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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绾心     清妾txt下载     清妾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千零二十一章

    第一千零二十一章

    这一晚,四爷过得很辛苦。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他觉得他比当初接下负责追讨官员欠款差事的时候,还要更辛苦些。

    因为坐在他对面的人是他真心疼爱的女子,听着尔芙伴随着哽咽和抽泣的自白,看着尔芙那张梨花落雨的俏脸,心里就如同刀绞似的难过,偏偏他本就不是个好脾气的人,所以当他第二天天明不得不离开正院的时候,整个人都散发着浓郁的阴郁气质,一张冰山脸上,写满了不高兴。

    “听说了吧,正院的大宫女白芷都被前院的张公公领人抓起来了!”

    “,你那都是老黄历了……

    我偷偷告诉你一件事,我在正院当差的小姐妹告诉我,昨个儿正院上房里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儿,反正那位嫡福晋是抽抽搭搭地哭了整晚。”

    “那是不是就意味着佟佳侧福晋小产的事,就是那位动的手了!”

    “我觉得是八成准了,不然你什么时候见主子爷从正院离开是那副模样的!”

    “还真是意外,没想到嫡福晋会是那样阴狠的人。”

    “别瞎说,祸从口出……”

    随着四爷黑着脸离开正院的消息被传开,四爷府那些犄角旮旯的地方就不约而同地传出了‘嫡福晋尔芙面慈心狠’的论调,有些是纯粹喜欢凑热闹、谈八卦,有些则是心机不纯的人安排下的一场舆论抹黑战,反正当尔芙红肿着眼睛出现在穿堂里和各院各房女眷见面的时候,这佟佳氏小产幕后真凶为尔芙的论调,已然成为了府里的主流八卦,几乎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境地。

    当然,作为被议论的当事人,尔芙却是半点都不知道。

    或者该说,她即便是知道这些传言,也没有心思去考虑佟佳氏小产带来的影响了。

    因为白芷是天地会人的惊天猛料,已经让她如同惊弓之鸟般,她没有一刻是能够真正安心思考问题的,脑子里乱糟糟地充斥着从小到大看过的电视剧剧情,仿佛没有被牵扯到天地会这种比较敏感的话题,没人会有什么好下场,虽然四爷说她是旗人,又是亲王福晋,即便是真正证实白娇是天地会人,也不会牵扯到她的头上,但是万一康熙帝不肯放过她呢,万一佟佳氏的族人、乌拉那拉氏的族人趁机落井下石要她的命呢……

    想想她可能会被圈在院子里,无声无息地被病故,如先福晋乌拉那拉氏。

    想想生母卑微,不得不奋发图强,却被当做磨刀石般对待的老八。

    如果一旦白娇天地会人的身份被证实,上述人物的悲戚下场就是她和她所生养孩子的前辈榜样了。

    这般生死关头,她还哪有闲心去管府里那些乱七八糟的传言了……

    如果不是怕白娇真是天地会人,又怕她通风报信的行为被其他人注意到,尔芙真想不管不顾地将替她经营产业十余年的白娇赶走,彻彻底底地断开和白娇的所有来往,来个不负责任的明哲保身。

    当然,她也只是想想。

    因为她相信四爷相信她和天地会没有关联,但是她更相信她如果敢在这个时候给白娇通风报信,那么不论白娇是否是天地会人,她一定会被四爷大义灭亲。

    就在尔芙神游天外的时候,下首看腻尔芙如调色板般颜色变换不停面孔的妾室格格小心翼翼地陪着笑脸,轻声建议道:“福晋,妾身瞧着你气色不大好,可是昨个儿没有休息好,要不要让人请太医过来给您瞧瞧!”

    “啊!”猛然被唤醒的尔芙很是茫然地应了个声,随即摇了摇头,捏着微微发胀的眉心,叹气说道,“不必麻烦了,我一会儿回房里躺会儿就好,你们要是没什么事就也早些散了吧,回去约束好底下人的嘴儿,别让那些不着边际的闲话传来传去的,咱们府里不养长舌妇。”说完,她没好脸色地环视着下首那些满脸都是看好戏想法的众女,丢下一记冷冽的眼刀,淡定地转身回后面去休息了。

    别以为她没闲心去注意外面的传言,便真的不知道外面那些传言的出处了。

    这些出身包衣世家的宫女奴婢,最是嘴严,佟佳氏小产的事儿,牵扯着她这位嫡福晋和佟佳侧福晋两尊大佛,那些八卦传闲话的宫女得多大胆子,敢把这样的事情挂在嘴上,还传扬得阖府尽知,这背后要是没有人推波助澜,那才真是见了鬼呢!

    而她之所以装作不知,没有让毓秀姑姑端出家法规矩去打压这些传言,无非是想要利用这些传言去掩盖白芷被抓的真正原因。

    两害相权,取其轻,只要不傻就该懂得如何选择。

    事实证明,四爷好像也有这样的想法,不但没有命人去约束底下宫婢仆从的言行,反而还让张保放出些许似是而非的消息,反正不到三天时间,那些到处传闲话的宫女就将尔芙如何残害佟佳氏和佟佳氏腹中胎儿的事,编成了一出严丝合缝的大戏,连她是如何吩咐近身侍婢去下手的对话,也编得像模像样的,如果不是她知道自个儿没有梦游的毛病,连尔芙这个当事人都开始怀疑自个儿是不是某天没睡着梦游的时候,吩咐白芷和水袖她们去暗害佟佳氏了。

    不过这样也好,起码一直到尔芙被德妃娘娘传进宫去,也没有任何人注意到白芷被抓的真相,反倒是让四爷彻彻底底地查明了白娇和白芷之间的关系,证明了白娇和天地会毫无关系,也让他顺利拔出了天地会在京城的一个秘密联络点,抓到了一批天地会的逆贼,在康熙帝跟前,刷足存在感。

    “这事到现在就算是告一段落了,以后也不会再跳出来翻后账,你该放心了吧!”在乾清宫陪康熙帝下了小半天棋的四爷接上到永和宫给德妃娘娘请安的尔芙,瞧着身边明显精神大振、气色好转的小妮子,笑着打趣道。

    “我根本就没有担心过,我是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尔芙仰着傲娇脸道。

    “是是是,整夜整夜揪着爷自白的人不是你。”四爷故意揭短道。

    被人当众揭短打脸,尔芙的脸上微红,她有些心虚地挪开四爷揶揄的眼神,揪着大襟垂下的羊脂玉雕并蒂海棠佩的素白色璎珞流苏,故意转移话题地说起了府里的事情,却忘记了这里是深宫大内,处处都藏着其他人的耳目眼线,一不留神就泄露了一个府里的小秘密,“这佟佳氏小产的苦肉计,咱们是不是该让她落幕了!”

    “呵呵,那等冷心冷肺的人,合该是要好好收拾一番了。”

    其实佟佳氏这胎儿一直还算安稳,不过不知是否是佟佳氏孕中忧思太过的原因,还是李氏对她用药留下的后患,本来已经度过头三个月危险期的她,突然就有了胎像不稳的迹象,她又不想让府里本来伺候的胡太医和梁太医插手她保胎这件事,怕尔芙和其他女人趁机暗害,便鬼使神差地用起了霍嬷嬷给她找的秘方,结果不但没能保住胎儿,还让胎儿胎死腹中,她不愿意承担孕育死胎的不吉说法,便想着借机将这个黑锅丢到其他人头上,而尔芙无疑是她选择的替罪羊的最佳人选,又恰好尔芙那天请了她们众女去后花园里游玩,便有了后面那出她自导自演的大戏。

    而水袖就是佟佳氏用来栽赃尔芙的后手。

    尔芙不知道,水袖这个看起来背景清白的小宫女,本就是佟佳氏一族特地扶持的内务府包衣势力一脉的孤女,她看似和所有人都是敬而远之、很是安分,骨子里却是有着大野心的,她不但擅长女红刺绣,更精通厨艺,一手抚琴的本事,更是如同天籁,她本想着安安分分地等到包蕾绽放的那天,趁着尔芙年老色衰,正是她艳丽夺目的时候,必然可以顺利成为尔芙固宠的帮手,所以她一直都表现得格外恭敬尔芙,只可惜她的这番算计都还没有付诸行动,便等来了佟佳侧福晋的一纸密令。

    佟佳氏掐着水袖的把柄,水袖不敢不遵佟佳氏的指令,却也并不甘心,但是佟佳氏也保证不会让这件事伤害到水袖,甚至还答应她,以后有合适的机会,定然安排她为四爷侍寝,成全她心里头的那点小期许,扶她坐稳府中格格的位置,她这才一股脑地投向了佟佳氏的阵营。

    水袖,这丫头就注定是个悲剧。

    她没想到她辛苦熬过了张保等人的严刑逼问,甚至还丢出了白芷是天地会人的这则惊天大猛料,正当她打算装作熬刑不过,借机将此事扣在尔芙头上的时候,她妆匣最底层的一对不起眼的青玉耳坠,竟然将她背后有人支使的秘密给暴露了出来。

    那是一对以素银雕柳叶为底的青玉耳坠,耳坠的玉质普通,雕工更是寻常,不过是她一次给佟佳氏那边传信的时候,佟佳氏随手赏下来的小玩意儿,她见这耳坠子并无任何出彩的地方,也没有留下什么特别的印记,所以也没有将这玩意儿放在心上,她却没想到这对青玉耳坠子是由一只被佟佳侧福晋偶然打碎的手镯改制的,被银托遮盖住的顶端位置上,有一枚小米粒大小的微雕记号。

    最巧合的就是这镯子,正是四爷在佟佳侧福晋入府后,赏给她的一件小礼物。

    张保在偶然间发现了耳坠子上的细微印记后,很快就找到了这枚细微印记的出处,他连蒙带唬地一炸,心理素质还不够过关的水袖就招供了,佟佳氏为了拉拢她,不但许诺会抬她做府里的格格,还送给了她一处在城北的铺面和大笔银钱,而她当初自作聪明留下作为把柄要要挟佟佳氏的密信和信物玉佩,便直接成为了佟佳氏自导自演苦肉计的铁证。

    反倒是佟佳氏辛苦倒了几次手,特地安排人在外采买的那些造办处出品的私活,想要栽赃给尔芙的一些后手,连发挥作用的机会都没有,直接就落空了。

    最最重要的就是因为有水袖自作聪明爆出来的惊天猛料做遮掩,连佟佳氏都以为她的算计已经成功,这会儿已经安安稳稳地调理身子,以备再次承宠有孕了,根本没想到等待她的会是四爷安排人送过去的一碗绝子汤。

    当黑乎乎的绝子汤被送到东小院的时候,她整个人都懵了,叫屈叫冤,哭天抹泪,但是负责来给她送药的苏培盛,却是根本就不吃这套,直接就命人将药硬灌下去,还吩咐她要保守秘密,因为四爷不想宫里的康熙帝和德妃娘娘,乃至于佟佳皇后的娘家再往府里送新人了。

    而作为她保守秘密的好处,那就是她仍然是府里养尊处优的侧福晋。

    瘫软在地上的佟佳氏,那双毫无血色的手,死死揪着绣满福禄自来的外袍衣襟,自嘲地笑着,抬眸望着堂屋里那堆用来掩人耳目的赏赐,最后无声无息地伏在冰冷坚硬的青玉地砖上,绝望地哭了。

    她输了,而且输得彻彻底底。

    一个终生不能有孕的侧福晋,即便是有着尊荣优渥的生活,又能如何,但是她却不能拒绝,因为她的亲人、她被流放到边疆受苦的父母兄弟,还需要她想办法去搭救,如果她选择和四爷拼个鱼死网破,鱼死是一定的,网破却是根本不可能的,所以她连哭都要独自躲在房间里,连她最亲近的奶嬷嬷霍嬷嬷都不能告诉,这份苦、这份悲凉,足以将一个人都压垮淹没……

    不知过去多久,浑身冰冷的佟佳氏从地上爬了起来,颤抖着来到了妆台前。

    她瞧着铜镜里脸色惨白的自个儿,努力地扯了扯嘴角儿笑了,她就着洗手架上摆着的铜盆里仅存的些许凉水,沾湿了被扯得发皱的帕子,仔仔细细地擦去嘴角的药渍和脸上的泪痕,又用胭脂掩藏好脸上的惨白无血,理了理散乱的发鬓,扶正了发间摇摇欲坠的赤金镶宝坠攒珠步摇,重新回到了堂屋,叫了在外候着的一众宫婢仆从进来,冷声吩咐道:“府中谣言不止,我管不了,不过我希望我身边的人都能管好自个儿的嘴儿,别出去乱说胡说,福晋宽厚仁和,性格温婉贤淑,待我更是如同胞姐妹,我此番不知被何人算计,我定会求了四爷继续详查,在没有调查清楚此事真相前,却也不愿意被外面那些谣言所扰,无端坏了我和福晋之间的姐妹情分,所以以后谁要是再敢在我跟前搬弄是非,我决不轻饶。”

