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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一十一章

    第八百一十一章

    手里攥着嘉妃娘娘的把柄,八爷不怕嘉妃娘娘办事不尽心。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虽然那杯加了秘药的酒水被浪费掉,他觉得有些可惜,可是不是还有被康熙帝捧在手里心里宠着的嘉妃娘娘在么,左右养性斋内外的权贵宗亲和一众宫人的注意力都在闹得正欢的四爷一家人身上,只要嘉妃娘娘豁出去了,兴许……

    这般想着,他脚下的步子慢了些,对着嘉妃娘娘使了眼色。

    如果不是落到这样进退两难的环境下,她当真舍不得伤害这个全心全意对她好的男人,世人皆说帝王家没有真情,可是真正被康熙帝宠到极致,她对康熙帝这位年纪足够当她父亲的帝王,仍然有了一丝真情。

    略显犹豫,却最终还是咬牙遵从了内心最真实的想法。

    到底她还是不够爱康熙帝,做不到为了康熙帝就放弃全家满门百十口人性命的血海深仇,她抬手取下发间工匠尽心打造的双凤金簪,反手握紧,趁着所有人都没有注意到她的瞬间,双眼一闭就往康熙帝的后心口戳去。

    预料到的刺破皮肉的声音,并没有响起。

    她抬眼看去,一块如盘龙似卧虎的玉佩,刚刚好挡在了簪尖锐利的锋芒上,而不远处的大阿哥正满眼怒火地瞪着她,没有太多思索的机会,她便飞腾起来。

    当真是飞了起来呢!

    “尔芙……”踹飞嘉妃娘娘的四爷,并没有多停留,转头又往尔芙的身侧冲去,撕心裂肺地吼着。

    原来就在刚刚嘉妃娘娘打算刺杀康熙帝的瞬间,被四爷揽在怀中的尔芙看到了这一幕,她来不及多想,狠推了四爷一把,将本来距离康熙帝有些距离的四爷,愣是推到了康熙帝的跟前,同时扯着嗓子吼了一句,提醒全部注意力都放在这边的康熙帝有人行刺。

    一场精心预谋许久的护驾好戏就这样滑稽地落在了四爷身上,让任何人都不能再以弘晖手持利刃扰乱宫宴,致使康熙帝遇险的罪名按在四爷头上,而本来被四爷小心护在怀里的尔芙,却彻底没有半点防备的背对着手握弯刀的弘晖了。

    “噗呲!”

    利刃入肉,那声太过细微的声音,清晰地传到了众人的耳中。

    尔芙,这场蓄谋已久的宫宴行刺好戏中,做出了最大贡献的功臣,终于倒在了弘晖的刀下,她惨白着巴掌大的小脸,满含深情地望着四爷的方向,不可控地摔倒在了地上。

    直到此时,大家伙儿才瞧见了她后背上一连串的百合花。

    自各处赶来的侍卫,很快就控制好了局面,将手握利器的弘晖和嘉妃娘娘分别压倒了康熙帝的跟前,已然觉得浑身发冷的尔芙,听着耳畔四爷殷殷唿唤声,诡异地想到了在电视剧中,总是晚到半步的警察,她想若是侍卫能早来那么一刹那,她兴许就不会落得这样的下场吧……

    脑洞大开的尔芙被几个宫女轻手轻脚地抬到了后面的暖阁。

    她看着眼中充血的四爷,又看了看屏风后连连摇头叹息的太医,本着死都不能便宜了旁人的原则,学着电视剧中留遗言的白莲花圣母,不顾小腹和后背传来的阵阵剧痛,挣扎着坐起身来,半躺在四爷的怀里,拼尽全力地抓着四爷绣着蟒纹的衣襟,哑着嗓子,恳切道:“不要怪孩子,你该和他解释清楚的,不论你觉得乌拉那拉氏做错了多少事情,但是她对弘晖是全心全意的好,若是换成你我,站在弘晖的角度来说,想来也会做出这般莽撞的举动的,只是可惜我不能继续陪着你,陪着你对皇上老爷子陈情了,替我照顾好孩子们……”

    说着说着,她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劲了。

    她的身上仍然很痛,小腹传来的下坠感越来越严重,可是她仍然好好活着,按照她所掌握的医学常识,心脏位置被利刃刺穿,她又说了这么多话,应该早就断气了吧!

    就在她稀里煳涂乱想的时候,甚至打算静静地躺一会儿,耐心地等着死神的降临时,四爷愤怒到极致的吼声唤醒了她,“你在胡说什么,你根本就不会死,太医已经开好方子,一会儿就有医女来替你后背的伤口换药!”

    “虾米?”求生的本能让尔芙双眸绽亮地看着四爷。

    “弘晖那孩子在最后一刻心软了,利刃并没有伤到你的五脏六腑……”再多的话,尔芙已然听不清楚了,得到她不会死的准确消息后,她终于抵抗不住大量失血造成的眩晕感觉,彻底昏睡过去,天知道她为了能撑着最后一口气交代完后事,舌尖都差点被咬烂了。

    “尔芙……”再多声的唿唤,也不能唤醒尔芙了。

    四爷茫然失措地望着屏风外的太医,其中医术最高的那位在养心殿值班的御医,很快来到了尔芙的床边,他手指搭着尔芙的手腕,感受着尔芙略显微弱的脉象,肯定地点了点头道:“雍亲王殿下放心,侧福晋的身子虚了些,却并没有危及性命,只是稍后接生嬷嬷过来前,您还是要尽量安抚住侧福晋的情绪,毕竟胎儿在侧福晋体内时间越长,对侧福晋的身体损伤越大,您切莫如刚才那般同侧福晋说太长时间闲话了!”

    说完,他就丢下如雷噼一般呆滞住的四爷,快速回到屏风后。

    其实尔芙以为她并没有晕厥过去,只是她以为,就在她摔倒在地上的刹那,她只来得及看了眼大步赶来的四爷就沉沉地闭上了眼睛。

    那会儿,养性斋中,真可谓是乱作一团。

    如果不是德妃娘娘最先反应过来,镇定地吩咐毓秀请来养心殿里当值的御医,素来冷静自持的四爷还抱着昏睡的尔芙,傻眉楞眼的发呆呢!

    当他跟着毓秀来到养性斋里,最初的混乱都已经过去了。

    那些与这场行刺谋杀行动无关的宗亲,全部都被毓秀领着侍卫,一路送到了距离养性斋最近的静恬斋中暂留,等待大理寺、理藩院、刑部等衙署的彻查,各宫妃嫔都领着自家阿哥和儿媳妇回了各人的宫室,而欲谋夺皇位和救驾大功的大阿哥胤和八阿哥胤就没有那么好的待遇了,他们都已经被侍卫关到了储秀宫的西配殿,嘉妃娘娘则是最惨的一个,直接压到了内务府的慎刑司中。

    尔芙醒过来的时候,已然距离那场慌乱都有一炷香的工夫了。

    御医都已经在屏风后指挥着宫女处理好了尔芙后背上的那道足有一尺多长的伤口,他们之所以会摇头,只是因为他们没有办法挽留住尔芙腹中的胎儿了,受惊过度、又剧烈运动一番,让本就才刚刚坐稳的胎像,再次出现了拨动,尤其是她最后正面摔倒的那下,正正好伤到了她腹中的胎儿,他们就算是华佗在世,也没有办法保住她肚子里的孩子了。

    “……”四爷看着昏睡中都拧着眉的尔芙,长长叹了口气。

    直到此时,他都在深深自责着,一副药送走乌拉那拉氏的人是他这个弘晖的阿玛,尔芙不是没有劝说过他,是他再也不能忍受乌拉那拉氏肆无忌惮地伤害府中其他妾室所出的子女,他也曾想过和弘晖将这一切都说个清楚,可是让弘晖直面乌拉那拉氏最狠辣的一面,他到底有些不忍心,他没想到老八两口子会这般残忍,将这个秘密告诉弘晖,偏偏弘晖将所有恨意都落在了尔芙这个完全无辜的女人身上,他当真是宁可弘晖伤到的是他,而不是尔芙。

    他该如何面对弘晖,让他夺走弘晖的性命,他不舍。

    若是让他不去惩处弘晖,先不说康熙帝那边能不能对付过去,便是弘晖在养性斋里说的那些话,定然彻底毁掉尔芙在宗亲中本就不算太好的名声,这样无疑会伤害到游学在外的弘轩和小七,他也更对不起尔芙腹中未出世就离开的那孩子,尤其是当尔芙误以为自己命不久矣,却仍然在替弘晖那个煳涂孩子求情的时候,他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为人父、为人夫,他到底做不到一碗水端平。

    他还是更加疼惜看重多年的嫡长子弘晖,最终决定要委屈尔芙,四爷抬手拂过尔芙被汗水打湿的发鬓,幽幽叹了口气,起身离开了暖阁,叫过在外煎药的丫儿,轻声交代几句,迈步往养心殿走去。

    “儿臣请皇阿玛安。”四爷脚步沉重地来到康熙帝跟前。

    已经喝过宁神茶的康熙帝,察觉到四爷眼底的祈求,苦笑着抬了抬手,免了他的礼,指着身侧的位置,示意他坐下说话,“瓜尔佳氏的孩子是保不住了吧?她知道以后有没有哭闹不止,求着你给她可怜的孩子做主!”

    “她还不知道这事,她性子煳涂,醒来的时候,还以为自己个儿命不久矣。”四爷沉声答道,坐在康熙爷身旁的位子上,他能清楚的瞧见康熙帝的发间,已经有了缕缕银丝,昔日清澈的眸子,也多了些许浑浊,他的阿玛是真的老了。

    “好好待她,她是个比你额娘德妃娘娘还要善良的女子。”康熙帝随手将一封诏书交到四爷的手里,淡声道,别以为他老了就不那么耳聪目明了,他虽然也是置身事中的煳涂人,却远比四爷看得更加清楚,如果今个儿没有瓜尔佳氏,凭着弘晖持利刃进宫的事,四爷的亲王爵位都要保不住,可是瓜尔佳氏身处危险中,却宁可丢了自己个儿的性命都要保住四爷,这么好的女子,值得老四真心相待,如他和赫舍里氏一般,也许老四比他幸运,应该会和瓜尔佳氏长长久久地相处下去。

    四爷接过诏书,大致扫了一眼,道:“儿臣谢皇阿玛体恤。”

    “别急着谢朕了,这都是她该得的奖赏。

    以前朕还觉得她未必够格坐稳你嫡福晋的位置。

    如今看来,你的眼光比朕好,她值得最好的,这也算是朕为你这个做阿玛的赎罪吧,毕竟弘晖做的事情,真真切切伤到了她,加封她阿玛祜满,兴许能让她更容易接受没了腹中胎儿的事实,这几日,你就在府里多多陪陪她吧,女子如水,温柔内敛,但是伤了心的女子就如同数九寒冰,再想温暖她的心就不那么容易了。”作为一代帝王,康熙帝在四爷过来的时候,便已经明白了四爷的选择,他也乐意为四爷做点事情。

    为父者,哪个能忍心怪罪孩子,何况弘晖那孩子,也并不是个狠心绝情的孩子。

    只是瓜尔佳氏能不能想通这点,康熙帝表示有点担心。

    他仍然记得德妃所出的皇七女出生不久就死于宫妃谋害,他查出幕后真凶,却没有处置时,那副哀莫大过心死的样子,从某种程度来说,瓜尔佳氏和德妃是一样的人,她们都不重视尊荣和权柄,她们很是单纯,不过瓜尔佳氏更加娇柔些,也更加体谅老四的难处些,兴许不会太为难老四吧。

    这般想着,康熙帝渐渐放下了心中的担忧。

    好好的一场宫宴就这样毁掉,丢脸丢大发的康熙帝,略显疲惫地歪在了炕上,连储秀宫关着的大阿哥和八阿哥都懒得去管了,便这样和衣睡了过去,一直到魏珠拿到大理寺卿送来的调查结果回来,宫人这才轻声唤醒他,他捏着发涩的眉心,命人调亮了殿中的灯烛,坐起身来,戴着洋大臣献上的眼镜,细细翻看着。

    “混账!”暴怒下的康熙帝将手边的炕桌推翻,暴喝道。

    很多事情都是有迹可循的,比如弘晖是如何进宫,比如嘉妃娘娘的来,八阿哥胤和大阿哥胤的那点小野心,统统展露无遗,康熙帝想过他的儿子们为了夺位会互相暗算,却没想到他们居然连半点兄弟亲情都不顾了,老八为了顺利得到皇位,甚至动了谋逆弑父弑君的心思,到底是他这个做阿玛的失败,还是老八从小就长歪了。

    他希望他的儿子能如他和福全一般做明君贤王互相辅佐,难道当真是他痴心妄想,难道他该养废除太子外的所有儿子,才能避免兄弟相残的悲剧,沉着脸看完大理寺卿送上的陈情,康熙帝起身走到了殿门口,冷声吩咐道:“摆驾储秀宫。”(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手机用户请到m.阅读。)

第八百一十二章

    宫里是个既讲究,又不讲究的地方,有很多事情都会显得不是有人情味,比如此时的尔芙,她就觉得她一定是这个世界上最悲剧的小可怜女主角。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世人认为,小产是一件很晦气的事情。

    宫中有很多生不下来的孩子,也许每个宫殿都沾染着这样的血腥气,但是养性斋这种康熙帝会驾临的观景楼,却是绝对不允许出现这种事情的,所以就算尔芙现在小产的症状越来越明显,她也必须要被挪到其他偏僻的宫室去。

    匆忙离开养心殿的四爷,紧赶慢赶地抢在尔芙用堕胎药前,找到了德妃娘娘跟前伺候的掌事宫女毓秀,拜托她将储秀宫后面的漱芳斋收拾了出来,将空置许久的漱芳斋收拾了出来,烘暖了屋子,又把德妃娘娘收拾出来的被褥让小太监送过去,这才急忙回到了养性斋中。

    尔芙后背用的伤药有安眠效果,加之过度失血,让她本就昏昏沉沉的,她迷迷煳煳地被四爷轻声唤醒,还来不及睁开眼睛,便倒吸了一口冷气。

    痛……

    她现在唯一的感觉就是深入骨髓的痛。

    泪水犹如断了线的珠子一般,顺着她的脸颊滚落,落在四爷的手心里,落在四爷的衣襟上,四爷心疼得恨不得以身相替,可是他却做不到任何事情,只能尽量温柔的哄着尔芙,并找到合适的时机,残忍地将她小产的事实告诉给她,看着她眼露绝望,撕心裂肺的哭着,最终无能为力地说着安慰的话。

    自责,懊悔,无奈……

    种种负面情绪围绕着四爷,而比他更加难过的就是尔芙。

    她多么难得才能怀上这个孩子,这个孩子对她来讲,那就是上天的恩赐,她忍耐着身体上所有的不适应,一碗碗的安胎药照一日三餐那么喝进肚子,喝得舌头都麻了,胃口损伤严重,她却仍然坚持着逼迫自己如嚼蜡似的吃着那些营养价值高的各种吃食,只为了让肚子里的孩子能更健康一些,不至于一出生就是个病秧子,但是现在她一切的付出都成为了一场泡影。

    如果她真的就那么去了,兴许会增加幸福些吧。

    毕竟对她来说,无知也是一种幸福,但是现在清醒过来的她,却必须要面对这难以接受的事实,心底如同裂开了缝子般难过,欲哭无泪的她,看着床边陪着她的四爷,深吸了口气,无力地摇了摇头,绝望地笑着,低声道:“我想要静静!”

    看着尔芙比哭更让他心痛的笑容,四爷恨不得戳自己几刀。

    是他太无能,没有能保护好自己身边的女人,让自己心爱的女人经一次次的伤痛,强烈的自责让四爷发狂地摔了宫女送上的堕胎药,他快步冲出养性斋,揪着围坐一团的几位御医的胳膊,厉声要求道:“当爷求求你,求求你救救她和爷的孩子,只要你能保住她肚子里的孩子,只要你能让她不那么绝望,爷答应你所有的要求……”

    这要求很无理取闹,却很有用。

    在宫中当差的这些太医都很善于自保,他们当着这份差事,不求有功,但求无过,毕竟他们伺候得都是得罪不起的贵人,稍有不慎就可能丢了这条小命,所以他们绝对不会冒险,一些古籍传下来的方子,没有经过太多验证是万万不会拿出来使用的。

    而此时,在场的御医中,有一个人心动了。

    冷静自持、淡定自若的太医梁宇轶家中有一剂祖传的方子,恰巧适用于这种外伤碰撞造成的小产症状,只是这方子中有一味雷公藤是大毒之物,稍有不慎就会造成不可预料的伤害,性格保守求稳的他,从未给任何病人开过这个方子。

    梁宇轶略显挣扎地沉默了片刻,上前一步,道:“启禀四爷,微臣家中有一剂祖传方子,兴许能够挽留住小阿哥的一条性命,只是此药颇为危险,且微臣从未真正使用过,所以并没有太多信心,若是四爷和侧福晋愿意的话,微臣倒是可以勉力一试。”

    “别说这些废话了,快些随爷进殿去!”眼瞧着来送尔芙挪殿的宫人就要到了,四爷可谓是心急如焚,他也更怕心灰意冷的尔芙做出什么冲动下的不理智行为,一刻都不想要离开尔芙身边,他不顾风度的抓着梁宇轶就往养性斋中冲去。

    重新回到暖阁中,尔芙正很努力地想要从床上起身。

    四爷忙一把抱住了她,急声道:“还有机会,咱们还有机会,梁太医说他家中有一剂祖传方子,兴许能保住你腹中的孩子。”

    “真的么?”尔芙惊诧回眸,看着满脸涨红的梁太医,哑声问道。

    梁宇轶不敢隐瞒,将他对四爷说的那些话,又复述了一遍。

    “很危险?”尔芙不确定问,她并非是怕死,她却不能自私的为了腹中孩子就放弃小七和弘轩两个孩子,如果危险系数不高,她愿意试一试,最后结果成功与否,她总归是尽力了,而不是这样不负责任的一服汤药就送走腹中孩子。

    对于尔芙提出的疑问,梁宇轶的回答,让四爷很无奈。

    雷公藤是一味大毒之物不假,却并非是无药可救的见血封喉,所以最终结果无非是尔芙的身体想要复原,需要调养更久而已,差别仅此而已。

    可是就算是这样,这些只求自保的太医仍然不愿意冒险。

    四爷听完梁宇轶的话,真的气笑了。

    不过也亏得他不忍心尔芙伤心,跑出去追问一句,不然兴许他就这样错失小阿哥,他并不怪梁宇轶这些太医自保的举动,只怪自己学识不够,若是他能更加用心些翻看医术,兴许他就不会在遇到这种事的时候袖手无策了。

    他看着双眼绽光的尔芙,明白了她的选择。

    “尽快回府接上白芷来宫中伺候!”既然有了决断,四爷也不愿意再耽搁时间,他一边叮嘱丫儿和青黛重新熬煮安胎药,一边隔窗吩咐着在外候着的苏培盛,同时也请了宫中最擅长金针渡穴之法的太医为尔芙保胎,让尔芙渐渐消失的滑脉更加强劲些,留给梁宇轶更多机会。

    说时迟,那时快。

    这些事情说起来很是唠叨,其实全过程不过盏茶功夫。

    养性斋里用来煮茶的红泥小炉成为了熬药的炭炉,连挪宫的过程中,丫儿和青黛都在盯着炉子上的药罐,尔芙更是四爷亲手抱到铺好了被褥的美人榻上,并没有让她再撑着病体行走。

    此时的漱芳斋,并不是一座华丽的宫殿。

    本就是一处听戏的地方,可是戏台荒废了许久,宫中贵人们都不会往这边走,留在这里看守宫室的宫人,自然也就不会用心打理此处,就算德妃娘娘已经安排了宫人过来清扫打理,一时间,也难以让这里焕然一新。

    瞧着漱芳斋中随处可怜的杂草和青苔,他不自觉地叹了口气。

    没有办法,想要在这偌大的皇宫找到一处不犯忌讳的地方,实在是太难了,也唯有这种没人居住的宫室才合适,好在德妃娘娘掌着宫权,平素和宫中诸妃的关系比较融洽,这才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调动大量的宫人将漱芳斋的殿内收拾出来。

    大笔大笔的打赏撒下去,殿中已然和寻常宫室无二。

    被梁宇轶恭敬请出漱芳斋殿中,四爷一圈圈如拉磨似的在廊下转着,时不时揪住一盆盆往外端血水的宫女询问两句,整个人都陷入了一种很诡异的思想怪圈中,被脑中各种各样的幻想吓出了一身身的冷汗,却怎么都不肯离开漱芳斋,哪怕是梁宇轶再三保证,他仍然是放心不下。

    他就这样熬过了小半个时辰,殿中传出了一阵阵哭声。

    四爷再也控制不住,更不想听产房不宜男子的俗话,他甩开拦着他的德妃,几大步就冲到了被厚棉布遮挡得严严实实的殿中,借着微弱的烛光,看着床上低头垂泪的尔芙,竟然有些不敢上前了,他好怕看到尔芙那双满是失望的眸子。

    幸而,梁宇轶家传的方子很管用。

    虽然未来几个月,尔芙都需要卧床静养保胎,但是孩子到底是保住了,哪怕是生下来会体弱些,但是他亲王府家大业大,总能将孩子的身体调养好。

    惊喜、欣慰、轻松……

    若不是场合是在不适合,四爷都想大笑两声庆祝了。

    “侧福晋现在的身子还很虚弱,实在不好挪动,哪怕是很轻微的颠簸,也可能造成小产症状,若是可以的话,微臣建议四爷能让侧福晋在宫中修养几日。”梁宇轶抹着脸上的汗水,拱手道,他都没想到会这么顺利,他敢说就算是他今个儿不动用祖传的方子,单凭霍太医的金针刺穴之法就能保住侧福晋腹中胎儿,这还是耽搁了一会儿工夫的结果,若是刚刚一挪到暖阁就动针的话,兴许情况会更加乐观些,更应该说侧福晋的身体比他们几个太医想象的要好得多,也亏得冒险一试,不然若是被其他大夫发现问题,就凭着四爷刚才如要吃人的那副疯狂样子,他们的小命都有危险了。

    担下这份让他心虚的功绩,梁宇轶偷偷吁了口气,瞪了一眼最先上前替尔芙诊脉的于太医,若不是大家伙儿相信于太医的判断,他们早就想法子保住侧福晋的这胎了,何至于耽搁这么久,最终弄得那么危险。

    漱芳斋里,陪着尔芙静静坐着的四爷,可不知道太医们私下的互动,对这些太医发自内心的感谢着,如果不是苏培盛不在身边,他已经准备让苏培盛给这些帮助他保住尔芙孩子的太医去送表达心意的礼物了。

    至于说梁宇轶,他更是有要梁宇轶专门负责尔芙这胎的想法。

    毕竟之前他从太医院要出来的胡太医,只是最擅长处理骨伤的一位太医,并不是那么擅长妇婴一道,左右他也不在意多养几个太医在府里头当差。

    “弘晖那孩子,我打算将他送到庄上好好冷静冷静。

    这次他做出这样的事情,连累你受到这么大的伤害,我真的觉得很对不起你,可是让我就这么放弃他,我也做不到,他到底是我的孩子。”沉默相对好一阵子,四爷率先打开了话匣子,他很是愧疚地看着眼睛红肿的尔芙,低声说道。

    尔芙真的怨恨冲动做出错事的弘晖么?

