便宜,大约会花二百两吧!”乌拉那拉氏拧着眉毛想了想,有些不自信的说道。

    “那这身衣裳一百八十两,你会买么?”尔芙继续问着。

    “应该会。”比乌拉那拉氏心里预期的价钱还低,乌拉那拉氏自然是毫不犹豫的点了点头。

    如尔芙所料的一般……

    因为这些贵妇们的手下都有些产业,对于京城市面上这些名贵布料的价值都有所了解,便更觉得她手下经营的霓裳阁的种种华服,物美价廉,远远低于她们的预期价格,所以都是慷慨解囊的大肆采购,甚至连一些府里豢养的舞姬的舞裙、行头都来霓裳阁采购,却都忘记了这些料子在原产地的价格,并不是特别高这件事。

    “你看这是这批流光锦在苏杭两地的售价。

    这还只是售价,若是大批采购,价格还会更低些。”尔芙动作麻利的翻着账本,指着上面几条出货款的记录,笑嘻嘻的说着,“算上霓裳阁里绣娘、伙计的工钱、铺面租金、灯油火耗的各种开支,每件售价为一百八十两的流光锦旗装,纯利能达到一百两以上。

    至于那些成批成批订购的舞姬行头,乃至于一些细棉布的丫鬟服饰等等,虽然看起来利润不高,但是销量大,而且又不需要手艺太高的裁缝、绣娘上手,只需要交给学徒们缝制就可以了,正好给她们练手,又能培养霓裳阁里的绣娘和裁缝,又能挣上一大笔银子,简直就是一举两得。

    而炫彩坊的首饰,流水线出来的那些金银首饰,只加利一成,薄利多销,反倒是那些按照客人要求定做的首饰,加收设计费和火耗等等开支,一件寻常的金簪就能达到五成利润。”

    说到这里,尔芙微微停了停,笑着看向呆滞中的乌拉那拉氏和四爷,示意他们可以提问了。

    四爷拧着眉毛想了一会儿,才独独提出炫彩坊的账本,低声问道:“京中的首饰铺子不少,为什么她们会选择你的炫彩坊?”

    “为什么?”尔芙一脸古怪的笑容,随手从发髻上取下了坠小树叶串流苏的团形珠钗,指着珠钗背面一处很不起眼的方形印记,朗声说道,“这就是她们选择我的理由。

    炫彩坊出品,不论是大批量生产的簪钗环佩,还是定做的特殊式样首饰,每件首饰都有木质锦盒包装,还有金匠留下的印记。

    凭此印记就可以享受免费首饰翻新服务,消费超过五百两的贵客,还可以收到每月一次的新品推荐,消费超过两千两,则提供上门服务,为那些不方便抛头露面的贵妇人提供专属服务。

    除此之外,消费超过五千两的至尊贵客,每月都能收到炫彩坊出品的专属每个人的十二件花簪。

    这些花簪虽然不过就是用琉璃珠子、或者是娟纱等轻盈材质制作的普通玩意,但是却是炫彩坊至尊贵客的象征,除了累计消费,没有第二个得到的途径,所以京中不少贵妇为了得到这种花簪,甚至大批量的购买金簪首饰等物,以求早日达到消费额度。”

    “那些人是疯了吧?”四爷只觉得世界观都被刷新了,捏着尔芙那枚素银的流苏珠钗,脸色很是难看的沉声问道。

    “这是一种身份的象征,便好像爷身上穿着的这件亲王常服一般,虽然面料普通,但是却是非亲王位上的贵人不能穿的。

    您穿着这身衣裳出去,只要是懂这些花纹图案的人,又有哪个敢不给您三分脸面呢!”尔芙笑着取过被四爷捏得有些变形的珠钗,重新簪回到发间,朗声说道。

    四爷也明白这其中的道理,但是却不明白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首饰铺子是怎么做到这点的,本着不懂就问的原则,他毫不客气的提出了心里的疑问,“你又是怎么做到让她们觉得这就是身份的象征呢?”

    “爷还记得前年大年初一阖宫宴上,佟佳贵妃和咱们娘娘头上那两支光彩夺目、设计新颖的凤钿么?”尔芙笑着指了指头上的珠钗,眨巴着眼睛问道。

    “……”四爷是个男人,自然不会注意那些细枝末节的小事,反倒是乌拉那拉氏很快就想起了那两支引得不少命妇流露出羡慕嫉妒恨眼神的凤钿,再一看尔芙那得意的小眼神,伸着颤抖的手指点了点,神情飘忽的说道,“那不是内务府造办处的手艺,而是你炫彩坊的新品?”

    “对呀!”尔芙笑着点了点头,掰开了揉碎了的将她的整套宣传方式,细细的摊在了四爷和乌拉那拉氏跟前。

    “宫宴上,佟佳贵妃就是当之无愧的主角,再加上做陪衬的其他几位娘娘,哪个贵妇能不注意到那支光彩夺目的凤钿呢?

    一旦有人注意到了贵妃娘娘头上的凤钿,那势必会有人问起东西的出处,京中四品以上命妇总有人会和佟佳贵妃说上话,这炫彩坊的名声就这么传出去了。

    连当朝贵妃娘娘都在那么重要的场合舍了造办处送上的新首饰,选择了这么一家民间的小铺子出品的东西,那还不让她们觉得这铺子是个值得她们去看看的地方么!

    而我只需要在此之前,将铺面修饰一新,预备出精挑细选的好东西供她们选购就是了,再让那些个巧嘴的女伙计们好好替替变成贵宾客人的好处,还不是钱财滚滚来。

    至于其他铺子会不会学着我这么来一手,那倒是一点都不需要担心,不管别的铺子学得是怎么像,也不过是拾人牙慧罢了。

    在那些客人眼里,炫彩坊就是正宗,只有炫彩坊的贵宾顾客才能证明她们的身份……

    便是连八福晋郭络罗氏那么要脸面的人,这次来出席赏灯宴的时候,那头上的发饰,还不全套都是我炫彩坊的出品!”说到这里,尔芙又止不住的得意了起来,任你郭络罗氏打心里瞧不上我这个侧福晋,还不是要打发了人来订购我炫彩坊的首饰装脸面。

    “那这个便利店又是什么?”四爷点了点头,算是认同了尔芙的说法,又选出了一本最厚最简陋的账本,继续发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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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九十二章

    尔芙急着问,手上也没有闲着,揪着四爷的交领中衣就要扯,打算亲眼看看四爷背后的伤势,四爷就是不肯就范的左躲右闪,不过可能是身上的伤太重了,所以每每一动就会发出一声声的抽气声。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到底是怎么弄得呀?”尔芙害怕弄伤了四爷,也怕弄痛了他,只能闷闷不快地坐回到了美人榻上,追问道。

    不过四爷是那种问问就会说出原因的人么?