    说完,她点了两个曾经在她跟前说过尔芙是非的小宫女,命人锁好,直接送去管事嬷嬷那边儿处置,又命霍嬷嬷将四爷送过来的那些礼物都登记造册地锁进库房,这才借口身体不适,转身回到内室里去舔舐伤口了。

第一千零二十二章

    第一千零二十二章

    受害人都不再追究,那后院那些看热闹起哄捡便宜的人,自然而然也就收敛了那些上不得台面的小手段,毕竟她们要对付的是府里名正言顺的女主人,谁能不怕被揪出来呢,所以这波流言蜚语都没等尔芙吩咐人去彻底调查,便彻底地烟消云散了。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对此,尔芙还是蛮高兴的,她骨子里还是那个懒洋洋的大米虫。

    只不过她不追究,却不代表跟着她混饭吃的诗兰等人会善罢甘休,更不代表四爷会当这件事没发生过,随后一直没有什么正经差事的赵德柱就彻底地忙起来了,他手下掌握的由尔芙出资刚成立的小势力也动起来了,在张保等人的暗中帮助下,那些自以为隐蔽地躲在假山、回廊角落里传播小道消息不被人知的钉子耳目,很快就没有半点防备地被从四爷府的各处给揪出来了。

    心情愉快地用过早饭,尔芙接过赵德柱送来的调查结果,简单翻了翻,抿了口茶,无奈地叹气道:“这府里的能人真不少,后院里的女人更是没一个消停的,我要是不好好给她们送份礼物的话,她们怕是还当我是傻子糊弄呢。”

    不怪尔芙不高兴,因为恶意散播小道消息的人,囊括了四爷府后院的所有女人,连还没有正式成为四爷后院女人之一的雨桐、雨桠都掺和了进去,这还是乌雅家塞过来的人,这还是德妃娘娘口口声声说是来给她做帮手的人,这还是住在她正院里的人……只要想想这些人吃着自个儿的、喝着自个儿的,背后却玩了命地挖她的墙角,尔芙就觉得嗓子眼里梗着一口黑血,吞不下、吐不出地难受着。

    “诗兰,你去把秦嬷嬷叫过来。”放下赵德柱送过来的结果,她淡然吩咐道。

    少时片刻,不知道尔芙有何吩咐的秦嬷嬷顶着满脑袋的汗珠从跨院过来了。

    尔芙照旧很客气地吩咐诗兰上茶,又给秦嬷嬷赐座,说了好半天闲话,等到秦嬷嬷脸上的汗珠都落去,才不紧不慢地吩咐道:“如今江南水患频发,朝中虽然已经屡次拨出赈济银两,但是到底是杯水车薪,我和四爷商量过,打算削减府中各处开支,用节省下来的银两在城外开设粥场,所以还要辛苦你将府里的账目都整理下,定个必要开支的目录,这样也免得削减开支以后,搞乱了府里的安排。”

    秦嬷嬷闻言,心中一凛,面上却不敢流露分毫,也知道尔芙这是在为之前府里各处冒出来的传闻流言算后账,忙配合道:“主子仁善,那老奴稍后就回去准备,只是不知道福晋准备削减多少,老奴也好按照您的意思仔细安排?”

    尔芙沉吟片刻,轻声吩咐道:“猛然减太多的话,怕是也不好安排。

    这样,除去底下宫婢仆从的份例月钱不动外,我这边正院的开支就削减五成吧,府中二位侧福晋那边的份例削减三成,格格们院里的小厨房一律裁撤,衣料香粉等各种体己份例也削减三成,月钱不动。

    至于说侍妾,她们的份例,本就不高,象征性地减上一成,便可以了。

    另外将各院当差的宫婢仆从都减少几个,如我身边有大宫女四人,二等宫女八人,粗使宫女和三等宫女若干,便一律减半,如果有人不愿意裁撤身边宫婢也无妨,那以后这些人的份例月钱,也不必从公中支出了。”

    说完,她又问了秦嬷嬷的意见,商定好削减份例的细节,便让秦嬷嬷去安排了。

    尔芙已然可以想象到后院那些女人知道这消息以后的精彩表情,不过她也明白这样做,根本不可能伤到那些女人分毫,她的本意就是想要给那些女人提个醒,免得那些女人当她是病猫,各个想着怎么拉自个儿下马,竟然连还没有成为四爷府后院一员的雨桐和雨桠二人都敢钻出来找自个儿的麻烦。

    安排好这些,她懒懒地舒展着胳膊腿儿,回房间里休息了。

    春困秋乏夏打盹,作为一名合格的大米虫,尔芙最爱做的事情就是趴在暄软舒适的床上做美梦,而更难得的就是今个儿早起这天就阴沉沉的,现在明明是大晌午的,外面更是黑得如同傍晚似的,她怎么能辜负这样的好时光呢!

    尔芙这一觉就是小半天,等她被肚子里的馋虫闹醒的时候,已然是大半夜了。

    她揉着睡得昏昏沉沉的脑袋瓜儿,倚在床柱上半晌,好不容易才睁开了发酸发涩的双眸,招呼外间候着的诗兰。

    诗兰捧着烛台,轻手轻脚地来到内室里,先点亮了门口一对立柱式烛台上的红烛,待到尔芙渐渐适应了房间里的亮度以后,她又将床边儿摆着的飞鹤烛台上的几盏蜡烛点起,这才对着床上打憩的尔芙,轻声建议道:“主子,时间不早了,不如奴婢伺候您起身用膳吧!”

    “现在什么时辰了?”夜里头的光线有限,尔芙眯着眼睛瞧了瞧妆台上摆着的精致座钟,却也看不清钟面上的指针,她揉了揉被汗水打湿的长发,抿了口诗兰递过来的温热茶水,润了润嗓子,打着哈欠问道。

    诗兰闻言,笑着回答道:“主子,已经是亥时正了。”

    “这么晚了,你怎么也不早些叫我起来!”尔芙拉了拉身上搭着的薄被,却是并没有想要起身去用饭的想法,她懒洋洋地倚着身后的软枕,一个哈欠连着一个哈欠,好似还没有睡饱样子的轻声嘟哝道。

    “傍晚主子爷过来的时候,奴婢就曾经低声唤过您,不过您……

    之后主子爷进来瞧见您睡得正熟,便吩咐奴婢不许吵醒您,还说您这些日子都没有好好休息,怕是累坏了,所以奴婢便没有再唤您。”诗兰苦着脸答道。

    尔芙闻言,揉了揉还有些发沉的脑袋瓜儿,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她是知道自个儿有赖床的毛病的,她倚着床柱,又迷迷糊糊地缓了会儿,这才反应慢半怕的问道:“你刚刚说四爷过来来的,那他现在人呢?”说完,她还歪头看了眼身边侧空空如也的位置,仿佛是在疑惑四爷来过以后,怎么没有出现在自个儿床上似的,当然,其实她就是习惯性地歪歪脖子,活动下脖子而已。

    诗兰闻言,脸色更苦……

    她能说就在四爷在西次间练字的时候,突然被人勾走了么!

    她想,如果她照实将这件事给说出来的话,自家主子就算是脾气再好,应该也不会高兴的吧,万一自家主子一冲动,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事情来,怕是还会惹了四爷不高兴吧,可但是要是不说,好似也瞒不住,明儿一早就会有其他人主动爆料,兴许后院其他主子还会趁机笑话自家主子……

    这真是一件很为难的事!

    尔芙虽然睡得迷迷糊糊,却并不是傻了,她见诗兰迟迟不语,便知道这事有问题,她已经几乎可以想见,一定是有人趁她安枕好眠的时候,将本来要在正院留宿的四爷给勾搭走了,不然诗兰不会如此为难,她深吸了口气,压下心里的起伏,笑着问道:“说说吧,到底是哪院的女人这么不守规矩,连四爷留宿在正院的日子都忘记了,竟然做出主动拉人的事情!”

    “主子,您别多想,还是奴婢先伺候您起身吧!”诗兰尴尬地笑了笑,轻声答道。

    “看来这勾着四爷离开的人,已经是我会觉得狠意外的人呢。

    说吧,到底是谁有这么大的本事抢人,我没那么小心眼儿,不会深更半夜闯过去惹麻烦,而且你不说,明个儿也会有其他人说,你还不如早些让我有个心理准备!”尔芙有些意外地坐正了身子,瞪着一双明亮有神的大眼睛,低声问道。

    诗兰不敢继续隐瞒,恭声答道:“奴婢不敢瞒着主子,将主子爷从正院请过去的人是飘雪苑的侍妾乌拉那拉氏媚儿,当时主子爷正在西次间里练字,媚儿姑娘身边的小宫女来求您请太医,说是媚儿姑娘的肚子不舒服,然后……”

    说到这里,诗兰有些说不下去了。

    因为在她看来,如果不是她没能及时叫醒尔芙的话,那么四爷就不会离开正院了。

    反倒是尔芙听完,很无所谓地笑了起来,后院里的女人仗着肚子里的那块肉,趁机邀宠的事儿,其实并不少见,虽然在四爷府里,这还是第一次,但是从现代而来的尔芙在电视剧、小说里,看到的却不知道有多少,既然知道四爷是被媚儿拉走,她也就能猜到这件事的来龙去脉了。

    四爷看重子嗣,这是府里人人皆知的一点。

    既然让他碰上,他当然不可能不管,跟着太医过去瞧瞧,然后留宿在媚儿院里,也便是再理所当然不过的事情了。

    “行了,你也别哭丧着脸了。

    这媚儿姑娘的做法是有些不妥当,也有些不合规矩,但是她肚子里的还怀着四爷的孩子,四爷会紧张些,陪着太医一块过去看看,留在飘雪苑,也是正常事儿,你家主子我还没有那么小心眼儿。”

    说完,她故意装作很饿样子的揉着肚子,吩咐诗兰去小厨房传菜了。

    要问尔芙气不气,那总归是气的,但是这气破肚子也没用,而且若是让旁人知道她生气,还会说她没有容人之量,所以即便是尔芙心里恨不得将媚儿踹死,这会儿也必须表现得格外平常,该吃吃,该睡睡,表现得要多大度就能多大度,如果不是时间敏感,她还得耐着性子过去亲自探望。

    不过如果她真的现在过去探望,那就不是她关心媚儿和媚儿肚子里的孩子,而是她心性狭隘,竟然深夜过去抢人了。

    少时片刻,一桌堪比早餐的晚膳就送到了尔芙的房里。

    一笼香喷喷、热乎乎的小笼包子,一碗洒了香油的八宝粥,两小碟点心,几样清脆爽口的小菜,并一盅香飘四溢的牛骨汤上桌,尔芙也已经洗漱好地坐在了罗汉床上,她并没有要窝在床上吃东西,而且和诗兰说了那么久的话,她也就精神了,她有滋有味地喝着八宝粥,笑着对诗兰吩咐道:“你记得准备些不易动手脚的礼物备着,明个儿早起就给媚儿姑娘送过去,她怀着孕辛苦,又正巧赶上府里削减开支,怕是受委屈了。”

    “主子才委屈呢!”诗兰有些不甘心地嘟哝着。

    “知道我委屈,那你就记得挑些华而不实的东西送过去,可不能白白将好东西都送出去做人情。”尔芙咬了口小包子,笑着说道,虽说她管着公中库房,但是这种人情往来的事情,她还是要从自个儿的私房里出,一想到要将自个儿的东西送给情敌,还真是有些闷闷地不痛快,不过好在她是财大气粗的小富婆,倒是也就不和那些带着小包袱进府的妾室计较了。

    舒舒服服地填饱肚子,她摆摆手,吩咐诗兰将茶桌和碗碟撤下去,便歪在了榻上,她拧着身子,辛辛苦苦地从罗汉床和软垫的缝隙里,找出她之前看过的话本子,略微翻了翻,又命诗兰将床上的薄被拿过来,调亮了身侧的烛光,便这样随弯就弯地躺在了榻上。

    白天睡太多,晚上睡不着,最好的催眠工具就是这些半白半文的话本子了。

    她是打算就这样看着话本子困了就睡,不过今个儿显然她的目的没有成功,因为这本话本子并不是她之前看过的,而且也并非是她以为的那些才子佳人的俗套话本子,而是一本描写精怪妖鬼的神怪小说,她越看越精神,越看越觉得有意思,连诗兰几次催促她歇息,她都很是敷衍地应酬了过去,等到她好不容易下定决心要休息的时候,外面的天都已经显出鱼肚白了。