    答案是不。

    她其实是能理解弘晖这种举动,这是她的真心话。

    如果有人伤害她的母亲,她也会做出这么过激的举动,她也从太医和宫女的口中,了解到弘晖动手的时候,到底是留了两分气力的,更故意避开了她的后心口位置,但是说就这样轻轻揭过,她定然是不肯的,至于说四爷说的要将弘晖送走,她更是一百个不赞同,疙瘩存在心里,不能及时解开,这疙瘩就会越来越大,最终会酿成不可预知的后果,也许下次当弘晖再动手伤害她的时候,便不会再留情了。

    “你该和弘晖好好谈谈,他自小跟着大儒读书明理,相信会明白你的无奈选择,既然是不能理解,我相信他也不会再被人挑拨,你这么将他赶到庄子上去,只会让阖府上下都觉得你放弃了他,乌拉那拉氏已经不在了,要是再没有了你这个做阿玛的保护,他在庄上该怎么过,那些跟红踩白的势利眼奴才,又怎么会真正尊重他这个大阿哥。

    我虽然做不到将他当亲子疼爱,却也不会和个孩子计较这些,毕竟他这次并没有真正伤害到我、伤害到我的孩子,不过你也要和他说清楚,这是第一次,却也是最后一次,若是再有下次,我绝对不会原谅他的,哪怕是你替他求情,我也不会心软的,毕竟我不能让我的孩子生活在危险中,不过就算是如此,我也希望你能在他的身边多留两个人手,不管是你觉得这样安排是保护他,还是保护我,有人盯着他,我也能安心一些。”尔芙沉默了片刻,梳理好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想法,小心翼翼地扶着肚子躺好,乌压压的长发搭在肩头,如自言自语般的轻声说道。

    如果不是她真的爱上了四爷,她不会这么选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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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一十三章

    第八百一十三章

    生活中,总是会出现这样、那样的不如意。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尔芙昏昏沉沉地被白芷唤醒,喝下太医开出的保胎药,又很快就再次睡了过去,她现在的身体很虚弱,需要很长时间才能恢复到巅峰状态,而最快恢复精力的办法,并非是服用补药,反而是大量的睡眠。

    当她这样吃饱睡、睡醒吃药的过了三天,一些事情都落幕了。

    正倚在迎背靠枕上喝药的尔芙,瞧着黑眼圈都快耷拉到脚面上的四爷,微微有些心疼,不过为了给四爷一个教训,她还是保持着那种不冷不热的态度,只是很快往床里挪了挪,将温暖的被窝让出了一半给四爷,同时让白芷拧了湿帕子、取来热水盆等家伙式给他洗漱。

    四爷瞧着尔芙故作嘴硬的样子,心里头暖暖的。

    他站在炭炉旁,烤暖了微凉的身体,穿着贴身的衣裤,坐到了尔芙的身边,将腿伸到了被窝里,虚揽着尔芙的肩膀,很是关切的问着她背后伤口的愈合情况,又将外面的事情和好奇的尔芙说了说,“以后京中就不会再有荣亲王一脉了!”

    “皇上这次怎么会这么绝情,老八到底做了什么事情!”

    虽然史上的老八胤也曾经被夺爵除族,更被取了个很富有侮辱性质的名字,但是那都是继位以后的四爷做的,兄弟情,到底不如父子情那么靠谱,而且他们本就是对手,可是现在她实在想不明白康熙帝怎么会做出这样的决定。

    不过却不妨碍她脑洞大开的想一想,比如当日她昏厥前后……

    贬为庶人的皇子,比起寻常百姓都不如,康熙帝之前明明为老八安排了一条很不错的后路,怎么突然会下旨夺爵除族,在尔芙看来,康熙帝可能不算是个好父亲,却绝对不是个心狠手辣的父亲,能逼着他做出这样的决定,老八可以被评为本年度最佳作死小能手了。

    “那大阿哥呢?”已经被夺爵的胤,尔芙可没有忘记。

    “昨个儿的临时大朝会上,大哥被封了个贝子,再次打发到辽东府去练兵了,老爷子说是不立战功就不许他再次回京,不过总比之前好些,怎么的也算是有个指望了,加之之前明相多年积攒的人脉,相信大哥重新回京的日子是指日可待了,惠妃娘娘这几日正连连召见京中各亲贵家中适龄年纪的姑娘,听说是在为大哥甄选继福晋人选。”对于大阿哥胤,四爷早就知道康熙爷对他的安排,如今这安排被点名了,他连半点意外都没有,但是他却意外惠妃这边的动静,照说现在该是她劝说着胤专心军务的时候,怎么会这般选择,难道是指望着靠妻族帮衬大阿哥重新在京中站稳脚跟,对此四爷是半点都不看好的,这样不但帮不到胤,反而还会让康熙爷不满,当真是画蛇添足得很。

    两人说了会话,尔芙掩唇打了个哈欠,重新躺下了。

    她倒并不是真的困了,连着睡了三天多,便是有再多的困意都已经睡饱了,但是看着四爷强打精神的和自己个儿说话,眼睛里的红血丝都快把白眼球挤满了,她实在是心疼得很,不过她知道她不睡,四爷绝对不会放心休息的,所以这才躺回到被窝里养神,反正床上铺得足有三寸后,便是躺得再久都不会觉得累得慌。

    听着耳边四爷的唿吸渐渐平缓,她小心地翻了个身儿。

    这几天,她一直住在漱芳斋里保胎养伤,虽然不能随意出去,却也听说了不少事情,尤其是德妃娘娘经常过来和她回忆当年,让她对四爷的心疼在一点点累积着,若不是她还记得她是为何受了这么重的伤,她当真就要这么原谅顶着雪跪在干清宫前为弘晖向康熙帝求情的四爷了。

    到底是慈父心肠,她明白,也理解,却做不到放下。

    只是今个儿,当她真真正正瞧见如此疲惫、愁苦的四爷,她还是心软了,继母难为的事实,在四爷让她承继嫡福晋之位的时候,她就已经想到了,与其这么折腾下去,还不如就让这事随着时间被一点点淡忘吧。

    她相信四爷是个慈父,却也是个严父,不会放着弘晖走歪的。

    这般想着,尔芙伸手拂过四爷如刀刻斧凿般的脸庞,笑着将脸颊贴在了他的肩窝,整个人都缩到了四爷的怀里,闻着他身上的竹香味,渐渐进入了梦乡。

    “真是个容易心软的傻丫头。”窃笑着睁开眼睛的四爷,喃喃道,他这两日察觉到尔芙对自己的抗拒,他想要靠近,却又怕伤到身体没有调养好的尔芙,便走了曲线救国的路线,故意让德妃过来给自己刷好感度,又弄得自己个儿很是颓败的样子过来,果然尔芙这丫头心软了。

    利用小手段让尔芙心软,乖乖回到自己身边,四爷在心里鄙视着自己,却不后悔做这样的事情,眼瞧着尔芙疏远自己个儿,他又不能不去保住弘晖,他不止一次的后悔怎么就没有和弘晖将送走乌拉那拉氏的事情说清楚,最终落得这样子的下场,好在尔芙还在自己个儿的身边,一切都还会弥补的机会。

    一连半月,四爷每日都会来漱芳斋小睡一会儿,再匆忙回府。

    他到底已经是出宫开府别居的成年男子,在后宫停留的时间太长,难免会让其他人非议,今个儿,总算是从梁宇轶的嘴里头,得到了尔芙身体无恙的确定答案,他再也不必独守空房,可以将尔芙接出宫了,他特地换上了尔芙为他缝制的新衣,这才嘴角含笑地来到了僻静的漱芳斋。

    空荡荡的宫室,一切都仿佛是在梦中一般。

    他眼底闪过一丝慌乱,抓住正在收拾宫室的小宫女,冷声问道:“爷问你,侧福晋去哪里了?”

    “什么侧福晋,奴婢不知道!”小宫女年不过十二而已,才从内务府被安排到漱芳斋来当差,勐然被四爷抓了个正着,登时就羞红了脸,一边挣扎着躲闪,一边急声答道。

    这要是被旁人瞧见,她怕是会被直接丢到慎刑司去做苦工吧,这男人是从哪里闯进来的,怎么连半点规矩都不懂,这可是皇上的后宫,怎么能随随便便地乱闯呢,一个才学好规矩的小宫女,她根本不知道眼前的人是四爷,她更不知道就在一个时辰前,这里还住着四爷的侧福晋。

    无知的她,自然不会流露出说谎的痕迹来。

    就在她还没有想明白是该叫人唿救,抓住这个行为孟浪的登徒子,还是该委曲求全地送走瘟神时,四爷便已经将她一丢,径自奔着永和宫去了。

    他心有侥幸的想着,兴许是额娘先一步接走了尔芙吧。

    只是当他走到永和宫宫外的时候,瞧着正站在宫门口迎接他的大太监魏珠的瞬间,他就知道他实在是太煳涂了,他怎么就忘记了康熙老爷子是多么痛恨鳌拜了,一个有着鳌拜血脉传承的侧福晋,又得他宠爱看重,康熙帝怎么能允许她继续活着呢!

    魏珠穿着一袭华丽的蟒袍,对着四爷微微一躬身,含笑道:“奴才请雍亲王安,劳烦王爷随奴才走一趟吧!”心里想,瞧着素来冷面示人的四爷脸色大变,当真是太有趣了,难怪自家皇上老爷子会做出这么恶趣味的事情来,不过为了让自家皇上老爷子满意,他可是半点口风都不能透露给四爷知道的。

    “劳烦公公了。”四爷强作镇定地拱了拱手,道。

    养心殿里,康熙老爷子穿着一身厚重的锦绣龙袍,脸色肃穆地端正坐在鎏金龙椅上,垂眸瞧着跪在书案前的四爷,似是心有不忍的叹气道:“你为了个女人就要放弃唾手可得的皇位和这万里江山么?”

    “皇阿玛,瓜尔佳氏性格温婉、纯良,您也曾经说过不让儿臣辜负她的,还请皇阿玛怜惜儿臣一次吧,她并不知道她的出身,您也问过祜满大人了,她是无辜的,难道就真的因为她的额娘是鳌拜留下的遗腹女,您就要这般残忍的对待她么,那让儿臣该如何去面对弘轩和小七呢!”眼下,四爷已经顾不上尔芙肚子里的孩子了,宁可是牺牲掉尔芙肚子里的孩子,宁可是重新迎娶继福晋进门,哪怕是尔芙丢了侧福晋的名头,哪怕尔芙不能再回到四爷,他也希望能保住这个有些傻、有些呆的小女人的性命。

    “祜满为臣不忠,该杀,和妃为其遮掩疏通,该废。

    朕连肱骨大臣和后宫妃嫔都能狠下心处置,你也应该能明白朕的决心吧,天下好女子多的是,来年就要再次选秀,到时候让你额娘给你重新挑选个秀出名门的继福晋,你便忘记了瓜尔佳氏吧。

    至于说小七和弘轩,他们是你的嫡亲血脉,你日后多善待他们就是了。”康熙老爷子不耐烦地理了理绣着云雾纹路的袍摆,冷声说道。

    “皇阿玛,儿臣从未求过您,求您就怜惜儿臣一次吧。

    您从小被太皇太后养在身边,有苏麻喇姑亲自照看着,身边有梁九功那样得力的大伴伺候着,其实从未看过宫中婢仆的真实面目。

    您可曾知道一个没有额娘保护的孩子,想要在这般错综复杂的环境下,好好活下去有多么难,病了、饿了,想要吃口点心,那些个腌的老货都要故意刁难,儿臣在阿哥所是亲身经过这样痛苦的,儿臣怎么舍得小七和弘轩再次经,求求皇阿玛心疼心疼您的孙儿、孙女吧,瓜尔佳氏就是个女子,当真承担不起那么大的罪名!”昔日里的那些往事,四爷从未敢告诉过康熙帝,但是眼瞧着康熙帝不肯放过尔芙,他也顾不得遮掩了,他抬着一双如泣血似的眸子,哽咽着说道。

    “你是再怪朕喽?”康熙帝的眼中闪过一丝疼惜,故作暴怒之态的厉声问道,心里却打定主意要好好收拾收拾内务府那些个不知道为奴本分的死奴才。

    他也曾听宫妃私下说起过宫中生活艰难,却从未放在心上,想着左不过就是为了支珠钗、为了件衣裳的闹小性子罢了,今个儿老四一番话,却让他真正重视起来内务府的包衣世家,他当真没想到那些奴才这般大胆,连他的亲生血脉都敢刁难,难道那些他以为心性狭窄、抱怨争宠的宫妃都是他误会了,那他故意疏远了的那些宫妃,怕是在宫里头的日子就更加不好过了吧。

    康熙帝脑洞大开的想着,瞧着跪在下首的四爷,不满的哼着。

    也是这些爱新觉罗家的子孙不争气,他们怎么就不能教训教训身边那些不知道为奴本分的奴才,也是那些个宫妃太过懦弱,连宫人克扣份例都不敢告状,更是掌管宫务的四妃太疏忽,竟然让宫中婢仆都欺负到主子们的头上了,只是太过愤怒的康熙帝早就忘记了,那些被刁难的人都是没有能力反抗的孩子、无宠的宠妃,他们日常想要见皇上一面都难,怎么敢得罪了身边的宫人,这不是自断臂膀,若是被那些刁奴告了歪状,连句辩解的话都没机会说,岂不是冤枉得很。

    四爷还不知道他不知不觉地就给德妃娘娘上了眼药,仍然诉说着没有额娘护着的孩子是多么凄惨,不说是引经据典,却也是将各个层面的后妈都数遍了,总之就是想求着康熙老爷子能放过瓜尔佳氏一马。

    心里有了其他事情的康熙老爷子,也不愿意再为难四爷。

    他微微抬了抬手,迈步往一旁的三希堂走去,魏珠忙上前拉起了还跪在地上,连声为尔芙求情的四爷,低声嘟哝了一句,追了上去,他真不是个太心软的人,却真心疼被四爷各种揭短的自家皇上老爷子,要是自家皇上老爷子想要要了瓜尔佳侧福晋的性命,哪里还会给您在这里磨磨唧唧求情的机会,或者该说是四爷真是将侧福晋疼到心坎里了,这才心急地忘记了分析眼前的局面吧。

    “妾身参见吾皇万岁,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就在四爷还没有想明白魏珠说的那句话的意思,尔芙清亮的声音就从三希堂中传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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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一十四章

    第八百一十四章

    三希堂,可以说是宫中面积最小的一个宫室。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上好楠木镂空雕花镶琉璃的隔扇,将小小的宫室分成了内外两间,早起尔芙还未睡醒就被人挪到了这个陌生且熟悉的宫室中,原本跟在身边伺候的丫儿和白芷等人都不知道去了哪里,身边跟着伺候的都是一个个闭口不言的陌生宫人,唯一还算比较熟悉一些的就是德妃娘娘身边的毓秀姑姑,只是毓秀姑姑也不过就是送些吃食、药汤等入口的东西,便很快离开了。

    照说尔芙的身份是不适合出现在这里的,但是康熙帝是一位一言九鼎的帝王,他一句话,便是最善于挑毛病的御史言官都不会挑刺,所以尔芙就这样稀里煳涂地被挪了过来。

    当然,康熙帝做出这样的安排,也不是纯无聊闲的。

    老八安排的几道后手,到底是起了些作用的。

    昨个儿下午,宗人令和大理寺卿、都察院左右都御史齐齐入宫,将瓜尔佳祜满做出藏匿罪臣之后的事情扒了个干干净净,和妃娘娘身为后妃,当然可以免责,顶多就是被康熙帝厌弃,却能保住一条小命,但是尔芙这个亲王侧福晋是不再豁免的范围内的,这些人进宫的目的就是想要探探康熙帝的口风。

    这些人都同老八一样小看了康熙帝这位帝王的肚量。

    昔日被鳌拜把持朝政、阻拦其亲政,与康熙帝而言是耻辱,但是他却并非是个没有容人之量的帝王,他更不觉得区区一个遗腹女留下的子女能影响到他什么。

    当初,他能追封已逝的鳌拜就已经说明他放下了。

    只是鳌拜性格暴戾,又把持朝政多年,得罪的人不在少数,所以当他拿下鳌拜以后,那些曾经被鳌拜打压的家族和官员,自然不会放过找鳌拜亲族麻烦的机会,他不愿意让刚刚平稳的朝政在造成不必要的波动,也确实有想法敲打敲打太过跋扈的瓜尔佳氏一族,便坐视不理,但是这些过去了,这点报复心早就磨灭了。

    除此之外,康熙帝也有些私心。

    如果瓜尔佳尔芙不是那么得老四看重的话,兴许他也会为了避免麻烦的顺着宗人令等官员的意思,将其圈禁起来,过个三五月工夫就让其病故等等,但是瓜尔佳氏不但得了老四的看重,又为老四生养几个孩子,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弘轩那孩子又是老四暗定下的继承人,他实在是不愿意为了这些旧日往日,便弄得弘轩那孩子和老四生分了。

    可但是朝上那些官员的意见,他也不能完全无视,而且瓜尔佳氏罪臣之后的身份被揭穿,别说是被扶正为继福晋,便是侧福晋的位子都难以坐稳,为了不让旁人非议弘轩的血统,他这个做祖父的皇爷爷,也该好好想个法子。

    一来二去,他就想出了这么个暗度陈仓的法子。

    他决定明面上圈禁、赐死侧福晋瓜尔佳氏,背地里则将瓜尔佳氏安排到老四的皇庄上去待产,待她平安产下子嗣以后,再另外给她寻个合适的娘家,将她名正言顺地重新嫁给老四为继福晋。

    他做了这么多,自然想要折腾折腾给他带来麻烦的老四了。

    三希堂里,尔芙穿着一袭素雅清淡的旗装,一头乌发松松垮垮地挽着个麻花辫儿,发尾缀着几颗珍珠攒的精致发圈,正对着康熙帝见礼。

    康熙帝笑着斜了眼追过来的老四,微微抬手,示意尔芙身旁伺候的宫人扶起她,重新坐在铺着锦缎褥子的暖炕上,这才撩着袍摆坐在了魏珠搬过来的宝座上,语带几分关切的轻声说道:“你身子还没有大好,这里也没有外人,你也就不要拘着这些个俗礼了。”

    说完话,他将注意力落在了老四的身上,“瞧瞧你刚刚那副急赤白脸的泼猴样子吧,要是朕真的将你的侧福晋圈禁起来,你是不是还打算拆了朕的养心殿呢,你就不怕朕治你个大不敬的罪过,当真是迷了心窍了!”

    “儿臣知罪,认打认罚,只求皇阿玛能让儿臣将瓜尔佳氏接回去。”老四取下头上镶东珠的亲王帽冠,一个头重重磕在地上,肯声答道。

    “哼,你的错么,朕先给你记下。

    至于说你要接回瓜尔佳氏的事情,朕还有几句话要问问瓜尔佳氏,才能再做定夺。”私底下的康熙帝,收敛了高居庙堂的威压,与寻常人家的老人一般无二,他抬了抬手,让魏珠上前扶起了请罪的老四,转头看着满头雾水的尔芙,简单说了说朝上的事情,接茬问道,“刚刚养心殿的动静,想来你也听了个差不离吧,为了能保住你这条性命,老四可是真的豁出去了,如今朕想要问问你,你可愿意舍弃了侧福晋的身份,以格格的身份跟着老四回去,毕竟罪臣之后的身份,若是朕半点责罚都没有,难以堵众人悠悠之口。

    当然,如果你不愿意的话,朕也不会要了你的性命,更不会将你圈禁到宗人府,顶多就是将你送出京去,到时候你也可以获得另外的身份,虽说不能再嫁娶,却也不会遭人另眼相看。

    现在朕将选择的权利给你,你怎么选,朕都不会怪罪你。”

    话音落,四爷就忙着要开口解释,康熙帝一抬手,示意魏珠上前挡住了面露焦急的老四,只专注地看着眼中幽光闪烁的尔芙。

    从侧福晋到继福晋,再到格格……

    对于这些明面上的地位,她既看重,又并不那么看重。

    她看重是希望能名正言顺的陪伴在四爷身侧,她希望她的子女能摆脱庶出的名头,她不看重是因为早就爱慕上了四爷,她愿意陪伴这个男人过一辈子,并非是看重他的权势,而且四爷为了能保住她的性命,那般恳求康熙帝,她不能说是半点不感动。

    如岔路口似的选择就摆在眼前,她没有太多迟疑,便选择了一条看似艰难的路,打定主意跟着四爷回府,哪怕就是做个小小的格格而已。

    别以为尔芙单纯就是傻子,她才不信康熙帝会让她离开。

    当然,从心而论,她也是真心舍不得四爷的。

    “这傻小子比朕更有福气……

    既然你们俩是真心相许,朕也不愿意做棒打鸳鸯的坏人。

    只是还是要委屈你些日子,先去到老四在小汤山那边的皇庄休养些日子,待京中这边的事情有了一定,朕再让老四去接你回京!”康熙帝颇为感慨地叹了口气,将早已经想好的打算和老四、尔芙简单一说,便定下了基调,将三希堂让给这对即将分别好些日子的小两口说些私房话,领着殿里伺候的宫人和魏珠回到了养心殿的明堂中,专心处理朝堂大事去了。

    尔芙这点小事于他,不过就是个打发时光的小插曲罢了。

    日落暮鼓,四爷这才恋恋不舍地出了三希堂,尔芙也是眼泪汪汪地趴在窗前目送着,已经用过晚膳的康熙帝,坐在东暖阁的明窗前,看着眼前无比好笑的一幕,心下一动的提笔将这事写在了手边自己记录的起居录中。

    说是起居录,其实就是康熙老爷子写的日记。

    若是有人找到他之前写过的那些起居录,往前翻一翻的话,定会发现大部分内容都是关于他的一众儿女的各种趣事,就在老四以为他们不被康熙帝看重的时候,其实康熙帝并没有完全疏忽其他的子女,只是他对子女的爱太过深沉、隐蔽,所以大部分都不知道罢了。

    康熙帝将写好的起居录放在挂锁的锦盒中,这才安排送瓜尔佳氏出宫的琐事,他叫了魏珠到近前,轻声交代了几句,特地选了最是忠于瓜尔佳氏一族的侍卫统领伊尔泰入宫,护送着瓜尔佳氏往老四在小汤山的皇庄去。

    交代好尔芙出宫的琐事,关于瓜尔佳氏病逝的消息就传开了。

    他命魏珠取出他在内务府私库的记档册子,随手勾选了几样珍稀古玩赏给了老四,让这出戏更真些,毕竟这京中权贵人家,谁人不知道老四很是看重瓜尔佳氏侧福晋呢,而瓜尔佳氏又是在宫中出事的,甭管是谁动的手,但是作为天下至尊的皇帝,总归要有些表示才好。

    一些更了解内情的人,那更是叹了句皇室冰冷无情就算了。

    而此时已经被传病故的尔芙,则已经安安稳稳地到了小汤山的皇庄,她在府里就用惯了厨子小生子和瑶琴等婢仆,则也被四爷送了过来,就连在宫里保住她腹中胎儿的太医梁宇轶都过来了,这一众人不被人注意到,也亏得老八福晋郭络罗氏大闹宗人府,转移了京中权贵官宦人家的注意力。

    “让人把这信发出去吧。”随着她的死讯传开,尔芙最是放心不下的就是在外游学的弘轩那孩子,有了弘晖给的前车之鉴,她虽然担心行踪外漏,坏了康熙帝的苦心安排,却也怕冲动之下的弘轩做出错事来,她冒险写了一份信,交到了瑶琴手里,轻声嘱咐道,“若是伊尔泰不同意,你就把四爷交给你的那块玉佩给他看,让他将这信转交到四爷手里头。”

    “奴婢这就去办。”瑶琴接过信,郑重点头道。

    被四爷重新调到尔芙身边伺候,她清楚地了解到尔芙现在是最危险的时候,京中已经传遍了瓜尔佳侧福晋病逝的消息,若是尔芙在小汤山的皇庄上出了事,那可真就算是让人钻了大空子了,便是四爷想要替尔芙报仇雪恨都做不到,毕竟一个死人,怎么可能再死一次呢!

