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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百六十一章

    第九百六十一章

    跨院后罩房里,酒菜已经有小宫女送过来了,杜嬷嬷拎起酒壶给自个儿和其他两个老姐妹都满上,带着几分犹豫的开口道:“我今个儿和你们说句心里话,我打算规规矩矩当差了。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秦嬷嬷有些不解地眨眨眼,问道:“怎么个意思?”

    “呵呵,说句实话,不怕两位老姐妹笑话的,我之前看似是最本分的管事嬷嬷,但是也没有少往自个儿兜里头哗啦银子,足够我离开王府以后,风风光光、安安乐乐地过完后半生,左右我也是这把岁数了,早晚是要给后来人腾地方,我不想落得个晚节不保。”杜嬷嬷摆摆手,抿了口温酒,压低声音说道。

    她终生无子,现在这把年纪,也甭想着嫁人生子这种事了,不过有着之前积攒下的大笔财富,不管她是去哪个后辈亲戚的家里头住,也能够尽情地享受老祖宗待遇,左右不缺钱,她又何必再做以前那些冒险事,何况有尔芙给的保证,只要她安心当差,再等到福晋挑选出合适的嬷嬷来顶替自个儿的差事,便可以安安稳稳地离府去亲族晚辈的家里头荣养,她实在不必再自寻死路,这些话,她其实并不需要和秦嬷嬷、桂嬷嬷二人说,她们之间没有那么深厚的情谊,不过到底是共事多年的老姐妹,有时候能拉就拉对方一把吧。

    当然,更重要的原因是她们这些管事嬷嬷彼此之间瓜葛不少,一旦其中有一个管事嬷嬷倒霉,其他人也难以幸免,所以为了不在最后的这段时间里翻车,她这才会好心提醒共事多年的老姐妹。

    能从自梳头的宫女走到亲王府管事嬷嬷的位置上,在座就没有傻子,别看杜嬷嬷说得情真意切,一副掏心掏肺的样子,可是却糊弄不过桂嬷嬷和秦嬷嬷这样的聪明人,两人对视片刻,便已经有了决断,秦嬷嬷眼圈红红,好似很感动样子的代表自己和桂嬷嬷,轻声问道:“既然你这么说了,可是福晋那边给了什么保证,你也应该明白咱们这些年能坐稳管事嬷嬷的位子,这手底下都上干净,万一那位最后给咱们来个秋后算账,那咱们出府以后的日子就要不好过了,相信你和我这边的情况差不了多少吧,和那些个亲属后辈都没有太多来往吧,这要是没有银子开路,那些亲戚谁会管咱们这些孤老婆子呢!”

    早就知道这些人没有那么容易说服,杜嬷嬷也不觉得意外,她淡定地抿了口酒,对着两人招了招手,示意二人附耳过来,压低了声音,神神秘秘地解释道:“呵呵,老姐姐的担心,我怎么会不明白,其实你们的担心,也正是我的担心。

    不过你们也都该知道咱们这位新福晋的性子,新福晋是个性格再和善不过的人了,要是连这样的主子都不能让咱们安心当差,那么咱们就算是投靠了其他人,这心里头就能安稳了,而且我说要安心当差,谨守本分,也算不上是投靠新福晋吧,只是想要保住现在已经到手的一切而已。

    我再和你们说句掏心窝子的话吧,依我看,咱们这位新福晋不够聪明,也不够阴狠,未必能斗得过如娇花般层出不穷的信任,可是咱们这位新福晋在咱们主子爷心里头的地位很高,便是再蠢笨、再被人算计,她想要在福晋的位子上,待个三年五载的,总不是什么太大的问题吧,有了这三五年时间的安排,咱们这些人还不能功成身退,那投靠谁都是死路一条。

    左右我话都说这个份上了,你们自个儿合计吧!”说完,杜嬷嬷就不再言语了,端着酒杯,吃着大厨房那边精心烹调的小菜,自斟自饮,别提多自在了。

    一直到她喝醉地瘫倒在软榻上睡下,也没有再说话。

    心里满是心事的秦嬷嬷和桂嬷嬷,显然不如杜嬷嬷尽兴,虽说离开后罩房的时候,有那么一丢丢的微醺,但是神志清晰,心思明朗,两人连话都不需要多说,一个眼神就已经将所有意思都表达得一清二楚,不约而同地到了秦嬷嬷的房里,再次同坐在桌边,开始了另一轮的商量。

    “姐姐,你说杜嬷嬷说的话能信么?”桂嬷嬷端着茶杯,沉默有一盏茶的工夫,率先开腔道,

    她长处就是谨慎,缺点就是胆小。

    不论是以前,还是现在,一直都是谁当家主事,桂嬷嬷就听谁吩咐,所以她显然比杜嬷嬷更加镇定许多,因为她觉得就算尔芙不喜欢她,也不会动她,因为在这些管事嬷嬷里头,不管是大管事,还是小管事,没有比她更听话的人,也正是因为心里有所依仗,她才不愿意去冒险,但是现在杜嬷嬷给出的建议,又太诱人,所以她显然是有些摇摆不定了。

    秦嬷嬷也是一样犹豫,因为不一样的做事风格,依规矩办事,底下人就不会如现在这般敬畏她,这显然会让她这个管事嬷嬷的位置,坐得不如现在安稳,不过她这个年纪,早已经过了努力往上爬的奋斗阶段,一心就是如何能安安稳稳都混到离府荣养的日子,但是她到底比桂嬷嬷更果断,谁让她年纪大了,按照杜嬷嬷的分析,三五年的工夫就足够她熬到出府荣养的日子了,所以以后不管尔芙能不能坐稳嫡福晋的位子,起码不会影响到她的未来,所以她选择和杜嬷嬷统一战线,安分守己的当差,一切照足规矩办事。

    不过她却不会为桂嬷嬷做决定,毕竟这是牵扯到一个人后半生是否过上好日子的重大决断,她可不希望她的判断害了桂嬷嬷,致使桂嬷嬷恨她入骨,而且她甚至都不会将自个儿的决定告诉给桂嬷嬷知道,天知道桂嬷嬷最后会如何选择,她可不会如杜嬷嬷那么豁出去,这就是所谓的江湖越老,胆子越小,秦嬷嬷坚信,只有最谨慎小心的人才能好好活着。

    “信不信的,一时不好判断,不过谨慎些,总是没错。”所以秦嬷嬷在沉默片刻后,开始和桂嬷嬷打太极,她抬手抿了抿耳后的发髻,似是有些不好决断似的犹豫道。

    桂嬷嬷心里也不是没有任何想法,她好似无奈,实则松了口气地点了点头,然后又陪着秦嬷嬷说了会儿闲话,这才起身回到了自个儿的房间里头。

    看似风平浪静的跨院,实则是波谲云诡,这点可以从秦嬷嬷、桂嬷嬷、杜嬷嬷每个人都没有如往常似的留亲近的小宫女在房间里说话,看得出来她们的心情并不平静,哪怕是看似有了决定的杜嬷嬷,亦是如此。

    而另一头正院那边,尔芙正坐在堂屋里听书。

    随着四爷被禁足在宗人府,揽月楼这边每日都会过来看戏的命妇都彻底消失不见了,她自己也不爱看咿咿呀呀的戏曲,所以选择了更加自在的休闲方式,叫个喜欢的说书女先生过来,听上一段神鬼妖狐的野趣杂谈,好好给自个儿放个假。

    日子是一天一天的过,四爷还没有被宗人府放出来,京城里的天就已经越来越热,府中女眷和宫婢都早早换上了单薄的春衫,尔芙也安排人给宗人府里的四爷送了新衣过去。

    当然,在要给四爷送衣裳之前,她还咨询了毓秀姑姑的意见。

    一步错,满盘皆落索,随着朝上的风向变来变去,渐渐往老八自导自演这种判断上走,尔芙的心里是越来越紧张。

    因为她知道这件事不是老八一个被圈禁起来的庶人能策划起来的,在外面肯定有其他皇子配合,这个配合老八演戏的皇子,可能是老九、老十,也可能是存在感不足的五皇子胤祺,甚至是三人合谋,这也是有可能的,所以她怎么可能不紧张,因为没有人会眼看着这场谋划落空,即便是没有参与到里面的皇子,也会想要趁机消灭四爷这个最强而有力的竞争对手。

    四爷孤身一人,便是手下有能臣干吏配合,也难免会有力所不逮的时候,要是最后被老八一个已经死了的庶人坑里面,那四爷就真是太冤枉了。

    抱着这样的想法,尔芙的一举一动都要更加小心,不给任何人往四爷身上泼脏水的机会,连往宗人府送上几件应季的新衣,她都交给身边最信任的诗兰和诗情亲自去办,不过即便如此,朝上的风向,还是有些飘忽不定,一直到康熙老爷子开始计划要带着后宫诸妃去畅春园避暑,关于老八的死亡真相,还没有个定数,直到范尧这个不起眼的候补御史的死,好像这个局面才彻底明朗起来。

    康熙老爷子亲下圣旨,一查到底,老八一系在朝上的残余势力被连根拔起,和老八那些残存势力一块倒霉的人,还有忙着往口袋里收拢银子的老九和一直死咬着四爷不放的老十一党,其中就包括四爷府的新侧福晋佟佳氏的阿玛。

    四爷终于从宗人府出来了。

    这天,府中长史傅鼐和陈福亲自过去接四爷出宗人府,四爷才刚要去正院给尔芙报平安,便被披头散发地跪在垂花门口请罪的佟佳氏给拦下来了。

    佟佳氏来来回回就一句话,“妾身有罪。”

    府里谁能不知道佟佳氏阿玛倒台的消息,谁又能不明白‘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这个道理,所以她这会儿跪在垂花门口,倒并非是存心要请罪,不过是要表个态而已,表示她是一直站在四爷这边的,她阿玛的所作所为,她都是不知情的,她也知道四爷并不会为了这种事就废弃她这个侧福晋,因为那是宗人府都不会允许的事情,这也是为何她会如此镇定的原因。

    如她所料的一般,随着四爷俯身搀扶,这件事就如同昨日的故事似的被掀篇了,可惜佟佳氏却不知道,其实她阿玛的倒台,都是在四爷计划中的一环而已,因为四爷不愿意府里有一个娘家强势的侧福晋,威胁到尔芙的位置,不然佟佳氏的阿玛就算是再傻,也不会跳出来冲锋陷阵地陷害四爷这个姑婿,连佟佳氏的阿玛送出去的密折都是四爷安排擅长模仿笔迹的人撰写的,所以这场算计中,最无辜的人就是佟佳氏,偏偏佟佳氏还被蒙在鼓里,根本不知道这些真相。

    未来也不会有人告诉她这个真相,因为唯一一个可能猜测出真相的佟佳氏阿玛已经死在了刑部的天牢中,而佟佳氏的所有兄弟和未嫁姊妹也或是被发配充军,或是被罚没进内务府为奴为婢了,佟佳氏所在的这支分支,已经彻底被四爷踩到了泥土里。

    “佟佳妹妹,你实在不必如此,你为咱们爷奔走求援的事情,我都已经拜托陈福公公告诉咱们爷了,他不会因为你阿玛就迁怒到你身上的。”四爷扶着佟佳氏一路来到花厅里,尔芙笑着起身迎了上来,她扶过看起来站都站不稳的佟佳氏,轻声安抚着,扭头对着四爷甜甜一笑,柔声问道,“四爷这些日子都还好吧,我瞧着你这脸颊都有些瘦了,稍后可得好好让小生子给你补补身体了。”说着话,她就已经将佟佳氏交给了宫女照料,和四爷一块走到上首的宝座上落座。

    “你这些日子辛苦了。”四爷紧紧握住尔芙的手,低声说道。

    尔芙闻言笑了笑,却并没有揽功,她环视了眼下首的众女,将这份功劳分给了在座的每个人,包括一直想方设法给她添堵的大李氏和身体有所起色的茉雅琦,“不辛苦,府里的众姐妹才辛苦,这次要是没有姐妹们处处帮衬我的话,这府里早就乱起来了。”

    因为她知道陈福一定会将府里的所有事情都告诉给四爷知道,她的辛苦,四爷一定会知道,她又何必现在就当着这些情敌的面给自个儿邀功呢,平白做这个恶人,下首坐着的众女,亦是知道这点的,所以也并不觉得尔芙这么做是多么意外,笑吟吟地逢迎着,努力不让花厅里的场子凉下来。

    不过这会儿时间还早,总不能一直坐在这里等着晚膳开席,所以大家伙儿聚在花厅里说了会儿话,相互之间都见到了,四爷也和每个人都说了几句话,便让大家伙儿都散了,而四爷自个儿则跟着尔芙这个嫡福晋回到了正院。

    这么些天不见,他可是很想念自家的小妮子。

第九百六十二章

    第九百六十二章

    正院里,诗兰正领着一众小宫女辛苦准备尔芙交代下来的一并奇奇怪怪的东西,比如火盆、柚子叶之类的东西,火盆还好,随便去哪个小宫女的房里找找,都有现成的火盆,可是柚子叶这种带有严重季节性限制和地域性限制的东西,即便是诗兰和诗情这样见多识广的大宫女,也是听说过,没有见过,甚至连听说都没有听说过几次。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不过重赏之下,必有勇夫,所以虽然准备工作很艰难,但是当四爷和尔芙回到正院的时候,这些东西还是已经安排得差不多了,鎏金的火盆里,燃烧着烈烈炭火,正摆在正院院门的门槛前,四爷有些不解地回头看了眼尔芙,尔芙讪讪笑着,解释道:“我听人说跨火盆可以去晦气,虽说宗人府算不上什么不吉利的地方,可是你这次无端招惹上这样的是非,总归是有几分晦气,正好趁着这机会就试试呗,兴许有效呢!”

    说完,她就已经拉着止步不前的四爷往火盆的方向走去。

    四爷苦笑着摇了摇头,却到底是顺着尔芙的心思,撩着袍摆,大跨步地迈过了火盆,也不知道是谁准备的火盆,竟然将尔芙和四爷大婚时候,摆在仪门口的那个火盆找了出来,这都不算什么大问题,物尽其用,也是他所提倡的生活态度,可是谁能告诉他火盆里头的那恨不得要烧到腰高的火焰是谁点燃的,这到底是跨火盆去晦气,还是要直接将他烧死在门口……

    走过了院门口,四爷刚要回头看看,紧跟在四爷身后的尔芙就重重地拍了拍四爷的肩膀,同时压低声音的提醒道:“不能回头,这跨火盆的寓意是一刀两断,阻碍晦气跟上你,你这会儿回头,可是不吉利。”说完,她就便招呼着身边伺候的白芷趁着火盆里的炭火正旺,快些去将院门关上,免得晦气再跟上来。

    上房前,身负重任的诗兰和诗情,正手拿艾叶等着四爷走近。

    这也是尔芙临出门前的时候,特地交代下来的,本来是要她们用柚子叶替四爷从头到脚地掸掉晦气的,不过因为地域性和季节性的关系,她们实在是找不到柚子叶这种在现代随手可见的东西,所以就退而求其次的选择了艾叶这种更常见的植物,左右这种植物在功效上,好似和柚子叶也相差不多。

    为了不破坏尔芙安排的仪式,还特地让人禀报尔芙拿主意,得到了尔芙首肯,她们这才会用艾叶替代。

    嫩嫩的艾叶,带着一股子特别的清香味道。

    尔芙紧走两步,来到诗兰的身边,接过她手里头的艾叶,交代她去端来浸泡着艾叶的清水,等着一会儿给四爷洗手,这才和诗情一块上前,一左一右地站在四爷身边,将四爷拦在了台阶下,从头到脚地扫掉四爷身上的晦气。

    可怜四爷从宗人府坐卧难安地度过小半个月的工夫,这会儿就想要好好躺在满是馨香的床上歇歇乏,可是折腾了这么一溜够都没能走进上房,要不是看在这些东西都是尔芙特地给他安排的迎接方式上,就四爷这个暴脾气,早就已经翻脸、甩袖子走人了。

    不过即便如此,四爷的脸色仍然难免有些难看。

    “你这都是迷信,也不知道你是从哪听来的这种风俗习惯,这要是用这些艾叶扫扫就能去晦气,那爷现在就该去赌坊一扫八方,而不是坐在这里喝茶了。”好不容易进到上房里,四爷接过尔芙亲手奉上的热茶抿了口,叹气道,他不是不明白尔芙的好意,可是这好意来得太凶猛,他一时之间是真的有些接受不来,听说稍后,净室里,他还要用艾叶浸泡过的洗澡水大洗,想要好好休息一会儿是真困难啊!

    尔芙笑笑,也不反驳,柔柔劝道:“宁可信其有呗。

    你是不知道这次你突然被宗人府禁足的事,可是把我吓坏了,要不是有德妃娘娘和毓秀姑姑从旁扶持,府里众位姐妹也算是明白事理,我怕是真要坚持不住了,这样的事情,可一不可再,再来一次,我一定会崩溃的。”

    说完,她就起身来到了四爷身后,轻轻替他拿捏着肩颈。

    尔芙也知道四爷这些日子在宗人府的静心堂里,必然吃不好、睡不好的,必是身心俱疲,最想做的事情就是在舒适且温馨的房间里,好好休息休息,她也心疼四爷,想要四爷早早歇息,可是去晦气这种事情,总是要一鼓作气,赶在进门前就要统统做好的,若不是怕其他情敌看见笑话她眼皮子浅儿、没见识,也怕四爷会嫌弃这种丢脸不肯做,她都恨不得将火盆摆到四爷府正门去,所以她现在能为四爷做的事情,只有这区区推拿了。

    “你也坐吧,你这小猫似的力气,再把你累坏了。”四爷也知道尔芙是一番好意,他反手握住尔芙放在他肩上的双手,略带抱歉的低喃道,他不是不知道尔芙会为了他的事情担心,可是这朝上朝下的人,在他被禁足以后,必然会将眼睛都长在尔芙头上,所以他左思右想之后,还是选择了隐瞒尔芙,他一是怕将真相告诉尔芙之后,尔芙会觉得他行事太过阴狠,性格和善柔婉的尔芙会躲闪他,二是他也担心尔芙知道真相,又不善于伪装,让其他人从中发现端倪,将他的苦心安排给破坏掉,不过当他真的看到尔芙为他的事情吃不下、睡不着,而憔悴不堪的时候,他也是真的发自内心地觉得抱歉和后悔。

    尔芙闻言,倒也没有再坚持替四爷按摩,笑着坐在了一旁。

    因为她也知道她的力气太小,手法也不够专业,这种揉捏的动作,根本起不到为四爷解乏的效果,还不如早些让四爷去泡个澡,换上身舒适柔软的里衣,让他好好躺躺解乏,所以她也不想拉着四爷在堂屋说话了,扭头对着净室那边招呼了一声,得到肯定回答以后,笑着对四爷柔声道:“那边都已经准备得差不多了,不如我陪你进房里把外袍给脱了吧,瞧瞧这一身,也是难为你能穿了这么些日子。”说完,她就不等四爷回答的站起身来,从大衣柜里,找出针线房之前裁剪好的细棉布里衣,这都是针线房早前做好,而且已经细细漂洗过的。

    四爷见状,心塞塞地叹了口气,却到底没有拗着尔芙的意思,认命地起身来到内室,将身上这件满是褶皱的外袍换下,有些尴尬地看了眼领口泛黄的里衣,忙接过尔芙递过来的干净衣裳,迈步就往净室里走去。

    宗人府禁足他,虽然没有打骂责罚他,可是小小的静心堂里,除了有一张包着锦缎的蒲团,摆在列祖列宗画像前,还有一张贴墙根儿摆着的矮榻,连个洗脸盆都没给受罚的皇子宗亲预备。

    他这几日,可以说是过着野人一般的生活,吃的是风干肉脯,喝的是苦涩的凉茶,睡的是硬板矮榻,身上盖着略带霉味的厚棉被,洗澡这种事,压根没有人会想要给他安排,要不是后来尔芙派人送了几套干净衣裳过去,他估计都要没有人样了。

    不过即便如此,他还是难免会这样脏兮兮的,之前他坐在堂屋里发呆,还不觉得身上难受,可是现在想起要洗澡,他觉得他浑身都在发痒,要不是还碍着身份,不想要在尔芙跟前太丢脸,他都恨不得变身猿猴,好好给尔芙表演一个抓耳挠腮。

    随着四爷起身进了净室,尔芙招呼进了在外面候着的苏培盛。

    “劳烦苏公公跑一趟前院,将往常伺候四爷洗漱的小太监叫过来,另外再请个擅长推拿的小太监过来,好好给四爷解解乏。”她单刀直入地吩咐道,同时顺手塞给苏培盛一对滴溜溜乱转的珍珠,她虽然不知道四爷在宗人府禁足的这些日子,苏培盛有没有悉心照顾着,不过就冲着苏培盛肯和四爷同甘共苦的这份心思,这份赏赐就是苏培盛该得的。

    苏培盛客气地推辞了两句,便将珍珠收进了袖兜里,快步往前院去安排小太监过来伺候了,这要不是四爷习惯不在身边带着人,哪里还需要他这样跑前跑后的安排,不过就算如此,他也不敢抱怨一句,他能有如今这份体面,那全靠四爷提携,正因为四爷进后院就让他自个儿跟着,他才会显得格外被看重,所以区区跑几步腿儿的事,在他看来都不算活计了。

    他这边忙活活地跑回到前院书房,叫过往常伺候四爷洗漱的两个小太监,又去旁边藏药院那边找了两个推拿手法最好的小太监跟着一块,最后在戴先生的交代下,抱着一摞半人高的邸报奏疏,苦着脸回到了正院。

    “这是怎么回事?”尔芙目瞪口呆地看着那摞将苏培盛的脸都彻底挡住的邸报奏疏,惊讶问道,虽说四爷在宗人府住了小半个月没有处理政务,可是府里的幕僚们都在工作,怎么要交给四爷亲自过目的邸报奏疏,还有这么多,这要是等四爷登基以后,那各地送上来的奏疏,还不得将四爷埋起来阿……可是得想个法子给四爷减减负了。

    少时片刻,苏培盛带过来的小太监就各就各位了。

    尔芙坐在东次间里,听着净室里哗啦啦响个不停的水声,想象着四爷脸红红的尴尬样子,勾唇笑了,只不过不等她的笑容敛去,净室里的水声就已经停了下来,泡过澡的四爷,披散着头发,肩上搭着细棉布和棉线圈儿织就的大毛巾,脚下趿拉着木底的拖鞋,带着几分水汽地走出了净室。

    尔芙见状,忙起身上前,一边扯过旁边小太监臂弯处搭着的大毛巾给四爷擦拭头发,一边招呼着宫女去关窗户,嘴上还满是心疼的唠叨着,“怎么也不好好擦擦头发就出来,也不怕被风吹着。”说完,她还不忘将四爷拉到罗汉床前坐下,这洗澡也是力气活,本来就觉得身体乏累的人,泡过澡是会觉得很解乏,但是却会觉得更加辛苦,别看四爷面上从容,怕是双腿都在打哆嗦了,既然她要做个善解人意的好妻子,自然要好好体贴四爷了。

    如她所想象的一般,四爷实在是累得连句话都不愿意说了。

    他坐在罗汉床上,接过尔芙递过来的滋补茶抿了口,徐徐吐出了一口浊气,仿佛要将身体里的疲惫都吐出去似的,好半天才对着尔芙勾勾唇角地笑了起来,低语道:“之前爷穿回来的那套衣裳,也别让浣洗房那边洗了,直接剪碎了就让人丢出去吧,既然是去晦气,咱们就来个彻底的去晦气。”