    “怎么这么快就天亮了!”尔芙有些不高兴的嘀咕着,却也不得不坐起身来梳妆,因为眼看着就要到请安的时辰了,再不起身梳妆,估计她就要打着哈欠应酬那些不讨喜的情敌们了。

    只不过她却疏忽了她一夜没睡、气色不好的一面,让她毫无防备地被人给酸了。

    她梳妆齐整,穿着一袭碧蓝色绣水波纹大襟旗装来到前面穿堂不久,媚儿就穿着一身张扬的玫红色金丝绣海棠花的旗装,艳丽逼人地过来请安了。

    一个满脸憔悴、双眼无神。

    一个脸泛红光、眼波流转。

    一个穿着淡雅朴素,甚至有几分寒酸。

    一个穿着艳丽富贵,甚至有几分奢侈。

    这明晃晃的对比摆在眼前,底下人那诡异的小眼神,让尔芙有种未战先输的感觉。

第一千零二十三章

    第一千零二十三章

    正当尔芙琢磨着是不是要借着手中权力,禁足媚儿几天解解气的时候,打扮得富丽堂皇如同圣诞树般的媚儿就已经低眉顺眼地收敛起了周身的妩媚,别提多乖巧地行着标准的半蹲礼,恭声请罪道:“奴才贪睡,竟误了请安的时辰,还请福晋宽恕。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说完,她交叠放在膝上的手,不露痕迹地抚了抚微隆的小腹。

    不看僧面看佛面。

    尔芙瞟了眼媚儿微隆的小腹,道:“算了,如今你身怀有孕,合该多多休息才是。”

    说完,她更是体贴地直接吩咐跟随媚儿伺候的宫人上前,扶起了保持着半蹲礼姿势的媚儿,免得旁人说她故意磋磨媚儿,说她心胸狭隘,没有容人之量。

    随着尔芙一声吩咐,媚儿也没有大大咧咧地起身,坚持又行了个礼,这才随着宫婢往门口方向走去,坐在了最末梢摆着的官帽椅上。

    这倒不是尔芙故意要让她坐在门口的位置晒太阳,实在是她的身份所限。

    即便她身怀有孕,却仍然是府中最末等的侍妾,哪怕是无宠无子的梦蝶姑娘都比她进府的年头早,所以她自然而然地就只能坐在进门口摆着的官帽椅上了,这还是尔芙性格宽厚仁和,不然就其他皇亲贵胄府里如媚儿和梦蝶这样的侍妾,连个落座的资格都没有,哪怕是身怀有孕,也得乖乖地站在最末梢的位置上听差,比起府里得脸的宫女都不如。

    而现在不论是媚儿和梦蝶姑娘都能和府里的格格一般无二地坐在椅子上,顶多就是位置不大好,夏日里被阳光晒着,冬日里被冷风吹着,春秋两季的时候,更是一会儿热、一会儿冷,但是总归比站着立规矩强多了。

    只不过也因为如此,媚儿即便是怀孕了,四爷也没有想要给她抬身份。

    谁让四爷府里的规矩,这格格和侍妾的待遇相差不多,唯一的区别就是身边没有贴身伺候的宫女和独立居住的小院子,便如同梦蝶一直住在东小院的后罩房里,只有两个才满十岁的小宫女伺候,但是因为媚儿的来历特殊,又已经身怀有孕,所以一进门,尔芙就安排了宫女在她身边伺候,还特别抬爱地将她安排在了飘雪苑里住着,所以即便是四爷看重子嗣,却也不需要再给媚儿提拔身份了。

    关于这点,尔芙也是有些小聪明的。

    她通过各类影视剧所了解到清朝的规矩和惯例,在结合自个儿在这个时代所观察到的一些细节,她发现这不论是宫中的妃嫔女眷,还是宗亲府邸后院里的妾室格格,除非是身家地位颇高,那都是需要熬资历的,除非是格外受宠、或是产子,基本上没有被额外晋封的理由。

    而按照现在府里的规矩来看,好似侍妾和格格的待遇相差不多,可是品级却是实打实地的卑微,如媚儿这样身怀有孕,放在其他府里,那正常都是要被封个格格称号的,一来是为了以示恩宠,二来也是怕孕妇久站,伤到府中子嗣,但是在四爷府里,虽然对侍妾有所宽待,却无形中给这些从侍妾级别往上爬的女眷增添了一道拦路虎,如媚儿这样,想要被正式成为格格,唯有等到她腹中胎儿顺顺当当生下来了,想要生个孩子就能得个庶福晋的封号,几乎是没有可能了。

    正是因为如此,媚儿才会在进府之处就表现得如此张扬。

    因为她觉得能想出这样损招来挟制底下妾室的福晋,绝非如外界所传言的那样性格天真且含糊,定然是个锱铢必较、阴谋算计的阴狠狡诈之辈,这样的人多半不会喜欢隐忍的新人,反倒是那种一进门就摆出我是宠妾架势的人,才会被忽视、被小看,为了能更好地在府里站稳脚跟,便有了媚儿主动邀宠、故意示威等等做派。

    只可惜,这次她却是自作聪明了。

    本来就不喜欢如媚儿这样满身妩媚气女子的尔芙,更讨厌媚儿这种处处不忘秀恩爱的行为,虽说她没有表现出明显的反感,但是眼底闪烁的厌烦之色,却是瞒不过底下那些眼明心亮的妾室情敌们,也更瞒不过底下当差的宫婢仆从,无形中给媚儿增添了些小烦恼。

    谁让媚儿进门就表现得如此张扬,又是四爷亲自从江南带回来的美人,自然就毫无意外地成为了大家伙儿的敌人,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又有尔芙那般明显地表现出不喜来,她们折腾起媚儿来,便更加不需要顾忌,而下面那些听差办事的宫婢仆从就更是喜欢跟红踩白了,即便是不敢明面上为难媚儿这位新宠,却不妨碍她们私下做些小手脚,即便是有些想要投资新宠的墙头草在,却也影响不了府里的大环境。

    媚儿这位自作聪明的妾室,做梦也没有想到就因为她今个儿这番故意张扬的做派,竟然弄得她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都过得不甚如意,尤其是当她千辛万苦生下来一个半死不拉活的小格格以后。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暂且按下不提。

    尔芙虽然睡眠不足,精力不济,却也不能不主动提起要削减府中开支的事情,因为这些耳目灵通的妾室情敌们都已经通过自个儿的渠道,或多或少地了解到了这个安排,好在她以身作则,将自个儿正院的开支削减五成,所以即便是这些女人不满意,却也挑不出任何反驳的理由来。

    唯有将满肚子委屈和不满都发泄在了房中的瓷器摆件上,又额外增加了些许支出。

    将该说的事都说完,尔芙几句话就打发了还要赖在正院说话的众女,回到了后面上房里,带着几分迷糊地用过了早饭,甚至连漱口的精神头都没有了,便打着哈欠对诗兰吩咐道:“我现在要回房里好好睡一觉,除非是大事,不然一定不要吵醒我!”说完,她也不等诗兰回答,便已经摇摇晃晃地往内室里走去休息了。

    大事,什么算是大事呢?

    改朝换代算是大事,但是轮得到尔芙出面力挽狂澜么?自然不可能。

    大事,什么算是大事呢?

    天塌地陷算是大事,但是轮得到尔芙出面力挽狂澜么?自然不可能。

    大事,什么算是大事呢?

    于四爷府里的众女和宫婢仆从而言,后院里的大事不要太多,比如佟佳氏哭着闹着地不肯用药,这就算是大事,比如媚儿回房就吵着肚子痛要请太医来看诊,这就算是大事,比如小七要搬院子,这就算是大事……

    头两件事,大概都不需要尔芙出面操持安排,诗兰等大宫女就能处置,也就不需要吵醒抱着枕头安枕的尔芙了,不过有一件事,且恰巧就发生在今天,这件事就不得不让尔芙从舒适暄软的被窝里抽身而出了。

    因为今个儿是小七要搬院子的日子。

    唯一的小格格要搬院子,尔芙这个不负责任的额娘能忘,诗兰等贴心尽职的宫婢,却是不能忘的,只不过尔芙回房间的速度太快,诗兰提醒的话还没能说出口,尔芙就已经三下五除二地脱了身上的外袍,爬到床上去做美梦了,她也只能无奈地叹口气,先让尔芙休息一会儿了。

    约莫九点上,西小院当差的半夏过来请安了。

    请安是假,想要让尔芙安排粗使宫婢和大力婆子过去帮忙搬东西是真,虽然说小七私库里的那些东西都已经先行搬过去了,一些大件家具都已经从公中库房挑选合适的珍品送过去了,不需要西小院住着的小七和宫婢操心,不过一些小七用惯的琐碎东西,还是需要宫婢从西小院搬过去的。

    对此,诗兰当然能够安排好,可是小七搬院子,亲生额娘都不到场,也说不过去,所以她先安排好粗使宫婢和大力婆子过去帮忙,又拜托了玉洁嬷嬷过去坐镇,便转身回到内室去叫还在熟睡的尔芙了。

    可怜尔芙一场美梦才梦到一个开头,便被诗兰从梦中叫醒了。

    尔芙倚着床柱,愣了愣神,瞧着外面阳光明媚的天,一时竟有些分不清是在梦里,还是清醒着,连喝了两碗清神醒脑的浓茶,这才拖着疲惫的身子离开了床榻,换上一件半新不旧的家常袍子,坐着早已经备好的肩舆,来到了西小院里。

    “有些舍不得吧!”进了门,尔芙迈步来到小七的身后,笑着问道。

    正望着空荡荡的房间发呆的小七听着身后的动静,有些失落地回过头来,扁着嘴儿点了点头,随即又扬起了明媚的笑脸,娇声道:“是有些舍不得,不过是舍不得那些额娘陪着我度过的日子,一想到额娘斜卧在小七的床边儿,给小七讲故事的样子,一想到额娘陪着小七摆弄九连环和玉玲珑的样子,小七就觉得这里满满都是回忆,舍不得离开这里!”

    “以后在听雨斋,额娘也会多陪着小七的,让小七在新居留下更多的美好回忆。”这种搬家所产生的失落心情,尔芙曾经也是深有体会,便如同她刚刚重新回到府里的时候,也曾经几次回到西小院上房去缅怀一般,她半蹲下身子,视线与小七持平,笑吟吟地安慰道。

    “额娘最好了。”小七闻言,自是满脸高兴地笑着答道。

    尔芙闻言,又是一笑,又陪着小七在房间里转了两圈,便拉着小七离开了乱糟糟的上房,来到院子角落上的凉亭里坐下,免得那些搬东西的粗使婢女和大力婆子磕着碰着了小七,也免得给那些干活的仆从增加不必要的压迫感,待到这边儿上房里的东西被搬得差不多,她这才领着小七在房间里转了圈,确定没有什么要紧的东西落下,直接就往听雨斋的方向去了。

    听雨斋里坐镇的是小七的奶嬷嬷兼管事嬷嬷孙嬷嬷。

    孙嬷嬷真是能干极了,忙里忙外,不但要负责清点搬过来的物件,还要将那些物件一样样地摆在房间的各个角落,尽量不让房间里出现乱糟糟的一面,免得小七和尔芙过来的时候没地方下脚,所以最先安排好的就是东梢间的卧室和东次间的会客厅,除此之外,便是被小七当做玩伴一块养大的百福和雪球的新居了。

    等到尔芙和小七慢悠悠过来的时候,上房里的一切都已经布置得差不多了。

    “主子、格格,您瞧瞧……

    这边的卧室都已经布置得差不多了,还有些零星细碎的小物件,奴婢也让她们用箱笼装好,先放在耳房里了,只等着其他地方都大致布置好,再慢慢地归置。”孙嬷嬷拧着湿漉漉的帕子,笑着将尔芙和小七引到内室里,指着已经布置得差不多的房间,恭声回禀道。

    “嗯,这搬院子的事,不必急在一时。

    虽说那些东西都有下面那些粗使婢女和大力婆子一块帮忙搬过来,但是要你这位管事嬷嬷亲自操持的琐碎事也不少,为了避免忙中出错,你一定要格外谨慎着。”尔芙踏着步子,环视着房间里的布置和摆设,点了点头,暗暗满意,却也没有忘记叮嘱两句,免得被人钻了空子,趁机在小七的新居里,动些什么腌的手段。

    说完,她又让诗兰留在房间里给孙嬷嬷帮忙,便领着小七去外面乘凉了。

    其实说句实话,这种搬院子的事儿,还真不需要尔芙亲自坐镇,更不需要她跟在那些宫婢仆从的身后操心、忙活,她之所以牺牲睡眠时间跑过来,她的主要工作就是陪着小七一块说说话,免得小七这丫头无所事事地发呆,也免得下面那些宫婢仆从不上心,所以她只要坐在听雨斋院子里充当吉祥物,便足够了。