    不过就算如此,她也没有拒绝尔芙的吩咐。

    虽然她还没有成亲嫁人,但是跟在尔芙这么长时间,她比旁人更明白尔芙对孩子的看重和珍视,弘晖阿哥出的事情,瞒住了京中的寻常百姓,也瞒住了满朝文武大臣,却瞒不过瑶琴这个尔芙的身边人,在瑶琴看来,弘晖阿哥和嫡福晋乌拉那拉氏的母子情,比起尔芙和弘轩阿哥,那差得不是一星半点,连弘晖阿哥得知乌拉那拉氏病故真相都能做出那么胆大妄为的事情来,她完全想象不到,若是有心人将尔芙被病故的事情,故意传给在外游学的弘轩阿哥知道的话,弘轩阿哥会做出什么样的傻事。

    为了不出现父子相残的事情,她觉得尔芙此举做得很对。

    不过她并不打算通过炫彩坊那边传信,现在尔芙病逝的消息传扬得尽人皆知,盯着销金窟似的炫彩坊的人,怕是不在少数,这些人或是因为贪婪、或是因为野心,总之都可以说是尔芙的对手,这信要是被这些人拦下了,那可真就坏了大事了,所以她找到在前院歇息的伊尔泰,便直接让他将这份信通过秘密渠道送往四爷府了。

    信是通过信鸽发回来的,四爷收到信的时候,也正在写信。

    一摞罗纹纸,已经写满了一小半……

    其中除了一封写给尔芙的信外,还有写给在外游学的弘轩,以及打理尔芙在外产业的大掌柜的白娇的,尤其是写给白娇的那封信,格外的厚,他倒不是要和白娇说什么私房话,也不是他起了什么花花心思,而是他担心尔芙被病逝的消息一传扬开,那些早就眼红炫彩坊、百味居等几处产业的人对白娇下手,他不忍心尔芙的一番心血白白便宜了旁人,自然要细细安排。

    若是以往,他这个皇室亲王往外一站,便可以吓退所有起了贪心的人,但是现在他必须表现得和尔芙断了一切联系,这样才能保护好在小汤山养身体的尔芙,可就凭着明面上尔芙留下的唯一子嗣小七,想要防住那些个起了贪心的恶人就有些麻烦了。

    只是他的担心是没有机会成真的。

    尔芙之前曾想过假死遁走的事情,虽然最后没有成行,但是白娇却已经做了些准备,其中女人坊和炫彩坊的秘密最多,她把在这两处产业做活的所有人都签了死契,一些不愿意签死契的人,均被她打发到不重要的岗位上,所有死契都在府衙做了备案,也不怕有人做逃奴,这些死契和各处铺面的房地契,都是落在一个不起眼的小人物身上的,而这个小人物的死契,则一直牢牢攥在尔芙的手里头。

    也就是说尔芙离开,但是这些东西都是有主的,而且只要尔芙回来,这些东西就能名正言顺的收回来,便是有朝一日尔芙改头换面,也可以凭借手里的死契,将产业都收拢到名下。

    不得不说,白娇这点小聪明是帮了她和尔芙大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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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一十五章

    第八百一十五章

    只不过为了不让其他人注意到尔芙的这些产业,也为了以后更好的掩人耳目,新一轮的改头换面,总还是需要做好的,比如炫彩坊那张掉下来能压死人、一层楼高的描金大牌匾,已经更换成了碎玉底镶鎏金琉璃字内置烛台座的古代版灯箱,百味居的牌匾,则换成了古朴的原木色牌匾,三楼以上的雅间都进行了小范围的改装,让原本就很是清幽雅致的房间,更添了一抹古朴自然。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这些改头换面的工夫都是由张保负责的。

    本来还想着狙击尔芙产业的老九、老十默默收回了已经伸出来的爪子,虽说老八的人品不好,却真的拉拢了两个好兄弟,为了给老八报仇雪恨,他们本来还想着雇佣江湖上的杀手好好教训教训四爷的,要不是四爷早早发现,命人给宫里头的宜妃娘娘送了消息,怕是这事又要闹得沸沸扬扬的了。

    转眼,二月二,龙抬头。

    背伤痊愈的尔芙终于在小汤山住闷了。

    她穿着一身富贾商户妇人常穿戴的小立领大襟褂子,下着绣了葡萄藤花纹的马面裙,坐着一辆外表朴素无华,内里却很是奢华的马车,脸上带着一条从外洋舶来的紫金边轻纱帕子,外罩兔皮披风的出现在了南城里。

    这里是一片已经搬得差不多的空巷子。

    早在一两年前,她就和四爷商量过有计划改建南城的事情,虽然这计划在种种原因的困扰下,搁置了很长段日子,但是她还是让白娇安排人游说这些扎根在这片土地的百姓小范围的搬迁了一下,住在南城的都是些个唱曲、说书、摆地摊卖艺的穷苦人,有人出银子给他们换置新房,他们自是乐意的。

    虽说是不能在继续住在城里头,但是就在城外不远的小南庄,他们倒也不是接受不了的,尤其是当他们发现新房附近就有不收束的私塾以后,就算是不在这片动迁范围内的百姓,只要得到消息的人,也都纷纷签署了合约书。

    这片空巷子,便是动迁中最早搬迁离开的那部分。

    “请来的工匠都已经到位了,那就抓紧开始拆房子吧,将这些个破破烂烂的青砖都起走,换上小南庄那边打磨的青石条砖,我不希望再来这里的时候,看到的是满地横流的污水,只有将这里的环境变好,才能吸引那些外来人大撒银子的购买,你们也不希望我投入这处产业的银子打了水漂吧!”站在尔芙身侧的是白娇和几个可信的工匠头目,她指着眼前的断壁残垣,拧着眉头,轻声说道。

    “主子,您尽管放心。

    现在各种材料都已经入场,只等着天气再暖和些就可以大肆动工了,您从南边请来的工匠和瓦匠,也已经开始带徒弟,正所谓磨刀不误砍柴工,这事交给我和白娇姑娘负责,咱定然不会辜负了您的信任。”一个看起来三十多岁的工匠,摸着光秃秃的脑门,憨笑着道。

    他是尔芙从一众兵丁的棍棒底下救出来的。

    当初,家乡遭灾,他领着老婆、孩子跟着老乡从家乡走出来,想着是来京城找个活路的,却没想到朝廷早就拨下了赈灾粮,只是当地贪官污吏横行,本该从两淮运送过去的赈灾粮和药材都被贪官**商合谋变卖,那些贪官为了掩盖赈灾不力的事实,竟然出资贿赂了五城兵马司出兵驱赶难民,他饿得就剩下一口气的老婆死在了兵丁手下,他豁出一条性命冲上去,却因为气力不济,只来得及挥出一拳头就被人踹到在了街上,要不是尔芙的车驾正好路过,他这条命和他小儿子的性命就真的保不住了。

    虽然事后,这事闹大被康熙帝知道,将那些贪官污吏都推到菜市口砍了,但是他却也明白了一个千古不变的道理,那就是升斗小民想要活下去不容易,而京城是首善之区,留在这里生活,兴许会更加容易些,所以当难民返乡的时候,他领着孩子求到了尔芙的门上。

    尔芙怜惜他的爱子心情,又着实喜欢他的木工手艺,便将他留下了,安排在炫彩坊里做些个名贵首饰的包装盒,每雕琢出一个精致的镂空雕花锦盒,他就能收获到一笔不菲的酬劳,这两年干下来,他不但积攒下了不小的家当,连木雕手艺都进步了不少。

    年前,他领着孩子去江南探望手把手教他本事的老师傅,连老师傅都对他的手艺表示了认同,更是将自家几个小子都让他带了出来,回来的时候,刚巧赶上尔芙病故的消息被传扬开,他对这位给了他和孩子一条活路的主子是发自内心的敬仰,当出入炫彩坊的几位贵妇人话里话外说起尔芙罪臣之后出身,纷纷流露出不屑的神色时,他没能控制住脾气……作为炫彩坊的大掌柜的,为了平息客人的怒气,白娇当场给他结了工钱,事后却找到了准备离京的他,将他带到了尔芙在丰台的庄上。

    不得不说,这人的运气来了是挡都挡不住。

    本来就是铺子里一个不起眼的小木匠,因为他的憨直性格,入了白娇的眼,顺利获得了更大的舞台,成为了南城改建的领头木匠之一。

    “既然这事交给你们两个负责了,我就不会过多过问。

    当然,我也不是完全没有要求,我希望你们能本着良心干活,该给你们的好处,我是绝对不会亏待你们的,但是若是你们偷卖建筑材料获利,弄得好好的房子成为一碰就倒的继母,那就别怪我到时候公器私用,送你们去吃牢饭了。”该敲打就要敲打,尔芙在现代看多了各种豆腐渣工程,尤其现在盖房子都是砖木结构的,她就更加在意这点了,也正是因为如此,她才会将这事交给性格憨直的古大力负责。

    到底是刚刚伤愈不久,尔芙站了会就累了。

    她又沿着巷子走动了一圈,汇合请来设计的工部官员,细细敲定下各处的细节,这才和白娇一块回到了炫彩坊里,她才刚一走上二楼,四爷就将她紧紧揽在了怀里。

    “爷怎么来了?”尔芙有些迷煳的摸了摸四爷的脸,道。

    “你这个小没良心的,你说说你这去了小汤山好些日子了,回城不想着来见爷,反而跑到南城去,你就不怕爷把你抓回府里去。”四爷揽着尔芙走进一旁的雅间,轻声嘟哝道。

    “你倒是想,可是你能抓我回去么!”尔芙挑衅歪头。

    四爷瞧着尔芙俏皮的样子,心下一动,低头就要吻在她的脸颊上,却正好被隔壁雅间过来的弘轩打断,瞧着好些日子没见过的弘轩出现在眼前,尔芙登时就忘记了身旁揽着她的四爷,几步就迎了上去,“你怎么回京了?过年都不知道给额娘来封书信报平安,额娘真是白疼你这个混小子了。”

    “额娘,孩儿不孝。

    本来弘轩是打算年前就赶回来的,谁知道路过大同府的时候,正巧遇到那边闹灾,耽搁了些日子,这才误了路程。”弘轩小心地扶着尔芙落座,笑着斟满了蜜糖水递给尔芙,轻声解释道。

    “这趟回来和额娘去小汤山住些日子吧!”转眼间,弘轩就已经是个半大小子了,尔芙有些不适应地拍着他宽阔不少的肩膀,笑着说道。

    说到要去小汤山给尔芙作伴,弘轩自是连连点头。

    尔芙又说了好些个琐事,将全部注意力都放在了弘轩身上,被尔芙疏忽的四爷瞧着眼前说说笑笑的母子俩,吃醋地咳了咳,不高兴的提醒道:“咳咳……爷还在这里呢,你们有什么话不能回到庄上再说呢!”

    尔芙闻言,呵呵一笑,讨好地送上了热茶,道:“爷,咱们才分开小半个月罢了,我和弘轩都有小半年没有见过面了,我自是很担心他了,您要是真的想我,那怎么不见你往小汤山多走两趟呢,现在六部还封着印呢,你就算是留在京里头,也没有什么事情要忙阿!”

    说起这事来,尔芙就不高兴。

    她独自一人去了小汤山的皇庄上修养身子,虽说身边有瑶琴、丫儿陪着说话,但是她还是希望四爷能多过来陪陪她,可是四爷竟然一次都没有来,只让不起眼的小太监送了两封不冷不淡的信来,虽然她理智上明白四爷不过来是为了保护她,免得府里头的其他女眷注意到她的存在,给她带来危险,但是感性上,她还是觉得不高兴的。

    这么想着,她脸上的笑容就彻底消失了,耍脾气地背过身去,任由四爷说尽好话的哄着她高兴,“也不知道是不是被府里头那些个姑娘迷花了眼,我才不相信你的话了呢,要是你真的想我,你怎么不多给我写几封信呢,每次都是我给你写一大堆话,你就不冷不淡的回个两页纸,也不知道是不是在敷衍我!”

    四爷也知道尔芙就是自己个儿待着闷了些,故意跟他撒娇,自然不会觉得不耐烦,他麻利地从袖管里取出一本册子,交到尔芙的手里,哗啦啦翻到后半部分,故意板着张脸,似是为尔芙误解他清白的低声解释道:“哎呦,真是天地良心,爷这些日子就没有去过后院。”

    就在尔芙想要转过身和四爷和解的刹那,坐在一旁做灯泡好一会儿的弘轩,不甘寂寞的轻声提醒道:“我说阿玛、额娘,您二位能不能体谅下儿子的感受。”

    尔芙闻言,登时就红了脸。

    她粉嫩的小手在四爷的腿上,狠狠一拧,嗔怪的小眼神在四爷脸上扫过,不自在地扯着袍摆,挺直腰杆,坐正了身子,道:“我还要和白娇对对账,你们先坐着……”说完,她就踩着小碎步,快步往一旁的雅间走去。

    雅间里,白娇正歪在榻榻米上核账,瞧着尔芙红着脸进来,捂着嘴儿就笑开了,“我的好主子,您这是怎么了,这脸怎么好似被热水烫了似的,要不要我给您找点清凉药膏擦一擦呢!”

    “你也笑话我!”尔芙娇嗔道,撩着袍摆就坐在了白娇身侧。

    “我哪是在笑话你,我是羡慕你的好运气。

    你说说吧,你的模样不是多么出众,性格也算不得多么温顺柔婉,琴棋书画针黹女红,样样不通、样样稀松,怎么就让你把咱们的冷面王拿下了,你可是不知道你家王爷为了你做出多么大的牺牲,现在外面都盛传他贪了你的陪嫁呢!”白娇坐直身子,伸手从窗边矮桌的抽屉里,拿出了百味居那边送来的汇总册子,笑着递到尔芙的手边,轻声打趣道。

    这天底下最容易收集各路咨询的地方就是饭馆。

    百味居这处上招待王公亲贵,下迎贩夫走卒的酒楼,自是会有各种各样的小道消息流传,尔芙当初开百味居的时候就有收集咨询的主意,这几年费心经营下来,那些跑堂的都已经训练了出来,这整理各路消息的经验,也越发成熟了。

    白娇递给尔芙的小册子就是记录各路咨询的汇总。

    其中,大部分都是那些个权贵、官宦在席上,议论四爷不顾脸面地贪墨下瓜尔佳氏,也就是尔芙陪嫁产业的各种议论,尔芙略显不解地抬头,毕竟按照大清律例规定,就算是她被康熙帝安排下被亡故,她的陪嫁产业的继承人,也该是小七,这怎么会让这样子的污名落在四爷头上呢!

    “你觉得小七格格能保住你这大片产业么?”白娇真不想承认自己看懂了尔芙眼里的疑惑,但是作为一个靠谱的掌柜的,她还是认命的解释道,“旁的咱们就不说了,单说你名下的炫彩坊一处,咱们用的金银宝石,统统都是淘沙居从外洋舶来的吧,在成本上就比其他金楼要低很多,再加上特殊的设计,格外精致的款式,还有重重配套服务,不说是咱们大清朝的头一号,那也绝对是所有亲贵女眷选择的头几位吧,这每日入账有多少,你心里有数吧。

    这种下金蛋的鸡,外面惦记的人不在少数,尤其是你罪臣之后的身份被揭穿,突然病故,别人不说,便是你娘家瓜尔佳氏的族长,他老人家就惦记上了这份产业,若不是四爷突然站出来,我可真是顶不住压力的,毕竟人家说的也是入情入理,说是要封存你的嫁妆,待到小七格格及笄出嫁,再重新解封,交还给小七,在此之前,则要完完全全的交给宗族负责打理,你想想就这些人出手,真到了小七格格出嫁,这还能给小七格格留下什么!”说完,白娇就深表同情的啧了啧嘴儿,这就是大家族的困扰,当初她娘亲过世的时候,她就曾经亲身经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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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一十六章

    “你抓紧去张大奎家帮忙张罗下,等晚上闲下来,我再和你细说!”路上,林大海遇到了被大老爷从大院子找过来的林于氏,他也不好拉着林于氏在街上说什么,毕竟这街边的人都正瞪着瞧热闹的,大致说了句,便匆忙往庄子中心点的那套大院子走去。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林于氏就这么蒙头蒙脑的进了张大奎家的院子。

    那边,林大海一路小跑的来到了大宅子,麻烦了外院帮忙的小伙计传了口信,便跟着来引路的赵德柱往内院走去。

    “他这是要干什么,刚把林于氏叫走,他就过来了!”

    尔芙听说门子传过来的口信,真真是满脑子雾水,坐在罗汉床上,愣了足足一盏茶工夫,才招唿着瑶琴替自己个儿挑选了合适见人的衣裳换好,又重新梳好了发髻,披着一件滚了淡紫色边牙绣葡萄藤的白底云锦披风,说着话就往花厅走去。

    她走到花厅外的时候,赵德柱就已经领着林大海过来了。

    花厅里,尔芙端坐在上首摆着的太师椅上,挑眉看着跟在赵德柱身后,有些拘谨的憨厚汉子,笑着打趣了一句,抬手指了指下首摆着的官帽椅,淡声吩咐道:“坐下说话吧,你该不会是过来找媳妇的吧!”

    “小的见过主子。”林大海不敢怠慢,忙见礼道。

    “得得得,不是在府里头,不要讲这些虚礼了。

    你这会儿急忙过来,怕是有事情要说吧?

    难道是你们小两口有什么矛盾,你特地趁着你家媳妇不在我身边的时候,跑过来找我告状的吧!”尔芙这几天的心情不错,瞧着林大海一副忐忑不安的样子,更是起了调侃的心思,笑嘻嘻的看着脸都僵硬了的林大海,柔声说道。

    林大海忙摆了摆手,很是紧张地解释道:“林于氏个性很好,待小的和小的的老子、娘都很是恭顺,实在是再好不过的媳妇。

    小的这次来,实在是为了庄上的事情。”说着,他就将张大奎干出的荒唐事给说了出来,更将自己个儿自作主张的行为,小心地解释了一番。

    “这事,你做得很对。

    土地就庄户人家生活的根本,别说是张大奎背着自家媳妇偷摸拿了地契去变卖,便是咱们庄上的其他人家遇到了什么难事,需要卖房子卖地的去周转,你也该尽量帮帮忙。

    你这个庄头,可就相当于是咱们庄子上的村长了。”尔芙自是不会为了这事怪罪林大海,就算是她赶上了,她也会这么选择的,她扭头瞧了眼瑶琴,示意瑶琴拿出了几两银子来,交到林大海的手里,轻声说道,“这点银子,你拿过去给王氏,让她别太着急。

    剩下的事情,你也暗地里帮忙留意着些。

    与其让她一个妇道人家稀里煳涂的去城里头找人,还不如你想法子和牙行经纪套套话,毕竟这十几亩地的地契,还在张大奎手里拿着,想来牙行经纪是该知道张大奎的去向,不然他就不怕张大奎把这买卖交给别人做掮客去!

    至于说给那牙行经纪的好处,你自己看着办。

    左右咱们庄上的买卖,需要掮客帮忙的时候不少,置办田产之类的,你大可以将这些个买卖都许给他,想来他也该懂得取舍。”

    好人做到底,既然知道这事了,尔芙也不介意帮帮王氏的忙。

    这边,得了尔芙的准许,林大海算是彻底松了口气,他又一次匆匆跑回到了张大奎家的地头,叫过了打理这事的牙行经纪,两人凑在大柳树旁边,嘀嘀咕咕说了一阵话,牙行经纪也就点头同意了,答应着一边配合着林大海拖延着时间,一边帮忙查探着张大奎在城里落脚的地方。

    林大海连连道谢,送上了瑶琴给他准备的荷包打点,又让人套好了马车,将牙行这波人送回了城,一直送着马车到了大路边,这才连口气都顾不上喘的紧赶回到了张大奎的家里头。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尔芙打发了林大海,转身和瑶琴等人回了内院,瞧着已经转眼过了十八岁的瑶琴和丫儿二人组,摇头叹息道:“你们俩找夫家的时候,这眼睛可得瞧准了些,就张大奎这种连家都不顾的男人,那绝对是不能要的。”

    “主子,奴婢才不要嫁人,奴婢就要陪在您身边当差。”

    “主子,您又说这话,奴婢才不想要嫁人呢!”瑶琴和丫儿两人闻言,脸色唰就红了,跺脚撒娇道。

    两人虽然说的话不大相同,意思却是一模一样的。

    这也难怪瑶琴和丫儿会这般选择,毕竟跟在尔芙身边当差,她们就是府里头有头有脸的大宫女,这出府嫁人,要是嫁了个好人家还好,成亲生子,与寻常人一般过一辈子就算了,可要是嫁了个糟心的人家,那还不如就这么在府里头当差呢,起码尔芙这个主子,可比那些喜欢磋磨媳妇的婆婆好相处多了,而且尔芙又是个特别替人着想的性子,定然不会眼瞧着她们晚年孤苦无依的。

    尔芙可不知道这俩人的小心思,她的思维和现代的时候,其实也没什么不同,她坚定地认为这人活在世,该什么年纪就做什么样的事情,花样年华就该是好好谈个恋爱,该嫁人的时候就是要成亲嫁人,什么做一辈子不嫁人的老姑娘,那都是不人道的,她可不会同意瑶琴和丫儿这么做!

