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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九十六章 冲突

    第七百九十六章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四爷现在就是这种状态,他很满意尔芙的现在,却又害怕尔芙以后会变得如乌拉那拉氏那般心狠手辣地对他的子嗣下手,他虽然将这些都压在了心底,并没有开诚布公的说出来,但是他和尔芙私下相处的时候,难免话里话外带出警告的意思。

    若是换做旁人,只为了嫡福晋的位子,也会忍耐下去的。

    尔芙却是从小就被父母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娇娇女,虽说在古代生活这些年,棱角被磨平了不少,但是一直宠溺她的四爷变了样,她还是有些接受不了,初时还听着四爷唠叨两句,想着他大概是遇到中年危机了,忍忍也就算了,可是四爷老是这样弦外有音的说教,终于激怒她了。

    两人就这么在腊八那天闹起来了。

    外面是鹅毛大雪,尔芙和四爷针锋对麦芒地吵了起来,占着主场优势的尔芙,在四爷动手摔坏了那对她和四爷一块动手做出来的那对杯子的瞬间就怒了,直接命青黛和丫儿两人将连穿着常服的四爷轰出了门。

    从小跟着名师大儒读书明理的四爷,虽然骨子里有些大男子主义,却绝对不是个会家暴的男人,他更不好不顾身份地对尔芙身边的婢仆动手,加之尔芙这次翻脸的速度有些快,他被丫儿和青黛推出西小院门的时候,他和苏培盛还有些懵。

    他瞧着眼前砰地关紧的院门,狠狠咬牙骂了句,扭头看了眼同样茫然的苏培盛,抬腿踹着包金的门槛一角,强忍着脚趾头抽筋般的疼痛,故意做出一副好男不跟女斗的做派来,咬牙吐出几个字,“你这个悍妇,爷懒得和你计较,你自己个儿好好在院子里反省反省……”

    说完,四爷就反手抱着胳膊,打算快点回前院温暖的书房里。

    只是尔芙怎么可能就让四爷这么穿着单衣走了,虽说她是真心气愤四爷居然不相信她的品行,但是她也是真心心疼四爷身子的,这不是现代,一场风寒都可能要了人的性命。

    别看四爷瞧着正值壮年的样子,可是早就翻看过太医院送过来的脉案的尔芙,却心知四爷的身子不算好,大毛病没有,小毛病不少,瞧着是不起眼的小病小灾,要是不细细调养的话,早早晚晚都会找上来的,她一时气愤让丫儿将四爷轰出来,但是紧跟着就让赵德柱从柴房找出了上房除雪用的梯子,亲自抱着四爷挂在门口衣架上的黑貂裘大氅跟了出去。

    “哼,妾身就好好反省反省,您千万别来打扰妾身。”她呼哧带喘地抱着大氅爬上梯子,还来不及招呼四爷一声,便瞧见四爷发狠的样子,登时就不高兴了,她撒手将大氅从上面往下一丢,冷冷丢下一句话,便转身回到上房去了。

    被大氅兜头罩下,四爷眼底闪过一丝羞恼。

    早知道这妮子这么惦记自己,脾气又是这么冲的话,他就不说这两句找场子的话了,这下是真的误会大了,要是让旁人知道他大过年的将尔芙禁足在西小院,那尔芙以后又该如何有脸面统领后宅女眷呢!

    只是尔芙压根没给他说话的机会就转身离开,四爷满肚子解释的话都没地方说了,这口气就这么窝在了心里,他很是不喜地斜了眼苏培盛,抬腿踹去,冷声骂道:“你个没眼力价的东西,怎么就不知道提醒爷一声,这些话是好当着侧福晋面说的么!”

    苏培盛表示躺着也中枪,低头翻了个白眼儿,弯腰弓背地给四爷赔着不是,连连认错道:“奴才有罪,奴才有罪……”

    “别废话了,这天气真是冻死人了!”

    说着话,四爷就弯腰捡起了被尔芙丢在地上的貂裘大氅披在肩头,快步往前院走去,就算如此,他还不忘边走边教训着苏培盛,指责苏培盛关键时刻不能护主,同时吩咐随行伺候的常随都闭紧嘴巴,不许将他被瓜尔佳侧福晋轰出门的事情传扬出去。

    只是世上就没有不透风的墙,四爷刚下令封口,那边消息就已经传扬得阖府尽知了,好在能在府里当差的人都不是傻子,还懂得要顾忌着四爷这位四爷府主人的脸面,只在府里头传扬一番就算了,并没有传扬到外面去,就算是有看笑话的,也不过就是府里的诸位主子而已,对于尔芙这种胆大妄为、以下犯上的行为,府里各院的女主子们就没有不拍手叫好的,当然并不是她们赞赏尔芙的做法,她们只是巴不得尔芙就此失宠才好,也免得尔芙霸占着四爷不撒手,让她们夜夜独守空闺。

    话说,这两条腿的活广告的传播速度是真快。

    不到一盏茶的工夫,四爷被瓜尔佳侧福晋轰出门的消息就已经传到了前院,最后传到的地方就是当事人之一四爷所在的书房前,几个小太监都是被四爷磋磨惯了的,那真是瞧见四爷就好像耗子瞧见了猫儿似的,突然听说四爷在瓜尔佳侧福晋跟前,居然有这样子英雄气短的时候,不禁又是惊讶、又是偷笑的,渐渐就忘了规矩,说话的声音就一点点大了起来。

    本来想着写几个大字平复下心情的四爷,听着廊下叽叽喳喳的议论声,只觉得有几百只蜜蜂在耳边嗡嗡叫似的烦人,这笔说什么都落不下去了,他横眉看了眼窗外刺眼的雪景,将蘸满墨的笔往桌上一扔,便吩咐苏培盛去廊下询问了。

    作为府里头得脸的大太监,苏培盛一登场,廊下立马就肃静了,真真是落针可闻,几个凑成一团说闲话的小太监见状,忙打着袖子上前见礼,苏培盛满意地抬了抬下巴哼了声,算是免了几个小太监的礼。

    他可不是闲着没事出来吹冷风的,书房里的四爷,那还等着他过去回话呢,苏培盛冷着脸,也不和他们多废话,直接抬手招呼过一个瞧着就很是本分的小太监,打算来一个逐个击破,免得这些个猴崽子凑在一块糊弄他。

    小太监才进府没多久,又被府里的老人儿灌输了各种阴暗面,瞧着苏培盛点到自己个儿头上,腿都吓软了,要不是腿夹得紧,他都能当场尿出来了,他不敢遮掩,也不敢攀扯他人,低着头挪到苏培盛跟前,磕磕巴巴地说了好半天,总算是将他们在议论的事情说清楚了。

    “在主子跟前当差,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你们心里有数,别为了痛快痛快嘴儿就丢了这条贱命,主子们的事情是你们能议论的么!”苏培盛拧着眉毛,掐着嗓子教训了两句,横了一眼眼前瑟瑟发抖的几个小太监,苦着脸进了书房。

    旁人都觉得他这个大太监很风光,其实都是狗屁,他就是风箱里的耗子,两头受气,下面,他害怕底下人起了夺权的心思,抢了自己个儿的差事,落个凄凉境地,对四爷,他是勤勤恳恳、兢兢业业,生怕什么时候就触怒了冷面四爷,成日里提心吊胆,连睡觉都恨不得睁一只眼睛,要是有下辈子,他打算都不会进宫当差,苏培盛这般想着,顺着书房一侧虚掩着的小门,蹑手蹑脚地溜进了书房,恭恭敬敬地对着四爷一礼,将才从小太监那里问出来的话,尽量美化一番的复述出来。

    “爷这府里头都是能人,这么会儿工夫就传到前院来了,爷还真是小看你们了!”四爷闻言,怒极反笑,狠狠将手里头的念珠往桌上一甩,端起茶碗咕嘟咕嘟喝了两口,咬牙切齿地对着苏培盛吩咐道,“你去把付鼐大人请过来说话,爷要好好整治整治府里头这些个哥妹的了。”

    说完,他就大步流星地跨过苏培盛,往旁边的堂屋走去。

    一会儿工夫,苏培盛脸色惨白地出了书房,小太监们忙围上来询问,他有气无力地摇了摇手,叹着气就往傅鼐小住的院子走去。

    傅鼐,雍亲王府长史,正儿八经的在册官员之一。

    他除了平素在前院替四爷打点人情往来的事情,便是清点府里在各处的产业,算不上多么忙,却也绝对不清闲,苏培盛过去找他的时候,他正和两个管事研究改建顺德府庄子的具体事宜。

    “你们就先这么办的,等明年开春再改建院子就是。”他瞧着苏培盛的脸色不大好,忙交代了管事两句,便将他们打发了出去,转身将苏培盛让到房间里落座,招呼了小太监奉上热茶,低声询问道,“公公这会儿过来,可是主子那边有什么吩咐?”

    “咱们爷打算要斩断府里头结干亲的现象。”苏培盛叹气道。

    这能在雍亲王府里当差的婢仆都是内务府分拨过来的阉人和宫女,除了跟在四爷身边的小厮、常随,负责守卫王府安全的护卫兵丁和长史傅鼐大人、府里的小阿哥们外,便是半个男人都没有了,这太监虽然去势算不得男人,但是男人的一些个想法,总还是有的,他们经常出入内宅,瞧着花骨朵似的宫女,总会有些想法,再说伺候贵人们是件辛苦的事儿,稍有不慎就丢了性命,大家伙儿也都需要的慰藉,这结干亲、对食就成为了他们太监和宫女间最寻常的事情,虽说本朝不提倡这事,却也没有明令禁止,现在四爷要彻底断掉府里头结干亲、对食的现象,连苏培盛的心里头都有些不大舒坦,暗地腹诽:敢情就你们爱新觉罗家的男人是男人,我们这些个伺候人的太监就不是男人了,你们三妻四妾的养着,我们就找个说话的伴都不成,这也太刻薄寡恩了吧!

    只不过苏培盛到底是四爷身边的老人儿了,他也就是睡不着的时候在心里头想想罢了,从来没有动过和谁结干亲,或是找对食的心思,倒是也不怕这把火烧到自己个儿身上,他三言两语将四爷的打算说完,便催着傅鼐大人跟着自己个儿去书房见四爷了。

    傅鼐大人不愧是王府长史的最佳人选,他装作一无所知地进了书房,静静听四爷说出自己个人的打算,笑着摇了摇头,劝道:“爷的想法是好的,只是这男女相悦是人之天性,存天理,灭人/yu,本就是违背人之本性的事情,您又何必如此纠结细节呢,何况太监也算不得男人,无非就是找个伴罢了!”

    “爷不是不能理解他们相互慰藉的想法,爷是恨他们嘴不严,什么话都传,就说今个儿,爷在后院和瓜尔佳氏发生了点口角,这确实不是什么大事,可是爷特地叮嘱在场的人不许外传,你瞧瞧,爷回来还不到一盏茶的工夫,这府里头都传遍了,长此以往,这府里头不就彻底乱了。”四爷也不是个没有感情的人,他也曾在宫里头看过失势的老太监日子是多么难熬,所以他也并非是想要一刀切,但是让他在家里都没有点秘密,他实在是难以接受。

    “这倒是需要规范一番,毕竟奴大欺主。”

    “你和戴先生他们商量商量,拿出个章程来,爷不想在家里头都说话不自在。”四爷捏了捏眉心,强压下心底的烦躁,有些不耐烦地摆手,打发了傅鼐,就这样和衣躺在了内室的架子床上,最近他发现自己个儿的精神越发不济了,尤其是心情郁结不快的时候,很容易就会出现头痛、眼睛痛的现象,偏偏太医院的院判都看不出什么问题来,只一味地劝说他修身养性、品心静气。

    “主子,药煎好了,您趁热喝了吧。”眼瞧着四爷连躺在床上都紧蹙眉头,苏培盛很机灵的让小厨房将药热好了送过来,轻声劝说道。

    四爷闻言,拧了拧眉,捂着眼睛,沉着脸坐起身来,指着床边角几方向,低声说道:“先放在一边吧,你去爷的私库里找两样东西给瓜尔佳氏那边送过去,你告诉她爷今个儿身子有些不舒坦,便不过去了。”

    年后,瓜尔佳氏就要成为他的继福晋了,他得尊重尔芙。

第七百九十七章 算计

    第七百九十七章

    就在四爷刚刚喝下安神汤药,打算换下身上沾了雪花打湿的袍子,好好歇一会儿的时候,廊下响起了弘晖的声音,“烦你给通报一声,我想要见阿玛!”

    “进来吧。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四爷重新敛好衣襟,朗声唤道。

    他并没有转身出内室去书房见弘晖,而是选择坐在内室里等。

    弘晖是他的儿子,他实在是不忍心到弘晖小小年纪就整日愁云满面的过日子,昔日康熙老爷子将所有父爱都给了胤,他和其他兄弟只能站在胤的身后满是嫉妒的瞧着,他不愿意他的孩子经历他曾经经历过的一切,就算他之前没有能好好的对弘晖释放出他的父爱,他这次也不打算错过了。

    内室里,父子促膝长谈,应该能更加放松些吧。

    四爷是这么想的,可是他的这番好意,并没有被弘晖所理解,他随着堂屋的门被小太监推开,便很是理所当然地想要往书房里拐去,却发现书房里没有人,这才扭头看了眼内室,他瞧着坐在内室床上,含笑凝视着他的四爷,只觉得不被重视,若不是他还有事情需要四爷同意,他羞愤得差点扭头离开。

    呼……

    弘晖隐隐吐了口气,强压下心底的愤慨,迈着如灌铅般沉重的双腿,走进了内室,微垂双眸,将眼中的不满和怨恨掩藏好,规规矩矩地对着四爷打了个千儿,恭声问安道:“孩儿给阿玛请安,阿玛吉祥。”

    内室里,四爷起身往床头一侧挪了挪。

    因为房间里只有衣柜和架子床等几样简单家具,并没有另外的椅子能让弘晖落座,所以四爷抬手拍了拍身侧的床褥,含笑招手道:“过来坐下说话吧。”

    弘晖拘谨地垂手站在地当间,再次拒绝了四爷的亲近。

    他板着脸,死咬着下唇,喏喏道:“孩儿站着就好,孩儿过来是想要和阿玛商量去顺德府的。”

    四爷也知道这么长时间没和弘晖亲近,猛然走得太近,这孩子估计是有些拘束了,他略显失落地拍了拍腿,起身来到了弘晖身边,抬手招呼着他往书房走去。

    这些日子操办乌拉那拉氏的丧礼,弘晖这孩子太死心眼儿,整日都守在乌拉那拉氏的棺椁旁,若不是有苏培盛跟着提醒,怕是弘晖这孩子的腿就要跪废了。

    不过就算是如此,还是落下了点病根儿,正喝着汤药调理着、

    他怎么忍心弘晖一直站在那里听着自己个儿说话呢,四爷领着弘晖走进了书房,抬手指了指窗边摆着的太师椅,招呼着廊下伺候着的小太监进来奉了热茶,这才捏着茶碗盖刮着水面漂浮着的茶叶沫,低声询问道:“你这孩子,怎么想要去顺德府那边……

    那边的别院都空置这么长时间了,现在又正在重新改建家庙,你对你额娘的一片孝心,阿玛和你额娘都知道的,你这大冷天地跑过去,你让阿玛和已经离世的额娘怎么放心呢!”

    弘晖闻言,神情一怔,俯身跪倒,双眸含泪的低声恳求道:“阿玛,孩儿实在是不忍心额娘孤零零地去顺德府那边,与其让孩儿留在府里日日悲伤难以自持,还不如让孩儿能过去多多陪陪额娘,毕竟等到那边的陵寝修建完成,孩儿就再也难见额娘了。”话一说完,他就生怕四爷拒绝似的,一个头重重磕在了地上,顶着脑门上的青紫瘀痕,眼也不眨地望着四爷。

    看着弘晖那双酷似乌拉那拉氏的双眸,四爷说不出拒绝的话。

    他幽幽叹了口气,最终很无奈地点了点头,“你自己个儿去顺德府,阿玛实在是放心不下,阿玛又难以分身去照顾你,你这次去就把你额娘留下的福嬷嬷给带过去吧,另外阿玛再命陈福公公跟着你,你若是有什么事就让他去办,要是住不惯的话就早些回来。”说着话,四爷就站起身来,一边送着弘晖回自己个儿院子,一边低声吩咐小太监去一旁跨院找陈福过来说话了。

    第二天一大早,弘晖就坐着马车去顺德府了。

    本来四爷是打算多留他几天的,但是没想到他早早就将行李收拾好了,一得到四爷的准许,便早早打发了小太监去安排车马,要不是四爷拦着他,他昨个儿下半晌就要出府去顺德府去了。

    目送着弘晖坐着的马车走远,四爷又一次皱起了眉头,满眼不放心地看着身侧站着的张保,低声问道:“你说这孩子是不是听到旁人议论什么了,他怎么会这么突然去顺德府,你给爷仔细查查,若是当真有人从中撺掇,不论是谁,一律给爷送到顺天府去,当做逃奴处理。”说完,他就狠狠一甩袖子,转身往书房走去。

    重新回到书房落座的四爷,很久都难以平静。

    弘晖是他的第一个儿子,还是乌拉那拉氏所出的嫡长子。

    那时候,虽然他还很年轻,但是对这个小小嫩嫩的嫡长子,仍然满怀着期待地迎接着他的到来,所以就算他对乌拉那拉氏已经很不满,却依然每日都陪伴在孕期的乌拉那拉氏身边,以保证弘晖这个还未出世的嫡长子在那些跟红踩白的狗奴才心目中的地位,最后还亲自在弘晖洗三礼的时候上奏疏,请康熙老爷子为自己个儿的嫡长子赐名,要知道康熙老爷子除了给太子爷家里的几个孙儿赐过名,便再也没有主动提起给哪家孙儿取过名字呢!

    而弘晖这孩子,也着实值得他心疼。

    他记得弘晖那会儿才不过两三岁上,刚刚能勉强自己个儿走稳,便很是乖巧地端着茶碗来给刚刚当差回来的他解渴,到现在弘晖的胳膊上,还留着一点一点的红痕,那就是弘晖非要抢着给他奉茶,被滚烫的茶水烫到留下的痕迹,虽然他也知道这不一定是弘晖自己个儿起意做的事,却一点不妨碍他对弘晖的那份疼惜,那孩子明明被茶水烫得胳膊都红肿了,却仍然笑着安抚暴怒中的自己和乌拉那拉氏,还替那个将茶碗让给他的小宫女求情,当真是个仁善至孝的好孩子呢!

    “,希望是爷想多了吧。”四爷喃喃自语着,伸手取过搭在窗边太师椅上的大氅,又取过搭在花斛上的滚兔毛边瓜皮小帽,叫了苏培盛跟着,迈步往后院走去。

    他想要去正院看看。

    以前,乌拉那拉氏虽然不喜欢小四和小五两个孩子,但是到底是有她照看着,那些宫女、仆妇再是偷懒,总该有个收敛,现在乌拉那拉氏离世了,连福嬷嬷都主动跟着弘晖去了前院,整个正院都是乱糟糟的,他实在是不放心小四、小五两个。

    毕竟这些包衣世家出来的奴仆都是些个跟红踩白的势利眼。

    如四爷预料的一般,正院没有个正经主子在,那些有门路可走的宫女、仆妇都已经调走了,剩下的要不就是那种三棍子都打不出一个屁的闷葫芦,要不就是些个被其他主子厌弃的废物点心和懒蛋鬼,就算是被乌拉那拉氏安排在小四、小五身边的宫女,也走得就剩下两个才六岁上的小宫女和专门照顾小阿哥的奶嬷嬷几个人了,一日三餐都已经成问题,连尿布都是小丫头洗的,更甭提打扫屋子这种事情了。

    四爷闻着空气里飘散着的尿骚味,瞧着堆在桌上的碗碟,登时就不痛快了,他一是气愤府里奴仆的势利眼太严重,二也是气愤奶嬷嬷不懂为奴本分,虽说她们是内务府专门挑选的奶口,照说是除了照顾小阿哥就不需要操心旁的事情,但是他不信两个奶嬷嬷除了照顾小阿哥,便分不出工夫来收拾收拾房间。

    两个奶嬷嬷将房间弄成这副样子,可见是存了旁的心思。

    “这是怎么回事?”四爷不耐烦闻着尿骚味,又怕开门开窗的冻坏了两个才一岁上的小阿哥,起身走到窗边,将窗户推开了一个细细的缝隙,拧眉呼吸着微凉的空气,抬手胡乱指了指桌上的狼藉,强压下心底的怒火,沉声问道。

    照顾小五的秦嬷嬷是个很会说话的人,她早就已经预料到主子爷会来看两位小阿哥,她故意撺掇着慧嬷嬷将房间弄得一团乱,便是想要让四爷出面,让那个庇佑她的主子好好看看她这个奶嬷嬷的本事。

    别看两个小阿哥都是庶出,但是亲王府的阿哥就算是再不起眼,最次都能册封个贝勒、贝子的,她作为抚育小阿哥平安长大的奶嬷嬷,还会怕以后没有好日子过么!