    答案是显然的,四爷顾左右而言他的说着不着边际的话,左右就是兜着圈子,不告诉尔芙真相,气得尔芙真想把她的软底绣花鞋pia到四爷的脸上,最后只能把注意打到了苏培盛的身上。

    作为成日跟在四爷身边的人,想来苏培盛定然知晓一二。

    苏培盛躬身猫腰地进了房间里,一进门就注意到了四爷衣裳后襟隐隐露出的血色,再看四爷已经有些发白的脸色,哪里会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显得越发忐忑了。

    “本侧福晋问你,四爷身上的伤是怎么弄的?”尔芙板着脸,冷声问道。

    这还是她第一次摆出这种严肃脸,加之一旁有四爷这尊大佛在,效果还是很不错的,还真是把苏培盛吓得不轻,如惊弓之鸟似的苏培盛,登时就跪在了地上,连连叩首着求饶,只是是半点不肯吐露四爷背后伤势的来,“奴才实在是不知道呀!”

    “你不知道?

    你一日十二个时辰,有十个时辰跟在四爷身边,你会不知道?”尔芙冷着脸,继续问道。

    “别问苏培盛了,有什么事,直接问爷不就好啦。”四爷总算是压下了背后的阵阵疼痛,勉强坐正了身子,抬手摸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摆着手,将哆哆嗦嗦地苏培盛打发了出去,扭头对着尔芙,含笑说道。

    “若是能从爷这里问出答案的话,您刚才能不告诉我!”尔芙这会儿也知道苏培盛这货儿是绝对不可能在没有四爷准许的情况下,将四爷的事情吐露给她知道,只能无奈地生着闷气了。

    四爷闻言,笑着抬手揉了揉尔芙的发顶,也是一脸无奈的叹了口气,说起了他后背伤势的来。

    原来,这伤还和尔芙有那么一点关系。

    自打满人入关,顺治在京城登基称帝以来,按照祖宗规矩,所有满人就不能开铺子经商,初时,大家伙儿也都是遵从的,可是随着家族的人口越来越多,总不能坐吃山空,这满族的贵族中就出现了私下安排包衣奴仆在外开铺子的行为,而这种事也就成了民不举官不究的踩着祖宗规矩的边缘行为,但是随着尔芙的生意越来越好,摊子越铺越大,也就侵犯了其他人的利益,这其中就包括八爷党一伙人中九爷在京中的几处产业,以及沿海地区和南边的几处聚宝盆。

    老八做事向来喜欢拐弯抹角,他发现他的钱袋子钻进了尔芙这只小老鼠,并没有当面说什么不好的话,甚至还一副严格约束手下人和老九的样子,不许任何人来尔芙的铺子里闹事,充当了保护伞的角色,可是私底下却找到了几个最是重视祖宗礼法的御史,趁着四爷离京这段时间,这上书参奏尔芙不尊祖宗规矩的奏本就摆到了康熙老爷子的御案上了。

    不过连老九这个正牌的皇阿哥都经商,康熙老爷子又怎么可能拿着这事找四爷的麻烦,或者是将这事翻出来丢皇室的脸面呢,也可以说是康熙老爷子也不觉得尔芙经营商铺这事算什么大事,所以这事就一直压到了现在,一直到今个儿早晨上朝前,宫中的宜妃娘娘郭络罗氏,也就是老九的亲娘,这位拿着小儿子没法子的老牌宫妃出面吹了枕头风,说起尔芙这么一位亲王侧福晋,居然如此抛头露面的有失皇室颜面,四爷这才被康熙老爷子揪到了养心殿,挨了一顿藤条,又被康熙老爷子教训,定要让他严格约束瓜尔佳氏这种有些孟浪的行为。

    对此,四爷自然是听过就算了。

    他知道尔芙经商不假,却从没有出面去亲自经营,也不过就如同其他府里的命妇一般,打发了陪房在外经营,挣些体己钱罢了,所以和康熙老爷子略微解释下就算了,也没想将这事告诉尔芙,给尔芙添堵,却不想这背后的伤势,还是让他的好意露了馅。

    “你就不会在被动家法之前就解释,白白挨了一顿藤条,再说,你被打成这个样子,怎么就不知道在太医院上些药再回来呢,就算是你不能在外面上药,怕被人发现丢脸,那回到府里,你还摆什么王爷的架子,还穿着那么厚的袍服,也不怕蹭破了刚结痂的嫩皮!”子不言父过,在这个孝道至上的朝代,尔芙一个做晚辈的,自然不能说四爷亲爹不是,何况对方还是万人之上的一代明君康熙老爷子,只能将满肚子的牢骚都压在了心底,反而埋怨起四爷来,毕竟亲眼看到四爷血肉模煳的后背,她还是心疼得不行不行的。

    四爷对此也是无奈极了。

    他能说他迷迷煳煳地被魏珠请到了养心殿里,连问安的话都没说就被康熙老爷子命人拖下去打了么,好似更丢人些,还不如就让尔芙这么误会好了。

    打定主意后,四爷苦笑着摇了摇头,如同保证似的沉声道:“爷以后一定不会再吃这种哑巴亏了,这次也是老八做得太隐蔽,爷一时没有防备,这才中了招。”

    “您就别吹牛了。

    俗语说得好,勐虎怕群狼,您就这么孤军奋战,就算是您怕被人误会您拉帮结派,可是看看人家八爷多聪明,拉拢几个兄弟在一旁给帮腔,就算是比在康熙老爷子心目中的分量,那好几个亲生儿子绑在一起,再不得老爷子看重,也比你一个儿子的重呀。”

    尔芙可没四爷那么想得开,别看她对真正的史书研究不多,但是挨不住那些年,清宫戏是各电视台的爱宠,就算是其中的真实性不高,可是也让她对雍正那些年过的苦逼日子有所了解的,一想到就算是雍正登基以后,八爷党一伙人也没有放弃给他添堵的行为,她就心疼四爷,同时也对一心往老八跟前凑合的老十四不理解,难道打虎亲兄弟的道理,这位打小就接受精英教育的大将军王就不明白么。而且就冲着老八那操行,这老十四的智商得多低,才能信了四爷矫诏篡位的说法呢!

    好吧,尔芙这一到关键时刻就走神的习惯,当真是太不好了,不过还好她的运气不错,却也会经常造成错有错着的结果。

    四爷就这样打着赤膊,半趴在美人榻上,脑袋枕在尔芙的腿上,等了好久,等得都有些感觉冷了,也没等到尔芙招唿人送外伤的药膏过来,不禁暗道奇怪的扭过了头,正巧瞧见尔芙咬牙切齿的样子,倒是让他误会了尔芙心中所想,连忙安抚道:“都是些皮肉伤,比起爷小时候跟着师傅学弓马骑射的时候,这点事都不算事,你就别跟着担心了,还是抓紧让人把治外伤的药膏送上来吧,你也不想爷再冻病了,雪上加霜吧!”

    回过神的尔芙,勉强笑着点了点头,轻声说道:“好好好!