    她都想好了,要是瑶琴和丫儿到二十五岁,还坚持着不嫁人,她就让四爷在正白旗旗下,给她们俩挑选年龄合适、人品厚道的好男儿成亲……

    “你们说,这王氏知道张大奎是这么个混不吝的性子,怎么就不知道将地契这么重要的东西收拾好呢,这眼瞧着就到了秋收的时候,估计她们家都没什么存粮了吧,这要真是让张大奎将地都给卖了出去,她和孩子们可怎么活,这个冬天怎么过!”尔芙就是个闲操心的性子,瞧着瑶琴和丫儿都有些害羞了,也就不再说嫁人的事了,话锋一转就又说回了王氏这个事,她真是怒其不争恨其不幸,恨不得立马就将张大奎这个不靠谱的男人抓回来。

    “主子,您就别操心这事了。

    真要让奴婢说,这个人有个人的运道,王氏就算运气不错了。

    那牙行经纪找到您这位好东家头上,又有林大海这个远亲的庄头为她操心,不然她这地就算是彻底保不住了,以后就算是那张大奎回来,这日子也好过不了。

    再说,王氏也有做得不对的地方。

    奴婢之前就曾经听装上的人说过她的事情,经常拎着擀面杖就将张大奎一个大老爷们追得满庄子跑,您说说哪个男人不好脸面,这成日一出门就被人各种取笑,也难怪张大奎能做出这样子的事情来。”瑶琴很是不愿意尔芙为这样子的小事烦心,忙轻声开解道。

    “是呀,王氏处理事情的手段是有问题。

    可是张大奎连家里头的孩子都不顾及,自己个儿就偷摸拿着家里的银钱和地契走了,也实在不是个什么好人!”尔芙点了点头,同意了瑶琴的说法,可是就算是王氏有做得不对的地方,张大奎都做得过分了。

    主仆三人说着张大奎家里的琐事,却做梦也没想到,这事最后会波及到自己个儿身上,就在尔芙这边和瑶琴说着王氏和孩子可怜的时候,王氏这个性格刚强的女人做了个一个很冲动的决定,甚至连林大海和林于氏一块劝说,也没有能拦住王氏。

    王氏进城告状去了。

    俗话说得好,衙门口,冲南开,有理没钱,别进来。

    这说的就是那些个彻底放弃治疗,连遮掩都不愿意做的贪官污吏所执掌的衙门口,而一般官员考虑着每年吏部考核评语的问题,面子工夫,还是要好好维持维持的,也愿意在不损害自己利益的情况下,做个被老百姓赞誉的好官。

    张家窑,属宛平县治下,宛平县又就在顺天府治下。

    作为天子脚下,那真是屁大点动静都可能惊动到金銮殿里的那位,所以就算是在昏庸的官员在这里当差,那都是提着一百二十个小心的,生怕有什么行差踏错的地方,毁了自己个儿的前程。

    当然,能在天子脚下当差的官员,那也都是聪明人。

    那些个一门心思钻进钱眼里,压根就不管老百姓死活的贪官污吏,吏部推官也不敢往这安排,毕竟谁都知道京城是个什么地方,那就是各种官员、权贵扎堆的地方,就街边摆摊卖鸭梨的,那家里头都可能有个了不得的亲戚,所以自古京城的治安都是最好的,很少出现欺行霸市、抢男霸女的地痞泼皮。

    宛平县知县,顾长亭,官居七品,正儿八经的两榜进士出身,已经是年过半百的岁数,他也不指望能继续升迁,毕竟吏部把他放在这以后,他就再也没动过地方,他也就只盼着就当好宛平县的父母官,别惹上什么麻烦,安安稳稳地等到混到辞官归故里就行了。

    眼瞧着,就要到了金秋九月,天高气爽,一身厚重的官袍穿上身,也总算是不再浑身冒汗了,顾长亭早起和老伴、儿子、媳妇、孙子一大家子人围坐一团的用过了简单的早饭,便依照着往日的习惯,将三班六房都转了一圈,又找了县丞和主簿进内衙,说了说农事上的事情,将各地汇总上来的邸报翻了翻,写好了工作日记,瞧着已经不知不觉就悬挂在头顶上的大太阳,喝了口热茶,伸了个懒腰,刚要回内院去小睡一会儿,衙门口的登闻鼓就被‘嘣嘣嘣嘣……’的敲响了。

    登闻鼓一响就要上堂,这是个人尽皆知的规矩。

    顾长亭也顾不上酸疼不已的腰肢和脖颈了,一边忙着打发了衙役去门口领人进来,一边匆忙走到了书房一角摆着的屏风后,换上了那套挂在衣架上的厚重官袍,踩着玄色的厚底官靴,拿着官帽就往大堂赶去。

    来告状的不是旁人,正是气急的王氏。

    王氏穿着一身还算素净的褂裙,头发梳得齐整,满脸是泪的跪在下首。

    顾长亭一看就不禁皱了皱眉。

    这真不是他犯懒,或者是瞧不起老百姓,实在是这家长里短的事情,比起那些作奸犯科的大案还烦人,有些个芝麻绿豆的小事,更没有例律可依,全部都要靠自己个儿来把握,动不动就混个里外不是人,所以他一瞧见王氏哭哭啼啼的跪在下面就先烦了。

    好在,他还是个很有职业道德的官员。

    顾长亭一边招唿着衙役搬来了小板凳给王氏坐,一边清了清嗓子,开始正式问案了。

    王氏,那真是个下能泼妇骂街,上能登堂论理的能人。

    她抹了抹眼泪,一点不嗦的将自己个儿的来意说了个明白,三言两语就将自己个儿塑造成了一个委屈可怜的小媳妇,将张大奎钉在了恶霸、泼皮、混蛋的耻辱柱上,再配合着她那张风韵犹存的俊俏脸蛋,还真是很有几分说服力。

    这过堂,总不能只有原告,没有被告。

    顾长亭一拍惊堂木,三班衙役出列,直奔了牙行。

    有了官兵出面,牙行那边也就有了个交代,牙行经纪领路,衙役很快就从一个小客栈里,找到了正在搂着一个楼子里姑娘酣然大睡的张大奎。

    “还真是个混蛋。”顾长亭听着衙役的回禀,暗自咬牙。

    本就先入为主,又有了衙役的侧面证明,以及以往邻里的一番证词,这王氏说的话就算是板上钉钉,彻底被顾长亭深信不疑了,偏巧张大奎被衙役从床上薅了过来,这就憋了一肚子,又瞧见王氏跪在一旁哭哭啼啼的告刁状,他一下子就控制不住自己个儿的脾气了,当着满堂衙役和顾长亭的面就要冲过去打王氏,这下他就算是将自己个儿彻底坑里了。

    顾长亭接下王氏在街边托酸秀才写下的状子,上下一看,当堂宣判,重责张大奎二十大板,收监十五日,另责成张大奎赔付王氏整套妆奁,也就是说张大奎手里头的那十几亩的地契,一下子就变成了王氏的私产。

    这场告讼,王氏可谓是大获全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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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一十七章

    第八百一十七章

    “娘娘,奴婢不走!”在宫里待久了,这些宫里头的女人,其实并不想出去,倒不是说她们贪恋宫中的荣华富贵,实在是她们害怕外面不了解的世界,尤其是如毓秀这种从小就被家族教导着怎么在宫里生存的女子,她们于家里头就已经是被舍弃出的棋子,便是出去了,家里头也没有她们容身的地方。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与其出去,去面对陌生的世界,她们更愿意留在熟悉的地方。

    只是宫里头的日子不好过,德妃娘娘身居高位,且不能事事随心所欲,何况是毓秀这样一个掌事宫女,德妃和毓秀从小就在一块长大,一块进宫小选,小心翼翼地从奉茶宫女走到今天,她们都付出了难以想象的巨大代价,她这辈子是没机会离开这座华丽的紫禁城,她希望她从小一块长大的姐妹能过上自在日子。

    虽说四爷府的规矩多,但是总比在宫里头自在些。

    德妃娘娘又拉着毓秀的手,说了好一会儿体己话,这才放了毓秀出宫去,宫里头的宫女出宫不容易,但是走到四妃位置的她,想要放个宫女出宫去,那不过就是说句话的事情。

    “走吧,别磨蹭了!

    你这些年在宫里头攒了不少贴己,本宫也就不送你金银珠宝这些个俗物,只再送你一份脸面,替本宫的阿玛收你为义女,你往后就是一等公家的贵女了,到时候你乐意留在老四府里头就留下,不乐意,也能自己个儿顶门立户的过日子了。”德妃娘娘披着厚重的银狐皮大氅,保养得宜的小手紧紧拉着毓秀的手,眼泛泪光的低声交代着,一路送着她到了顺贞门口,一狠心就将还要说话的她推了出去,抢回了那枚毓秀带了好些年出入宫门的腰牌,又交代小太监一路跟着,送着她到四爷府去了。

    主仆二人,分别站在顺贞门的内外,皆是满脸泪痕。

    德妃娘娘狠狠摆了摆手,含泪催促着她快走,毓秀明白事已成定局,撩着袍摆跪了下去,也不管脚下是冰冷坚硬的青石条砖就重重磕了下去。

    昔日姐妹,这些年都没有说过那些体己话。

    她也不是没有嫉妒德妃娘娘身居高位,明明大家伙儿都是一样进宫当差伺候人的宫女,谁又注定就比谁差,她为何就一定要做个伺候人的宫女,她也曾趁着德妃娘娘不注意的时候,偷偷对着康熙帝献媚过,被康熙帝训斥以后,她以为德妃娘娘一定会将她赶到慎刑司去,却不想德妃娘娘原谅了她的一时煳涂,并和她长夜深谈了一次,让她明白了成为宫妃以后的牺牲,她本以为她这辈子都要跟着德妃在这宫里头生活下去,午夜梦回的时候,也曾为自己个儿鸣过不平,如今德妃亲自送她出宫,她又觉得太过对不住从小一块长大的好姐妹琳琅,这个多年没有唤过的名字,如今想想,倒是也并不陌生。

    “琳琅,那我就走了,有事就让人给四爷府那边传信。

    其实我还是愿意留在你身边,想想咱们小时候做过的那些事情,爬树、抓鸟,偷偷钻进小厨房去做黑乎乎的点心讨好长辈,真希望能再回到小时候去。”站在顺贞门外,重新起身站定的毓秀似是平静了许多,她含泪望着门里站着的德妃娘娘,抬手做了个小时候做惯的小动作,轻声嘟哝着,一步步地退出了这座装载她和太多女人青春的紫禁城,最终一狠心扭头往外走去,坐上了往四爷府去的马车,既然琳琅不放心自家儿子,她这个做姨母的就帮帮忙好了。

    犹记得小时候,几个梳着双丫髻的小姑娘坐在窗前的大炕上,偷偷望着院子里穿着鲜红嫁衣出嫁的姐姐,窝在角落里的德妃和毓秀放下了手里头玩腻的花绳,孩子气的许下要做对方孩子干娘的誓言,只是没想到家里头会把她们这些个小姐妹都当成了谋取权柄的棋子,她们俩的玩笑话没了成真的日子,不过好在都还活着,比起其他姐妹就已经幸福多了。

    冰冷的家,她不想回去了,估计琳琅也不想回去的。

    站在顺贞门里面的德妃娘娘乌雅氏,憋红了眼圈,却是怎么都不肯落泪,哭了就会心软,这宫里头就是最容不得心软的地方,她小小年纪就进宫当差,早就不知道心软是个什么滋味,这个毓秀真是坏透了,小时候就喜欢欺负自己个儿,如今都这把岁数了,还是爱闹这种小把戏,才不想要再瞧见她那张老脸,她要过得幸福,毕竟康熙帝是喜欢自己个儿的。

    想想这把年纪,康熙帝还留宿在自己个儿宫里头,真脸红。

    “娘娘,咱们回去吧,这外面天气冷,您腿上可不能再受凉气了!”顶替毓秀位子,站在德妃娘娘身边的人是一个二十六七岁的大宫女,她从跟着老嬷嬷学当差就在德妃娘娘身边,算得上是在德妃娘娘跟前长大的孩子了,如今终于算是熬到了掌事宫女的位子,也算是求仁得仁了,她小心地扶着德妃娘娘的胳膊,轻声说道,倒不是说她吃毓秀的醋,她是真担心德妃的身子吃不消,万一病倒了就麻烦了。

    这是个人多眼杂的地方。

    德妃也没打算在宫门口久留,她望着毓秀渐渐消失的背影,幽幽叹了口气,略显失落地点了点头,接过宫人送上的手炉,迈着平稳的步子,步履从容地往永和宫的方向走去。

    当晚,康熙帝留宿在了永和宫中。

    洗去铅华的德妃娘娘,眼角已经有了细纹,皮肤也不再光滑,便是连身材都已经有些走样,她有些不自在地扯了扯身上象牙色的中衣,脸颊微红地躲闪着康熙帝直勾勾的眼神,欠身坐在了妆台前的绣墩上,娇声道:“您别这样子瞧嫔妾,让人怪不自在的!”

    康熙帝披着绣纹的褂子,起身站到了德妃娘娘的身后,伸手撩起她垂在肩头的长发,轻嗅着她身上淡雅的体香,带着几分暧/昧的轻声道:“琳琅,朕虽说是不能给你中宫皇后的名分,可是在朕心中,朕与你是夫妻呀,少年夫妻、老来伴,你这副样子对朕,该不是怪朕这些日子疏忽了你,不如就罚朕明个儿早起替你画眉吧!”

    自古伴君如伴虎,别看康熙帝很是看重德妃,德妃私下也不敢太过放松,宫里的女人就不能有嫉妒之心,她虽然心下醋海翻波,面上却仍然要装得风轻云淡的样子,就算是闹闹小性子,也必须把握着分寸,哪敢坐实了她吃醋宫中其他妃嫔的事情,再说她也真真不是为了吃醋才这般忸怩的,只怪今个儿晚上的月色太明媚,这殿里头的气氛太美好,康熙帝的眼神太火辣,让她这个已经为康熙帝生养几个子女的老女人都害羞了。

    当然,她是不好意思承认自己个儿害羞的。

    德妃娘娘也就顺着康熙帝的意思,轻声解释了一句,顺便将她让毓秀出宫的事情,在皇上跟前过了明路,免得哪天有人说她公私不分,私自纵放宫女出宫,“皇上,您言重了,嫔妾能以蒲柳之姿伴您左右,嫔妾知足,要说怪您的话,嫔妾也是怪您瞒着嫔妾偷偷把老四家的瓜尔佳氏送走,嫔妾喜欢瓜尔佳氏那丫头,您又不是不知道,知道她的死讯,可是把嫔妾急坏了,若不是老四担心嫔妾伤着了身子,您是不是打算一直瞒着嫔妾到替老四指婚呢!”

    “若不是为了你,朕才不会费这么多心思呢!”

    不管什么年纪的男人都是个孩子,哪怕是堂堂康熙帝,他正愁自己个儿做了好事没地方表功,德妃这么一提,他撩着袍摆就坐在了窗边摆着的美人榻上,细细说起了自己个儿的功绩,最后更是说得兴起,将德妃娘娘拉到了身边,两个一把年纪的人就在窗边,来了一次亲密的接触。

    ……

    阳春三月中,董鄂氏生产,府中再添一个小格格。

    甭管旁人的心里头高不高兴,董鄂氏是真心欢喜极了,她甚至等不及四爷亲自赐名,便强撑着精神给小格格起了个小名叫暖儿,四爷也挺偷懒,想着董鄂氏已经给取了名,便也没有再起名,这小格格的大名就也成了暖儿。

    府里头的女眷,一流水的礼物送过去。

    这重男轻女的思想,在四爷府里头,格外被看重。

    不论是李荷茱,还是李侧福晋,亦或是陆格格,她们都是发自内心的高兴董鄂氏生下的孩子是个小格格,送的礼物都透着那份欢喜,只是还不等她们高兴过小格格的满月礼,一个如晴天霹雳的消息就将她们震晕了。

    皇上赐婚,四品典仪凌柱之女,钮祜禄氏,入主四爷府。

    堂堂亲王大婚,自然不能是下了圣旨就草草成婚,但是圣旨上也没有写明由宗人府,还是礼部操办,一些个心眼活络的不禁猜想是不是四爷在康熙帝跟前不得待见,这才弄了个小门小户出来的闺秀做继福晋,甚至连大婚礼都不想给操办,而只有了解内情的宗人令和德妃娘娘等人才知道,那分明是因为不能交给两部衙门操办,毕竟尔芙现在还在小汤山皇庄安胎养神呢!

    不过就算是如此,四品典仪凌柱家也彻底热闹了起来。

    别看凌柱的官品不高,但是祖上很是显贵,钮祜禄氏,又是满洲八大姓之一,单单就是冲着这个姓氏,这其他各皇子福晋就得高看她一眼。

    要说康熙老爷子为了给尔芙安排一个合适的出身,真可以算是尽心竭力了,愣是从一众不受看重的官宦人家中,挑选出了这么一个大有来头的人家,而更妙的就是凌柱从小长在皇城根儿,但是成婚不久就去了两淮当差,这些年都没在京里头行走过,年前才述职进京,得康熙帝赏赐晋了四品典仪官,满京城里找,也没有几个人了解凌柱这个人,便是同宗同族的堂兄弟都不大认识凌柱。

    不过凌柱也有优点,这个人很踏实稳重,家里头人口也简单,没有偏房妾室,所有子女都是嫡妻所出,除了尔芙这个被康熙老爷子硬塞进凌柱家里头的女儿,长女比尔芙还大些,已经成婚多年,次女早夭,若是活到康熙五十二年,倒是也刚巧十八岁,尔芙顶的就是这个次女的位置,另有两个小儿子,一母同胞的双胞胎,才不过十二岁上,若是细细教养着,倒是也不怕不成材,以后瓜尔佳氏在宫里头没有个助力,辖制不住后宫里的诸妃。

    尔芙是在赐婚圣旨下了以后的半月后,这才被伊尔泰护送着来到凌柱府上的,她本就不是个太骄矜的性子,瞧着凌柱和凌柱的福晋伊尔根觉罗氏就如同两位慈爱的长辈般,连半点别扭都没有就行了个跪拜大礼,认下了这双父母。

    凌柱在康熙帝赐婚前就知道了要收了养女在名下的事情,但是他也没想到这个养女就是四爷本来的侧福晋瓜尔佳氏,不过到底是在宦海沉沦多年的聪明人,他忙给自家被惊呆的老妻伊尔根觉罗氏使了个眼色,示意她上前扶起有孕在身的尔芙,这才贴心地退出了上房,陪着伊尔泰一块往厢房用茶,将上房让给了伊尔根觉罗氏和尔芙说话。

    说句实话,勐然有个女子顶了自家二女儿在族谱上的位置,伊尔根觉罗氏心里不是那么太舒服,尤其是瞧着尔芙身怀有孕的样子,只当尔芙不是什么好人家的姑娘,心下就更是不喜,不过她性格绵甜温婉,倒也没有表现出什么,但是当尔芙站起身来的瞬间,她就笑了,心里头的那点疙瘩就随风消逝了。

    瓜尔佳氏尔芙,昔日的四爷府侧福晋之一。

    伊尔根觉罗氏不是个攀附权贵的性子,加之嫁的男人淡泊名利,不喜欢勾心斗角的朝堂,所以她在凌柱的父母去世后,便也就随着凌柱去了两淮,本该是没有机会认识尔芙的,但是大约是四年多年吧,她同族堂兄家的大儿子娶亲,派人给在两淮的她送了信,她不好意思不到场,便领着两个仆妇进京了。

    通州府一上岸,马车没走出多远就坏了。

    偏就那么巧,正好赶上出巡南边的皇上领着大队人马回京,她被护驾的侍卫连人带车地赶到了道边的荒草地里站着,一连串的车马过去,她被弄了一头一脸的灰尘,也没有人询问上一句,唯有尔芙坐着马车经过,无意中瞧见她,将她请到了车上,又是让人准备清水给她洗漱,又是命人给她取来热茶、点心垫肚子的,虽说两人从头到尾也没有说过几句话,进了城,伊尔根觉罗氏就下了马车,但是她却是真真的记住了这位帮助过她的侧福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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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一十八章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四爷现在就是这种状态,他很满意尔芙的现在,却又害怕尔芙以后会变得如乌拉那拉氏那般心狠手辣地对他的子嗣下手,他虽然将这些都压在了心底,并没有开诚布公的说出来,但是他和尔芙私下相处的时候,难免话里话外带出警告的意思。

    若是换做旁人,只为了嫡福晋的位子,也会忍耐下去的。

    尔芙却是从小就被父母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娇娇女,虽说在古代生活这些年,棱角被磨平了不少,但是一直宠溺她的四爷变了样,她还是有些接受不了,初时还听着四爷唠叨两句,想着他大概是遇到中年危机了,可是四爷老是这样弦外有音的说教,终于激怒她了。

    两人就这么在腊八那天闹起来了。

    外面是鹅毛大雪,尔芙和四爷针锋对麦芒地吵了起来,占着主场优势的尔芙,在四爷动手摔坏了那对她和四爷一块动手做出来的那对杯子的瞬间就怒了,直接命青黛和丫儿两人将连穿着常服的四爷轰出了门。

    从小跟着名师大儒读书明理的四爷,虽然骨子里有些大男子主义,却绝对不是个会家暴的男人,他更不好不顾身份地对尔芙身边的婢仆动手,加之尔芙这次翻脸的速度有些快,他被丫儿和青黛推出西小院门的时候,他和苏培盛还有些懵。

    他瞧着眼前砰地关紧的院门,狠狠咬牙骂了句,扭头看了眼同样茫然的苏培盛,抬腿踹着包金的门槛一角,强忍着脚趾头抽筋般的疼痛,故意做出一副好男不跟女斗的做派来,咬牙吐出几个字,“你这个悍妇,爷懒得和你计较,你自己个儿好好在院子里反省反省……”

    说完,四爷就反手抱着胳膊,打算快点回前院温暖的书房里。

    只是尔芙怎么可能就让四爷这么穿着单衣走了,虽说她是真心气愤四爷居然不相信她的品行,但是她也是真心心疼四爷身子的,这不是现代,一场风寒都可能要了人的性命。

    别看四爷瞧着正值壮年的样子,可是早就翻看过太医院送过来的脉案的尔芙,却心知四爷的身子不算好,大毛病没有,小毛病不少,瞧着是不起眼的小病小灾,要是不细细调养的话,早早晚晚都会找上来的,她一时气愤让丫儿将四爷轰出来,但是紧跟着就让赵德柱从柴房找出了上房除雪用的梯子,亲自抱着四爷挂在门口衣架上的黑貂裘大氅跟了出去。

    “哼,妾身就好好反省反省,您千万别来打扰妾身。”她唿哧带喘地抱着大氅爬上梯子,还来不及招唿四爷一声,便瞧见四爷发狠的样子,登时就不高兴了,她撒手将大氅从上面往下一丢,冷冷丢下一句话,便转身回到上房去了。

    被大氅兜头罩下,四爷眼底闪过一丝羞恼。

    早知道这妮子这么惦记自己,脾气又是这么冲的话,他就不说这两句找场子的话了,这下是真的误会大了,要是让旁人知道他大过年的将尔芙禁足在西小院,那尔芙以后又该如何有脸面统领后宅女眷呢!

    只是尔芙压根没给他说话的机会就转身离开,四爷满肚子解释的话都没地方说了,这口气就这么窝在了心里,他很是不喜地斜了眼苏培盛,抬腿踹去,冷声骂道:“你个没眼力价的东西,怎么就不知道提醒爷一声,这些话是好当着侧福晋面说的么!”

    苏培盛表示躺着也中枪,低头翻了个白眼儿,弯腰弓背地给四爷赔着不是,连连认错道:“奴才有罪,奴才有罪……”

    “别废话了,这天气真是冻死人了!”