    她不屑地斜了眼身侧跪着发抖的慧嬷嬷,心里嗤鼻一笑,规规矩矩地叩首一礼,恭声答道:“回主子爷的话,本该在奴婢跟前当差的小青和小翠被针线上的管事闵嬷嬷叫走就没有回来,翎儿和玉翠年岁太小,实在是做不来这么多活计,奴婢们要专心照顾小阿哥,也难以分神料理,这才弄得房间这般狼藉,还请主子爷谅解奴婢们的为难之处。”

    只是秦嬷嬷太高看自己个儿的这点粗浅手段了,四爷冷冷看着秦嬷嬷和慧嬷嬷二人,嘴角扬起一抹嘲讽的笑容,扭头吩咐苏培盛去内务府另外挑选合适的奶口过来伺候,这才看着纷纷瘫倒在地的两个奶嬷嬷,冷声说道:“好一个无暇分心……

    爷听说普通百姓人家的妇人不但要侍奉公婆,抚育子女,还要打理家事,庄户人家的妇人更要跟着自家男人下田干活,若是哪户人家的屋子里是脏兮兮的,还会被人说那家的媳妇奸懒馋滑,你们两个奶嬷嬷吃得是大厨房做好的饭菜,衣裳更有洗衣房的婢仆打理,只料理这么小小的一个房间都会无暇分身,想来都是不会做媳妇子的吧。

    你们家的男人可都是爷正白旗旗下的包衣奴才,也都在爷府里头伺候过的,爷不能亏待了他们,左右你们在府里头当差,也实在无暇分心照顾他们,不如爷就另外赏给他们两房娇妾吧。”说完,四爷就再也不看她们一眼的留下身边最机灵的小太监连书在一旁盯着,转身往西小院走去。

    包衣世家都是隐藏富豪,别看他们吃穿住行中的穿住不起眼,却绝对都不缺钱,养上几房小妾,那对他们来说都是玩似的,加之内务府这些个包衣世家都有送家里头漂亮闺女进宫伺候,以求承宠皇上抬旗的传统,他们都巴不得能名正言顺的纳上几房模样漂亮的小妾,好培养出模样更俏丽的下一代来送进宫去争宠。

    四爷这招,不可谓不毒。

    两个被突然赶出四爷府的奶口和两个四爷赏下去的小妾……

    啧啧,这俩奶嬷嬷下半辈子都不会有什么好日子过了。

    不过四爷却并不后悔这般决定,敢于拿他的子嗣谋求好处,那就别怪他心狠手辣了,若不是怕传扬出去被那些御史上疏参奏他暴虐成性的话,他都恨不得直接将这两个奶嬷嬷拉出去杖毙了。

    怒气冲冲的四爷,噌噌噌,约莫一盏茶工夫就冲到了西小院。

    他将府里头的中馈交给尔芙打理,虽然他也知道尔芙不是这块料,却也希望尔芙能多多操心些府里的事情,而不是每日守着肚子里的那块肉发呆,却没想到尔芙连小四和小五的生死都是不管不顾的。

    只是当他命苏培盛叩门前,他想起了尔芙之前说的话。

    是了,果然这两个奶嬷嬷的计划成功了。

    这两个奶嬷嬷哪里是想要寻求主子庇佑她们,怕是已经找到主子投靠了,府里这些个女人是真不让他省心,乌拉那拉氏的尸骨未寒,这还没有定下来继福晋的人选,她们就已经对西小院住着的尔芙下手了。

    尔芙这胎怀得艰难,稍有不慎就有落胎的风险,他这般不分青红皂白地责问她一番,就凭尔芙那小性子,怕是要起个好歹的,要真是因为他让尔芙这胎没了,怕是他和尔芙就真的再也走不到一块了。

    冷静下来的四爷,深深吸了口冷空气,抬手叫住了苏培盛。

第七百九十八章

    第七百九十八章

    打发了红秀,谭婆子重新坐回到长几前的桌边,打开了食盒。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剔红雕祥云纹的精致食盒中,八角形的描金攒盒里,成宝塔状地摆放着四样小点心,分量并不多,但是却做得精巧,大小不过酒盅。

    这种吃食,在四爷府里,算不上多么精致。

    不过对于一个守门婆子来说,谭婆子是很少有机会能够吃到的,就算是跟着尔芙这个手脚比较大方的主子当差,即使如此,她也只是尝了一块芙蓉糕就将攒盒收进了柜子里,想着过两日轮休就带回去给家里头的孩子们尝尝,直接将陆格格曾经打发宫婢送吃食过来的事情,连通报都不曾通报就压了下来。

    这要是换做以前,尔芙就算是知道,也笑笑就算了。

    现在么,只能说谭婆子赶得日子不巧罢了。

    化名为刘氏在小厨房里做厨娘的瑶琴,脱离开了尔芙身边那些繁杂琐事,每日除了帮衬着小生子准备一日三餐,大部分时间都很是清闲,她很快就从做洒扫的小宫女那里得知了谭婆子的这种做法。

    要说主子最讨厌什么样的奴仆,那自然是喜欢自作主张的。

    她听着清扫院里积雪的小宫女们的对话,默默地将这事记在了心里,找了个空档,便将这消息告诉了过来小厨房传菜的丫儿,她照样禀上去,却也没将这事太放在心上,毕竟在她看来就算是谭婆子的做法有些不妥当,而自家主子素来和善,想来也不会太计较,便该做什么就做什么去了。

    只是她没想到,尔芙就就着这事认真起来。

    她笑着拨动着腕间的赤金绞丝镶莲子米大小红宝石的镯子,吩咐丫儿扶着她换了身出门的衣裳,裹着滚风毛的浅紫色银丝绣折枝花袍摆的披风,便装作不经意地往前院走去。

    西小院,方方正正的三进院落。

    尔芙沿着大青石铺就的小路,经过穿堂,坐着软轿就出去了。

    打从尔芙的肚子越发明显,四爷就不大同意尔芙出去了,尤其是这样子的下雪天以后,天寒地冻,路滑难走,生怕她出现什么意外,丫儿扶着轿身,有些不敢迈步地跟在软轿旁边,瞧着撩起轿帘往外瞧的尔芙,满是担心的轻声询问道:“主子,您这是打算去哪里呀?”

    “府里头来了新姐妹,我过去瞧瞧呀。”尔芙不经意的答道。

    “主子,您不是最不耐烦和府里的其他女眷打交道么!”

    “咳咳咳……

    这话,你自己个儿知道就是了,不许在外面胡说。”尔芙有些不大适应丫儿的直接,她笑着摆了摆手,招呼着丫儿上前一步,轻声叮嘱道,她可不希望丫儿无意间就惹上了口舌,被人指责个不敬主子的罪名。

    “奴婢晓得。”丫儿一脸怕怕的答道。

    “行了,天气挺冷的,你也别扶着轿身跟着了。”说着话,尔芙就将身边放着的手炉交给了丫儿,免得冻坏了这个自小长在南边的丫头,打从跟着她在庄上小住一段日子以后,丫儿这丫头就越来越不拘束自己个儿的性子,总算是有了及笄少女的天真活泼。

    “奴婢不冷,这个还是主子拿着暖手吧。”

    “让你拿着就拿着吧,软轿里有暖炉,我一点都不冷。”尔芙无所谓的笑着说道。

    丫儿也不再推脱,毕竟路上来往的宫婢不少,让旁人瞧见,还以为有什么了不得的事情,兴许还会传出什么奇奇怪怪的传言来,她笑着将手炉收进细棉布夹棉的袖筒子,讨巧说道:“那奴婢就先替主子捧一会儿。”

    “嗯,那你就好好捧着吧。”

    说笑间,尔芙就已经坐着软轿来到了无双阁前。

    这还是李荷茱进府以后,她第一次往园子里走动,瞧着银雪覆盖下的色彩分明的二层观景小楼,她含笑扶着丫儿的手腕下了轿来,迎着廊下伺候着的宫女,朗声说道:“你家侧福晋可闲着,我瞧着今个儿天气不错,特地过来找她说说话呢!”

    两个小宫女对视一眼,一人迎了上来,一人进去通传了。

    尔芙装作没瞧见似的抬手免了迎上前来的小宫女见礼,任由她拖延时间地说着千篇一律的讨巧话,笑着哼哼哈哈地应承着,暗道:这李荷茱不愧是朝鲜国帝姬的身份,还真是个讲究排场的,这要不是无双阁没有个暖阁、偏房这种地方给来访的客人歇脚,怕是这会儿她就被迎进去喝茶了吧。

    少时片刻,来不及重新梳妆的李荷茱就迎了出来。

    “原来是瓜尔佳氏姐姐,快快请里面坐吧。”说着话,她就虚抬着胳膊,客气地将尔芙让进了无双阁,“姐姐怎么今个儿得空来妹妹这里说话,您有什么要吩咐的,打发个人过来吩咐一声就是了。”

    她瞧着尔芙披风下微隆的小腹就一阵牙疼。

    顶着这么个大肚子,老实待在自己个儿院子里安胎不好么,怎么还非要到处跑,最重要的怎么还跑到无双阁来,这要是尔芙回去说个腰疼、肚子疼,自己个儿在四爷跟前,还不得落埋怨,真是腻歪人,强做笑容的李荷茱,很是热络地招呼着近身宫婢奉上茶点,心中却满肚子反感的连连吐槽着。

    “您这话就真是太客气了,我这不是瞧着天气放晴,想着园子里的景色不错,便过来找妹妹凑个热闹罢了。”尔芙装作看不出李荷茱眼底戒备似的笑着,抬眸环视着有了大变动的无双阁,扶着腰坐下身子,一副闲话家常的样子,柔声说道,“不过有些日子没过来,妹妹这里变化很大呢,瞧着和之前很不一样呢!”

    说着,她就似是意有所指的指了指身下的官帽椅。

    李荷茱闻言,腼腆一笑,似是有些羞涩地拢着耳边碎发,轻声答道:“其实妹妹素来很喜欢贵国的家居摆设,正巧前些日子,妹妹清点库房的时候,发现了这套黄花梨木的家具,便求了嫡福晋做主拨了过来,也亏得早前重新布置过,不然姐姐过来,妹妹还真不好招待姐姐呢,毕竟姐姐现在身子有些重。”

    说完,她就夸张地在身前画了个弧形,抿嘴儿笑着。

    “妹妹果然是个细心的。”尔芙瞧着绢纱屏风阻挡着的内室里,那张若隐若现的三面围板填漆床,眼里闪过一丝嫌弃,有些捻酸的撇嘴道。

    她才不会说她就是坏心眼的怀疑是四爷不习惯席地而坐和躺在地板上睡觉,所以李荷茱才重新改变了家居摆设,别以为她没来过就不知道李荷茱很少住在楼下的这间内室,反而是一直住在楼上的内室,连平素打理府里头的琐事,她也都是在楼上的小会客室见府中的管事嬷嬷的,那里可是照着朝鲜国的风俗习惯布置的。

    要是李荷茱真的喜欢这些个用料厚实、考究的精致家具摆设,她怎么会很少待在烧着地龙的温暖楼下,反而住到楼上去,这无双阁的供暖系统,可不是她西小院新建起来的二层绣楼,那楼上就全靠房间里的熏笼和炭炉取暖,窗子又都是糊着的高丽纸,保温性并不怎么好,比起楼下暖洋洋如春日般的房间,楼上只能说是勉强不冷而已。

    这不是自己个儿存心找罪受么!

    李荷茱并没有错过尔芙眼中一闪而过的鄙夷,但是她却不以为然,打小生活在宫里,她远比尔芙更明白这些个权贵女人该怎么过日子,可不就是该攀附着男人,只要能让四爷宠爱她,别说是她要改变自己个儿的生活习惯,就算是让她成日装腔作势的学其他女人的做派,她也绝对不会有半点迟疑的。

    虽说她现在打理着府里中馈,那些个宫婢仆妇不敢小瞧她,但是她自家人知道自家事,打从她进府到现在,四爷是没有太过疏远她,也经常会过来和她说说话,却是一直都不曾和她圆房。

    她至今都没有忘记那天,那是她进府以后,四爷第一次过来陪她用晚饭,她很是得意的命陪嫁的厨子准备了一桌朝鲜国风味的美食,结果四爷勉强吃了两口就放下了筷子,然后就没有然后了,但是她还是清楚地看到了四爷划过内室时的那道嫌弃眼神。

    后来,她就将无双阁的摆设换了。

    高床软枕、角几方椅……一切的一切都换了风格。

    只不过她还是不大适应这样的家具摆设,所以就将楼上重新布置一番,想着自己个儿的时候就住在楼上的房间里,要是四爷来了,便在楼下承宠,但是这重新换了家具摆设都已经有些时日了,可是她还没有等到四爷过来住过,这位盛宠的侧福晋就来了,她真是后悔当初怎么就那么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得罪了这个瓜尔佳氏呢,兴许那时候她该收敛些的,要是她不那么盲目自大,她就不会被四爷这般冷待了吧。

    真的要怪,也该怪她那个倒霉的同父异母的兄长。

    如果不是她那个倒霉哥哥灌输给自己个儿错误的观念,想着四爷是求着她下嫁,她也就不会稀里糊涂地和四爷来往,更不会还没进府就得罪了瓜尔佳氏这个侧福晋。

    呼……按下心里乱七八糟的想法,李荷茱笑得更加谦和了。

    “怎么不见妹妹的那个试婚格格过来呢?”尔芙不知道李荷茱的这番心路历程,更不知道她到现在都是处子之身,她笑着端起茶碗沾了沾唇,漫不经心的说道。

    “您是说陆格格,她性子软懦,又畏寒怕冷的,估计这会儿又窝在房间里做针线活呢把,姐姐可是想要见见她!慧珠,你过去瞧瞧,若是陆格格方便,便请陆格格过来说话。”李荷茱虽然不知道尔芙为什么突然提起陆氏,却没有多合计,便让陪嫁宫女过去请人了。

    别看尔芙不知道朝鲜国的那些古老习俗,可是架不住她在现代的时候,也跟着室友看了不少韩剧,对韩/国/人的姓氏,多少是有些了解的,猛然一听陆姓,便觉得有些奇怪了,“她姓陆?听着不像是朝鲜国的姓氏呀!”

    “她不是我国人,而是贵国辽东人氏。

    说来也是巧合,妹妹随着哥哥来朝拜大清朝皇帝,路过辽东府的时候,瞧着她卖身葬父可怜,便将她收在了身边,没想到,倒是因缘际会的有了这么一份姐妹情分。”说起陆氏,李荷茱浅浅一笑,轻声说道。

    这名门闺秀出嫁,陪嫁丫鬟都是要精挑细选的。

    在她看来,就算朝鲜国的规矩,可能不如中原这边讲究,但是李荷茱堂堂朝鲜国公主,她的试婚格格,怎么也该是从朝鲜国挑选出来的,而不该是个从路边随便买回来的小丫头,这陆氏的来历,怕是有些蹊跷吧。

    虽然她心下疑惑,面上却是不懂分毫,她笑着和李荷茱说着闲话,从衣裳首饰到词曲话本,倒是也不见冷场,又过了有一盏茶工夫左右,她终于见到了这位陆氏,只见陆氏穿着一袭淡青色绣白色小碎花的大襟旗装,小小的两把头上,簪着一支雕梅花簪头的玉质长簪,脸上不着半点粉黛,俏丽地站在地当间,规规矩矩地屈膝见礼,当真如空谷幽兰般的清雅脱俗,这样的一个姑娘被李荷茱随手从街边捡回来,还当真是有一种淘到宝的感觉吧。

    尔芙笑着褪下腕间的碧玉镯子,“头一次见妹妹,我这也没有什么准备,这镯子水头还算不错,便送给妹妹做见面礼吧。”

    说着,她就将碧玉镯子递给了丫儿,示意她送到陆氏跟前。

    陆氏又是一礼,这才规规矩矩地退到了一旁,站在李荷茱的身后,如同宫女般的小心伺候着,乖顺得如同小猫似的。

    尔芙不动声色地打量着陆氏,总觉得陆氏给她一种很诡异的熟悉感觉,瞧着她的做派,更是不自觉地联想到小说中的恶毒女配,却又说不出她哪里不对劲,“瞧着真是个丽人,妹妹好福气,其实我过来,除了想和妹妹好好说说话,也是想特地来谢谢陆格格给我送过来的小点心,味道当真不错!”

    “婢妾惶恐,其实也是侧福晋吩咐婢妾送去的。”陆氏脸色一红,似是有些怕怕地看了眼李荷茱,忙摇头摆手地紧张解释道。

第七百九十九章

    房间里,重归平静。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尔芙并没有完全相信青黛的话,她在等,等铃兰来解释。

    约莫过了有一盏茶的工夫,虚掩着的隔扇门在外面被轻轻叩响,她抿了抿发鬓,理了理松松垮垮搭在身上的棉袄子,伸手取过话本子,装作很是闲在的样子,轻声让来人进来了。

    来人正是穿着一袭暗灰色袄子的铃兰。

    “铃兰姑姑,您怎么这会儿过来了,快请坐下说话吧!”尔芙笑着伸手一指眼前的锦凳,似是什么都不知道的热络招呼着铃兰。

    铃兰此时的心情很是忐忑,她咬了咬牙,跪在了尔芙跟前。

    说句实话,作为一个打小就进宫伺候着的宫女,她能安安稳稳地活到这把岁数,绝对不是个不知道分寸的人,当初乌拉那拉氏将她安排进西小院的时候,她就知道她不可能得到瓜尔佳侧福晋的信任,但是她却没有拒绝乌拉那拉氏的这种安排。

    因为她当初已经没有容身之地了。

    家中父母早已离世,弟弟已经分家另过,承继门庭的哥哥是个憨厚人不假,却是个性格绵软的,偏偏当初她那个势利眼的老娘贪图侯家姑娘的大笔嫁妆,给自家哥哥寻了个泼辣刻薄的女子为妻,分别多年,兄妹之情早就淡薄,嫂子凭借着一张巧嘴,硬是说动了自家的憨厚哥哥,偷偷将她这些年在宫里头积攒下的那笔贴己银子都交给了嫂子。

    没有了贴己银子,又是这把年纪……

    铃兰知道她留在家里头就是一条绝路,顶好就是被自家嫂子说给丧妻丧偶的老男人做继室,但是更可能的就是被嫂子将她这个模样还算不错的小姑子卖给富贵人家做小妾。

    她实在不愿意走上这条路。

    不是她不知道好歹,实在是她看惯了皇妃间的勾心斗角,她半点都不愿意让自己个儿也沦陷在那样的境遇里,为了能找个容身之所,她将身上唯一的一枚绞丝镯子送给了宫里头惦记她多年的一个老太监,走通了德妃娘娘跟前的一个大太监的门路,来到了乌拉那拉氏的身边。

    乌拉那拉氏虽说不愿意得罪德妃娘娘跟前的大太监,却也不会轻易留下铃兰在身边,她害怕铃兰是别人安排过来的钉子,但是她却很愿意给瓜尔佳氏添堵。

    铃兰就这样来到了尔芙身边。

    在宫中多年,看惯了面慈心狠的深宫妃嫔,她能跟在尔芙这么个性格纯善的主子跟前当差,她觉得自己个儿是无比幸运的,就算尔芙不经常把她待在身边,她也并没有什么不满足的,反而很是感恩,从来也没有想过要背叛尔芙。

    才不过三岁上的小侄子,居然被恶人掳去。

    眼瞧着昔日疼爱她的哥哥哭得如泪人一般地恳求自己,她到底是心软了,本以为那恶人这般要求她将尔芙跟前伺候的宫婢调走,瓜尔佳氏此番必定遇险的她,心怀忐忑地熬过了约定好的时辰,来到上房前就懵了。

    尔芙没有出事,那她……

    最善于察言观色的铃兰,强作镇定地叩开上房的门,哪怕尔芙以为自己伪装得很好,她还是一眼就看出尔芙已经察觉到不对劲的地方了,铃兰的心下一慌,甚至没有来得及多想,便做出了最利于自己个儿的举动。

    她知道尔芙最是心软,求一求尔芙,兴许就没事了。

    铃兰这般想着,心底安定了不少,脸上却满是愧疚地挤出了几滴泪水,跪在地上就狠狠地磕了一个响头,将白皙如玉地脑门磕破了皮,又借着擦拭眼泪的机会,偷偷扯下了鬓角齐整的发丝,弄得自己个儿很是狼狈的样子,这才强忍着脑中的晕眩,哽咽着说道:“奴婢愧对主子的信任,奴婢做了不是人的事儿……”

    只是她这次看错了尔芙的心。

    俗话说为母则刚,别看尔芙之前并没有做到这点,但是来不及唤她一声娘的小九和玖儿离世,让她明白了‘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的道理,很多人都是蹬鼻子上脸的贱皮子,她厚待下人,想着以心换心,待人以诚,最终却被人当傻子似的哄弄,所以就在她发现自己个儿再次有孕的时候,便已经下定决心,不会再心慈手软了。

    而铃兰今个儿做的事情,简直就是送上门的那只用来杀鸡儆猴的鸡,她冷笑地看着铃兰一番唱念俱佳的表演,待铃兰抽泣着停住了话茬,才故作无奈的叹了口气,道:“今个儿是幸好我没有遇到危险,可若是我今个儿出了事,堂堂皇室亲眷,要是被身边宫人刺杀在房中,你可曾想过没有,不单单是你的一条小命保不住,就连西小院上上下下伺候的所有人都保不住性命,更别提你哥哥家被恶人掳走的小侄子了。

    我可以原谅你,不和你计较,但是我却不能不顾虑着旁人,若是我不责罚你,怕是这院里其他的人都容不下你,毕竟你为了一己之私,可是将咱们西小院上上下下二十来口人的性命都压上啦,所以你也别怪我狠心了。”说着,她就又是摇了摇头,起身来到铃兰的身边,略带安抚意味的轻轻拍了拍铃兰的肩膀,迈步来到了房门口,随口招呼过一个路过的小宫女,吩咐她去通知所有人来院子里集合了。

    尔芙已然打定主意,非暴力不合作,今个儿她要做一次恶人。

    一直低着头擦眼泪的铃兰,并没有瞧见尔芙嘴角闪过的冷笑,还以为自己已经顺利地蒙混过关了呢,她听着身后房门开启的声音,感觉着吹在背上的冷风,虽然不自觉地打了个寒颤,却仍然难以自制的窃喜着,要不是尔芙性格如此和善,她也不敢冒死做出这样的事情,果然她赌赢了。

    心下暗喜的铃兰,配合着尔芙来到了院里。

    她不等尔芙吩咐就脸色沉重地跪在了台阶下,轻轻抽泣着。

    被尔芙随口叫过来的粗使宫女,很快就将院里的一众婢仆都叫到了院子里,偌大的院子,除了尔芙稳坐在廊下摆着的太师椅上,其他人都三五成群地站在了铃兰的不远处,铃兰作为西小院的管事嬷嬷,这般狼狈地跪在廊下,实在将西小院的一众婢仆都惊着了。

    三三两两的小宫女聚在一块,窥一眼廊下坐着的尔芙,再瞧一眼跪着抽泣的铃兰,终于抑制不住好奇心的议论起来,这也是因为尔芙平日太过惯着她们的关系。

    ‘你瞧,这不是铃兰姑姑么,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呀?’

    ‘主子的脸色不大好,今个儿怕是要出事吧!’

    ‘这次铃兰姑姑是真的要倒霉了!’

    尔芙就这样坐在青黛搬过来的太师椅上,侧耳听着廊下众人的议论,心头冷笑着,一直等大家伙儿都到齐了,连去针线房取新衣裳的雪媚和去管事嬷嬷那里领取份例的丫儿都回来了,她这才掀开了搭在腿上的锦被,冷着一张脸地站起身来,走到了台阶旁,清了清嗓子,朗声将今个儿早起上房里发生的事情,和在场众人都说了一遍。

    “铃兰为了被坏人掳走的小侄子做出这种事情来,其情可悯,但是这事不单单关系到我个人的安危,也将在西小院当差的所有人都拉到了危险中,为了给大家伙儿提个醒,知道什么事能做,什么事情不能做,所以我特地将你们都叫了过来,让你们瞧瞧背叛我西小院的人,该是个什么下场!”说到最后,尔芙话锋一转,脸色冷肃如冰的招呼过赵德柱,命他去准备长条板凳和杖责要用的板子,又命青黛上前用帕子堵住了铃兰连连叩首求饶的嘴儿,重新一甩袖子坐在了太师椅上。

    她要坐在这里好好看看,看看这些人都有多大的胆子。

    一会儿工夫,一张漆色斑驳的长条板凳就被摆在了院子当间。

    “你们都给我睁大眼睛好好瞧着……”尔芙拉了拉衣襟,斜倚在太师椅的扶手上,瞧着纷纷后退躲闪的一众婢仆,冷声呵斥道,同时催促着赵德柱和王守才领着小太监抓紧动手,将瘫软在地上的铃兰压在了长条板凳上动刑。

    三寸宽的板子打在身上,那真叫一个刺激。

    别说是铃兰这样子自小就做些精细活计的宫女吃不消,哪怕是行走绿林的草莽强盗,那也是熬不过的,板子噼噼啪啪地打在铃兰的身上,尔芙眼瞧着铃兰的脸色从白到红,又从红到白的转变着,堵着帕子的嘴里,发出一声声低吼,她虽然心下不忍,却也勉强自己个儿一眼不错的看着,直到板凳上的铃兰不再挣扎着,脑袋一歪的晕厥过去,她才缓缓闭了闭眼睛,平复了下激荡的心情,冷声吩咐赵德柱将她丢到柴房里去。

    “别怪我这个做主子的心狠,今个儿我饶了她,明个儿就有人敢照样做出这样的事来,一次两次……我并非每次都能幸运躲过,到时候陪着我一块倒霉的人,兴许就会有你们在场的每个人。”说完,尔芙就深吸了口气,快步回到了上房里。

    院子里的那股子血腥味道,她实在是一刻都闻不下去了。

    至于说被赵德柱丢去柴房的铃兰,尔芙到底没有狠心看着她去死,她瞧着眼中闪过不忍的丫儿,低声吩咐道:“找些金疮药给她送过去吧,等她熬过这两天,便将她打发出府去吧,也算是全了我和她的一场主仆之情吧!”