    尔芙闻言,瞟了眼旁边那团已经团成团的旧衣裳,调侃道:“你以为你那身皱巴巴都快要看不出本来颜色和花纹的衣裳,我还能让你继续穿着。

    要我说,你就是太节俭了。

    你瞧瞧这满京城的王爷、贝勒们,哪个好像你似的,除了外出穿戴的袍服,连件稍微好些的家常衣裳都没有,亏得你没学着普通百姓人家那样打补丁,新三年、旧三年的穿,不然底下人还不得笑话死你。”说完,她就拿过针线房送过来的花样册子,真心打算要给四爷好好裁剪几件新衣裳,不说用贡缎、浮光锦这种名贵料子,起码得做上几身颜色素净的新衣裳,再也不能清一色地让针线房给四爷准备细棉布的袍服了,怎么着都得是杭绸、素锦的吧。

    其实四爷倒也并非是一定要穿得和寻常百姓一般,只不过是他不大讲究吃穿这种事罢了,底下人给他裁剪新衣,也并非如尔芙以为的那样都是些细棉布的袍服,只是因为他觉得细棉布的衣裳,穿在身上更舒适些,所以放在尔芙房里的衣裳都是看起来半新不旧的细棉布袍服,不过既然尔芙要给他裁剪新衣,他也就没有反对,反倒是兴致勃勃地和尔芙一块挑选起了要裁剪的款式和花样子。

    只不过,还不等他聊得尽兴,苏培盛就出来破坏气氛了。

第九百六十三章

    第九百六十三章

    一个国家,一天会发生多少事情,答案是无数。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四爷能够在众多兄弟中,被康熙帝选定为新的继承人,绝不仅仅是因为他表现出了对胤太子的足够友好,如果不是他有足够的能力,即便他如同小说中的圣母白莲花般,这继承人的位子,也绝对落不到他的头上,因为康熙帝不单单是一位父亲,更是一位英明国主。

    虽说四爷这些日子被宗人府禁足,但是内阁那边仍然会按照康熙帝的吩咐将一大摞一大摞的邸报送过来,一些没有特殊火封的密折,戴铎戴先生和其他幕僚都已经进行了简单的归纳和处理,但是还有一部分是指定由四爷处理的密件,单单就是这一小部分就足有一大摞之多了,所以他别想要好好休息休息了,因为眼前的一大摞邸报奏疏,可是没有给四爷预留出这个休息的机会来。

    “那你自个儿慢慢挑着,我先去书房把这些奏疏看看。”

    说完,四爷就叹气地站起身来,如同机器人似的跟着捧着奏疏不敢离开的苏培盛往书房走去。

    别看这些奏疏里,很多都已经过了时效性,还有一些是内阁处理好,或者是康熙老爷子亲自决断过的,不过朝政上的事情,牵一发而动全身,可能几年前一件很不起眼的事情就会影响到过后很多年才发生的大事件,为了不因为自个儿的一时疏忽就造成不可挽回的失误,四爷是个没有拖延症的人,最大的优点就是工作积极,即便他现在明明身心俱疲,可是看到这么一摞奏疏和邸报摆在眼前,他还是打起精神来,全心全意地进入了埋头苦干的阶段。

    “去准备一壶浓茶过来给四爷提神吧。”看到这一幕的尔芙,只能苦笑着摇摇头,安心做好后勤工作,却并没有闹着让四爷不要把繁杂琐碎的公务带回到后院来,自个儿坐在东次间里,继续翻着花样子挑选合适四爷的图样。

    而另一侧,西次间的书房里,已经进入工作状态的四爷,整个人就如同变身霸王龙似的随时处于喷火的边缘,眼瞧着苏培盛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诗兰和诗情两个在东次间伺候的宫女,也缩起了脖子,生怕稍有不慎就被暴怒边缘的四爷瞄上,要说整个正院上房里,那也就剩下尔芙还算镇定,因为她相信四爷是很理智的人,绝对不会迁怒到她身上,不过即便如此,她还是放轻了动作,不愿意自个儿的存在打扰到四爷。

    时间如流水,眨眼间就到了晌午时分,就在尔芙琢磨着要不要唤四爷用膳的时候,屏风后的西次间里,伴随着一阵稀里哗啦的动静,传来了一声重物坠地的闷响声,她也顾不上避嫌之说了,忙快步绕过屏风,便瞧见她书房里摆着的那张如单人床大小的书案,已然被四爷掀翻在地,而桌上摆着的笔墨纸砚、笔架、水洗等琐碎东西如同被飓风席卷似的铺满地面,角落里,苏培盛正抱着那对上好的羊脂玉雕蝶戏百花的镇纸颤颤发抖着。

    尔芙看见眼前如同暴风过境似的书房,亦是心慌慌,且双腿打颤着,不过作为房间里最适合开口劝四爷息怒的人,她也只能强作镇定地凑上前,扶着站在书案后方位置的四爷来到窗边太师椅旁落座了,双手轻柔地拂过四爷的胸口,轻声劝道:“爷,您这是怎么了,气大伤身,万万不要为了政务就气坏了身体。”

    说完,她还不忘对苏培盛投去一记询问的眼神。

    在她看来,苏培盛是府里数得着的聪明人,不然他也不可能坐稳四爷身边第一把交椅的宝座,她实在想不明白有苏培盛在身边时刻劝说着,四爷怎么还会生这么大的气。

    只可惜苏培盛都被吓尿了,哪里还懂得看人眼色,他能本能地保住那对价值千金的羊脂玉镇纸,那都得算是超常发挥了,现在他最先做的事情就离开身边这尊沾火就着的霸王龙,好好出去喘上几口气,憋得太狠,他现在觉得头晕眼花,也不知道是不是缺氧了。

    最后还是四爷在尔芙的安抚中,先消了气。

    他深吸了口气,压下心头的愤怒,尽量保持着冷静和平和地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告诉尔芙知道,在苏培盛送过来的一堆邸报中,夹着一份陈福送过来的密报,他之所以会如此震怒,便是因为这份密报,这份密报正是关于那位神医孔先生的。

    也许是因为过去的时间有些久了,陈福在接四爷出宗人府的时候,忘记第一时间就将这件事回禀上去,也或许是陈福觉得这件事到底未能真正伤害到府里主子,便没有将这件事放在心上,左右是四爷专心致志地处理了半晌公务,这才从一摞厚厚的邸报底下,将这份密报找出来。

    密报上的内容并不太多,四爷一眼就看了个明白,无非是寥寥几笔的孔先生身份来历,因为这事之前尔芙就曾经送过去一份调查结果,四爷已经有所了解,所以陈福并没有再赘述,还有就是何人替这位小倌儿出身的孔先生宣扬神医的名头,以及幕后主使者是谁等等内容,这也是陈福忙里偷闲调查出来的最后结果。

    心里早就已经有所猜测的四爷,并不会为了这些事震怒。

    因为他已经确定幕后主使者,必然是府中女眷,所以就算这幕后主使者的名头落在谁的头上,他都不会觉得有任何意外,他之所以会气愤地做出掀桌举动来,完全是因为他没有想到这件事的幕后主使者是大李氏这个茉雅琦的亲生额娘。

    俗话说虎毒不食子,任他如何想,甚至都曾经怀疑过尔芙,却唯独没有怀疑过茉雅琦的生母大李氏这个人,可是事实摆在眼前的时候,那种被辜负信任的感觉,让他难免会有些失态,而如果单单如此的话,也不至于让他激愤之下就做出掀桌这样粗鲁的举动,实在是李氏这一石三鸟的计策,让他觉得心惊肉跳,这才会做出踹翻书案的举动。

    正因为这一切发生的太突然,才会弄得苏培盛没有来得及规劝四爷的行为,当苏培盛注意到四爷脸色剧变的时候,只来得及抱着怀里还没有来得及放下的镇纸跑开而已,不然那书案就会实打实地压在他的身上,百十斤重的书案,足以将苏培盛这小身子板压垮,逃过一劫的苏培盛如何能不惶恐不安。

    “这件事到底是被陈福公公调查出来了!”这就是尔芙心底的唯一想法,白娇早就已经将这些事都查得清清楚楚了,之前她就是怕四爷太激动,这才将那份后续调查结果藏起来,现在看来,她还是蛮有先见之明的。

    按下心里头乱七八糟的想法,她柔柔笑着,将四爷拖出了书房的范围,因为她担心四爷坐在书房里,看到眼前乱糟糟的一切,还有那些散落满地的邸报、奏疏会更加生气,她拖着四爷回到东次间这边,又交代苏培盛抓紧时间将书房清理干净,这才松了口气,全神贯注地劝说四爷往开了看。

    一向笨口拙舌的尔芙,挖空心思地劝说着如同随时爆炸的炸药桶似的四爷,说到最后,她自个儿都不知道自个儿在说些什么,不过从四爷的反应来看,似乎还是很不错的,因为四爷还没有冲动地冲到东小院去掐死大李氏那个敢于对茉雅琦下手的阴狠女人。

    只要四爷没有一时激动地杀过去,尔芙就满足了。

    至于说要劝说四爷放过大李氏,那完全就不在她的工作范围之内了,她还没有那么宽容,能够放过一个试图抹黑她清白的情敌,虽说满族人家的男女大防不如汉人望族人家那般严苛,可是就四爷府这样的门第,绝对不会允许一个闺誉有暇的女人坐在嫡福晋的位子上,而那时候落在她头上的,绝对逃不过两样东西,或是毒酒、或是三尺白绫,同时和她一块倒霉的,还包括她生养的子女,想想四爷如此尊贵的男子,又对她用情颇深,一旦发现她和其他男人不清不楚,怎么可能不迁怒到小七和弘轩这些孩子们的身上。

    正因为如此,尔芙早就已经将大李氏恨之入骨了。

    因为一旦这件事成真,小七还好些,再过几年就可以出嫁,即便是她不再被四爷疼爱,即便是她会被远嫁草原,但是小七性格跳脱、且随遇而安,又有自个儿给小七留下的大笔陪嫁,想来日子不会很难过,可是弘轩和米团呢,他们二人都是阿哥,若是不被四爷看重,待到四爷坐上大宝之位以后,他们又该如何自处,必然会被其他兄弟所针对,要是能好好地被过继到其他宗亲名下还好,起码能受封承爵,如若不然,想想未被康熙帝看在眼里之前的老八是如何窘迫局面就可想而知了。

    一想到这种可能性,尔芙又如何能不恨大李氏呢!

    她之所以一直都没有将这股恨意爆发出来,无非是不愿意让四爷才离开宗人府就要为府里的琐事烦心,但是并不代表她已经忘掉这一切,不然她也不会特地交代白娇一定要盯紧被送到顺天府大牢里的孔老四,若不是白娇在外安排,李氏早就将孔老四捞出来了,将这个最重要的证人变不见了。

    “难为你还为她说好话。”好不容易压下心里火气的四爷紧握着尔芙柔若无骨的小手,苦笑着低喃道,“你就没有想过,如果她的安排都奏效,你会落得什么下场,到时候你必然是难逃一死,便是连爷有心想要救你都不成,你以后不能再这么心软了,那些女人都是黑心肠的,她们绝不会因为你的不争和宽容,便对你留下些许善意,这次是你聪明,早早就发现那个所谓神医的不对劲,不然就算是她们不能玷污你的清白,也必会将这盆污水都泼到你的头上。

    看来你还是要多跟额娘去学学本事,以后你每逢初五、初十……这样的日子,便递牌子进宫去跟娘娘学本事,娘娘那边,我会特别拜托她。”越想越是心惊的四爷,最后捧着尔芙嫩嫩的鹅蛋脸说出了一句让尔芙想死的话。

    一种被考试支配的恐惧感,不知怎么就从尔芙的心底最深处钻了出来,许是因为德妃娘娘先前让她在永和宫里罚站,又罚她抄经时候就落下的病根吧,尔芙如此想着,却还是乖乖地点了点头,因为她从四爷的眼里清楚地看到了一种她不能理解的恐惧,难道四爷是在害怕她身负污名的死去,难道四爷已经爱她爱得舍不得和她分开了,想想这种猜测,还真是蛮带感的,那跟着德妃娘娘学本事这点小事,似乎也并非是不能忍受了。

    只可惜四爷觉得这样安排还不够妥帖,虽然尔芙身边有他安排的花嬷嬷盯着,任何外界传言都不足以磨灭尔芙在他心中的分量,可是众口铄金、三人成虎的故事告诉他,想要毁掉一个人,舆论是最好被引导和利用的核武器,到时候即便是他相信尔芙的清白,可是一道圣旨下来,哪怕是后宫娘娘的一道懿旨,也足以彻底将尔芙杀死。

    果然,没有他的保护,尔芙这个嫡福晋就如同是捧着金元宝满街溜达的奶娃娃,全然没有自我保护能力,即便是尔芙已经让赵德柱在府里拉起另一只收拢各处传闻的暗探机构,可是却仍然无力防备其他人的暗害,想到这里,他拉着尔芙小手的大手紧了紧,仿佛生怕她就这样被人抢走似的紧紧攥着,迟疑了片刻,低声说道:“丫头,不如我让张保来你身边帮助你吧,毓秀姑姑虽然擅长处理府中庶务,也能将府里中馈打理妥当,但是她手底下没有人手,这是她最大的短板,以后有张保留在你的身边,那么这府里就没有人能伤害到你了,你觉得如何!”

    “张保是你用惯的人,你突然把他调到我身边来,你前院的那些事情怎么办,再说我这边赵德柱还得用,实在不必要这么折腾,大不了就让赵德柱多往前头跑跑,让张保和陈福两位公公多带带他就是了。”尔芙笑着拒绝了,她并非是不信任张保,她是不相信张保和赵德柱的气度,如果张保被丢到后院来,赵德柱本来的位置就会不保,而张保也会记恨自己,因为不是自己的话,张保还会留在四爷身边做他风风光光的大太监,这种记恨是会一点点累计的,最后一定会成为不可收拾的麻烦,所以她选择了拒绝。

    这些话,她没有藏着掖着,而是明明白白的告诉了四爷。

    四爷略一思考,也明白尔芙这种担心并不是杞人忧天,便也就打消了这个有些不周全的想法,不过他却没有放弃要给尔芙身边竖起一面面高墙,防备那些无所不在的阴谋暗算的想法。

第九百六十四章

    第九百六十四章

    当然,在四爷考虑如何保护尔芙的同时,也没有忘记要制裁屡次犯禁的大李氏。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打从乌拉那拉氏过世到现在,大李氏可以说是屡屡作死。

    四爷念及大李氏是伺候他的第一个女人这点情分上,也对她多有包容,顶多就是废了大李氏侧福晋的名分,还想着过后再想办法替她重新请封,总不能让弘昀和茉雅琦两个孩子跟着大李氏吃瓜落就是,可是大李氏丝毫没有反省之心,甚至是越发变本加厉,连对亲女下du这般令人发指的事情都能做得出来,简直是丧心病狂到了极点,若是再不对其加以惩治,怕是就要变成乌拉那拉氏第二了。

    已经下手除掉嫡妻,四爷不愿意手上再沾染亲眷的鲜血了。

    抱着这样的想法,他略带抱歉地看了眼尔芙,叫过苏培盛上前来,低声吩咐道:“你带人过去东小院,传爷的吩咐,将李氏挪到爷看不见的地方关起来,终生不许她再出来,还有她身边的那些婢女仆从,留下两个底子清白的小丫鬟照顾她的饮食起居,其余地都发卖出去吧,至于那些宫女,也不必她们在府里伺候,直接送到慎刑司去做苦力吧。”说完,他就摆了摆手,催促苏培盛抓紧下去安排了。

    “别怪爷,爷并非是不舍得处置李氏,实在不愿意让茉雅琦和弘昀那俩孩子记恨爷,那到底是他们的亲生额娘,便是冲着两个孩子的面子,爷总归要荣养她一辈子。”将房间里伺候的宫婢都打发出去,四爷将尔芙抱入怀中,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很是犹豫地开口解释道。

    “你的为难,我都明白。”尔芙笑着答道。

    这样的结果是尔芙早就预料到的,其实她比任何人都明白,四爷远没有他表现出来的那么绝情,尤其是四爷和李氏之间,不但有多年相伴的情分在,还牵扯着孩子的问题,所以能这般处置大李氏就已经是最好的局面了,毕竟乌拉那拉氏那样的处置方法,已然有弘晖做例子摆在眼前,四爷不可能不顾虑弘昀和茉雅琦的想法。

    当然,她心里是有那么一点点不甘心在。

    不过听着四爷略带抱歉的解释,那点不甘心,便也就彻底烟消云散了,她既是接受了注定会有三妻四妾、七十二嫔妃的四爷,又何必心胸狭窄地去和大李氏计较,最终不过是为难了四爷,也将四爷从自己身边越推越远。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这边四爷和尔芙相拥而坐的说着心里话,东小院那边却已经闹开锅了。

    苏培盛遵照四爷吩咐,领着十来个膀大腰圆的大力婆子来到东小院的院门口,最先惊慌失措的人,并非李氏,而是佟佳氏。

    佟佳氏得到信儿的时候,苏培盛已经领着大力婆子进门了。

    她茫然地看着院里一字排开的十数个大力婆子和站在最前头的苏培盛,腿都软了,虽然她知道四爷不会废弃她侧福晋的位分,可是她现在已经没有了娘家做靠山,想要在府里过得如鱼得水,一切都指望着四爷,而现在四爷这样落她的脸面,苏培盛还领着十来个大力婆子在她院子里示威似的一字排开,她如何能不惶恐……

    佟佳氏再也顾不得摆侧福晋的谱,反应比身边伺候的宫女还要快,几步就走到了苏培盛的身边,一边褪下手腕上的白玉镯子塞给苏培盛,一边陪笑道:“原来是苏公公过来,快请上房喝茶吧。”

    “侧福晋,奴才苏培盛有礼。”只不过苏培盛并没有半点挪步上房说话的意思,躬身避开佟佳氏塞过来的白玉镯,一板正经地说起了来意。

    知道苏培盛和这些大力婆子不是冲着自己来的,佟佳氏松了口气,随即心里升腾起了一缕不痛快,不过这点不痛快,很快就被她强压了下去,她可不认为苏培盛会如此没规矩地领着一群大力婆子冲进来,这必然是四爷在故意敲打她,既然明白这是四爷的安排,她就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生出半点怨怼之心来,陪着笑脸,让宫女领着苏培盛去了同往跨院的月洞门,目送着苏培盛一行人的背影消失在眼前,她这才转身回到了上房里坐下。

    只这么一会儿工夫,她已然惊出了一身冷汗,她才刚刚坐稳,她的陪嫁丫鬟菊香就捧着一杯热茶来到了她的身边。

    菊香将热茶放在佟佳氏手心里,抬手打发了房里伺候的其他婢女,半跪在佟佳氏的身前,拿过刚放在旁边的药罐,一边替佟佳氏跪得青紫的膝盖上药,一边有些担心的提醒道:“格格,您说主子爷怎么会突然就有这么大的动作,那李庶福晋虽说是不在册,可到底是有子嗣绕膝的妾室,这事该不会又是正院那边存心挑拨吧。”说完,她微微挑眉,看了眼愣神的佟佳氏。

    只是往常最爱听这些话的佟佳氏,却再没有流露出半点鄙夷和嘲讽来,反而伸腿儿踹开了半跪在身前替自个儿上药的菊香,她冷着一张脸,沉声教训道:“这些话,你以后少说。

    钮祜禄氏是嫡福晋,又先于我入府,不论是从哪里论起,我都要尊敬于她,再拿你那点小心思来撺掇我和嫡福晋对着干,别怪我不顾念多年相伴的情分,直接将你送回本家去。”说完,她也不给菊香解释的机会,直接朗声唤进了其他宫女过来伺候,命菊香去外面候着了。

    替代菊香跪在佟佳氏身前,替佟佳氏上药的是府里安排过来伺候的宫女桂兰,桂兰虽然不知道为何往常最得佟佳氏欢心的菊香姐姐被罚到外面去跪着,但是却很珍惜能在佟佳氏跟前露脸的机会。

    别看她是内务府分拨到四爷府伺候的宫女,空领着一等宫女的份例银子,但是却并不受佟佳氏的看重,加之她本来就不善言辞,所以她这个一等宫女,却连个正经差事都没领到,在这东小院就是跑腿打杂的小透明,难得有机会来佟佳氏跟前伺候,她自是要格外珍惜这个机会了,只不过她实在不善言辞,也不知道要说些什么安慰话,来安慰眼前心情不大好的佟佳氏。

    不过错有错着,或者该说是时来运转,本就心情有些不痛快的佟佳氏这会儿就是想要清静清静,桂兰这笨嘴拙舌的宫女,便也入了她的眼,她勉强扯出一抹还算和善的笑容,低头看着全神贯注地给自个儿上药的桂兰,幽幽问道:“你多大年纪了!”

    桂兰被佟佳氏的突然问话吓了一跳,忙撂下手里捧着的药罐,行了个五体投地的大礼,恭声答道:“奴婢今年虚岁十三了。”

    十三岁的宫女,模样、身段都没有张开,性格也比较单纯,加之桂兰看起来就是个憨直的性子,佟佳氏很满意地点点头,笑着吩咐到:“我瞧着你挺伶俐的,往后就跟在我身边伺候吧。”说完,她就命人取来了一支素银鎏金的杜鹃花簪,随手赏给了桂兰。

    东小院的上房就这样多了一位叫桂兰的大宫女。

    而菊香这个昨个儿还风风光光的大丫鬟,自然而然地就要退居二位,这也是佟佳氏深思熟虑过的安排,菊香和她年纪一般大,加之从小就跟着她一块学诗作画,一身温润气质,在宫婢里是很出类拔萃的,模样也算娇俏,虽然现在菊香还算本分,可是难保以后不会生出旁的心思,防备于未然,这是她额娘从小就教会她的本事,所以她就决定趁着这个机会,彻底淡化菊香这个人在东小院里的影响力,最终让菊香心甘情愿地自梳头,成为她身边的嬷嬷,一点点接替她的奶嬷嬷霍嬷嬷的位置。

    其实佟佳氏还可以选择另外一条路,比如将菊香配人嫁出去。

    左右现在霍嬷嬷的年纪不算太大,佟佳氏大可以等到菊香在外生下子嗣以后,再回到府里来当差,由霍嬷嬷一点点带着,最后成为她院里的管事嬷嬷,不过她认为女子一旦成婚生子就难免会有私心,也容易被人抓住短处威胁,反而不如从年轻时候就自梳头的不嫁宫女好用,所以她就自私的选择了更利于自己的路,至于桂兰,这样憨直的宫女留在自个儿身边伺候,也就更能映衬她的伶俐和聪慧了,所以今天佟佳氏借题发挥地夺了菊香的差事,对她是百利而无一害的。

    另一边,东小院一侧的跨院里,李氏可以说是如丧考般沮丧地坐在堂屋里发呆着,她眼睁睁地看着苏培盛领着大力婆子将她身边伺候的宫女和婢仆都押了出去,却没有办法替这些宫婢解围,也没有办法阻止苏培盛继续在她的院子里胡作非为,她哭过、骂过,甚至还要闯到正院去找嫡福晋辩个明白,可是当她看到苏培盛丢到她眼前的册子时,整个人都崩溃了。

    “李庶福晋,您就别慎着了,将您库房的记档册子交出来,让咱家好好核算过数目,也好早些上封条送到公中库房去。”苏培盛阴着脸,坐在大李氏下首的官帽椅上,沉声说道。

    他实在搞不懂大李氏到现在这下场,还在挣扎什么,难道她以为她这么拖着,便能等来四爷的心软和宽恕,简直就是异想天开,还不如早早就起身挪院子,也免得惹四爷不痛快,落得个自个儿遭罪的下场么!