    至于那些细枝末节的小事,自有孙嬷嬷和诗兰等人去忙活。

    一个多时辰,不到两个时辰的工夫,小七的房间就彻底收拾好了,连洒扫除尘等琐碎活计,孙嬷嬷也盯着粗使婢女都干完了,不过小厨房那边的杯碟碗筷和各类食材都还锁在各种大箱子里,所以还不能开火,加之又到中午了,尔芙领着小七粗略检查了一遍房间里的布置,将诗情留在听雨斋给孙嬷嬷帮忙,便领着小七回自个儿院里用膳去了。

    当然,她也没有打算让下面仆从婢女饿着肚子干活,连跑腿的小太监都算上,命大厨房那边将准备好的席面送过来,让这些宫婢仆从都能跟着一块乐呵乐呵。

第一千零二十四章

    第一千零二十四章

    俗话说,肚里有食儿,心里头不慌。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这些做洒扫工作的婢女和专门抬脚搬重物的大力婆子,甭管怎么说都是府里最底层的婢仆,即便是现在府里大厨房不敢克扣下面宫婢仆从等人的吃喝嚼用,却也不可能顿顿大鱼大肉地好享受,只能说是不愁吃喝。

    当然,她们这些曾经连吃饱都是种奢望的人,倒是并不挑剔,也觉得很是满足。

    但是人不是咸鱼,没有谁能乐安天命,即便是那些坐在街边靠乞讨为生的乞丐,也会想要吃些好的,何况了忙活了一上午的粗使婢仆和大力婆子,有了大厨房精心准备的席面垫底,这些人干活就更有动力了,劲头也就更足了,还不到太阳落山,这听雨斋里里外外就已经被收拾得齐齐整整了。

    虽说还有些零零碎碎的小东西,需要以后慢慢归置,但是大面上的东西,却已经是样样俱全,西次间那面好似一堵墙般大小的书架上,已然摆满了各类书籍和装饰用的古董花瓶,房间里里外外空落落的落地罩上,也纷纷挂起了颜色清丽淡雅的轻纱帷幔,连不起眼的耳房里,藤架和竹椅,也都已经摆到了该摆的位置上。

    在正院用过晚膳的小七,在得到孙嬷嬷回禀后,便急急忙忙地跑到了听雨斋来,尔芙自然也一块跟了过来,她并没有让小七就这样稀里糊涂地住下,而是领着小七如同巡视领地似的里里外外都检查一番,又安排早就已经候着的胡太医和梁太医二人细细检查,免得有乱七八糟的东西混到听雨斋里头来,坏了小七的身子。

    有茉雅琦和弘晖的前车之鉴摆在眼前,容不得尔芙不仔细些。

    事实证明,她这般看似画蛇添足的做法,也并非就没有半点收获。

    虽说小七就是个一份嫁妆就能送出门的格格,牵扯不到四爷府分产等大事里,那些迎合讨好四爷和尔芙的妾室都该捧着小七这位名为庶出、实则嫡出的格格,却不妨碍有些人就是喜欢迁怒和欺软怕硬,所以自然而然就有人将手伸到了小七这个还未成年的小格格房间里来了,妄图早早就给小七留下宫寒的毛病……

    不管这些人打的是什么主意,反正尔芙瞧见这些从房间角落那些不起眼的物件里,一样一样找出来的腌东西,真真是气得头顶升烟。

    如果不是她存了份小心,等到小七真出事了,她还不得活活后悔死。

    “真舍得下本钱!”尔芙气极反笑,低声嘟哝着,便让诗兰将这些东西统统打包,收到了一个密封甚好的厚重箱笼里,打算等晚上见到四爷就好好告告状,让四爷好好看看他后院这些女人的真面目,免得四爷还以为他那些妾室都是什么良善温婉的好人,被那些女人一同枕头风吹得敌视她这个嫡福晋,最后一不留神地就栽了跟头。

    曾经乌拉那拉氏如何倒台,还不是众人其利断金,各种放大乌拉那拉氏的缺点和狠辣手段,让四爷发自内心地仇视对他子嗣动手的乌拉那拉氏,不然四爷也不可能那么干脆利落地除掉乌拉那拉氏,他还没心狠到如此忘情绝义,那乌拉那拉氏纵然有千般过错和万般不对,却到底是和四爷结发多年的嫡妻,并为他生养子嗣,即便是他恨,却也不一定就非要和乌拉那拉氏走上生死离别的路,哪怕是冲着他们共同孕育了弘晖这个孩子这点牵绊……

    即便是在四爷心目中如她这般纯良的尔芙,当初也曾给四爷吹过枕头风。

    “今个儿,孙嬷嬷也前前后后跑一天了,快些回去休息吧。”尔芙暂且按下心里乱七八糟的思绪和感慨,嘴角扬起浅笑,示意诗兰将早就准备好的赏钱送上,满脸体恤的笑着说道。

    孙嬷嬷推辞两句,便也就顺坡下驴地退出了上房。

    说句实话,当她瞧见那一样样从犄角旮旯里找出来的腌东西,连孙嬷嬷这样曾经在宫里打滚过的经年老人儿,也华丽丽地出了一身冷汗,她是真没有想到这四爷府的后院比康熙帝的深宫内帷还要更乱套,这得亏是发现早,要是让小七格格长时间待在这样的房间里,那后半辈子就算是彻底毁了。

    即便是在思想更开放的现代,一个女人不能生产,也是会被人耻笑和说嘴的,何况是在礼教森严的现在,哪怕小七格格出身四爷府,有着新帝阿玛做靠山,却也难免有直不起腰的时候,就算明面上没人敢为难她,私底下的事情,谁又能说得准呢,更何况,这清朝格格都是要嫁到蒙古草原的,到时候就算有雍正帝给小七做靠山,这远隔千山万水的,四爷想要护佑小七,也是千难万难了。

    正是有着这样的想法,孙嬷嬷也是恨得半死。

    谁让她注定是要陪着小七远走草原的奶嬷嬷和管事嬷嬷,小七能不能过得风光,自然而然也关系着她的晚年安康,人就没有不自私的,孙嬷嬷也毫不例外,一旦自个儿的利益受损,那便是再敦厚仁和的好性子,也会变身霸王龙、炸药桶。

    不过尔芙却是不知道孙嬷嬷心里的想法,她现在全部的注意力都已经放在安慰小七身上了,毕竟小七就是再聪明、再早慧,这到底年纪摆在哪里,哪里经过这样大的阵仗呢,偏偏她又很聪明,寻常糊弄小孩子的手段,根本瞒不住眼力见超群的小七,所以这种不该被小七知道的事情就毫无意外地被小七知晓了,可怜没什么安慰人经验的尔芙,干巴巴地说着车轱辘话,急得眼圈都红了。

    最后还是诗兰和玉洁会说话,在旁边帮忙打着圆场,应付过去了这场为难事。

    “让赵德柱彻底调查这些腌东西是怎么混到府里头来的!”走出听雨斋,尔芙脸上的笑容就再也维持不住了,她满脸苦闷地拧着眉头,冷声吩咐道。

    诗兰等人知道尔芙心情不好,也不敢多说闲话,应了句是就忙安排快腿的小太监去通知赵德柱了,至于那箱从听雨斋抬出来装满各种腌东西的箱子,则后一步由玉洁盯着,直接送到了赵德柱房里,全程未经其他人手,只有胡太医配合着细细检查,确定那些对女子不好的药物的出处来历,还有秦嬷嬷这位掌管公中库房多年的老嬷嬷检看各类物件的来历……

    不过这听雨斋里有问题的各类摆件,有些是直接从公中库房抬过去的,有些是四爷送的礼物,有些则是从尔芙的私库挑出来的精品,更有一些是尔芙还是侧福晋的时候给小七的,来源广,年头久,一时半会的,还真是很难查清楚,所以直到四爷拖着满身疲惫来到正院的时候,也没有调查出个子丑寅卯来。

    又气又急的尔芙不等四爷换下身上的外袍,便已经竹筒倒豆子地将小七院里发生的事情说了出来,更是让诗兰将几样比较有象征性的腌东西给搬了出来,满脸委屈地求着四爷做主。

    事关自个儿娇宠多年的格格,还有尔芙在旁边扮委屈,四爷也是气得不轻,不过他到底比尔芙要冷静些,他淡定地扶起难得给他屈膝行礼的尔芙,一边拧着帕子给尔芙擦拭眼角的泪水,一边温声安抚道:“没事,你别着急,这事有爷给你做主呢,甭管是谁做的,爷都不会放过她们!”

    “我就知道爷不会不管我们娘俩的。”得到四爷承诺的尔芙抽泣着点头道。

    “好了,别哭了,你也不怕其他人瞧见了笑话你,小七这件事,爷会让张保和陈福帮着你一块调查,保管不会让小七白白受委屈。”四爷长臂一揽,将尔芙揽入怀中,接茬说道。

    “嗯,其实我就是奇怪那些公中库房送过去的东西,那都是内务府直接拨过来的,怎么还会有腌东西混进去,该不会是内务府那边儿……所以我打算抽空让胡太医和梁太医将公中库房里的所有东西都检查一遍,也免得其他人再受这样的暗害。”其实等着四爷过来的这段时间,尔芙也算是渐渐冷静下来,这番故作坚强的委屈做派,亦是她对着镜子练习好久,这才摆出来的表情,现在见四爷已经许下承诺,她也就将自个儿心里的一点小怀疑说了出来。

    之前她翻看着秦嬷嬷送过来的检查结果,发现竟然有一尊三足落地镂雕云蝠纹的珐琅彩香炉是有夹层的,而这对女子不好的药材就藏在夹层里,一旦香炉加热,这些药材就会结合着各种香料挥发出来,如果不是特别检验,绝对没有发现的可能。

    这样精妙的做法,不是尔芙小看四爷府后院的这些女人,没人会将这样一尊足以毁掉女人未来的香炉送到一个注定要嫁出去的格格房里。

    而这种东西会出现在小七的房里,只能说明这东西出现在府里是个意外。

    显然,尔芙将手里这单子递给四爷以后,四爷打眼一看就也联想到了这一点,不过他不喜欢将朝堂上的大事带到后院来,也不想尔芙为此烦心、忧心,所以他随便扯了个借口就将这事折过去了,但是尔芙和四爷相伴十余载,即便是不擅长察言观色,却也发现了四爷眼底闪烁着的幽幽冷光。

    “事情已经发生,咱们就是再着急,也得等着下面的人调查。

    不过你还是要多过问几句,那些人才知道你是惦记着小七的,也就不敢怠慢了!”眼见着四爷发散思维地不知想到哪里去了,整个人都沉默了,尔芙又不得不耐着性子劝说两句,谁让四爷的心思太重,这样的人做事认真尽责,却很容易钻进牛角尖,为了四爷的身体健康和心情愉快,她不得不做一次解语花了。

    可惜,尔芙显然没有点亮解语花的技能点。

    她也不知道是不是自个儿说错了什么,反正她越说越劝,四爷的脸色就越是难看,渐渐的,四爷的眉头就拧成了一团,最后更是不顾尔芙阻拦地直接回前院去了,再过不久,尔芙就得到前院小太监传来的消息,说是四爷领着苏培盛和一众护卫去找掌管宗人府的宗人令叙旧去了。

    “真烦,真烦……

    这位爷是怎么想的,大半夜地往宗人令的府里跑,他怎么就不怕犯了宫里那两位爷的忌讳。”得到这消息的尔芙并不是那么高兴,她即便是希望四爷将这件事放在心上,却也不希望四爷表现得如此急切,天知道四爷的一举一动有多少人盯着,这历来皇子和宗亲多走动都是很容易引起太多误会的事情,现在也就是亏得四爷已经成为康熙帝属意的继承人,不然……想想都是一件会成为诸多皇子攻讦四爷的事儿。

    不过现在四爷已经出府,便是尔芙想要阻拦,也是无能为力了,折腾了一整天的她也是很累的,又哭了一场,虽说并非是真哭,但是眼泪却是实打实流出来的,也会消耗体力,她有些无力地瘫坐在罗汉床上,接过诗兰递上的热茶抿了口,交代守门婆子给四爷留好门,简单洗漱一番,她就直接回到内室里休息了。

    入夜,尔芙也不知道自个儿睡了多久,隐约地感觉身边多了一个人,她强打精神地睁开了惺忪的睡眼,正好瞧见四爷等着一双亮晶晶如黑曜石般的眸子瞧着自个儿,登时就精神了,她轻咳两声,清了清嗓子,低声问道:“我听说你去裕亲王府上了,可是你发现什么事情了?”