    “主子,都是奴婢太不小心了,这才让人钻了空子。”

    自认是尔芙身边最最信任的宫女,丫儿觉得自己个儿实在是愧对了尔芙的信任,明明主子正是因为有孕要多多休息的时候,却要强打着精神处理铃兰的事情。

    不知道该如何表示内疚的丫儿,双膝一软,跪在了地上,以前她总是觉得自己个儿并不比瑶琴差多少,不过就是因为是后来尔芙身边伺候着的,这才被瑶琴这个大宫女压着,可是如今看来,如果她能谨慎些的话,今个儿就不会出现铃兰的事情了。

    也许,当初四爷私下找她和瑶琴说话的时候,她不该自私的。

    如果是瑶琴在尔芙身边伺候着……

    只是一切都没有如果,她心里头的后悔,尔芙也并不知情,但是尔芙也不是个会迁怒旁人的人,她知道今个儿这出戏,本就是旁人安排来敲打她的,就算是没有铃兰在,兴许也会有其他人被威逼利诱的。

    呼……她常常吐出了一口浊气。

    “这事怪不得你,你也别太自责了。”尔芙疲惫地摆了摆手,侧了侧身子,尽量不让眼神往窗外的方向瞟去,院子里的那抹暗红色的血滴,实在是太过刺眼了,她仿佛现在还能闻到血腥味,耳边还回想着铃兰的闷哼声。

    到底不是个能做恶人的料,她自嘲地扯了扯嘴角,伸手抹了把有些酸涩的眼睛,明明是铃兰做错了事情,让自己个儿置身在危险中,尔芙还是为自己这般狠辣处罚她,有些不大适应。

    她实在不想让人瞧见自己个儿软弱的样子,坏了这场杀鸡儆猴的好戏,她不大自然地咧了咧嘴儿,对着眼前一直盯着自己不放的丫儿摆了摆手,轻声吩咐道:“行了,你也都别在这盯着我瞧了。

    我这里没什么事情,只是一早起就说这么多话,有些累罢了,反倒是云雾那丫头,白白遭了无妄之灾,怕是要吓坏了,你一会儿送块料子给她压压惊吧。”说完,她就装作困意袭来样子,掩唇打了个哈欠,迈步回到了内室,和衣重新躺回到床上,任由床幔遮挡住外面越来越强的阳光,将自己个儿隐藏在了黑暗中,独自舔舐着心底的伤痕。

    尔芙这一躺就是小半天,她除了有些不能面对自己个儿的内心拷问外,还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小七,她实在是太冲动了,她一心想着要杀鸡儆猴给孩子们一个干净的生活环境,却疏忽地忘记了小七就住在楼上,她责罚铃兰的一幕,很可能会全全落入小七的眼里,她好怕小七会觉得她这个额娘太过心狠手辣,流露出失望和躲闪的神情来。

    足足小半天,西小院里的气氛都很是压抑。

    就在尔芙要撑不过内心拷问的时候,四爷回来了。

第八百章 勤俭持家

    第八百章

    前院书房,四爷为了朝政烦心。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西小院的尔芙,也并没有闲着补觉,她简单收拾一番,换上了一身干净素雅的青绿色旗装,便领着丫儿和青黛等人去了针线院里。

    针线房在四爷府西南角一处小小的四合院中。

    面阔三间的上房是所有绣娘上工做活的一个大开间,尔芙为了让绣娘能在一个更舒适的环境下工作,特地让人将糊着高丽纸的菱形隔扇窗都换成了琉璃窗子,另外还托炫彩坊的工匠,打造了一批悬挂在顶棚的琉璃灯,每盏琉璃灯上,皆镶嵌着十余面西洋镜子,让烛火微弱的光线经过折射,更加均匀地投射在房间里,免得这些成日低头做针线的绣娘,在昏暗的环境下,渐渐熬坏了眼睛,最终落得个晚年凄凉的悲惨下场。

    不知感恩的人,总归是少数的。

    针线上的一众绣娘感受到尔芙对她们的关心,也更加卖力气,比如这次赶工府上诸位女主子的过年新衣,若是换作以往,她们必定会找各种各样的由头,想方设法地讨要各种好处,或者是想法子尽量拖延,但是这次绣娘们却心甘情愿地赶工着,甚至连一些之前留下压箱底的绣活都拿出来凑数了。

    当尔芙来到针线房的时候,一套套的衣裳都已经裁剪好,衣襟、袖摆、领口等需要装饰的绣活,也都已经筹备得差不离了,只等着一一缝合,简单熨烫熏香,便可以分别送到各院交差了,就算是打理针线房有些年头的闵嬷嬷都不禁佩服尔芙这种收买人心的法子,可比乌拉那拉氏之前赏下银钱贿赂的法子,强上了不知道多少倍有余。

    只是她做梦都没有想到,尔芙做这些都是无意识的举动而已。

    尔芙瞧着那一件件摆在绣娘案头的衣裳片子,又细细查对了一遍用料的颜色和绣活儿,终于很是满意地点了点头,一边让青黛给这些加班加点、点灯熬油赶活计的绣娘打赏,一边忙交代了丫儿去大厨房那边传话,交代大厨房给针线房的膳食要更加精致些,着重准备些清目明神的吃食,免得让这些绣娘伤到了眼睛。

    “这些日子辛苦你们大家伙儿了。

    等过年的时候,我一定要禀明咱们四爷,让他给大家伙儿一封厚厚的封红。”尔芙拍了拍手,将大家伙儿的注意力都吸引到自己个儿身上,也不说那些长篇大论鼓动人心的废话,笑着说了要给大家伙儿讨赏的话,又让小宫女给自己去库房捡了几块边角料拿着,便跟着闵嬷嬷去旁边的小房间说话去了。

    尔芙坐在临窗摆着的官帽椅上,客气地让闵嬷嬷坐下,顺手接过闵嬷嬷递上的册子翻了翻,这上面记着的都是院里绣娘做活的情况和使用针线布料等各种库存的消耗情况,其中用红笔着重勾勒出来的,就是故意给尔芙找麻烦的个别绣娘和损坏料子、占四爷府便宜的不好情况。

    什么地方都有那些个损人利己的事情。

    俗话说,不聋不哑,不做家翁。

    尔芙虽然是看不惯这些事,却也明白水至清则无鱼的道理,她略微不喜的拧了拧眉,合拢了手里头的册子,对着闵嬷嬷微微颔首一礼,含笑说道:“这些日子,我一直都窝在院子里养胎,针线房的这些事情,全仰赖嬷嬷来细心料理了,这是我送给嬷嬷的一份小心意,还请嬷嬷不要嫌弃。”

    说着话,她就是一摆手,命丫儿将准备好的礼物,放在桌上。

    剔红锦盒里,一对银鎏金镶翠的如意长簪是炫彩坊的精品,也是下一季才会上市的新品,虽说价格算不上特别贵吧,但是目前却是专门为炫彩坊会员中三品以上官宦福晋特地画样定制的新年赠品,送给闵嬷嬷,自是因为她知道闵嬷嬷正在给自家要出嫁的小女儿准备嫁妆,有这么一对簪子在,足够闵嬷嬷的小女儿风风光光出门子了。

    除此之外,锦盒的最下面,还放着一张面额百两的银票。

    这绝对是一份面子、里子都给了闵嬷嬷的赏赐。

    “奴婢哪里能当得侧福晋如此客气,奴婢也不过就是做好本分而已。”闵嬷嬷不是个不知抬举的人,虽说她原本是乌拉那拉氏的亲信不假,但是却也没有故意为难过瓜尔佳氏这位侧福晋,如今乌拉那拉氏死都死了,她自是更加懂得进退,原本她以为她就算是不被赶出府去,也绝对会丢了针线房管事的差事,如今尔芙赏下这么一份贴心的赏赐,她自是感动得不要不要的。

    闵嬷嬷说着话就要跪倒,被尔芙笑着伸手扶住。

    她不喜欢身边人又跪又拜的这习惯,进府这些年,也是没有改过来,她笑着让闵嬷嬷重新坐下,这才徐徐打开了话匣子,她绝对不是个翻脸不认人的人,她也不打算在这个时候就大肆更换府里头的管事人选,只要不是特别蹬鼻子上脸的内院管事,她自然愿意善待她们,比如眼前很是懂进退的闵嬷嬷。

    尔芙瞧着眼前有些拘谨地半坐在绣墩上的闵嬷嬷,嘴角的笑容一敛,将手中记录针线房库房存数的册子,轻轻送到闵嬷嬷眼前,声音轻柔、语气严肃的正色说道:“闵嬷嬷不必如此,你以后就会知道,其实我这个人的性子是很随和的,也不会纵容身边婢仆对下面的人吃拿卡要,若是当真有谁对你故意为难,你大可以直接来找我说,我定然会给你做主,不让你平白受了委屈就是。

    只是今个儿呢,我还是打算和你说几句不好听的话。

    这也算是丑话说在前头吧,该赏赐的时候,我这个人是绝对不会小气,但是若是你做不到安守本分,对着库房里那些名贵料子、金银丝线等东西乱伸手,一旦被我抓住,到时候,你就别怪我翻脸不认人。”

    闵嬷嬷闻言,更显忐忑,她虽说没有贪小便宜的习惯,但是针线房里的那些边角碎料,她也没少往家里头划拉。

    毕竟各院主子穿的料子都是些个金贵的玩意儿,就算是边角碎料拼对好了,那做出来的衣裳,也绝对比普通布料做出来的衣裳,显得更加贵重些,而且有时候这个边角碎料的范围,并不是太好界定,成匹的提花贡缎做了一身衣裳、鞋袜,那剩下的料子,拿出去变卖,也足够换上两匹寻常的缎子给自家几口人做上一身衣裳了,她以前也不是没有这么干过。

    现在被尔芙这么一提醒,她这么可能不心虚呢,她跪在地上,颤颤巍巍地哆嗦着,恭声答道:“这些事情,奴婢都明白,奴婢定会管好针线房这一摊事情,不让侧福晋为此烦心。”但是害怕归害怕,该说的漂亮话,还是要说的,她也只希望侧福晋不能发现这里面的那点花活了。

    只是她希望的事情,注定不能成真了。

    虽说尔芙不曾亲自打理在外置办的那些个产业,不过该明白的套路,她还是都特地了解过的,尤其是她还曾经亲自给四爷、小七他们做过亲子装,自是明白一匹料子能裁剪出来多少件衣裳的,不过已经过去的事情,她也没有想要深究,她扶额瞧着跪在地上的闵嬷嬷,浅浅一笑,轻声说道:“我今个儿给闵嬷嬷一个保证,已经过去的事情,我既往不咎,只希望以后,你能明白我是个什么性子的人,不要再背着我做出让我太过为难的事情。”

    “奴婢晓得,奴婢定然不敢再犯。”有了尔芙这句话,闵嬷嬷松了口气,她也并非是非要贪墨这点好处,这次能保住手头的差事,她绝对不会再为了这点蝇头小利,动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毕竟她可是早就听说西小院这位侧福晋是个很大方的主子,在西小院当差的宫婢,不论品级,只要是到岁数出府的,这位侧福晋都送上了一份价值不菲的嫁妆和添妆,而且那些个出嫁的婢仆,每每来府里头请安的时候,这位侧福晋打赏的时候,也从来不小气,便如今个儿给她和针线房那些绣娘的打赏一般,那都是实实在在的好玩意儿。

    她相信有瓜尔佳氏管着针线上,她也更好管针线上的绣娘。

    “既然你明白了就好,我也就不多废话了。”说着话,尔芙就给自己这次对话画下了一个完美的句号,她笑着让丫儿扶起了闵嬷嬷,边说边往外走去,手里头还拿着丫儿从杂物房里找出来的一些边角碎料,这些都是给府里头宫婢裁剪新衣剩下的,是她打算给丰台庄子上的无涯学堂送去的,让专门教授那些庄户人家女孩子学做针线活用的消耗品样品,只要那边的绣娘觉得这些边角碎料能用,她就准备给四爷府增加一个创收项目,将这些个边角碎料卖给书院,换上点散碎银子。

    “主子,这些边角碎料就算是有很多,也不值钱,就算是南城那边的针线铺子都不收的,您又何必在意这点玩意儿呢!”扶着尔芙出了针线房的丫儿,略显嫌弃地瞧着尔芙手里头拎着的一小包半角碎料,轻声说道。

    “开源节流,这些东西是不值钱,但是能不能换些钱?

    那肯定是能换钱的,至于能换多少钱,就说我手里头这点碎布头,要是卖给那些专门做鞋买的铺子去,起码够普通百姓人家一两天的菜钱儿。

    放在咱们府里,这些个零碎银子,虽说不算什么,但是给针线房添些灯油、火烛是足够的吧,能省一点就是一点,等你以后成家过日子,你就明白勤俭持家的珍贵了。”尔芙笑着扬了扬手里头的这些碎布头,柔声解释道。

    她能明白丫儿不理解的原因,古代的贫富差距,远比现代人想象得更大,如尔芙这般生活在官宦人家、出身权贵的闺阁小姐,很多都是不懂生活艰辛的,她们的一件衣裳、一枝珠花,可能就够普通百姓人家嚼用一整年了,更甭提四爷这种就是皇子龙孙的皇室子孙了,这也是为什么内务府的包衣奴才,明明做得是伺候人的活计,却个个都富得流油的原因。

    外面一钱银子就能买上几百个鸡蛋,卖到宫里头,那就立马就提价几百倍,这一日宫里消耗的各种食材,哪里能用千百来形容,这其中各层管事的分摊下来,绝对是一笔让很多人乍舌的利益,现如今的内务府还不过才刚刚见到些贪腐的苗头,她虽然插手不到内务府采买的这摊,却不妨碍她先拿四爷府这摊事练手,等到四爷登基的那天,她也有能力将内务府那些个贪婪的蛀虫都清剿一空,让他们能收敛起心底的贪婪,让不可控变成可控,让那些个想要贪银子的蛀虫有所收敛,也免得四爷被史书评说刻薄寡恩、吏治严苛,这般想着,尔芙解释起来就更加用心了,毕竟现在跟在她身边的婢仆,早晚都有独当一面的一天。

    关于尔芙这边的动静,自是瞒不过府里头的其他女眷。

    府里头的两位李侧福晋听着尔芙连针线房里的那点边角碎料都要收集起来换银子,一面嘲笑她眼皮子浅,和府里头伺候的奴才争那点小钱儿,一面将大厨房的账册拿到了跟前儿,细细翻看着,想着也要做出点什么事来给四爷看看,免得好事都让尔芙捡去。

    只是不同于尔芙的来历,不论是李荷茱,还是李氏,她们都不曾真正生活在百姓之间,听着管事一番巧舌如簧的辩解以后,便也就认同了大厨房的种种消耗,最搞笑的就是她们居然认为鸡蛋、米面这些个每日都离不开的吃食要日日采买才新鲜,当这种婢仆间的笑话,传扬到尔芙耳边的时候,尔芙简直不敢相信自己个儿听到的这一切。

    真是**的呀……

    要说青菜、水果要日日采买,才足够新鲜,尔芙还能理解,但是米面这些个食材,只要是保存得当,买上一次就足够吃上几个月了好伐,还有鸡蛋这种食材,买上几百上千就为了吃一天,这府里头的每个人得吃多少个,只不过她现在要去管,还有些名不正言不顺,她也就只能生生闷气就算了,但是却不妨碍她把这些事放在了心里,想着以后再和采买那些个贪心鬼算账。

第八百零一章 三福晋董鄂氏

    第八百零一章

    说话间,大年夜就到了。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京城内外张灯结彩,热闹闹的舞龙舞狮,出现在街头巷尾。

    经由针线房重新裁剪的新衣都已经分送到了各院,因为乌拉那拉氏新丧的原因,新衣都选择了比较素淡、雅致的颜色和花样,哪怕是要陪着四爷一块进宫赴宴的尔芙和两位李侧福晋的华丽礼服,选择的也不过就是淡青色、水粉色、浅紫色这些浅淡颜色,专门给四爷裁剪的新衣,更是选择了一袭厚重的玄色,淡金色丝线稀疏绣着水波纹,勾勒出领口、袖摆和袍摆处的细微差异,让他更享尊贵气度。

    已经换好大礼服的四爷,瞧着内室里洗漱梳妆的尔芙,抬手叫过捧着热水进门的小宫女白芷,她是白娇特地赶在年前送进府的新人,一手出神入化的医术,虽说比不得医术高绝的太医,却也足够保证尔芙不被人以阴私手段暗害。

    她初初进府就跟在尔芙身边当差,四爷对她并不是那么信任,若不是她是白娇送过来的人,又经由张保细细调查过身世背景,并没有发现背后有其他主子存在的话,四爷是万万不会同意她跟在尔芙身边的。

    只是今个儿白芷要跟着尔芙进宫去,他还是要敲打几句,免得这小宫女被宫中富贵迷花了眼,白白堕了尔芙的名头,让尔芙在诸多宗亲女眷跟前丢脸,四爷黑着脸,眼神凌厉地盯着眼前屈膝福礼的小宫女白芷,气场全开地冷声训诫道:“你不是经过内务府小选进府伺候的寻常宫女,规矩上,难免有所疏漏的地方,今个儿随你家主子进宫,你定要寸步不离地跟在你家主子跟前,多听多看,切莫和人发生争执,也不要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不然别怪爷心狠手辣。”

    生平不做亏心事,夜半敲门心不惊。

    白芷能被白娇看重,送到尔芙身边来当差伺候,自然是个知进退的聪明人,绝不是那些个看不清自己个儿分量的虚荣女子,她出身传世几代的中医世家,原本家里头也有着几家不错的药铺子,本也该是养在闺阁里的娇娇小姐,但是不想家道中落,父亲在一次替贵人看诊的过程中,倒霉的碰上了贵人家的阴私事情,被寻了个由头就下了狱,还没有熬过半个月就丢了性命,家里头的几处产业,自然也是保不住了的,最后一家老少十余口人就依仗着继母不算丰厚的嫁妆过活,打从进门就看不惯她被父亲捧在手心娇养着的继母有了话语权,对她这个前头太太留下的拖油瓶,自然是连面子情都懒得再顾忌了,那些看人下菜碟的亲眷,不敢得罪手中掌握着银钱的继母,自是千方百计的折腾她,她打小就听惯了这些所谓亲人的冷言冷语,最后更差点就被继母几十两银子给卖进花街柳巷那种腌地方,幸得去江南巡视产业的白娇所救,这才保住了清白。

    对在危急时刻救下她的白娇,她自是如再生父母一般发自内心的敬重钦佩,最巧的就是她本就姓白,白娇也姓白,白娇心疼她小小年纪就经历颇多波折坎坷,也很喜欢软娇可爱的白芷,便动了收她做义女的想法,此番她被白娇送到四爷府来伺候有孕的尔芙,也是她心甘情愿放弃做个娇养小姐自己个儿选的路。

    除了是她想要好好报答白娇对她的一番恩情,她也有着小小的野心,希望能借住亲王侧福晋的威名,最终在京中有一家属于自己的医馆,做一个悬壶济世的女大夫,完成父亲临终时的遗愿,以正她白家传世百年的清誉名声。

    从未对尔芙起过恶念的她,自然不会惧怕四爷的冷脸,她恭顺一礼,轻声答道:“奴婢谨遵主子爷吩咐。”

    说完,她便又是一礼,随着其他宫婢进房伺候尔芙去了。

    简单洗漱过的尔芙,揉着还有些睁不开的眼睛,坐在妆台前,自然也听到了四爷教训白芷的那些话,四爷教训白芷的那些话,她未必都赞同,却也不愿意坏了四爷的那番好意,更不希望破坏了四爷在一众宫人心目中的至高位置,她瞧着蹑手蹑脚走到身侧伺候着的白芷,递给她一个安抚意味的笑容,尔芙明白这小姑娘不同于旁人,虽说她现在是自己个儿身边的一个普通宫女,但是有本事的人在什么时候都该是值得尊重的,作为古代封建思想统治下的女孩子学会一身不输太医院医士的医术,尔芙是打心眼里佩服着白芷的,也是真心心疼白芷的。

    “您大过年的都没个好脸色,不怕吓坏了我肚子里的孩子。”虽说不能当众反驳四爷训诫白芷的那些话,却不妨碍她小小的撒个娇,给白芷小小吃口气,她瞧着迈步走过来的四爷,故意嘟着红嫩嫩的朱唇,嗔怪着白了眼四爷,低声打趣道。

    尔芙的小心思,四爷自是心知肚明。

    他笑着刮了刮尔芙的鼻尖,自顾自地搬过圆桌旁的绣墩,坐在了妆台的一侧,眼神温暖和煦地注视着尔芙,满是心疼的轻声说道:“爷瞧着你眼下还有些发青,不如等过了初一,爷就替你给额娘那边告个假吧,免得你成日早出晚归的去宫里头应酬,累坏了身子!”

    “我哪有那么娇气,爷千万别让我那么特立独行了。

    再说白芷这丫头的法子很好,不用再喝那些苦得涩口的药汤,只是顺顺头发、松泛松泛筋骨,便能睡得很沉很香,一觉睡到大天亮,连身上都轻松了不少,胡太医都说我最近的胎像更稳了。”尔芙笑着给白芷表功道,说着话就将白芷拉到了身边,非要给白芷讨赏,硬是缠着四爷把打点宫中各处的红包,拿出了一个给白芷。

    白芷自是忙着谢恩推辞,尔芙笑着摆了摆手,又变戏法似的从妆匣的最下层拿出了一个小巧精致的荷包,塞到了白芷的手里头。

    这荷包不同于四爷准备的那些打赏宫中各处的封红,这都是她给宗族亲眷家里头晚辈的压岁红包,别看这红包里就是两颗赤金镂空镶莲子米大小珍珠的珠子,造型精致,并不贵重,却是实打实地抬举白芷。

    白芷明白尔芙的一番好意,也不再多推辞,笑着对着尔芙屈膝一礼,恭声说道:“奴婢谢主子赏赐。”

    “你也不是外人,不讲究这些个虚礼了。

    快赶紧把荷包收起来,去小厨房催催,我和你家主子爷都饿着肚子呢!”尔芙笑着虚扶了白芷一把,瞧了眼妆台上摆着的珐琅彩座钟,轻声催促道。

    大年夜的早晨就这样在一片忙忙碌碌中过去了。

    一会儿工夫,白芷拎着小生子精心准备好的各样小点心回到了上房,尔芙也已经在丫儿和青黛的服侍下,换好了大礼服,一头如瀑布般黑亮柔顺的长发,也已经梳拢起了端庄秀丽的架子头,两支赤金点翠喜鹊登梅的簪子簪在一侧,另一侧簪着赤金衔珠的凤首步摇。

    尔芙满意地点了点头,起身离开了妆台前。

    丫儿随手取过搭在衣架上的浅白色银丝绣缠枝莲纹的缎面轻裘披风,罩在她的肩头,又取过早已经准备好的鎏金掐丝手炉和银狐皮的袖筒子,一一替尔芙仔细戴好,这才扶着尔芙出了门。

    端庄不失素雅,郑重不失秀美,尔芙就这样迤逦聘婷地走出了上房,接上了穿着同色大氅、戴着兜帽的小七,坐着内置暖炉的软轿,来到垂花门口,直到坐在进宫的马车上,一直强打精神和两位李侧福晋打机锋的尔芙,终于找到了一种昏昏欲睡的感觉。

    “额娘,您若是累了就在车上歪一会儿吧,这距离到顺贞门,还有些距离呢!”小七瞧着连打哈欠的尔芙,伸手取过车中预备着的锦被,搭在了尔芙的腿上,又仔细将手炉放在了尔芙的怀里,很是心疼的说道。

    尔芙闻言,嘴角勾起了一抹浅浅的笑容。

    老话说得好,女儿是父母的贴心小棉袄,小七这孩子才这点年纪就已经懂得心疼自己,在尔芙看来,可是比她小时候强多了,她瞧着身侧小心护着她坐着的小七,伸手拂过小七耳边的碎发,微微摇了摇头,柔声说道:“额娘一点都不累,打个哈欠就是早上起得太早了,这路上精神精神就好了,你别担心额娘,倒是你,这么点年纪就早起进宫给皇爷爷和皇奶奶请安,真真是苦了你这孩子了。”

    “小七不苦,小七喜欢陪着额娘,陪着皇奶奶。”小七懂事地摇头道。

    这过年对普通老百姓人家是一年最快乐的日子不假,杀猪吃肉、包饺子,阖家团圆,孩子们换上新衣裳,兜里揣着一年到头都吃不到几次的糖果,碰上家境好的,还能得到家里亲戚给的压岁钱,想想都觉得幸福安康,日子越过越有盼头。