    这衣裳,您先搭在身上,也免得被人瞧见了,您觉得丢脸。”说完,她就将四爷那件已经染了血的中衣,轻轻地搭在了四爷的背上,扭头对着外面叫了一嗓子,将正在廊下转圈子的瑶琴叫了进来,吩咐她去准备烈酒、细棉布等一应消毒的东西。

    别问尔芙为什么要这样做,这时代又没有防止破伤风的针剂,那用来打人的藤条,也不知道有没有沾染到什么细菌,何况京郊还在闹着疫症,她总要小心些才是。

    少是片刻,她吩咐瑶琴去准备的东西就都送到了她的眼前,一块送过来的,还有苏培盛早就预备下的外用伤药。

    尔芙扫了眼东西,便将想要帮忙的瑶琴打发了出去,轻手轻脚地将四爷放到了美人榻上,用烈酒烫好了包扎用的细棉布绷带和洁白如雪的棉花,这才慢慢替四爷清理着后背上的伤口。

    不看不知道,仔细上药的时候,尔芙才更觉得心惊。

    原来四爷背后的伤势,远比她以为的要严重的多,也不知道动手的小太监是不是故意作践四爷,原以为就是伤在表皮而已,却发现那血迹狼藉的伤处,真真可以说是入肉三分,几处最严重的地方中,还夹杂着破损的衣裳布料。

    “您在宫里换过衣裳了?”尔芙故作轻松的笑着问道,她可不想无缘无故的恨错了人,要知道能在御前伺候的人,那都是头发丝都长空了的聪明人,若是没人刻意吩咐,想来他们是不敢这般重责一个堂堂亲王爷,真正的爱新觉罗子孙的。

    四爷嘴里咬着软木塞,擦了把额头上的汗迹,有些不解地回头看了眼,含煳道:“皇阿玛不是爷在那些奴才跟前丢脸,所以就算是动了家法,也没有除去贴身的衣物,这套中衣,爷还是穿得皇阿玛的,爷今个儿穿着上朝的那套,早就血渍麻花的不能看了。”

    “哼!

    您既然都在宫里头换了衣裳,怎么就不知道让人给你仔细处理下伤处,这伤口都沾上了破碎的布料了,有些已经结痂的地方,还需要把刚结得血痂拨下去,才能彻底清理干净,这不是受二茬罪么!”尔芙心下恼怒,嘴上说得厉害,手上的动作却更加轻柔了几分,又是吹气,又是用打湿的帕子软化的,折腾得一身大汗,这才勉强将伤口沾着的布料都清理了出来。

    “呵呵,这不是想着都是些皮外伤,挺挺就过去了么!”四爷虽然看不到尔芙的表情,却也能从尔芙有些打颤的动作上感觉到,想象出来尔芙的心情,忙抬手取下了嘴里头塞着的软木塞,挤出了笑脸,轻声安抚道。

    “疼不疼,我是不知道,反正就算是再疼,那也是爷自己个儿疼,赶紧把软木塞塞回去,我要给你上药了。”说完,尔芙就不算温柔的将四爷手里的软木塞抢了下来,一把塞回到了四爷的嘴里,又将已经用烈酒浸泡过的棉花团,勐地按下了四爷背后的伤处,直疼得四爷浑身抽搐,尔芙这才放柔了动作,又一次回到了刚才温馨的画面。

    只见她细细地替四爷背后的伤处消毒好,又将太医亲自配置的上好外伤用药膏,均匀地涂抹在了他的全背上,再用剪裁好、烈酒浸泡过的细棉布绷带包扎好,又取过了拧湿的帕子替四爷擦去了身上的汗迹,这才取过了另一套干净的中衣,搭在了四爷的身上,将他从美人榻上扶了起来,如医生似的细细叮嘱道:“爷这几天就不要洗澡了,这药也要按时换,可不能将就,要是真的发炎化脓了,您就算是怕丢脸,那我也会往太医院递了牌子,请太医过来替你处理的。”

    “知道了,真是太唠叨了。”四爷疼得声音都有些变了,一边接过尔芙递过来的帕子擦脸,一边得了便宜卖乖的嘟哝道。

    对于四爷这种得了便宜还卖乖的行为,尔芙表示了极大的鄙夷,黑着脸,将帕子丢回到一旁的水盆里头,弄得水花四溅还不算完事,更是起身一把推开了美人榻旁的窗子换气,做好了这一连串动作的尔芙,这才撇着嘴儿说道:“嫌弃我唠叨,我还嫌弃您弄得我房间里都是血腥味呢!”

    只是外面的味道,也并不是太好,甚至比房间里的还差,原来小文和古筝已经从公中管事嬷嬷那里取来了艾草和陈醋等有消毒效果的草药,正又是熏艾、又是撒陈醋、撒烈酒的消毒着,几种古怪的味道融合在一起,那叫一个酸爽,就如同**了的腌菜罐子被打开的瞬间一般,也就是尔芙的忍耐力高,不然她能当场就吐出来了。

    就在她这般想着的时候,刚要伸手将窗子关上,四爷就帕子美人榻吐了起来,本就有些发热状况的四爷,被冷风一吹,又闻到了这么刺鼻的味道,自制力就瞬间归零了,一直强压着的呕吐感,自然也就控制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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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九十三章

    第七百九十三章

    就在尔芙转身往回廊转去的刹那,一直远远坠在尔芙身后的一个穿着皂色太监袍的小太监往无双阁跑去报信了。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一条撒满金的绸缎垂幔,挡住了小太监的视线。

    他规规矩矩的打了个千儿,将自己个儿刚才看到的一幕回禀完,端坐在内室听信的陆格格就狠狠咬了咬牙,低声咒骂道:“真真是白费了我一番准备。”

    作为从阿哥所就陪着四爷的女人,化身陆格格的宋氏这些年,怎么也培养出了几个心腹,此时来报信的这个小太监就是其中一个,她最不愿意看到的就是尔芙春风得意的样子,加之现在她就是个不起眼的小格格,便动了损人利己的念头,想着是不是能借着这次机会,既弄掉了瓜尔佳氏肚子里的孩子,又能顺利地赶走府里头仅次于尔芙受宠的格格,这样她也能有更多的机会冒头了。

    仔细考量一番,她特地选择了昨个儿格格的取过花园的机会,命人在尔芙回西小院的必经之路上,撒上了一层水,一夜工夫,水早已经变成了冰,为了不被人注意到那片冰,她还特地命人在上面撒了一层雪,雪和冰碰在一块,那光滑度……啧啧,别说尔芙那样挺着大肚子的人走上去会滑跤跌倒,便是个身手灵动的小孩子都躲不过去。

    只是她没想到尔芙都已经走进花园,却又绕到了回廊上。

    “这点银子给你拿着买茶喝吧。”陆格格气得双手攥成了拳头,沉默了好一会儿工夫,这才强忍怒气的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将手边已经准备好的赏钱送了出去。

    小太监程青是原本宋格格院里的传话太监。

    打从宋格格去了,他没有了主子,便这样在各处混着,本来他都走好了门路,打算要去前院小厨房做个试菜小太监的,结果就碰到了宋氏变成陆格格归来。

    当陆格格找到他的时候,差点把他吓尿了。

    他不敢将这么匪夷所思的事情告诉旁人,又碍于陆格格手里握着他的把柄,只好咬牙推了自己个儿使了好些银子才求来的差事,继续在内院里混着,负责给宋氏跑腿探听各处的消息,以前他对宋氏是忠心,感念宋氏待他很好的一片恩情,他现在却是怕极了宋氏这个不知道是人是鬼,还是妖精的来,“能给主子办事,便已经是奴才的福气了。”

    不同于昔日在内务府直接被拨到阿哥所伺候四爷,宋格格她拎着个小包袱就进了阿哥所,这次进府前,进驻到陆格格身体内的宋氏,将李荷茱哄得很好,得到了一份还算丰厚的陪嫁,单单是散碎银子就足足有三百两,足够她进府打点各处了。

    家里有粮,心里不慌,手里头有了钱的陆格格,自是不会亏待了替自己个儿办差的人,尤其这个程青是个很能办事的人,她可不费为了这点小钱就白白丢了这么个好帮手,“一点散碎银子而已,你替我跑腿办事,我不会亏待你的!”