    “只是过去叙叙旧,保泰早前就曾经下过请帖给爷。”四爷很是敷衍的答道。

    “呵呵,爷,你还真是有闲心呢!”尔芙很是不满地翻了个白眼儿,打着哈欠,低声嘲讽道,压根不相信四爷的说词,也不怪她会如此,实在是四爷这假话太假,三岁小孩都不可能相信,因为这些位高权重的大人物就没有这般不顾礼节,突然登门拜访的,除非是突然有很紧急的大事发生。

    四爷也知道这话瞒不过尔芙,却也不想将他突然拜访保泰府邸的真实原因说出来,他很是爽朗的笑了笑,按下要翻身坐起来的尔芙,胳膊腿儿齐上阵,直接就将尔芙紧紧地锁在了怀里,同时轻轻在尔芙的额头上落下一吻,低声道:“爷不想骗你,但是这事却也不方便告诉你,你就别问了!”

    说完,他就好似很困地用被子将自个儿和尔芙裹好,闭起了眼睛。

第一千零二十五章

    第一千零二十五章

    这一夜,尔芙睡得不好不坏。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说不好是因为夜里惊醒了一次,想要趁机和四爷说说话,套套内情,结果就得到一句假得不能再假的假话,心里头憋屈且窝火,还不想睡,便被四爷半被迫地搂进了怀里,稀里糊涂就睡了过去。

    说好是因为睡过去就再没有醒来,一睁眼就已经是天光大亮。

    不过四爷比她勤劳多了,等她懒洋洋的起身,叫了诗兰进来伺候洗漱,这位办事勤恳的雍王爷已经去宫里给康熙爷伺候笔墨了,简单洗漱过,她懒散地坐在罗汉床上,吩咐诗兰将早餐摆在眼前的茶桌上,稀里糊涂地对付了几口,便起身来到了妆台前,她瞧着铜镜里模样清秀的自个儿,略微沉默片刻,命诗兰替自个儿梳了个比较正式的架子头,又挑了身颇为显眼的朱红色金丝绣牡丹遍地的大襟旗装,打扮得端庄荣贵,含笑来到了廊下。

    “赵德柱那小子呢?”她没有如往常那般径直往前面的穿堂去,而是站在廊下问道。

    倒座房那边,赵德柱听说尔芙一大早就找自个儿,心里头觉得毛毛的,不过却也不敢拖沓,急忙叫了小太监送水进来,洗净了手脸,又重新将脑后的大辫子整理好,戴着缀红缨流苏的尖尖帽儿,一溜小跑地来到了尔芙跟前,利落地打了个千儿,恭声问安道:“奴才请主子安,主子吉祥。”

    尔芙站在上房门口的台阶上,俯视着屈膝见礼的赵德柱,嘴角噙着浅笑,轻声吩咐道:“起来吧,我叫你过来,可不是为了让你给我请安的,我是有事吩咐你去办,我记得咱们前院的演武场那边有整套的兵器,你拿着我的对牌,命人送些个适合女子强身健体的兵器过来,最好能重些的,另外在让他们寻个擅长拳脚功夫的女护卫过来,我有用处!”说完,她也不给赵德柱发问的机会,直接催促赵德柱快些下去准备了。

    而她安排好这些,也没有再回到房间里磨蹭,领着诗兰等人就往前面穿堂去了。

    尔芙过来穿堂的时候,四爷府后院那些大大小小的妾室都已经聚齐,听着齐刷刷的请安声,她脚步从容轻缓地走到上首摆着的宝座坐定,又抿了口茶,端了好一会架子,这才好似才发现下面的人还在拘礼似的,嘴角扬起一抹有些抱歉的笑容,缓声说道:“瞧瞧,我这记性真是越来越不好了,竟然将诸位姐妹在拘礼这事都给忘了,姐妹们快坐吧,这屋里头也没有外人,你们实在不必如此拘礼。”

    说完,她就抬起手摆了摆,客气地让众女落座说话了。

    四爷府的后院是没有秘密可言的,昨天尔芙从小七房里发现了腌东西这事,她也没有故意瞒着、遮掩,自然而然就被在座的众女所知晓了,大家伙儿都是女人,即便是未曾生养子女的格格之流,也明白子女在尔芙心目中的地位有多重要,那简直就是如同逆鳞的存在,所以今个儿尔芙的反常表现,纵使她们心里不忿,却也不敢流露出分毫来,反而更显恭顺,生怕无意中激怒了心中不痛快的尔芙,被尔芙穿小鞋。

    尔芙见状,满意地点了点头,她早就知道这后院的女人对她这位新福晋不够敬畏,现在瞧着眼前这些如同鹌鹑似的缩脖端腔的女眷,她知道她之前一连串的小动作,终于有所成效了,不过她还远远不满足如此,所以她很快就使出了另一个杀手锏。

    只见她神态悠然地拨动着手上戴着的鎏金镶珠护甲,笑吟吟地环视着下首众女,直看得众女纷纷变色、眼神躲闪,这才不紧不慢地开腔说道:“我瞧着今个儿府里人来得挺齐,有些事就趁着这机会和大家伙儿说了吧,早前佟佳妹妹不幸小产,虽说并非都是佟佳妹妹的责任,却到底和佟佳妹妹身体不够健壮有关,所以我和四爷商量过决定,以后咱们府里的女眷都要多多锻炼身体,毕竟只有母体身体康健了,才能更好地替四爷传承血脉。”

    佟佳氏虽说还未出小月子,但是四爷连绝子汤都命人给她灌下去了,摆明是恼了她的所作所为,也就不敢借养身体为名躲避请安这事了,作为侧福晋,又刚刚被尔芙主动点名,她不得不冒头问了句:“不知福晋所说的锻炼身体,到底是要如何锻炼呢?”

    说着话,她腼腆的笑笑,环视着在场众女,接茬道:“妾身也是替妹妹们问的。”

    尔芙虽然看不惯佟佳氏这副故作和善温婉的做派,也恼怒佟佳氏曾经想要栽赃嫁祸给自个儿的做法,却也不会破坏四爷的安排,落了佟佳氏这个样子货的脸面,引起其他人对侧福晋之位的觊觎,所以她笑着点了点头,柔声答道:“即便是佟佳妹妹不问,我也要说的,不然诸位妹妹都是一脑袋瓜儿的雾水,这心里头也不安稳呐。

    其实说来,这锻炼身体的事儿,倒是有些为难李妹妹和妹妹了。

    因为我和四爷商量决定,请个女护卫过来专门教导府里诸位姐妹的拳脚功夫,除了我刚刚说起的两位妹妹外,咱们府里的诸位妹妹都是正儿八经的八旗贵女,不说都是一身弓马骑射的好本领,却也各个都跟着叔父兄弟从小练习马术,想来这拳脚功夫,也该懂得一些,反倒是两位妹妹,这身量纤细、柔弱,怕是不大擅长此道吧,但是这锻炼身体是四爷决定的,我也不好特别偏袒两位妹妹,所以……”

    说着,她就瞧见赵德柱已经领着人将锻炼身体要用的沙袋、兵器等物都摆在了穿堂前的庭院里,便直接领着还有些懵的众女来到了房前廊下。

    本该是清幽雅致的院子里,突然多出来这么些突兀且陌生的东西来,便是尔芙都有些不自在,不过一想到以后这些女人再也别想美美地装林妹妹,她的心里多出了几分恶作剧成功的喜悦来,她笑着招呼着还站在穿堂门口不动弹的众女,率先走到了院里,走到了还在布置兵器架子的赵德柱身边,柔声问道:“我让你请的女护卫呢?”

    “那个……”赵德柱停下手里的动作,尴尬地搓了搓手,低声道,“府里护卫都是男子,即便是内务府那边儿,也没有现成的人选,所以要想找女护卫来教导各位主子拳脚功夫,怕是还需要等些日子。”

    “既然是这样,那便先让青黛代几天课好了。”

    对此,尔芙也早有预备,她边说,便抬手招呼过站在回廊上伺候的青黛,将青黛这个身量小小、眉眼稚嫩的小丫头引荐给在场众女认识,还让青黛先打了一套拳儿,让这些眼高于顶的女人明白青黛是有真本事的人,更着重点明了她的来历出身,免得后院里的这些女人作妖。

    尔芙站在一旁,亲眼瞧着这些女人都脸色大变,这才给这些女人下了逐客令,并定下了开课授课的时间和规矩,“因为今个儿突然才告诉诸位妹妹,所以便从明儿再开始正式授课吧,以后还请各位妹妹用过早膳再来请安,这样也免得诸位妹妹来回跑了,另外除非是必要原因,或者是四爷亲口允诺,不然我希望各位妹妹能够尽量坚持,毕竟业精于勤荒于嬉,这锻炼身体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儿。”

    说完,她便再也不看身前的众女一眼,领着诗兰等人回房间里休息去了。

    这些被尔芙丢在院里愣神的众女见尔芙走远,可算是炸了锅了,也顾不上跟前还有正院的宫婢仆从当差,三三两两地凑成一团,叽叽喳喳地就议论来了。

    虽说满人家的姑娘从小就跟着叔父兄弟去庄上跑马,并不是很排斥户外运动,但是她们却也明白身段窈窕、肌肤白皙如雪的姑娘更讨男子欢心,所以猛然听说尔芙要大家伙儿跟着青黛练习拳脚功夫,没人会高兴,甚至都怀疑起尔芙的用心来,这凑在一块,大家伙儿你一言、我一语的一说,便更觉得尔芙居心叵测,只不过她们都希望对方能跳出来做出头鸟,倒是没有人主动去找尔芙的麻烦。

    就这样,这些女人站在院里,叽叽喳喳地打了会儿嘴仗,便也就各自散去了。

    只不过散了是散了,这各种各样的议论就难免都传扬出来了,反正等到四爷回来的时候,这话风已经传成是尔芙故意要养肥、养残府里的众女,实在是没有容人之量,不配为嫡福晋这样了。

    当然,这样没脑子的传言,并不是这些不想要去舞刀弄枪的女人传出来的,而是尔芙故意在暗处引导的,她明白她如果不这样传,四爷怕是不会同意尔芙这样有些荒唐的安排,而有了这则传言在前就不同了,四爷可不会允许后院的女人故意诋毁尔芙,所以当四爷来到正院的时候,完全不需要尔芙多说话,他就直接同意了尔芙这项有些荒唐的安排。

    毕竟尔芙这做法看似荒唐,却也是有些可取之处的。

    比如母体康健,才能生养出健康硬朗的孩子来的说法,即便是医术超群的胡太医和梁太医,亦是很认同的,甚至还说出了一大串连四爷都听不大明白的医理来,反正到最后,四爷府后院的这些女人,除了媚儿有孕要安胎外,其他有一个算一个,没有一个能逃出要按日来正院和青黛学习拳脚功夫、锻炼身体的噩梦。

    当然,为了不让这些女人有借口说嘴儿,尔芙也会跟着她们一块锻炼的。

    从小到大,一直生活在现代的尔芙做广播体操都做了多少年,这种蹲蹲马步、或者是穿着青丝绸布练功服跑跑跳跳的事儿,对她而言,还真算不得什么太辛苦的差事,加之院里有树荫遮蔽,旁边角几上有冰镇凉茶和各类果汁饮品备着,比起上学时候顶着寒风烈日做广播体操的时候,这待遇不知道好了多少倍了。

    尔芙三言两语就定下了要阖府女眷都来锻炼身体的事儿,但是担任教习工作的青黛却是心慌无措,她从小是苦出来的,这冬练三九夏练三伏的苦头,她出身卑微,她能吃得了,这后院里的主子们都是养尊处优的主儿,哪个能受得了这份苦,所以她不得不绞尽脑汁地想出一套并不是那么辛苦就能练成的花拳绣腿来,为了让尔芙满意,她还不顾身体地打扰了尔芙和四爷独处的美好时光,顶着诗兰吃人的眼神,硬是将尔芙请到了已经燃起灯烛的院子里,嘁哩喀喳地亮了一遍儿。

    “主子,您看这样行么?”青黛收了架势,恭声问道。

    尔芙虽然不知道该如何评价这种古武术,但是也能看出青黛耍的那些动作不难,起码她觉得要是青黛把打拳的速度放下来,她看个几遍就能学会了,所以她很是痛快地点了点头,满是认可的轻声说道:“我觉得这套拳法不错,你稍后将动作都整理出来,然后就这么教就成了,等四爷找到的女护卫过来,你就直接让她照着你这套拳法继续教就成。”

    其实她原本还在犹豫要不要将她上学时候做过不知道多少次的广播体操苏出来呢!