    不过对于生活在紫禁城的这些皇亲国戚,这过年到元宵节之间的半个月,绝对是一年到头最辛苦的日子,早起天不亮就要往宫里里跑,陪着各宫娘娘说话,陪着皇上老爷子吃宫宴,吃不好、睡不好,除了那些个年老体弱被恩旨特许坐轿骑马的宗亲,其他不论品级高低都要挨冷受冻地在宫里头行走,这一折腾就要折腾到正月十五,若是碰上个身体不好的,这半个月熬下来,非得要实实在在地大病一场不可。

    这就是规矩,打满洲八旗进关那天就定下来的规矩。

    别说尔芙和小七没法子拒绝,哪怕是四爷这样已经位居亲王的皇子都要遵守着,连康熙老爷子那些个已经七老八十的皇叔们,也不能例外,唯一值得庆幸的就是还可以告假,若是真有什么不妥当的,身子不好的,打发人给宫里头送个信就是了,也没人非要求人人必到,但是也没有人舍得错过这种在康熙老爷子和各宫妃嫔跟前刷好感度的机会。

    尔芙算是个比较例外的吧。

    她已经想好了,今天陪着宫里头的皇上老爷子和各宫娘娘吃过年夜饭,明个儿在进宫来参加下祭祖祭天的仪式,便打算告假了,她可不想拿肚子里的孩子开玩笑,这宫里头的危险太多,就算没人专门针对她,这日日如上班似的顶着寒风从宫门口走到永和宫去,那也不是她一个穿着花盆底绣花鞋的孕妇能做到的。

    至于说小七的话,她都不来了,她自然不舍得小七来了。

    一进宫就是一整天,天不亮就要从府里头出来,一直到黑了天才能离宫,中间连个休息的地方都不容易找到,小孩子是最需要保持足够睡眠的,她可不希望小七为了这种无关痛痒的规矩,白白糟蹋了身子。

    想来德妃娘娘那边也会理解的吧。

    尔芙一路这么想着,倒是也不觉得时间难熬,时不时和小七说上几句闲话,撩着车帘偷摸瞧上一眼路边悬挂着的精致花灯,也算是挺有意思的,母女俩就这么坐着马车,有说有笑地来到了神武门外。

    神武门外,宽敞平整的汉白玉广场上,各府马车聚集。

    尔芙撩着车帘左右瞧了瞧,等着那些个辈分高的亲王、郡王家的福晋都一一进了宫,又等着排行在四爷之上的诚亲王府的几位福晋都下了马车,这才拍了拍小七的胳膊,紧了紧身上披着的披风,狠狠搓了搓发僵的脸颊,挤出了一抹谦和温煦的笑容,扶着丫儿的手,踩着黄花梨木雕腾云纹的脚踏,迈步下了马车。

    “妾身请三福晋安,三福晋吉祥。”诚亲王嫡福晋董鄂氏下了马车,并没有急着往神武门的方向走,反而搭着她所出的二格格额尔赫的胳膊,往尔芙这边走来,尔芙也不敢怠慢,忙拉了拉小七的袖摆,对着董鄂氏规规矩矩俯身一礼,柔声问安道。

    “瓜尔佳侧福晋,不必如此多礼,咱们一块走走。”董鄂氏矜持一笑,伸手扶了一把尔芙,轻声说了句,便不等尔芙同意地拉着尔芙的胳膊往神武木走去,将额尔赫和小七都丢在了身后。

    被董鄂氏这么一拉,尔芙微显惊慌,忙紧跟了两步,总算是踩稳了脚下的步子,她不动声色地将袖摆从董鄂氏的手里扯出,嘴角挂着一丝歉意的歉意,单手抚着披风下隆起的小腹,带着一丝羞涩和忐忑的低声说道:“三福晋,您慢些走,妾身不是有意怠慢您,可是妾身这身子实在是不好太大意了。”

    董鄂氏闻言,眼角扫过尔芙隆起的小腹,眼中闪过一抹幽光,略微不喜地拧了拧眉,不过不等尔芙看清,她脸上就布满了笑容,似是很不好意思的点了点头,连连说道:“是我疏忽了,你现在身子重,可正是该仔细些的!”

    她会礼让尔芙三分,正是她有求尔芙。

第八百零二章 教训

    随着厨娘陈氏被突然叫走就再也没回来,小生子又狠狠将小厨房当差的一众宫女婢仆都敲打了一番,又特地请了胡太医将繁杂的食材和调味品检查了一番,剔除了所有对孕妇不好的东西,这才请胡太医留下一张记载着各种食材名目的单子,恭恭敬敬地将胡太医送出了小厨房。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素来笑脸和善的小生子重新回到小厨房里,指着抄录的食材名录,叫过婢仆冷声吩咐道:“仔细瞧好了,这些食材是万万不许出现在主子菜单里的,要是谁犯了错,别怪我这个掌灶的太监不给大家伙儿担事。”

    他这么一说,大家伙儿都不傻,还有谁不明白陈氏是出了事。

    后面小厨房里,小生子敲打着厨房里的一伙婢仆,前面院里的丫儿也板着一张脸将大家伙儿都拢到了一块,狠狠敲打着,苏培盛这个四爷身边的大红人,也适时地出面做了一番威吓,让西小院那些心眼活络的婢仆都算是彻底消停了。

    尔芙和四爷并肩坐在窗边摆着的罗汉床上,笑着摇了摇头,“不过就是陈氏糊里糊涂的将薄荷叶加在了我的吃食里,您这也太大惊小怪了吧。”

    “小心无大错,你就是太过和善,这些人才不够警醒。”说着,四爷就说起了尔芙院里那些个乱七八糟的事情,说着那些个不识抬举的婢仆干出来的荒唐事,直说得尔芙脸颊泛红的低下头,这才停住嘴儿。

    好吧,自己个儿没管好自己那一亩三分地就别怪人家说嘴。

    尔芙投降地举了举手,无奈道:“好吧,也是该好好敲打敲打她们了。”

    “苏培盛知道分寸,丫儿也是个机灵的,你就放心吧。”四爷也明白尔芙性格绵软的缺点,绝对不是一天能改过来的,她能有所改进就已经是进步了,自是不会让她太过为难,他抬手一指窗外,指着已经大棒威吓过一众婢仆,开始往外送甜枣的丫儿,轻声说道。

    做错就罚,做好没赏,这是府里头的常态。

    丫儿在西小院的威信不够,但是手握尔芙的私库,她大棒加甜枣这手玩得倒是很顺当,瞧着那些婢仆重展欢颜,一副又惊又喜的模样,尔芙很是满意地点了点头,重新坐正了身子,捧着温水抿了口,笑着问道:“咱们出府好几天了,是不是该回去了。”

    “这事,你就甭操心啦,再等两天,等你身体好一些。”

    这么一说,尔芙也就没有多说,安安心心歇着了,却没想到,这次四爷太过任性了,领着她在庄上别院住到康熙老爷子领着一众皇子都回京了,他这才命人收拾行李,带着小腹微隆的尔芙和小七,坐上了回城的马车。

    待她再次回到京里的时候,京城里的第一场雪都落下来了。

    “本以为去庄上休息个十天半个月就撑死了,没想到一走就是这么长时间,怕是府里头的其他主子都要有意见了吧。”尔芙闲来无事地吃着切成花瓣状的苹果片,撩起车帘,瞧着外面银装素裹的街面,抿了口小炭炉上温着的清水,笑着对来接她的铃兰,轻声问道。

    “主子说笑了。”铃兰浅笑着答道。

    宫里出来的人就这点不好,太守规矩,要不是亲近到一定程度,那绝对是一句真话都问不出来,好在尔芙也是闲话一句,并没有想要探听府里头的消息,更没有让铃兰盯着府里头其他女眷的想法,她笑着点了点头,便也就不再言语了。

    西小院里,仍然是那么素净雅致。

    尔芙一路回来,虽然是坐在马车里,但是身子也乏得厉害。

    她简单收拾收拾,连行李都没有顾得上归置,领着丫儿和青黛往正院那边给乌拉那拉氏请个安,乌拉那拉氏也没有多留她说话,笑着和她说了几句,便客气地让福嬷嬷给她送出来了,尔芙也明白乌拉那拉氏越发嫌弃她,不乐意见她,她也不爱应酬乌拉那拉氏,她笑着和福嬷嬷说了两句客气话,便也就回西小院洗漱歇下了。

    日落西斜,房上积了一层薄薄的雪。

    痛痛快快补过觉的尔芙,打着哈欠坐起了身子,叫过丫儿问了问时辰,任由丫儿将棉袍子搭在身上,趿拉着软底绣花鞋,出了内室,望着朦朦胧胧的小院,努着嘴儿道:“这个时辰,四爷怎么还没有回来,该不会是前面有什么事情要忙吧。”

    说完,她就紧了紧身上的袍子,迈步往楼上走去。

    过惯了没有其他女人的日子,她并没有多想四爷去了哪里,却忽略了丫儿有些尴尬的脸色,敢情在尔芙熟睡的时候,四爷早早就进了内院,只不过才到西小院坐下喝了盏茶,还没来得及换身衣裳,便被新进府的侧福晋那位朝/鲜国公主李荷茱给请了过去,这会儿怕是都要在无双阁歇下了。

    丫儿吞了吞口水,生怕尔芙会问起四爷的去向。

    怕什么来什么,说的就是现在。

    尔芙叫了同样补觉的小七下了楼,一边翻看着小厨房送过来的菜单,一边有一搭没一搭的和小七说着闲话,看起来暂时是顾不上四爷那边了,丫儿刚松了口气,尔芙就随口对着丫儿吩咐道:“这一眨眼就这么晚了,四爷怎么还没有过来,你打发个人过去前院问问,这人是铁、饭是钢,就算是这些日子压下了不少事,也不能连吃饭的时辰都忘了。”

    事到临头,丫儿不好再隐瞒。

    她尴尬地挠了挠头,顶着尔芙满是期待的小眼神儿,略显犹豫的轻声答道:“回主子的话,您之前睡着的时候,主子爷就曾过来过,本想着等您起来一块吃晚饭的,还特地把小生子叫过来叮嘱了一番,只是话还没说完就被无双阁的李侧福晋请过去了。”

    “无双阁,李侧福晋?”

    尔芙一时间还没有反应过来,她如同复读机似的重复了一遍,这才想起了那个明艳动人的大美人李荷茱公主,一回到府里,那民间小夫妻的生活就算是彻底结束了,好在她早就有了心理准备,倒是也并没有失态,似是很漫不经心地点了点头,便轻声吩咐丫儿传菜了。

    打从闹出陈氏的事情,小生子就严格按照胡太医的吩咐,将所有对孕妇不好的吃食都排除在了她的餐单之外,要不是这次事情,尔芙还真不知道孕妇的忌口吃食这么多,连最常见的八角、桂皮、花椒、五香粉这些个调味料都不能吃,也就是亏得小生子的厨艺好,不然她怕是她这胎儿没安好,人就要饿死了。

    如往日一般,一会功夫,外间的方桌就摆满了吃食。

    桌上,三荤三素、一盅热汤,其中一半是小生子给尔芙特地准备的孕妇餐单,尔芙瞧着小七嘴里啃得红烧鸡腿,吞了吞口水,认命地喝了一小碗只用了盐末调味的鱼汤,吩咐丫儿替自己个儿盛了碗粳米饭,便就着清淡的水煮白菜和清炒绿豆芽吃饭了。

    不能说难吃吧,反正没滋没味的,不下饭是真的。

    往常还好,四爷陪着、哄着,尔芙就算是不大爱吃,也总能吃个一两碗饭,今个儿想着四爷去了李荷茱那边,她也说不出是真的吃够了小生子准备的孕妇餐单,还是心里头堵得慌,一小碗米饭下了肚,她就情绪低落地放下了手里头的筷子,轻声说道:“实在吃不下了,估计是睡得多了些,你让小生子准备碗红豆粥在灶上温着吧,等我什么时候肚子饿了再吃。”

    说完,她又看了看正努力吃着的小七,笑着点了点头。

    小孩子正是长身体的时候,本就是该多吃些,但是晚上多吃,还是很容易积食的,她眼瞧着小七又将饭碗递给丫儿要盛饭,忙摆了摆手,招呼住了丫儿,扭头对着小七柔声道:“你这要吃第三碗了吧,快少吃些,喝口汤,这都快天黑了,你也不怕吃多了积食。”

    “额娘,难得生公公做这么多好吃的,您就让我多吃点吧。”小七笑着撒娇道。

    不过尔芙压根就不吃这套,笑着摇了摇头,便抢了小七的筷子,她也不知道小七这口味是随了谁,四爷吃得清淡,她也不大喜欢顿顿大鱼大肉的,可是小七是顿顿离了肉就吃不下饭,也亏得小七是出生在四爷府这样王爷府,要真是生在普通老百姓家里头,尔芙还真担心她要这么饿死自己个儿,“好吃,你也不能这么暴饮暴食,额娘不是怕你吃,你喜欢吃的话就让小生子给你多做几次,反正不能这么吃,吃饱了就撂筷子,要是还有些饿,你就喝口汤垫垫,实在不行就等着过会儿和额娘一块喝粥。”

    说完,她就拉着小七往旁边东次间走去,吩咐丫儿收拾了。

    小七恋恋不舍地看着桌上的那盘红烧鸡腿和葱爆牛肉,想着那入口香浓的味道,砸了砸嘴儿,勉强自己个儿收回了注意力,随着尔芙在房间散步消食。

    她明知道暴饮暴食不好,但是却就好这口。

    尤其是这些日子跟着尔芙吃那些清淡的饭食,猛然见了浓油赤酱的红烧、爆炒,一时就收不住嘴儿了,不过她却没有忘记尔芙平日的口味偏好,也没有忽略尔芙吃饭时的难看脸色,她笑着抱住尔芙的胳膊,轻声问道:“额娘,您怀我的时候,也要这么控制饮食么?”

    到底是女儿贴心,尔芙笑着将小七揽在怀里,柔声说道:“你这孩子……那会儿大嬷嬷还在府里,都是她打理额娘吃穿上的事情,菜单都是她定的,虽说也是以清淡的为主,但是没有小生子这么一刀切。”

    “那额娘和生公公说说,让他将大嬷嬷以前定的菜单找出来,还是按照以前的菜单给您准备吃食呗,小七瞧您最近都不大好好吃饭了,这时间长了,您这身体也吃不消呀。”小七揽住尔芙的胳膊,指着桌上几近没动的清淡菜式,有些担心的建议道。

    小七这么一说,尔芙也颇有些意动。

    “这你们娘俩说什么呢!”只是还不等她说话,门外就响起了四爷的声音,尔芙闻声回眸看去,只见四爷身穿一袭墨蓝色绣银丝边牙的夹棉大氅,头戴滚熏貂皮边的瓜皮帽儿,迈步就进了堂屋,他将大氅往苏培盛怀里一扔,一边掸着帽子上的雪花,一边凑到了火盆旁边,驱散了身上的寒气,这才几大步走到尔芙的身边,伸手摸了摸尔芙微隆的小腹,笑着问道,“还好吧,爷也没想到会赶上下雪,路上耽搁了时辰不说,你在车里也憋坏了吧,有没有哪里不舒坦的!”

    “我挺好的,就是睡得时间有些长,胃口不大好。”

    四爷笑着一点头,伸手扶着散完步的尔芙,一块坐回到了罗汉床上,他顺手拿过放在罗汉床上的美人捶给她敲着腿儿,轻声说道:“没事,等会儿饿了就让小生子再给你做,你坐下歇会儿,爷给你捶捶腿儿,免得你晚上睡觉的时候,腿又抽筋、难受。”

    “呵呵,阿玛对额娘真好。”小七见状,轻声打趣道。

    尔芙闻言,不好意思地抢过四爷手里头的玉雕缠枝莲纹美人捶,娇嗔地白了他一眼,低声道:“哪有爷说的这么严重,别让孩子瞧着笑话。”说着,她还没好气地瞪了眼小七,撵着看热闹的小七去西次间的书房写大字去了。

    她也终于有机会问问四爷之前去无双阁干嘛了。

    四爷就知道尔芙得问这事,他揶揄地笑着,伸手拉住了尔芙的小手来回摩挲着,直笑得尔芙脸红得不好意思别过头,这才说起了李荷茱请他过去的原因,“那李荷茱公主可不是个一般人,这不是咱们离府这些日子,乌拉那拉氏的身体也不大好,便将府里头的差事都交给了她和李氏打理,别看人家才进府没多久,硬是将李氏压下去,将打理中馈的事情都掐在了手里头。”

    “这和你去无双阁有什么关系呢?”尔芙很是不喜欢四爷这种避重就轻的答案,她狠狠捏了捏四爷手背的嫩肉,咬牙问道。

第八百零三章 试探

    第八百零三章

    正殿里,淡淡的百合香习习飘来。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一旁在偏殿里和孩子们玩在一处的两位李侧福晋和完颜氏似是相处得很融洽一般,隐隐传来的低语声、说笑声,让尔芙不自觉地咬了咬唇,饶是她想得太通透,心理准备做得再完善,心底总归是一阵阵的泛起着醋意。

    好在,德妃娘娘也明白尔芙心里的纠结,并没有催促她。

    她在等着尔芙慢慢想通,她疼惜尔芙,却到底是老四的母亲,她今个儿所作所为都是为了让老四的日子能过得更顺遂,瞧着老十四家的领来那么多的小萝卜头,她不禁觉得老四膝下是单薄了些,弘晖、弘昀两个是压根就指望不上的,弘轩又是远在江南,府里头就有几个奶娃娃,也不知道能不能养起来,她就算是再疼惜尔芙,却也有些怕尔芙步乌拉那拉氏的后尘,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事情。

    康熙老爷子被外界盛传克妻,她不希望这名头落在老四头上。

    被病故的嫡妻有乌拉那拉氏一个就够了。

    约莫一盏茶的工夫,尔芙脸色变了又变,眼圈隐隐泛红,下唇瓣被咬得渗出了丝丝缕缕的血痕,指甲狠狠扣在手心里,她当真很是艰难下了决定。

    迎着德妃娘娘满是期许的眼神,她微微摇了摇头。

    “娘娘教训的是,只是妾身到底是深宅夫人,实在是不好替四爷做主!”她不是不知道德妃娘娘想要一个什么样的答案,但是她实在做不到违心说出自己会做一个贤妇的话,她并不是个多么大度的女人,她想,若是四爷想要去亲近其他女人,她会当做瞧不见,至于其他的,如德妃娘娘想的那样去安排府中女眷侍寝,她当真做不到。

    她不想骗人,也不想放弃自己的底线。

    尔芙强撑着最后的勇气,说完了这些话,便低下了头,仿若做错事的孩子般,戴着鎏金镶珠护甲的玉手,很是不安地捏着衣角,久久都不敢抬头看德妃娘娘的脸色。

    高坐在金座上的德妃娘娘,气场全开地俯视着尔芙。

    她并不满意尔芙给出的答案,却并不意外尔芙的选择,这丫头就是太傻、太单纯、太直白,连些个场面都不会说,难道她会不明白自己想要什么样的一个答案么,答案自然是不可能的,可是也许就是就因为她的单纯和坚持,才会让冷清淡薄的四爷在阖府女眷中,独独钟情于她吧。

    “这话,本宫听了不高兴,却也不会怪你。

    你说得不错,这牛不喝水不能强按头,就算是你不主动安排,若是老四想要宠其他女人,你也是阻拦不住的,而反之亦然,只是本宫嘱咐你一句话,也是提前警告你吧,万万不能如乌拉那拉氏一般,你要记得你的身份,大丈夫三妻四妾,本就是平常事,就算是你心中嫉妒,却也不能做出有伤天和的事情来,本宫不想再看到本宫的孙儿遇到人为的意外,也不愿意老四府里头再传出哪个格格、侧福晋的无缘无故地就突然没了。”德妃娘娘收起脑中越飘越远的思绪,若有所思地瞟了眼一旁屏风挡住的内殿方向,正色注视着眼泛水波的尔芙,声音清冷的接茬说道。

    意想不到的平和语气,让尔芙颇为讶然地抬眸看去。

    对上德妃娘娘清冷的眸子,她不自觉地点了点头,她承认她种种方面都未必能如乌拉那拉氏那般做个贤内助,但是她却能守住自己的底线,不会主动去伤害任何人。

    当然,她也理所当然的将德妃娘娘那句无缘无故丢到脑后。

    若是有人敢于伤害她和她的子女,那她也不会在心慈手软的。

    圣人云:以德报怨,何以报德?

    她不会做一个任由别人伤害,还不存半点报复之心的圣母,她也没有那么想不开,不过适当的隐藏,还是有必要的,她可不想再和气场全开的德妃娘娘在永和宫里顶牛了,本就是客场作战,她实在是心虚气短呢!

    好在,德妃娘娘似是并没有发现自己个儿的小心思。

    尔芙小心翼翼地掩藏着眼中的小算盘,却没有注意到德妃娘娘的眼神,又一次不自觉地瞟向了屏风遮挡住的内殿方向,她做梦都没有想到,就在她和德妃娘娘在正殿里说话的时候,本该在乾清宫接受朝臣跪拜的康熙老爷子,此时和四爷就正在内殿里听着,想要让康熙老爷子不顾礼教规矩束缚,点头同意扶正尔芙这位侧福晋,这番测试是免不了的。

    不得不说,这番测试就是四爷都是被蒙在鼓里的。

    当他被康熙老爷子拉着来到永和宫的时候,他脑子里都懵了,早知道有这么一回事,他一定会好好和尔芙在家对对词的,他真怕尔芙会说出什么大逆不道的话来,或是说出不能让康熙老爷子满意的话……

    幸好,幸好……四爷庆幸地擦了把额头上的冷汗。

    “你比朕更幸运。”内殿里,康熙老爷子坐在临窗摆着的圈椅上,伸手隔着角几拍了拍四爷的肩膀,眼中流露出一抹追忆的低声说道。

    四爷明白康熙老爷子是想起了原配嫡后赫舍里氏。

    虽然他从来没有见过赫舍里皇后,却并不妨碍他宫中各处都流传着这位皇后的传奇人生,康熙老爷子和仁孝皇后是少年夫妻,大婚之际,赫舍里皇后比康熙老爷子稍大一点,也不过才十三岁而已,两个半大孩子在偌大、冷寂的宫中,相依相伴,赫舍里氏不但要操心宫中琐务,还要安抚与她前后脚进宫的鳌拜义女贵妃钮祜禄氏,让当时独揽大权、把持朝政的鳌拜掉以轻心,给少年康熙争取更多的时间发展自己的势力。

    她劳心劳力地耗尽心血,又经历长子承祜夭折,让她身体亏损严重、体弱多病,但是当时并不稳定的朝堂,让康熙老爷子并没有太多时间陪伴她这位皇后,便再一次专注于和朝臣的斗智斗勇。

    数年将养,赫舍里氏的身子才刚刚好转,便再次有孕。

    这对于康熙老爷子和皇室宗亲来说,皆是一件大喜事,可是三藩动乱,让她不能有一个很安稳祥和的安胎环境,本就身体羸弱的她,生产的时候难产了,为了给康熙留下皇子承袭血脉,让那些摇摆不定的朝臣对清廷更有信心,她舍弃了自己个儿的性命,成全了这个艰难降生的孩子胤。

    一个全心为自己付出的女人,难怪康熙老爷子多年难忘。

    就算是四爷并不特地了解,他也知道自家额娘一个奉茶宫女被康熙老爷子临幸,除了德妃娘娘娘家内务府吴家的悉心安排外,还因为她那双如赫舍里一般无二温柔、沉静的眸子和酷似赫舍里氏的平和气度。

    这些年,虽然德妃娘娘早就不是康熙老爷子心目中赫舍里氏的替身,却也不可否认她走出第一步的时候,绝对是利用了康熙老爷子对赫舍里氏的那份不舍,而如今他能被康熙老爷子看重,也是康熙老爷子看中了他和胤之间的兄弟感情不错,相信他继承帝位以后,并不会伤害赫舍里氏留下的唯一子嗣。

    相比于一生都在怀思赫舍里氏的康熙老爷子,他是幸运多了。

    这位坐在龙椅上,向来以睿智、冷静、仁爱示人的康熙老爷子,此时显得落寞极了,如寻常邻家老人一般的微微垂眸,周身散发着追忆的味道,让四爷不自觉地想要亲近他,想要给这位强大的帝王一个抚慰的拥抱。

    他这般想了,也这般做了。

    当他的胳膊搭在康熙老爷子肩头的刹那,他想就算他会为这次有些冒失的举动被康熙老爷子厌弃,他也不会后悔的,他除了是康熙老爷子的臣子外,更是康熙老爷子的儿子,作为儿子,他就是会心疼康熙老爷子。

    “老子还没有软弱到要你来安慰……

    去去去,还不快去解救你的嫡福晋,你难道想你额娘吓坏了你的福晋。”康熙老爷子并没有做出伤四爷心的举动,他似是无比嫌弃地推开了四爷,破天荒地舍弃了朕这个自称,如乡野莽夫似的拍着不算壮硕的胸膛,微抬着下巴,嘴角噙着一丝得意笑容的傲声说道。

    “那儿子就去了,您偷偷想念皇额娘的事情,儿子就不告诉额娘了,免得额娘吃味和您耍小性子。”难得有机会和康熙老爷子这般亲近的四爷,嘴角噙笑的掩去眼底的兴奋,故意调侃地和康熙老爷子开了句不轻不重的玩笑,看着康熙老爷子眼中的落寞神色渐逝,他这才大跨步地绕过了镂空雕松鹤延年纹样的紫檀木雕屏风,往正殿那边走去。

    “这小子,真是越来越大胆了。”看着四爷昂首挺胸离去的背影,素来摆着严父、君主架子的康熙老爷子难得的放松下来,笑骂了一句,也随着四爷一块来到了正殿之上。

    窗门紧闭的正殿之上,突然多了康熙老爷子和四爷二人,尔芙整个人都愣住了,若不是她的耳边,响起德妃娘娘对康熙老爷子问安的声音,她怕是等康熙老爷子走到她跟前,还在呆滞状态下,回过神的尔芙,略显慌乱地随着德妃娘娘的动作,行了个标准的抚鬓礼,恭声问安道:“臣妾参见吾皇,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尼玛,这古代跪来跪去的,当真是太不痛快了。

    饶是永和宫已经烧起了地龙,但是跪在打磨光滑的金砖上,那丛地面窜起的寒气,还是让尔芙不自觉地皱了皱眉毛,好在她脑袋垂得很低,并没有旁人注意到,不然还以为她是对皇上有什么不满呢!