    其实李氏不是想要抗命,也不是在等待不可能出现的宽恕,她只不过是不甘心就这样从高高在上的侧福晋跌落谷底,加之也是没有力气起身去给苏培盛找账册,最终她还是没有敢继续磨蹭下去,她哭丧着脸,语带哀求的低喃道:“苏公公,咱们也算是相识一场的老朋友,若是您还愿意给我这个废人几分脸面,便请你自个儿去内室妆台那边取下账本吧,至于我,让我在这间房子里稍坐坐吧,也许以后我再也没有机会回到这间屋子了。”

    说完,她眼底一直打转的泪珠子就顺着她的脸颊落了下来。

    梨花带雨是很美,不过她藏在这层美好皮囊下的阴狠,早已经被四爷和苏培盛都记在了心底,又怎么可能被她的这番做派迷惑,但是苏培盛是聪明人,他不会将事情做绝,更不会糊涂地做出落井下石的事情来,他见李氏这么说,便也就没有麻烦李氏动手,自顾自地去内室里取账本了。

    厚厚的一册账本,这就是李氏这些年积攒下的身家。

    苏培盛捧着沉甸甸的账本走出房间,又回头看了眼坐在堂屋里发呆的李氏,幽幽叹了口气,便直接往安置在后罩房的库房走去。

    掌管公中库房的秦嬷嬷,领着两个擅长账目的小宫女,这会儿正盯着大力婆子从库房里往外搬东西,件件精致、件件华贵,里面还有一部分是烙着四爷府徽章的公中之物,不过这会儿秦嬷嬷就只当瞧不见了,她对照着苏培盛送过来的账本,一样样清点、装箱,登记造册,最后再贴上封条,命大力婆子装上独轮小车送去公中库房那边,忙忙活活一个多小时,折腾出了一身大汗,她这活儿就算是干完了。

    秦嬷嬷捧着重新抄录过的账册和之前苏培盛送过来的账册,起身来到堂屋,将其中一份交给大李氏保管,对着大李氏浅浅福礼,又对着苏培盛点点头,便直接去正院那边给尔芙回话去了。

    而李氏这边,本来摆设华贵的房间,除了李氏身下的那张太师椅,早已经是空空如也,她抬眸望着眼前空空如也的房间,再也找不回自个儿做侧福晋时的风光,眼底闪过了一丝凄苦和无奈,强作镇定地站起身来,一边慢慢往外走着,一边轻声问道:“不知道四爷要如何安置我这个罪孽深重的庶福晋呢?”

    “回李庶福晋的话,府里西北角上有一处两进小院,虽然不如东小院这边宽敞,但是也是刚刚翻修过的,家居摆设都算齐整,也足够清静,主子爷吩咐,以后那个院子就是您禁足的地方,不许您再随意在府中走动。”苏培盛将早就准备好的地图打开,指着一处不起眼的院子,低声回答道。

    说得好听,刚刚翻修过的两进小院,但是李氏曾协助乌拉那拉氏执掌中馈,如何不知道那偏僻的院子是个什么情况,不过能留在府里就已经是四爷开恩,她又怎么敢要求太多,她苦笑着点点头,便随着抬着她随身行李的大力婆子往西北角的僻静院子走去。

第九百六十五章

    第九百六十五章

    佳思院,位于四爷府西北角上的一处僻静院落,也是禁足李氏的地方,早在苏培盛领着人去东小院见大李氏的时候,便已经让秦嬷嬷安排宫人将这里简单清理了下,也将一整套还算体面的家具从库房挪了过来,虽说比不上东小院那边的家具考究,但是起码不至于让李氏连个坐着歇息的地方都没有。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旁边苏培盛监督着大力婆子将大李氏的行李送过来,便转身离开了,离开之前,他也没有忘记按照四爷的吩咐给大李氏留下两个小丫鬟照顾她的饮食起居,而为了不让大李氏的日子太难过,他还特地重新挑选了两个做杂役的小丫鬟过来。

    别看两个小丫鬟都是九岁上的小孩子,但是都是性格本分的乖巧孩子,可能是不如李氏身边的宫女聪明伶俐,可是足够本分,也就不会做出奴大欺主的事情来,将两个小丫鬟引荐给大李氏见过后,苏培盛便回到正院去给四爷回话啦。

    飞珠、如云,两个九岁的小丫头,突然就从打扫花园草木的粗使杂役,变身成为了李庶福晋身边的小丫鬟,虽然她们也都知道李庶福晋已经彻底失势,不过作为府里最底层的小丫头们,她们被阳光风雨打磨地微微发红的小脸上,仍然写满了对李庶福晋的敬畏,丝毫不敢有不敬的心思。

    如此一来,李庶福晋也更加平静地接受被圈禁的命运了。

    她微微抬了抬手,招呼过两个小丫头上前,将耳边带着的一对镶珠耳坠子摘了下来,又取下鬓边一支鎏金簪子,分别赏给了二人,“以后这佳思院就是咱们主仆三人相依为命的地方,这点小玩意儿就算是我给你们的见面礼吧。”

    到底是入府有些年头的老人儿,别看大李氏库房里的珍稀古玩、字画等东西都已经封箱造册地收入公中库房,但是苏培盛还给她留下了不少值钱玩意,单单是镶螺钿的五层酸枝木妆匣就有两尊,更甭提绫罗绸缎的名贵衣裳,起码短时间内,她的日子不会太难过。

    两个小丫头都是没见过世面的杂役出身,猛然收到这么贵重的打赏,皆是满脸喜色,连适应环境的过程都不需要,便已经忙活着替李氏去归纳大力婆子抬过来的行李了,大李氏稍微愣了愣,便也加入到了收拾房间的阵营中。

    已经没有了使奴唤婢的权利,她也就娇贵不起来了。

    亏得她入宫前就是寻常普通小吏家的女儿,本就不是什么养尊处优的贵女,寻常洒扫的活计,她虽然已经有些年头没有做过,但是很快就习惯了。

    这边李氏在忙活着收拾自个儿以后要生活的地方,那边尔芙和四爷已经头碰头地躺在了床上,倒也没有做什么少儿不宜的事情,只不过是四爷实在有些累了,想要抱着尔芙好好休息一会而已。

    ……………………

    时光飞逝,岁月如梭,随着四爷回府,距离康熙老爷子离宫避暑的日子也越来越近了,尔芙再次回归到忙碌的当家主妇生活中,她又要清点带到圆明园的家居摆设,又要安排随行侍候的婢女人选,还要和四爷商量带那些女眷去圆明园去小住,总之各种烦杂的事情压下来,她比四爷还要忙了。

    因为四爷除了早起上朝,上午在六部轮值,下午时不时地去乾清宫和康熙老爷子探讨下施政手段,其他的时候就是和幕僚处理内阁转过来的邸报和奏疏,傍晚时分就会准时进后院走动,获得片刻的安宁和享乐。

    而尔芙就毁了,一天十二个时辰,除了睡觉的时间,其余时间被管事嬷嬷占据了,一直在商量着离府事宜,不但没有机会找孩子们过她最喜欢的亲子时光,最后连午后小憩的工夫都没有了,更甭提去佳思院那边找大李氏的麻烦了。

    “你说有人故意克扣李氏的份例?”所以当诗兰和她说起这件事的时候,她整个人都是懵的,还带着一点难以置信的反问道,因为她认为在她执掌中馈以后,各处管事嬷嬷都已经改了跟红顶白的陋习,这都是她亲眼所见的,她当真不认为会有人故意为难已经失势的大李氏,毕竟从四爷处置大李氏的手段来看,四爷似是对大李氏还有几分情分在,谁会在这种时候去触四爷的霉头呢……难道是有人故意往她身上泼脏水。

    不怪她会有如此猜测,和情敌同处一府,又占据着唯一的嫡福晋之位,尔芙想要好好地活下去,就必须要时时刻刻地防备从背后射过来的暗箭。

    显然,诗兰也是明白她的意思,很是肯定地点了点头,继续道:“而且不单单是有人故意克扣李氏那边的份例,便是连佟佳侧福晋那边的份例,好似也出现了一点问题,比如她份例内的特质杭粉和苏袖缎面的褂裙等几样特别采购的东西都被人替换了。”

    这种事可大可小,尔芙就算是已经忙得脚打后脑勺,却也不敢忽视,她微微挑了挑眉梢,随手将已经看了一半的账本收进抽屉里,扭头吩咐道:“你让杜嬷嬷和秦嬷嬷过来见我。”说完,她起身来到堂屋里,接过诗情奉上的热茶,琢磨着这件事的来龙去脉。

    少时片刻,杜嬷嬷和秦嬷嬷就并肩来到了上房里,不过还不等尔芙开口发问,杜嬷嬷便已经跪地请罪,弄得尔芙都愣住了神,原本琢磨了好半天的话,这会儿也不知道该如何说了,最终只能尴尬地吞吞唾沫,指着下首摆着的官帽椅,示意秦嬷嬷和杜嬷嬷坐下说话。

    见二人落座,尔芙挥手驱散了房间里的婢女,随后捧起身侧方桌上的茶碗,抿了两口热茶,略微稳了稳心神,接茬问道:“想必我这会儿让二位过来的意思,二位也已经猜到了,那二位就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为何我几次三番强调过的事情,竟然仍有人明知故犯,到底是我驭下无方,还是二位选人的眼光有问题,连府里女主子用的胭脂水粉和穿戴的衣裳首饰都能出现这样的问题,那底下人用的东西,还能看么!”说完,她就重重地将手里的茶碗,在了桌上,以配合她的气势和威吓。

    “福晋息怒,容奴婢细禀,这件事实在是因为在两淮等地的采买人手出现了问题,而并非是府里这边出现了问题,其实府中每月都会通过驿道和商船给分拨在各地的管事送去采购清单,以江南道的采购单子最为频繁,因为府中各院主子穿戴的绫罗绸缎和胭脂水粉等物,多为江南道上的出品。

    之前奴婢没能及时将这事上报,也是因为此次负责采买的人是福晋身边已经出嫁的近身宫女玉洁姑娘的家里人,奴婢本想着先从库房调出一批差不多的东西顶上,稍后再来和福晋回禀,却不想这事到底是传到福晋耳朵里了。”被尔芙问到头上的杜嬷嬷脸色发苦地解释道,她是专门负责府中采买事物的人,因为接触的各类名贵东西颇多,早就练就了一双慧眼,哪里会看不出江南道送过来的东西有问题,只不过因为江南道采买的人手是尔芙的人,她这才没有戳穿,却没想到尔芙会揪着这件事不放,如果她是现代人,她现在心底一定会钻出一张‘宝宝心里苦’的表情来。

    再说尔芙,听完杜嬷嬷的回禀,一张小脸都红透了,她还以为是府中婢仆跟红顶白,却没想到是从买手那就出了问题,而偏偏这个负责江南道采买的买手是她的人,心底都不知道多尴尬了。

    不过她倒是也没有想要偏袒玉洁的亲人,所以她只是稍稍愣了愣神,便让杜嬷嬷给江南道负责采买的人发去质问书信,同时吩咐杜嬷嬷安排得力的人去往江南道,接替之前采买人的差事,命之前出问题的采买回府接受她的详细盘问,她到底还是免不了私心,想要给玉洁一家一个能当面和她解释的机会,不然就像这种事情,直接就可以交给过去接替采买差事的新人处置了。

    杜嬷嬷和秦嬷嬷都是精明人,甚识看破不说破的精髓,自然不会将尔芙这点私心揭穿,恭声应下差事,便也就转身回到跨院去安排人手了,而心里还是想要给玉洁留些回旋余地的尔芙,则吩咐诗兰打开了自个儿的私库,按照这月江南道上的采购清单,照样挑出一份来,送去了公中,命负责安排份例发放的秦嬷嬷给各院的女主子补上份例里的不足,替换下那批残次品。

    “这玉洁在府里的时候是最本分的宫女,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我简直不敢相信她会做出这种以次充好的事情来,难道她就不知道她这样做,我这个掌握中馈的主子会很为难么?”安排好这些,重新回到书房里的尔芙,却是没有心情继续处理那些琐碎的账目,她有些失落地做托腮状,望着窗外有些晦暗的天空,喃喃自语道。

    “主子,您实在不必如此失落。

    其实这采买上的人有时候会做出以次充好的事情,也是无奈而为之,您想这每月送过去的采买清单,数目要求和带过去的银子都是固定的,可是这市场上的价格变幻不定,可能今个儿一盒上好的杭粉,售价不过十余两银子,但是明个儿就需要十五两银子,只是带过去的银票总额是固定的,那底下人要是想要凑够数目,便也就不得不做出以次充好的事情了。

    因为以次充好,还有可能不被发现,将这件事给糊弄过去,要是凑不齐采买数目,那便是失职之罪了,很可能连差事都丢了,这底下人为了自己的利益,自然而然就会做出这种利于自个儿的选择了。”眼见着尔芙越发失落,旁边正在清点库房账目的毓秀姑姑停下了手里的差事,柔声劝道,不过她说的也是实情,这也是通讯不发达所造成的无奈。

    “府里带过去的银钱不够,她们大可以往府中分布各处的产业寻求帮助,这也是在规矩内的事情,就算是府中产业不肯帮助,玉洁曾经是我身边的近身宫女之一,她也可以去我名下的产业求助,但是她还是放任她的家人做出这等以次充好的事情,我怕你的这种猜测是开脱不了她的罪责!”只不过毓秀姑姑却忽略掉了一点,那就是尔芙名下的铺面遍布各地,玉洁要是真遇到了毓秀姑姑所说的难处,根本不需要做出这种以次充好的事情就能很好解决,所以尔芙听完,不但不觉得欢喜,反而更加苦闷了。

    “主子,您怕是一叶障目,忽略了底下人当差的难处。

    虽说府里在各处的产业不少,不过能在各地铺面坐上掌柜之位的管事都是聪明人,府中分布各地的采买足足百余人之多,若是人人都能顺利从各地产业求助,或者是以四爷府的名义借贷银两,那么单单是还款这一件事就足够千余人一块跟着麻烦。

    那其他人为了减少麻烦,必然不会轻易将自个儿掌管产业下的银钱出息外借,府里这边也要控制采买上的支出,不可能任由底下人肆意超额开支,所以这条规矩,其实是很难执行的。”毓秀姑姑闻言,借机提出了她的一点薄见,她之前就觉得每月往各地分派采买清单是件事倍功半的事情,不过因为她和府里的其他管事相比,到底是外来人,所以不好一进府就提出意见,这一来二去地就将这件事给压了下来,今个儿难得有这个机会提出建议,她自然要直言不讳了。

    本来还只是为了玉洁和其家人以次充好的事情发愁的尔芙闻言,只觉得如醍醐灌顶般恍然大悟,觉得毓秀姑姑提出来的建议,比起玉洁家里人做出的这点错事来,简直是从根本上解决采买困难的问题,不过这种制度上的改革,并非是她脑袋瓜儿一热就能解决的事情,所以并没有急忙叫来秦嬷嬷和杜嬷嬷商量,而是安下心来和毓秀姑姑商量采买改革的方向,因为她觉得毓秀姑姑没有办法,绝对不会贸然提出这样的建议,作为府里最稳妥的人,毓秀姑姑应该已经有了比较明确的想法。

第九百六十六章

    第九百六十六章

    如尔芙预料般,毓秀姑姑这样的聪明人在说每句话的时候,那都是在心里头琢磨过多少个来回的,自然不会贸然提出一个连想都没有想过的建议来,关于府里采买上的困难,毓秀姑姑想出了三哥解决方案。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其一,自然是傍内务府的大腿。

    不过这个方案,毓秀姑姑才一提出,尔芙就出言反对了,倒不是说她思想多么高洁,不愿意占国有资产的便宜,实在是内务府的采购价格是她这样一个小小的亲王福晋承受不起的超高价,那加价三五倍都得算是内务府那些大佬们响应康熙老爷子的号召节约了,真是将采购这事委托给内务府负责,用不了三次,四爷府就得清盘破产了。

    毓秀姑姑给出的第二个建议是彻底裁撤采买上的人手,将府中采买之事委托给各地产业管事负责,再由水路送过来,这个方法的最大优点就是能更好地完成府里给出的采买清单,但是弊端就是各处产业的管事未必就能做到不贪不拿,最后很可能造成更大的资产流失,所以关于这个方案,尔芙略微想想就摇头否决了。

    一来是因为本来府中各地采买的人手就已经和各处产业管事有说不清、道不明的亲眷关系了,这种安排,无非是掩耳盗铃,虽然是不需要府里在给各地采买划拨银两,但是府里在各处的产业就要进入入不敷出的境地,尔芙从来不曾小看人的贪心,一旦采买的权利,落到这些掌管产业的管事手里,应该没有几个人能守住本心。

    二来,府里安排到各地的采买,必然不甘心丢掉到手的油水,很可能会联合起来找她这个嫡福晋的麻烦,她倒是不觉得这些采买联合起来就能威胁她的地位,但是她不愿意增加不必要的麻烦,所以……

    毓秀姑姑连着给出两个建议都遭到了尔芙的否决,却并不觉得意外,因为前两个改革方案都存在着这样、那样的问题,而她想出的第三个办法就比较靠谱了。

    那就是将采买这事连人带差事都外包给遍布各地的便利坊。

    便利坊是明里是四爷的私产,其实东家是尔芙,这件事府里知道的人不少,却没有人敢轻易点破,而将采买人手统统打包转手给便利坊,也就不会闹出底下采买暴动的事情来,便利坊又是直接对百姓服务的一种连锁杂货铺,控制成本是最擅长的事情,也就不需要担心价格虚高的问题,同时掌握住采买的源头,也便于尔芙更好掌握府中中馈,这绝对是一件一举三得的事情。

    正如毓秀姑姑的信心满满,尔芙左思右想,也没有想出拒绝的理由,只不过她还是有些担心她贸然插手采买这摊事,杜嬷嬷心里会觉得不痛快,所以她也没有说到底要从何时开始这种改革,便让毓秀姑姑先回去休息了,自个儿一个人坐在书房里,对着一叠罗纹纸勾勾画画,想着如何能更好地将采买这件事不伤害任何人利益的进行改革。

    只是这注定是个不可能的事情,任何改革都是会到伤害一些人的利益,这是亘古不变的事实,顶多就是将这种损害降低到最低,低到什么程度,那就需要聪明人想办法了,尔芙自认自己不是个聪明人,所以她完全没有想过一己承办这种事关改革的大问题,琢磨着等四爷那边清闲些,便将这件事交给前院那些学识渊博、见多识广的幕僚去处理。

    抱着这样的想法,当四爷晚上回到后院用膳的时候,她抽空就提出了自个儿想要改革采买方式的决定,而素来讲究节俭为本的四爷,自是不会反对这种有利于府中开源节流的手段,大包大揽地将这个事就答应了下来。

    就这样,四爷府的采买改革,终于定下了基调。

    一切以省钱为主。

    “稍后就让人将这册子给前院的戴铎戴先生送过去吧。”甩锅成功的尔芙心里轻松了不少,脑子也活络起来,各种点子就如同雨后春笋般钻了出来,她忙活活地钻进书房,勾勾画画地折腾了有一个多时辰工夫,笑眯眯地拿着一叠罗纹纸交给诗兰去装订,转身对四爷说道,别看她不善于治家,也不善于勾心斗角的宅斗生活,但是她却是个有见识的嫡福晋。

    她来自现代,尔芙从小到大看过那些多连锁商场的铺货方式,她虽然做不到分毫不差的复制出来,照猫画虎,模仿个大概其,还是能做到的,便如她在各地设立起来的便利坊一般,那就是一个微缩古代版的连锁商场模式,她勾勾画画这么久,忙活地就是这种铺货经营的方式,尽量清晰明确地写出来,她相信戴铎那些幕僚一定会根据这些铺货方式,安排出一个最适合四爷府的采买办法来。

    至于说,这种采买改革会不会伤害到掌管采买的杜嬷嬷一派的利益,那她也没有办法事事周全了,不过她还是打算在改革前就给杜嬷嬷通个风,免得杜嬷嬷觉得自个儿过河拆桥,毕竟杜嬷嬷是最先投诚她的管事嬷嬷,一旦采买的事情都外包给便利坊负责,那杜嬷嬷手里的权利就再也比不上同级的其他管事嬷嬷了。

    务求将采买改革做到尽善尽美的尔芙,想到了权力交叉。

    之前,府里各处都有管事嬷嬷负责,但是这些管事嬷嬷的权利太大,除了她这个嫡福晋和四爷有权干涉外,便是府里其他女主子都没有资格掺和其中,致使各处管事嬷嬷的日子过得比一般侍妾格格还要更滋润,底下人更是争相讨好,既然她已经动了杜嬷嬷的蛋糕,便不在乎给其他管事嬷嬷都上一道绞索控制。

    权力交叉,让各处管事嬷嬷互相监督,彼此之间形成制约,那么她这个嫡福晋就更轻松些了,便如现在的毓秀姑姑和秦嬷嬷之间的制约一般,毓秀姑姑负责杂务和库房,秦嬷嬷亦是如此,二人一人占着管事嬷嬷的名头,做事更加名正言顺,一人占着是德妃娘娘亲信的名头,不好轻易得罪,所以两人形成了权力制约,显然府里杂务和库房的管理,更加正规了些,如果将这种权力交叉推广开,那各处都会更加井然有序,管事嬷嬷也不好再凭借一己好恶,做出不合规矩的事情来。

    不过和采买改革一样,全府上下的势力改革,更不容易操控,对府里的日常影响,也会更大些,所以这件事必须要等到她和府中众女都随着四爷去圆明园避暑的时在进行,圆明园和四爷府这边,没有太多交集,人事自主,由内务府分摊安排,这样就算是府里乱起来,也不会影响到众人的日常生活。

    而为了防备影响过大,她就必须将府里主子都尽量带走,尤其是四爷那一连串出生的小娃娃们,偏偏圆明园到处都是清溪水流,对于这些连路都走不利索的小孩子太危险,这样要带过去伺候的宫婢就要大大增加,总之是一件很麻烦、也很琐碎的事情。

    原本已经准备地差不多的出行人员名单,又要重新拟定,掌管府中人事安排的桂嬷嬷,从尔芙的态度中,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的地方,不过长久以来的惯性思维,让她并没有意识到尔芙正摩拳擦掌地要给各处管事嬷嬷搞事情,所以略微狐疑片刻,便也就安心配合尔芙挑选合适的人手,增添出行人员名单去了。

    这样一来,反倒是没有人注意玉洁一家人入京的事情去了。

    就在四爷府阖府上下要前往圆明园避暑的前一天,已做妇人装扮的玉洁给正院送来了请安帖子,明明已经是午后时分,正要简单小睡片刻的尔芙,一看到玉洁递过来的帖子,还是让诗兰去府外接人了。

    入府多年,玉洁等几个人陪着她从入府开始,一步步在府里站稳脚跟,这份感情是尔芙做梦都难以忘记的,只不过随着玉洁等人年岁渐长,她不愿意玉洁等人好好的年纪就在府里这样蹉跎下去,这才挑选了合适的夫家,将她们一个个地嫁出去,难得有机会见一面,她怎么可能因为一次小睡就错过呢!