    不过因为府里有梦蝶这个同为穿越女的老乡在,她这才会将这个苦差事交给青黛来负责,也亏得青黛能力超群,不然估计明个儿她就得陪着府里这些讨人厌的情敌一块在院里蹲马步了,搞定了最让她头痛的部分,尔芙满脸是笑地拍了拍青黛的肩膀,叫着站在廊下看热闹的四爷一块回房里继续开座谈会去了。

    两人坐在廊下就锻炼身体这事说了说,话题就歪到其他地方去了,说起了那位俊美如妖的九爷胤。

    “你成日窝在府里,哪里知道外面的事情,老九那小子也不知道怎么就那么喜欢经商,连内务府采买的差事都敢掺和一手,不过他也倒霉,也不知怎么就被那些包衣老油条给坑里了,听爷在内务府的眼线说,他这次总共赔了有十几万两银子,府里的现银都搬空了还有亏空,又跑到宫里去找宜妃帮忙,最后连皇阿玛都惊动了,又变卖了两处庄子,这才是将这个缺口给补上。”

第一千零二十六章

    当然,尔芙也是知道这河水冻结成的冰山,不可能真吃坏人。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在这个没有重工业污染的年代,即便是最脏的水喝进肚子里,撑死也就是拉上两天肚子、心里头犯恶心这点小事,要真是让她把现代那些满是污染的脏水给小乌拉那拉氏喝,她还真干不出去,不过尔芙的目的就是想要恶心恶心小乌拉那拉氏,免得她每天来给自个儿添堵。

    有了尔芙这位嫡福晋的吩咐,膳房管事也不怕担责任了,一会工夫就送过来一碗挂尖的红豆冰沙粥过来,尔芙瞟了眼这超大份的冰沙粥,微微抬了抬手,便直接让宫人送到小乌拉那拉氏跟前儿去了。

    “瞧瞧,是不是你想要吃的红豆冰沙粥,若是不对就让膳房那边重做,左右咱们冰窖那边存的冰山不少,不差这点上。”尔芙很是大方地笑着道,也不怪罪小乌拉那拉氏之前的失礼,含笑催促着小乌拉那拉氏尝味道。

    “那婢妾就试试,婢妾这几日就觉得心里头闷热难受,吃什么都不舒坦,瞧着这口冰溜溜做的吃食,还真是有些忍不住想吞口水呢!”小乌拉那拉氏有些骑虎难下,却又不愿意在尔芙跟前服软,她强作镇定地从宫人手里接过海碗装着的红豆冰沙粥,好似很欢喜地笑着道,只不过那搭在碗边儿的调羹汤匙,却是怎么都不肯拿起来。

    可惜,尔芙怎么可能让这碗膳房辛苦准备的红豆冰沙粥浪费呢!

    不过她也不催促小乌拉那拉氏,就那么笑吟吟地瞧着,大有小乌拉那拉氏不吃光这碗冰沙就不放人的架势,一双眸子里都带着钩子呢,直盯得小乌拉那拉氏心里发毛,狠心拿起调羹汤匙,舀了勺紫红色的冰沙往嘴里放,她这才流露出几分和婉的笑意。

    用冰山制作的红豆冰沙粥,并不如小乌拉那拉氏想象地那么难吃。

    这一小勺放在嘴里,甜滋滋、凉丝丝、绵软软的口感,让她紧蹙着眉头舒展开了,也让小乌拉那拉氏更有底气和尔芙对着干了,她扬起满是挑衅笑容的小脸,故意连吃了几口红豆冰沙粥下肚,装出一副吃不够的样儿,笑着挑眉说道:“婢妾真是朝思夜想都盼着这口吃食,这不才吃了几小口,心口那团火就散了不少。”

    “你喜欢就好,喜欢就常让膳房那边给你做,左右也不耽搁什么事儿。”坐在旁边的尔芙闻言,笑着抿了口茶,随口答道,“只不过这寒凉的东西到底要少吃些,免得你这身子骨吃不消。”说到最后,她这话锋一转,又提醒了一句,给小乌拉那拉氏造成一种她并非真心高兴的假象。

    小乌拉那拉氏果然上套,她脸上挂满了娇憨的笑容,仿若天真少女似的撒娇道:“福晋姐姐,您该不会舍不得这点冰块吧,婢妾也不是要吃龙肝凤脑,不就是些个冰块做成的小零嘴儿么,要是膳房那边觉得做红豆冰沙粥麻烦,那婢妾再贴补他们几个散碎银子。”

    “,我也是为了你的身子骨着想。”尔芙仿佛很为难地苦劝道。

    “婢妾从小就跟着家里头兄长爬山下河的胡玩胡闹,这身子骨最是康健,区区几块冰,吃不坏婢妾的。”小乌拉那拉氏自是不甘示弱,嘴里头还含着红豆冰沙粥,便已经急急开腔道。

    “那好吧。”尔芙一副很无奈地摊手道。

    说完,她不等小乌拉那拉氏说话,便继续说起了她早就想好的那些说词。

    “只不过这圆明园用来避暑的冰山都是从不远处那条小河里采来的,那旁边住着不少靠山吃山、靠水吃水的老百姓,我听底下人说,那些穷苦老百姓人家的妇人为了贴补家计,经常会做些缝缝补补、洗洗涮涮的活计,用的都是那条小河的喝水。”

    “另外那边还有好些比较顽皮的孩子,在那条小河里洗澡、打水仗的胡闹。”

    “除此之外,年前那边还不知怎么就淹死了两个祸害乡里的泼皮汉子,据说是在水里都泡得没人样了,才被好心的庄户给捞出来的。”

    “……”

    其实尔芙这话没说到第二句,小乌拉那拉氏一直大口吃着的红豆冰沙粥就被她放到了旁边的角几上,正连连拍着胸口止吐,等到尔芙说起有人在河里洗澡的时候,小乌拉那拉氏的小脸都彻底青了,要不是她忍耐力比较强,估计都能当场吐出来……

    “瞧瞧,这是怎么话说的呢,快给你家格格倒杯茶压压!

    乌拉那拉妹妹,这红豆冰沙粥吃着甘甜爽口,但是到底是寒凉之物,不能吃太急,不然这脑门就敢疼得难受了!”尔芙强忍着要爆笑的冲动,故作担心样子的提醒道。

    “福晋姐姐,妹妹这会儿觉得身体有些不舒坦,想要先回去了。”小乌拉那拉氏这会儿也彻底明白尔芙的坏心眼儿了,不过这作死得要吃冰山做的红豆冰沙粥的是她自个儿,她找不出半个借口为难坐在上首偷笑的尔芙,只能苦着脸忍下这口恶气了。

    “这身子骨不舒坦,可不能大意了。”可惜被小乌拉那拉氏惹出一肚子气的尔芙,怎么可能就这么轻易地放她小乌拉那拉氏离开呢,尔芙故意装作看不见小乌拉那拉氏难受的样子,一边很诚恳地挽留着小乌拉那拉氏,一边催促着诗兰去前边儿请太医,反正就是不让小乌拉那拉氏如愿。

    小乌拉那拉氏这个哑巴亏,吃得可真是实实在在。

    其实她也是自个儿没有绕过那个弯来,这尔芙说的那些事都是春秋夏三个季节发生的事情,没有谁是大冬天跑到水里头胡闹疯玩的,也没有哪个洗衣妇能忍着冬日里刺骨的喝水去洗衣裳,而河流是一直流动的,这水源处没有**害,河水就是干净的,冰山也是干净的。

    只不过小乌拉那拉氏也是出身名门望族,虽说不是宗族嫡枝的正经大小姐,却也是娇生惯养,吃的是厨房精心烹调的美食,喝的是从玉泉山上运下来的山泉水,便是井水都没喝过几次,猛然听尔芙这么一说,自然会觉得恶心、反胃,加之尔芙又半真半假地说了许多故意恶心她的话,她心里头就更加不自在了。

    “这要真是太难受,你也就别忍着了。

    珠兰,快扶着你家格格去后面暖阁里躺躺,这太医也不抓紧过来!”尔芙眉眼带笑地瞧着满脸铁青的小乌拉那拉氏,一副很着急样子的吩咐道,同时还不忘装模作样地对着外面吼上两嗓子,招呼外头伺候的小宫女去后面围观小乌拉那拉氏捂着心口、抱着马桶狂吐的样子。

    反正等到太医过来的时候,小乌拉那拉氏已经病歪歪地躺倒在后面暖阁里了。而在长春仙馆里里外外当差伺候的婢仆,也都知道小乌拉那拉氏在嫡福晋跟前失仪的事了。

    重新窝回到罗汉床上的尔芙听着外面的动静,笑眯眯地把玩着团扇上的玉坠子,低喃道:“我看她还有什么脸到我跟前来闹。”

    说完,她注意到被小乌拉那拉氏遗忘在角几上的红豆冰沙粥,更是坏心眼儿的安排诗兰给送了过去,口口声声说着怕小乌拉那拉氏没吃够,正好喝过药以后,吃点红豆冰沙粥解解嘴里头的苦味,那模样……简直是看得诗兰都脸红了。

    随着这一碗红豆冰沙粥送过去,小乌拉那拉氏是死活都不肯留在长春仙馆了,硬撑着还打颤的双腿儿,也不等底下婢仆准备肩舆了,晃晃悠悠地就往自个儿的住所走去,尔芙趴在罗汉床边的长几上,透过镶着半透明娟纱的琉璃窗,笑眯眯地看着这一幕,心满意足地躺了回去,低声吩咐道:“从今个儿起,让厨房那边每日都给小乌拉那拉格格那边送去一份今个儿做的这种红豆冰沙粥,我就不信收拾不了她!”

    就这样,一连四五天工夫,尔芙日日都能收到小乌拉那拉氏那边要请太医的牌子,她也不拘着,左右这太医就住在前边儿,每月甭管是使唤太医几次,该送过去的那份体己银子多不可能减少分毫,多折腾几趟就多折腾几趟呗,反正小乌拉那拉氏打赏太医,也不用她这个嫡福晋给出银子,最多就是让前边儿伺候得妥帖些,热水勤送着些,冰山多预备些,别让这些都年岁不轻的太医中暑生病就是了。

    尔芙也想好了,她这次就要看看小乌拉那拉氏什么时候来服软,只要小乌拉那拉氏一天不来自个儿跟前认错,那膳房那边就照三顿的往小乌拉那拉氏那边送红豆冰沙粥,她还要求宫人每次送红豆冰沙粥耳朵时候都强调是用冰山凿下来的冰块制成的,并且亲眼瞧着小乌拉那拉氏吃下去才算数,她可不信小乌拉那拉氏是钢筋铁骨,能忍着恶心,一直撑到圆明园冰窖储藏的冰山都用光。

    事实如此,小乌拉那拉氏很快就撑不住了。

    她虽然过后也想明白河水是一直流动的,那些在她看来是脏水的河水,早就已经流到海里去了,但是每每看到那份眼熟的红豆冰沙粥的时候,尔芙说过的那些话就如同魔音绕耳似的充斥在她的脑海里,她的胃就会作妖,不受她控制地恶心、想吐,便是吃再多止吐的汤药都没有作用,纯粹是心理阴影在折腾她。

    一连五天时间,她纤细的杨柳腰都瘦成了竹竿儿,连最是丰腴的胸口都缩水了。

    若单单是如此的话,小乌拉那拉氏也并非不能忍耐,但是一看到红豆冰沙粥就反胃想吐,弄得她根本是食不下咽,这才饿了几天,她就已经体验到走路随风摆的感觉了,就当她在是否和尔芙服软这件事上,左右摇摆不定的时候,她突然眼前一黑地摔倒在了铺着厚毡毯的地上。

    被近身婢女扶起来,好不容易缓过劲儿,小乌拉那拉氏才刚要说话,最后一根儿稻草就落在了她的头上。

    厨房那边将她这边每日都要用的点心都换成了豆沙馅的。

    “格格,厨房新送来的红豆玫瑰糕,还热乎着,您趁热吃两口吧。”去外面办事回来的珠兰还不知道小乌拉那拉氏晕倒的事情,她拎着一个精致的描画食盒,笑吟吟地对着坐在罗汉床上发呆的小乌拉那拉氏,柔声说道。

    这次,小乌拉那拉氏真是撑不下去了。

    她苦笑着揉了揉没有半点肉的脸颊,吩咐珠兰放下手里的食盒,取来摆在内室妆台上的妆匣,招呼着宫婢上前替自个儿梳妆打扮,暗道:不就是给尔芙服个软么,左右也不是第一次了,这有什么拉不下来脸的的!

    她也算是想明白了,手握中馈的嫡福晋是她这个小格格怎么都斗不过的。

    尔芙不和她计较的时候,她还能胡搅蛮缠地作几天妖,一旦尔芙那边动真格的,她这日子就彻底没法继续过下去了。

    算了,算了,安安分分地过日子吧,总不能就这么死在挨饿上吧!