    说完,她就摆了摆手,示意程青下去了。

    宋氏进府就将李荷茱安排在她身边的宫婢换了个彻底,看似是仍然要依仗着李荷茱在府里走动,一举一动都瞒不住李荷茱的眼睛,其实她送过去的消息都是她想要李荷茱知道的,至于她不想要李荷茱知道的,李荷茱自然是全然不知的。

    比如她今个儿见程青,这里里外外都是她自己个儿的人。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那边宋氏为自己个儿的计划没成功,满肚子火气。

    这边尔芙在佛堂里,也惹出了一肚子火气,这府里头就没有个干净的地方,这小木屋才盖起来没几天,居然有人在每日佛前供奉的檀香动了手脚,不利于有孕的药物通过焚烧,充斥着房间里的每一个角落,对尔芙的影响还差一些,毕竟她这也不过是第二次来而已,但是对于每日每夜都住在小木屋里的莲儿就很严重了,也就是莲儿的年岁还小,身子骨好好调养着,对以后结婚生子没有什么影响,不然就要毁了她的一辈子了。

    “查,严查……我倒要看看是谁这么恨我和我肚里的孩子。”愤怒中的尔芙,玉手重重一拍方桌,震得桌上杯盏都蹦了蹦,这才咬牙切齿的叫了张保过来,冷声吩咐道。

    谋夺皇室子嗣,这可不是个小事。

    饶是张保这几天都在担心着正院那边,这会儿也不得不分心来处理这事,好在府里头的这点事都放在他的心里头,他很快就揪出了一个吃里扒外的采买,尔芙本意是一定要揪到幕后主使者才罢手的,但是张保偷偷传过来的一句话,让她改变主意了,只将采买重则了二十杖就算了。

    乌拉那拉氏就是幕后主使者,这位还真是不放过自己呢!

    不过好在就快熬出头了,尔芙咬牙切齿地坐在冷风里,足足坐了半晌,这才叫着莲儿跟着一块回了西小院,任由小木屋的窗门大敞四开的丢在那里。

    “委屈你了。”四爷晚上回府知道这事,忙赶过来安抚道。

    “没什么委屈的,说来我也没有中了她的算计,我平日就不大爱用香料,如今有孕就更是半点不用了,即便是我去佛堂那边,我也不过就是上柱香就走的,只是委屈了莲儿那丫头,也亏得发现得早,不然莲儿这孩子就被毁了。”尔芙无所谓的摇了摇头道,躲开了四爷过来搀扶的胳膊,迈步来到了堂屋,坐在了方桌旁边的太师椅上。

    “胡太医怎么说?”四爷自知理亏,低声问道。

    尔芙接过红枣茶抿了口,一边招唿着丫儿去小厨房传菜,一边没好气地白了四爷一眼,嘟哝道:“还能怎么说,还不是吃些苦汤药调理着,要说这福晋是越来越过火了,我肚子里的孩子是男胎不假,但是她也太心急了些吧。”

    “若不是她这般丧心病狂,爷也不会容不下她。”

    “小木屋那边要散散风,我让赵德柱过去盯着了,莲儿这几天就暂时在后罩房里住了。”尔芙深吸了口气,瞧着在门口探头探脑的莲儿,笑着招了招手,轻声说道,她挺喜欢莲儿这丫头的,昨个儿夜里天色暗,她没有看清楚莲儿的长相,这会儿莲儿重新梳洗过,她这么一瞧,还真如一朵出淤泥而不染的青莲般秀雅。

    “你瞧着安排吧。”四爷无所谓的应了句,又从荷包里摸出了银锞子打赏,待莲儿规规矩矩地谢恩,退出上房以后,他这才提醒道,“这丫头自己说她是个无父无母的孤儿,爷让张保去调查过,却发现当地受灾,她所说的那个小村子更是十室九空,早已经成了荒村,并没有得到验证,所以你千万不能太相信她,爷不相信巧合,更怕她是别人安排过来的探子,这才没有将她安排到旁的地方伺候去,只让她住在佛堂那边。”

    不得不说,四爷这话音一落,尔芙就炸了。

    她被暗害得多了,实在没有安全感,她还以为莲儿的来,四爷早就已经调查清楚了,这才安排到佛堂里伺候,不然她也不会将莲儿带回了西小院,“你怎么不早说呢,我该不会引狼入室了吧!”

    “别怕,别怕……

    你身边时时都跟着人,她就算是想害你,也找不到机会,何况她就算是再厉害,也不过就是个半大孩子而已,只要你让小生子盯好了小厨房,别让她趁机做了什么手脚,便没有问题的,再说她过来西小院就是几天的事而已,咱们也别大惊小怪的了,万一就是巧合呢!”四爷瞧着尔芙眨眼就要暴走的样子,嘴角勾起浅浅的弧度,伸手揽住了要出去赶人的尔芙,轻声安抚道。

    “那就让她在佛堂那边当差,万一她就是别人安排过来的呢?”尔芙不赞同的反驳道,她现在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恨不得身边跟着的都是做好程序设定的机器人才好,就怕被人伤害到自己个儿。

    “钉子,还是放在能看到的地方安全些。”四爷笑着道。

    “随你吧,不过佛堂那边,我是不敢过去了,想想都觉得得慌。”两人处于谁也说不动谁的状况下,尔芙也不愿意继续纠结这个话题,正巧丫儿已经拎着食盒进来,她借着起身去净手的由头,丢下一句话就迎上去帮忙摆桌了。

    “这丫头真是越来越有性格了。”四爷喃喃自语着。

    说着话,他也就起身来到了摆在地当间的饭桌的旁边落座,桌上几样清淡的小菜和一海碗的鸡汤面,显然是尔芙特地交代小厨房准备的,全部都是自己个儿的喜好。

    他有些得了便宜卖乖的低喃道:“都说让你不要操心这些个小事,爷吃什么都可以,你只要好好安胎就是,你怎么就是不肯好好歇歇呢!”

    尔芙刚刚用过安胎药,这会儿胃口不大好,也不算太饿,加之饭前说了那些个闲话,便难得勤快地替四爷布着菜,她手上替四爷拆着鱼骨,将一块块的鱼肉摆在吃碟里放好,听四爷这么一说,登时就不高兴地皱起了眉毛道:“你整日在外忙碌,冬日苦寒,更该好好吃些东西才是,要不是没有上好的羊肉,我都想让小生子准备个羊肉锅子,给你补补身子了。”

    “改天让庄子上送一只过来就是了。

    爷之前见你挺喜欢吃羊肉锅子的,特地让人弄了好些个羊羔过来就养在大兴那边的一个庄子上,你随时想吃就让他们随时送,虽说比不得草原藩王进贡的羊肉鲜嫩,但是胜在新鲜。”四爷大口大口吃着清爽可口的鸡丝面,含含煳煳的应道。

    有好吃的!