    想想,她和玉洁等人也是多年未见,还有点小激动呢!

    激动地坐立难安地尔芙,笑着坐在了妆台前,她那时候最喜欢清丽如水的清秀打扮,加之因为四爷的偏爱,致使府里想要找个颜色鲜艳些的女子瞧瞧都难,如今想想,也是一件挺有意思的事情,不过随着年纪越长,心理年龄越来越大的尔芙,已经很少在正式场合穿着的那般清丽素雅,今个儿要和玉洁那丫头见面,她打算重温一下那时的打扮。

    “将柜子底下压着的那身白底淡蓝色折枝梅纹的大襟旗装给我找出来,另外再替我找套素银镶宝的头面过来。

    诗兰,你替我梳个精巧些的发髻。”

    尔芙笑着吩咐几句,便自顾自地从妆匣里,摸出了一对镶珠耳坠,放在了旁边,打算等着一会儿梳妆打扮好就戴起来,只不过还不等她这边梳妆打扮好,四爷就不知道被哪阵风给吹了过来。

    瞧着富贵平安牡丹屏风前的尔芙,四爷怔住了神,他随手拿过妆台上放着的那对镶珠耳坠子给站在屏风前臭美的尔芙戴好,随口问道:“今个儿怎么打扮得这般清秀?”

    “不好看么,会不会看着有些装嫩了?”尔芙听四爷的语气有些诡异,慌里慌张地跑到人高的穿衣镜前站定,左照右照一番,却也没有发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随即满脸迷茫地抬头问道,难道是她的审美和古代人不同,所以她这种打扮怪怪的,可是也不会啊,明明那时候四爷很喜欢她这样清秀淡雅的打扮,不然府里也不会吹起一股仙女风了。

    四爷笑着摇了摇头,轻轻替尔芙扶正了鬓边略有些歪斜的镶蓝宝半月形镂空雕缠枝花纹的银簪,贴在尔芙的耳边,低语道:“当然不是,尔芙到什么时候都是如此娇俏动人,只是好久没曾看到尔芙如此装扮,猛然一瞧,有些惊讶罢了,倒是尔芙今个儿怎么会想要做如此打扮呢,该不会是有什么旧人来给你请安吧!”

    没有女人是不喜欢听好听话的,尤其说这话的人是她最心仪的男子,尔芙听完就笑弯了眼睛,她扯着一角袍摆,点着脚尖,微抬着有些重的脑袋瓜儿,转了个圈儿,笑眯眯的柔声说道:“四爷真聪明,玉洁那丫头递了帖子来给我请安了。”

    “她不是随丈夫去了江南道上么,怎么突然回来了!”四爷扶着还打算臭美的尔芙到堂屋里坐定,一边接过诗兰奉上的热茶,一边有些奇怪的问道。

    尔芙闻言,脸上的笑容一敛,低声说起了采买上的人以次充好的事情,她实在没脸说起自个儿跟前出去的宫女会做出如此事情,不过却也不得不承认她的识人不明,说到最后,她又担心四爷会误会她存心包庇玉洁一家人,忙解释道:“玉洁进府请安,我不好不见见她,但如果她和她的亲人有贪墨公中的事实,我也不会包庇她们一家人的。”

    “她既是你身边出去的人,你就该对她多几分信任,也许就如毓秀姑姑所说,她不过是无可奈何之举,你给她一个解释的机会是对的,但是你也不能不顾及着你和她之间的主仆情分,便是她真有贪墨公中的事儿,还是该给她个机会。”四爷知道尔芙和玉洁冰清几个婢女的感情深厚,自然不会将往日的严苛作风带到家里来,他见尔芙有些慌了,笑着安抚道。

    “那我就先替玉洁谢谢你这位主子爷了。

    不过你说得对,我该相信我身边出去的人,她不是那般眼皮子浅的人,兴许这事是事出无奈、事急从权,但是若是她真的做出贪墨公中的事情来,我不会轻易放纵她,我会替她赔上公中的损失,再免了她和她家里人的差事,放她们自由,也算是全了我和她之间的这场主仆情分。”听完四爷的话,尔芙心里安稳了许多,她略微思考片刻,笑着说出了她的想法。

    她这话不是说出来敷衍四爷的,她本就是这样打算的。

第九百六十七章

    第九百六十七章

    少时片刻,去府外接人的诗情就回来了。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玉洁穿着一身挺体面的素色褂裙,领边绣着淡雅的玉兰花,裙摆浸染的水波纹路,犹如一朵盛开的莲花,她的身形比之在府里的时候有些发福,眉眼间多了些妩媚,看上去不像是受委屈了,尔芙没有让她照规矩行大礼就已经让诗兰扶着她落座了,因为她的小腹微微隆起,显然是正在孕期里。

    “好些年没见你了,倒是挺想念你的,你也不说来府里瞧瞧我这个旧日主子,该不会是你都忘记有我这么一位主子了吧!”她笑着让诗兰取来小点心摆在角几上,柔声打趣道,尔芙本想着一瞧见玉洁就要好好教训她一顿的,可是瞧见玉兰眼底的疲乏之态,再看看玉洁微微隆起的小腹,这已然到嘴边的话就变了。

    玉洁闻言,眼圈微红地站起身来,到底还是行了个大礼。

    她是抹着眼泪站起身的,尔芙再也顾不上坐在罗汉床上摆谱,忙起身上前扶住身形微晃的玉洁,满是担心的问道:“可是受了什么委屈,你是我身边出去的人,一切都有我这个主子给你做主。”

    避嫌到内室里小坐的四爷听着外面的动静,无语望天。

    他就知道会变成这副局面的,尔芙这妮子太心软,入府多年,这性格也没有太大变化,所以只要玉洁不傻,甭管她是否真的受了委屈,想要搞定尔芙这个旧日主子,那都是十拿九稳的事情。

    外面东次间里,尔芙已经让人扶着玉洁坐下,她又是张罗着让人拧了湿帕子给玉洁擦脸,又是轻声安抚的,显然是已经忘记了她让玉洁进府的本意。

    好半天,低头啜泣的玉洁才平静下来,将早已跑偏的话题拉了回来,她满脸苦涩地将袖管挽起,露出了里面新伤摞旧伤的胳膊,哽咽着说道:“主子,奴婢当初不该不听您的劝说,选择那个根本不知道规矩为何物的行脚商人。”

    “这是他打的?”尔芙颤声问道。

    “……”玉洁无声地点了点头,又擦了把眼泪,说起了她这些年的委屈。

    玉洁的丈夫姓齐,本来是跟着商队行脚的小商贾一个,因为偶然间和外出替尔芙置办胭脂水粉的玉洁相识,便惦记上了玉洁这个模样清丽的女子,他本以为玉洁是寻常殷实人家的小家碧玉,打的是要将玉洁纳为妾室的主意,想着在京城这边安个窝,这样他来到京城,也有个地方放松放松身心。

    到底是行走南北的货商,老齐能说会道的很,且玉洁本就是个从小进宫当差的可怜人,见过最多的男子就是自家的主子爷四爷,猛然见到嬉笑怒骂、看似洒脱的老齐就动了心,而老齐在知道她是四爷府侧福晋身边的大宫女时,也心里头生出了些许妄念,想着借此攀附上四爷府这艘大船,所以他就偷偷和家里头的妻子商量着来了出假离婚,然后就专心致志地在京里陪着偶然才能出府的玉洁,发动了追求攻势。

    一个是春风得意的商贾,一个是从小就被宫墙困住的小宫女。

    虽说玉洁已经很是小心防备,也听从尔芙的劝说,偷偷让人打听过老齐的来历,但是有心人算计无心人,她还是中了老齐的套,因为那些跑过去替她探听消息的人,遇到的人都是老齐安排好的自己人,从这些探听消息的耳目嘴里得知的老齐就如同一颗白莲花,加之老齐的模样俊朗、气度翩然,她便求了尔芙做主,替她和老齐结了亲事。

    头两年,玉洁留在京里,这一切还好,她时不时地进府给尔芙请个安,也给老齐拉了不少肥差,老齐处处敬重她,简直就是一个活脱脱的妻管严架势,她更觉得是自个儿心明眼亮的选对了人,只是后来她有孕,老齐在外面经商,说是担心她自个儿在京里头不安全,便将她带回了老家安胎,可是这一回到老齐的老家,她就算是掉进了贼窝里。

    只不过玉洁并不知道,她虽然知道老齐家里是当地颇有些名望的大户,规矩重重,却也并不担心,因为她本就是出自宫里,在四爷府里都能混得如鱼得水,又是老齐明媒正娶的娘子,自然不会觉得自个儿搞不定这么一个寻常商贾人家了,可是她却不知道老齐在家里早有嫡妻,她和老齐的那一纸婚书,根本不被老齐家认可,之前老齐的老娘对她表现出来的和善,仅仅就是一场戏。

    她和老齐才回到老齐的家里头,便见到了老齐的嫡妻。

    老齐的嫡妻赵氏,同样出自当地乡绅大户,又替老齐生养了两个机灵可爱的儿子,比起玉洁这个远道而来的外人来,地位不知道稳固多少,而老齐对玉洁,也就是一时贪新,回到家里头,自然而然就回到了赵氏这个嫡妻的身边,当玉洁知道自己被骗,打点行装要回京的时候,却被齐家家奴关进了后院一处破落的小院子里。

    打那天起,玉洁就彻底失去了和外面的联络,若不是这次去江南道上传信的人是尔芙特地安排的,怕是又要被老齐糊弄过去了。

    当然,这也是因为玉洁足够聪明。

    这些年,玉洁在齐家一直表现得唯唯诺诺,连最底层做洒扫的家奴都能肆意欺辱她,更是日日伺候着老齐的嫡妻赵氏,如同最本分的奴仆一般,老齐自然而然就放松警惕,认为她早已经被磋磨得死心了,加之尔芙假死再嫁四爷的事,老齐根本不知道,只当这位新福晋钮祜禄氏是想着玉洁是府里嫁出去的宫女,更方便说话,这才放心让她随着自个儿一块来京里。

    只是老齐却没有想到玉洁就是在等着入京请安的这一天。

    因为负责去江南道上传话的新采买人手,早就将尔芙的底细和玉洁交代了个清楚,玉洁知道尔芙既然叫了她入京,便是还顾念着旧日里的情分,她想要逃出齐家那个龙潭虎穴,这是唯一的机会,所以她这一路上就表现得更加恭敬顺从,若不是眼神还算灵动,那模样就好似机器人似的,进到四爷府来,再见到尔芙,她终于松了口气,也就自然而然地将这些年的委屈都一股脑地倒了出来。

    “真是好大的胆子。”震怒不已的尔芙拍着茶桌,冷喝道。

    虽然当初她不看好老齐那个人,觉得老齐这个人不够稳重,也算不上本分,一双眼睛有着说不出来的算计,但是她也没想到老齐敢如此作践玉洁,甚至做出骗婚的事情来,不然她当初也不会在玉洁和自个儿表明心意以后,便同意了玉洁和老齐之间的婚事。

    “今个儿,我问你句实话,你还想要回到齐家么?”不过尔芙到底不是当年那个有些莽撞的自己,她虽然恼怒老齐的胆大妄为,却还是很快冷静下来,她摩挲着腕间的玉镯,深吸了口气,沉声问道。

    玉洁闻言,眼泪如同断了线似的珠子般落了下来,神情却是坚定无比,她连连摇头道:“奴婢这趟跟着他进京就是来向主子求救的,奴婢对老齐的那点心思,早就已经烟消云散,这些年,奴婢无时无刻不再后悔自个儿当初的选择,若不是奴婢实在不愿意这辈子就这么窝窝囊囊地死,早就一脖子吊死在齐家了。”

    “什么死不死的,这话以后不许说了。

    你既是我身边的人,那我在的地方就是你的娘家,姑娘出嫁受了委屈,我既是你的娘家,自然而然会替你做主,你就安安心心地在府里住下来,稍后我自会替你出气。”尔芙一边安慰着玉洁,一边对诗兰使了个眼色,示意她下去安排玉洁休息的房间,同时略显好奇地瞟了眼玉洁的肚子,低声问道,“你既是说你对他死心了,你这肚子……”

    “呵呵……

    这是那个畜生怕您追究他以次充好的事情,夺了他的差事,临出门前,特地塞到奴婢衣襟里的枕头,想着借奴婢有孕,求您心软些。”玉洁冷笑着,站起身来,一边说着,一边解开了裙带,将一个软趴趴的枕头从里衣里抽了出来,恨恨地丢在了地上。

    不得不说,这老齐的安排,真是双保险,“他真是好算计。

    说句实话,我这次叫你进京来,这心里头就别提多生气了,气你给我丢脸,亦是气你遇到难处不知道找我做主,刚才你进门前,我还和四爷商量着,若是你家里人真的做出以次充好的事情就一定会追究,不过瞧见你肚子微隆的时候,我还真是心软了,也亏得你没有按照他的意思办,不然我就要上当了。”说完,她又安慰了玉洁几句,便让诗情陪着玉洁去后罩房那边安排好的房间休息了,而她自个儿则走到了内室里。

    内室里,四爷坐在窗边摆着的美人榻上,对着尔芙招了招手,笑着将尔芙叫到身前来,抬手将尔芙揽入怀中,一边小心翼翼地替尔芙顺着毛,一边低声说起自个儿的打算:“既然知道这件事和玉洁没关系,那玉洁也是所托非人,那咱们就照规矩办呗,该怎么处置那个男人就怎么处置,他要是安安分分地将银子吐出来还好,不然爷不介意送他去顺天府住几天。”

    “你相信玉洁说的都是实话?”尔芙有些惊讶问道,因为在她看来,四爷一向是个很多疑的人,怎么可能凭借玉洁几句话就这么轻易地有了决断。

    “女子出嫁从夫,若不是老齐这个男人真让玉洁伤透心的话,她不会自己拆穿老齐安排精妙的算计,因为你也说了,你刚刚都已经打算将此事轻轻揭过,顶多就是敲打几句而已。

    玉洁是从小就被小选进宫伺候的宫女,最善于察言观色,她不可能看不出你已经心软,还这样自爆其丑地走上极端,所以只能说明玉洁说的是实话。

    看来这老齐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以为回了自个儿老家,就是天高皇帝远了,爷这个亲王管不到他的头上了,连本王福晋身边的大宫女都敢任意欺辱……”四爷闻言,笑着摸了摸尔芙的发顶,轻声解释道,他从小在深宫长大,比许多女人还要更了解这些女人的心思,所以他就算是坐在内室里旁听,也肯定玉洁说的都是真话,他之所以一直没有出声,替尔芙站脚助威,不过是担心玉洁的脸面上不好看,现在就他和尔芙两个人,他自然会将这些事和尔芙说个清楚,免得尔芙稀里糊涂的,这心里头总存着几分疑虑,反而坏了她和玉洁之间的主仆情分,白白做了好事,还不得玉洁的人心。

    “那这事就麻烦四爷去安排喽!

    我可不想要在看到那个恶心的男人,早知道玉洁受了这么多年委屈,当初我就不该让玉洁嫁过去,真是个人面兽心的畜生!”尔芙气得牙根痒痒地骂道,现在要是那个老齐站在她眼前,她一定要好好教训教训老齐。

    四爷笑着点了点头,甘心情愿地揽下了这个烦人的差事。

    他朗声叫过在外候着的苏培盛,低声吩咐了几句,便挥挥手,催促着苏培盛抓紧滚蛋了,难得忙里偷闲地过来后院陪陪尔芙,他可不愿意为了这些琐碎的事情就浪费了这么好的机会,他重新将碧纱橱关好,装作很是疲惫样子地躺倒在美人榻上,眯着眼睛,打量着坐在旁边绣墩上咬牙切齿的尔芙,心里暗暗偷笑着,猜测着尔芙能忍多久才跑过来找自己吐槽。

    这也是他无意中发现的,尔芙有一个很古怪的爱好。

    那就是喜欢拉着他一块吐槽,甭管是遇到什么大事小情,还是看到话本子里的狗血剧情,尔芙总是会在闲聊的时候,和他无意中提起,非要拉着他一块吐槽一会儿,才会觉得痛快。

    如四爷预料的一般,尔芙才坐在旁边一会儿,便跑到了美人榻旁边,推着他的腿,挤在了美人榻上,咬牙切齿地开始和他吐槽老齐不是人了。

第九百六十八章

    第九百六十八章

    与此同时,在四爷府后巷里,一处院门紧闭的小院里,被尔芙念叨着的老齐正抓耳挠腮地等着玉洁回来,他打从玉洁进到四爷府的后门起,在屋子里就坐不住了,他一趟趟地来到院门口张望,又一趟趟地失望而归,那模样别提多焦急了。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正当老齐再一次打算起身到门口看看的时候,房间里走出一个体态丰腴的少妇,她斜睨了一眼坐立难安的老齐,甩着帕子来到他身边,对着老齐腰间的嫩肉狠狠拧了一把,咬牙切齿地骂道:“妾身还没看出去你还是个情种了,这么舍不得你的心肝宝贝去被贵人责问,那你当初就该和他一块去府里头,也好好瞧瞧她在亲王府里是如何风光体面!”

    来人不是旁人,正是老齐的嫡妻赵氏。

    要说赵氏这个人心性不算太坏,出嫁前,亦是个温婉贤淑的闺阁小姐,只不过她所托非人,打从老齐接下家里头的产业,开始走南闯北的经商以后,这一直隐藏在骨子里的那份浪荡就彻底钻出来了,他是一个个的娇妾往家里带,硬生生将赵氏逼成了怨妇,尤其是当玉洁出现以后,她这个人就彻底地黑化了,将她对老齐的怨恨和不满,统统都施加到了玉洁的身上,反倒弄得玉洁这个最无辜的人受尽欺辱。

    此番,老齐提出要带着玉洁进京解释,她不放心就一块来了。

    她至今都没有忘记玉洁第一次来到齐家时的样子,那般清丽脱俗,那般秀雅迷人,她恨得牙根痒痒,却也不敢贸然对玉洁出手,因为她知道玉洁是从大宅门里出来的宫女,那绝不是一般人,如果当时要不是老齐经营失策,需要求赵氏拿出大笔银两帮忙周转,想出个作践玉洁的办法,赵氏心里的那口怨气,估计还一直压在心里头呢!

    此次,又让玉洁和四爷府拉上关系,她如何能不心惊……

    她当初是如何对待玉洁的,她心知肚明,她也并非不知道玉洁的无辜,但是为了她自个儿的地位稳固和她所生养孩子的前途,她不得不昧着良心将玉洁压下去,只是她到底是不了解玉洁的性格,玉洁和她不同,玉洁跟在尔芙身边多年,早就接受了尔芙那套‘夫若无情,我便休’的理念,若不是没有能力反抗,玉洁早就将一纸休书甩到老齐的脸上,彻彻底底地离开齐家那个虎穴狼窝了。

    听到赵氏拈酸吃醋的老齐眼底闪过一丝不耐烦,面上却挤出了讨好的笑容,反手揉着后腰处的疼痛,呲牙咧嘴地拉住了赵氏的胳膊,艰难地挪到院里的石桌旁坐下,温声安抚道:“哎呦,我的好娘子,你这是说的哪里话,我和你夫妻多年,你还不知道我对你的一番情意么,我这不是怕她到贵人跟前去乱说话么,万一她故意报复咱们,我这盯着点后门那边的动静,也好早点有个防备,免得被贵人抓个正着么!”

    老齐这张嘴儿,那虽说是不能将死人说活,但是要说哄赵氏,那绝对是大材小用了,他几句话就已经将赵氏哄得眉开眼笑,皱着眉头替他想起了开脱的办法,“要我说,你这趟就不该随着玉洁那贱婢过来,安排两个可靠的家奴跟着就是了,要是玉洁能哄得贵人不追究咱们以次充好的事情最好,要是不能的话,咱们远在江南,也不怕贵人们找咱们的麻烦,你瞧瞧,你这主动跑到人家眼皮子底下来,真要是玉洁那贱婢将你我给供出来,岂不是惹麻烦。”说着话,她越发觉得这趟放老齐和玉洁过来就是脑子进水了,暗暗后悔地直咬牙。

    “你这么说,那就是太糊涂了。

    你也不想想雍王府是什么地方,真要是人家贵人追究,咱们就是有十个脑袋都不够赔的,别看咱们在当地,有那么几分脸面,但是你怎么不知道民不与官斗的道理,这贵人要想收拾咱们,还不是随便一句话的事情。

    我这趟进京,你以为我为什么要带着那么多银票,还不是担心玉洁会反口将咱们供出来,有着银票开路,总能拉拢几个新福晋跟前的人替咱们说说话,到时候咱们再把玉洁推出去抗锅,咱们在新福晋跟前,也更容易解释,兴许这采买的差事都能保住了呢!”老齐强压下不耐烦,尽量语气和缓地解释道,同时也在暗暗后悔着,当初他要不是看在赵氏的娘家对自家产业多有助力,又有一位在朝围观的堂叔做靠山,他早就假戏真做地直接将赵氏休了。

    现在想想,若是换做玉洁打理府中庶务的话,定不会做出这般不明智且短视的事情,居然敢克扣雍王府送过来的采买银子,反过来还要他这个做丈夫地替她收拾烂摊子。

    只不过赵氏听他这么说,却是很不以为然。

    她在家要照顾一大家子人的吃喝拉撒,还要按月去采购那些个零零碎碎的东西,她肯从府里淘换差不多的东西顶上,那就是她想要赚几个碎银子零花,不然她早就让老齐将这个吃力不讨好的活计推了。

    老齐和赵氏同床共枕多年,怎么会不知道赵氏的想法,他登时就脸色一冷,打算趁这个机会好好和赵氏说说给四爷府做采买是一件多么大的好事,“你常年在家里,不知道外面的情况,你总不会以为外面的天地就是咱们家祖宅那么一处四四方方的小地方吧,便是你不知道外面的天地有多大,总该明白商人的地位低下,连那些靠天吃饭的老农都比不上吧,我这些年在外面奔走,你以为我就是在外面享受么,别的不说,就算咱们当地的小县官跟前,我都要小心赔笑,按月送上一笔不菲的红利过去,可是自打咱们接了雍王府采买的差事,连县令夫人的簪花宴都给你递帖子了吧,难道你还看不出接下雍王府采买差事是多么大的好处,别总盯着那几个散碎银子了,我早就跟你说过,一定要按照雍王府递过来的单子采买,便是送过来的银两不够都没什么的,咱们不差那几个散碎银子,为的就是靠上雍王府这艘大船,可是你就是不听劝,这不就让新福晋抓住把柄了。”

    “哎呦,我过后都已经吩咐底下人照单子去采买了,要不是你堂弟的手脚太快,也不至于将那份凑数的东西给送到京里来,这事就算是怪,也该怪你堂弟,也不知道是不是他故意想要坏了他和雍王府这条线上的来往。”赵氏见老齐脸色发冷,也顾不上拈酸吃醋了,忙扯出笑脸,将身段放软,贴到了老齐的身上,狠狠蹭着老齐的胳膊,柔声解释道。

    老齐虽然明知道赵氏这话就是在狡辩,却也在心里对自个儿堂弟起了几分怀疑,因为当时他明明已经交代管事先不要将那箱东西装上船的,毕竟赵氏不知道这事的轻重,他却是明白的,一直到赵氏以次充好,他就已经快马赶回家去安排了,怎么就稀里糊涂地将这箱子以次充好的货物送到雍王府了,要是没有人做主,管事绝对不敢不经过自个儿同意就将货物装上船的,而当时负责在码头安排这些琐事的人就是他的堂弟齐二。

    “行了,别说这些用不着的了,既然事情已经出了,那就赶紧想办法解决吧,现在怎么能拉拢几个在新福晋跟前说得上话的人,这才是要紧的事情,你也别在家里头闲着了,抓紧带着咱们准备的那些礼物去旁边的宋嬷嬷和孔嬷嬷家里去走动走动,我之前听玉洁说过,这附近住着的都是在雍王府里当差的人,不是有头有脸的人都住不到这条巷子来。”不过老齐却比赵氏更加冷静些,他还能分得清轻重缓急,只是在心里想想,便将这点怀疑压倒了心底,提起了更加重要的事情来,指着堂屋里摆着的大箱子,轻声吩咐道。

    说起要去讨好那些为奴为婢的下人,赵氏本能地想要反对,不过见老齐脸色郑重,便也不敢多说什么了,她有些不高兴地招呼过房间里整理行李的小丫头,起身往堂屋去打点箱子里的礼物去了。

    “头发长,见识短,古人诚不欺我。”老齐看着赵氏的背影,喃喃道,却也没有再和赵氏多说什么。

    他来的时候听说,后巷最里面的那个二进小院里,住的就是府里嫡长阿哥弘晖的两个大伴,那都是正儿八经的八旗贵族子弟,又是弘晖从小到大的侍读,说话分量,绝对比起自家两边住着的那些嬷嬷重,再说新福晋必然是要在雍亲王跟前表示自己对先福晋留下的嫡长阿哥的重视,轻易不敢驳了嫡长阿哥的要求,这样他送出去的礼物才有价值。

    当然,他心里还有给自个儿留条后路的想法,想着就算是丢了后院采买的差事,拉拢上前院的关系,能再揽个前院采买的活,那也是顶好的事,比起之前还能更风光几分呢!