    小乌拉那拉氏就这样胡思乱想着,简单地收拾好如稻草般乱糟糟的长发,又换了身比较清丽淡雅的衣裳,她望着铜镜里面无血色的自个儿,又招呼珠兰取来胭脂盒,仔细扑了点胭脂,让气色看起来好一些,这才迎着最后一抹晚霞来到了长春仙馆。

    “快坐下说话吧,你这身子还病着呢,怎么就出来了!”坐在凉亭里乘凉的尔芙,瞧着打扮齐整的小乌拉那拉氏,也看不出小乌拉那拉氏的气色如何,笑着指了指下首空着的石凳,柔声招呼道,其实她并非容不得人,她只是不喜欢有人找自个儿的麻烦,不然这偌大的圆明园就住着她自个儿和几个孩子的话,她还真觉得孤单呢,如果小乌拉那拉氏能懂得分寸和本分,尔芙并不介意给她几个笑脸看看……

    这次,小乌拉那拉氏没有大大咧咧地疏忽了礼节,她强忍着头晕,瘦成鸡爪子样的手紧紧抵着绞痛的腹腔,恭恭敬敬地行了福礼,一直将整套问安的程序都做完,她这才半欠着身子,规规矩矩地坐在了尔芙的下首。

第一千零二十七章

    佳思院,位于四爷府西北角上的一处僻静院落,也是禁足李氏的地方,早在苏培盛领着人去东小院见大李氏的时候,便已经让秦嬷嬷安排宫人将这里简单清理了下,也将一整套还算体面的家具从库房挪了过来,虽说比不上东小院那边的家具考究,但是起码不至于让李氏连个坐着歇息的地方都没有。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旁边苏培盛监督着大力婆子将大李氏的行李送过来,便转身离开了,离开之前,他也没有忘记按照四爷的吩咐给大李氏留下两个小丫鬟照顾她的饮食起居,而为了不让大李氏的日子太难过,他还特地重新挑选了两个做杂役的小丫鬟过来。

    别看两个小丫鬟都是九岁上的小孩子,但是都是性格本分的乖巧孩子,可能是不如李氏身边的宫女聪明伶俐,可是足够本分,也就不会做出奴大欺主的事情来,将两个小丫鬟引荐给大李氏见过后,苏培盛便回到正院去给四爷回话啦。

    飞珠、如云,两个九岁的小丫头,突然就从打扫花园草木的粗使杂役,变身成为了李庶福晋身边的小丫鬟,虽然她们也都知道李庶福晋已经彻底失势,不过作为府里最底层的小丫头们,她们被阳光风雨打磨地微微发红的小脸上,仍然写满了对李庶福晋的敬畏,丝毫不敢有不敬的心思。

    如此一来,李庶福晋也更加平静地接受被圈禁的命运了。

    她微微抬了抬手,招呼过两个小丫头上前,将耳边带着的一对镶珠耳坠子摘了下来,又取下鬓边一支鎏金簪子,分别赏给了二人,“以后这佳思院就是咱们主仆三人相依为命的地方,这点小玩意就算是我给你们的见面礼吧。”

    到底是入府有些年头的老人儿,别看大李氏库房里的珍稀古玩、字画等东西都已经封箱造册地收入公中库房,但是苏培盛还给她留下了不少值钱玩意,单单是镶螺钿的五层酸枝木妆匣就有两尊,更甭提绫罗绸缎的名贵衣裳,起码短时间内,她的日子不会太难过。

    两个小丫头都是没见过世面的杂役出身,猛然收到这么贵重的打赏,皆是满脸喜色,连适应环境的过程都不需要,便已经忙活着替李氏去归纳大力婆子抬过来的行李了,大李氏稍微愣了愣,便也加入到了收拾房间的阵营中。

    已经没有了使奴唤婢的权利,她也就娇贵不起来了。

    亏得她入宫前就是寻常普通小吏家的女儿,本就不是什么养尊处优的贵女,寻常洒扫的活计,她虽然已经有些年头没有做过,但是很快就习惯了。

    这边李氏在忙活着收拾自个儿以后要生活的地方,那边尔芙和四爷已经头碰头地躺在了床上,倒也没有做什么少儿不宜的事情,只不过是四爷实在有些累了,想要抱着尔芙好好休息一会而已。

    ……………………

    时光飞逝,岁月如梭,随着四爷回府,距离康熙老爷子离宫避暑的日子也越来越近了,尔芙再次回归到忙碌的当家主妇生活中,她又要清点带到圆明园的家居摆设,又要安排随行侍候的婢女人选,还要和四爷商量带那些女眷去圆明园去小住,总之各种烦杂的事情压下来,她比四爷还要忙了。

    因为四爷除了早起上朝,上午在六部轮值,下午时不时地去乾清宫和康熙老爷子探讨下施政手段,其他的时候就是和幕僚处理内阁转过来的邸报和奏疏,傍晚时分就会准时进后院走动,获得片刻的安宁和享乐。

    而尔芙就毁了,一天十二个时辰,除了睡觉的时间,其余时间被管事嬷嬷占据了,一直在商量着离府事宜,不但没有机会找孩子们过她最喜欢的亲子时光,最后连午后小憩的工夫都没有了,更甭提去佳思院那边找大李氏的麻烦了。

    “你说有人故意克扣李氏的份例?”所以当诗兰和她说起这件事的时候,她整个人都是懵的,还带着一点难以置信的反问道,因为她认为在她执掌中馈以后,各处管事嬷嬷都已经改了跟红顶白的陋习,这都是她亲眼所见的,她当真不认为会有人故意为难已经失势的大李氏,毕竟从四爷处置大李氏的手段来看,四爷似是对大李氏还有几分情分在,谁会在这种时候去触四爷的霉头呢……难道是有人故意往她身上泼脏水。

    不怪她会有如此猜测,和情敌同处一府,又占据着唯一的嫡福晋之位,尔芙想要好好地活下去,就必须要时时刻刻地防备从背后射过来的暗箭。

    显然,诗兰也是明白她的意思,很是肯定地点了点头,继续道:“而且不单单是有人故意克扣李氏那边的份例,便是连佟佳侧福晋那边的份例,好似也出现了一点问题,比如她份例内的特质杭粉和苏袖缎面的褂裙等几样特别采购的东西都被人替换了。”

    这种事可大可小,尔芙就算是已经忙得脚打后脑勺,却也不敢忽视,她微微挑了挑眉梢,随手将已经看了一半的账本收进抽屉里,扭头吩咐道:“你让杜嬷嬷和秦嬷嬷过来见我。”说完,她起身来到堂屋里,接过诗情奉上的热茶,琢磨着这件事的来龙去脉。

    少时片刻,杜嬷嬷和秦嬷嬷就并肩来到了上房里,不过还不等尔芙开口发问,杜嬷嬷便已经跪地请罪,弄得尔芙都愣住了神,原本琢磨了好半天的话,这会儿也不知道该如何说了,最终只能尴尬地吞吞唾沫,指着下首摆着的官帽椅,示意秦嬷嬷和杜嬷嬷坐下说话。

    见二人落座,尔芙挥手驱散了房间里的婢女,随后捧起身侧方桌上的茶碗,抿了两口热茶,略微稳了稳心神,接茬问道:“想必我这会儿让二位过来的意思,二位也已经猜到了,那二位就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为何我几次三番强调过的事情,竟然仍有人明知故犯,到底是我驭下无方,还是二位选人的眼光有问题,连府里女主子用的胭脂水粉和穿戴的衣裳首饰都能出现这样的问题,那底下人用的东西,还能看么!”说完,她就重重地将手里的茶碗,在了桌上,以配合她的气势和威吓。

    “福晋息怒,容奴婢细禀,这件事实在是因为在两淮等地的采买人手出现了问题,而并非是府里这边出现了问题,其实府中每月都会通过驿道和商船给分拨在各地的管事送去采购清单,以江南道的采购单子最为频繁,因为府中各院主子穿戴的绫罗绸缎和胭脂水粉等物,多为江南道上的出品。

    之前奴婢没能及时将这事上报,也是因为此次负责采买的人是福晋身边已经出嫁的近身宫女玉洁姑娘的家里人,奴婢本想着先从库房调出一批差不多的东西顶上,稍后再来和福晋回禀,却不想这事到底是传到福晋耳朵里了。”被尔芙问到头上的杜嬷嬷脸色发苦地解释道,她是专门负责府中采买事物的人,因为接触的各类名贵东西颇多,早就练就了一双慧眼,哪里会看不出江南道送过来的东西有问题,只不过因为江南道采买的人手是尔芙的人,她这才没有戳穿,却没想到尔芙会揪着这件事不放,如果她是现代人,她现在心底一定会钻出一张‘宝宝心里苦’的表情来。

    再说尔芙,听完杜嬷嬷的回禀,一张小脸都红透了,她还以为是府中婢仆跟红顶白,却没想到是从买手那就出了问题,而偏偏这个负责江南道采买的买手是她的人,心底都不知道多尴尬了。

    不过她倒是也没有想要偏袒玉洁的亲人,所以她只是稍稍愣了愣神,便让杜嬷嬷给江南道负责采买的人发去质问书信,同时吩咐杜嬷嬷安排得力的人去往江南道,接替之前采买人的差事,命之前出问题的采买回府接受她的详细盘问,她到底还是免不了私心,想要给玉洁一家一个能当面和她解释的机会,不然就像这种事情,直接就可以交给过去接替采买差事的新人处置了。

    杜嬷嬷和秦嬷嬷都是精明人,甚识看破不说破的精髓,自然不会将尔芙这点私心揭穿,恭声应下差事,便也就转身回到跨院去安排人手了,而心里还是想要给玉洁留些回旋余地的尔芙,则吩咐诗兰打开了自个儿的私库,按照这月江南道上的采购清单,照样挑出一份来,送去了公中,命负责安排份例发放的秦嬷嬷给各院的女主子补上份例里的不足,替换下那批残次品。

    “这玉洁在府里的时候是最本分的宫女,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我简直不敢相信她会做出这种以次充好的事情来,难道她就不知道她这样做,我这个掌握中馈的主子会很为难么?”安排好这些,重新回到书房里的尔芙,却是没有心情继续处理那些琐碎的账目,她有些失落地做托腮状,望着窗外有些晦暗的天空,喃喃自语道。

    “主子,您实在不必如此失落。

    其实这采买上的人有时候会做出以次充好的事情,也是无奈而为之,您想这每月送过去的采买清单,数目要求和带过去的银子都是固定的,可是这市场上的价格变幻不定,可能今个儿一盒上好的杭粉,售价不过十余两银子,但是明个儿就需要十五两银子,只是带过去的银票总额是固定的,那底下人要是想要凑够数目,便也就不得不做出以次充好的事情了。

    因为以次充好,还有可能不被发现,将这件事给糊弄过去,要是凑不齐采买数目,那便是失职之罪了,很可能连差事都丢了,这底下人为了自己的利益,自然而然就会做出这种利于自个儿的选择了。”眼见着尔芙越发失落,旁边正在清点库房账目的毓秀姑姑停下了手里的差事,柔声劝道,不过她说的也是实情,这也是通讯不发达所造成的无奈。

    “府里带过去的银钱不够,她们大可以往府中分布各处的产业寻求帮助,这也是在规矩内的事情,就算是府中产业不肯帮助,玉洁曾经是我身边的近身宫女之一,她也可以去我名下的产业求助,但是她还是放任她的家人做出这等以次充好的事情,我怕你的这种猜测是开脱不了她的罪责!”只不过毓秀姑姑却忽略掉了一点,那就是尔芙名下的铺面遍布各地,玉洁要是真遇到了毓秀姑姑所说的难处,根本不需要做出这种以次充好的事情就能很好解决,所以尔芙听完,不但不觉得欢喜,反而更加苦闷了。

    “主子,您怕是一叶障目,忽略了底下人当差的难处。

    虽说府里在各处的产业不少,不过能在各地铺面坐上掌柜之位的管事都是聪明人,府中分布各地的采买足足百余人之多,若是人人都能顺利从各地产业求助,或者是以四爷府的名义借贷银两,那么单单是还款这一件事就足够千余人一块跟着麻烦。

    那其他人为了减少麻烦,必然不会轻易将自个儿掌管产业下的银钱出息外借,府里这边也要控制采买上的支出,不可能任由底下人肆意超额开支,所以这条规矩,其实是很难执行的。”毓秀姑姑闻言,借机提出了她的一点薄见,她之前就觉得每月往各地分派采买清单是件事倍功半的事情,不过因为她和府里的其他管事相比,到底是外来人,所以不好一进府就提出意见,这一来二去地就将这件事给压了下来,今个儿难得有这个机会提出建议,她自然要直言不讳了。