    尔芙闻言,眼睛都亮了,她很是开心地点了点头,笑着说道:“那就明个儿吧,您要是朝上不忙就早些回来,然后弄个烤全羊,叫了丫儿她们,大家伙儿一块吃。”

    “这些事都听你的,只一点,别累坏了自己个儿就行。”小生子做的烤全羊,味道绝对正宗,哪怕是不太讲究口腹之欲的四爷想着,也不禁有些意动,他放下筷子,拉住了要起身招唿宫女过来吩咐事情的尔芙,沉声嘱咐道。

    “我知道。”尔芙笑着点了点头,也不再起身,朗声喊了丫儿进来跟前,轻声交代了几句,便捧着刚刚送过来的五宝滋补粥,小口小口的抿着,也不知道她这次的害口怎么这么严重,半点荤腥都吃不进去,格外喜欢甜食,要不是她努力控制着自己个儿,她都怕没等孩子生出来,她就要得上糖尿病了。

    四爷也发现了她这点,所以除非是要用药的时候,平日摆在炕桌、茶桌上的蜜饯小点心都已经交代丫儿收起来了,免得她越发爱吃零食,不好好用膳,亏了自己个儿的身子。

    一小碗甜滋滋的滋补粥,很快就被尔芙吃了个精光。

    她揉着微隆的小腹,动作缓慢地站起身来,穿着前两日做好的软底拖鞋,扶着丫儿的手腕,嘴里念叨着‘饭后百步走,能活九十九’的民间俗语,开始散步消食了。

    “差不多就行了吧,胡太医交代你要卧床养胎。”就在尔芙第三次走出内室往堂屋走的时候,四爷也撂了筷子,他几步就来到了尔芙的身边,揽住了还要继续散步消食的尔芙,轻声嘟哝着,双臂一用力就将她抱了起来,稳稳当当地放在了东次间临窗摆着的罗汉床上。

    “难得今个儿我觉得身子舒坦,想要多走走,您还拦着不让,您就不怕我越来越胖,胖到雪球那个样子。”尔芙撒娇地抱着四爷的脖子不撒手,瞧着四爷保持着弓背弯腰的艰难姿势,笑着打趣道。

    四爷折腾了好一会儿,总算是半拖半抱地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半躺在了尔芙身边,抓着尔芙作怪的小手,在尔芙的脸颊上浅浅一吻,沉声警告道:“别闹,你也不怕爷控制不住自己个儿。”

    “才不怕呢,爷定会心疼我的!”尔芙傲娇道,她能说她就是故意要折磨四爷的么,她就气四爷把一个没有调查清楚身份背景的人安排到自己个儿的身边,她也气四爷这几天都陪在乌拉那拉氏身边,更气……反正她就是要闹脾气,她是孕妇,她最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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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九十四章 乌拉那拉氏死了

    第七百九十四章

    又是三天,秘药总算是见效了,晨起还和府里头其他女眷有说有笑的乌拉那拉氏,只往园子里走了走就吹风受寒的病倒了,当真是病来如山倒,不到晌午时分,便已经接近弥留之际了。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头上戴着抹额的乌拉那拉氏看着身侧站着的福嬷嬷,强撑着最后一口力气,坐起了身子,紧紧攥着弘晖的手,将他交到了福嬷嬷手里头,“我怕是熬不过去了,嬷嬷,您是打小看着我长大的,这些年跟在我身边担惊受怕的,没少遭罪儿,往后您就跟在弘晖的身边吧,这孩子性格仁善,没有您在旁边把持着些,我就是死都闭不上眼睛。”

    “小格格,您千万别这么说,嬷嬷心疼您呀!”太久没有被乌拉那拉氏这般信任依赖过,福嬷嬷一时也是老泪纵横,叫出了乌拉那拉氏在娘家时的称呼,她不顾主仆之别的将乌拉那拉氏揽在怀里,哽咽着唤道。

    “嬷嬷,您让我说吧,我有感觉我真的不行了,我仿佛都看到额娘来接我了,我这辈子活得太累了,总算是熬到最后了,您就让我把肚子里的委屈都吐出来吧!”乌拉那拉氏颤抖着手替福嬷嬷擦了擦眼泪,满眼恳切的说道,她实在是不甘心就这样走的,但是寿数到了,她一个凡夫俗子,也没有法子抵抗天命,不过她却担心她离开日久,弘晖这个淳厚守礼的孩子,慢慢被其他女人收拢过去,她绝对不能允许这点。

    哪怕是到了生命的最后一刻,她仍然是满腹算计。

    乌拉那拉氏挥手让福嬷嬷站到了一旁,叫了弘晖跪在床前,眼神迷离地望着窗边美人榻旁的红木小几,流露出了追忆神色。红木小几上,黑丝绒布的托盘上,并排摆着两大一小三个玉雕玩偶,那是她当初怀着弘晖的时候,四爷特地命造办处用上好玉材雕琢的,那块玉材很大,足够雕这般大小的玩偶十余个,她记得她那时候很天真的问过四爷,为什么不让工匠将玩偶雕得大一些,毕竟这巴掌大的玩偶,当真是不好摆在博古架上。

    那时四爷的回答,让她心底甜滋滋地如喝了蜜糖水似的。

    “爷盼着你能为爷多多开枝散叶,所以特地让工匠将玩偶雕琢得精致了些,留下了大半玉料,你可不能动用,那是爷留下来雕琢咱们其他孩子的材料,若是你喜欢这玉材,爷遇到好的就让人给你送过来,只这块玉料要好好收着。”

    她现在仍然能想起四爷当时的表情。

    她相信四爷那时说的是真心话,真的想要和她相敬如宾的过下去,乌拉那拉氏也想过要给四爷多多生几个孩子,等她们老了,瞧着孩子围绕在身边,数落数落这个,唠叨唠叨那个,定然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

    只是那时额娘曾说,这宫里头的孩子生下来都未必养得大,劝她不如将注意力都放在身体康泰的嫡长子弘晖身上,免得再次有孕疏忽了弘晖,反倒让其他女人钻了空子,白白害了弘晖这个可人疼的好孩子。

    乌拉那拉氏初时虽不赞同,但是觉罗氏劝说得多了,她也就同意了,毕竟生孩子是一只脚踩进鬼门关的危险事,哪怕是孕期保养得再好,安排的接生嬷嬷是多么老练,也未必就能保证不出意外,她既然有了弘晖这个嫡长子,又何必再拼了命的生孩子。

    打那以后,她就在承宠以后,偷偷用起了避子汤。

    现在回想起来,仿佛也就是在那时候以后,四爷慢慢疏远她了,除了定例的日子,不再往她的房间走,更疼惜乖巧顺从、亲自照料二格格茉雅琦的李侧福晋,李氏也是个争气的,肚子大了一次又一次,虽然那两胎都没有坐住,不足三月就流掉了,她还是赶在府里其他女眷前,生下了身子不算太好的弘。

    那是她第一次嫉妒得红了眼,从未抱过弘晖的四爷,居然抱了李氏生出来的弘,宫中伺候的婢仆更加势利眼,眼瞧着李氏受四爷看重,竟然把分拨到四爷院里的份例中,挑选了最好的一份给李氏送过去。

    李氏也不再似原本那般小心谨慎、乖巧顺从,渐渐张扬起来。

    她恨之入骨,更恨分去弘晖父爱的弘,就在她日日辗转难眠的时候,她终于在弘染上风寒的时候,默默地动了些小手脚,才那么一点点大的弘就在喝过太医开过的汤药后,不到两个时辰就断了气。