    想到这里,老齐再也坐不住了,他瞧着堂屋还在磨磨蹭蹭挑礼物的赵氏,不耐烦地催促了一声,又交代了门子看好家,便揣着一千两银票去后巷最里面的二进小院找人、拉关系了。

    这会儿,后巷二进小院里就有几个看门的下人在,老齐贸贸然地上门,这些人肯定是不敢放他进门的,他只得给几个门子都塞上了碎银子打点,便灰头土脸地回到了自个儿家。

    就在他刚要进门的时候,老齐瞧见四爷府的后门打开了。

    之前过来接玉洁进府的那位大宫女拎着个食盒,奔着老齐就走了过来,诗情远远地叫住老齐,嘴角儿挂着甜甜的笑容,笑着招呼道:“你就是玉洁姐姐的丈夫吧,我是咱们福晋跟前的宫女诗情,咱们福晋心疼格格好久没有见过玉洁姐姐,便留了你家玉洁姐姐在府里头陪格格说话,这是格格托我给齐大哥送过来的小点心,正巧碰见你,你快接过去吧,我还要给咱们福晋回话去呢!”

    “诗晴姑娘,福晋可有什么话交代下来!”老齐接过食盒,笑着将准备好的小礼物送上,低声问道,他瞧见诗情这说话的态度和语气就已经松了口气,应对起来就更加洒脱了些,说到最后,他还故作风流地敛了敛褶皱的袖摆,微微退后了两三步,好似在避嫌似的样子。

    诗情见状,心里暗暗冷笑,面上却仍然是笑吟吟的,接茬道:“福晋见到玉洁姐姐就高兴坏了,拉着玉洁姐姐就去西小院和三格格说话去了,哪里还想着要给齐大哥传什么话了,要不是三格格体贴,怕齐大哥在外头惦记着玉洁姐姐,怕是咱们福晋晚上都想不起来要给你传话呢!”说着,她还好似怕老齐不明白这里缘由似的,将尔芙如何假死再嫁四爷的事说了一遍,毕竟这事在四爷府里,也算不得什么秘密,府里伺候的老人儿都知道,与其让老齐从其他人嘴里探听到这个消息,还不如她早早就告诉了老齐,也更好安老齐的心,这也是尔芙放她过来给老齐传话时特地交代的,不然她就算是想到这事,也不敢这么自作主张。

    “那……那就让玉洁在府里多陪陪福晋主子吧,我这里也没有什么大事,只是你玉洁姐姐有孕,还麻烦你们多照顾她些,免得她累坏了身子。”老齐没想到新福晋就是原来的瓜尔佳侧福晋,心里一慌,不过见诗情笑吟吟的样子,显然是还不知道他和赵氏在家里苛待玉洁的事情,也就定住了心神儿,笑着应承了一句,又闲聊了几句,便找了个由头回到了家里头。

    屋里头,还没有去旁边拉关系的赵氏瞧见老齐回来,忙迎了出来,一边接过老齐手里拎着的食盒,一边笑着问道:“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有什么好消息么?”

    “说好不好、说坏不坏的消息有一个,你要听么?”

    赵氏笑着推了把老齐,心里却松了口气,只当老齐已经找好了关系,柔声催促道:“还学会卖关子了,快说说,也省着我这心里头惦记了。”

    老齐闻言,将赵氏抱着的胳膊抽出来,淡淡道:“新福晋就是原来的瓜尔佳侧福晋,也就是玉洁原来的主子,你说这算不算是个好消息,又算不算是个坏消息呢!”说完,他冷冷地瞟了眼赵氏,自顾自地往房间走去。

第九百六十九章

    第九百六十九章

    正院上房里,尔芙慵懒地歪在罗汉床上,看着去给老齐送食盒回来的诗情,含笑问道:“回来了,老齐有没有起疑心?”

    其实她本来是不准备这样和老齐浪费时间的,直接一道吩咐下去就有人过去替她收拾老齐,也可以直接收回赵氏强迫玉洁签下的那封卖身契,不过之前去安排玉洁休息的诗兰回来,说起玉洁身上青紫於痕,眼泪都在眼圈里打转转,显然玉洁这些年没少受委屈,所以她安排好赵德柱去给玉洁请太医过来看诊,便让诗情过去挑拨老齐和赵氏的关系去了。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此仇不报,她这个做主子地都对不住玉洁对自己的悉心照顾。

    那些年,玉洁和玉清二人就是她身边的智囊,替她出主意,替她挡住外面的各种阴谋暗算,并没有多享福,反而吃了不少苦头,好不容易出嫁,她为了让玉洁她们在外边过好日子,求了四爷出面给她们都解了奴籍,还送上了大笔陪嫁,各个都安排了好差事,也没有让她们生子以后就回府伺候,如今看到玉洁在外受这么多苦,她已然将老齐、赵氏这些人都恨到骨子里了,所以她要让老齐众叛亲离,更要让老齐的帮凶赵氏受到惩罚。

    她之所以让诗情将自个儿这个新福晋就是原来的瓜尔佳侧福晋这事告诉老齐,便是希望老齐做出休妻的事情,她想老齐为了让玉洁能消气,继续做他和四爷府之间的桥梁,必然是要舍弃赵氏。

    诗情闻言,嘴角飞快地闪过一抹嘲讽的笑容,将她从后门守门婆子那里得来的消息,一一告诉尔芙知道,“说来挺可笑的,奴婢过去的时候,玉洁姐姐的男人正忙着给各处送礼呢,听说还准备去给弘晖阿哥的大伴送礼讨好呢!”

    “随他去折腾吧,如今这府里头,我可不信有人会冒着得罪我的风险去拉拢老齐这个寻常商贾,等他将所有银子都花光,便该让人将他在京里这边的动向给他家里送过去了,到时他就明白何为众叛亲离了。”尔芙听完,冷冷笑着,和诗情定下了下一步计划,又拉着她说了会闲话,估摸着时间差不多,太医那边也该替玉洁诊过脉了,这才起身往后罩房的方向走去。

    上房后院的后罩房是尔芙跟前得脸大宫女的居所,因为尔芙不喜身边有太多人伺候,所以后罩房这边的大部分房间都是空着的,相对来说,也布置得比较体面,比起寻常官宦女眷的闺房都不差分毫,诗兰安排玉洁住的房间就是其中比较宽绰的一间。

    房间里,有丝绣吉祥如意图样的娟纱落地屏风将房间分为前后两间,后面是卧室,帖墙根摆着架子床和衣柜,一侧墙角有屏风隔出小小的厕间,里头摆着马桶和洗手盆等家伙式儿,前面则是个能待人接客的小厅堂,摆着圆桌、绣墩和长几等闺房家具,窗边摆着一尊颇为体面的镶铜镜妆台,别说玉洁在齐家的时候,没有住过这般布置的房间,便是她在府里伺候的时候,也没有住过这么讲究的房间。

    她此时躺在柔软的床上,眼泪吧嗒吧嗒地落着。

    “这是怎么回事?”尔芙才一进门就听见内室里隐隐传出的哭声,心生不详地对着还没有离开的胡太医追问道,她记得玉洁说过她之所以和老齐回家乡的原因,便是因为玉洁有孕,难道说是玉洁的身子出了什么问题,不然玉洁也不会入府这么久的时间都一直没有和自个儿提起她孩子的事儿。

    胡太医的诊断结果就如同尔芙猜测的那样。

    他无声地摇了摇头,将一张写着诊断结果的罗纹纸,恭恭敬敬地递到尔芙跟前,即便是他这样一个老大夫都不忍心当着玉洁的面再提起诊断结果了,玉洁已然是失去做母亲的资格了。

    “好好给她调理身子吧。”看过胡太医给出的诊断结果,尔芙倒吸了口冷气,心生不忍地侧过头抹了把眼泪,叹气道,只能说赵氏这个女人太狠心了,按照胡太医的诊断,玉洁的孩子是被硬生生用外力打落的,实打实地打下去的,而不是用药,或者是因为其他外因所致,而且过后没有好好调理身体,直到现在,玉洁的孩子还留在她的体内,随着每月的月事一点点的流出,致使她的下身经常散发出一种难闻的恶臭,根本不存在再次有孕的可能性了,这样的诊断结果,于女子来说就是彻彻底底的死亡通知书,难怪胡太医会有如此反常的表现。

    尔芙很是心痛地放下手里的纸,迈步进了内室,坐在了玉洁的床边,伸手握住玉洁紧攥着被子的手,温声道:“别怕,有我在,咱们府里新添了一位太医,最擅长妇科一道,必定能调理好你的身体。”

    玉洁闻言,含泪笑着,摇了摇头道:“主子,您就别安慰奴婢了,奴婢心里早就已经预料到了,相信不会有人比奴婢更了解自个儿的身体是如何情况了,只不过是不甘心地试试罢了,所以也没有什么失望的,不过就是不能生子,左右奴婢也不打算再离开主子身边,这样也挺好的。”

    “便是你想走,我也不会放你走的,我身边就缺你这么一个熟悉我性子的老人儿照顾,以后你就留在我身边做大宫女好了,要是你不喜欢做大宫女,那就做我正院的管事嬷嬷,左右你就安心留在我的身边。”尔芙瞧着玉洁这副心灰意冷的样子,也没有再提什么替她安排婚事的事情,笑吟吟地应下了玉洁的请求,柔声安抚道,说完,她又让人去桂嬷嬷那里要了两个聪明伶俐的小丫头过来,专门照顾玉洁的吃喝拉撒等琐事,她也是怕玉洁看上去冷静,心里却已经生出死志,安排两个小丫头贴身照顾,陪着玉洁说说话,也免得玉洁有空胡思乱想了。

    “主子,奴婢到底是奴婢,实在不需要人伺候,您若是心疼奴婢的话,那就早些给奴婢安排些差事吧,也免得奴婢这样游手好闲地在房间里躺着无趣。”玉洁是尔芙身边的老人儿,她哪里会不明白尔芙如此安排的想法,她笑着摇了摇头,拒绝了尔芙的安排,哽咽着建议道。

    尔芙明白玉洁迫切需要实现自个儿人生价值的想法,却也是实在做不出让一个病人在自个儿跟前伺候的事情来,她笑着拍了拍玉洁的胳膊,柔声安慰着:“想要来我跟前伺候,那你就好好养着身体,起码要把身上的淤青都养好吧,不然你这样满身伤痕地在我跟前伺候,旁人还以为是我这个做主子地虐待你呢!”

    说完,她就推了推玉洁,将腿儿也收到了床上,命诗兰将自个儿房里的水晶棋子取过来,一副好像好不容易找到个玩伴的样子,拉着玉洁开始了新一轮的五子棋之战。

    另一边,四爷府后巷的小院里,重新回到堂屋坐定的老齐和赵氏二人,相视无言很久,赵氏终于绷不住地打开了话匣子,急急问道:“你刚才说的话是真的,那新福晋真是那贱婢的原来主子,该不会是那贱婢故意让人来骗你的吧!”

    “你觉得她会傻到让人来告诉我这么一个荒诞不经、且随便问问其他人就能戳破的谎言么?”老齐怒极反笑地随口反驳道。

    他现在已经连应付赵氏的心情都没有了,他和玉洁在京里的时候,曾经不止一次地听玉洁说起过她主子的性格如何,也曾经亲眼见过那个笑颜如花的女子,所以想来这次赵氏以次充好的过错,很容易就能糊弄过去了,但是他却有些担心玉洁会趁机告状,也许他将赵氏休掉的话,还能挽回玉洁的真心吧。

    老齐在心里如此想着,狠冽的眼神就落在了赵氏的脸上。

    到底是同床共枕多年的老夫妻,赵氏如何不明白老齐是个什么样的人,她很怕玉洁昔日的痛苦就落在自己的头上,更怕她所生养的子女遭受到可怕的事情,她捏着帕子,心慌意乱的想着,正当她六神无主的时候,老齐开口说道:“也许我们曾经的那出好戏,又该到重新上演的时候了。”

    “你这是何意?”赵氏满脸茫然的问道。

    老齐冷笑着拿起旁边放着的烟杆,不紧不慢地抽着,直弄得满屋子都是烟气缭绕的,这才阴森森地低声说道:“休妻呗,我休掉你,重新娶玉洁姑娘过门,然后你再对她做小伏低,求得她对你的谅解,不然我想不到如何度过这个坎儿。

    你该明白玉洁的身后站着的是一位亲王福晋,便是玉洁的旧日主子不在意玉洁这么一个宫女,可是她却不可能放任咱们这些欺辱过玉洁的人好好活着,因为她必须保证她的威仪不受损害,也必须要给身边当差的宫婢仆从一个信心,那就是只要是她的人就不会受欺负,所以咱们只能求玉洁心软地放咱们一马,不然不只是你我二人,便是你赵家、我齐家,也会跟咱们俩一块倒霉的。

    不过你也别觉得委屈,你该知道这都是你贪图眼前小利,做出以次充好的事情,才会引得我和你一块陪着玉洁进京面见雍亲王福晋的,不然你这会儿还好好地待在家里享受呼奴唤婢的生活呢,我也不必这样提心吊胆地领着玉洁进京,自然而然地靠着雍亲王府这棵大树,做我的自在商贾呢!”

    说完,他就端着烟杆,一边吞云吐雾,一边往书房走去。

    从他将玉洁带回到齐家祖宅,便再也没有敢来到这四爷府后巷的小院居住,一来是他害怕被府里贵人追问玉洁的境况,二来也是心虚气短,这次领着玉洁一块回京,再回到这处位于雍王府后巷的小院,他还真有些回忆当年的红袖添香日子呢,相比起故作清雅温柔的赵氏,玉洁这个从小就站在宫里的女子更加清丽脱俗,不但能帮助他处理各处产业的麻烦事,还替他和京中的炫彩坊、百味居拉上关系,让他在京里成为了有头有脸的商贾,他当初怎么就被赵氏说动,竟然将玉洁带回到齐家祖宅去,白白废了一手好牌,如今还落得如此下场,需要费心费力地重新讨好玉洁……

    也许就是因为他知道自个儿也配不上玉洁这么优秀的女人,这才会想要毁掉玉洁,毁去玉洁那身不俗的气度吧。

    就在他回忆着旧日里和玉洁的甜蜜日子时,赵氏如同疯妇般冲到了书房里,一把抢过了他手里头的烟感就撅折了,咬牙切齿地骂道:“我为你齐家生儿育女,打理家中庶务,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在呢,你居然想要休我,不知道我赵氏犯下了什么七出之条,若是你拿不出一个合适的理由来,那就别怪我心狠,求我堂叔出面替我做主了!”说完,她就如同一只骄傲的孔雀般高抬着下巴,甩着袖子往外走去。

    是了,当年就是因为赵氏那个在朝为官的堂叔,让他不得不带玉洁回到齐家祖宅去,现在他和赵氏都是一只脚踩在悬崖边的将死之人,赵氏又一次提起那个堂叔,老齐恨得眼睛都红了,登时也不再顾及夫妻情面了,几步就追上了赵氏,将赵氏拉了个踉跄,还觉得不解恨,又一巴掌就冲着赵氏的脸就挥了过去,同时恨声骂道:“好一个堂叔,那就让你的堂叔去面对雍王福晋的怒火啊,看看他能不能让雍王福晋放你我一马,若是你堂叔能做到这点,以后我老齐家上上下下都将你当成活菩萨供着,你觉得如何!

    正好我们现在就在京里,你快去你堂叔府上求救啊!”说着,他就推着还捂着脸发蒙的赵氏出了房门,将一件还算体面的披风丢在赵氏的身上,催促她去找她的堂叔救命,转身对着房里伺候的丫鬟婆子,厉声吩咐道,“谁不许放赵氏这个妒妇进门,不然就别怪本老爷心狠手辣,直接将人发卖到那些脏地方去。”

    说完,他还不解恨地对着门口的赵氏吐了口唾沫,这才甩着袖子回到了书房里,继续研究该如何让玉洁消气的办法去了。

第九百七十章

    第九百七十章

    日落西沉,赵氏哭哭啼啼地在院里绕了一下午,却也没有走出小院半步,别看她总是把那位入朝为官的堂叔挂在嘴边上,赵家上上下下亦是将其当做菩萨似的供在高台上,但是一入官门深似海,赵氏一个出嫁姑娘,除了小时候见过那位堂叔回乡几次,根本就不知道这位堂叔的官邸在哪里,如何登门拜访,而且她也明白就算她能找到她传说中的堂叔,她的堂叔也不会管她这个烂事。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她得罪的人是亲王福晋跟前的大宫女,而且仇深似海,其中还牵扯着一些见不得人的阴谋暗算,饶是她脸皮再厚,也不敢将这些事都摊在明面上。

    正在她不知该如何收场的时候,在书房闷了整个下午的老齐出来了,老齐一脸冷笑地凝视着赵氏片刻,朗声招呼过院里上下伺候的丫头仆从,清了清嗓子,指着下首站着的赵氏,沉声吩咐道:“从今往后不许称呼赵氏为太太,一律改称为姨娘。”

    说着话,他迈步走下台阶,来到赵氏的身边,威胁道:“若是你还想留在齐家过活,那你老老实实地给爷收下休书和纳妾书,不然的话,你就准备带着你的孩子大归吧!”说完,他就甩着袖子,径自回到了房间里坐下。

    在这个时代,下堂妇的命运是很凄惨的,哪怕是娘家,也不会愿意家里收留这样一个被休弃的女儿,大多会直接送下堂妇去附近庵堂清修,以免拖累了家里其他女眷的名声,正是因为如此,老齐才敢如此不顾规矩地直接写下休书,逼着赵氏签下纳妾书,让赵氏一个明媒正娶的嫡妻成为妾室。

    当然,这也是因为他看到赵氏并没有去找她的堂叔做主。

    不过他休妻的主意已定,即便是赵氏真的得到她堂叔的威势,他也会另想办法,逼着赵氏接下休书,谁让赵氏不顾及自个儿,还要顾及着她留在齐家的子女,所以老齐休妻这件事,早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或许正是因为赵氏想到了这点,所以她并没有含怒撕毁休书,她只是冷冷地看了眼老齐,便将休书放到了腰间挂着的荷包里,淡声说道:“俗话说,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

    虽然我早就知道你是个人面兽心的畜生,却也没想到你连结发妻子和嫡亲血脉都能利用,不过这样也好,我今个儿既收下你的休书,明个儿我就准备回到老家去清点我的陪嫁产业了,从今往后,我赵荭绣和你齐守业就再无关系了。”说完,她也甩着袖子,直接往厢房走去,命自个儿陪嫁的丫鬟婆子将自个儿的体己行李搬到厢房这边,直接和老齐分房了。

    老齐拿捏着赵氏的短处,逼迫赵氏收下休书,赵氏也并非全无准备,她执掌齐家中馈有十几载了,虽然强忍着恶心,眼睁睁看着老齐一个个娇妾美婢地往家里带,却也坏了这些娇妾美婢的身子,后来因为出现了玉洁的事,她担心老齐在外养外室生出子嗣来,和她生养的子女争夺家产,赵氏更是一狠心,直接就从根上绝了老齐再想生子的本事,别看老齐出去玩玩闹闹地不受影响,却已经失去了传承血脉的能力,所以也就是说老齐这辈子注定,只有她生养的几个孩子了。

    有了这个把柄捏在手里,她不怕老齐苛待她留在齐家的孩子。

    即便是老齐能过继旁支兄弟家里的孩子传承香火,但是过继的子嗣,又如何比得上亲生子女更贴心,尤其是老齐这样自私的人,他绝对不肯将家业交给过继过来传承香火的子嗣手里。

    这样果决的赵氏是老齐没有预料到的,不过他也并不觉得意外和失望,左右他就是想要让赵氏给玉洁腾地方,有了嫡妻的位置,他也就好和玉洁谈和好的事情去了。

    至于说玉洁,他相信如果玉洁想要收拾赵氏解恨,便是赵氏脱了齐家大妇的这个名头,也能找到各种各样的理由报复解恨。

    想到这里,老齐心里大定,转身回到书房就写了封信。

    这封信是他写给玉洁的和好信,他此时此刻将自个儿的身段摆得极低,他也无比庆幸当初自个儿因为对玉洁抱有几分愧疚,而一直没有出现在玉洁跟前的行为,他大可以说将折辱玉洁的所有过错都推到赵氏的头上,将自个儿渲染成为一个爱慕玉洁到极点,而不得不使出些花招求娶的痴情汉,可惜他的安排再精妙,也说不通他多年都不曾关心过玉洁在家里的死活这点,不过他坚信女人都是愚蠢的,只要他将自个儿的身段摆低,定然能求得玉洁的回心转意,所以他很是自信满满地将这封信交给了跑腿的小厮,命小厮托四爷府的守门婆子将这封信转交给玉洁。

    这边,四爷府里,守门婆子收到要转交给正院玉洁姑娘的信,自然不敢怠慢,随口叫过来个小丫头顶差,便亲自往正院这边来送信了。

    信并没有直接交到玉洁的手里边,而是通过诗情的手,交到了尔芙的手里头。尔芙嘴角挂着揶揄的浅笑,看着信封上有些讽刺的‘夫齐守业’的字样,淡声吩咐道:“给守门婆子个红包就打发走吧。”说完话,她就直接撕开了封着的信封,取出了里面薄薄的两张信纸,一字一句地读了起来。

    只能说,她到底是小看了老齐的脸皮厚度。

    如果尔芙不是早就已经从玉洁那里得知真相,猛然得知这封信的内容,还真会觉得老齐此人很是深情,兴许还会怀疑玉洁是在拈酸吃醋地故意拿乔,不过现在看起这封信,她心里就剩下压都压不住的恶心了。

    她满脸鄙夷地将信放回到信封里,又交回到诗情的手里头,低声吩咐道:“你亲自给玉洁送过去,让她自个儿拿主意,告诉她,她要是还想和老齐和好的话,我就亲自过去打死她这个不争气的死丫头。”说完,她抖了抖手,便去净室里洗漱去了。

    想想自个儿拿过老齐写过的书信,她就觉得蛮恶心的。

    内室里,一直躺在美人榻上假寐的四爷,听着尔芙的脚步声走进,微微睁开眼睛,笑着调侃道:“你不是说让玉洁那丫头自个儿拿主意么,你这威胁要是她敢和老齐和好就打死她,也算是让她自个儿做主么?”