    康熙老爷子私下是一位很宽和的老人。

    他并没有故意为难尔芙,笑着上前扶起拘礼的德妃娘娘,又示意四爷扶起了大着肚子行动不方便的尔芙,便招呼着大家伙儿落座说话了,康熙老爷子当仁不让地坐在了德妃娘娘让出的金座上,四爷则忙着拎了官帽椅摆在金座旁,这才回到下首扶着行动不便的尔芙落座,忙忙活活如同一只勤劳的小蜜蜂一般。

    一直等四爷也落座了,康熙老爷子这才笑着将眼神落在了尔芙的身上,他能看出尔芙是个恭谦守礼的好姑娘,出身不低的她,若不是当初和四爷在宫中碰过面,便是做其他皇子福晋都足够资格的,如今扶正她,倒也算不得太出格。

    只是有一点,康熙老爷子对尔芙有那么一丢丢的不满意。

    那就是根据他从其他地方了解到的消息看,这个瓜尔佳氏和娘家的关系似是有些疏远,表现得似是有些淡薄亲情,可是从他了解到的各种资料看,瓜尔佳氏又并不是个不好相处的性子,他怕这其中有什么不好的秘闻,兴许会……不过他自信有他这位帝王的恩旨在,其他人应该不会在这种事情上做文章,影响到四爷。

    一些话,德妃娘娘都已经和尔芙说过了,康熙老爷子也不打算越过四爷去训诫尔芙,他瞧着略显拘谨的尔芙,又看了看身侧不安的德妃娘娘,以及正满眼祈求目光的四爷,丢给了两人一记安抚的眼神,收敛起了周身的帝王气,如同邻家长辈似的关切问道:“瓜尔佳氏,早就想让老四领你进宫来走动走动,可是听说你的胎像一直不大好,现在可好些了?”

    “回皇上的话,臣妾一切都好。”被问到头上的尔芙,忙起身答道,吓得一旁四爷也忙起身随着,生怕她动作太大,不小心伤到了肚子里的孩子,同时满满安抚意味的低声说道,“你不要这么紧张,皇阿玛都说了私下说话,不需要讲究这些个虚礼的。”

    “老四这话说的对,咱们私下里说话,不需要太拘谨。”

    康熙老爷子不高兴地白了眼四爷,似是看不惯他这般狗腿表现似的哼了哼,但是却也没有疏忽掉拘礼的尔芙,他这把岁数了,还真是不大看重这些个规矩,他更希望能多几个粉嫩可人的孙儿辈绕膝讨巧地叫他皇爷爷,弘轩那孩子就被瓜尔佳氏教导得很好,所以康熙老爷子对尔芙肚子里这胎,还真是蛮看重的。

    有了四爷在旁壮胆,尔芙小小松了口气。

    她壮着胆抬头,迎着康熙老爷子满是和柔的目光,终于放松了下来。

第八百零四章 宫宴开启

    第八百零四章

    京城冬日清晨的薄雾,逐渐散去,犹如尔芙此时的心情。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德妃娘娘收敛起脸上的冰冷,康熙老爷子满眼的和蔼,让她找到了一丝丝的安慰,她习惯性地看向四爷,正巧看到四爷满眼温柔地凝视着自己,羞涩腼腆地垂首一笑,她偷偷在角几下拉了拉四爷的袖管。

    “等开年过了二月二,朕就替你们二人下旨,老四媳妇可得在之前好好调理着身子,免得到时候撑不住繁琐的合婚仪式。”虽然扶正侧福晋,显得与礼不合,但是皇室本就是个不讲俗礼的地方,就算是礼部那些老古板齐齐上书,也不能改变康熙老爷子决定下的事情,既然他满意老四媳妇的人选,自然不会让尔芙被外人非议,老四可是他选定的继承人。

    他和老四留在正殿说了会儿话,瞧着小两口亲亲热热地告别,这才如来时一般,领着老四悄无声息地离开了永和宫,而德妃娘娘也不再板着一张脸教训尔芙,她笑着将她这些年总结下的各种经验之谈,一一传授给了这个有些糊涂的儿媳,眼瞧着尔芙满眼讶然,她难得的大笑起来,“这世道本就对女子多有苛责,尤其你又是被违例扶正为嫡福晋的第一人,你以后的要走的路,怕是不比本宫昔日走过的路容易,只是你要相信老四,也要真正的站在老四的角度为他考虑,切莫为了些细枝末节的小事就和老四闹起来,平白伤了你和老四之间的情分。”

    不过就算是如此,她仍然是有些不放心的嘱咐着。

    相比于其它皇子的福晋,尔芙还是太单纯了些,德妃娘娘可以想见康熙老爷子下了谕旨,正式确立老四继承人身份的时候,那些个满眼都盯着至尊龙椅的人会有多么的疯狂,而到时候尔芙就会成为那些人攻讦四爷的点,唯有尔芙和老四真正互相信任,他们才能度过这个难关。

    “多谢娘娘教诲,妾身记下了。”察觉德妃娘娘的好意,尔芙也不是个不受教的傲慢性子,她挺着硕大的孕肚,艰难地对着德妃娘娘诚心一礼,恭声道,不论是为了四爷,还是为了她的子女,她都会让自己变得坚强起来的。

    德妃娘娘又留着尔芙在正殿里说了会儿话,她才估算着时辰,让毓秀将偏殿里说话、玩耍着的一众人都请了过来,浩浩荡荡的往宁寿宫给太后请安去了。

    出身博尔济吉特氏的太后,如今已经古稀之年。

    一袭象征着她太后身份的凤袍、凤冠穿戴在身,让她显得格外端庄,只眉眼间的笑意,让她显露出了老人独有的慈善一面,尔芙规规矩矩地站在德妃娘娘的身后,本该随着大家伙儿对太后行跪拜大礼的,却突然被太后叫到了身边。

    终生无子的太后,一直都格外怜惜有孕的女子。

    当初宜妃将自己所生的五皇子胤祺送到太后身边养着,让她顺利在宫中站稳脚跟,便可见太后对孩子的喜爱,高坐在上首金座上的太后,虽然并不认识尔芙,却也将这份怜爱给了尔芙,她抬手叫起了行跪拜大礼的众人,操着并不熟练的官话,细细询问着尔芙的胎像,笑着吩咐宫人取来了绣墩给尔芙落座,又命人预备了孕妇常吃的酸枣等零嘴儿来,这才将注意力落在了其他众妃脸上。

    大年这天,能来宁寿宫给她请安的宫妃都是有子有女傍身的,一些个新进宫的小宫妃压根没资格来,她不喜端着婆婆架子,故意为难这些本就过得不容易的宫妃,略略和大家伙儿说了几句话,便让大家伙儿各自散去了,只留下了有孕的尔芙在宁寿宫陪着她说话,故意给撑着双身子来宫中请安的尔芙走了点小后门,不让她顶风吹雪地在宫中多走动。

    “辛苦你这孩子了,你在哀家宫里不必拘束,旁边暖阁里的被褥都是崭新的,你要是累了就躺躺,有什么需要的就直接找温嬷嬷。”出身蒙古草原的太后,一辈子都没有学会说好官话,偏偏尔芙是一句蒙语都不会,两人鸡同鸭讲了一会儿,太后也有些倦了,她笑着对身边宫女嘀里嘟噜的交代了一番,扭头对着尔芙一字一顿的说道。

    说句实话,相较于留在不熟悉的宁寿宫里,尔芙更希望回到德妃娘娘身边,不管怎么说,那边是四爷的正经额娘,她和德妃娘娘也曾经同住过一段日子,比起全然陌生的太后,更让她能放松些。

    不过太后的一番好意,她也不好反驳。

    她规规矩矩地对着太后一礼,这才随着温嬷嬷出了正殿。

    小小的暖阁被一扇屏风隔成了内外两间,内间的火炕烧得暖暖的,外间又摆着熏笼、炭盆,尔芙穿着大礼服一进来就热出了一脑门的汗珠子,随身伺候的宫女怕她不自在才出去,她就忙招呼着丫儿帮忙换下了身上内衬兔皮的厚衣裳,穿着预备换洗的夹棉褂子,坐在了外间摆着的圆桌旁。

    简单洗了洗手的尔芙才一坐稳,白芷就拎着食盒进来了。

    食盒里,一碗隔着炭火温着的莲子粥,算不得什么太过精致的吃食,但是胜在干净,她细细检查过,笑着送到了尔芙跟前,轻声提醒道:“主子,温嬷嬷让人给您送来了吃食,您看要不要用些。”

    “我还不饿,你先放一放吧。”尔芙笑着摆手道。

    她相信白芷的医术,却不想在宫里用吃食。

    看过太过腌事,她太佩服宫里女人的各种阴私手段,一些个秘药就算是经年累月在太医院里历练的太医都未必能分辨的出来,她虽然不认为自己值得别人这样绞尽脑汁的对付,在宫里头却不得不小心些,左右她也不算太饿,就算是过会儿饿了,她也更愿意吃些小生子给她准备的点心。

    白芷也没有太多纠结,将莲子粥重新放回到食盒里,便轻轻走到了尔芙的身后,伸手松开尔芙被发簪挽起的长发,动作轻柔地用篦子一点点地梳通着。

    这是个很好的解乏方法,别看尔芙并没有走太多路,或者是久站立规矩,但是长时间的绷紧神经,还是让尔芙有些疲累的感觉,随着发丝被慢慢疏通,白芷放下了手里头的篦子,用柔软的手指肚轻轻按捏着尔芙的发鬓两侧,缓解着她紧绷的情绪,足足有一盏茶的工夫,尔芙才觉得身上都松泛了下来,她反手拍了拍白芷的手背,披着外袍走到了内室里,半躺在温暖的火炕上,身上搭着馨香柔软的被子,渐渐进入了梦乡。

    难得能这么轻松的度过在宫里头的时间……

    尔芙嘴角一直噙着浅浅的笑容,哪怕是睡得正熟被丫儿唤醒,她也不过就是拧了拧眉,便坐起了身子,抱着被子,半梦半醒地任由丫儿替自己个儿重新梳妆,一直到发髻都重新挽好,脸上也扫了一层淡淡的脂粉,她这才不舍地离开了温暖的被窝,重新穿上了那身熏得喷喷香的厚重礼服,外罩着披风,来到了宁寿宫的正殿前,待太后出来,这才随着太后一块来到了举行宫宴的养性斋中。

    养性斋面阔七间,还没有经过清晚期几位帝王的改建,总体布置和对面的绛雪轩相差不多,楼上正中悬挂着康熙老爷子亲笔题写的飞龙在天匾额,替这所布置雅致清幽的观景楼增添了一抹霸气。

    太后作为天下身份最高贵的女子,最晚到场。

    已经早一步先到的众妃和皇子福晋、宗亲家眷等人不待太后走到上首主位落座,便齐齐起身见礼,尔芙忙闪身避到一旁,并没有跟在太后身后受礼,她微弓着脊背环视一眼,找到了德妃娘娘所在的方向,几步就溜到了德妃娘娘身侧,也随着大家伙儿拜了下去。

    她这般做法,虽然有些失礼,却不出格,加之今个儿是大年夜的阖宫家宴,本就是个欢乐祥和的日子,也没人故意挑她的毛病,便是不服气她能留在太后宫中小憩的大李侧福晋,也没有借此找她麻烦,相反主动往旁边挪了挪,给她腾出了行礼的位置,免得更多人注意到她晚到的事情。

    “起吧!”太后扶着温嬷嬷的手腕,走到最里面的主位落座,态度温和地抬了抬双臂,招呼着见礼的众人都起身,含笑说道,“今个儿是家宴,能进宫养赴宴的都是咱们爱新觉罗家的自家人,便不要讲究这些个虚礼了,你们太拘束了,岂不是辜负了皇帝的一番美意。”

    说着话,她就让人去前面请康熙老爷子过来了。

    少时片刻,打发了来宫里请安的朝中重臣的康熙老爷子,也领着一众钟灵毓秀的儿子过来了,随康熙老爷子过来的还有几位他颇为倚重的近臣。

    大家伙儿又是一番见礼,众皇子也给各自母妃都见了礼,纷纷站定到了自家额娘身边,康熙老爷子这才大手一挥,让众人落座,他一边招呼着魏珠传旨开席,一边招呼了年岁还小的孙儿来跟前说了几句体己话。

    被康熙老爷子叫到身边的孙儿都是年纪太小,不能随阿玛去前面的小孩子,平日他也没什么机会见到,猛然瞧见满殿的小孩子,他也是真真打心眼里高兴着。

    心情大好的康熙老爷子,摸摸这个的脑袋瓜儿,拍拍那个的小肚子,别提多骄傲了,作为一位仁爱的爷爷,他很是大方地让魏珠开了私库,给这些孩子都赏下了玉佩、小刀剑等玩意儿,这才让他们各自回到了自家阿玛、额娘身边,率先举起酒杯,说了几句场面话,拉开了大年夜宫宴的大幕。

    世人皆赞,宫中御膳精致美味,但是真正能吃到的人,往往都会觉得如嚼蜡一般的难以下咽。

    京中皇亲国戚颇多,康熙老爷子又是个多子多孙的有福之人,就算是大年夜的宫宴都是爱新觉罗氏的自家人,这林林总总坐在一块都有百余人之多,而宫中御膳房的师傅就那么多,在短时间内张罗一桌让所有人都满意的珍馐佳肴,那根本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所以除了康熙老爷子和太后等重要人物的那几桌外,其他人桌上的菜肴都是凉的,若是中秋、端午这种天气暖和时候的宫宴还好,起码不会凉得那么彻底,也不会凉得那么快,但是大年夜这场宫宴,大家伙儿就比较遭罪了。

    好在这次的宫宴是德妃娘娘亲自督办的,她参考自己这些年吃过的冷菜冷汤,她特地让御膳房准备了一人一锅的铜锅羊肉,一口口精致的铜锅送上桌,下面一直留着炭,就算是吃到最后,也很是可口美味。

    除此之外,她还特地通过淘沙居定制了一批双层瓷器,以充作此次宫宴众人使用的碗碟,碗碟的中层都加入保温用的热油,虽说是浪费了些,也给传菜宫人增添了些麻烦,但是却也能让这些个宗亲权贵都吃上一口热乎的。

    别看这点点小事不起眼,却让大家伙儿都很是感谢德妃娘娘。

    其中尤其是尔芙,要知道宫里采购,这其中油水堪称暴利,一批不过泥土烧出来的瓷器就能换上大笔大笔的银子,饶是尔芙坐拥诸多产业,猛然听白娇说起这事的时候,也不禁暗暗乍舌,不过为了不给德妃娘娘的对手攻讦她的理由,尔芙最终舍弃了这份让人眼红的收入,将这批瓷器作为贡品,经由四爷的手,免费送进了宫中。

    看似她是赔了很大一笔银子,其实她却获得了更多好处。

    她名下一直不大起眼的淘沙居就为了这批瓷器,顺利进入了康熙爷的眼睛,内贡的牌子往外一戳,店铺里的那些玩意儿立马升值了百分之百还要多,让她在年前狠狠收敛了一笔巨财,也让四爷从中发现了更多的国之蛀虫。

    若是那些个通过大笔散财来讨好四爷的人知道这事……

    尔芙觉得一定会很有意思的,不过眼下却不是让她胡思乱想的时候,养性斋里响起了丝竹声,一个个穿着薄纱舞裙的舞姬,挥舞着鹅毛粘贴的绒毛扇子,展现出了最柔美的舞姿,那一个个眼睛里带着钩子的舞姬,并不甘心就这么被人看不起的卑贱生活下去,纷纷隐蔽地对着位子上坐着的男子,抛洒着女子的柔媚魅力,这是以往宫宴都不曾有过的现象,尔芙略显不解地看了眼身侧的德妃娘娘,正巧瞧见德妃娘娘拧眉沉思的样子。

第八百零五章

    第七百零八章

    “什么事!”一大早,天蒙蒙亮就开始忙活,水米未进,尔芙作为一个合格的吃货,好不容易清静下来,可算要吃饭了就被人打断,她这个心情实在是不大好,连带着语气就有些不好了,冲着门外吼了一嗓子就迈步来到了房门口,正好和跟在林于氏身后的张保打了个照面。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尔芙以最快的速度,整理了下表情,尽量让自己的表情显得不那么狰狞,对着打千儿见礼的张保点了点头,示意他起身进屋说话,这才扭头看了眼林于氏,用眼神询问着细节问题。

    林于氏偷偷动了动手指头,扯了扯袖子口,便退到了一旁。

    这是白娇她们在店里说密语的小动作,意思是除了张保一个人,外面还有一帮子人呢。

    “不知道张保公公一大早就追到庄子上,可是要将我抓回到那个鸟不拉屎的庄子上去,要是这样的话,怕是您要空跑一趟了,毕竟我来自己个儿的陪嫁庄子上避疾,那可是你主子爷同意的事情。”说句实话,对于张保公公,尔芙是没有什么坏印象的,但是就是吃了四爷这个主子的瓜落,这不就算是进了门,尔芙也是一杯茶就没让就黑着脸问起了张保的来意。

    张保实在是有些拿不准这位侧福晋的态度,却也不敢背这口锅,忙将四爷安排他和巴图尔过来伺候尔芙的口信说了一遍,其实这话,他和林于氏也说了一遍了,本来林于氏是可以转告给尔芙的,可是尔芙这会儿饿得心情不大好,一推门就出来了,林于氏也不好当着张保的面就这么答话,所以就只好让张保重复一遍了。

    敢情四爷着急要进宫去上朝,从庄子外就和尔芙分开了,却也没有忘记赶在进宫前就安排哈五回了趟府里,将张保和巴图尔一伙人都指派了过来,负责尔芙的安全,怕得就是他这一进宫和外面消息联络不上,有人趁机使手段伤害尔芙,但是这一来一回,进城出城的,又要派人去西小院收拾了尔芙的一些行李,还是耽搁了些工夫,一直到快晌午了,张保一行人才到位。

    不过也亏得四爷散了朝就去坐堂了,不然四爷能吃了张保。

    “桃子。”尔芙耐心地听张保说完来意,叫着林于氏的在铺子里做伙计时候的闺名,轻声吩咐道,“难为四爷安排得如此周到,你就让人抓紧把前院给收拾出来,将被巡庄子的家丁留在庄子外的人都迎进来吧。”说着话,她笑着对张保点了点头,道了句‘少陪’就让林于氏将张保也领了出去。

    她实在是没有精神和张保说府里的那些破事了,她这会儿都快要饿得虚脱了,她再不吃点东西,她还真怕她成为第一个被饿死的穿越女。

    随着林于氏和张保一出去,她就忙叫过了在廊下的小丫头,吩咐她将小厨房备好的吃食给提了进来,不等几碟小菜都摆上桌子,她就忙捏着一块点心吃了起来。

    这要是瑶琴好好的时候,一定是早早就让人预备了小食给她垫肚子,绝对不会让她出现这么狼狈的吃相的,尔芙一边吃着小厨房才送过来的小点心,一边看着厢房的方向想着瑶琴。

    一想到瑶琴,她微微愣了愣神,随即叫住了拎着食盒就要往外走的小丫头,勉强咽下了嘴里嚼了一半的奶黄包子,吩咐道:“你去厢房那边看看,要是那边还没摆饭就抓紧去小厨房叫些吃食给她们送去,可别饿着了她们。”

    安排好了这些,尔芙这才算是彻底轻松下来,安安稳稳地坐在了圆桌旁,继续吃着不算太可口,但是热腾腾的饭菜。

    这些年,一直都是小生子打理西小院的小厨房,便是出门在外,或是尔芙被打发到盛京的那段日子,这身边也是小生子跟着伺候的,猛然吃上这不是小生子掌勺的饭菜,她还真有些不太适应,就在尔芙这般想着的时候,虚掩着的房门就又一次被叩响了。

    “小姐,有人求见你。”去而复返的林于氏,笑着说道。

    尔芙忙将碗里的几口粥喝干净,拧着帕子擦了擦嘴儿,抬起了头,不耐烦的问道:“是谁这么不识相,怎么我想吃个饭都没个清静呢。”

    不过不等她一句话说完,再看清楚了来人的刹那,她就笑了。

    来人正是尔芙才想过的小生子,西小院小厨房的大掌勺。

    作为一个合格的吃货,能为自己烹制一份可口饭菜的掌勺大厨师,对尔芙来说,小生子就是她最亲近的朋友,但是她也知道小生子的性子,素来讲究规矩礼节,并没有打断小生子打千见礼的动作,一直等小生子重新站起身来,她才指了指下首摆着的绣墩,示意他坐下说话,“你怎么也过来了!”