    四爷气得彻查整个阿哥所,连乾清宫那边的康熙老爷子都惊动了,乌拉那拉氏好怕,好怕别人发现自己个儿动的手脚,可是不知是不是连老天都在帮助她,即便是院判亲自出手,也并非发现不对劲的地方,最终将弘的死归罪在了孩子身娇体弱,难免因病而殇。

    顺利脱险,让乌拉那拉氏窃喜不已,但是她也丢了她一直紧守着不伤害小孩子性命的底线,底线一旦越过,她整个人就往深渊中滑去。

    那是多么血腥的一段日子,她嫉妒每个怀了四爷孩子的格格,好在她身边有福嬷嬷这个擅长摆弄吃食的嬷嬷护着,她总是能通过最寻常的吃食,顺顺当当地除掉那些女子肚子里的胎儿,她熬呀熬,总算是熬到了弘晖坐稳了嫡长子的位子,她以为她不需要再手沾鲜血的过日子,却不想瓜尔佳氏尔芙出现了。

    想到瓜尔佳氏,她就恨,比恨李氏还恨她。

    乌拉那拉氏的思绪越飘越远,气息越来越弱,吓得福嬷嬷和弘晖连连召唤,她这才回过神来,她抿唇笑了笑,示意弘晖将那套玉雕玩偶放到自己手边,摩挲着包浆浑厚的玉雕玩偶,语带憧憬的低声说道:“咱们四爷是个心里头有大事的,我以前总想着他本性凉薄,虽说待我不算太亲近,却也给了我这个嫡妻足够的脸面,只是没想到他并非是个心性凉薄的人,他的温柔都给了西小院的那位,不过我都这把年纪了,又有了听话懂事的弘晖陪着,我也不在乎这些事情,那位也算不得是个坏人,待我也恭敬,但是利益相悖,额娘怕她以后未必会善待你,额娘走了,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你千万要多听福嬷嬷的话,遇事多思考,不要太冲动,多和你阿玛亲近,知道么!”

    话锋一转,她就交代起了遗言。

    按照礼法规矩,妻子死后,丈夫总归是要守孝一段日子的,乌拉那拉氏不知道四爷能为自己守多久,但是她可以肯定一点,那就是嫡福晋的位子,总归是不会一直空着的,偏偏弘晖这孩子是府里的嫡长子,以后进府的嫡福晋,定然会将他视作眼中钉、肉中刺,她相信没了小九和玖儿、弘轩的尔芙,也会如同疯狗一般咬着弘晖不放,想到弘晖以后可能面对到的危险情况,她怎么能放心呢!

    好在,还有福嬷嬷在。

    别看福嬷嬷这个人不善言辞,但是在宫里浸染半辈子,她看过的阴私手段太多了,总能起到防范的作用,而且弘晖以后是住在前院的,有四爷在旁盯着,倒是也不怕其他女人对他下手,这样想想,她也能安心些了。

    说着话,她又说起了她这些年积攒下的私房。

    出身满洲望族的乌拉那拉氏嫁给皇子为妻,家族自是不惜一切的给她筹备了一份让人乍舌的妆奁,别看她不善于经营打理,但是她素日勤俭节省,这份妆奁,也并没有缩水,她现在就将这份足够普通人家吃喝不愁的过上几辈子的妆奁礼单,交到了弘晖的手里头。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

    弘晖瞧着手中那份微微卷页的礼单,眼泪再也绷不住了,他胡乱抹了把眼泪就要将礼单塞回到乌拉那拉氏的手里,“额娘,孩儿不要,孩儿只想要您好好的,想要您长命百岁,想要您瞧着孩儿娶亲生子,想要您给孩儿的孩子做小衣裳,您不能丢下孩儿不管,孩儿自己会害怕的。”

    这是一个儿子的真心话。

    不论子女多么出息,但是父母都是他们的温暖港湾。

    乌拉那拉氏看着落泪的弘晖,勉强自己笑了笑。

    她也不舍得就这么走了,可是她自己的身子自己清楚,她现在能感觉到呼吸越发不顺畅,眼前也好似遮住了一层薄纱般的模糊,被子下面的双手,更是无力地颤抖着,明明房间里点着炭炉、熏笼,温暖如春,但是她仍然觉得浑身发冷,腹腔也是如火烧一般的难受,她现在还能坐着,还能笑着和弘晖说话,便已经是奇迹了。

    “傻孩子,雏鹰再小,也总有鹰击长空的那天。

    额娘不可能护着你一辈子,你总归要自己学着长大,以后你的身边会有温良恭顺的妻子陪伴你一生,会有可爱的孩子绕膝嬉笑,额娘也会在天上保佑着你,你不要为额娘伤心,只有你高兴了,额娘才能放心。”乌拉那拉氏用全身气力支撑着自己不栽倒在床上,对抗着满身的不舒坦,笑着安抚道。

    直到最后一刻,她想通了,也不再奢望弘晖坐上那张椅子了。

    她只盼着弘晖能平安顺遂的活下去,哪怕是做个吃喝玩乐的纨绔子弟,也是极好的,只是这些话,她再也说不出来了。

    乌拉那拉氏努力地瞪大眼睛,想要看清楚眼前的弘晖,想要再多看看她辛苦带大的孩子,但是她最终是无力地咽下了最后一口气,至此,心思阴毒、手段狠辣的乌拉那拉氏就这样过完了自己的一生。

    随着弘晖哭声传出上房,廊下一直肃立着的宫婢,也嗷唠一嗓子都哭了出来,耳目灵通的各处管事,很快就将颜色艳丽的床幔窗纱的换了个彻底,一批写着奠字的白灯笼,也纷纷送到了正门、侧门、垂花门等各个院门口挂了起来,四爷府各处的红烛都换成了白蜡烛,除此之外,德妃娘娘也安排了毓秀姑姑过来替她送乌拉那拉氏最后一程,随毓秀姑姑出宫的,还有已经进宫有些日子的小七。

    “额娘,福晋怎么会这么突然就走了?”小七穿着一袭银白色绣折枝花纹的旗装,迎上了过来送乌拉那拉氏最后一程的尔芙,低声问道,她倒不是怀疑自己的额娘,她只是怕自家额娘心思单纯,又被谁陷害了而已。

    只是尔芙心下发虚,闻言就丢过去一记眼刀。

    “早在额娘进府以前,福晋的身子就一直不大好,三天一小病,五天一大病,日日汤药不离口,这拖了这么长时间了,也不算是太意外了。”

    说着,她就话锋一转的打发小七回西小院去。

    尔芙可不想自家小七小小年纪就要面对生别死离这么残忍的事情,早知道德妃娘娘要安排毓秀姑姑过来,她就该早些过来的,也好拦住了小七,不让小七看到正院慌乱的一幕,“你才刚回府就过来吧,抓紧回去换身像样的衣裳,虽说福晋待你不算亲近,但是她到底是你的嫡母,你也该为她披麻戴孝的。”说完,她就交代青黛陪小七回西小院换衣裳去了。