    尔芙闻言,扯过旁边洗手架上搭着的湿帕子,简单擦了擦手,转身坐在四爷的腿边儿,满脸不高兴地哼了哼,咬牙道:“这女人都是很感性的,我一个旁观者,看老齐写的那封信都会觉得情真意切的,心里满满的感动,何况本就对老齐有好感的玉洁,我已经让她掉进火坑一次,绝对不能让她再绊倒在这个坎上。”

    “爷可没觉得你看过信之后,这心里是满满的感动。

    听着你说话的语气,估计是恨不得立刻化身快意恩仇的侠女,直接冲过去后巷,将那个老齐打杀了呢!”四爷笑着坐起身来,抬手将满脸都写满不高兴几个字的尔芙揽入怀中,轻声打趣道。

    “这等狼心狗肺的人,活着是浪费粮食,死了都要挖出了鞭尸才解恨,就该让他这样的人众叛亲离,散尽家财,最好是再能生个病、遭个灾什么的,四肢瘫痪、口眼歪斜地瘫在床上等死。

    你说说,他怎么还好意思写信来求玉洁原谅他!

    他要是单单像他信里说的那样就骗婚这一件事,也就算了。

    到底玉洁和他算两情相悦,即便是没有正妻的名头,有我这个主子做靠山,将来的子女也不会受什么委屈,他可倒是好,借着玉洁和咱们府里的关系,大笔大笔地银子揣回家去,玉洁这个大功臣却做着卑躬屈膝伺候人的活计,还要挨着赵氏的打,你是没瞧见,玉洁那身上都没有好地方了,身子也坏了,以后再也不能生子,她还那么年轻,她以后该怎么过,他齐守业让玉洁落得如此凄凉的下场,他若是真觉得后悔,那就该以死谢罪,怎么还好意思求玉洁宽恕他,休妻就算是他表现出来的诚意,难道这件事里,最错的人是赵氏么?

    这个齐守业是真的太不要脸了,我从来没有这么恨过一个人。

    如果玉洁和他和好,我怕是要怄气怄死了。”说完,她还好似不解气似的狠狠捶了捶美人榻的软垫位置,就如同四爷说的一样,她真恨不得能变身快意恩仇的侠女,直接将老齐活剐了,如果不是技术有限,她都想将昔日吕后发明出来地折磨人的最高艺术人彘给照搬过来,让齐守业好好体会体会生不如死的痛苦。

    当然,这一切都只能简单说说而已。

    尔芙要真是将心里头的想法都照实和四爷说了,估计四爷以后在她身边就连觉都睡不安稳了,毕竟男人的劣根性作祟,这四爷府的后院里就没有缺过女人。

    显然,她简单说说,也将四爷吓了一跳。

    四爷忙坐直身子,伸手替尔芙拍了拍后背,以安抚暴怒状态下的尔芙,免得尔芙无辜迁怒到自个儿这个男人的身上,他一边轻轻地替尔芙顺着气,一边安抚道:“玉洁是个聪明人,她不会让自个儿再上当的,而且就老齐这个人,实在犯不着你动这么大的火气,你要是气坏了身体,那玉洁还不得愧疚死。

    好了,咱们就看着玉洁如何选择吧,好不好!”说完,他忙朗声唤进诗兰,吩咐诗兰下去泡杯六安瓜片过来给尔芙宁神静气,免得尔芙真的气坏了身体,他瞧着尔芙这状态,很有种要变身行走的人形火药桶的感觉。

    这边四爷好不容易安抚下尔芙,后罩房里看到齐守业亲笔信的玉洁,也是气了个半死,她才刚刚平复的心绪再起波澜,硬生生吐出了两口黑血,这才如同被抽了骨头似的瘫倒在床上,交代诗情千万不要将她吐血的事情告诉给前院的尔芙知道。

    其实,这已经不是她第一次吐血了。

    她当初在齐家,吃得是没有人吃的馊饭,住得是不能遮风挡雨的柴房,穿得是破布条拼凑的衣裳,说是齐守业的妾室,过得比街边乞讨为生的乞丐都不如,更别提请大夫看病诊症了,要不是她命大坚持到今天,加之她还藏着些散碎银两打点,早就已经一命呜呼了,不过即便是她熬下来了,这身子也彻底亏空了。

    虽然回到府里,胡太医亲自替她看诊开方调理身子,又替她行针理通经络,却也不能让她立时三刻就好起来,这口污血吐出来,起码胸口不再那么闷了,也算是个好现象,和以前那种被打得吐血是不同的。

    “玉洁姐姐,你实在不必要为老齐这样一个男人生气。

    咱们主子已经说了,一切看你如此决定,你若是当真想要替自个儿出这口恶气,那就更要好好保养身体,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便直接让赵德柱去前头请太医过来,这旁人你不好意思麻烦,赵德柱是和您一块被安排到咱们主子跟前当差的老人儿,你总不会觉得不好意思麻烦吧。”诗情一边取过小丫头准备好的蜂蜜水给玉洁漱口,一边轻声宽慰道,看着玉洁如此境遇,她这心里头也不舒服,不过她也为玉洁感到庆幸,幸亏这次赵氏做出以次充好的事情,主子发现不对劲,命玉洁回京解释,不然可能玉洁就要死在赵氏和老齐这对蛇蝎夫妇的手里了。

    “我明白,我还好好好留着这条命给我的孩子报仇呢!”

    说完,玉洁就让小丫头将胡太医留下的药丸子拿了过来,连水都没用地吞服了下去。

    “玉洁姐姐能想明白就好,主子和我们这些姐妹就能放心啦,你是不知道就刚刚主子看过齐守业给你写的这封信,登时就气得脸色煞白,恨不得立刻就冲过将他打杀了呢!”诗情闻言,脸色好看了些,轻轻替玉洁梳拢着后背顺气,柔声安抚道。

    “到底是我让主子跟着一块烦心了。”玉洁红着眼圈说道。

    “你这是说的哪里话,主子是个什么性情,玉洁姐姐比我更了解吧,主子现在就是后悔当初没有能阻止你嫁给他,让姐姐落得如此境地,所以你现在尽快地好起来就是对主子最大的安慰了。”诗情生怕玉洁会误会自己的意思,忙解释道。

第九百七十一章

    第九百七十一章

    两天后,好不容易得到尔芙准许来到上房伺候的玉洁,犹豫再三,满脸忐忑地说道:“奴婢还是决定见见老齐。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你决定好了?”尔芙笑着反问道。

    “主子,老齐是个精明的商人,如果奴婢这边迟迟不给他回应的话,他必然会另想办法,到时候您的这番安排就要落空了,所以奴婢想要先安抚安抚他,看看他那副谄媚的小人嘴脸,奴婢也好先出口恶气。”玉洁生怕尔芙会误会她心软失望,忙解释道。

    “我知道你的意思,我就是怕你会想起那些伤心事。

    胡太医特地交代,说你必须要宁神养气地好好调理身体。”尔芙自然明白玉洁不会是心软要原谅老齐,尔芙笑着指了指下首摆着的绣墩,示意她坐下来说话,特意提醒道。

    “主子多虑,奴婢看到他谄媚的小人做派,只会觉得痛快。”

    有了玉洁如此保证,尔芙也知道这样拖着不是回事,便也就点头同意玉洁的想法了,让赵德柱去后巷带老齐进府和玉洁说话了,当然,她也没有忘记让胡太医那边准备好救急的药丸子,免得玉洁高看了自个儿的心理素质,再被老齐说出的浑话给气坏了身体。

    除此之外,她还打算偷偷溜过去,做个彻彻底底的旁观者。

    抱着这样的想法,她抬手招呼过在书房整理打扫的诗兰,低声吩咐了几句,转身进内室换了身比较轻便的衣裳,先玉洁一步就去了前院空着的厢房里做安排。

    少时片刻,赵德柱就领着重新梳洗更衣过的老齐进了正院。

    面阔三间的厢房,外间是布置清幽的会客间,尔芙就坐在碧纱橱紧闭的内室里,身边的角几上摆着瓜果梨桃和小点心、热茶等零嘴儿,贴着墙根儿坐在铺着软垫的太师椅上,只等着玉洁登场了。

    不过不等玉洁过来,她就已经先看了一场好戏。

    原来老齐一进府就很是厚颜无耻地给赵德柱塞了荷包贿赂,求着赵德柱在自个儿说好话,还想让赵德柱这个自己跟前得脸的大太监替他和府里最有头有脸的苏培盛拉上关系,看来这老齐面上来找玉洁和好,心里却已经早早就打上其他的主意了,那做派真真是一点机会都不肯浪费呢!

    “瞧吧,这老齐就是个钻进钱眼里的钱窜子。”尔芙鄙夷道。

    诗兰见尔芙拍着桌子就要出去教训正拉着赵德柱说好听话的老齐,忙抢先一步地挡在尔芙跟前,拦住了尔芙要拍在桌子上的手,轻声安抚道:“主子,您先别着急生气,您不是和奴婢说,您就是过来盯着玉洁姐姐,怕她被老齐气坏了身体么,这要是你先被老齐气坏了身体,这不是反倒让玉洁姐姐跟着一块着急么!”

    “好好好,我现在就是个只听不说的哑巴。”尔芙也知道自个儿的脾气是有些太着急了,讪讪笑着说道,重新靠回到椅背上,为了尽快让自己放松下来,她还捏了块梅子放在了嘴里头,还真是摆出了看电影的架势。

    而就在她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的时候,玉洁也装作孕妇样子地来到了厢房里,听着外面隐隐传进来的声音,尔芙对着诗兰招了招手,示意诗兰俯身过来,低声交代道:“今个儿咱们过来的事,你稍后要和玉洁说说,免得她从旁人嘴里听说这事,心里头不自在,另外你不管听到什么话,也不许说出去。”

    “奴婢明白。”诗兰笑着应道,替尔芙续了杯茶。

    外面,玉洁和老齐也已经说上话了。

    原本还有些担心玉洁会记恨自个儿和赵氏的老齐,瞧见玉洁进门还装作孕妇的样子,这心里就已经松了口气,他又将大多过错都推到了赵氏头上,对着玉洁又跪又求的,那模样就算尔芙没看见,心里都觉得怪膈应人的,真不知道玉洁该是什么心情了。

    外间里,老齐已经和玉洁坐在说话,他双眼含泪,语带哽咽地解释道:“玉洁,你知道我这些年一直在外面经商,实在是没能多多照顾家里面的事情,也当真是没有想到赵氏那恶妇会做出如此狠毒的事情来,还请你看在我们当初和和美美的日子,再给我这个糊涂男人一个机会吧。”

    可惜他这番话骗不到尔芙,更骗不到玉洁。

    不过为了让老齐安心地等着尔芙的报复手段,玉洁并没有流露出反感之色,那张还挺娇俏的小脸上是那种毫无表情的呆愣样子,一板一眼地柔柔答道:“老爷,您这是说哪里话,婢妾出身卑微,能在太太跟前伺候就已经是天大的福分了。”

    “,好好的人就毁在赵氏的手里了。”老齐感叹着,起身将玉洁揽入怀中,轻轻拍着玉洁的后背,嘴里却是滔滔不绝地说着,将玉洁在家里受到的种种委屈,通通都推到了赵氏头上,最后他还不忘表诚意地将他已经给赵氏写下休书的事,告诉了玉洁知道。

    “太太温柔恬静,又为老爷诞育子嗣有功,您如此绝情,怕是难掩相邻之口吧,您实在不该为婢妾做出如此不通情理的事情来,婢妾从不曾奢望过大妇之位。”玉洁继续维持着那副呆滞样,仿佛鹦鹉学舌般一板一眼、一字一顿地呢喃道。

    “你不必为赵氏说好话了,为夫已然是下定决心,如此恶妇,若是继续留在我们齐家,迟早带坏我齐家的家风,而且当初我向侧福晋求娶你的时候,也曾拍着胸脯保证过,许你嫡妻之位,虽然那时是我贪恋和你之间的那份情谊,故意欺瞒侧福晋,可是我也是真心想要和你做一对生同衾、死同穴的伉俪夫妻,委屈你如此多年,现在终于是做到了。”老齐仿佛看不到玉洁如同痴儿般的状态似的抓住玉洁的手,深情满满地许诺道。

    “这要是编写成话本子,绝对能大卖。”尔芙坐在内室里,听得是连连摇头,满眼鄙夷地低喃道,“不行了,不行了……

    我真是听不下去了,赶快找个由头将这个老齐打发出去吧。

    你说他怎么能说出这么不要脸的话呢,简直是给天下男子汉丢脸,亏他还好意思说什么许诺,我真想一脚就踹在他那张恶心死人不要命的脸上。”说完,她就催促着诗兰给外面打配合的诗情传信号去了。

    少时片刻,负责在外面打配合的诗情就找了个借口过来了。

    “既然是福晋有事吩咐,那小的就先回去吧。”老齐扶着玉洁站起身来,满眼温情地替玉洁扶正了头上发饰,温声说道。

    他可不能表现得太急切,玉洁这个人左右已经是浑浑噩噩的了,即便是在府里多住些日子也无妨,反倒是他要是表现得太过急切了,兴许会让雍王府的贵人看出不对劲的地方来。

    负责打配合的诗情见状,倒是好似颇为感动地感慨道:“齐大哥和玉洁姐姐的感情真好,亏得福晋没有阻止玉洁姐姐嫁给你,不然玉洁姐姐就错过齐大哥这么好的丈夫了,当初咱们福晋还怕齐大哥会是个喜新厌旧的薄情郎呢!”说完,她便上前扶住了玉洁,小心翼翼地扶着走路要扶腰做孕妇状的玉洁,一步一步地往外走去。

    走到门口,她突然回过头来,对着老齐笑着说道:“齐大哥,你稍微在厢房这边等等,咱们福晋让后厨给你一桌上好的席面,说是要你也尝尝咱们四爷府的手艺,这会儿小厨房那边正忙着装食盒呢,一会儿我就给你送过来。”说完,她又是甜甜一笑,扶着玉洁往上房的方向走去,边走,边按照尔芙的意思,将尔芙和诗兰躲在内室里偷听的事情告诉了玉洁,免得玉洁过后从旁人那里听到,心里头生出不自在来。

    “主子为我操心了。”玉洁轻声感叹道。

    “其实要我说句不怕冒犯主子的话,主子就是太操心了。”诗情小心扶着玉洁回到后罩房里坐下,替她取出了衣裳里头塞着的棉枕头,笑着低喃道,“玉洁姐姐如此聪明,定然能处理好齐家和赵氏这点小事,反倒是咱们主子就是个光知道着急的柔善性子,真要是让咱们主子去处理这些事情,怕是会被齐家反咬一口。”

    “你呀,不怕我将你这话告诉主子知道!”

    “玉洁姐姐才不会将咱们之间的私房话告诉给主子呢!”

    “鬼灵精。”玉洁难得地笑了笑,戳着诗情的脑袋瓜儿,柔声打趣道。

    “好了,玉洁姐姐就陪我坐着说话了。

    你快躺下好好歇歇乏吧,胡太医说你现在身体还很虚弱,不能太劳累,药也要按时吃,你早些好起来,咱们主子也能多个人说说话,咱们正院管事嬷嬷的位子,也就不必悬空了。”诗情扶着玉洁在床上躺好,又塞了个软垫在玉洁的腰后,免得玉洁靠着床头坐,挨着墙上的湿气和寒气,将这些琐碎活计都做好,她这才坐在床边的绣墩上,将尔芙早前交代她的话,告诉给玉洁知道,有了差事,也免得玉洁住在府里不自在,毕竟按照规矩来说,玉洁已经是外嫁妇人,不但不能再在府里小住,便是留宿都不可以的。

    “管事嬷嬷,我从来没做过,实在怕有负主子的期望。”

    “玉洁姐姐不必担心,如今咱们府里数一数二的管事嬷嬷都已经被主子收拢在手,又有德妃娘娘安排过来的毓秀姑姑帮衬,保管你很快就能将院里这点琐事拿起来,毕竟这各院的管事嬷嬷和你以前做大宫女时候的差事差不多,其实就是管着各处杂务的。”

    “说句实话,我这些年在齐家做得都是些粗活,现在实在是没有信心做好正院的管事嬷嬷了,到时候妹妹可要多多帮衬我,不然我就去找主子告你的恶状。”

    “诗情保证会好好配合玉洁姐姐的,玉洁姐姐可不许告状,不然我就搔你的痒。”诗情见玉洁难得地展露笑颜,配合地抬起双手做虎爪状,满脸威胁地恐吓道。

    “臭丫头!”玉洁抬手点了点诗情的脑瓜儿,笑骂道,“主子跟前离不得人伺候,她又是个不喜欢生人在跟前伺候的性子,你快回去吧,免得主子觉得不自在,等主子晚上歇下,咱们再凑在一块做针线活儿,我可是早就惦记妹妹帕子上的新花样了。”

    “那晚上等我伺候着主子歇下,再过来陪姐姐说话。”说完,她又细心地替玉洁掖好了被角,叫了小丫鬟在房间里陪着玉洁说话闲聊,这才颔首一礼地转身往上房走去。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这边尔芙重新回到上房里坐正,便叫了赵德柱过来说话,交代赵德柱去前院给张保传信,命张保尽快将齐守业得罪雍亲王府贵人的事情传到齐家去,又叫了诗兰给炫彩坊的白娇传信,命白娇狙击齐家在京里的几处产业,安排好这些,她又去后罩房那边看过睡着的玉洁,便去厢房里陪精力旺盛的小米团做游戏去了。

    另一头,老齐战战兢兢地进府,离府的时候,却是欢欢喜喜。

    他满面春风地回到后巷的小院里,瞧着正坐在廊下吹风透气的赵氏,冷冷一哼,得意地扬了扬手里拎着的大食盒,冷笑道:“赵氏,你不是有做大官的堂叔做靠山么,怎么还要这样忍辱受屈地留在我齐家的地盘上,瞧见没,雍王府赏下来的吃食,你要不要跟着爷一块尝尝!”

    “小人得志就猖狂。

    你可别忘记你齐家还欠着我赵家大笔银钱呢,仔细惹急了我,我就一封信给我父亲,让他去你齐家要账,逼得你齐家要变卖家当还钱。”赵氏闻言,挑了挑眉梢,迈着莲步来到齐守业的跟前,伸手掀开食盒盖子看了看,冷哼几声,轻声嘲讽道,“再说就这么几道小菜,也就是你这样的土财主没见识,这才会当做琼林御宴,我赵家祖祖代代诗书传家,可瞧不上这口吃食,这点小零嘴儿,你就自个儿留着磨牙吧,我还是等着从百味居订的席面吧。”

    说完,她就笑着扬了扬手里的帕子,迈步往院门口走去。

第九百七十二章

    第九百七十二章

    转眼,春尽夏至,正院的小花园里,百花飘香,一朵朵洁白如雪的云彩飘飘悠悠地挂在天边,如同甜滋滋的棉花糖般诱人。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正坐在院里凉亭中听书的尔芙看见正从后院走过来的玉洁,笑着对玉洁招了招手,示意诗兰取来隔凉的软垫摆在对面的绣墩上,招呼着玉洁坐下说话,柔声说道:“从今个儿起,你就把腹间塞着的棉枕头取出来吧,我稍后会让赵德柱去趟后巷小院,寻借口教训齐守业一顿。”

    “主子,可是已经安排好了?”玉洁眼露惊喜之意,笑着道。

    尔芙闻言,白嫩娇俏的小脸上写满了骄傲二字,她抬手打发了旁边说书的女先生,又让人给玉洁端来滋养补身的红枣桂圆茶,这才慢慢悠悠地说起了她的安排:“那是自然,你主子我办事是很靠谱的,打从知道你的事,我就让张保借着齐守业的名头给齐家写去了求救信,又让白娇想办法狙击齐家在京中的产业,现在已然有所成效,而通过八百里加急驿道送过的那封所谓的齐守业的求救信,也已经送到齐家的老家主手里,到时候就看齐家怎么选择了。”

    说着,她还不忘将张保打听来的消息告诉给玉洁知道。

    这齐家的前任家主是齐守业的老爹不假,不过齐守业的老爹和齐守业有一个毛病,那就是贪新忘旧,格外喜好美色,南北通商,收下娇妾美婢有十数人,虽然大多数很快就被齐守业的老爹丢到了脑后,不过有一个娇妾很聪明,不但顺利在府里站稳脚跟,还很快就生下了一个聪慧伶俐的小儿子给齐家前任家主。

    只不过这孩子聪慧伶俐,却到底是庶出,比不得齐守业是名正言顺的嫡出长子,所以并没有能接替下齐守业老爹的家主之位。

    可惜越是聪明人就越是不甘于人下,尤其是齐守业那个性子,显然是得志就猖狂的小人,现在碍着齐家老家主还在世,他自是不敢轻易去招惹那个很得父亲疼爱的庶出兄弟,可是老家主早已是年近六旬的老人,人生七十古来稀,便是老家主护着庶出儿子,又怎么护到什么时候,齐守业这个庶出的兄弟齐守成也不是个没有远见的无能之辈,一直在想方设法地拉拢齐家族里的族老们,不过碍于他庶出的身份,即便有老父亲为他站脚助威,却也是收效甚微,而现在尔芙为他送上了一个顶好的借口,尔芙相信齐守成必不会错过这个机会。

    “齐守成,奴婢在齐家多年,却是很少听说这个人。”坐在下首的玉洁闻言愣了愣神,略显失落地叹气道,她从进了齐家祖宅的门就失去了自由身,不但不能写信给京中的尔芙求救,便是在齐家那处分左中右三路的四进大宅里,亦是连自由出入的资格都没有,致使她都不如张保区区几日打探得来的消息更了解齐家的情况。

    “你没听说过,这真是一点都不意外。

    这齐守成和其母亲林氏根本就没有住在齐家祖宅里,就连齐守业的老爹,就是齐家的前任家主,也跟着一块搬到了齐家祖宅附近镇子的别院里住着,估计你就没有看过齐守业的老爹吧。”尔芙笑着摆了摆手,驱散了玉洁脸上的阴郁,笑眯眯地说起了张保送过来的消息。

    她瞧着玉洁失落地摇了摇头,伸手点了点玉洁的脑瓜门儿,略带打趣味道的笑着调侃道:“你没有见过这齐家老爹是你的运气,根据张保从齐家老家打探回来的消息来看,这齐家老爹是个很有手段的商人,他从接受齐家祖业的第一天就打出了诚信为本的旗号,宁可赔本都要买下他看走眼的一批绫罗,怎么都不肯毁约,硬生生给自个儿塑了金身,打那以后,很多大商贾将齐家老爹视作知己,大笔好买卖主动送到齐家老爹手里头,这才让他能短短十余年就将齐家产业开遍江南各地,甚至还在京里和内务府拉上关系。

    反倒是齐守业,面上看似精明能干,其实根本没学到齐家老爹的真本事,不然也不会做出过河拆桥,任由赵氏折辱你的事情来,所以我说你没有遇到齐家老爹是你的运气,要是齐家老爹出面料理你的事情,估计就算是把你按斤卖掉,你还站在他旁边笑眯眯地替他数银子呢!”说完,尔芙还调皮地做了个数铜板的动作。

    “主子,那您说这齐家老爹为何不肯帮助齐守业呢!