    小生子一说,尔芙才知道。

    敢情是张保这个精明的家伙,得了四爷的吩咐,本着做事尽善尽美的原则,又从哈五嘴探听了消息,知道尔芙目前的心情不大好,就找到了最常出入内院和最善于伺候人的苏培盛讨教,也不知道两人说了什么,反正张保都已经将从西小院收拾好的行李装车要走了,这才做主将西小院正在清点小厨房食材的小生子给拉上了来庄子的马车。

    “这些都是他和你说的?”尔芙笑着问道。

    小生子恭顺地点了点头,接茬道:“后面的两辆装行李的马车都坐不下人,他又怕重新套车会和散朝回府的四爷撞上,便将奴才叫上了他的马车,这些话都是他路上和奴才说的。”

    “苏培盛是真聪明,估计就是苏培盛给他出的主意,不然就他那个死脑筋的,绝对想不出让你来庄子上当差的主意。

    你来了也好,你一直在我小厨房里当差,最熟悉我的口味,你也就别在这闲着了,抓紧跟着桃子去小厨房给我准备几样可口的小菜,也给瑶琴做些好吃的送去,那丫头心情不大好,估计你做的饭能更合适她口味些。”说着,她就指了指林于氏,笑着催促着小生子去小厨房忙活,同时奢侈地将桌上的几碟小菜给推到了一旁,笑眯眯的等着小生子准备的家常菜了。

    小生子也不推脱,点了点头就跟着林于氏出去了。

    有了之前吃的一碗八宝粥垫底,又吃了两颗甜滋滋、奶香十足的小包子,尔芙也不是很饿了,而且小生子也是手脚利落的,略微熟悉了小厨房里的锅灶,不到半个时辰就在帮厨的配合下,做出了四道色香味俱全的、川辣口味的家常菜,同时也给瑶琴预备了蛋羹、鱼香肉丝、皮蛋粥等几样吃食。

    “果然是小生子的手艺,这味道就是地道。”尔芙吃着香辣烫嘴儿的水煮肉片,摇头晃脑的对着重新回到庄子上的白娇,含含糊糊的嘟哝着。

    “你这是就长了个吃心眼儿阿!”白娇无语地撇了撇嘴儿,狠狠咬了一口酸甜可口的大苹果,咯吱咯吱地嚼着,吐槽道。

    “吃能让我觉得幸福。”尔芙难得的露出了一丝怅然,叹气道,同时更大口地吃着香辣嫩滑的水煮肉片,不出三分钟就将一碗满登登大米饭给消灭了个干净,这才重新打起精神来,问起了白娇的收获。

    白娇吃光手上的苹果,拍了拍手,取过手边的帕子擦了擦嘴儿,摇了摇头,一脸无奈地摊着手,回答道:“说句实话,我真的有些搞不懂你额娘那个女人,我是你铺子里的大东家,这不说是京中人尽皆知的事情吧,但是就权贵圈子里头,哪里会有人不知道,更何况是你额娘呢,对吧!

    她居然借口不认识我,不让管家让我进门。

    你说说,她这到底是个什么意思,就算她不知道从哪里得到了你染上恶疾的消息吧,可总是你亲生额娘,怎么她这心里头就不着急、不惦记你呢!”

    尔芙早就预料到了这种可能心,这才会在白娇离开前,特地写了一封亲笔信交给白娇,让白娇在进不去府门的情况下,将这封信通过早就安排进府里当差的人转交给百合,所以就算是白娇这么说,她倒也没有什么失望的感觉,只无语地抿了抿唇就岔开了这个话题,说起了四爷安排张保过来的事情,“有了他们这些人在前院住着的话,我想要偷摸练枪的事情,怕是就要不好办了。”

    “嘿嘿!”白娇也不是非要打探尔芙娘家的那些**事情,所以尔芙不想说,她也就笑着一耸肩就顺着尔芙的话,说起了她早就做好的两手准备,不过为了表示她的不爽,她还是很jian的笑了两声,狠狠刺激了一下尔芙,这才拉着吃饱了就不想动的尔芙来到了西梢间的暖阁,抬腿就将炕前摆着的紫檀木脚给大力踢到了一旁,同时伸手在暖阁大炕前的镶琉璃落地罩上,雕刻着的唯一一朵月季花的花蕊一按,jian/兮兮的学着尔芙之前说过的一句话,指着脚踏原本的位置,大声道,“接下来就是你要见证奇迹的瞬间了。”

    伴随着一阵嘎吱嘎吱的摩擦声,原本脚踏下的地砖,飞速下降,露出了一个隐藏在昏暗中的洞口,而就在洞口的一侧就是一截徐徐向下的夯土台阶。

    “这是什么?”尔芙惊讶地瞪大了眼睛,低声问道。

    白娇笑着从袖管取出了火折子,随手从一旁落地罩边的落地鎏金烛台上,取下了两支婴儿手腕粗的蜡烛点燃,交给尔芙拿着,又从炕边的一处暗格里,摸出了两块镶铜镜的手持烛台,笑嘻嘻地晃了晃,将其中一块手持烛台交给尔芙,便接过尔芙手里的一支蜡烛,率先踩着洞口下的夯实台阶就消失在了尔芙眼前。

    “快下来!”白娇站在几层台阶下,整个人就露出一张被烛光映照的鬼气十足的小脸,伴随着空洞的回声,招呼着仍然在愣神中的尔芙。

    或是幽闭恐惧症,或是害怕昏暗的角落里,可能钻出来的恐怖东西……尔芙迟疑了好一会儿,这才在白娇的一声声催促声中,抬腿踩上了台阶,跟着白娇下到了洞口。

    “停一停!”走了约十几层台阶后,白娇转过身,扯开了尔芙紧抓着她胳膊的小手,端着手持烛台,凑到了一旁的墙边,将关闭洞口的机关,指给尔芙看了看,“为了隐蔽,那个洞口在你下来以后就可以彻底关闭,而且隔着两尺多厚的黄土就算是有人在上面逐块的试探,也绝对找不到入口位置,只是你需要在下来之前,将那个摆在洞口上的脚踏,搬回到原来的位置。”

    “脚踏下面是洞口,你能解释下,我该怎么搬回来!”听着白娇的话,开始的时候,尔芙还在连连点头,但是等着白娇说到最后,她终于火了,伸手把还在炫耀着的白娇,拉到了身边,指着上面隐隐可见一线的洞口,咬牙切齿的问道。

    白娇傲娇地甩开了尔芙的手,抚平了被尔芙抓出褶皱的衣襟,抬手轻轻敲了敲尔芙的脑门,故意挑衅似的抬高了下巴,撇着嘴儿说道:“你当我是你呢,傻乎乎的做出这种无用功。

    别在这里站着了,我跟你边走边说。”说着,她就拉了拉做暴怒状的尔芙,快步往地道的深处走去,同时语气轻柔、和缓的对尔芙说着她的奇思妙想,“我跟你说,你们这些个出身富贵的大户小姐就是没见识,想得也简单,我早在改建院子的时候就想到了安全这个最重要的因素。

    俗话说狡兔三窟。

    兔子都知道给自己弄几个洞口方便逃跑,我这么一个精明的商人,总要保护好自己个儿的东家吧,所以当时你找到我,让我请人替你改建院子的时候,我瞧着重新改建过的院子,便想到了要预备一条可能会用到的逃生密道。

    为了挖这条密道,我可算是吃了大苦了。

    你可知道这逃生用的密道,最重要的就是隐蔽、不为外人所知,如果闹得谁都知道这里有密道,那密道还有什么用了,为了达到这点需求,我只好一切都自己个儿来了。”

    说到这里,白娇傲娇的挑了挑眉,也不管尔芙能不能看见。

第八百零六章

    第八百零六章

    悠扬哀婉兼备的琴声停了。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抬着肩舆的宫女被康熙老爷子冰冷的眼神,看得浑身颤抖地跪在了地上,一只玉手撩开了拢在一处的轻纱,端坐在凤首箜篌后的那位清雅女子,终于如神妃仙子似的出现在了众人眼前。

    周身全白,唯发间簪着一支血玉凤首簪。

    她迈着优雅的步子,穿着颇为出格的汉家服饰,浅浅一礼。

    “奴家梨落,参见吾皇,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她行标准的古礼,一身素锦银丝绣玉兰花的小立领袄裙,勾勒出她那抹深藏花蕊之中的妩媚,眉眼如画,气质清冷,如果说坐在肩舆上的她被人误会成赫舍里氏的化身,那么此时露出真容的她就如同古画上的仕女一般清丽脱俗,让人为之神魂颠倒。

    赫舍里氏是标准的满家女子,洒脱、率真,独独少了些温婉。

    此时的梨落,如同是养在暖房里的娇花般妩媚娇嫩,让人不忍折去,如果说刚刚康熙老爷子是很是傲娇地取走了美人发间的海棠花,那么现在他就好似是莽撞少年般来到来梨落跟前,跌跌撞撞地丢尽了皇帝霸主的脸,如捧月般地扶住了她的胳膊,命魏珠在自己个儿身边添了椅子,很是急切地引领着她回到了席上,贴心地将玄色貂裘大氅搭在了她的身上。

    “殿里虽然烧了地龙,但是到底有些凉。”

    他一刻都不想放开攥在手心里的柔荑,反复摩挲着梨落微凉的小手,满是心疼地低语着,直看得满殿男女都不忍直视了,他们真心不想承认笑得好似隔壁二傻子似的男子是大清朝的明君康熙帝。

    眼瞧着宫宴的氛围跑偏到如此境地,大家伙儿都是懵懵的。

    其中除惠妃外的众妃都将怨怼的眼神递给了德妃娘娘,她们是素来都知道德妃娘娘是宫中最为谦和的宫妃,但是她们做梦都没想到她能大度到这个样子,选来这么个妖媚的女人献艺,她们是不再继续争宠斗狠这种弱智的举动,嫉妒心却并没有完全丢失,有了这样一个女人在宫里,她们发自内心的不高兴了。

    只是被众妃厌弃的德妃娘娘,她亦是同样不高兴着。

    为了这场宫宴能办得出彩,德妃娘娘舍弃了宫里头的那些俗套节目,不辞辛劳地跑了几趟畅春园,甚至连民间的戏园子都转了,但是她也不会这么给自己添堵,她依稀记得她选出来的那些献艺女子都是些平头正脸的寻常人,并没有这般让人记忆深刻的女子,可是她又恍惚瞧见过这人,到底是谁坑了她,她全无头绪。

    随着梨落的出现,再也没有人能占据康熙老爷子的注意力。

    几场歌舞都是草草过去,康熙老爷子随随便便赏了些银钱、香囊等小玩意儿就全部给打发了,其中也并非是没有出彩的,只是有了梨落珠玉在前,其他人的表演就仿佛不那么打眼了,加之他现在的心思都不在养性斋中了,哪里还会注意到其他人,一心都牵挂在了梨落身上。

    菜过五味,酒过三巡……

    康熙老爷子一反常态地没有留皇子、宗亲在宫里说话,很是利落地给所有人都下了逐客令,德妃娘娘心下发酸地送了陪她回宫的尔芙等人,独自一人回到了内殿,狠狠发泄了一通,将满殿的瓷器都摔成了瓷片子,这才气喘吁吁地坐在了床上。

    “让人去查,本宫倒要看看是谁在背后坑本宫。”冷静下来的德妃娘娘心知梨落被送到宫里献艺绝非偶然,她做不到就这样吃了这个哑巴亏,她狠狠踢开了脚边的碎瓷片,眼神凌厉地扫了眼廊下伺候着的一众宫婢,望着内务府的方向,对着毓秀冷声吩咐道。

    她是后宫诸妃之一,就算是奉康熙老爷子的旨意操办宫宴,也不可能事事亲力亲为,亲自验看每个来宫中宴席的戏班子,加之她除了要准备宫宴上献艺的歌舞杂耍等节目,还要盯着御膳房和布置摆设等琐事,所以这些事情就交托给了内务府和她身边信任的宫人负责,其中推荐梨落进宫献艺的人,便是她一直很信任的永和宫太监总管于庆,她不愿意怀疑身边伺候的人,却也不能不查清楚,她不能在小阴沟里翻了船。

    于庆,年过五旬,却并不显老。

    一身锦衣,让他站在宫人中格外显眼,此时他站在廊下,亦是战战兢兢,养心斋那边的动静是已经传到了永和宫,他虽然没能亲眼看到梨落的表现多么出众,康熙老爷子对其多么青睐,却也能从殿中传出摔东西的动静,想象出来德妃娘娘此时的愤怒情形。

    谁人不知道德妃娘娘心性平和,待人宽和。

    他跟着德妃娘娘从不起眼的贵人走到今个儿,他从未看过德妃娘娘如此失态,哪怕是当年康熙老爷子受人蒙蔽误会娘娘,将其褫夺封号禁足宫中的时候,德妃娘娘都不曾如此情绪外露,而今个儿德妃娘娘摔东西了。

    惹怒德妃娘娘失态的人,正是他举荐上去的歌女梨落。

    他除了害怕,还有绞尽脑汁为自己洗白,做个太监,若是没有了主子的信任,那么等着他的日子就是生不如死,他养尊处优多年,绝不愿意落个人人可欺的下场。

    德妃娘娘命毓秀严查宫人的同时,四爷也叫了幕僚进书房。

    历年来,这宫中献艺都会冒出来几个美人,但是这些人的背后都有内务府包衣家族的帮衬,或是后宫宫妃的悉心安排,绝对没有一个是无缘无故就自己个儿冒出来的,而今个儿脱颖而出的梨落,他从德妃娘娘惊诧的眼神中,看出了不对劲的地方,这人应该是个从来没有人和自家额娘打过招呼的意外。

    宫中是个不可能出现意外的地方,这只能说明梨落的来历,比所有人想象地还要隐蔽,四爷不愿意康熙老爷子的身边,出现这么一个让他拿不住来历的神秘人,只是不等四爷和德妃娘娘调查出个结果来,一份从宗人府传出来的册封诏书就让他蒙圈了。

    当真是所有人都从未想过康熙老爷子会如此任性。

    入宫不到一日就封妃,封号嘉,赐居景阳宫,当真是盛宠。

    这处空置有些年头的宫殿,终于迎来了自己个儿的主子,不同于往日只作为康熙老爷子存储书卷使用的库房,再次成为了后宫妃嫔的居所,而偏偏后殿的御书房并没有挪走,仍然沿用,这意味着这所宫殿是东西六宫最特别的一处。

    特别的宫殿,将入住最特别的宫妃。

    哪怕是再想得开的宫妃,也不禁将怨毒的眼神,落在景阳宫的方向,景阳宫并非是处年久失修的破落宫殿,也不需要大肆修葺,简单归置一番,暂住在三希堂几天的嘉妃,终于被搬进了后宫,瞧着康熙老爷子赏下的大笔珍玩,宫中众妃的眼睛都红了。

    本该告假在家里头养胎的尔芙,再次随着四爷入宫了。

    今个儿是宫中宴请各藩国使臣的日子,前朝要摆宫宴,后宫亦是如此,本来作为侧福晋并没有资格出席的尔芙,因为四爷要扶正她为嫡福晋,正是要怒刷存在感的时候,自是毫无例外地要跟着德妃娘娘出席宴席了。

    虽然她来得并不情愿,却也不会拒绝四爷的好意。

    当她带着一身寒气来到永和宫中,见到被心酸嫉妒折磨了好几日的德妃娘娘时,登时就惊了,她实在是没有想到素来雍容典雅的德妃娘娘会有如此失魂落魄的样子,只见德妃娘娘保养得宜的脸上,竟然满是阴云,那头乌压压的青丝就随意披在脑后,身穿一袭看不清花纹的暗青色棉袍,让德妃娘娘显出了一丝苍老之态,她有些不敢上前地唤了一声娘娘,关切问道:“您还好吧!”

    “让你看笑话了,针不扎到肉就不知道痛。”德妃娘娘似是幽魂般缓缓望过来,看着满眼担忧的尔芙,嘴角勾起了一抹让人心疼的浅笑,她伸手让尔芙扶着自己个儿,迈步走到正殿之上,拉着尔芙同坐在金座上,自嘲地叹了口气,缓声道,“前几天,本宫还坐在这里教训你,教训你要有一个大妇该有的宽宏大度和慈爱之心,教训你要替老四广纳美人、以求多多绵延子嗣。

    如今想来,当真是太过为难你了。

    你和乌拉那拉氏不同,你并不在意老四带给你的权柄和尊荣,相信如果可以的话,你宁可老四是个寻常百姓吧,那样你就能和他过上寻常小两口的日子了。

    本宫入宫伴驾多年,陪伴着皇上几十年,为他生下儿女,为他打理宫中那些烦死人的琐事,本宫一直都觉得自己很心悦,因为他是在意着本宫的,只是当梨落出现了,瞧着酷似赫舍里皇后的女人在后宫中行走,本宫嫉妒得心都好似有无数虫子啃咬般的难熬,偏偏还要笑着,笑着张罗她的一切,替她安排顺手的宫人伺候,替她挑选合适她的家具摆件……还要看着皇上在本宫跟前和她亲近的样子,本宫都已经是这把年纪,尚不适应,何况是你……”

    说到这里,德妃娘娘顿了顿,抬手拂过尔芙如花般的脸庞,拂过尔芙乌压压的青丝发鬓,扶正她鬓边的坠流苏步摇,满是心疼地摇了摇头,低喃着:“本宫是想把你当成自家闺女疼爱的,可是心里到底是更疼老四那孩子,也就只能委屈你了,如同委屈本宫自己个儿是一样的,不争不妒不怨,。”

    神一般的逻辑,让尔芙根本接不上嘴儿。

    她甚至都不知道该怎么劝德妃娘娘宽心些,她傻愣愣地看着德妃娘娘自说自话好一会儿,又眼瞧着德妃娘娘如同幽魂似的回了内殿,好半天才想起来自己还坐在正殿金座上,忙站起身来,有些不自在地理了理袍摆,站在落地罩旁,巴望着内殿屏风后的动静。

    一个能在宫中从宫女走到四妃之位的女人,内心空前强大。

    不过才一炷香的工夫,再次从内殿走出来的德妃娘娘就已经如同换了个人般,优雅、清丽、平和、沉静,嘴角一抹上扬四十五度角的笑容,让人根本想象不出来她失魂落魄的样子,一袭暗红色绣飞凤纹的大襟旗装,宽松的袖摆下,一圈火红的狐狸毛,为沉静的德妃娘娘增添了一抹俏皮灵动,头上赤金掐丝镶东珠的凤钿,更让她多了端庄尊贵的气韵,如此动静皆宜的美人,怎么有人忍心辜负,尔芙如此想着。

    不同于大年夜宫宴,大家伙儿热热闹闹地在温暖的养性斋中,有说有笑的过节,招待各藩国使臣眷属的这场宫宴,自是要摆在宫中最具有象征地位的坤宁宫前,虽然大冷天地坐在月台上新搭的暖棚中并不舒坦,但是宫中规矩如此,谁也躲不过、闪不开,更是改不了,德妃娘娘摸了摸尔芙身上兔皮做里锦缎面的吉服,不放心地让毓秀取来了准备好的铜枣,让她贴身放着,免得她冻坏了身子。

    眼瞧着她重新穿戴妥当,这才拉着尔芙出了殿门。

    出席这次宫宴的女眷,除了宫中老面孔佟佳贵妃、惠妃、宜妃、德妃、荣妃、成妃,之前晋封的和妃瓜尔佳氏,也就是尔芙的姐姐尔柔,以及大年夜那天晋封的嘉妃外,只有几位在京中的亲王、郡王福晋和众皇子福晋有资格出席,随着德妃娘娘扶着尔芙的手腕一登场,一众好奇的眼神都落在了尔芙身上。

    一个侧福晋,哪里有资格出现在这里呢!

    “我瞧着老姐妹身边都有儿媳妇伺候着,真是眼红得紧,偏老十四家的完颜氏活泼好动,我也只能拉着老四家的瓜尔佳氏过来凑凑脸面了。”来宫中赴宴的藩属国使臣家眷,这会儿还在太后宫里头请安,德妃娘娘淡定地看着众妃好奇的小眼神,搭在尔芙胳膊上的手微微一紧,笑着走到了众妃之间,先是熟络地夸赞了几句其他皇子福晋,见大家伙儿的注意力都落在了自己个儿身上,话锋一转,似是有些失落的低喃了一句,引得众妃一连串的安慰,这才掩唇一笑,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吩咐尔芙替自己个儿剥着桌上的干果,仿佛就是在使唤宫女似的。

    有了德妃娘娘这番解释,大家伙儿也就理解了。

    毕竟她们这些不常有机会在儿媳妇跟前露面的婆婆,也有寻常人家婆婆的小心思,尤其她们身份尊贵,却也不过是皇帝的妾室,而这些皇子福晋都是正妻,别看她们看似宽和、慈爱,其实也满是嫉妒她们正妻身份的,瞧着德妃娘娘支使尔芙伺候,也都动起了小心思,本该坐在一旁陪聊的诸皇子福晋,一下子就忙碌起来了,有了这番西洋景,突兀出现在这里的尔芙就不那么显眼了。

第八百零七章

    第八百零七章

    淡雅的百合香,弥漫在暖棚中。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尔芙嘴角噙笑的看着眼前的筹光交错,微微垂眸,将刚刚的发现藏在了心底的深处,如常陪着使臣家眷说说笑笑,总算是撑到了散席的那一刻。

    “今天辛苦你了,本宫身子乏了,便不留你啦。”德妃娘娘似是很疏远地给尔芙下达逐客令,眼瞧着其他福晋都随着宫妃往各宫室走去说话,使臣家眷也纷纷都往太后宫中,故作落寞的尔芙,一步一回头地往顺贞门走去。

    小小的人影才走出顺贞门,她就瞧见了马车旁熟悉的身影。

    早一步从前面绕过来的四爷,正披着大氅,如劲松般地守在马车旁,她紧走两步,快步来到了四爷的身边,悠然一笑道:“等很长时间了么?”

    “一会而已。”四爷浅笑回道。

    “我刚才发现了个挺有意思的事情,你随我一块上马车吧。”尔芙笑着将袖管里用油纸仔细包好的金丝糕交到四爷手里,伸手搭在车身旁,刚要踩着脚踏上马车,突然想起了她在席上看到的一幕,扭头看着虚托着她后腰的四爷,轻声说道。

    “好。”四爷点了点头。

    温暖的马车里,丫儿送上了准备好的蜜茶,退出了车厢。

    尔芙懒懒地歪在松软的南瓜枕上,踢掉了脚上碍事的花盆底绣花鞋,将头上沉甸甸的发饰摘了几件下来,用手指肚揉了揉绷得发紧的头皮,垂顺下来的长发松松垮垮地扎了个马尾,又懒洋洋地打了两个哈欠,等四爷将纸包里的金丝糕吃光,她这才不紧不慢地说起了惠妃娘娘和新晋的嘉妃娘娘的互动,“我觉得这应该不是我的多心,我早起进宫瞧见咱们德妃娘娘都神情倦怠,心不在焉的样子,偏偏她倒似好像没事人似的,而且还好像颇为维护嘉妃娘娘,该不会这位嘉妃娘娘是惠妃娘娘娘家安排进来的什么人吧,只是我有点想不通的就是皇上老爷子都已经这把年纪了,就算是嘉妃娘娘得宠,又能帮衬到那拉家什么呢,如今连那拉家的领军人物明相都已经过世好几年了?”

    “你是忘记胡太医交代你不要多死多虑的医嘱了。”四爷不以为然地挑眉,嘴角噙着一抹打趣的笑容,故作轻松的打趣道。

    他能说他更担心被皇上贬斥到边疆的大阿哥胤么!