    说着话,四爷就弯腰捡起了被尔芙丢在地上的貂裘大氅披在肩头,快步往前院走去,就算如此,他还不忘边走边教训着苏培盛,指责苏培盛关键时刻不能护主,同时吩咐随行伺候的常随都闭紧嘴巴,不许将他被瓜尔佳侧福晋轰出门的事情传扬出去。

    只是世上就没有不透风的墙,四爷刚下令封口,那边消息就已经传扬得阖府尽知了,好在能在府里当差的人都不是傻子,还懂得要顾忌着四爷这位四爷府主人的脸面,只在府里头传扬一番就算了,并没有传扬到外面去,就算是有看笑话的,也不过就是府里的诸位主子而已,对于尔芙这种胆大妄为、以下犯上的行为,府里各院的女主子们就没有不拍手叫好的,当然并不是她们赞赏尔芙的做法,她们只是巴不得尔芙就此失宠才好,也免得尔芙霸占着四爷不撒手,让她们夜夜独守空闺。

    话说,这两条腿的活广告的传播速度是真快。

    不到一盏茶的工夫,四爷被瓜尔佳侧福晋轰出门的消息就已经传到了前院,最后传到的地方就是当事人之一四爷所在的书房前,几个小太监都是被四爷磋磨惯了的,那真是瞧见四爷就好像耗子瞧见了猫儿似的,突然听说四爷在瓜尔佳侧福晋跟前,居然有这样子英雄气短的时候,不禁又是惊讶、又是偷笑的,渐渐就忘了规矩,说话的声音就一点点大了起来。

    本来想着写几个大字平复下心情的四爷,听着廊下叽叽喳喳的议论声,只觉得有几百只蜜蜂在耳边嗡嗡叫似的烦人,这笔说什么都落不下去了,他横眉看了眼窗外刺眼的雪景,将蘸满墨的笔往桌上一扔,便吩咐苏培盛去廊下询问了。

    作为府里头得脸的大太监,苏培盛一登场,廊下立马就肃静了,真真是落针可闻,几个凑成一团说闲话的小太监见状,忙打着袖子上前见礼,苏培盛满意地抬了抬下巴哼了声,算是免了几个小太监的礼。

    他可不是闲着没事出来吹冷风的,书房里的四爷,那还等着他过去回话呢,苏培盛冷着脸,也不和他们多废话,直接抬手招唿过一个瞧着就很是本分的小太监,打算来一个逐个击破,免得这些个猴崽子凑在一块煳弄他。

    小太监才进府没多久,又被府里的老人儿灌输了各种阴暗面,瞧着苏培盛点到自己个儿头上,腿都吓软了,要不是腿夹得紧,他都能当场尿出来了,他不敢遮掩,也不敢攀扯他人,低着头挪到苏培盛跟前,磕磕巴巴地说了好半天,总算是将他们在议论的事情说清楚了。

    “在主子跟前当差,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你们心里有数,别为了痛快痛快嘴儿就丢了这条贱命,主子们的事情是你们能议论的么!”苏培盛拧着眉毛,掐着嗓子教训了两句,横了一眼眼前瑟瑟发抖的几个小太监,苦着脸进了书房。

    旁人都觉得他这个大太监很风光,其实都是狗屁,他就是风箱里的耗子,两头受气,下面,他害怕底下人起了夺权的心思,抢了自己个儿的差事,落个凄凉境地,对四爷,他是勤勤恳恳、兢兢业业,生怕什么时候就触怒了冷面四爷,成日里提心吊胆,连睡觉都恨不得睁一只眼睛,要是有下辈子,他打算都不会进宫当差,苏培盛这般想着,顺着书房一侧虚掩着的小门,蹑手蹑脚地熘进了书房,恭恭敬敬地对着四爷一礼,将才从小太监那里问出来的话,尽量美化一番的复述出来。

    “爷这府里头都是能人,这么会儿工夫就传到前院来了,爷还真是小看你们了!”四爷闻言,怒极反笑,狠狠将手里头的念珠往桌上一甩,端起茶碗咕嘟咕嘟喝了两口,咬牙切齿地对着苏培盛吩咐道,“你去把付鼐大人请过来说话,爷要好好整治整治府里头这些个哥妹的了。”

    说完,他就大步流星地跨过苏培盛,往旁边的堂屋走去。

    一会儿工夫,苏培盛脸色惨白地出了书房,小太监们忙围上来询问,他有气无力地摇了摇手,叹着气就往傅鼐小住的院子走去。

    傅鼐,雍亲王府长史,正儿八经的在册官员之一。

    他除了平素在前院替四爷打点人情往来的事情,便是清点府里在各处的产业,算不上多么忙,却也绝对不清闲,苏培盛过去找他的时候,他正和两个管事研究改建顺德府庄子的具体事宜。

    “你们就先这么办的,等明年开春再改建院子就是。”他瞧着苏培盛的脸色不大好,忙交代了管事两句,便将他们打发了出去,转身将苏培盛让到房间里落座,招唿了小太监奉上热茶,低声询问道,“公公这会儿过来,可是主子那边有什么吩咐?”

    “咱们爷打算要斩断府里头结干亲的现象。”苏培盛叹气道。

    这能在雍亲王府里当差的婢仆都是内务府分拨过来的阉人和宫女,除了跟在四爷身边的小厮、常随,负责守卫王府安全的护卫兵丁和长史傅鼐大人、府里的小阿哥们外,便是半个男人都没有了,这太监虽然去势算不得男人,但是男人的一些个想法,总还是有的,他们经常出入内宅,瞧着花骨朵似的宫女,总会有些想法,再说伺候贵人们是件辛苦的事儿,稍有不慎就丢了性命,大家伙儿也都需要的慰藉,这结干亲、对食就成为了他们太监和宫女间最寻常的事情,虽说本朝不提倡这事,却也没有明令禁止,现在四爷要彻底断掉府里头结干亲、对食的现象,连苏培盛的心里头都有些不大舒坦,暗地腹诽:敢情就你们爱新觉罗家的男人是男人,我们这些个伺候人的太监就不是男人了,你们三妻四妾的养着,我们就找个说话的伴都不成,这也太刻薄寡恩了吧!

    只不过苏培盛到底是四爷身边的老人儿了,他也就是睡不着的时候在心里头想想罢了,从来没有动过和谁结干亲,或是找对食的心思,倒是也不怕这把火烧到自己个儿身上,他三言两语将四爷的打算说完,便催着傅鼐大人跟着自己个儿去书房见四爷了。

    傅鼐大人不愧是王府长史的最佳人选,他装作一无所知地进了书房,静静听四爷说出自己个人的打算,笑着摇了摇头,劝道:“爷的想法是好的,只是这男女相悦是人之天性,存天理,灭人/yu,本就是违背人之本性的事情,您又何必如此纠结细节呢,何况太监也算不得男人,无非就是找个伴罢了!”

    “爷不是不能理解他们相互慰藉的想法,爷是恨他们嘴不严,什么话都传,就说今个儿,爷在后院和瓜尔佳氏发生了点口角,这确实不是什么大事,可是爷特地叮嘱在场的人不许外传,你瞧瞧,爷回来还不到一盏茶的工夫,这府里头都传遍了,长此以往,这府里头不就彻底乱了。”四爷也不是个没有感情的人,他也曾在宫里头看过失势的老太监日子是多么难熬,所以他也并非是想要一刀切,但是让他在家里都没有点秘密,他实在是难以接受。

    “这倒是需要规范一番,毕竟奴大欺主。”

    “你和戴先生他们商量商量,拿出个章程来,爷不想在家里头都说话不自在。”四爷捏了捏眉心,强压下心底的烦躁,有些不耐烦地摆手,打发了傅鼐,就这样和衣躺在了内室的架子床上,最近他发现自己个儿的精神越发不济了,尤其是心情郁结不快的时候,很容易就会出现头痛、眼睛痛的现象,偏偏太医院的院判都看不出什么问题来,只一味地劝说他修身养性、品心静气。

    “主子,药煎好了,您趁热喝了吧。”眼瞧着四爷连躺在床上都紧蹙眉头,苏培盛很机灵的让小厨房将药热好了送过来,轻声劝说道。

    四爷闻言,拧了拧眉,捂着眼睛,沉着脸坐起身来,指着床边角几方向,低声说道:“先放在一边吧,你去爷的私库里找两样东西给瓜尔佳氏那边送过去,你告诉她爷今个儿身子有些不舒坦,便不过去了。”

    年后,瓜尔佳氏就要成为他的继福晋了,他得尊重尔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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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一十九章

    第八百一十九章

    毓秀姑姑,德妃娘娘身边的掌事大宫女。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打从月前来到四爷府里,便接过了李氏手里头的中馈。

    无他,谁让人家背后有德妃娘娘这尊大佛罩着,便是当初乌拉那拉氏对上毓秀姑姑,亦是得小心赔着笑脸,李氏虽然不甘心手里头的权柄被夺,却也不敢说些什么,只能背地里动些小手脚,比如今个儿小乌拉那拉氏闹到四爷书房前头的事,其中就有她的一份功劳。

    起源不过是一支镶了碎红宝石的掐丝金簪。

    小乌拉那拉氏虽是和乌拉那拉氏同宗同族,却不过是顶着格格名进门的小人物一个,格格和董鄂格格,与她同级同品,而且一个颇为得宠,一个有女傍身,各个显得都比她在府里头的地位要高,但是这二人都是谨小慎微的性子,事事不与她争风出头,李侧福晋又有心利用她,刻意给她营造出了府中第一女主子的假象来,让她更似张狂。

    这不,毓秀姑姑接过四爷府中馈的账本、钥匙没几天,便到了给后院各主子发份例的日子,几支镶了碎红宝石的金簪就在这批份例中,按照规矩,大李侧福晋和小李侧福晋身居侧福晋之位,分到的是两支镶嵌了莲子米大小红宝石的金簪,而格格份例内的金簪,则是镶着小米粒大小红宝石的攒宝簪子。

    若是以往,大李氏故意迁就小乌拉那拉氏,自是会将最好的一份留给小乌拉那拉氏,而毓秀姑姑是德妃娘娘派过来按规矩办事的,当然不会故意厚待小乌拉那拉氏,直接将镶了红宝石的金簪,送到了两位侧福晋的院里,收到了镶碎红宝石攒宝金簪的小乌拉那拉氏,一时气不过就和毓秀姑姑闹起来了。

    做了多年德妃宫里掌事宫女的毓秀姑姑,早就看惯了这种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人物,加之她就不待见乌拉那拉氏,虽说乌拉那拉氏已经死了,她却毫无例外的迁怒到了小乌拉那拉氏身上,偏偏小乌拉那拉氏还没有点眼力见,跑到她跟前去闹,自然是被毓秀姑姑弄了个没脸。

    自认受了极大委屈的小乌拉那拉氏,这不就跑到了书房来。

    四爷很有耐心地听完了她的哭诉,脸上毫无表情,看不出是高兴,还是不高兴,小乌拉那拉氏有些不安的拧着手里头的绣帕,如水洗过的一双明亮眸子,眨也不眨地盯着上首坐着的四爷,连大气都不敢喘了,沉默了好一会工夫,他这才端起茶碗,微微抿了口热茶,将手腕上戴着的翡翠手持扒拉得噼啪作响,淡声道:“为了这点小事就这样哭哭啼啼的,像个什么样子,让下人们瞧热闹,你当真是不怕寒碜,不过既然你闹到了爷跟前儿来,爷也不好不管了,你且先回去,稍后用了晚膳,便随着大家伙儿去花厅,爷定然给你给说法。”

    说完,他便好似不在意似的摆了摆手,转身往内室里走去。

    小乌拉那拉氏的心里松了口气,想着会哭的孩子有奶吃的老话,嘴角噙笑地回了后院,却没注意到目送她离开的苏培盛,眼底闪烁而过的那抹怜悯。

    跟在四爷身边多年的苏培盛清楚,这次四爷是气狠了。

    果然,还没等他将书房的门,重新关起来,内室里就想起了一阵叮叮当当摔东西的响动,打从瓜尔佳侧福晋去了小汤山养胎,四爷的脾气就越来越暴了,也亏得内室里的摆件都被他换成了不值钱的玩意儿,不然等四爷撒完火,还不得偷偷心疼。

    心里头的腹诽不止,苏培盛面上却不敢露出分毫。

    他小心翼翼地熘边儿进了内室,瞧着满地的碎瓷片子,又瞄了眼坐在床上生闷气的四爷,利落转身进了后面的茶室,拎着扫帚,将地上的碎瓷片子小心收拾好,又拿了大抹布细细擦拭一遍,免得那些不起眼的小渣滓扎了四爷的脚,统统都收拾好了,这才重新泡了杯热茶,轻轻放到床边角几上,无声无息地退到了一旁,耐心地等着四爷消火。

    约莫半柱香工夫,四爷吐出了一口浊气,这是彻底消火了。

    “去,打发人传信给后院,让那些女人都到花厅聚齐去。

    爷倒要亲自去看看她们到底闹什么,就该和你瓜尔佳主子说的那样,把这些个吃饱没事干的女人都丢到灾区去过过难民的日子,看看她们还有没有力气闹!”远香近臭,这府里头的女人越闹,他就越惦记在外面的尔芙,暗自里心思尔芙是多乖巧懂事,从来不为了这些琐事烦他,他却忘了他被尔芙赶去睡书房的可怜日子,也彻底忘了尔芙落泪的娇气样子。

    总之一句话,这会儿在四爷心目中,尔芙就是完美女神。

    苏培盛也不理会四爷心里怎么想,规矩应个声,便去廊下找人给后院的各位主子传信去了,同时交代小厨房那边准备几样顺口的清淡小菜,免得坏了胃口的四爷吃不下去东西,饿坏了身子。

    简单吃了口东西,接过苏培盛送来的湿帕子抹了把脸,四爷大手一挥,领着苏培盛和王以诚两兄弟就进了后院。

    花厅里,众女齐聚,衣袂飘香。

    想着一会儿就能见到四爷,大家伙儿都打扮得格外不同,有的走的是素雅的女神范,有的走的是恬淡的邻家妹妹范,更有打扮得格外明艳动人的,总之是花枝招展的,可惜四爷进了门,连看她们一眼的打算都没有,尔芙离府的日子越久,他就越是觉得后院里的女人腻歪。

    “爷听说你们都觉得毓秀姑姑处事不公,爷特地过来看看,要知道毓秀姑姑在宫里头,那可是颇有名声的大宫女,阖宫上下的宫妃、婢仆就没有说她不好的,爷想着是不是府里头的婢仆欺生,故意欺上瞒下地挑拨你们这些个女主子针对她,所以给你们个机会,好好说说心里头的委屈。”四爷接过宫人送上的热茶,动作从容地宽着茶叶沫子,似是漫不经心的说着。

    随着四爷话音一落,小乌拉那拉氏就嗷唠一嗓子说起了委屈。

    老话重提,听过一遍的话,再听一次,四爷更是腻歪。

    他真是不知道乌拉那拉家怎么就放心把小乌拉那拉氏送到府里来伺候的,瞧瞧其他女人那副看好戏的嘴脸,这是明摆着给人当枪使了,不过也好,要是没有这个出头鸟,他该怎么对付府里头那些个越来越不懂规矩的奴仆呢!

    “好了,这事说清楚就好,你也别哭了。”四爷很没诚信的劝了一句,扭头看着苏培盛,轻声吩咐道,“你去趟毓秀姑姑的院子,将毓秀姑姑请过来,看看到底是哪里出了差头,怎地让爷府里的格格为了根金簪不顾身份的闹成这样子,爷也真是好奇是个什么样的金簪……”

    四爷语气里的鄙夷,简直是连半点遮掩都没有了。

    小乌拉那拉氏虽然被大李氏忽悠得不轻,却也不是个傻子,连好赖话都听不明白,她拧着帕子,装作擦拭眼角泪水的样子,偷偷窥了眼在座的诸位女眷,瞧着那些人嘴角的不屑和戏嚯,登时明白自己是犯了傻劲了。

    只是话已经说出口了,她也实在不好意思更改了。

    “爷,婢妾不是不懂得轻重的人,将这事闹得沸沸扬扬的,平白让人看笑话,只是人争一口气,佛争一炷香,一根金簪,着实算不得什么了不得的东西,但是婢妾就是气不过毓秀姑姑厚此薄彼,怎地就将这种都不知道压在犄角旮旯的地方多少年的玩意拿来煳弄婢妾……”要说小乌拉那拉氏也是个聪明人,她想着说出来的话是收不回去了,却能改改词就换个意思,忙将这事上升到了她受到了不公平待遇上,总算是小小扭回了一点颜面。

    只是这些话对四爷而言,那作用不大。

    他很是不耐烦地摆了摆手,打断了小乌拉那拉氏的话,锐利的眼神落在她身后伺候的婢仆身上,冷声吩咐道:“还不抓紧将你家格格扶起来,这哭哭啼啼的瞧这好看不是!”

    小宫女不敢怠慢,忙将还要分辩的小乌拉那拉氏扶了起来。

    而站在小乌拉那拉氏身后的大宫女琥珀,要适时上前一步,借着上茶的空档,挡在了还要说话的小乌拉那拉氏跟前,轻声提醒道:“格格,奴婢瞧着主子爷的脸色不大好,您还是少说少错,别再闹了,平白便宜了其他人,您想想,毓秀姑姑的来,这俗话说得好,打狗还要看主人,毓秀姑姑到底是德妃娘娘身边的亲近人,便是出了宫来到主子爷府上,那也是比其他宫婢高一等的,奴婢说句难听的话,在咱们这位主子爷心目中,您怕是不如毓秀姑姑的分量重!”

    忠言逆耳。

    琥珀这话说得难听,小乌拉那拉氏却也是听进去了。

    她的额角,华丽丽地落下了几滴冷汗,暗道:自己个儿当真是猪油蒙了心了,明知道这位毓秀姑姑的来不凡,怎么就一时没压住脾气,不管不顾地闹了起来……

    这事就不怕反思。

    小乌拉那拉氏性格有弊端,很容易被人激怒,她自己个儿也知道,所以打从进府就一直龟缩在房中抄写经书,希望能借着佛经平心静气,不求做个没脾气的面人,总要止住易怒的毛病,她也一直都做得很好,可是打从大乌拉那拉氏病故开始,她就又有些放纵了。

    经琥珀提醒,小乌拉那拉氏想起了李氏撺掇她的那些话。

    要不是今个儿琥珀回娘家给她额娘送信,她身边有琥珀随时提醒着,她也不会被大李氏钻了空子去,她怨恨地瞪了眼看好戏的大李侧福晋,歪了歪身子,低声问道:“这事怕是真的要坏了,我现在该怎么办呢?”

    “格格,您别担心。

    您吵着闹着,不过是小女儿心性,一会儿等毓秀姑姑过来解释几句,您再做出个和解的架势就是,毕竟您年纪小,想来主子爷也不会和您计较的,便是当真要和您计较,也不会在这么大庭广众之下的教训您,跟着您一块回了房里,您好好认个错,兴许还能……”说到最后,琥珀的脸上,腾起了红云,到底是未嫁女,她居然这么不检点的说这样的话,当真是太不矜持了。

    小乌拉那拉氏闻言,微微点了点头……

    兴许这事真能如琥珀所说的那般处理,勾得四爷和自己个儿回去,一夜缠绵,一朝有孕……想来一定能气得大李氏暴跳如雷吧,她胡思乱想地走神着,却没有注意到身侧陆格格嘴角闪过的那丝嘲笑。

    作为最早伺候四爷的女人,宋氏见到了少年时代的四爷。

    那会儿的四爷,还没有现在这般心机深沉,做不到喜怒不形于色,有的时候就像个小碎嘴子似的发着牢骚,和她这个后院里的女人诉说着委屈,只是她没能珍惜那段时光,总觉得那样的四爷太幼稚了些,不如同住在阿哥所里的三阿哥气度儒雅,不如开府建牙的大阿哥稳健潇洒,更不如毓庆宫里的太子周身华贵不凡,甚至都不如小小年纪的八爷温润如玉,她却没想到四爷那样待她是因为觉得她是自己人,所以才愿意放下戒备,表露内心最真实的一面。

    回首从前,她悟了,却也错过了时机。

    不过她却也明白四爷有时是个很直白的人,他喜欢的人,他巴不得全世界的人都喜欢,他讨厌的人,那就是这世界上最坏的人,就如同瓜尔佳氏得了四爷的眼,四爷就各种抬举她,而现在小乌拉那拉氏闹起来,要是当真如小乌拉那拉氏想象的那般,四爷绝对不会闹出这么一出来给大家伙儿看,就算是四爷不好处置毓秀姑姑,私下也会和毓秀姑姑说说,不让毓秀姑姑为难小乌拉那拉氏,背地里还会塞给小乌拉那拉氏一堆珍宝古玩的补偿着。

    可是四爷没有这么做,只能说四爷不想容忍小乌拉那拉氏了。

    不得不说,宋氏猜测得很是准确。

    别说毓秀姑姑做的事情都是四爷默许的,便是不是,他也绝对不愿意身边有小乌拉那拉氏这么个被人当枪使的傻货,虽说尔芙也很单纯,却绝对不会做出让自己个儿丢脸的事情来。

    好吧,四爷又走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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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二十章

    第八百二十章

    忠心是否有价码?

    不一样的人,自然会给出不一样的答案。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琥珀作为小乌拉那拉氏身边颇为倚重的大宫女,她感念乌拉那拉一族在她快要饿死的时候,赏了她一口饭吃,让她避免了流落风尘的凄苦,却并不是个会为了一饭之恩就死心塌地跟着小乌拉那拉氏,当她注意到大李氏和陆格格的眼神,略微思索一番,便很快有了决断。

    藤萝依赖着大树为生,但是大树死了,藤萝却未必会死。

    她就是那株依仗着大树为生的藤萝,当小乌拉那拉氏靠不住的时候,她会选择另外一棵参天大树,大李侧福晋在府中经营多年,身边的能人不知凡几,她相信凭借她掌握的那点讯息,并不能在大李氏身边站稳脚跟,陆格格入府不久,虽然看着倒是个心思深沉的聪明人,不过她的身份太低,想要拉拢帮手,怕是不容易,如果她现在投靠过去,兴许……

    大人物有大人物的打算,小人物有小人物的谋划。

    小乌拉那拉氏仍然坐着美梦,却没想到刚刚还为她细细谋划、分析的琥珀已然动了背叛她的小心思,在小乌拉那拉氏看来,她就是琥珀赖以生存的阳光,却没想到她并非是琥珀生命中的唯一阳光,当她的光芒被其他人掩盖住,琥珀自然会选择一个更值得她效力的主子,越是聪明人,便是越是识时务,相反那些被野史杂记彰显德行的小人物,多是性格憨直、务实的老实人。

    毓秀姑姑穿着一袭淡褐色绣桂花纹路领襟、袍摆的半长褂子,一头乌发梳得光滑油亮,只耳后簪着一支雕刻着缠枝纹路的圆头银簪,打扮得很是寡淡的走进了花厅里,单看她这身打扮,怕是没人能看出她是个一辈子都没嫁过人的姑娘家,她有礼有节地对着四爷俯身一礼,便立到了一旁,似是没事人一般的全无怯色。

    小乌拉那拉氏满是怨怼地瞪了眼毓秀姑姑,做垂泪状低头。

    四爷装作没瞧见小乌拉那拉氏委屈样子似的扭头,对着毓秀姑姑微微颔首一礼,很是客气地将刚才小乌拉那拉氏诉说的那些委屈,简单复述一遍,道:“姑姑才来府里日子不久,为了这点小事就将您请过来,爷也是被小乌拉那拉氏闹得没法子了,您看这事……”

    毓秀闻言,捧着一册整理好的家规,递到了四爷跟前,恭声道:“回主子爷的话,奴婢一切都是按府里规矩办事,桩桩件件都能对照府规,您可以简单翻阅看下。”

    说完,她就又一次退到了一旁。

    相比于小乌拉那拉氏哭哭啼啼的委屈样子,毓秀这幅样子,反倒是更加入四爷的眼,四爷这人就是这么个别扭性子,他心情好的时候,后院里的女人垂眸落泪,在他看来是格外娇美动人的,他也乐意耐着性子哄着,不过心情不好的时候,他就会觉得这些女人哭哭啼啼的德行,格外腻歪人,便是没有火气都会被逼出火气来。

    不过就算是如此,那也都是在尔芙进府之前的性子。

    打从看过了尔芙哭起来丑丑的真实样子,他就总觉得后院里的那些女人哭得太假,更似是将眼泪作为一种武器来拿捏他,被康熙老爷子折磨这么许多年,好不容易熬到离宫开府,自己个儿当家做主,他自然会讨厌被女人私下里拿捏。