    而她也正了正衣冠,迈步往上房里走去。

    毓秀正领着福嬷嬷和琦珍等人给乌拉那拉氏梳洗打扮。

    因为乌拉那拉氏的年纪尚轻,所以府里并没有早早备下寿衣,好在快到年根儿了,针线上给各院主子准备的新衣都已经预备好了,略微改一改就能当做寿衣穿戴了。

    “侧福晋过来得正好,这四爷不在府里头,只好麻烦你跑一趟前面了,交代府里头管事的将四福晋殁了的消息给各府送过去。”尔芙茫然无措地站在内室门口,瞧着被人影挡得严严实实的拔步床,怎么都迈不动步了,虽说乌拉那拉氏的死,并非自己个儿亲自动的手,但是她到底有些心虚,她好怕看到乌拉那拉氏的死状,好在毓秀姑姑替她解围了,毓秀姑姑瞧着她站在内室门口驻足不前,抿了抿唇,低声交代一句,便扭头继续忙活着去了。

    “好好好,那我这就去。”尔芙嘟哝了一句,也不管毓秀听没听到,胡乱就往外走去,差点就和刚过来的李侧福晋撞了个满怀,李侧福晋一边躲闪着尔芙的肚子,一边骂了句晦气,快步进了内室。

    站在廊下,尔芙回眸看了眼上房,摇了摇头去前院了、

第七百九十五章 希望

    第七百九十五章

    亲王福晋殁了,那也是大事。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虽说算不上举国皆殇吧,但是亲族都是要到场的。

    四爷瞧着后院一切都需要毓秀姑姑帮衬,不禁有些后悔决断下得太早,他该留给尔芙一些时间成长的,虽然现在尔芙已经有些进步,但是距离成为一个合格的亲王嫡福晋人选,还有些距离,尤其是她现在身怀有孕,让尔芙根本没有精力操持乌拉那拉氏的丧事,连露脸的机会都很是有限,这让四爷略有些后悔。

    不过他并不后悔提早送乌拉那拉氏离开尘世,府中诸位女眷的子嗣夭折、落胎,或多或少都离不开她这个幕后黑手,单单就是戕害皇室子嗣这一条就足够整个乌拉那拉氏一族为这些可怜孩子陪葬了。

    府中正在办丧事,虽说四爷并不是太过悲伤,却也不好表现得太过亲近尔芙,他瞧着小脸明显又瘦了一圈的尔芙,心疼道:“累坏了吧!”

    上房里,哭声哀哀,尔芙迈步往旁边走了走,避开了大家伙儿猜忌的小眼神儿,对着四爷温婉一笑,抚着微隆的小腹,含笑答道:“我还好,只是这些日子吃得不大好。

    不过胡太医已经替我把过脉了,说是胎像很好,而且孩子现在正在发育,也不好补得太过,说是怕到时候生的时候费劲,反倒是弘晖那孩子,我瞧着他的情绪很不对劲,爷该抽时间多陪陪他,不论乌拉那拉氏做过多少错事,但是她对弘晖的母爱是不掺半点假的,别说是弘晖这点的孩子接受不了丧母的事情,便是换了个大人也受不了……”

    “你说的这些,爷知道,爷会私下和他聊聊的,你也要好好照顾自己。”四爷闻言,眼底闪过一丝难过,到底是他的嫡长子,眼瞧着弘晖就这样日渐颓废、沮丧,本就不太壮实的身子,现在更好似是竹竿似的,他怎么可能不心疼呢,但是他有点怕看到弘晖,到底乌拉那拉氏的死,四爷是要负责任的。

    尔芙也明白四爷心底对弘晖的愧疚,也明白四爷无奈的选择,但是她却实在不觉得这是个她合适安慰四爷的场合,不说府里头帮忙的毓秀姑姑,便说最是看不惯妾室的八福晋郭络罗氏,还有那几位最喜欢挑毛病的御史夫人。

    她虽然帮不上四爷的忙,却也不愿意给四爷添乱。

    “那我就先回去了,族叔的福晋都在呢!”她瞧着旁边已经有人将注意力放在了她和四爷这边,忙轻声说了一句,便扭头往上房里快步走去。

    这些日子,四爷也是无暇分身,这会儿能和尔芙说几句话,那都是趁着过来给乌拉那拉氏上香的机会,也不知道乌拉那拉氏要是知道四爷这么干的话,会不会被气得再次活过来。

    一场声势浩大的丧礼,为乌拉那拉氏的死,画上了终点。

    不同于尔芙和四爷在庄上为小九和玖儿举办的那场不符合规矩的丧礼,乌拉那拉氏作为亲王嫡福晋,她停尸七七四十九天,也亏得现在是冬日里,不然……因着康熙老爷子还在世,别看乌拉那拉氏已经是人近中年,却仍然只能算作小辈,加之四爷的陵寝范围未定,四爷和康熙老爷子一商量,总不能让乌拉那拉氏的尸身一直停在庄上等着,回想着乌拉那拉氏进阿哥所时,孝庄皇太后对她的印象不错,便将在孝庄皇太后的陵寝附近画出了一块地,作为四爷百年归天后的陵寝,先行修建起了嫡福晋乌拉那拉氏的陵寝。

    临近年根,尔芙的肚子越来越多,她也不再到处出溜,能不动就不动,倒真不是她这个人犯懒,实在是丫儿她们管得太严格了,为了减少麻烦,她也就顺着宫女们的心思,尽量不下床,老老实实地在床上喝着苦汤药安胎。

    为表哀思,四爷在前院独居了足足两个月。

    当他再次走进西小院,瞧着挺着圆肚子在床上听书的尔芙,原本紧锁的眉头舒展开了,扶住了在罗汉床欠身见礼的尔芙,伸手抚了抚尔芙隆起的小腹,关心地问了她的吃喝,又问了问胎儿的情况,这才说起了乌拉那拉氏的事情,“紧赶慢赶,怕是也要个一两年工夫!”

    “那这段时间,嫡福晋的尸身就要一直留在庄上了?”尔芙惊诧问道,虽说她以前在野史上,不止一次地看过皇上登基就会开始大动土木的修建陵寝,但是现在乌拉那拉氏都已经死了,难道就不能抓紧点么,这古代人不是都讲究个入土为安的么!

    “这已经是内务府那边广招工匠赶工了。”四爷无奈道。

    尔芙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排,总不能说先起个坟包就把乌拉那拉氏那么稀里糊涂地埋进去吧,到时候在乌拉那拉氏的坟包上改建,怕是她说出这话来,四爷也不会同意的,她瞧着四爷说句话就又愁眉苦脸地叹气了,也只好说几句和稀泥的话了。

    现在管着府里头各处账本、对牌等物件的侧福晋不是旁人,正是尔芙,别看尔芙成日窝在西小院里头养身子,但是这些东西都被两位李侧福晋推到了尔芙的手里头,全过程都没有四爷出面,至于说为什么这两位侧福晋会这般的高风亮节,那自然不是没有目的的,因为她们都怕入府的继福晋将她们当做眼中钉,所以特地将尔芙推出去做挡箭牌。

    既然账本和对牌这些掌管中馈的东西都送到了尔芙手里头,尔芙虽然不管事,却不得不说一句了,“那您可得挑些个精心可靠的人过去庄子上伺候着。”

    尔芙这么一说,四爷也有了个主意。

    他一边扒着核桃给尔芙磨牙,一边边想边说着:“这次来就是和你商量这个事的,爷琢磨着把顺德府那边小庄子的别院改建下,建个家庙,到时候就先将乌拉那拉氏的棺椁送过去,待那边陵寝修建完成,也免得舟马劳顿地折腾了。”

    说到最后,他还不忘问问尔芙的意见,“你觉得怎么样?”