    我当初在齐家的时候就听说过,赵氏之所以连婆母的面子都不卖,就是因为她娘家借贷给齐家一大笔银两周转!”玉洁有些想不通地挠了挠头,轻声问道。

    照说这每个族人都会将家族产业看得比自个儿性命该要贵重,尤其是赵家老爹曾经是齐家家主,更该看重家族荣誉才对,她实在想不通有什么理由能让齐家老爹放任齐守业败坏祖产,还败坏了齐家在当地的名声,这可并非是玉洁在胡说,打从齐守业接下齐家家主的位子以后,不但做出克扣家里长工嚼用的事情,还几次要求涨地租,要不是齐家家大业大的,又和当地的殷实商贾都有些情分,怕是早就要被租种齐家田地的佃户联合抵制了。

    不怪玉洁不明白齐家老爹为何放任齐家在齐守业手里渐渐衰败都不肯帮忙,若是尔芙没有得到张保送来的情报,她也想不明白,从小就生活在父母宠爱中长大的她,哪里能明白子女一多,就算是再开明的父母都难免会有一碗水端不平的时候,何况本就是同父异母所出的孩子,要想让他们理解兄友弟恭的道理,那就更是千难万难了。

    “这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

    齐家老爹偏疼伶俐的庶子,齐家老爹的正妻毛氏,她肯定不会看着庶子齐守成威胁到亲子齐守业的地位,所以她就趁着齐家老爹偶染风寒病卧在床的时候,联合族里几位看不惯齐家老爹偏疼庶子行为的族老,强迫齐家老爹交出了家主的位子,扶着还没有能学好本事的齐守业上位了。

    你想,齐家老爹坐在家主位子上那么多年,被妻子和儿子硬逼着退位放权,如何能甘心,加之齐家老爹和毛氏不睦已久,又有温婉淑惠的妾室在身边悉心照顾、吹枕头风,如何能不怨恨毛氏和齐守业,更何况齐守成本来就比齐守业更有谋略和才干,齐家老爹这样聪明的人,当然该知道如何取舍了。

    别看齐守业从他的妻族赵家借贷了一大笔银钱,至今未还,其实齐家根本就不差那点银钱,不过就是齐守业舍不得已经吃进肚子里的肥肉,想要赖掉这份借贷来的银钱罢了。

    而齐家老爹借着休养身体的名义住在别院,不过是在培养庶子齐守成,如果我所料不错,他一直都在等着齐守业犯错,这样他才能有借口扶着齐守成坐上家主的位子。”尔芙笑着将齐家老爹和正妻毛氏、妾室林氏,以及齐守业和齐守成之间的恩恩怨怨说了说,给这件事下了结束语。

    “那主子替奴婢出气的事,岂不是白白帮助了齐守成。”

    “商人重利,这本来就是理所应当的事情,不然谁会不愿意待在家里老婆孩子热炕头地享受安逸,而成日劳苦奔波,看似风光,其实个中辛苦,远不是旁人所能理解到的,但是行商赚钱,也是要讲究规矩,齐守业显然不是个懂得要遵守规矩的人。

    他能做出苛待长工、盘剥佃户的事来,这就是为富不仁。

    他能骗婚于你,又任由赵氏肆意折辱你,事发之后,他为了和你和好,还做出休弃结发嫡妻的事情,不但是不仁,更是不义。

    他能逼迫亲生父亲退位放权,这就是不孝。

    若是让这等不仁、不义、不孝的人掌握大笔钱财,那么那些穷苦百姓的日子就更难过了,现在齐家就是一个彻彻底底的商户,危害还算小些,因为能约束到他们的人太多了,但是齐家也并非是想要世世代代就做个货通南北的商贾,他家修建族学,将族里适龄孩童都收入族学苦读,显然是想要走科举之路。

    寻常朴实人家走出来的孩子,就算他才干不出众,也可能会做出徇私舞弊、贪污枉法的事情,但是他起码心底是有一丝善念在,而你想想如果一个从小就生活在齐家那样家风不正的人家里,那孩子会被养歪成什么样子,到时候就真是千里做官只为财,根本不会考虑寻常百姓的日子是否好过了。

    我虽然是深闺妇人,但是既然我知道了这件事,我便不能放任齐家落到齐守业这样的人手里头,而根据张保探听得来的消息看,起码齐守成性格温敦守礼,还经常会做接济穷人的事情,只不过因为他还未曾和齐守业分家另过,手头的银钱有限,又要维持他和母亲、老父亲的生计,所以并没有做出开设粥场那样的大善之举,在当地的名声,也并不算显眼,但是性格是注定的事情,若是他能接手齐家家主之位,起码齐家佃户和长工的日子都能好过些了。”

    “若是如此,那还好些,真要是因为奴婢的事情,反倒给齐家扶起一个更坏的人做家主,那奴婢就真是愧对那些曾经偷偷塞馒头给我的帮佣厨娘了。”玉洁见尔芙很是看好齐守成的人品,心里头松了口气,她轻轻捋顺着胸口,渐渐放缓呼吸,不自觉地呢喃道。

    “呵呵,若不是这件事里,错的人就是齐守业和他的老娘,以及赵氏那个被妒火冲昏头脑的可怜女人,还有一些喜欢逢迎主子的恶奴的话,那么齐家就没有存在在嘉定县的必要了。”尔芙远没有玉洁想象的那般无害,她也不怕玉洁会觉得她心狠手辣,冷笑着说道,她可是将齐守业恨到了骨子里,一想到玉洁一身的病痛,她就觉得五脏生火、七窍生烟,恨不得立时三刻就将齐守业这等禽兽不如的畜生给埋到土里去。

    “人心本善,其实看似奴婢在齐家过得很苦,但是齐家还是有些好人愿意帮衬奴婢一把的,不然奴婢也熬不到今天了。”玉洁闻言,笑着伸手替尔芙添了杯热茶,轻声感叹道。

    “放心,早晚有你报答她们的那天。

    我听四爷说起,皇上有意要在秋后往江南各地走走,若是四爷能够陪王伴驾地跟着一块出去,便是我不能跟着去,我也会让你跟着一块往走一趟,让你能够报答那些曾经帮助过你的旧友,这样也好让你能够安心留在府里当差,也免得那些人会说你一朝得势就翻脸不认人。”尔芙笑着接过玉洁递过来的热茶,微微抿了口,柔声打趣道。

    玉洁最是了解尔芙的性格,笑着点了点头,柔声说道:“那奴婢可就等着秋后了,到时奴婢还要找主子多借些银两,多给那些帮助过奴婢的好心人置办些谢礼,免得她们觉得奴婢这个出自亲王府的嬷嬷出手寒酸。”

    “看来你是真的已经回来了。”听玉洁这么说,便如同玉洁还未曾出嫁时候那般和自个儿撒娇打趣,尔芙的心里松了口气,笑着感慨道,同时更是直接就叫过在旁边伺候的诗兰,将正院里里外外的钥匙都交到了玉洁的手里头,催促着她快些走马上任,赶紧配合着诗兰和诗情把自个儿院里这摊事都抓起来,免得玉洁闲着无聊,更爱胡思乱想了。

    “让主子担心了,其实奴婢早就已经彻底想明白了。”

    “明白就好,正所谓昨日之日不可留,既然是已经过去的事,也不可能再挽回改变,那就不该在为此多挂心了,还不如期盼着更好的以后。”尔芙闻言,笑着点了点头,起身拍了拍玉洁的肩膀,招呼着玉洁和自个儿进房里说话,不敢再让玉洁和自个儿在外面久坐,别看玉洁气色好了不少,但是到底是内里亏损,受不得凉风,尤其是坐在四面有屏风遮阳的凉亭里,那小冷风一吹就更觉得凉爽了。

第九百七十三章

    第九百七十三章

    尔芙和玉洁刚刚在东次间里坐定,还没有来得及让诗情把凉亭里摆着的小点心挪进来,赵德柱就从后巷小院回来了,和他一块来正院回话的人,还有尔芙恨得牙根痒痒的齐守业。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他怎么过来了!”尔芙有些不高兴地低喃着,扭头对着玉洁轻声问道,“你可要和我一块见见他,听听他这次要如何解释?”说完,她故作轻松地对着玉洁挤了挤眼睛,生怕玉洁才刚刚平复的心情再起波澜。

    玉洁沉默片刻,缓缓点了点头,回答道:“那奴婢就见见。”

    “好。

    诗情,还不快去请。”尔芙闻言,笑着拍拍毫无褶皱的衣襟,又细心地整理了下被风吹得有些散乱的发鬓,命宫人搬来了房间里备用的绢丝屏风和蒲团,一切都安排好,这才对着玉洁招了招手,示意她跪在自个儿跟前摆着的蒲团上,做出请罪的样子,转身对着旁边伺候的诗情,低声吩咐道。

    能够面对面地和贵人对话,齐守业自然是欢喜之至,但是一想到玉洁假孕的事情被拆穿,他这心里就有些发慌,站在廊下等候的这短短工夫里,他一直支愣着耳朵听着上房里的动静,可是他急出了一脑门汗,也没有能听到半点有用的消息,偏偏他又不敢不遵着尔芙的吩咐在廊下等着。

    正在他不知该如何是好的时候,笑颜如花的诗情就来到他的跟前,“齐大哥,咱们主子请你进上房说话。”说着话,她故意压低声音地凑到齐守业跟前,好似做贼心虚般地回头看了看上房门口伺候的二等宫女,小小声地提醒道,“咱们主子已经发现玉洁姐姐假孕的事情,这会儿正不高兴着,你可小心些。”

    “多谢妹妹提醒了。”齐守业闻言,心里一慌,笑着答道。

    “快随我进去吧,咱们福晋还等着你过去答话呢!”完成了尔芙吩咐的诗情,神色清冷地应了句,便直接转身往上房走去。

    随后,齐守业就头也不敢抬地跟在诗情的身后,来到了上房。

    “小的齐守业给福晋请安,福晋吉祥。”屏风前,齐守业恭恭敬敬地行了个五体投地大礼,朗声道,那模样就别提多恭顺了。

    屏风后面,尔芙冷淡地应了句,“嗯,起来答话吧。”

    “小的不敢。”齐守业一脸惶恐地跪在地上,恭声回道。

    尔芙闻言,冷笑两声道:“你还有什么不敢的事儿,我还以为你们夫妻俩都已经不知道现在的体面是谁赏的呢,先是接了府里采买的差事,却做出以次充好的事情来,丢尽我这个主子的脸,后有做出假孕卖可怜的事儿,齐守业,你是不是该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呢!”

    “小的有罪,求主子宽恕。”齐守业浑身一抖,便又是一礼,脑瓜门紧紧地贴着手背,如同一只被灼熟的大虾般弯着身子,恳切道,“这都要怪小的识人不清,任人唯亲,有负主子所托,后又不思悔改,故作聪明地撺掇着玉洁做出欺瞒主子的事情来,还请主子看在小的和玉洁多年尽心当差的份上,饶恕小的和玉洁一次吧。”

    “知道有罪就好,还算你有的救。

    我就问问你,可是我苛待你们夫妻了,竟然你二人做出以次充好的事情来。”尔芙没想到齐守业会如此竹筒倒豆子地认错,还将过错都揽在自个儿的头上,一时倒是有些不知该说什么是好了,好在她也并非要真的问责齐守业这个人,所以很快就做出了一个还算合情合理的反应,满脸恼怒地拍着身边茶桌,冷声质问道。

    人生如戏,全凭演技。

    既然齐守业喜欢装腔作势地做痴情汉,尔芙又怎么可能不成全他,所以她自然而然地就将所有的炮火都对准了齐守业,看着齐守业跪在屏风前瑟瑟发抖的样子,屏风后面端坐着的尔芙勾唇笑了,如此忘恩负义的男人就该是这么折腾他。

    齐守业是聪明人,但是他却也没想到玉洁会一进府就果决地将这些年的遭遇都一股脑地告诉尔芙,加之之前诗情遇到他都是笑脸吟吟的样子,让他以为他的痴情人设还没有崩塌,所以心里比较有底气,他也知道这种深闺女子都喜欢听那些才子佳人的话本子,便更是努着劲地往痴情男的路上演,这也致使他不得不将所有过错都抗在自个儿的头上了。

    只可惜,他这番做派骗不过任何人。

    尔芙耐心地听齐守业说完话,冷冷笑着,语气却很是柔和,就如同在演双簧般的淡声说道:“你们以次充好的事情,我已经替你们压了下来,不过这份损失是要补上的,所以你稍后就赶快照单子采购一批送过来吧,毕竟这各府有各府的规矩,便是我是福晋,手掌中馈,也实在不好太过偏袒某个人,这点你能明白吧。

    另外就是玉洁的身子,她嫁入你齐家至今都未曾替你齐家诞育子嗣、传承血脉,难免会有旁人说闲话,所以我打算趁着你夫妻都在京里的这段时间,安排太医好好替她调理调理身体,希望你不要介意。”

    “能得太医替玉洁看诊,那自是我夫妻二人的福分,小的哪里会有什么不乐意的呢。”齐守业虽然生怕太医会从玉洁的脉象上,看出端倪来,这会儿却也不敢拒绝了,因为尔芙每句话都说的是入情入理,而且尔芙好似还有要将过往事情都掀篇的意思,该如何选择,他自是比谁都清楚了,所以他便满脸欢喜地将这事应了下来。

    “既然如此,那我也就不多留你了,到底是外男入府,还是要避讳些才好,玉洁这丫头这些日子就先留在府里和我做伴了。”说着,尔芙就直接给齐守业下了逐客令,吩咐诗情送齐守业出去了。

    前脚齐守业才出了上房的门,后脚尔芙就忙从罗汉床上站起身来,扶着已经是满头汗珠子的玉洁站起身来,重新坐到了旁边摆着的绣墩上落座,忙招呼着廊下伺候的赵德柱去前院请太医过来,同时满是担心地看着玉洁,低声问道:“觉得哪里不舒服么,要不要在床上躺一会儿,早知道你身子还这么差,我就不让你跪着了。”

    “奴婢没事,只是身体有些虚弱而已。”玉洁勉强笑着道。

    “那就好,那就好,我就说你不要太逞强,以后有什么不舒服就直接说,你和我相处多年,难道还不知道我的性子,要是再让我知道你逞强胡闹,我就让人把你关到房间里去,不许你再出来。”见玉洁气色还算不错,尔芙总算是松了口气,不过她还是故作狠辣模样地威胁道。

    “奴婢明白,奴婢必定会好好保养身体。”玉洁笑着答道。

    “好啦,你今个儿也辛苦了,快点回房间里休息吧,等太医替你瞧过以后就好好睡一觉,晚上我要领着小七她们在花园里烤肉,你到时候再过来伺候。”即便如此,尔芙还是不准备让玉洁在房里伺候了,她朗声唤进外面候着的小丫头来,握着玉洁的手,含笑吩咐道。

    “那奴婢就先回去了。”玉洁也知道尔芙心疼她,所以也就没有继续坚持,乖顺地点了点头,笑着应了句,便随着小丫头回到后罩房那边休息去了。

    目送着脚步漂浮的玉洁走出上房,尔芙幽幽叹了口气。

    多好的姑娘就毁在齐守业这个忘恩负义的男人手里,越是心疼玉洁,她就越是气愤齐守业的所作所为,连带着将赵氏和毛氏两个人也都记恨上了,越想越气,她决定让白娇加快狙击齐家产业的步伐,她要在去圆明园避暑前就处理好齐家的事情,这样想着,她朗声唤了诗兰过来研墨,气呼呼地就铺开纸,开始给白娇写信了。

    就这样,白娇和张保的两方势力都动了起来。

    在暑气一天比一天重的时候,齐家在京中的几处产业都出现了问题,先是衙门的衙差过去齐家在南城开的戏园子找麻烦,将仗势欺人的戏班主齐本昌关进了顺天府的大牢,又有新晋戏班子出高价挖走了戏园子里的两个台柱子旦角,致使本来日入不菲的戏园子彻底关门,随后是巡城御史在齐家的书庄找到了违**籍,贴上了都察院的大封条,再然后就是老字号的齐家绸缎庄的库房漏雨,一批内务府特别从江南织造订购的杭绸和云锦被毁……总之一件件的麻烦事找上门来,齐守业再也顾不上还在四爷府里做客的玉洁和成日阴阳怪气嘲讽不断的赵氏,忙碌得恨不得变身三头六臂的哪吒,天不亮就出门,宵禁才会到后巷小院歇息片刻,更多的时间是留在南城的闻香楼里大洒金钱地应酬那些趁机吃拿卡要的官员,不过即便如此,都察院、内务府那边,却仍然是需要他登上四爷府的大门求救。

    当齐守业上门求救的时候,尔芙终于流露出一丝解气的笑容。

    正在正院小花坛修剪花草的她,轻轻放下手里的花剪,故作骄矜地拨弄着涂着蔻丹的指甲,轻笑着回眸,神情淡淡地看了眼在院门口巴望着的守门婆子,扭头对着诗情吩咐道:“我就不见他了,你直接去后门那边告诉齐守业吧,就说内务府那边,我已经拜托四爷出面替他说情,那批杭绸和云锦也并非是紧要的东西,所以只要照价赔付就是,不过内务府那些官儿都是些吃人不吐骨头的主,他还是需要送些银钱去打点,至于说都察院,那是连四爷都插不上手的地方,让他自个儿另想法子吧。”

    说完,她就敛了敛袖子,直接往后院走去。

    尔芙打算将这个好消息告诉给后罩房里休息着的玉洁,要怪就怪齐守业将事情做绝了,不然她绝对不会做出断送齐守业前程的事情来,怎么着都会顾忌着玉洁的心情。

    可是现在……只能说: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阿!

    随着齐守业越发焦头烂额,四爷府的上下主仆都坐上了往圆明园去的马车,玉洁作为正院的管事嬷嬷,自然也在随行名单里,便是连犯错被禁足的大李氏都被尔芙带上了。

    当然,尔芙也是怕留大李氏这么一个人在府里,她又无事生非地给她添麻烦,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也为了避免外界不靠谱的各种揣测,所以尔芙再左右犹豫一番之后,和四爷简单商量一下,便将李氏也添加到去圆明园避暑的名单里了。

    平缓的马车在路上跑了小半天,尔芙终于来到了圆明园。

    站在圆明园前的大广场上,看着已现规模的仪门,正要登上肩舆的尔芙脚下步子一顿,心里升起了万千感慨,虽然已经不是第一次来到圆明园避暑,圆明园里的各处景致,她也都观赏过,但是每每站在这儿,她的心里就会想起在后世看到的那处圆明园遗址。

    肩舆缓缓行着,一直沉浸在莫名情绪中的尔芙迟迟没有定下要去的地方,眼瞧着就来到牡丹台旁边的清溪旁,旁边随行伺候的诗兰在抬脚宫人越发凌厉的眼神下,不得不出面唤醒走神的尔芙了,她苦着一张小脸,轻声问道:“主子,圆明园这边当差的嬷嬷来禀报说,长春仙馆和牡丹台都已经为您布置好,您看咱们是要准备住在哪边儿?”

    “牡丹台,算了。

    咱们还是照旧住在长春仙馆那边,我喜欢那边的清静,离着孩子们也近些,地方也更加宽敞。”尔芙闻言,抬手捋了捋耳边的碎发,坐在高高的肩舆上,挑眉看了眼牡丹台的方向,隐隐能瞧见牡丹台附近的那片千姿百媚的牡丹花丛,她略发感触地叹了口气,微微摇了摇头,最后还是决定如以往来圆明园那边,照旧住在长春仙馆那边,便让牡丹台这片地方,留给已经过世的乌拉那拉氏吧。

    长春仙馆周围,松竹翠柏掩映,后面一汪碧池里,种着碗口大小的洁白睡莲,如同是隐藏在闹市的净土般,比起牡丹台的富丽堂皇来,这里更显宁静和安逸的氛围,这也是尔芙选择这边的原因,坐在院落里,听着院外隐隐传来的虫鸣鸟叫,更显野趣。

    “小七住绿荫轩,弘轩住林虚桂静,米团和奶嬷嬷就住在旁边的随安堂,另外把旁边的小院,再仔细打扫下,布置成书房,省得小七又往深柳读书堂那边凑,她现在已经是大姑娘了,该懂得些规矩了。”才一进到长春仙馆里,尔芙就指着各处院落安排道,她也不想废话的,不过诗兰和诗情都是第一次来圆明园,根本不知道哪里是哪里,要是她不安排的话,估计小七她们就要睡露天地了。

    安排好这些,尔芙懒懒地打了个哈欠,往内室里休息去了。

第九百七十四章

    第九百七十四章

    别看尔芙从四爷府到圆明园这一路都是坐车、乘轿的,鞋子都没怎么沾过地,但是黄土铺就的土路和没有减震措施的马车搭配在一起,那滋味真心不必腿着舒服多少,碰见上坡过坎的时候,那更是格外酸爽,所以她早就是浑身酸痛不已了。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她这会儿躺在晒得暄软的被褥上,情不自禁地发出一声低吟,本想着叫白芷过来替自个儿拿捏下肩膀腰椎等地方舒坦舒坦,才刚要开口,便想到玉洁那边了,她将本来都已经到嘴边的话尽数咽了下去,扭头对着正在往柜子里摆放随身行李的诗兰,低声吩咐道:“先别忙着整理这些玩意儿,交给外面候着那些小丫头们就行,你领着白芷去趟厢房那边,让白芷给玉洁瞧瞧,这一路过来,她坐着油毡小车太辛苦,我怕她那身子骨吃不消,早知道这路上这么难走的话,我就不该让她跟着我一块过来,或是安排个轿子给她了。”

    在旁人看来,尔芙将玉洁留在身边是一种收买人心的做法,但是她却是实打实地心疼着身边婢仆,或者该说她并没有将身边伺候的婢仆当做奴才,反而有点类似于是雇员、钟点工、全职保姆这类型的职业,她负责发薪水,婢仆们领着工资就该尽心伺候,即便是这些婢仆出嫁以后,她也会尽到领导者的责任,能帮的时候就帮上一把,比如此时受委屈来求救的玉洁。

    只不过旁人并不能理解尔芙的想法,即便是她身边的诗兰和诗情都不可避免地认为尔芙这般善待玉洁是想要留玉洁在府里做个榜样,以求身边婢仆更加尽心伺候,也更加忠心不二,所以对待玉洁的时候,表现地并不像是对待同样当差的姐妹,而更像是在招待一个过府做客的客人一般,恭敬客气有余,亲近体贴不足。

    虽然知道这样的相处模式并不利于玉洁再融入府中的大环境,但是尔芙也并没有多说什么,因为她知道如果她现在表明自个儿的真心,那么诗兰和诗情,甚至是白芷和其他大宫女都会拧成绳地一起抵制玉洁这个曾经在尔芙跟前最得脸的大宫女,如同宫中的女人从进宫第一天就开始不停地争斗一般,这些在府里当差的宫女仆妇亦是如此,谁让主子跟前露脸的机会有限,有了新人被主子看重,也就意味着一个老人儿失势,没有人会轻易将嘴边的肥肉让给其他人。

    所以相对来讲,现在的这种误会更容易让玉洁重新站稳脚跟。

    关于这点,尔芙因为担心玉洁经受太多挫折会心理敏感,也趁着没有人在旁边碍眼的时候和她细细解释过,所以玉洁倒也并没有表现出不自在来,该怎么当差就怎么当差,即便是尔芙多次要求她要好好在房间里休养身体,但是该是她的差事,她也从来都没有疏忽过,便如此次来圆明园避暑的事,已经接下正院管事嬷嬷差事的玉洁就和府里的其他管事嬷嬷都做了很好的配合,让尔芙更加轻松地安排调度府里的人手。

    不过尔芙的种种做法能瞒过外面伺候的二等宫女和底层洒扫的粗使婢仆,却到底难以瞒过身边最常接触的诗兰等人,诗兰等人开始是有些误会尔芙的打算,但是慢慢也就想明白了,所以这一次次的小试探就不自觉地钻了出来。

    比如此时,诗兰照着尔芙的吩咐领着白芷去了厢房给玉洁把脉看诊,留在房间里伺候的诗情就有些不高兴地嘀咕上了:“主子,您待玉洁姐姐真好,奴婢瞧着都眼红了!”