    只能说小乌拉那拉氏很不幸,她不管怎么哭,哭得有多么美,她的做法都不会让四爷心软,反而会激怒四爷,让四爷对她的忍耐力下降到最低。

    “毓秀姑姑言之有理,还烦劳毓秀姑姑和大家伙儿说说吧。”府规这玩意儿,四爷是早就知道乌拉那拉氏定下了的,但是他却是从未放在心上过,这偌大的四爷府都是自己个儿,谁见过大清律和宫规能适用到康熙爷身上的,这也是他纵容自己个儿宠人的理由,换句话说,四爷的青年叛逆行为,表现得颇为隐蔽罢了,他想要在自己个儿这一方小天地,保证自己个儿的无上话语权,也算不得什么过分的举动。

    不过现如今,他发现了他带头违反家规弄出来的乱子。

    知错能改,绝对是四爷的最大优点。

    他这么一说,毓秀就可以名正言顺的将修改更定过的家规,顺顺当当地送到众人跟前了,她矜持地上前一步,重新接过四爷递回来的家规册子,一字一顿的正色道:孟子云,不以规矩,不能成方圆,既然府里有府里的规矩,那奴婢承蒙主子爷抬爱,手握四爷府中馈大权,便定然要按照规矩办事,不然这些家规册子不就成了一纸空文。

    按照先福晋定下的府矩,嫡福晋份例参照宫中妃位娘娘做比,侧福晋参照宫中嫔位娘娘做比,格格份例则参照贵人小主份例做比,侍妾无定数,全在院中主子赏赐。

    依小乌拉那拉氏格格为例,年例银100两,各类布料合计约四十匹,珠钗玉镯等贵重首饰,每月四支,珠花十二朵,此次奴婢命宫人送到格格手中镶碎红宝石攒宝金簪一支,银鎏金手镯一对,金葫芦耳坠子一对,嵌宝戒指一枚,刚刚在格格的份例内。

    虽说送到各院格格手中的珠钗环佩样式不同,但价格相同。

    这些都在记档册子上,有据可查的。”

    “小乌拉那拉氏,你可曾听得真切明白?”四爷平声道,眼神却并不是那么柔和,如刀子似的落在了忐忑不安的小乌拉那拉氏身上。

    “婢妾明白。”小乌拉那拉氏双腿一软,跪在地上。

    “按照府里头规矩,无理取闹,该是个什么罪过?”四爷不去看满眼求饶的小乌拉那拉氏,只瞧着毓秀问道。

    “禁足半月,罚月银三月,抄经十卷。”

    “那就按照规矩办吧。”四爷无所谓地摆了摆手,抬眸环视着在场女眷,声音低沉的继续说道,“你们都是各家培养出来的聪明人,爷也不愿意当着阖府的婢仆的面就落你们的脸面,但是你们也该明白个进退,府规就摆在那里,爷希望下次不要再出现这种事情,你们乐得丢脸,爷还没有那么多闲工夫陪你们胡闹。

    毓秀姑姑是宫里出来的老人儿,最是讲规矩的。

    虽说你们于她是主子,却也该有个人约束你们的言行,爷今个儿当着你们的面,将话说得明白些,爷已经将这后院里的琐事都交给她负责,你们的吃穿用度都得按照规矩办,若是再有谁为了个珠花环佩的事情闹到爷跟前,别怪爷心狠,直接打发人给你们家里头送信,将这些个不知道深浅的人送回本家去。”说完,四爷又对着毓秀颔首一礼,领着苏培盛回前院书房了。

    从本心而言,四爷恨不得现在就将这些女人都送回本家去。

    难怪尔芙总是念念叨叨的说,这家里头的女人多了就是麻烦,以前他将全部精力都放在了朝堂大事上,乌拉那拉氏又是个有主意的,大棒加甜枣的,愣是将阖府女眷都约束得安分守己,现在没了乌拉那拉氏这尊大佛镇着,这后院里头,还真是半点都不安宁,也不知道尔芙那丫头回来能不能制住这些个爱掐尖的女人们。

    四爷这真是多虑了。

    乌拉那拉氏能制衡后院这么多女人,并非是她多么本事,全在于四爷的心里有一定之规,他就算是再宠溺尔芙,却也明白告诉尔芙什么事能做,什么事不能做,不容许尔芙冒犯乌拉那拉氏嫡福晋的权威,有了四爷站在乌拉那拉氏身后,其他妾室也就自然安分守己了,这不论是什么时候,嫡福晋能否保住尊荣,全在于身旁男人是否给她那份脸面罢了。

    现在四爷旗帜鲜明地站在了毓秀身后,后院自然会平静下来。

    至于说底下当差的宫婢仆从是否会另寻主子,那就全在于毓秀的手段了,毕竟不论是谁看,毓秀都不能永远打理府中中馈,赐婚的旨意都已经下了,那么钮祜禄氏贵女入主四爷府,还不是很快的事情。

    这些人没想到,这赐婚圣旨是下了,贵女入主,却还需要些日子,毕竟尔芙不做完月子,四爷是定然不可能迎尔芙回府的,康熙帝也不会容忍四爷和尔芙两人胡闹,将皇室脸面都彻彻底底地踩在脚底下。

    阳春三月,胎像稳固的尔芙,肚子已经彻底大起来了。

    行动不便的她,只能在小汤山的庄子里走动,看着水汽氤氲的温泉,却只能干流口水瞧着,满园桃花绽放,她却连多出去走走都是一种奢望,为了让尔芙能有个更舒心的环境安胎,四爷特地将隔壁相邻的庄子买下,将皇庄扩大了足足近两倍的范围,除此之外,他还让毓秀将皇庄里的闲杂人等都安排到了尔芙看不到的地方,免得尔芙瞧着心烦,也免得尔芙成日窝在皇庄一角不敢动弹,也亏得毓秀手段高明,这才躲开了府中女眷窥探的耳目,没有泄露尔芙还活着的秘密。

    再美的坏境里,如囚徒似的待在一处,也总归会厌烦。

    好在尔芙是个很会调节自己个儿生活的人,她很快就找到了新玩意儿,桃花酿、梨花白,酿酒是个很耗费时间的事情,虽然她身子重,不能体验亲自动手的乐趣,却不妨碍她指挥着丫儿、青黛等人忙活着。

    小荷苑,一处自带山泉水的院子。

    小小的三间上房,后接邻水的水榭凉亭,这就是尔芙这几日待得最多的地方,几株枝繁叶茂的桃树下,丫儿正穿着一身古怪的短打,将含苞待放的桃花洗净晾晒,旁边青黛正和瑶琴搬着一个个装满了酒水的坛子忙活。

    上好的烧刀子,烈性十足。

    一份份用细纱布包好的珍贵药材,正被一一添放在坛中。

    这些药包里的药材都是按照梁宇轶开出的方子配置的,尔芙知道四爷的身体并不如看起来的那么康健硬朗,只不过现在年岁还小瞧不大出来,加之四爷干活不要命的性格,她可不希望四爷如史上那般早早就挂了,她还希望和四爷能白首到老呢,自然要多多准备些对身体好的东西给四爷了,免得以后气力不济的四爷将注意力放在那些不靠谱的丹药上。

    按照后世史书记载,那些丹药多用朱砂铅汞为材料,少量服用,确实能让人的气色变好,短暂提升精力,但是朱砂铅汞等重金属在体内日积月累,侵袭五脏六腑,效果就如同慢性中毒一般,最终会落个肾脏衰竭致死。

    她不懂该如何让四爷明白丹药不能延年益寿,只好小心防范。

    虽然法子可能笨了些,但是相信总是会有些好处的。

    伊尔泰每日一份密奏书信的给四爷报信,当四爷知道尔芙大着肚子还在为他身体考量酿制药酒的时候,别提心里多感动了,相比于后院那些女人抱着各种目的送来的各种补药,尔芙便显得更加用心了。

    正值月中,难得沐休的日子,四爷骑着快马就往城外去了。

    借着跑马的由头,他就领着三五个信任的护卫就来到了皇庄,轻车简从,不到中午工夫,他就来到了小荷苑的外面,粉嫩嫩的桃树下,尔芙素面朝天的穿着一袭细棉布衫裙,乌压压的青丝,随意地挽了个纂儿,保养得宜的小脸,透着健康的粉红水嫩,瞧得四爷身下一紧,便快步往尔芙身边走去。

    “您怎么来了?”尔芙略显心虚地缩了缩脖子,低声道。

    她虽然没想过浸泡药酒的事情会瞒过四爷,但是亲眼让四爷瞧见这些补中益气的药酒坛子,她还是害怕担心四爷会觉得刺眼,无关于其他,只是因为男人骨子里的那点骄傲,相信不论一个男人到了多么大岁数,他都不希望被人说身子骨不好吧。

    四爷哪里看不出尔芙眼底的那点心虚,他不是个盲目自大的煳涂蛋,他早就将梁宇轶开出来的方子让人验看过了,倒不是他不信任尔芙,只是怕有人利用了尔芙的好心,知道尔芙担心他的身体,他心里头暖乎乎的,哪里会为了那点骨子里的骄傲就责怪尔芙多事呢,他笑着将尔芙揽在怀里,轻声打趣道:“听说你不好好待在屋子里养胎,爷怎么能不来看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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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二十一章

    就在四爷刚刚喝下安神汤药,打算换下身上沾了雪花打湿的袍子,好好歇一会儿的时候,廊下响起了弘晖的声音,“烦你给通报一声,我想要见阿玛!”

    “进来吧。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四爷重新敛好衣襟,朗声唤道。

    他并没有转身出内室去书房见弘晖,而是选择坐在内室里等。

    弘晖是他的儿子,他实在是不忍心到弘晖小小年纪就整日愁云满面的过日子,昔日康熙老爷子将所有父爱都给了胤,他和其他兄弟只能站在胤的身后满是嫉妒的瞧着,他不愿意他的孩子经他曾经经过的一切,就算他之前没有能好好的对弘晖释放出他的父爱,他这次也不打算错过了。

    内室里,父子促膝长谈,应该能更加放松些吧。

    四爷是这么想的,可是他的这番好意,并没有被弘晖所理解,他随着堂屋的门被小太监推开,便很是理所当然地想要往书房里拐去,却发现书房里没有人,这才扭头看了眼内室,他瞧着坐在内室床上,含笑凝视着他的四爷,只觉得不被重视,若不是他还有事情需要四爷同意,他羞愤得差点扭头离开。

    唿……

    弘晖隐隐吐了口气,强压下心底的愤慨,迈着如灌铅般沉重的双腿,走进了内室,微垂双眸,将眼中的不满和怨恨掩藏好,规规矩矩地对着四爷打了个千儿,恭声问安道:“孩儿给阿玛请安,阿玛吉祥。”

    内室里,四爷起身往床头一侧挪了挪。

    因为房间里只有衣柜和架子床等几样简单家具,并没有另外的椅子能让弘晖落座,所以四爷抬手拍了拍身侧的床褥,含笑招手道:“过来坐下说话吧。”

    弘晖拘谨地垂手站在地当间,再次拒绝了四爷的亲近。

    他板着脸,死咬着下唇,喏喏道:“孩儿站着就好,孩儿过来是想要和阿玛商量去顺德府的。”

    四爷也知道这么长时间没和弘晖亲近,勐然走得太近,这孩子估计是有些拘束了,他略显失落地拍了拍腿,起身来到了弘晖身边,抬手招唿着他往书房走去。

    这些日子操办乌拉那拉氏的丧礼,弘晖这孩子太死心眼儿,整日都守在乌拉那拉氏的棺椁旁,若不是有苏培盛跟着提醒,怕是弘晖这孩子的腿就要跪废了。

    不过就算是如此,还是落下了点病根儿,正喝着汤药调理着、

    他怎么忍心弘晖一直站在那里听着自己个儿说话呢,四爷领着弘晖走进了书房,抬手指了指窗边摆着的太师椅,招唿着廊下伺候着的小太监进来奉了热茶,这才捏着茶碗盖刮着水面漂浮着的茶叶沫,低声询问道:“你这孩子,怎么想要去顺德府那边……

    那边的别院都空置这么长时间了,现在又正在重新改建家庙,你对你额娘的一片孝心,阿玛和你额娘都知道的,你这大冷天地跑过去,你让阿玛和已经离世的额娘怎么放心呢!”

    弘晖闻言,神情一怔,俯身跪倒,双眸含泪的低声恳求道:“阿玛,孩儿实在是不忍心额娘孤零零地去顺德府那边,与其让孩儿留在府里日日悲伤难以自持,还不如让孩儿能过去多多陪陪额娘,毕竟等到那边的陵寝修建完成,孩儿就再也难见额娘了。”话一说完,他就生怕四爷拒绝似的,一个头重重磕在了地上,顶着脑门上的青紫瘀痕,眼也不眨地望着四爷。

    看着弘晖那双酷似乌拉那拉氏的双眸,四爷说不出拒绝的话。

    他幽幽叹了口气,最终很无奈地点了点头,“你自己个儿去顺德府,阿玛实在是放心不下,阿玛又难以分身去照顾你,你这次去就把你额娘留下的福嬷嬷给带过去吧,另外阿玛再命陈福公公跟着你,你若是有什么事就让他去办,要是住不惯的话就早些回来。”说着话,四爷就站起身来,一边送着弘晖回自己个儿院子,一边低声吩咐小太监去一旁跨院找陈福过来说话了。

    第二天一大早,弘晖就坐着马车去顺德府了。

    本来四爷是打算多留他几天的,但是没想到他早早就将行李收拾好了,一得到四爷的准许,便早早打发了小太监去安排车马,要不是四爷拦着他,他昨个儿下半晌就要出府去顺德府去了。

    目送着弘晖坐着的马车走远,四爷又一次皱起了眉头,满眼不放心地看着身侧站着的张保,低声问道:“你说这孩子是不是听到旁人议论什么了,他怎么会这么突然去顺德府,你给爷仔细查查,若是当真有人从中撺掇,不论是谁,一律给爷送到顺天府去,当做逃奴处理。”说完,他就狠狠一甩袖子,转身往书房走去。

    重新回到书房落座的四爷,很久都难以平静。

    弘晖是他的第一个儿子,还是乌拉那拉氏所出的嫡长子。

    那时候,虽然他还很年轻,但是对这个小小嫩嫩的嫡长子,仍然满怀着期待地迎接着他的到来,所以就算他对乌拉那拉氏已经很不满,却依然每日都陪伴在孕期的乌拉那拉氏身边,以保证弘晖这个还未出世的嫡长子在那些跟红踩白的狗奴才心目中的地位,最后还亲自在弘晖洗三礼的时候上奏疏,请康熙老爷子为自己个儿的嫡长子赐名,要知道康熙老爷子除了给太子爷家里的几个孙儿赐过名,便再也没有主动提起给哪家孙儿取过名字呢!

    而弘晖这孩子,也着实值得他心疼。

    他记得弘晖那会儿才不过两三岁上,刚刚能勉强自己个儿走稳,便很是乖巧地端着茶碗来给刚刚当差回来的他解渴,到现在弘晖的胳膊上,还留着一点一点的红痕,那就是弘晖非要抢着给他奉茶,被滚烫的茶水烫到留下的痕迹,虽然他也知道这不一定是弘晖自己个儿起意做的事,却一点不妨碍他对弘晖的那份疼惜,那孩子明明被茶水烫得胳膊都红肿了,却仍然笑着安抚暴怒中的自己和乌拉那拉氏,还替那个将茶碗让给他的小宫女求情,当真是个仁善至孝的好孩子呢!

    “,希望是爷想多了吧。”四爷喃喃自语着,伸手取过搭在窗边太师椅上的大氅,又取过搭在花斛上的滚兔毛边瓜皮小帽,叫了苏培盛跟着,迈步往后院走去。

    他想要去正院看看。

    以前,乌拉那拉氏虽然不喜欢小四和小五两个孩子,但是到底是有她照看着,那些宫女、仆妇再是偷懒,总该有个收敛,现在乌拉那拉氏离世了,连福嬷嬷都主动跟着弘晖去了前院,整个正院都是乱糟糟的,他实在是不放心小四、小五两个。

    毕竟这些包衣世家出来的奴仆都是些个跟红踩白的势利眼。

    如四爷预料的一般,正院没有个正经主子在,那些有门路可走的宫女、仆妇都已经调走了,剩下的要不就是那种三棍子都打不出一个屁的闷葫芦,要不就是些个被其他主子厌弃的废物点心和懒蛋鬼,就算是被乌拉那拉氏安排在小四、小五身边的宫女,也走得就剩下两个才六岁上的小宫女和专门照顾小阿哥的奶嬷嬷几个人了,一日三餐都已经成问题,连尿布都是小丫头洗的,更甭提打扫屋子这种事情了。

    四爷闻着空气里飘散着的尿骚味,瞧着堆在桌上的碗碟,登时就不痛快了,他一是气愤府里奴仆的势利眼太严重,二也是气愤奶嬷嬷不懂为奴本分,虽说她们是内务府专门挑选的奶口,照说是除了照顾小阿哥就不需要操心旁的事情,但是他不信两个奶嬷嬷除了照顾小阿哥,便分不出工夫来收拾收拾房间。

    两个奶嬷嬷将房间弄成这副样子,可见是存了旁的心思。

    “这是怎么回事?”四爷不耐烦闻着尿骚味,又怕开门开窗的冻坏了两个才一岁上的小阿哥,起身走到窗边,将窗户推开了一个细细的缝隙,拧眉唿吸着微凉的空气,抬手胡乱指了指桌上的狼藉,强压下心底的怒火,沉声问道。

    照顾小五的秦嬷嬷是个很会说话的人,她早就已经预料到主子爷会来看两位小阿哥,她故意撺掇着慧嬷嬷将房间弄得一团乱,便是想要让四爷出面,让那个庇佑她的主子好好看看她这个奶嬷嬷的本事。

    别看两个小阿哥都是庶出,但是亲王府的阿哥就算是再不起眼,最次都能册封个贝勒、贝子的,她作为抚育小阿哥平安长大的奶嬷嬷,还会怕以后没有好日子过么!

    她不屑地斜了眼身侧跪着发抖的慧嬷嬷,心里嗤鼻一笑,规规矩矩地叩首一礼,恭声答道:“回主子爷的话,本该在奴婢跟前当差的小青和小翠被针线上的管事闵嬷嬷叫走就没有回来,翎儿和玉翠年岁太小,实在是做不来这么多活计,奴婢们要专心照顾小阿哥,也难以分神料理,这才弄得房间这般狼藉,还请主子爷谅解奴婢们的为难之处。”

    只是秦嬷嬷太高看自己个儿的这点粗浅手段了,四爷冷冷看着秦嬷嬷和慧嬷嬷二人,嘴角扬起一抹嘲讽的笑容,扭头吩咐苏培盛去内务府另外挑选合适的奶口过来伺候,这才看着纷纷瘫倒在地的两个奶嬷嬷,冷声说道:“好一个无暇分心……

    爷听说普通百姓人家的妇人不但要侍奉公婆,抚育子女,还要打理家事,庄户人家的妇人更要跟着自家男人下田干活,若是哪户人家的屋子里是脏兮兮的,还会被人说那家的媳妇奸懒馋滑,你们两个奶嬷嬷吃得是大厨房做好的饭菜,衣裳更有洗衣房的婢仆打理,只料理这么小小的一个房间都会无暇分身,想来都是不会做媳妇子的吧。

    你们家的男人可都是爷正白旗旗下的包衣奴才,也都在爷府里头伺候过的,爷不能亏待了他们,左右你们在府里头当差,也实在无暇分心照顾他们,不如爷就另外赏给他们两房娇妾吧。”说完,四爷就再也不看她们一眼的留下身边最机灵的小太监连书在一旁盯着,转身往西小院走去。

    包衣世家都是隐藏富豪,别看他们吃穿住行中的穿住不起眼,却绝对都不缺钱,养上几房小妾,那对他们来说都是玩似的,加之内务府这些个包衣世家都有送家里头漂亮闺女进宫伺候,以求承宠皇上抬旗的传统,他们都巴不得能名正言顺的纳上几房模样漂亮的小妾,好培养出模样更俏丽的下一代来送进宫去争宠。

    四爷这招,不可谓不毒。

    两个被突然赶出四爷府的奶口和两个四爷赏下去的小妾……

    啧啧,这俩奶嬷嬷下半辈子都不会有什么好日子过了。

    不过四爷却并不后悔这般决定,敢于拿他的子嗣谋求好处,那就别怪他心狠手辣了,若不是怕传扬出去被那些御史上疏参奏他暴虐成性的话,他都恨不得直接将这两个奶嬷嬷拉出去杖毙了。

    怒气冲冲的四爷,噌噌噌,约莫一盏茶工夫就冲到了西小院。

    他将府里头的中馈交给尔芙打理,虽然他也知道尔芙不是这块料,却也希望尔芙能多多操心些府里的事情,而不是每日守着肚子里的那块肉发呆,却没想到尔芙连小四和小五的生死都是不管不顾的。

    只是当他命苏培盛叩门前,他想起了尔芙之前说的话。

    是了,果然这两个奶嬷嬷的计划成功了。

    这两个奶嬷嬷哪里是想要寻求主子庇佑她们,怕是已经找到主子投靠了,府里这些个女人是真不让他省心,乌拉那拉氏的尸骨未寒,这还没有定下来继福晋的人选,她们就已经对西小院住着的尔芙下手了。

    尔芙这胎怀得艰难,稍有不慎就有落胎的风险,他这般不分青红皂白地责问她一番,就凭尔芙那小性子,怕是要起个好歹的,要真是因为他让尔芙这胎没了,怕是他和尔芙就真的再也走不到一块了。

    冷静下来的四爷,深深吸了口冷空气,抬手叫住了苏培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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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二十二章

    第八百二十二章

    转眼三天,四爷要回京了。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这次是真的要回京了,被四爷留守京中四爷府的张保传信来,说是李侧福晋等人已经打发人手往庄上来了,握着尔芙柔软的小手,四爷略显沉重的抿了抿唇,低声道:“乖乖等着爷,爷过些日子就来看你,别为了爷就不吃不喝的闹小性子,你现在有着身子,这事可不能轻易玩笑。”

    “我知道!”尔芙懂事地点头。

    虽然四爷就陪了她短短三天,但是她感觉到了别样的温暖。

    第一天,四爷陪着她一块在小荷苑酿酒,尝了她泡的枸杞酒,太辣舌头的烧刀子,配合着微苦微甜的枸杞子,弄得四爷憋红了脸,连连喝了两碗茶,这才缓过劲来。

    第二天,她在房间里做针线活儿,四爷帮忙穿线,粗手笨脚的四爷被针扎破了手指头,她一边没心没肺的笑着,一边帮四爷上了点外伤药,她第一次知道外表刚强的四爷是那么矫情,一丁点的小伤都吵着让苏培盛去找梁宇轶把脉,上了药,还闹着说药膏弄得他更疼了。

    实在是太娇气了些,比女孩子还娇气。

    第三天,也就是昨个儿,四爷安排了人手在庄子附近护卫着,领着她往后山走了圈,最后发现后山的小溪里有鱼,居然挽着袖子就下水了,鱼没有抓到不说,还踩到鹅卵石滑跤,摔得满身是水,也亏得小汤山的温泉多,就算是小溪水的温度都是暖暖的,他一直躲在水里暖着,直到护卫燃起了篝火,苏培盛取来了厚实的棉衣,他这才打着喷嚏上岸了。

    事实证明,四爷当真不大擅长体力运动。

    虽然就三天工夫,她却好似认识了不一样的四爷,这点点滴滴,足够她回味好些日子了,兴许等四爷下次来的时候,她又会发现四爷不一样的那面,想想也满是期待的。

    小别胜新欢,短暂的分别,也蛮有意思的。

    心情微涩的送走了四爷,尔芙迈着悠闲的步子,重新回到了乐安堂中,命人将床上的被褥统统换过,又让人将床幔、窗纱都换过一遍,连地上铺着的藏蓝色青莲图样的毡毯都换了,这才坐在堂屋里,捧着温热的蜜糖水抿了口,嘘了口闷气。

    四爷临走的时候,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惊喜。

    说是过两日,小七会借着进宫陪德妃娘娘小住的由头过来陪她几天,想想就觉得心里头暖暖的,也不知道得到她离世消息的小七怎么样了。

    当初,为了避过府里头那些女人的耳目,四爷拦下了她亲手写给小七的书信,她明白四爷的担心,也知道自己个儿的身子经不起折腾,但是让小七小小年纪就要经这些,她还是觉得太残忍了些,好在一切都过去了。

    尔芙掐着手指头等了两天,又两天,小七还没来。

    好心情彻底褪去,她怒气冲冲地亲手研墨,写了一封措辞激烈的书信给四爷,以表示她被欺骗空欢喜一场的愤怒,只是信还没发出去,便传来了一个不大好的消息。

    四爷府被五城兵马司的兵丁封府了。

    远离京中的尔芙除了从伊尔泰的口中得到封府的消息,便再也没有消息来源了,她写信给白娇,等了几天都不见白娇回信,在庄子上待不下去的尔芙,抚了抚圆滚滚的肚子,交代瑶琴去找梁宇轶取些保胎丸子,坐上了进城的马车。

    炫彩坊,日夜炫亮的匾额,乌突突地挂在二楼上。

    百味居古色古香的黑漆大门上,贴着朱笔画圈的内务府封条。

    尔芙茫然无措地站在街头,随手拉住了一个匆忙走过的路人,急声问道:“这位小哥,烦请您留步片刻,我听说这百味居是京中最大最好的酒楼,特地从城外赶过来,怎么这门上贴着封条呢?”