    四爷所说的这个小庄子,当真是府中各处产业中最不起眼的一处,位置就在遵化县境内,说白了,那地方就在清东陵附近,走路都用不上一个时辰,当初四爷在那边置办这处小庄子,也就是为了陪康熙老爷子过去祭祖的时候,有这么个落脚的地方能歇歇乏,那别院盖起来,连四爷都没去过两次,要说改建成家庙,倒是也可以。

    这般想着,尔芙点了点头,命丫儿将府里头的账册取出来,略微翻了翻,找到了那小庄子去年的出息,咬唇说道:“就按爷说的办吧,也不需要重新妨碍院子,请了工匠把上房的格局改一改,正堂就作为供菩萨的所在,两侧就改建成禅房,一间专门停置嫡福晋的棺椁。”

    说着话,她就扯过一张罗纹纸,不熟练地画了一张平面图。

    “那爷就去账房支银子了。”四爷瞧着直线、曲线分不清的平面图边框,微微点了点头,又在账本上留下自己个儿的印章,说着话就往外走去。

    瞧着四爷说完事就走,尔芙气得丢了手里头的笔。

    玉雕笔管,登时就碎成了两截。

    “这怎么说着话就生气了!”敢情四爷并没有走,不过就是将那张纸和从尔芙手里拿过来的对牌交给苏培盛,命苏培胜抓紧去办这件事而已,他这一出门就听见房间里传出来摔打东西的动静,便赶忙转身回来了,正巧瞧见尔芙噘嘴生气的可爱样子。

    他真真是喜欢得不要不要的,不过就算是这样,却也没有忘记板起脸来教训尔芙,毕竟等过了年,尔芙就不只是他四爷府的侧福晋,而是正儿八经在玉牒的四爷嫡福晋了,这温婉、贤淑、德惠的样子,还是要学起来的。

    “我可做不来装假的事情,再说妾室扶正,爷就不怕别人说嘴儿,依我看,您还不如让皇上老爷子和德妃娘娘在未嫁的秀女中给您选个温良贤淑的闺秀做嫡福晋呢!”要说尔芙就是个吃软不吃硬的性子,四爷这么一教训她,她登时就叉腰站了起来,学着茶壶样子,歪着脑袋,满脸不高兴的反驳道。

    “咱们皇室就没有这些个规矩,远的不说就说咱们皇上老爷子,除了仁孝皇后是咱们皇上老爷子的原配嫡后,其他的孝昭皇后和孝懿皇后都是皇妃扶正,要不是后来传出说皇上老爷子克妻的说法,还不知道得扶正多少个皇妃呢,所以爷想要扶正你,那也是合规矩的事情,再说爷都这么大年纪了,若非是长辈再往后院里送人,爷也不打算再添新人了。”被尔芙这么一打岔,四爷也忘记了教训尔芙的事情。

    他抓着尔芙同坐在罗汉床上,格外认真地掰着手指头和她说着扶正她是完全合情合理的事情,更是说出了他不打算再纳新人的话,将尔芙感动得登时就红了眼睛。

    虽说现在后院里的女人不少,但是四爷能对她说出这样的话,她还是很不要脸的将这话理解成了四爷是不想要辜负她,连连摇头道:“爷待我这么好,我会越来越没有容人之量呢,之前您就是往正院走动几天而已,我都气得好几天都没睡好!”

    “爷其实也过够三妻四妾的日子了,尤其是打从乌拉那拉氏做的那些事情被陈福查出来以后,当真就如你说的那般,这后院里的女人多了,腌事就多了,以前爷见府中妾室的子嗣没了一个又一个,总想着是不是爷这些年做事手段太过果决冷酷,有伤天和,所以老天爷在惩罚爷,却不想这一切都是因为乌拉那拉氏起了个坏头,让这些个女人将勾心斗角的手段都用在了爷的子嗣身上,若不是府里的女眷是爷已经收用的,爷恨不得将她们都送出府去才好。”四爷闻言,略显羞愧地捋了捋颌下的青须,低声说道。

    “爷要是真做到这一步,怕是皇上老爷子那关,您就过不去,御史言官更会把善妒的帽子扣在我的头上,这一夫一妻是值得提倡的事,但是想要顷刻间就推广开,那简直是痴人说梦,只能是一点点的规范而已,让那些个贪新忘旧的男人能渐渐适应这个规则。”尔芙听得心痒痒,却是不敢推波助澜,她很清楚改变男人三妻四妾这种观念是一件跨时代、颠覆性的大事情,她不认为自己个儿的小肩膀能扛起来这么沉重的责任和压力,不过要是能让四爷收收心,她还是蛮高兴的。

    “爷当然知道了,你当爷是傻的么?爷跟你说,老八福晋郭络罗氏,那早在老八坚持在郭络罗氏的外祖父安亲王府上办婚宴的时候,那就在皇上老爷子跟前挂了号的,别看现在老八府里头有了一个侧福晋、一个格格,老八膝下也添了一双子女,那皇上老爷子对老八福晋仍然很不满意呢!”

    若说这世上最反对一夫一妻制生活的,那当今天下非康熙老爷子莫属,老爷子文治武功,这些后世自有公正评论,但是老爷子绝对不是个专情的人,晚年连纳江南汉女入宫伺候的事情,也能算得上是当时的花边新闻吧,所以康熙老爷子在世时,她是万万都不敢将四爷拢在身边,将其他女眷都视作空气,不然都不用其他人收拾她,康熙老爷子都得送她去死。

    作为穿越女,尔芙可不觉得这条命是白捡来的,她还有子女要照顾着,她可得好好活着,所以她听四爷这么说,登时就松了口气,不过随之而来的就是浓烈的悲伤,果然霸道总裁爱上灰姑娘,暴虐君主爱上弃妃小妾啥么的,那都是一些不存在在现实中的艺术夸张罢了。

    “只要你不变,爷永远不会负你。”察觉到尔芙流露出的感伤,四爷含笑将尔芙揽入怀中,沉声说道,这是他给尔芙的承诺,他并非如外人看到的那般薄情冷清,他也曾经想要和乌拉那拉氏相敬如宾的,只是乌拉那拉氏太过在乎名利地位,渐渐寒了他的心,最后更是做出残害妾室所出子嗣的事情。

    他希望尔芙不会让他失望,虽然现在的尔芙很好,可是他还是怕尔芙成为嫡福晋以后,变得不像现在的尔芙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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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妾介绍:
穿越成了瓜尔佳氏的小姐,苏灵儿表示咱很知足,顺利当上米虫,这是一种多么幸运的事情。 至于那个冷的让人心寒的王爷,咱还是躲远的吧,您这么优秀,咱高攀不起! 咱这种来自未来世界的呆萌二货,可得抱好几位大人物的粗腿,至于那个什么李氏,你能不能离咱远一些! 当呆萌小吃货遇到冷面雍亲王 是宠溺一生,还是蹉跎一世;清妾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清妾,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清妾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