    说句不自谦的话,他不认为大阿哥胤能做好一国之君,威武英勇的大阿哥能做好一位东征西讨的将军王,却缺少一颗仁爱之心,这也是康熙老爷子之所以将他贬斥到北边的原因,本想着让他能在边疆建功立业,获得重归皇城的那份功绩,但是从北边送回来的消息看,老爷子的这份心思是空想了,若不是他今天故意压下了盛京将军府送过来的密信,怕是大阿哥胤违旨归京的消息就要传到老爷子耳朵里了。

    加之尔芙的这点小发现,他有些不好的预感。

    政治,让女人走开。

    坚持遵循祖宗规矩后宫不得干政的传统,四爷并没有将这些猜测告知尔芙,也并没有让幕僚进书房商讨,只是让张保安排人盯着京郊大营、丰台大营、神机营等几处护卫京城安全的兵营动静,希望能抢在胤做出不可挽回错事之前,劝说胤反悔边疆,他宁可说透康熙老爷子的安排,也不希望康熙老爷子要亲身经历父子拔刀相向的痛苦。

    只是他好意隐瞒瞒过了康熙老爷子,却没有瞒过老八一伙。

    张保安排的人满城找人的消息,很快就被老八发现了。

    喜欢搞破坏的老八,哪里会让四爷的安排如愿,他命人快马从盛京将军府调来了那份被四爷压下的密奏,当即趁夜就进宫了,不等年味散去,一道追查胤行踪的口谕就从宫里传了出来,同时废胤为庶民的消息,也从宗人府那边被传了出来。

    “混蛋,太混蛋了!”四爷气得摔碎了他最喜欢的翡翠镇纸,跺着脚叫骂道,就算胤和老八不是一母所生,但是惠妃悉心照养老八那么许多年,他怎么忍心就这样戳惠妃的心。

    这件事哪怕是换了任何人去做,四爷都不会气得如此失态。

    他一直知道老八没有死了夺位的心,却没想到老八连被贬斥到边关的胤都不肯放过,如果……他当真不能再对老八一伙人心软了,如尔芙所说的一般无二,有些人表面像人,其实心早就黑了,早就不能算是人了。

    愤怒下的四爷,很快命戴铎将收集到的老八资料都找了出来,交到了宗人府和都察院,又写了一封密折,解释了他压下胤归京消息的原因,免得康熙老爷子先入为主,做出错误的判断。

    事实证明,他这番做法,并不是画蛇添足。

    就在他的密折被魏珠送到养心殿的时候,苏州织造进献的芋贵人便正准备告四爷的黑状,别看这些个小贵人在宫里头不起眼,但是偏爱江南美人的康熙老爷子经常召她们过来侍寝,四爷不愿意做这些脏事,而老八就很喜欢走这种门路,枕边风这种玩意儿,当真是没有哪个男人能抵抗得住。

    康熙老爷子扫了眼条理清晰的密折,抬手打发了身边伺候笔墨的芋贵人,将手密折合拢,放到了右手边的一摞奏疏最上面,略微沉吟一会儿,扭头唤过魏珠,淡声吩咐道:“将三希堂里的那对珐琅彩金狮镇纸赏给老四,你亲自跑一趟老四的宅邸,免得外面那些人又起非议。”

    老四这孩子做事不够圆滑,却很有原则,这是康熙老爷子看重他的原因,但是他却也担心老四会重法理、轻人情,容不下和他争夺大位的诸多兄弟,此时看他能为了保护胤的最后一丝尊荣,竟然不顾风险的做出这样蒙蔽上听的事情,他真的可以放心了。

    至于说老八,康熙老爷子不会让老四为难。

    这些年他对老八多次宽宥,甚至替他几次善后,也算是全了这辈子的父子情分了吧,只是就算是他再不喜欢老八胤,到底是他的亲子,康熙老爷子坐在宝座上,望着棚顶精致的苏州彩绘,沉默许久,终于打定主意,他满身疲惫地坐正身子,对着身旁伺候的魏珠,低声吩咐道:“召裕亲王保泰即刻入宫议事。”

    保泰是福全的三子,算是他挺喜欢的侄子之一。

    已经袭爵有些年头的保泰,正巧就是宗人府的左宗正。

    接替梁九功,成为康熙身边大太监的魏珠,可谓是最能领会康熙老爷子心思的第一人,他被康熙老爷子吩咐去四爷府传旨之前,曾隐隐约约瞧见过四爷上奏密折的内容一眼,此时听闻皇上召裕亲王保泰进宫,他不自觉的打了个冷颤,怕是这京城要变天了,倒霉的人就该是那位温文儒雅的八阿哥胤了。

    坚定站在康熙老爷子身边不动摇的魏珠,没有给胤通风报信的心思,却不妨碍他给裕亲王保泰透漏个风声,毕竟这伴君如伴虎,要是裕亲王保泰冒冒失失的进宫,误会了康熙老爷子的心思,难免会失了帝心,魏珠动作利索地将裕亲王保泰送上的银票,将今个儿宫里头发生额事情,简单透露了几句,便坐在一旁不紧不慢地喝茶去了。

    只是这人都有私心,贵为裕亲王的保泰也不例外。

    保泰闻言,心下一凛,借着更衣的空档,跑了一趟后院。

    这些年,他可是没少收到八阿哥送来的各种好处,如今后院里就有一个庶福晋是老八送来的江南美人,他虽说做不到在康熙老爷子跟前替老八美言几句,却也不妨碍他先给老八透个风声。

    庶福晋朱氏,年方二八,正是一朵娇花将开未开的好年纪。

    作为府里头颇为得宠的妾室,她这会儿正在内室里梳妆,猛然听说裕亲王这会儿过来,忙迎了出来,她瞧着脸色不渝的裕亲王,不喜地拧了拧眉,随即满脸笑容地倚在了裕亲王的身边,柔声问道:“爷,您这是怎么了,难不成有谁惹您生气了,不如进内室让妾身替您拿拿肩,好好松乏松乏身子,如何!”

    “没工夫和你多说,你让人给八阿哥送个信去,皇上让本王进宫,怕是要谈的事情和他有关,让他自己个儿想办法探听消息去,本王帮不到他太多。”以前他还喜欢和朱氏玩玩你猜我猜的小游戏,左不过就是个小姑娘罢了,从他这里讨些消息去讨好旧日送她来自己个儿身边的主子,也算不得什么了不得的事情,但是今个儿,他忙着进宫,又怕老八的事情牵扯到自己,自是不耐烦应付朱氏了,他动作粗鲁地推开了凑上前的朱氏,丢下冷冰冰的一句话,转身就往前院走去。

    不怪他如此心狠,实在是他害怕。

    历朝历代,每到皇位更迭的时候,总是有人站错队被夺爵、贬官,更危险的还有丢了性命的,他自认自己不是个多么精明能干的贤王,他最大的梦想就是守着祖上传下来的这份亲王尊位,安安稳稳的传承下去,之前从老八那里拿点好处啥么的,那是无伤大雅的小事,毕竟大家伙儿都是姓爱新觉罗氏的,都是一个祖宗的至亲,但是偷摸将康熙老爷子的消息传给老八知道,那他就是活够了。

    他能给老八提个醒,那就已经是他仁至义尽了。

    至于说,得到消息的老八能不能从旁的渠道得到肯定消息,那就和他无关了,保泰这般想着,手脚利落地换上了那身厚重的亲王大礼服,随着魏珠骑着快马就往宫城赶去见康熙老爷子了。

    他这一路是提心吊胆,进了养心殿,本以为是很正式的场面,却没想到康熙老爷子就坐在临窗的大炕上,正很是惬意地歪头研究手里头的单筒望远镜,“过来了,那就别拘礼了,过来坐吧!这么晚叫你进宫,怕是耽搁你用晚膳的工夫了吧,一会儿就留在养心殿陪朕这个皇叔一块用些吧!”

    说完,康熙老爷子就笑着抬手吩咐宫婢去准备晚膳了。

    保泰看着神色儒雅、淡定的康熙老爷子微微松了口气,暗道魏珠坑他,居然给他传递假消息,手上却是不自居地擦了把冷汗,他真是吓坏了。

    陪坐在康熙老爷子身侧,陪着康熙老爷子说了会儿闲话,那边宫婢就已经捧着一道道珍馐佳肴进来摆饭了,旁边试菜小太监试过菜,一件件银灿灿的餐具摆上桌,康熙老爷子伸手拿过宫女奉上的湿帕子擦了擦手,笑着招呼着保泰坐在了桌边,“尝尝宫里头的手艺,看看能不能入你眼,朕可是听说你府里头的厨子都是从南边请来的高手,连孔府的大菜都会做好几道,你以后可得多送几样好吃食进来给朕解解馋呢!”

    “难得皇叔您喜欢,保泰回去就让他们准备,明儿早起就命人送进来,要说吃食,还得是江南那边更精致些,尤其是那些个小点心,便如同花似的上桌,让人都不忍心下筷子呢!”彻底放松下来的保泰,恢复了往日那副纵情享乐的样子,笑嘻嘻地夹了块奶饽饽吃着,颇为自得的显摆着。

    “那朕明儿就等你府上送来的吃食了。”康熙老爷子随口应道,命人替保泰添了一碗清粥,又让人将旁边桌上的肉脯挪到保泰的跟前,眼瞧着保泰吃了小半碗粥,这才似是追忆般的沉声说道,“当年朕和你阿玛就像咱们爷俩现在这样,同吃同睡,关系是众兄弟里最好的,他做到了昔日的选择,当真是朕最贴心的贤王,只是朕却没想到他这么早就离开了朕的身边,如今想起来,朕真是很怀念少时和你阿玛在一块的日子,朕希望往后你也能如你阿玛似的辅佐朕的孩子,做一对明君贤王的好兄弟。”

    这种托孤的戏码,保泰表示康熙老爷子是不是找错人选了,他吃吃喝喝的还行,这打理朝政这种大事的话,他当真是有心无力好伐,不过该表的忠心,总还是要好好表现一番的,他撂下手里头的碗筷,躬身道:“保泰定当日夜谨记皇叔嘱托,保泰虽说不如阿玛那般能干,却也会尽全力辅佐皇叔和太子的。”

    他再次警醒起来,却没想到康熙老爷子很直接呢!

第八百零八章 丧心病狂

    第八百零八章

    养心殿里,偌大的宫室就有康熙老爷子和保泰叔侄二人。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随着康熙老爷子一语落地,保泰只觉得眼前一黑,耳边响起了轰隆隆的震雷声,他真是做梦都没有想到他这位素来宽以待人的皇叔会对亲子有这么心狠的时候。

    已逝的荣亲王,一个连名字都没有的奶娃娃。

    虽然先帝朝的往事,保泰不曾从阿玛福全的嘴里了解过,但是他作为宗人府中的左宗正,却也从旧日典籍中了解到这位康熙老爷子和后宫里头的太后,以及朝中许多权贵对那位夭折的小奶娃娃和荣宠一时的董鄂妃是多么的恨之入骨,当年要不是那位荣宠不断的董鄂妃和那个奶娃娃福浅命薄的话,如今在朝上当政的皇帝,还真是说不准是谁呢!

    如今,康熙老爷子居然说出惦记荣亲王这位弟弟的假话……

    保泰在心里砸了砸嘴儿,可见他这位皇叔对八皇子胤的容忍和父子情份都已经被打磨干净了,不过这事说到底和他没多大关系,他和胤也不过就是互相利用的面子情罢了。

    过继血脉这种事情,在皇家也并不少见。

    在他看来,只要改了玉牒就能成为高高在上的亲王,对于无望承继大宝的老八来说,也算不得什么坏事,这世上的事情都是远香近臭的,过继到已逝的荣亲王一脉,虽说是没了承继大宝的资格,却也能让康熙老爷子和他的那些儿子都对老八留存一丝善念,不会再揪着老八斗个不停,怎么都是件大好事。

    毕竟当初要不是康熙老爷子当着满殿朝臣的面,说出那番剥去老八所有脸皮的话,被朝臣真心拥护着的老八就要册封为太子了,虽说如今废太子胤复立,老八也好似是熄了夺位的心思,但是谁都能看出老八一直在众兄弟里找寻继位的合适人选拥立。

    飞鸟尽、良弓藏。

    就算是让老八的计谋成功,他仗着从龙之功封王拜相,谁又能保证被拥立上位的继帝不秋后算账,不会为难昔日被议储的老八,而且保泰也不认为老八当真能斗过其他皇子,毕竟出身问题,让清流世族和正经宗亲对他都并不亲近,朝堂上那些能被老八游说拉拢的朝臣,又大多都是些风骨全无的墙头草,要是老八没有流露出夺位的野心,躲在暗处秘密筹划还好,可是现在那些想要夺位、想要置身事外的皇子对他不是敬而远之的小心提防着。

    也许过继出去,也是康熙老爷子对老八的最后一丝保护吧。

    保泰心里如此想着,镇定了不少,便也没有说出让康熙老爷子收回成命的劝解之言,甚至主动接下了说服其他宗亲的重任,这才捧着康熙老爷子赏下来的两盒吃食,顶着星辰回到了自己个儿的裕亲王府。

    只是他想得通,老八未必想得通。

    打从老八懂事的那天起,他就看着自家额娘良妃如何隐忍过日子的样子,不论他点灯熬油的在阿哥所里苦读,还是纡尊降贵地拉拢权臣、宗亲,或是任劳任怨的干着其他兄弟都不屑做的差事,无一不是为了有天能让他的额娘如宫中四妃那般高高在上,不必再对任何人赔笑脸。

    虽然良妃娘娘没有等到这一天就殁了,他却没有忘记初衷。

    他想要争夺大位,也不过是想要名正言顺的追封生母良妃娘娘为后,旁人许是不了解良妃的心思,他却是明白额娘是真心爱慕着康熙帝的。

    本来出身尊贵的额娘成为罪臣之后的辛者库贱婢,在辛者库干着最脏最累的活计,若不是她太过明艳的模样,引起了辛者库总领的注意,将她送到了康熙帝身边,她也许不会过得这么苦吧!

    毕竟凭着额娘的那张脸,足以让任何男人为之一动。

    可是额娘太傻了,傻到心甘情愿地让那些贪恋权柄的管事利用,最终成为了康熙帝以为贪慕虚荣的女人之一,偏偏额娘还天真的认为康熙帝是真正心仪她的,连她濒死之际都在拉着他的手,要求他不许怨恨将他所有尊严都踩到脚底下的康熙帝,希望能陪葬在康熙帝身边。

    从小到大,良妃娘娘对老八都不曾提过要求,濒死时的唯一要求就是她想要陪葬皇陵。

    老八就算是拼尽一切,也一定会完成额娘的心愿,所以他在被康熙帝当着满殿朝臣贬低到尘埃中,他仍然没有死心放弃,坚持拉拢着其他皇子,希望能扶持其他皇子上位,求得新帝的恩旨,让她的额娘能陪葬在皇陵中,哪怕是远远地在皇陵里占着一个角落,也是他完成了额娘这辈子唯一的心愿了。

    只是现在,一道圣旨让他再也不能坚持下去了。

    “啊……

    为何要如此对我,既然您这么讨厌我和额娘,为何不直接赐死我……”送走了来宣旨的太监,胤一阵风似的回到了书房中,看都不看跟在他身后满眼担心的福晋郭络罗氏,犹如困兽般赤红着眼睛,摔碎了视线内的一切物件,咬牙切齿地看着书案上放着的明黄色圣旨,最终沮丧地跪坐在了冰凉的地砖上,如同迷路的孩童似的哭着哽咽道。

    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灭亡。

    他本就不是个会认命的性子,这份过继荣亲王一脉的圣旨,并不能让老八死心,他如同一个输红眼的赌徒一般,压上了自己所有的砝码,最终只落得个过继的下场,让他彻底疯魔了,他怎么可能甘心,尤其是在他知道他之所以落得如此下场,全部都是因为四爷送上去的那份奏疏,他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拉着四爷一块下地狱,哪怕是他不能毁掉在康熙帝心目中完美的继承人,也要毁掉四爷最看重的女子。

    这个女子不是旁人,正是四爷最宠爱的瓜尔佳氏尔芙。

    打定主意的老八,并没有盲目的冲到四爷府和老四拼命,他淡定地站起身,压下心底所有的愤怒和不平,如同往日一般收拾妥当自己,温文尔雅地走出了书房的门,看着满眼担心的郭络罗氏,歉然一笑,低声说道:“让你担心我了,我没事,自是一时有些接受不了成为王叔的儿子罢了。

    不过这样的结果也挺好的,以前我总是想着要好好当差,早日同其他兄弟似的挣来爵位,哪怕只是重新封个贝勒,也好让你不再顶着阿哥福晋的名头在外行走,反倒是忽略了为我打理一切的你,现在我已经成为名正言顺的亲王,也有更多时间陪着你了!”说着话,他就将郭络罗氏揽入怀中,扶着她往内院走去。

    郭络罗氏作为女子,她自小就养在安亲王府中,被诸多长辈疼爱在手心里,从未经历过任何挫折和不平,并没有老八那么多的野心和不甘,她更希望她的夫君是个以她为中心的男子,之前老八疼爱她,她心疼老八,也不愿意老八埋没才干,心甘情愿地帮助老八去争取那张位子,但是既然老八都放下了,她也乐得轻松了。

    两人琴瑟和鸣,过着让所有人都羡慕的恩爱日子,在她看来,远比成为母仪天下的皇后更加幸福。

    真心高兴的郭络罗氏,并没有注意到老八眼底一闪即逝的怨恨阴毒之色,也没有想到她以为的有情郎是个披着羊皮的恶狼,更没有想到老八之所以迎娶她,便是为了能得到安亲王府这些年在朝上积攒的人脉。

    如今老八再也没有承继大统的资格,又怎么会再像以前那样的忍耐她呢!

    一夜疯狂,她揉着酸痛不已的腰肢,想着昨夜老八对她说的那些情话,将绯红的脸颊埋在了馨香扑鼻的枕头里,狠狠蹭了蹭,这才朗声唤进了宫人伺候自己起身,简单梳洗后,连早饭都顾不上吃,便命人找出来一身方便行动的骑装,梳着干净利落的麻花辫,领着两个贴身婢女就骑着快马出京,一路往顺德府赶去。

    乌拉那拉氏的真实死因,四爷和康熙老爷子瞒住了弘晖,却瞒不住打理内务府的老八。

    看似神奇的秘药,老八手里也有一份。

    当然,老八这份并不是从康熙老爷子手里得来的,而是他之前负责修葺宫中荒废殿宇的时候,无意中从一处墙壁夹层中找到的,应该是前朝某位妃子藏起来的玩意儿,他将其中一份在一个小太监身上做了实验,发现了这秘药的功效以后,便将秘药收藏了起来,想着以后送走郭络罗氏的时候用。

    只是他没来得及用,便发现乌拉那拉氏无缘无故的病故了。

    将四爷当成夺位最大竞争对手的他,自然是要查清乌拉那拉氏的死因了,他把负责替乌拉那拉氏看诊的太医请到府里,好酒好菜的一番招待,最终套出了他想要的秘密,脏腑衰竭,正是他手里秘药服用下产生的结果,他本来是打算将这个消息告诉给康熙帝的,希望借此打击和他争夺大宝的四爷,却无意中发现这事,本就是康熙帝暗许的。

    他不愿意和康熙帝起冲突,便将这事压在了心底,而现在他都已经成为了荣亲王一脉的子嗣了,他又怕什么呢!

    老八昨夜将这事和郭络罗氏一说,又话里话外的表现出对弘晖那孩子的疼惜,一直没能有孕产子的郭络罗氏,果然母爱大发,足足咒骂了四爷大半宿,甚至不用他多废话,便主动去顺德府见弘晖了。

    得知郭络罗氏出京,坐在书房阴影中的老八,阴涔涔笑了。

    这只是他安排的第一步。

    父子相残,想想都觉得过瘾,最好弘晖那孩子争气些,将这事闹得宗人府都知道了,闹得康熙帝都遮掩不住,闹得天下人都知晓,那他才能替自己个儿小小出口气。

    至于第二步,自然是要揭穿瓜尔佳氏的出身。

    昔日他的额娘罪臣之后的出身,让他不论怎么努力都得不到康熙帝的认可,现在康熙帝看重的老四喜欢上一个同样罪臣之后的侧福晋,他倒要看看这位圣明君主要怎么办,到底是选择当做没事发生,还是放弃他原本恩旨扶正瓜尔佳氏的打算。

    除此之外,他还有更重要的消息告诉康熙帝呢!

    那位出身瓜尔佳氏的侧福晋,亲娘竟然是鳌拜妾室在南边生下来的遗腹女,相信康熙帝知道这消息的话,一定会很惊讶吧,以康熙帝对鳌拜的痛恨,到时候曾经折辱过他额娘的和妃娘娘和老四的侧福晋,乃至于整个瓜尔佳氏一族都要为此丧命吧!

    老八怨毒地在纸上勾勾画画了好一会,分别装了三个信封,一封命人辗转送到宗人令的手里,一封则交给了丰台大营的副统领阿克顿手里,至于最后一封,他则直接命人给都察院里的一位出身正蓝旗的御史送去了。

    只要有一份送到康熙老爷子跟前,他的计划就能成功了。

    他真是迫不及待的想要看到康熙帝和他的老对手惊慌失措的样子了。

    安排好这一切,老八如同没事人似的出了更名为荣亲王府的府邸,坐着华丽的朱**马车,摆开全套的亲王仪仗,慢悠悠地往位于蓟县的荣亲王陵寝去了,既然已经过继到荣亲王一脉,他自然要去拜祭一番这个顺治帝的第一子,至于他这么做会不会触怒康熙帝,他早就不在意了。

    当他再次回京的时候,已然到了元宵节。

    老八坐在马车里,撩着车帘,瞧着街头巷尾挂起来的花灯,嗤鼻一笑,伸手将他一直藏在庄子上的双胞胎美姬揽入怀中,肆意调笑起来。

    左右郭络罗氏已经被他消耗掉了最后一丝利用价值,单凭她敢于戳破康熙帝和四爷的计划,郭络罗氏就没有几天好活了,他不需要再违背内心的去宠爱容貌、身姿都不够好的郭络罗氏了,他更愿意当面告诉郭络罗氏他隐藏在内心多年的秘密。

    “恭迎荣亲王回府!”