    被拉住的路人,讳莫如深地摆了摆手,快步走远。

    路人力气大得差点将尔芙托倒在地,也亏得失神的白芷最先反应过来,扶了尔芙一把,轻声安抚道:“主子,不如您先到旁边的茶楼歇歇***婢们去打听打听吧,您现在身体不方便,这路上人又多,别伤到了您,到时候主子爷还不得急死……”

    “我没事,你们快去吧!”尔芙闻言,惶然回头,催促道。

    说着话,她就磕磕绊绊地往百味居旁边的一处名为雅室的茶楼走去,这是一处专门对权贵官宦等统治阶层开放的品茶楼,所用茶叶都是从各地精挑细选的极品,连茶水都是从玉泉山运来的山泉水,布置得也格外雅致,说书唱曲的小女子都是一水的极品美人,真正的歌美人甜,这处产业是尔芙名下最隐蔽的产业,连白娇都不知道的,能进入雅室的人,必须出示茶楼掌柜送出的玉质会员卡,原本是尔芙打算交给弘轩的信息站,一时茫然的她,居然忘记了这处权贵扎堆的地方。

    “请出示会员卡。”守在门口的小厮,看着衣着不显的尔芙,很是客气地拦住了她,低声询问道,既不会打扰到茶楼里的客人,也不会引起路上人的围观,造成被拦住检查人的尴尬。

    会员卡,尔芙是没有的,便是有,她也不可能随身携带。

    不过想要进去雅室,她还是有法子的,在这个讲究‘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的年代,一些才学出众的士子是有特权的,所以她特地将一些流传多年的绝对留在了掌柜的手里,只要有人能对出下联,便可以凭借着出众的文采进入雅室品茶,并得到使用四楼雅间的权利。

    尔芙虽然文才不高,但是架不住她是来自未来的先知。

    她客气地让守门小厮给出上联,连半点犹豫都没有就对出了完美的下联,顺顺利利地领着白芷进入了四楼雅间,同时给楼下守门的小厮留了话,说是她的丫鬟还在外面,希望丫鬟找过来的时候,小厮能给她们指明自己个儿的去向,同时留下了伊尔泰在楼下等待瑶琴和丫儿她们。

    “主子,您好厉害阿!”虽然时间地点都有些不合适,惊讶极了的白芷还是给出了高度的赞扬,那亮闪闪的小眼神,愣是让尔芙不好意思的脸红了,来到古代好些年,她可是从未冒充过大才女,没想到会用在进雅室门这种小事上面了。

    少时片刻,有人对出下联进门的消息就传到了各个雅间。

    不过能来雅室的人,要么就是权贵,要么就是清高的才子,倒是也没有人贸然登门的打扰尔芙,或者做出上门讨教的事情,尔芙随意点了壶六安茶,便让白芷去顶楼找雅室的掌柜冯海去了。

    冯海,年过四旬,一身儒雅气质,很是出众。

    他穿着一袭淡青色的长袍,手中拿着不合季节的折扇,若是不去看他腰间那枚足以在京城内城买下两处大宅子的上等古玉佩的话,便如同一名寻常举子似的不起眼,他漫步走在楼梯上,时不时对来雅室品茶的客人点头致意,脚步不紧不慢地来到了尔芙缩在的雅间门口,耐心地等着白娇扣响房门,门内响起了女子叫进的声音,这才跟着白芷进了雅间的门。

    “东家……”冯海刚要拱手作揖,便惊讶地叫出声来。

    当真不是他一惊一乍的,实在是打从雅室开门营业那天起,那位送给他大笔银钱和各种珍稀古玩的东家,便再也没有出现在他的眼前,若不是每月有尔芙通过驿站送来的书信在,他都以为他和东家断了联系呢!

    只是此时的尔芙,全然不是他初见时的那般淡然,满眼焦急,双目赤红,不等他再说话,便已经一把抓住了他的衣袖,急声问道:“你知道隔壁百味居为什么被封了么,还有炫彩坊那边是怎么回事呢?”

    “东家不知道?”冯海有些意外的反问了一句,简单将百味居、炫彩坊等四爷府产业被封存的消息说了一遍,略显烦心地叹了口气道,“这事牵扯到宫里,小人也不知道这些消息是真是假,不过无风不起浪,想来该是是有些可信的吧!

    只是东家怎么会关心雍亲王府的事情,您不是一向不让小人掺和进皇室的那些事情,说是怕引起有心人的关注么!”说着话,他略有些好奇地抬头看了眼着急的尔芙。

    疑人不用,用人不疑。

    尔芙也没有隐瞒自己的身份,冯海不知道她的来,全在于冯海没问过,既然冯海问了,她也没有说谎,“我不告诉你,并非是想故意瞒着你,实在是觉得没有必要,现在告诉你了,你也可以选择让我离开,或者是将我交到宗人府去……”

    “东家,您这是说的什么话,您当初给了冯海一条生路,不但帮冯海报了家族血仇,还让冯海能堂堂正正站在京城里,冯海若是做出这样的事情,那岂不是禽兽不如。”说着话,他就传信给在各雅室奉茶的茶博士,让他们帮忙收集关于雍亲王府、诚亲王府等等皇子府邸、宫中等各处的消息,“东家,您先别着急了,相信很快就会有消息传来,您现在还怀有身孕,实在不好太多操劳,不如随小人去楼上的房间休息休息吧!”

    “不必了,我不想把你拉扯到这个圈子来。”尔芙摆了摆手。

    她当初不想让冯海被其他人注意到,并非她有什么特别的居心,全在于冯海的来太特别,他是宫里头的逃奴,正儿八经的一个太监,别看他现在表现得没有半点太监样,但是她刚刚认识冯海的时候,冯海还是蛮像太监的,这次要不是她实在没有法子,她也绝对不会来找冯海的,但是现在有了茶博士为她收集关于四爷府的消息,她只要耐心等待就是了,何必让冯海暴露在人前呢!

    唿……徐徐吐出一口浊气,尔芙定了定神,坐在了窗边摆着的罗汉床上,同时摆了摆手,示意冯海不必如此拘束,放轻松坐下说话,“我并非是不信你,实在是不愿意给你带来麻烦,现在还不知道四爷府出了什么样的事情,但是想来不是小事,不然也不会弄得现在这样,白娇她们是所有人都知道的我的人,被牵连其中是不可避免,可是你能安然置身事外,还是避免和我牵扯到一块吧,如果以后没事的话,我再将你介绍给四爷认识,只是也不知道有没有这样的机会了。”

    “东家,小人这条命都是您给的,牵连其中,小人不怕。”

    “不做无谓的牺牲,现在有你在雅室坐镇,我起码能得到外面的消息,如果连你都被牵连其中,那我不就成了瞎子、聋子了么,你若是真感念我昔日救你一条性命的话,便不要暴露了自己。”尔芙最怕冯海这股一根筋的劲儿,忙摆手解释道。

    冯海闻言,沉默片刻,脸色郑重地点了点头。

    他何尝不知道尔芙所说的事情,他能将雅室打理得有模有样,绝对不是尔芙提供的一笔金钱就足够的,游走在权贵之中,却不被人发现太监的身份,说明他不论是心计和手段,那都是顶好的,他已经打定主意,如果雍亲王府真的牵扯到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中,他就算是拼死都会保住尔芙,而不是让尔芙去给整个雍亲王府陪葬……

    约莫半个时辰,在外面打听消息的瑶琴和丫儿找了过来。

    伊尔泰也跟着她们上来了,尔芙对着白芷使了个眼色,示意白芷保密,便让冯海离开了,白芷虽然还很担心白娇,却也没有流露出半点不对劲来。

    “到底怎么回事?”尔芙仍是那副焦急样子,心下却安定不少,毕竟瑶琴、丫儿都是四爷府里的人,她们在街上走动一圈,却没有引起其他人的注意,想来应该不是出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情,也就是说一切都有转圜的可能性。

    这就是她太过侥幸了。

    随着瑶琴和丫儿将在街上打听到的消息一说,所有人都傻了。

    雍亲王胤私放谋逆钦犯,涉嫌在皇上御用的吃食中下d/u,这当真是天大的罪名……(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手机用户请到m.阅读。)

第八百二十三章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四爷现在就是这种状态,他很满意尔芙的现在,却又害怕尔芙以后会变得如乌拉那拉氏那般心狠手辣地对他的子嗣下手,他虽然将这些都压在了心底,并没有开诚布公的说出来,但是他和尔芙私下相处的时候,难免话里话外带出警告的意思。

    若是换做旁人,只为了嫡福晋的位子,也会忍耐下去的。

    尔芙却是从小就被父母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娇娇女,虽说在古代生活这些年,棱角被磨平了不少,但是一直宠溺她的四爷变了样,她还是有些接受不了,初时还听着四爷唠叨两句,想着他大概是遇到中年危机了,可是四爷老是这样弦外有音的说教,终于激怒她了。

    两人就这么在腊八那天闹起来了。

    外面是鹅毛大雪,尔芙和四爷针锋对麦芒地吵了起来,占着主场优势的尔芙,在四爷动手摔坏了那对她和四爷一块动手做出来的那对杯子的瞬间就怒了,直接命青黛和丫儿两人将连穿着常服的四爷轰出了门。

    从小跟着名师大儒读书明理的四爷,虽然骨子里有些大男子主义,却绝对不是个会家暴的男人,他更不好不顾身份地对尔芙身边的婢仆动手,加之尔芙这次翻脸的速度有些快,他被丫儿和青黛推出西小院门的时候,他和苏培盛还有些懵。

    他瞧着眼前砰地关紧的院门,狠狠咬牙骂了句,扭头看了眼同样茫然的苏培盛,抬腿踹着包金的门槛一角,强忍着脚趾头抽筋般的疼痛,故意做出一副好男不跟女斗的做派来,咬牙吐出几个字,“你这个悍妇,爷懒得和你计较,你自己个儿好好在院子里反省反省……”

    说完,四爷就反手抱着胳膊,打算快点回前院温暖的书房里。

    只是尔芙怎么可能就让四爷这么穿着单衣走了,虽说她是真心气愤四爷居然不相信她的品行,但是她也是真心心疼四爷身子的,这不是现代,一场风寒都可能要了人的性命。

    别看四爷瞧着正值壮年的样子,可是早就翻看过太医院送过来的脉案的尔芙,却心知四爷的身子不算好,大毛病没有,小毛病不少,瞧着是不起眼的小病小灾,要是不细细调养的话,早早晚晚都会找上来的,她一时气愤让丫儿将四爷轰出来,但是紧跟着就让赵德柱从柴房找出了上房除雪用的梯子,亲自抱着四爷挂在门口衣架上的黑貂裘大氅跟了出去。

    “哼,妾身就好好反省反省,您千万别来打扰妾身。”她唿哧带喘地抱着大氅爬上梯子,还来不及招唿四爷一声,便瞧见四爷发狠的样子,登时就不高兴了,她撒手将大氅从上面往下一丢,冷冷丢下一句话,便转身回到上房去了。

    被大氅兜头罩下,四爷眼底闪过一丝羞恼。

    早知道这妮子这么惦记自己,脾气又是这么冲的话,他就不说这两句找场子的话了,这下是真的误会大了,要是让旁人知道他大过年的将尔芙禁足在西小院,那尔芙以后又该如何有脸面统领后宅女眷呢!

    只是尔芙压根没给他说话的机会就转身离开,四爷满肚子解释的话都没地方说了,这口气就这么窝在了心里,他很是不喜地斜了眼苏培盛,抬腿踹去,冷声骂道:“你个没眼力价的东西,怎么就不知道提醒爷一声,这些话是好当着侧福晋面说的么!”

    苏培盛表示躺着也中枪,低头翻了个白眼儿,弯腰弓背地给四爷赔着不是,连连认错道:“奴才有罪,奴才有罪……”

    “别废话了,这天气真是冻死人了!”

    说着话,四爷就弯腰捡起了被尔芙丢在地上的貂裘大氅披在肩头,快步往前院走去,就算如此,他还不忘边走边教训着苏培盛,指责苏培盛关键时刻不能护主,同时吩咐随行伺候的常随都闭紧嘴巴,不许将他被瓜尔佳侧福晋轰出门的事情传扬出去。

    只是世上就没有不透风的墙,四爷刚下令封口,那边消息就已经传扬得阖府尽知了,好在能在府里当差的人都不是傻子,还懂得要顾忌着四爷这位四爷府主人的脸面,只在府里头传扬一番就算了,并没有传扬到外面去,就算是有看笑话的,也不过就是府里的诸位主子而已,对于尔芙这种胆大妄为、以下犯上的行为,府里各院的女主子们就没有不拍手叫好的,当然并不是她们赞赏尔芙的做法,她们只是巴不得尔芙就此失宠才好,也免得尔芙霸占着四爷不撒手,让她们夜夜独守空闺。

    话说,这两条腿的活广告的传播速度是真快。

    不到一盏茶的工夫,四爷被瓜尔佳侧福晋轰出门的消息就已经传到了前院,最后传到的地方就是当事人之一四爷所在的书房前,几个小太监都是被四爷磋磨惯了的,那真是瞧见四爷就好像耗子瞧见了猫儿似的,突然听说四爷在瓜尔佳侧福晋跟前,居然有这样子英雄气短的时候,不禁又是惊讶、又是偷笑的,渐渐就忘了规矩,说话的声音就一点点大了起来。

    本来想着写几个大字平复下心情的四爷,听着廊下叽叽喳喳的议论声,只觉得有几百只蜜蜂在耳边嗡嗡叫似的烦人,这笔说什么都落不下去了,他横眉看了眼窗外刺眼的雪景,将蘸满墨的笔往桌上一扔,便吩咐苏培盛去廊下询问了。

    作为府里头得脸的大太监,苏培盛一登场,廊下立马就肃静了,真真是落针可闻,几个凑成一团说闲话的小太监见状,忙打着袖子上前见礼,苏培盛满意地抬了抬下巴哼了声,算是免了几个小太监的礼。

    他可不是闲着没事出来吹冷风的,书房里的四爷,那还等着他过去回话呢,苏培盛冷着脸,也不和他们多废话,直接抬手招唿过一个瞧着就很是本分的小太监,打算来一个逐个击破,免得这些个猴崽子凑在一块煳弄他。

    小太监才进府没多久,又被府里的老人儿灌输了各种阴暗面,瞧着苏培盛点到自己个儿头上,腿都吓软了,要不是腿夹得紧,他都能当场尿出来了,他不敢遮掩,也不敢攀扯他人,低着头挪到苏培盛跟前,磕磕巴巴地说了好半天,总算是将他们在议论的事情说清楚了。

    “在主子跟前当差,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你们心里有数,别为了痛快痛快嘴儿就丢了这条贱命,主子们的事情是你们能议论的么!”苏培盛拧着眉毛,掐着嗓子教训了两句,横了一眼眼前瑟瑟发抖的几个小太监,苦着脸进了书房。

    旁人都觉得他这个大太监很风光,其实都是狗屁,他就是风箱里的耗子,两头受气,下面,他害怕底下人起了夺权的心思,抢了自己个儿的差事,落个凄凉境地,对四爷,他是勤勤恳恳、兢兢业业,生怕什么时候就触怒了冷面四爷,成日里提心吊胆,连睡觉都恨不得睁一只眼睛,要是有下辈子,他打算都不会进宫当差,苏培盛这般想着,顺着书房一侧虚掩着的小门,蹑手蹑脚地熘进了书房,恭恭敬敬地对着四爷一礼,将才从小太监那里问出来的话,尽量美化一番的复述出来。

    “爷这府里头都是能人,这么会儿工夫就传到前院来了,爷还真是小看你们了!”四爷闻言,怒极反笑,狠狠将手里头的念珠往桌上一甩,端起茶碗咕嘟咕嘟喝了两口,咬牙切齿地对着苏培盛吩咐道,“你去把付鼐大人请过来说话,爷要好好整治整治府里头这些个哥妹的了。”

    说完,他就大步流星地跨过苏培盛,往旁边的堂屋走去。

    一会儿工夫,苏培盛脸色惨白地出了书房,小太监们忙围上来询问,他有气无力地摇了摇手,叹着气就往傅鼐小住的院子走去。

    傅鼐,雍亲王府长史,正儿八经的在册官员之一。

    他除了平素在前院替四爷打点人情往来的事情,便是清点府里在各处的产业,算不上多么忙,却也绝对不清闲,苏培盛过去找他的时候,他正和两个管事研究改建顺德府庄子的具体事宜。

    “你们就先这么办的,等明年开春再改建院子就是。”他瞧着苏培盛的脸色不大好,忙交代了管事两句,便将他们打发了出去,转身将苏培盛让到房间里落座,招唿了小太监奉上热茶,低声询问道,“公公这会儿过来,可是主子那边有什么吩咐?”

    “咱们爷打算要斩断府里头结干亲的现象。”苏培盛叹气道。

    这能在雍亲王府里当差的婢仆都是内务府分拨过来的阉人和宫女,除了跟在四爷身边的小厮、常随,负责守卫王府安全的护卫兵丁和长史傅鼐大人、府里的小阿哥们外,便是半个男人都没有了,这太监虽然去势算不得男人,但是男人的一些个想法,总还是有的,他们经常出入内宅,瞧着花骨朵似的宫女,总会有些想法,再说伺候贵人们是件辛苦的事儿,稍有不慎就丢了性命,大家伙儿也都需要的慰藉,这结干亲、对食就成为了他们太监和宫女间最寻常的事情,虽说本朝不提倡这事,却也没有明令禁止,现在四爷要彻底断掉府里头结干亲、对食的现象,连苏培盛的心里头都有些不大舒坦,暗地腹诽:敢情就你们爱新觉罗家的男人是男人,我们这些个伺候人的太监就不是男人了,你们三妻四妾的养着,我们就找个说话的伴都不成,这也太刻薄寡恩了吧!

    只不过苏培盛到底是四爷身边的老人儿了,他也就是睡不着的时候在心里头想想罢了,从来没有动过和谁结干亲,或是找对食的心思,倒是也不怕这把火烧到自己个儿身上,他三言两语将四爷的打算说完,便催着傅鼐大人跟着自己个儿去书房见四爷了。

    傅鼐大人不愧是王府长史的最佳人选,他装作一无所知地进了书房,静静听四爷说出自己个人的打算,笑着摇了摇头,劝道:“爷的想法是好的,只是这男女相悦是人之天性,存天理,灭人/yu,本就是违背人之本性的事情,您又何必如此纠结细节呢,何况太监也算不得男人,无非就是找个伴罢了!”

    “爷不是不能理解他们相互慰藉的想法,爷是恨他们嘴不严,什么话都传,就说今个儿,爷在后院和瓜尔佳氏发生了点口角,这确实不是什么大事,可是爷特地叮嘱在场的人不许外传,你瞧瞧,爷回来还不到一盏茶的工夫,这府里头都传遍了,长此以往,这府里头不就彻底乱了。”四爷也不是个没有感情的人,他也曾在宫里头看过失势的老太监日子是多么难熬,所以他也并非是想要一刀切,但是让他在家里都没有点秘密,他实在是难以接受。

    “这倒是需要规范一番,毕竟奴大欺主。”

    “你和戴先生他们商量商量,拿出个章程来,爷不想在家里头都说话不自在。”四爷捏了捏眉心,强压下心底的烦躁,有些不耐烦地摆手,打发了傅鼐,就这样和衣躺在了内室的架子床上,最近他发现自己个儿的精神越发不济了,尤其是心情郁结不快的时候,很容易就会出现头痛、眼睛痛的现象,偏偏太医院的院判都看不出什么问题来,只一味地劝说他修身养性、品心静气。

    “主子,药煎好了,您趁热喝了吧。”眼瞧着四爷连躺在床上都紧蹙眉头,苏培盛很机灵的让小厨房将药热好了送过来,轻声劝说道。

    四爷闻言,拧了拧眉,捂着眼睛,沉着脸坐起身来,指着床边角几方向,低声说道:“先放在一边吧,你去爷的私库里找两样东西给瓜尔佳氏那边送过去,你告诉她爷今个儿身子有些不舒坦,便不过去了。”

    年后,瓜尔佳氏就要成为他的继福晋了,他得尊重尔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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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二十四章

    第八百二十四章

    行宫外。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悬挂在马车两侧的灯笼微光,更衬得尔芙弱质芊芊。

    两位老大夫医术高绝,德行更是没的说,不然也不会舍弃权贵官宦人家的邀请,留在尔芙开的仁济堂里做坐馆大夫,他们本就欣赏瓜尔佳氏待人宽厚的性子,也佩服尔芙对穷苦百姓赠衣施药的行为,怎么可能会在尔芙为难的时候就撒手不管。

    两人对视一眼,齐齐伸手扶起了尔芙。

    “侧福晋说着话就是打我们的脸了,您待我们这些大夫如何,我们心中有数,眼下您遇到难处了,咱们哪可能袖手旁观,若说要怪您,也只怪您不信任咱们,居然还让旁人送帖子来请咱们。”韩大夫年过六旬,子孙绕膝,性格越发随和,抛开问诊时候的庄重样子,私下就如同个顽皮的孩子似的,他笑着将袖管里的帕子递给尔芙擦拭眼泪,轻声打趣道。

    一旁站着的秦大夫,也是满脸真诚道:“咱们旁的不敢说,这把脉看诊的工夫,绝对不比宫里头的太医差多少,您就只管放心,咱们不治好了四爷的病,您赶着咱们走,咱们都不走,都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咱们有机会救下亲王一命,那可比救寻常百姓百人千人,还要更加有功德,再说谁不知道咱们四爷家里有个多宝娘子,咱们可得趁着这机会狠狠赚一笔呢!”