    “我真希望我永远都不需要这样小心翼翼如同照顾瓷娃娃般地对待你们。”尔芙闻言,坐起身来,懒懒地扯过枕头塞在腰后,慵懒地倚着床头,神情有些苦涩地看着诗情,语气很是沉重地低声呢喃着,“你和诗兰是额娘安排给我的陪嫁丫鬟,所以我有什么心里话,也不想瞒着你们这些自己人。

    在我看来,甭管你们在府里是多么有头有脸,那都是些虚的,身为女子最大的幸福就是在该嫁人的时候,遇到一个是你们如珠如宝的丈夫,生下三两个听话懂事、聪明伶俐的子女,和和美美、安安乐乐地过完这辈子,所以不论是玉洁也好,还是你们也罢,只要你们有了想嫁人的心思,我都会尽可能的成全你们,并且盼望着你们能过得好,我实在是不愿意再看到玉洁这样的事情再发生。

    今个儿,我将这些话告诉你,你也好将这话转告给诗兰她们,别再吃醋玉洁在我跟前受宠,她比你们都可怜得多,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她可能一辈子都要孤零零地留在我身边当差了。”说完,她就鼻头发酸地红了眼圈,不是她矫情,她只要想到玉洁白发苍苍的时候,身边连个亲人都没有,这心里就有种说不出来的憋屈。

    偏偏尔芙没有能力给玉洁一个孩子,也没有能力给玉洁幸福。

    听尔芙语重心长说出这番话,诗情有些感触地怔住了。

    不可否认的说,世间女子在年少时都无一不期盼着有场风风光光的婚礼,有一个知冷知热的好丈夫,也许她们不会像现代少女那般憧憬着王子公主般的幸福生活,但是没有人会是生来就不愿嫁人的,除非是看过太多悲剧、遭受过严重情伤的女子,可是身为奴仆的诗情等人,想要谈婚论嫁都想要主子做主,有尔芙这番话作保,即便是最是沉稳的事情,眼中也不禁闪过些许喜色。

    “好好当差,好好干活儿,等到合适的时候,我自会挑选合适的人家替你们安排婚事,你们结婚以后,若是不愿意留在家里头做个围着灶台转的妇人,我也可以给你们安排合适的差事,再将你们召回到身边来,要是想要做个本本分分的黄脸婆,我也不会强求,所以别再和玉洁较劲了,眼界放宽些,心情也会好很多。”尔芙见诗情神色微动,笑着招呼她上前,抬手摸着诗情顺滑如剥了皮的鸡蛋似的脸颊,柔声保证道,“而且我也保证不会留你们在我身边到被人嫌弃的老姑娘年纪,这女儿家的好年纪就那么几年,要真是耽搁了,我还不得被你们埋怨一辈子。”

    说完,她笑着缩回到了被窝里,

    不过是从府里到圆明园坐了小半天的马车,她就觉得腰酸背疼腿抽筋地浑身难受,尔芙也说不清自个儿是因为年纪大了,身子骨发沉,还是因为缺少锻炼、太过虚弱,总之就是靠着床头坐一会,她都觉得有些气喘了,本来还打算过会儿去看看小七和弘轩那边安顿如何的她,有些苦闷地反手捏了捏脖颈,交代诗情等诗兰回来替自个儿过去看看,便懒懒地掖好被角,闭着眼睛睡过去了。

    等她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外面的天都有些黑了。

    舒舒服服地睡了个好觉,本来只是有些发酸疲惫的身体,已然是酸痛不已,尔芙抬眼看着坐在窗边就着廊下灯笼的微光做绣活的诗兰,勉强地坐起身来,拢着耳后散乱的长发,轻声吩咐道:“你跑一趟厨房那边,让那边多送些热水过来,我要泡个澡,好好解解乏儿,另外再交代小生子准备几道清淡的小菜做晚饭,最好是能来一碗爽口的过水面条。”

    “主子,厨房那边已经都准备好晚饭了,做面条也方便,不如您还是吃过晚饭再泡澡吧,不然怕是对身体不好啊。”已经一下午没有出过声的诗兰猛然说话,这嗓子还有些哑,她动作麻利地来到床边,一边将床梢放着的松软靠枕塞到尔芙的腰后,让尔芙能更加舒服地靠在床头上醒神,一边含笑提醒道。

    尔芙在诗兰的帮助下,动作艰难地调整好姿势,很是慵懒地倚在床柱边儿,单手摸着咕咕作响的肚子,笑着同意了诗兰的建议,“那就让小生子那边抓紧准备面条吧,你不说的时候,我还不觉得饿,你这么一说,我好像想起我都快一天没有好好吃过东西了。”说完,她还不忘催促诗兰将装着蜜饯干果等零嘴儿的攒盒取过来,捏着蜜糖花生垫肚子。

    坐在床边吃了会零嘴儿,尔芙觉得身子骨轻松了不少,加之她也不愿意总窝在床上,便将怀里捧着的攒盒交回到诗兰的手上,自顾自地趿拉着鞋子下了床,单手托着还有些僵硬的腰肢,步履缓慢地在房间里转着圈儿,等到身子骨都彻底活动开了,小生子也拎着食盒过来送饭了。

    尔芙不喜欢讲究排场,深知尔芙性格的小生子准备的吃食,自然而然就比较简单,两样清爽小菜和两碟切成细丝的菜码,配合着一小罐儿泛着酱香的肉酱和一小盆浸泡在山泉水中的细面条,也不需要在堂屋摆桌了,她懒懒地对着小生子招了招手,柔声招呼道:“辛苦你了,一路从四爷府跟到圆明园来伺候,半点都不得闲,抓紧坐下歇会儿吧,这摆饭的活儿就交给诗兰负责吧。”

    虽然尔芙这么说,但是小生子还是接过了挑面条的活计,这是很需要巧劲的,他一边操着长筷子挑面条,一边笑吟吟地回答道:“主子,奴才不觉得累。”说着,一碗晶莹剔透的面条就已经稳稳当当地落在了青花缠枝纹的大海碗里,他又熟练地将菜码都放好,这才将大海碗交给诗兰,再由诗兰送到尔芙的跟前,他这才坐在旁边摆着的绣墩上,接茬补充道,“虽说已经是到了夏天,但是早晚的天气还有些凉爽,所以奴才没有将面条弄得太凉,免得主子吃过肚子不舒服。”

    虽说圆明园的膳房和长春仙馆的距离不远,但是要是真将面条泡在冰冰凉的山泉水里太久,这送过来的面条就一点温呼气都没有了,也并不会很好吃,尔芙因为贪凉,并没有想到这点,她听小生子这番解释,这才反应过来。

    尔芙摸着还有些余温的海碗,略有些感触地笑着说道:“还是你心细,不然估计这碗面条就要浪费了,我可是很挑嘴儿的呢!”说完,她笑着让诗兰将自个儿刚刚吃过的攒盒赏给了小生子。

    别看这攒盒里的干果点心都是尔芙吃过的,小生子作为正院的掌灶大厨也不缺这口吃食,但是这时代的风俗就是这样,能得到主子赏赐的吃食是一件很提气的事情,所以尔芙也就入乡随俗,并没有让诗兰给小生子碎银子打赏。

    这绝对不是她小气,而是她真心将小生子当成了自己人。

    除此之外,她还不忘特别交代几句,“这在圆明园不比在府里的时候,厨房都是混在一块用的,所以还要你多警醒些,免得有人趁机在吃食里动手脚,尤其是弘轩那边,那孩子跟前儿的人都是新调配过去的,更要格外注意。”

    “主子放心,奴才明白,也会特别小心。

    往后在园子这边时,您和三位小主子的吃食就奴才一力操办,再亲手送过各位主子跟前。”小生子也明白尔芙的担心,笑着拍胸脯保证道。

    “即使如此,那就辛苦你了,不过以后就不必分开送了。

    到了饭点的时候,我会把小七和弘轩都叫过来一块用,晌午的时候,你也不需要管深柳读书堂那边的伙食,府里的小阿哥都在那边,自有前头的厨房张罗着,这样你也能少点麻烦了。”尔芙笑着点了点头,但是她也知道小生子无分身之术,这虽说小七和弘轩的住所就在自个儿院落的旁边,但是尔芙不想他太过劳烦,又补充了几句,免得到时候小生子自个儿忙不过来,最后累坏了身体。

    “奴才明白,奴才就先回厨房那边准备夜宵用的小点心去了,不耽搁主子您用膳了。”小生子笑着点头,随即注意到尔芙碗里的面条迟迟没动,主动提出了告辞,躬身退出了长春仙馆。

    尔芙目送小生子出门,低头看了眼碗里的面条,发现面条放的时间有些久,已经变成了一个大坨子,不过好在小生子挑面条的时候,特地往里洒了几滴香油,所以简单拌一拌,便又恢复了刚放到碗里的样子,只不过尔芙这人有点挑嘴儿,看过面条打团的样子,一时间,也没有了食欲,简单吃了几口还有余温的小菜,直接撂了筷子,吩咐人准备泡澡要用的家伙式儿去了。

    至于那碗面条,则有被收回到了房门口摆着的食盒里。

第九百七十五章

    第九百七十五章

    长春仙馆的布置和正院上房一般无二,唯一的区别就是没有两侧的耳房,也更没有颇具现代化的冲水卫生间,所以洗漱用的家伙式都是摆在一角屏风后面的,好在诗兰等人手脚勤快,加之房间里燃烧着淡淡的茉莉香,倒也没有什么异味。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东次间里的尔芙才放下筷子,也不需要多吩咐,诗兰就将茶桌上的残羹剩饭都收回到食盒里,拎着放到了外面的廊上,交代小宫女送回厨房,而诗情则利落地从柜子里找出要换洗的衣裳,同时招呼着外面候差的小宫女去厨房那边取水。

    一会儿工夫,香柏木镶铜箍子的浴桶就从外面被搬了进来。

    尔芙端坐在窗边摆着的美人榻上,眼瞧着宫人将一桶桶冒着水蒸气的热水倒进去,又亲眼瞧着一桶桶的冷水倒进去,随后诗兰上前试了试水温,确定了水温以后,她亲手将旁边早就准备好的鲜花瓣均匀地洒在水面上,命宫人留下一桶热水,便将这些拎水过来的宫人都打发出去了,扭头对坐在窗边的尔芙轻声提醒道:“主子,这泡澡要用的水准备好了,奴婢伺候您更衣吧!”

    “我自个儿来就行,你趁着这空档把窗帘都撂下来吧。”尔芙淡笑着起身,微微摆了摆手,指着金钩挽着的窗纱,柔声吩咐道,浴桶就摆在内室的地当间,不同于府里的净室,这窗边也没有个遮挡视线的屏风,她可不想这么华丽丽地当着外面那么多婢仆的面,就光溜溜地坐在浴桶里。

    经过尔芙提醒,诗兰这才注意到采光度很好的窗子。

    她那张细嫩白皙的小脸,瞬间就红了起来,脚下如同没了根儿似的,脚步很是飘飘忽忽地几步窜到窗边,动作慌乱地扯下了金钩挽着的窗纱,确认再没有任何疏漏,这才红着脸回到了尔芙身边,“奴婢实在是太疏忽了,竟然连这种事情都没有注意到。”

    “这也不叫个事,别这么大惊小怪地,没事就抓紧过来替我擦擦背吧,不知道是不是吃到什么不对劲的东西了,我总觉得这浑身上下都痒得很。”尔芙闻言,笑着摇了摇头,随即滑动了两下水,她本来搭在桶沿儿两侧的胳膊,交叠地放在前方桶沿儿上,脑袋一歪就趴在了胳膊上,柔声招呼着诗兰上前。

    诗兰闻言,拿过桶沿儿上搭着的干布帕子在水里拧了拧,便要替尔芙擦背,可是还不等她手碰到尔芙的肩膀,外面就响起了一声有些突兀的通禀声,作为尔芙跟前得脸的大宫女,诗兰不高兴地拧了拧眉毛,偷偷窥了眼趴在桶沿儿上的尔芙,见尔芙似是还没有听见外面动静似的闭目养神,心下松了口气,忙压低了声音,轻声回禀道:“主子,外面的动静有些不对劲,要不要奴婢出去瞧瞧!”

    外面宫女通禀的声音,尔芙其实早就听见了,只不过温水围绕在身边的感觉就如同妈妈的怀抱般舒服,让她舍不得睁眼,加之她也着实有些疲累,所以才……这会儿诗兰开口一说,尔芙自然是痛痛快快地同意了诗兰的提议,随口应了句,“去吧,要是没什么大事就交给圆明园这边的管事嬷嬷去处理好了。”说完话,她的身子就往后一仰,半躺在了浴桶里。

    只可惜,她这个姿势还没有维持太久,匆忙回来的诗兰就打破了她难得的享乐时光,诗兰脸色发青地低声回禀道:“主子,厨房那边出事了!”

    “厨房能出事什么事?”尔芙不解地睁开眼,随口反问道。

    “回主子话,听来报信的小宫女说,厨房那边的一个小丫头刷着刷着碗,突然就暴毙了。”诗兰生怕自个儿说得太急,吓坏了眼前呈现出一种很放松状态的尔芙,清了清嗓子,见尔芙睁开眼睛,这才正色回答道。

    “你让随行伺候的太医过去瞧瞧,兴许是得了什么急病呢!”尔芙心怀侥幸地淡声吩咐道,,虽然她也知道这种侥幸很渺茫,基本上就是不存在的,毕竟能在圆明园里伺候的宫婢和丫鬟都是精挑细选的,不说个个如同娇花般鲜艳夺目吧,健康方面,却是绝对不成问题的,尤其是在厨房伺候的,那都是有太医亲自检查过的,不然这厨房做出来的东西,谁还能吃得下去呢!

    厨房出现这样的事儿,尔芙也没心情继续泡澡了。

    她随手拿过诗兰之前拧湿的帕子擦了擦身上的水珠子,又抹了把脸,胡乱将被水打湿的长发盘起,也不等其他宫人过来伺候,就这样湿漉漉地从浴桶里爬了出来,裹着件比较厚实的细棉布浴袍就来到了堂屋里。

    不知道是不是她太敏感了,尔芙总觉得这事和自个儿有关。

    事实证明,她的第六感一如以往那般灵敏,正当她捧着干布帕子擦头发的时候,四爷已经是快步来到了长春仙馆,才一进门,还不等尔芙反应过来就冲到了她的身边,紧紧地将她揽到怀里,连连说道:“幸好,幸好,幸好出事的不是你。”

    “到底怎么回事?”尔芙有些迷茫地眨了眨眼,对着跟四爷一块从外面进来的诗兰,投去了询问的目光,同时不自觉地发问道。

    “没事。”不等诗兰回答,四爷就利落地打断了尔芙的问话。

    事出反常必有妖,别看尔芙面上相信了四爷的话,心里却是满满的怀疑,不过她并没有再追问,反而是笑吟吟地陪四爷说了会儿话,免得四爷担心,随后她又笑吟吟地送着不知道要去前面忙碌什么的四爷出了长春仙馆的院门,这才重新回到房里,开始询问诗兰到底发生了何事。

    诗兰不敢隐瞒,忙将她知道的消息都一字不漏地告诉了尔芙。

    “真好,我才来到圆明园,这行李都没收拾完就已经有人迫不及待地对我下手了,得亏今个儿我突然没有食欲,没有动那碗我特地交代厨房准备的面条,不然……难怪四爷会吓成那副样子。”从诗兰嘴里得知真相的尔芙眼睛都气红了,抬手将方桌上摆着的茶壶洒落到地上,恨恨骂道。

    原来经过太医的检查发现,洗碗的小宫女之所以会突然暴毙,完全是因为误食毒物,而藏了毒物的吃食,正是尔芙特地嘱咐厨房准备的细面条。

    因为尔芙突然没有食欲,那碗点了香油的面条几乎没动过,便被诗兰放回到了食盒里,洗碗的小宫女闻着面条香喷喷的,又有配套的香菇肉酱和菜码,她就一时没有管住嘴儿,偷偷将这碗面条给吃了。

    要不是因为毒物发作比较快,那个装过面条的碗还没有洗净,估计这件事就要这么稀里糊涂地被混过去了,毕竟在这个讲究入土为安的年代,根本没有人会做出解剖尸身的事情来,而通过银针刺穴检查,只能确定小宫女是中/毒而死,却根本不能肯定是因为什么原因中毒,加之小宫女偷吃是背着旁人做的事,根本没有人注意到,所以……

    “你安排人将小宫女好好收敛了,另外再封上二百两银子,一块让她的家人带回去吧,她也算是替我避过一劫了。”冷静下来的尔芙抚着额头,颇有些感慨地叹气吩咐道。

    当然,她也没有忘记问问小生子的情况。

    这碗加了腌东西的面条是小生子亲手做好、又亲自送来长春仙馆的,所以不论谁来调查都不会放过小生子,可是尔芙却完全没有怀疑小生子,因为没有人会做出这么愚蠢的事情来。

    “生公公已经被陈福公公的人带到前头去问话了,奴婢也不知道他现在的情况如何。”诗兰有些忐忑的回答道,她很怕尔芙会觉得她没用,但是谁知道四爷那边会反应那么快,她就是回到上房和尔芙说了几句话就去厨房打探消息了,一路上是连跑带颠的,可是就算是如此,她还是比四爷那边的人晚了一步,等她到厨房时,厨房里都已经是乱糟糟的一片,几个面色阴冷的掌刑太监,正揪着所有在厨房伺候的婢仆问话,哀嚎声、求饶声、咒骂声,不绝于耳,她还能镇定自若地回到长春仙馆来回话,那就得算是她心理素质比较高了。

    好在尔芙也明白诗兰的为难,并没有多说什么,她一边招呼过诗兰上前替自个儿擦拭头发,一边轻声吩咐道:“算了,你一会儿让赵德柱跑趟前面,交代他不要多过问旁的事情,只要看看小生子是否安好就行,至于其他的事情,咱们就当做不知道吧,免得背后下手的人一计不成,反而将这个屎盆子扣到我的头上,冤枉我贼喊捉贼。”说着,她又往外望了望,压低声音道,“厨房出事,小生子被前院带过去问话,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换做其他人来照料我和几个孩子的吃食,我实在是不放心,你一会儿寻空把带过来的鸽子放出去,让白娇从百味居调两个可靠的厨子过来,再交代管事嬷嬷在长春仙馆前面的围房开个小厨房。”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随着厨房那边小宫女暴毙的原因被查清,还不等诗兰将尔芙交代的事情都办好,杏花春馆那边住着的小乌拉那拉氏和陆格格就折腾起来,上吐下泻的,好似也吃到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了,小宫女出事,尔芙还可以摆谱不过问,但是事关后院女眷,她即便是浑身骨头都要散架了,却也不得不打起精神,交代宫人去准备肩舆了。

    匆忙换过外出的衣裳,又将还有些潮湿的长发用簪子固定好,尔芙就这样有些狼狈地坐上了准备好的肩舆,来到了杏花春馆,住在翠微堂的陆格格还好,虽然已经是满脸憔悴,却还是照规矩给尔芙见礼了,也并没有故意为难尔芙,任由太医替自个儿诊脉开方,有气无力地陪着尔芙说了几句话,便也就强打精神地送着尔芙出了镜水斋,那叫一个谨小慎微,那叫一个安分守己,可是本就不安分的小乌拉那拉氏那边就让尔芙无奈极了。

    小乌拉那拉氏仗着比陆格格先一步进府,又是先福晋乌拉那拉氏的同宗堂妹,直接就抢占了面阔五间的翠微堂,这也不算事,左右小乌拉那拉氏没有踩到尔芙的头上,尔芙也不会为了这点小事就恼怒小乌拉那拉氏,但是随着小乌拉那拉氏指桑骂槐的一番话说出口以后,尔芙这脸色登时就难看起来。

    按照小乌拉那拉氏的说词,她理所当然地将小宫女的死,说成是了尔芙给自个儿安排下的借口,而目的就是趁机除掉她这个先福晋的同宗堂妹,免得她留在府里碍眼,处处回护先福晋的嫡子,耽搁了尔芙所生的弘轩阿哥的出路。

    虽然所有明眼人都知道小乌拉那拉氏和弘晖的关系,根本不是如小乌拉那拉氏所说那般和睦融洽,但是却不妨碍在场众女用最大的恶意揣测,三人成虎、众口铄金……如果真要让这样的谬论传扬出去,尔芙怕是就要面对宗人府那些宗老的质问了。

    偏偏尔芙又没有任何借口替自己辩解,直接被小乌拉那拉氏说了个哑口无言,因为她实在解释不通自己为何没有吃下那碗特别交代厨房准备的面条,而且她还注意到一点,那就是随着小乌拉那拉氏说出这番话,旁边围观的府中女眷都流露出了一抹名为恍然大悟的神情,显然是相信了小乌拉那拉氏这番毫无事实依据的揣测。

    尔芙见状,苦笑着摇了摇头,摆出了嫡福晋的派头,冷声呵斥道:“小乌拉那拉格格,我看在你是先福晋同宗堂妹的份上,多次礼让于你,但是你若是觉得我的宽仁给了你信口胡说的信心的话,那你真是太高看我的忍耐力了。

    还有我今个儿明白告诉你,若是我真有想要除掉你的心思,根本不需要做这些无用功,你几次三番不敬于我,逾制使用青鸾纹样等等罪过,便是我命人将你打杀了,也不会有人觉得我不对,顶天就是觉得我没有宽仁之心,心胸狭隘些罢了。

    既然我告诉了你这些,我也不怕多说一句,你真不需要再试探我的底线,因为我对你的容忍到了极限,今天圆明园里死了个宫女,我不愿意再多添杀戮,但是这也是我最后一次放你一马,若是再有下一次,你就准备去地底下给先福晋作伴吧,我相信先福晋很愿意看到你陪伴在她身边的。”说完,尔芙如利刃般冷冽的眼光就从所有人身上划过,直看得每个人都畏惧躲闪,这才面如冷霜地带着近身婢女离开了翠微堂。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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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妾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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