    已经换过门口大石狮子的府邸门口,老八还没有来得及下马车,一连串跪拜的声音就从车外传了进来,他低声让美姬替自己个儿披上披风,左拥右抱地下了马车,瞧着满眼惊愕的郭络罗氏,得意地笑了出来。

第八百零九章 破罐破摔

    第八百零九章

    影壁墙前,老八揽着如若无骨的两位美姬,微微抬手指着对面又惊又怒的八福晋郭络罗氏,嘴角挂着一抹纨绔子弟独有的痞笑,朗声道:“这是你们福晋姐姐,往后你们在府里头要乖乖听你们福晋姐姐的话。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说着,他又将揽在怀中的两个美姬推上前两步,“还不赶紧上前给你们福晋姐姐见礼,这是我这趟去蓟县收用的两个女子,虽说比不得福晋出身名门,身份尊贵,但也都是好人家的姑娘,我打算过两日就为她们办个旗籍,也免得以后她们有孕了不能照规矩请封。”

    郭络罗氏早在瞧见老八揽着两位美姬下马车的瞬间,便已经浑身无力地倒在了从小照料她长大的奶嬷嬷怀中,她不敢相信眼前看见的一切,她不愿意相信她心心念念的有情郎是在利用她,她宁愿自欺欺人地骗自己,老八只是太过伤心才会做出如此不顾身份体面的事情,她只要一直守在他的身边,他一定会如从前一般呵护、宠爱她。

    只是掩耳盗铃,并不能让她的心不痛。

    眼中打滚的泪水,已然就要流出来,郭络罗氏胡乱对着两人点了点头,哑着嗓子说了句场面话,便抓着奶嬷嬷的胳膊,如同慌乱地小兽般转身逃去。

    为了老八,她失去了太多。

    她宁愿承担大清第一妒妇的坏名声,心甘情愿地抚育着老八从府外抱回来的私生子,无视府中明艳动人的侧福晋年氏,牺牲了那么多,只因他说他不想她如寻常女子那般深陷后宅阴私争宠手段,只因他说要争夺大宝之位就要有子嗣传承血脉,只因他说年家兄弟对他不可或缺,却只换来老八如此狠心绝情的打脸,她现在就想保住自己最后一丝尊严。

    郭络罗氏不是傻子,从小就长在安亲王府,她最是明白皇室绝情,她心甘情愿的为老八承担上激怒康熙老爷子的风险,她不是不明白她这么做,等着她的就是一道赐死的诏书,她不过是天真的以为老八会保护好她,就算是老八不能保护她不被康熙老爷子迁怒,天大地大,只要他们俩人在一起,大不了就远离京城,去到一个风景如画的小地方,继续过他们平静安逸的后半生。

    只是现在……一切都成为了泡影。

    “郭嬷嬷,我后悔了!”郭络罗氏如同无家可归的孩童似的含泪回到正院,瞧着上房内室里挂着的那副老八亲手所书的‘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的横幅墨宝,哽咽着扑到了奶嬷嬷的怀里,泣声说道。

    早在她出嫁前,她的舅舅玛尔珲就曾劝过她,劝她皇室的媳妇看似风光无限,实则并不容易做,皇家规矩多,腌事多,她性格直率,并不适合她,而且凭她的出身,不管是嫁到什么样的人家里,那都是当之无愧的宗妇人选,不该盲目选择看似倾心于她的八阿哥胤,毕竟从小就被养在大阿哥的生母惠妃宫中,玛尔珲很担心一向不干涉朝政的安亲王府一脉会被牵扯到诸皇子夺位的纷争中。

    不得不说,老八是个很能忍耐的人,连玛尔珲在老八展露出夺位野心前都不曾怀疑他求娶郭络罗氏的真心,只是不愿意郭络罗氏嫁入皇家受苦罢了。

    从未言说过后悔的郭络罗氏,此时当真后悔了。

    她后悔自己的识人不清,她更后悔她为爱不顾一切的勇气,将素来平和的安亲王府一脉都拉入了危险中,只是她现在连挽回这一切的机会都没有了。

    弘晖已然偷偷回京了。

    今个儿晚上,弘晖就会大闹宫宴,可是她却不知道弘晖在哪里,没有办法阻止。

    她出京去往顺德府的行踪,定然是瞒不过旁人的,她……

    想到这里,她不敢再多耽搁下去,她胡乱抹了把泪水,看着陪她一块落泪的郭嬷嬷,撩着袍摆就跪了下去。

    “我的好格格,您这是做什么?”郭嬷嬷被郭络罗氏的举动吓了一跳,忙弯腰去扶,称呼都叫错了,竟然将她在安亲王府伺候郭络罗氏的称呼叫了出来,可见她真是被郭络罗氏的举动吓到了。

    郭络罗氏拒绝了郭嬷嬷要扶她起身的动作,微微摇头,眼泛水波的看着郭嬷嬷,正色道:“嬷嬷,您看着我从小长大,陪着我一块被送进阿哥所里,半辈子都耽搁在了我的身上,如今我不能在继续耽搁你了,只求您能替我办最后一件事,务必跑一趟安亲王府,一定要告诉我的舅舅,我闯下大祸了,他救不了我,还会被我牵连致死,让他尽快离京去,走得越远越好……”

    说完,郭络罗氏就给郭嬷嬷重重磕了三个响头。

    “您这到底是为了什么,嬷嬷是个糊涂的,您不说清楚,嬷嬷该怎么给舅公老爷传话,要是耽搁了您交代的大事,嬷嬷这条命赔给您都难报万一。”郭嬷嬷被郭络罗氏的慎重惊着了,她不敢多耽搁时间,却也不能就这么一头雾水的走,她瞧了眼廊下已经注意到上房动静的宫婢,将郭络罗氏拉到了内室里,又将窗纱撂下,这才一边替郭络罗氏擦拭着脸上的泪水,一边低声询问着。

    郭络罗氏也没有隐瞒,将她出京做的事情,一五一十告诉了郭嬷嬷。

    “您糊涂阿,帝王一怒,横尸遍野,您怎么敢将皇上做出的阴私事捅破,您怎么不早些和嬷嬷商量,嬷嬷就算不能为您出主意,也可以替您和舅公老爷说一声,舅公老爷那么聪明,定然能给您想出最利于您的办法。”郭嬷嬷闻言,整个人都彻底傻了,她怒其不争地狠狠捶着郭络罗氏的后背,哭着说道。

    如果时间可以倒退回她未嫁时,她一定不会选择狼心狗肺的八爷做自己个儿的丈夫,哪怕是嫁给边疆小兵,过着粗茶淡饭的日子,也好过亲身经历这种被背叛的痛苦。

    只是世上没有后悔药,郭络罗氏咬牙推开了还要说些什么的郭嬷嬷,站直了身子,脸上挂着凄美的笑容,傲然道:“不管怎么说,本福晋这辈子活得不委屈,八阿哥是皇子不假,可是却要在本福晋跟前做小伏低地讨本福晋的欢喜,人生在世,寥寥几十年,我这辈子比其他人活得自在,嬷嬷也不必教训我,您只要告诉舅公老爷快走就是了。”

    说完,她便扯着帕子擦去了脸上的泪痕,迈着轻松的步子往后院走去,八爷和她同床共枕十数载,却从没有真正看清楚过她,她郭络罗氏是个刚烈的性子,她能豁出一切为八爷夺位铺路,她也一样能毁掉八爷的独子和爱妾。

    旁人都以为是她郭络罗氏身子有暇,不宜有孕,这些年都不曾为八爷生下一子半女的,可谁知道真相是八爷从小伤了身子,比起太监强不了多少,要不是她千辛万苦的求舅舅找来秘药,连府里头唯一的那根独苗都不存在,别以为她不知道她突然小日子来临是年侧福晋做的手脚,她之前为了八爷不去为难年氏,至于现在么……她好像也没有什么好怕的了。

    这么想着,郭络罗氏来到了年氏所居的雅然居中。

    小巧精致的四合院,面阔三间的上房布置得格外雅致、清新,如海棠花般娇艳的年氏穿着一袭粉蓝色的对襟袄裙,正坐在临窗的大炕上哄着小阿哥,猛然瞧见郭络罗氏进门,忙慌乱地将小阿哥藏在身后,眼含畏惧地迎上前来,福身见礼道:“妾身年氏见过福晋,福晋吉祥!”

    “起来吧,我就是过来瞧瞧你!”郭络罗氏气质雍容地坐在年氏坐过的临窗大炕上,微微抬了抬手,含笑说道,眼底却闪烁着阴冷的杀机。

    年氏畏惧郭络罗氏如虎,却也并不怕郭络罗氏做出多么心狠手辣的事情来,她明白郭络罗氏将八爷敬若神明,只要是八爷交代下来的话,便是郭络罗氏再不情愿,也总会好好做到的,便如八爷那也说过会保护好她,让她不要为了离世的胎儿伤心,早晚还会再有孩子,而郭络罗氏也不会再为难她,连她送了汤药坏郭络罗氏的身子,郭络罗氏也没有找过她的麻烦,可是被拘在小小的雅然居中,对外界信息了解不多的她,却没想到八爷会和郭络罗氏撕破脸皮的闹起来,也没有想到郭络罗氏会这么刚烈的选择死路。

    她故作轻松地陪坐在下首,就在她使了眼色交代小宫女去前面找八爷求救的瞬间,郭络罗氏有了动作,一枚精致的珐琅彩铜胎小瓶被郭络罗氏拿在手里,几滴乌黑咸腥的药汁,如同墨汁般点落在碧绿色的茶汤中,她心慌意乱地想要起身冲出门逃开,却被从小擅长骑射的郭络罗氏轻松拿住。

    “呜呜%……”郭络罗氏并没有给她拒绝、反抗的机会,很是粗鲁地端着茶碗就往她的嘴里灌去,苦涩的药味直冲鼻子,她虽然很努力躲闪,还是有大半碗茶都灌进了她的嘴里头,眼瞧着一碗茶被她喝了个精光,郭络罗氏如丢垃圾似的将她丢在了地上,嘻嘻笑着,又自顾自地续上了一盏茶,揪着坐在炕上发傻愣神的小阿哥,三两下就照样灌了进去。

    年氏修剪得宜、涂着凤仙花汁的手指,狠狠扣着嗓子眼儿。

    她满眼是泪的想要将喝进去的茶汤吐出来,但是郭络罗氏选用的药汁,本就是滇南难得一见的毒花萃取提炼而成,不说入口即死,却也是绝无生还可能的,她的眼前已经开始渐渐迷离,她强撑着最后一丝气力,怎么都不肯躺倒在地,迷茫地看着郭络罗氏的方向,哑着嗓子问道:“为什么?”

    “往日看八爷将我当傻子似的糊弄,你不是很高兴么?

    如今我不再犯傻了,可是我怎么能舍得我最爱的男人和我男人最爱的女人、孩子呢,我最是听他的话了,自然要带着你们一块走了。”早在郭络罗氏进院子前,便已经吩咐她的陪房将雅然居的院门守得死死的,别看年氏在房间里折腾得很,却没有半点消息传到前院,郭络罗氏笑着看地上挣扎打滚的年氏咽下了最后一口气,素手取下发间的金簪,半蹲下身子,狠狠划烂了年氏的脸,她早就瞧不上年氏故作纤柔的样子了,左右都是一个死,她又何必随心所欲一次呢!

    小阿哥本就是早产儿,身子羸弱,连哭都没来得及哭一声,便吐着黑血没气了。

    郭络罗氏笑着将他抱在怀里,她本就是个喜欢孩子的,她一直想要生下自己个儿的孩子,不然她也不会花大力气找来灵药给老八服用,只是八爷好狠,狠到不愿意让她有孕,宁可让年氏算计她,若不是那碗莲子汤是八爷亲手端给她的,她怎么会那么不小心地喝下去,而八爷又怎么会不知道后宅女人的那点小手段,他是故意的,她真是太傻了,居然会相信八爷那番没有半点诚意的解释,相信八爷不过是被年氏利用了……

    不过也好,总归是谁也不欠谁的了。

    年氏的孩子是她动手弄没的,年氏毁了她怀孩子的机会……

    郭络罗氏将怀里抱着的小阿哥放到年氏的怀里,又擦去她们俩脸上的血痕,清理了房间里关于她的一切痕迹,抚平了袍摆的褶皱,如同没事人似的走出了雅然居,笑眯眯地往旁边的院子走去,世人皆说她是大清第一妒妇,可是这八爷府里的女人,也并不比其他爷们府里的女人少,以前她以为这些女人都不过是八爷找回来的摆设,现在她不会这么认为了,怕是这府里头把她当傻子看的人不在少数呢!

    有杀错,没放过。

    既然她给了后院这些女人锦衣玉食,让这些八爷口中说是无家可归的可怜人享受着比寻常富户人家妻妾更加优渥的生活,那么收掉她们的性命,也算不得什么过分的事情吧,她左右顶了第一妒妇的名,该做点实事,不然岂不是冤枉,郭络罗氏嘴角含笑的想着,脚下的步子是半点都没有迟疑,她可得抓点紧,这院子里的女人那么多,若是留下一个半个的,她就算是死了都闭不上眼睛。

第八百一十章 多方齐动

    第八百一十章

    半个时辰,八爷府里的那些女人都死在了郭络罗氏手里,郭络罗氏身边的郭嬷嬷就趁着这股子乱劲,穿着一身抬轿婆子的粗布麻衣去安亲王府送信了。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当八爷得到后院这边的消息,匆忙洗漱赶过来,只来得及瞧见郭络罗氏大摇大摆地坐着软轿往宗人府去的背影,她以前就羡慕瓜尔佳氏敢闯宗人府的勇气,此番她也有这个机会能做到了。

    “混账……”

    八爷气得跺脚叫骂,扭头瞧着身侧傻眉楞眼跟着的长史,冷声吩咐道:“你替本王给宗人府那边带个话,嫡福晋郭络罗氏心胸狭窄,手段狠毒,戕害皇室子嗣,残忍毒杀府中妾室,本王今日就要上书休妻,让老王叔自个儿掂对着办她,不必给本王情面!”

    说完,他便一甩袍子往院里走去。

    他没时间和郭络罗氏多纠缠,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忙活。

    别以为他被过继就彻底疯魔了,不论是他往荣亲王陵寝祭拜,还是带着美姬回府刺激福晋郭络罗氏,他都是想要转移康熙老爷子的注意力,他知道若是事败,他必然落得个被圈禁的下场,他一直养在南城的外室已经有孕,听仁济堂的坐堂大夫说必是男胎,为了能让自己的血脉顺利延续下去,他不得不做出这一系列疯疯癫癫的傻事。

    只是他真是没有想到郭络罗氏会这般破罐破摔……

    戕害皇室子孙,难道她真的不怕牵连到安亲王府的那些亲族,八爷现在没心情细细去想郭络罗氏的想法,他得赶在府里动静闹大之前,先进宫去见见那位神妃仙子似的嘉妃娘娘去。

    景阳宫中,人前如花般娇艳明媚的嘉妃娘娘站在康熙老爷子特地为她打起来的戏台上,满眼怨毒地望着前面的养心殿方向,一双手死死地扣着被锦衣包裹着的手臂,她怎么就在关键时刻手软心慈了那么一刹那,她全族人的血海深仇,一直都是支撑着她活下去的力量,她怎么能为了那一抹不知分给多少人的温柔就放弃她的使命呢!

    “见过嘉妃娘娘,娘娘真如洛神下凡般让人倾倒。”八爷穿着一身小太监的粗布服饰,大摇大摆地来到景阳宫前,拱手作揖,含笑说道。

    “你是谁?”嘉妃娘娘满眼戒备地退至廊下,顺手抄起她练功用的白练,一双美眸充满了杀意,冷声斥问道。

    “本王是刚刚过继到荣亲王一脉的八阿哥胤。”他倒背着手,傲然答道,他费尽心思地查清了嘉妃娘娘的来历,可不是为了来这里和嘉妃娘娘说笑的,他从衣襟内兜掏出了那份偶然得来的秘药,迈步来到满眼戒备的嘉妃娘娘身侧,三两下就制住了欲要动手的嘉妃娘娘,嘴角闪过一丝不屑,“爷打小就跟着师傅练习弓马骑射,十来个撂跤好手都不是爷的对手,你这几下子花拳绣腿,还是别拿出来现眼了,真不知道你们庄家活下来的那群人是怎么放心让你进宫来杀了康熙报仇的,难道你不知道康熙帝是马上皇帝,平三藩、打准噶尔,全都曾经御驾亲征过……你若是想要顺利替你全家满门百十口人报仇雪恨,不如和爷好好合作一把吧!”

    说完,他也揪着嘉妃娘娘进了景阳宫的内殿。

    “你不是康熙帝的亲生儿子么?”梨落看着眼前面目狰狞的八爷,不解问道。

    “爷刚才说了,爷是刚刚过继到荣亲王一脉的八阿哥。

    爷已经不是康熙帝的儿子了,他只是爷的叔父而已,爷的阿玛已逝的荣亲王,本该是顺治帝最喜欢的儿子,那张龙椅本该是他的,可是他却死在了康熙帝额娘的暗算下,难道爷不该给自己阿玛报仇雪恨么!”八爷装作没瞧见梨落眼底的鄙夷,咬牙道,就算是过继到荣亲王一脉又如何,只要操作得当,他照样能登基称帝,至于说后宫里的那位大熊猫一样吉祥物的太后娘娘,想来也不会在这样的时候露头说什么的吧,其他宫妃要么有子嗣在世,要么就没有话语权,总不会坏了他的事情了。

    不管怎么说,总之他都要拼一把的。

    八爷凭着他的三寸不烂之舌,很容易就说服了梨落,他将一封早就准备好的双层诏书,同秘药一块交到梨落的手里,慎之又慎的叮嘱道:“这份诏书是爷特地请匠人准备的,看似是寻常诏书,其实在落印的位置,却是直接印在下一层的,秘药与酒同服,半月就见奇效,你也不需要再冒险了,只要一杯酒喂康熙帝喝下去,到时候你报了大仇,爷谋划的事情也能成功了,一举两得。”

    “你当真是个畜生,我与康熙有血海深仇,你却是他的亲子,你居然帮助我谋害你的父亲,你这样的人就该千刀万剐,死后下十八层地狱。”虽然梨落同意了和八爷合作,却不妨碍她鄙夷八爷的人品,她摩挲着包着秘药的纸包,双眸如泣血似的盯着对面得意笑着的老八,低声痛斥道。

    “你们汉人有句老话,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爷为了得到皇位,筹谋数年,吃尽了苦头,丢尽了脸面,康熙帝却让爷做继帝的磨刀石,如今更是一道诏书就让爷做个闲散安逸的空头王爷,若是换做你是爷,你能甘心么!”太多的委屈没地方说,如今又被嘉妃娘娘出言嘲讽过,八爷最后一丝理智消失了,他抬手拍塌了雕花炕桌,咬牙切齿地低吼道。

    不过他的失态,也不过就是一瞬间而已。

    他很快整理好了心情,嘴角噙笑地收拾齐整了褶皱的衣襟,重新将秃顶子的太监帽戴在脑袋上,低眉顺眼地退出了景阳宫的大门,迈步往敬事房走去,他为了能顺顺利利参加今晚上的宫宴,再也不能穿着那身大礼服在人前露面了。

    敬事房,狭窄逼仄,空气中都弥漫着一股子奇怪的味道。

    已经从内务府领来亲王大礼服的八爷,穿戴整齐地坐在小马扎上,看着眼前来来往往的小太监,喝着泛着苦味的陈茶,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手里头的怀表,他可不能错过了时间,他相信康熙帝是好脸面的,只要他出现在宫宴上,便不会当着殿中宗亲的面为难他,他再想法子和康熙帝装得很是和睦的样子,盯着梨落把那杯加了料的酒水给康熙帝喝下去,他随便在哪里躲上半个月,这皇位就顺利到手了。

    梦想很美好,现实很骨感。

    八爷筹谋许久的事情,真的能成功么?

    答案,自然是不可能的,有了郭络罗氏大闹宗人府的事情,在京的宗亲都知道康熙帝和老八闹翻的事情,四爷打从知道郭络罗氏见过弘晖的事情,整个人就处于一种很紧张的状态,他匆忙赶到宫里头,和康熙老爷子在三希堂密聊了许久,这才如释重负地出宫去接已经换好大礼服的尔芙了。

    元宵节的宫宴是这整个正月里的最后一场。

    来赴宴的宗亲、皇室眷属都拿出了一种熬过去就出头的兴奋架势,尤其有了郭络罗氏大闹宗人府的好戏,他们心底的八卦之火都被点燃了,只是一到宫门口就傻眼了,昔日当摆设的侍卫,居然真的拦住每一个入宫赴宴的宗亲上前搜身了,顺贞门口,更是不知道康熙帝从哪弄来了一堆女侍卫,连女眷都没有逃过被搜身的命运。

    隐藏在随侍宫婢中的弘晖,暗暗咬紧了牙关。

    幸亏早前得到了宫里传来的密报,不然他就被拦在宫外了。

    他此时穿着一身最不起眼的太监袍,躬身弯腰地跟在人群的最后面,手里头捧着鎏金的盆盂,正打算往养性斋去,他怀里头揣着一把尺长的弯刀,打算来一个血溅当场,定要夺了尔芙的性命,给自己苦命的额娘报仇。

    一路无话,大家伙儿齐齐到养性斋聚齐了。

    皇上照样是领着一众儿子登场,宫中女眷和皇子福晋、侧福晋、皇孙等都随着太后从宁寿宫赶过来,一盘盘干果点心摆在张张方桌之上,席间是欢声笑语,一旁是丝竹绵绵,丝毫看不出其下隐藏着的杀机。

    大阿哥,紧随在惠妃娘娘的身后宫婢中。

    老八则暗藏在了养性斋外不远处的石林中,他在等着康熙帝下令开席的声音,只有那样才能保证他的出现被众人都注意到,随着礼乐声越发得欢悦清亮,那声如佛音般振聋发聩的声音,终于从殿中传来了出来。

    他扶正帽冠,迈着大步,出现在了众人眼前。

    “儿臣胤拜见皇叔万岁,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一袭亲王蟒袍,将八爷衬托地如劲松般刚直挺拔,他腰间缀着古朴的玉佩,虎步龙行来到康熙帝的桌前,掸了掸袖子,单膝着地,干净利落地打了个千儿,朗声道。

    “你来了?”康熙老爷子眼睑微敛,沉声道。

    “侄儿来了,这可是侄儿第一次穿上亲王礼服,可还俊朗!”八爷语气轻松亲近地笑着说道,双手微微捏着衣襟下摆,好似孩童献宝般的显摆着。

    康熙老爷子是真的不愿意再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打脸老八。

    他无声的叹了口气,微微抬了抬手,指着下首空着的一张桌子,催促着他入席,“来了就入席吧,大家伙儿都到齐了,偏偏就你来得晚,你福晋郭络罗氏的事情,待散席了,朕再和你说吧!”

    说完,他就摆了摆手,有些不耐烦地扭开了视线。

    早已经预料到康熙爷如此反应,老八并没有半点失落,他又是一礼,这才退到了席间,对着左右笑着应承了两句,将注意力落在了殿中的舞姬身上,眼角余光却是片刻不离地盯着嘉妃娘娘那边,他成功与否,全在嘉妃娘娘身上了,机会只有这一次了。

    就在他默默祈求周天神佛护佑的时候,殿中的一个小太监,正以一种蜗牛的速度,悄悄靠近着四爷和德妃娘娘身边,就差一点,只要再往前那么一丢丢,他就能动手了,瓜尔佳氏这个面慈心狠的女人,额娘待她多番礼遇,她却暗下毒手地夺了额娘的性命,当真是禽兽不如。

    “唰……”

    弯刀抽出刀鞘,银灿灿的光芒,闪烁在刀尖,不给旁人半点反应的机会,弘晖举刀就砍,奔着大着个肚子都不忘刷存在感的尔芙,狠狠捅了过去。

    而就在他抽刀砍去的瞬间,嘉妃娘娘正好端起加了料的酒盅。

    “啊!”

    “啊!”

    “啊!”

    尔芙穿戴者厚重的大礼服,发间簪戴着亮闪闪的金镶玉发钗环佩,她察觉到耳畔恶风,已经来不及起身躲闪,她顾不得身前端坐着的四爷,狠狠一推身前的方桌,撞开了脚下下绊子的李侧福晋,半趴在地上,闪身躲过耳边落下的弯刀,还来不及起身,灿灿的刀光就再一次追了上来。

    一阵阵尖叫声,震得尔芙头晕眼花。

    四爷微微一怔神,忙将她揽入怀中,一脚踢开了身前的方桌,顺手拎过邻桌德妃娘娘跟前摆着的素银刻画执壶,胡乱挡住了弘晖挥过来的弯刀,“弘晖,你干什么,你好大的胆子,居然敢在御前动刀,你是不是不想活了!”

    “阿玛,你身边的女人害死了我的额娘,你却帮她隐瞒,如今更是拼命相护,你可曾记得我额娘是你明媒正娶娶进门的嫡福晋,她为你打理府中中馈多年,照养府中妾室所出子女,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你就这样看她死不瞑目么!”弘晖同样是满眼愤恨,他手握弯刀地直逼对面相拥在一块的四爷和尔芙,嘴角噙着一丝冷笑和癫狂,朗声质问道,同时伸腿踹开了要上前阻拦他的大李氏,别以为他不知道大李氏是想要在御前好好表现一番,好让康熙帝下旨册封她为嫡福晋,这些个心思阴毒的女人没少在额娘生前添堵,若不是他的实力不济,他一个都不想要放过的。

    而就在所有人都将注意力放在对峙中的四爷和弘晖身上的时候,康熙老爷子正满眼无奈地掸着衣襟上沾满的酒水,轻声安抚着身旁被方桌撞到腰肢的嘉妃娘娘,该说康熙老爷子得上天护佑吧,就在嘉妃娘娘鼓足勇气,将那杯加了秘药的酒水递到他跟前的刹那,弘晖有了动作,尔芙撞翻的方桌和四爷踹翻的方桌就那么巧地撞到了太后娘娘跟前的桌上,康熙老爷子反应不及,那杯酒直接倒在了怀里,一滴没有浪费……

    啧啧,老八暗道可惜地站起身来,凑到了康熙爷的身边。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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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妾介绍:
穿越成了瓜尔佳氏的小姐,苏灵儿表示咱很知足,顺利当上米虫,这是一种多么幸运的事情。 至于那个冷的让人心寒的王爷,咱还是躲远的吧,您这么优秀,咱高攀不起! 咱这种来自未来世界的呆萌二货,可得抱好几位大人物的粗腿,至于那个什么李氏,你能不能离咱远一些! 当呆萌小吃货遇到冷面雍亲王 是宠溺一生,还是蹉跎一世;清妾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清妾,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清妾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