    人有的时候就是这么奇怪。

    孤身一人的时候,受了再多委屈,也并不会委屈流泪,只会故作坚强的告诉自己,我很好,可是一瞧见家中亲人,这眼泪就如同开了闸的水似的止不住,虽说韩大夫和秦大夫不是尔芙的长辈,但是眼瞧着两位头发花白的老人细声细语地哄着自己个儿,尔芙还是觉得心里头酸酸的,眼圈也有些红了。

    她强作镇定地拱了拱手,客气地让两位大夫上车稍等片刻,转身跟着手握宫中侍卫腰牌的伊尔泰往行宫走去,别看这行宫破破烂烂,一副要倒塌的危房样子,但是也不是小老百姓就能随便进入的地方,该有的守卫,总还是有的,要不是身边有伊尔泰跟着,尔芙还真不知道该怎么进到行宫去见四爷。

    伊尔泰,宫中侍卫统领之一。

    镂金镶玉的腰牌一拿出来,守门的兵丁就叮叮当当跪了一地。

    尔芙躲藏在灯光找不到的阴影中,俯首帖耳地做着摆设,若是忽略了她隆起的小腹,谁也看不出半点破绽来,只当是宫里出来的小宫女一名。

    瑶琴穿着一袭暗紫色绣玉兰边牙的大襟旗装,大步走上前。

    她假扮的是宫中掌事宫女,亏得她曾经在宫里待过,不然还真学不会那副狐假虎威的架势,她单手抚着抹了桂花头油的发鬓,不紧不慢的说道:“咱是贵妃宫里的,听说雍亲王染疾,贵妃娘娘仁慈,特地赏了两个小宫女过来伺候着,免得行宫这边的宫人粗手笨脚的,伺候不好雍亲王。”

    贵妃娘娘在宫里头的地位很尴尬,无子无女,又不执掌六宫,偏偏占着贵妃的位分,但是谁也不敢小看了出身佟佳氏的她,毕竟人家和康熙老爷子沾亲带故的,便是不看僧面看佛面,也得给人家个脸面,尤其无子无女的,不论是宫中老人的四妃,还是新进宫的宠妃,谁也不会和她过不去,她又不多事,安安稳稳地过着自己个儿的小日子,倒是也没有冤家对头的。

    不过佟佳贵妃为四爷操心,旁人也不会多想。

    毕竟当初四爷曾经是佟佳贵妃姐姐的养子,总有那么一丝情分在,守门兵丁中,很快就有一个领头打扮的侍卫上前,对着瑶琴一拱手,道:“小人见过姑姑!”

    “别摆这些虚架子了!

    咱从宫里出来,这路上累坏了,可等着进去歇息呢,你该检查检查,要是检查完了就抓紧让咱们进去……”瑶琴很好的演绎了一位狐假虎威的刁奴,那模样瞧不出来是来伺候人的,还是来当主子享福的,满眼地不耐烦,半点好脸都没给守门兵丁瞧,更别提尔芙提前准备好的那些打发小鬼儿的红包了,但是她这副样子,倒是更加让兵丁相信眼前这伙人都是贵妃安排过来的人了。

    毕竟这种倒霉差事,要真是娘娘跟前得脸的人,也不可能被安排过来,只有那些个脑子不聪明,却偏偏以为自己个儿得主子眼缘的煳涂蛋,才会被安排过来。

    既然有人急着进去找死,他们又何必做那个拦路的小人呢!

    被瑶琴说出一肚子的兵丁,连眼皮都不抬一下的就摆手放行,让人打开了行宫大门,直接让瑶琴她们和随行马车进去了,左右被发配到这里来当差的宫人都是些个可怜人,和他们这些个不受家族看重的倒霉蛋一样。

    顺顺当当进了行宫大门,尔芙又是一阵心惊。

    入目皆是歪歪斜斜的破烂殿宇,脚下是坑坑洼洼的土路,零星几盏灯火,也多是来自宫人休息居住的低矮屋宇,一行人稀里煳涂地摸到了后宫位置,总算是找到了一间有光亮的宫室。

    这里应该就是四爷居住的地方了吧。

    别看所有宫室都那么凌乱破旧,还不如奴仆们住的低矮屋宇完好,但是主仆有别,哪怕是四爷想要住到矮屋去,行宫里伺候的宫婢也不会肯的,尔芙深一脚、浅一脚地来到了殿门口,伸手接过瑶琴用药水浸泡过的口罩,仔细戴在脸上,轻轻叩响了殿门。

    殿中,很快响起了苏培盛的声音,殿门也随之打开。

    只一眼,尔芙眼圈里打转的眼泪就留下来了。

    空荡荡的宫殿里,铺着残缺不全的青砖,斑驳的墙面上,还悬挂着看不出本来颜色的水墨画,几张缺胳膊断腿的家具,歪歪斜斜地摆在殿中,一盏豆大的油灯是殿中所有光亮的来源,内殿里的一张掉光了黑漆的床上,四爷身上搭着一床灰突突的被子,满脸通红地躺在上面,也不知是睡着了,还是睡着了,轻声说着呓语。

    “瓜尔佳主子,您怎么来了……”苏培盛看着眼前穿着素朴的尔芙,先是一怔,随即满是惊喜的唤道,忙打千儿问安,让开了殿门口的位置,引领着尔芙来到了四爷的床前,轻声唤着昏睡着的四爷。

    “先别叫你们主子爷,快帮忙把我带来的东西都搬进来吧。”

    来之前,尔芙曾经想象过四爷现在所处的环境,却也没想到是这般凄凉的境遇,并没有准备家具床铺这些个华而不实的东西,只是让人采买了几床厚实的铺盖、干净的衣裳等等东西,但是看着四爷脸颊凹陷地躺在那张掉光了漆色的床上,她无比后悔自己个儿的理智,像四爷这样子的皇子,怎么能生活在这样简陋的环境中,别说是病着,便是没病,单看着眼前的处境,也会气个半死吧。

    她心疼地拂过四爷的脸颊,感受着四爷身上的温度,没有旁的心思,忙招唿着两位老先生进来给他把脉。

    天花是一种很危险的烈性传染病,潜伏期在半月左右。

    现在,四爷的脸上、脖颈等露在外面的肌肤上,已经能看出浅红色的细密疹子,显然是已经开始爆发出来,她不敢再耽搁时间,说那些有的没的的情话,她只想四爷能尽快康复起来,她和四爷还有大把时间亲近。

    反之的话,她简直不敢想象。

    两位老先生也不耽搁时间,戴着浸泡过药水的帕子,快步来到四爷跟前,一人把脉,一人检查着四爷舌苔、皮肤等各处外表情况,然后再互换位置的重新检查,最终两人一碰头,似乎四爷的情况并不是尔芙想象得那么严重,并非是体内爆发出来的天花,而好似是接触到了天花病患曾用过的东西,这才被传染上,换句话说的话,四爷现在就是在经一场很危险的种痘过程,只要用药得当,危险性并不高。

    “老先生,四爷的情况怎么样?”尔芙焦急问道,两位老先生把过脉就在那傻愣愣地不说话,她心里头好怕,就这么一眨眼的工夫,她心里已经想象出了四爷死亡的样子,要不是白芷在旁边扶着她的话,她已经腿软的坐在地上了。

    秦大夫上前一步,对着尔芙拱手道:“侧福晋,稍安勿躁。

    小老儿这就和韩先生去开方子,您可以先安排人替四爷擦拭下身子降温,再给那些疹子上些药膏止痒……四爷的问题不大,您并不需要太担心。”本来最后一句话,秦大夫是不打算说的,这也算是做大夫的留一手吧,不愿意把话说得太满,怕出现意外以后,病患家属会迁怒到自己个儿身上,但是瞧着尔芙大着肚子,却不得休息的样子,他到底是不忍心让尔芙继续担心。

    望闻问切,作为一个合格的医者,他能看出尔芙这胎并不是很安稳,稍有不慎,怕是就会有流产的风险。

    只是不亲眼看到四爷康复,尔芙哪能安心。

    她微微点头,扶着白芷的胳膊,如幽魂般来到了正殿堂上,命人照着两位老先生合力开出的方子抓药,又交代白芷去抓紧烧热水,准备烈酒等东西去了,便呆呆愣愣地看着床上的四爷出神了。

    烧水,找烈酒,那就需要找到膳房。

    只是眼前黑乎乎的行宫,全然陌生的白芷,哪里去找膳房,再说她也根本支使不动行宫里的宫婢,拎着灯笼在附近走一圈,没有半点收获的白芷,叫住了正搬东西的苏培盛,低声询问了几句后,无奈地回到了殿中,对着尔芙道:“奴婢无能,没能找到膳房……”

    后面的话,尔芙也不需要她说了。

    若是冷静状态下的尔芙,根本不会让白芷去做这样的无用功,也亏得采买的东西足够多,除了尔芙和两位老先生乘坐的马车,另外拉东西的马车就有三辆之多,她抬手一指停在殿前的车驾,冷声吩咐道:“让她们抓紧把车上的东西卸下来,把车噼了做柴火烧热水,至于烈酒,让苏培盛拿着银子去找膳房那边要……”

    说完,她就气唿唿地走到了廊下,吩咐苏培盛去办事了。

    没办法,苏培盛比她们来行宫来得早些,总比她们能熟悉这里,她不但生气行宫的宫婢太慢待四爷,更气四爷身边的奴才,往常跟在四爷身边的奴才,绝对不止苏培盛一个人,而眼前除了苏培盛在,她就再也没瞧见第二个人了。

    药罐、红泥小炉、红箩炭、黑炭、被褥、铜盆、皂角……一应家伙式,很快就被送到了正殿之上,这也是没有办法,除了摆在殿里头,便也没有地方存放这些东西了,再说他们也怕找东西的时候,再没必要地浪费时间,左右主子们都不计较这些东西堆在殿里头乱着了,他们这些奴仆更是怎么顺手怎么来了。

    除了各种必要的家伙式被搬进来殿中,蔬果、肉蛋等尔芙命人特地从京中采买的食材,也纷纷都被从马车上挪了下来,没办法,谁让苏培盛嘴快说出四爷一整天都没吃过东西的事情,病人最需要的就是营养,这么饿着肚子熬着,好人也吃不消,偏偏尔芙不擅长厨艺,只好又将瑶琴从搬东西的阵营中给抽调出来,盯着小小的红泥炉子给四爷熬粥。

    一时间,荒凉的殿宇中,总算是有了几分人气。

    踢踢踏踏的脚步声、叮叮当当的搬东西,四爷终于被吵醒了。

    “这是怎么回事?”四爷迷迷煳煳地睁开眼睛,挣扎着坐起身子,看着殿里头乱糟糟的一片,瞧着有些眼生的两位老大夫,哑着嗓子问道。

    只是还不等两位老大夫回答,尔芙听见四爷的声音就已经快步回到了殿中,她刚刚就坐在廊下给四爷用热水烫蔬菜,尽量做着力所能及的事情,已经被炭火熏黑了脸颊的她,笑着看着醒来的四爷,眼泪吧嗒吧嗒地落了下来,发泄似的埋怨道:“你说说,你怎么就混成现在这样了,还不让人给我传信,若是我知道你这样该怎么办,难道你就打算这么熬着么,你也不想想你这身子骨怎么样,能不能熬过去,要是你熬不过去了,我可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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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二十五章

    一个试婚格格而已。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尔芙突然提起,四爷连想都没想就摇了摇头,他是真的对这个什么陆格格没有半点印象,他也压根没有意识到他并没有见过陆格格这个人。

    “不相干的人,提她做什么?!”四爷不解地挑眉道,抬眸看了眼对面满眼好奇的尔芙,难道是有什么不安分的人,又来小妮子跟前刷存在感了,就如同小妮子刚进府时候的耿格格之流,那可不行,这西小院是他特地为尔芙打造的世外桃源,他可不希望一回来就看到不喜欢的人。

    陆格格,也就是昔日那位和李侧福晋一块进阿哥所伺候四爷,又为四爷生下生命中第一个子嗣,经过奇妙转世的宋格格,做梦也没想到她就这么不知不觉地被尔芙坑了一把,而且是在她连四爷的面都没有见到之前。

    尔芙见四爷不想说陆格格的事,便也转了个话题。

    她挥手打发了房中伺候的一众婢仆,才很是谨慎的小声问道:“宫里头可曾商量出什么靠谱的救灾方案了,我手下药铺和米铺都有不少能用得上的东西,若是京里要往那边送东西的话,不如将这些都一块带过去吧!”

    如今江南那边天有异象,连续下了一个星期的大雪,让那些大半辈子都未必见过一场像模像样大雪的江南百姓,当真体会了一把冰冷刺骨的感觉,不同于京中家家户户入冬就会存下大量木柴、煤炭取暖,除了大户人家会存些煤炭,普通百姓人家根本就不会准备这些东西。

    在这场雪灾中冻死、冻伤的人,可谓是不计其数。

    河道冰封,陆路坎坷,哪怕是皇上下旨,全力安排救灾,但是调集物资也需要时间,在这个交通太过落后的年代,一旦出现太大的灾情,实在是让尔芙觉得有劲都不知道该往哪里使,除此之外,每逢天灾,总会伴随着人/祸。

    那些本该是为百姓谋福祉的父母官,总会对着救灾粮伸手,而利益最先的商贾,也更是会趁着这种时机抬高粮价,获得更大的利益,哪怕是京中派下去钦差大臣监管,也并不能切实准确的解决灾民的困难。

    为了让灾民能真正在灾年活下去,皇上唯有更多的拨款拨物。

    让那些个被贪婪吞噬了良心的官员在吃肉的同时,也让真正需要救助的灾民吃口汤,不至于被饿死在荒郊野外。

    相比于古代的普通百姓,现代人的生活就幸福多了。

    毕竟在现代,往往是一方有难、八方支援,不单单有官方提供的救灾物资,还有各界成功人士主动赞助的大笔物资,就算是最普通的工薪阶层,也会慷慨解囊,而且越发发达的通讯和交通,也让贪心的政商两界都不敢在这种紧要关头做出损人利己的事情来。

    尔芙没有那个势力去改变时代背景,只能略尽绵薄之力了。

    随着江南雪灾的消息送到京里,她就命手下各处铺子都积极采买各种物资,从百姓一日都离不开的柴米油盐,到治病救伤的各类药材,御寒需要的布匹、棉花,总之是她想到的东西,她都吩咐白娇督促人准备了,也一批批的往江南送去。

    现在剩下的这批,也是最后一批了。

    除此之外,她还请了庄上会针线的女眷,制作了大量的简易帐篷,送过去用柱子、竹竿等物一撑就能起到遮风挡雪的作用,虽说只有两层不算太结实的粗织麻布,并不算特别防寒,但是总比让那些灾民睡在露天地强得多吧。

    当然,这些都是尔芙的想法。

    为了不生出旁的事端,她甚至都没有让送物资过去的人打自己、或是四爷的名头,只用了自己个儿手下各处产业的名头,虽说这种掩耳盗铃的行为不会瞒住上层人物的耳目,但是并不会惊动普通百姓,也就不会犯了高坐庙堂的康熙老爷子的忌讳。

    至于说,有没有刷足康熙老爷子的好感度,那是自然的。

    不过她也是真正实打实的拿出银子了,要是老八他们一伙人舍得将大笔银钱都花费在百姓身上,而不是将手中的大笔银钱都留作拉拢朝中能说上话的官员上,那他们也可以刷足康熙老爷子的好感度了。

    说起这事,四爷笑着叹了口气,伸手解下了腰间的荷包,推到了尔芙手边,低声说道:“你这次是伤筋动骨了吧,虽说爷不如你富裕吧,但是这种做好事的机会,你也该给爷留一些吧,这里头是爷这些年积攒下的一些银钱,你拿着让你的人去多准备些物资吧。”

    “我不要你的银子。”尔芙瞧都没瞧,便扭头说道。

    相比于富可敌国的老九、掌管着康熙老爷子私库的老八和攥着自家贵妃娘亲留下的大笔遗产的老十,自家四爷是真的比较穷,手里头除了开府时候,康熙老爷子分下来的那些产业,便再也没有其他赚钱的门路,要不是四爷不讲究享乐,怕是都要入不敷出了。

    她怎么舍得将四爷辛苦积攒多年的私房钱都拿走了做善事。

    何况,这点花费,对她而言,也算不得伤筋动骨,无非就是各处产业都将今年的收益拿出了三五成,赚得少些,还是赚了的,她也没什么太大的花销,之前也攒了不少银子,这也算是取之于民、用之于民吧。

    尔芙如此想着,嘴角勾起一抹浅笑,轻声道:“我记得四爷库里有一套用出自一块的五彩玉材雕琢出来的四季盆景,分别是象征冬日的寒梅雪景、秋日的黄金满地、夏日的荷塘月色和春日的桃李满园,那可是真正的无价之宝,据说连德妃娘娘喜欢,明里暗里和您念叨了好几次,您都舍不得献出去,不如这次就给我吧,也算是弥补了我这次的损失,怎么样?”

    她不是贪图四爷库里的好东西,她是个俗人,欣赏不来这种太过精巧的玩意儿,更看不出这些东西有哪里好,和超市里卖的那些几十块钱就买一对的花瓶,在她眼里都是一样一样的,她要这套玉雕摆件,也不过就是为了四爷的男子颜面,顺便给自家小七攒上一些拿出去就很是提气的嫁妆。

    尔芙本就不是个善于隐藏真实想法的人,四爷又好似修炼千年的老狐狸一般腹黑,哪里会不明白小妮子的心思。

    他明白尔芙的好意,却也没有点破。

    四爷微微点头,笑着招唿进来苏培盛,随手丢出钥匙,简单吩咐了一句,一会儿工夫,这套玉雕摆件就被用朱漆锦盒装着,送来西小院给尔芙把玩了。

    除了这套玉雕摆件,还有一尊半人高的赤铜浑天仪。

    这尊浑天仪是前朝皇帝的挚爱,据考是从汉代传下来的珍品,通体赤铜打造,雕工如神,最细小的齿轮不到米粒大小,康熙老爷子登基以后,也仍然是干清宫里的摆件,前几年,才赏给了四爷,四爷一直都将这东西摆在自己个儿的书房里,如今送来给她,尔芙还真有些受宠若惊的感觉。

    看着四足雕龙的浑天仪,她狠狠吞了吞口水。

    浑天仪,说白了就是汉代的日,张衡花费了大心血打造出来这种通过滴漏配合着中央球体运行计时的一种机械日,也算是一种天文仪器吧,尔芙还在现代的时候,自然从网上了解过,也曾经看过实物,但是亲手触摸到这种精致的微型浑天仪,这绝对是她两辈子里的第一次,也难怪她会这么激动。

    要不是四爷还站在旁边瞧着,她都恨不得扑上去亲两口,以表示她现在内心的激动和兴奋,这玩意儿别说是拿到现代是古董文物,就算是在这个时代,这也绝对是无价之宝。

    她赚大发了。

    幸亏她的理智还在,也比较矜持,不然她就抓着四爷逼问了,好好问问他,他的私库里都有些什么了不得的东西,随手搬出来的两样都这么稀罕,那其他的呢……

    嘶……

    尔芙想着,忙吸了吸口水,太丢脸了。

    光是想想四爷私库里存在的东西,她就不自觉地流口水了。

    “爷比你想象的要富有的多。”眨着星星眼的尔芙,让四爷有一种被恶狼盯上的感觉,他不自觉得搓了搓臂弯,将还没来得及钻出来的鸡皮疙瘩,硬生生压了回去,笑着一拍尔芙的脑袋瓜儿,驱散了她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想法,轻声说道。

    作为一个男人,四爷可不愿意被尔芙小看了自己。

    尔芙心虚地抱住他的胳膊撒了撒娇,又偷偷伸手摸了摸摆在博古架上的浑天仪,这才不舍得地叫了丫儿和雪媚进来,将浑天仪和四季盆景都搬到库里收了起来。

    四爷瞧着才摆上博古架的盆景摆件和浑天仪被收起来,又瞧了瞧满眼不舍得的尔芙,低声问道:“你不是很喜欢这两样摆件的么,怎么还让她们收起来了,这般收在库里头,岂不是白白落灰,浪费了这么稀罕的玩意儿,还是说你打算让爷再送你两样。”说完,他就作势要叫过苏培盛,再次让苏培盛去前院取稀罕的摆件来给尔芙做私房。

    尔芙忙摇了摇头,喃喃道:“我知道这两样东西贵重,可不敢摆在博古架上瞧着,尤其是那套玉石雕的四季盆景摆件,我打算等今年年夜宴就将这套摆件就送去给德妃娘娘,也免得娘娘惦记着了。”

    “你呀,胆子就是太小。”四爷就是心疼尔芙这般懂规矩。

    有的时候,四爷真心希望尔芙能够再张扬一些,也就是尔芙总也不摆宠妾的谱,才让这院子里头的宫婢仆妇,屡屡做出吃里扒外的事情来、

    当然,如果尔芙变了样子,兴许他也就不会这般宠着她了。

    这么一想,那还是让这个小妮子保持原状好了。

    四爷笑着拍了拍尔芙的脑袋瓜儿,命丫儿取来了梳子,伸手取下了她发间簪着的玉簪,轻轻梳通着尔芙如瀑布般柔顺黑亮的长发,最终用一支绞金丝的蝴蝶簪固定好,这才让丫儿将镜子捧到了尔芙跟前。

    这是他去内务府办事的时候,无意间从造办处看到的。

    细如发丝的金丝缠绕成展翅翩飞的蝴蝶,如小米粒大小的淡粉色珍珠细细碎碎的镶嵌在蝴蝶身上,折射着昏黄温暖的烛光,格外流光溢彩,也将尔芙那头随意挽在发顶的长发,衬托得更加柔顺,四爷意动地将她揽入怀中,随意打发了房间伺候的婢仆,直接压在了她的身上。

    忍耐,忍耐,再忍耐……

    四爷俯身盯着尔芙那双如黑曜石般闪耀的眸子,狠狠咬着牙,耗尽全部力气,这才勉强自己将已经伸进她衣襟的大手,重新拿了出来,揽在了尔芙并不算纤细的腰上,轻轻抚着她微微隆起的小腹,趴在她的肩窝,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低声嘟哝道:“真是不想你再不方便,爷现在好难受。”

    尔芙表示她也被四爷撩拨得很难受好伐,她脸颊红得如同滴血一般,紧紧咬着下唇,强撑着镇定,迅速坐起了身子,轻拍着四爷的肩膀,催促着他赶快起身,同时快速拉好被四爷扯开的衣襟,满眼娇羞的嗔怪道:“别胡闹了,让丫头们瞧见。”

    说完,她也不管四爷,便踩着小碎步往净室走去洗漱了。

    眼瞧着尔芙如一道风似的快速离开,四爷终于别别扭扭地坐起身来,小心翼翼地用袍摆遮住了身子不妥当的地方,端着已经凉透的清茶,一口就喝了精光,缓解了口干舌燥的那种急躁感觉,又连连深唿吸了几口,这才总算是平复了太过激烈的心跳。

    他对小妮子的自制力是越来越差了。

    正想着,净室里就响起了阵阵水声,听着细碎的衣料摩擦声音,四爷又一次地扯了扯领口,这房间的炭火,实在是太足了,他都开始冒汗了。

    少时片刻,水声停了,尔芙穿着一袭浅白色的交领寝衣,羞答答地回到了四爷身边,她现在已经过了最初的三个月,要是动作幅度不大的话,应该可以和四爷亲近一番的,但是她仍有些不确定,这才偷摸交代进净室伺候她更衣洗漱的丫儿,从后面跑出去问问略通医理的瑶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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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妾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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