    本来还只是为了玉洁和其家人以次充好的事情发愁的尔芙闻言,只觉得如醍醐灌顶般恍然大悟,觉得毓秀姑姑提出来的建议,比起玉洁家里人做出的这点错事来,简直是从根本上解决采买困难的问题,不过这种制度上的改革,并非是她脑袋瓜儿一热就能解决的事情,所以并没有急忙叫来秦嬷嬷和杜嬷嬷商量,而是安下心来和毓秀姑姑商量采买改革的方向,因为她觉得毓秀姑姑没有办法,绝对不会贸然提出这样的建议,作为府里最稳妥的人,毓秀姑姑应该已经有了比较明确的想法。

第一千零二十八章

    第一千零二十八章

    尔芙虽然贵为亲王福晋,但是却并不称职。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在内,她即便是已经很用心的学习,却仍然不擅长治家这种琐碎至极的工作,亦不能平衡府中众多女眷,而对外,她就更是失职了,远不如昔日的乌拉那拉氏长袖善舞,借着各种机会为四爷拉拢宗族显贵和朝中众臣,尔芙则是连簪花宴、赏月宴这种能够和外命妇拉上关系的交际场合,她都很少参加。

    如果不是她身边有白娇这样的能人忠心帮衬,经常送来各种消息,她怕是都要与世隔绝了,所以她猛然听说号称金娃娃的九皇子胤有这等落魄时候,她还真是意外得很,要知道历史上的八爷胤能够拉拢大把朝臣为其摇旗呐喊,其中所耗费的银两都是这位九皇子提供的,而且这位九皇子确实很擅长经商,又有康熙帝这棵大树做靠山,做起生意来,那更是有赚无赔,怎么会……

    想到这里,她突然眼睛一亮,三两下蹭到了四爷身边,挥手打发了身边伺候的婢仆,压低声音,神秘兮兮的问道:“爷是说九弟胤是和内务府做生意的时候被坑了,难道是皇上老爷子安排的!”

    不怪尔芙会有如此猜测,士农工商,别看货通南北的商人比种地过活的农民生活富足安乐,但是社会地位却是最低,连穿着绫罗绸缎的资格都没有,胤作为皇子却甘愿混成一介商贾,康熙帝会为此动怒出手,其实也是正常反应。

    内务府……有意思!

    其实尔芙想得更多的是康熙帝这么做的目的会不会就是要收拾胤这么简单!

    因为康熙帝想要约束胤的行为很容易,直接一纸诏书下去,甭管胤多么喜欢经商,甭管胤多么不着调,也绝对不敢和康熙帝唱反调,但是康熙帝偏偏这样绕着弯子地透过内务府坑胤,实在是有些杀鸡用牛刀的意思。

    难道说康熙帝想要清洗内务府越来越大的势力了?

    正当她这般想着的时候,四爷给出了答案--康熙帝的目标就是内务府那些根深蒂固的包衣世家。

    后世有句戏言,紫禁城是皇帝的,却也是那些包衣奴才的。

    内务府负责打理皇帝、宫妃和诸多皇子公主的一切庶务,上到修建园林宫苑,下到宫妃手里的一条帕子,事无巨细都有内务府安排操办,哪怕是后宫里得宠的嫔妃主子,也不敢轻易得罪内务府的人。

    康熙是一位雄才大略的帝王,他这一辈子擒鳌拜、平三藩、收台/湾、打准噶尔、辖制蒙古诸王,现在将目标锁定在内务府的头上,想要清洗内务府中势力渐大的上三旗包衣世家,尔芙还真是一点都不觉得意外。

    唯有一点,她有些意外康熙帝到底是如何发现包衣世家势力做大的。

    难道在她不知不觉间,又有穿越女的老同行混到宫里去了,还成功将后世内务府如何欺辱他子孙后代的事儿告诉了康熙帝,不然康熙帝怎么可能注意到内务府这条披着羊皮的恶狼呢!

    显然,这次她有些想多了。

    即便是真有穿越女的老同行出现在这个时代,也不可能那般短视地钻到没几年好活的康熙帝身边儿,内务府那些包衣世家的势力虽然是盘根错节,但是眼下这几年还不成气候,那些穿越女大可以先行来到还未登基的四爷身边,等到作风干练、手腕铁血的雍亲王登基称帝那天。

    这次康熙帝会注意到内务府,还真就是偶然发现。

    此前,四爷和诸位皇子随圣驾微服出巡,康熙帝明面上留在杭州赏风赏景,将诸多皇子安排到江南各地去明察暗访,看似是悠闲玩乐,但是这位操劳大半辈子的帝王根本闲不住,不过他年事已高,却也不能再如同以前那样亲力亲为,所以他更多时候就是领着三五个侍卫跟着,在城里转转遛弯儿,去亲眼见证他治下百姓的安乐生活,而内务府的事情就是这么撞到康熙帝眼前来的。

    那是奉命去杭绸采办杭绸的公公,在内务府颇有些脸面,年逾古稀,却偏爱美色,一到杭州,甚至连东西南北都没有搞清楚,便做出当街挑逗妙龄少女的荒唐事儿,康熙帝就在旁边瞧着,而围观的老百姓就这样在不知不觉的情况下,便直接给康熙帝做了一场科普。

    据跟着伺候的侍卫回来说,康熙帝气得脸都青了。

    如果单单是这样一件事,还不足以让康熙帝下定决心清洗内务府,因为是人都有各自的私心,他顶多就是命人严格约束手下人就是了,但是事情就是有凑巧的时候,九皇子胤要和内务府做买卖,便将从自家额娘那里得来的一对鸳鸯佩送给了和他打交道的一个公公,这个公公是康熙帝身边的文房太监,他在伺候康熙爷笔墨的时候,明晃晃地将这对康熙帝赏给宜妃的玉佩戴在腰间,康熙帝怎么可能完全不过问,康熙帝过后安排了魏珠去调查,这内务府那层皮就彻底盖不住喽。

    皇子和内务府打交道要送礼,内务府出去办差的一个太监都敢当街欺男霸女……康熙帝怎么可能不动怒,偏巧九皇子在这时候撞上来,便跟着内务府倒霉了呗!

    “倒是真挺有意思的,那内务府这些人就没想过要反抗下?”尔芙好奇的问道。

    “反抗,圣旨一下,谁敢反抗?

    内务府包衣势力做大是真,但是他们能够做大,完全是因为皇上的宠信,外面看他们不顺眼的官员不少,而且那些内务府包衣世家,也并不心齐,有那些占据肥缺美差的包衣世家,便自然有包衣世家被排挤,如今有机会名正言顺地除掉对手,没有人会错过这等落井下石的好机会,所以那些渐渐做大的包衣世家就这样被轻而易举的收拾了!”四爷没想到尔芙会问出这么弱智的问题,有些惊诧的回答道。

    随即,他似乎也明白了尔芙的意思。

    内务府里已经做大的包衣世家被康熙帝清洗,但是还有其他的包衣世家存在,康熙帝一纸诏书收拾得是一部分而已,而内务府里空出来的位置,也会有其他的包衣世家顶替上,要是从康熙帝的本意来说的话,好似真有些白费劲的意思在。

    “相信有了这些被清洗的包衣世家做前车之鉴,那些趁机顶替上来的人,应该会懂得收敛吧!”说这话的时候,四爷也不是很肯定,因为他比尔芙更了解人心的贪婪。

    对此,尔芙笑笑,没有多说话。

    时间已晚,夜色已深,两人又坐在廊下闲聊片刻,便手挽手地内室里去休息了。

    而与此同时,一直没机会在四爷跟前露面的雨桐和雨桠两姐妹,则穿着一身暗色的褂裙,偷偷地从角门溜出了四爷府。

    要知道四爷府的门禁森严,入夜以后,别说是雨桐和雨桠这样的宫女不能出门,便是太监和小厮,没有四爷的手令,也甭想离开四爷府半步,可偏偏这两姐妹就轻而易举地溜达出了四爷府,回到了本家族所在的一处大院外,由此可见,内务府包衣世家的势力不单单存在于紫禁城中,还存在在所有皇室宗亲的府里。

    雨桐和雨桠出身内务府包衣世家吴家和被抬旗的乌雅氏同出一族。

    就在四爷和尔芙闲话家常,八卦老九被内务府和康熙帝联手坑了十几万两银子的时候,内务府吴家就安排自个儿的内线给这两姐妹和宫里的德妃娘娘送了信,此番康熙帝想要清洗内务府的决心很大,吴家本就是内务府里势力颇大的包衣世家,当然很怕被牵扯其中,吴家的当家人吴守业清楚,一旦吴家丢掉了现在在内务府里的这些重要位置,那么吴家再想要爬起来,怕是还要等待十数年之久,除非等到四爷顺利登基的那天,等到德妃娘娘被立为皇太后,他们才能凭借着和德妃娘娘的宗亲关系,重新在内务府里站稳脚跟。

    可是立储一事,其中风险太大,稍有不慎就可能会摔下神坛,吴家不敢赌,所以他们更希望透过德妃娘娘求得康熙帝对吴家的网开一面,不过为了双保险,吴守业还是给雨桐和雨桠都送了信,毕竟现在四爷在康熙帝跟前很有分量,如果能求得德妃娘娘和四爷一块帮忙,相信吴家能逃过眼前的困局,甚至可能还有机会更进一步。

    雨桐和雨桠收到信,也想让家族为她们在四爷府里顺利站稳脚跟提供帮助,所以她们才有了冒险出府的举动,只可惜她们小看了尔芙,小看了正院这些盯着她们的眼睛,她们看似顺风顺水地从四爷府溜达出去了,可是还没一会儿工夫,她们离府的消息就被送到了苏培盛和诗兰的手里。

    “怎么办?”诗兰挥手打发了来报信的小宫女,苦笑着看向苏培盛。

    苏培盛也是一脑袋的黑线,他和诗兰就缩在堂屋后面的茶室里候着听差,内室里的动静瞒不过耳聪目明的二人,听着房间里娇吟和低吼,苏培盛就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在这会儿去打扰四爷和尔芙的好事,可是这府里宫女偷溜出府是大事,他又不能不上报,诗兰问他,他哪有什么主意,只能如同拉磨的驴子似的在茶室里绕圈圈,好不容易等到内室那边要水,得到诗兰偷偷传出来的暗号,他蹑手蹑脚地就溜到了四爷跟前。

    “你怎么进来了!”四爷有些不喜地挑眉,伸手扯过旁边的锦被搭在腰间,掩盖住腰间的不雅,盘腿坐回床上,黑着脸问道。

    苏培盛忙低头,装作没瞧见四爷窘迫似的轻声回答道:“回主子爷的话,正院宫女雨桐和雨桠不知何故,竟然从角门溜出府去,奴才得到消息不敢隐瞒,所以这才会深夜闯进来禀报,还请主子爷恕罪。”

    “爷知道了,你下去吧!”四爷淡定地摆手,赶走了撞破好事的苏培盛。

    而内室里,伺候着尔芙洗漱的诗兰,也是满脸窘迫地将这件事告诉了尔芙,尔芙的反应就比四爷真是许多了,她有些愣神地掉了手里拿着的湿帕子,几个呼吸,这才缓过神来,压低声音问道:“四爷那边也知道这消息了吧?”

    “苏公公和奴婢前后脚得到这消息的,估计这会儿正在禀报吧!”

    “行了,我知道了。”尔芙收回落在诗兰身上的目光,看似冷静地敛了敛长发,低声说道,随即就扯过旁边搭着的干净寝衣穿好,挥手打发了诗兰,迈步回到了内室里,板着张小脸,装作没事人儿似的爬到床上。

    倚着床柱坐着的四爷见状,弯了弯嘴角,笑着躺到了尔芙的身边。

    “你也知道了吧!”四爷抬手将尔芙揽入怀中,用刚换好的薄被将自个儿和尔芙都裹好,低声问道。

    尔芙闻言,眯了眯眼睛,瞟了眼床边立着的落地飞鹤烛台,轻轻点了点头,“她们两姐妹不同旁人,若是换做诗兰她们敢这么做,不等四爷你说话,我就直接让人捆了,送到掌刑嬷嬷那里去治罪了,但是她们到底是德妃娘娘安排给四爷你的暖床宫女,即便还没有被你收房,冲着德妃娘娘的面子,我这个做媳妇的都要避讳些,所以这件事就只能麻烦你去亲自处置了!”

    “你这个坏丫头!”四爷知道尔芙的担忧,也知道尔芙的无奈,但是他又何尝不觉得为难,他和德妃娘娘的关系好不容易才有所缓和,他拖着这些日子都不曾和雨桐、雨桠两姐妹发生什么特殊关系,便已经是有些驳了德妃娘娘脸面的意思了,这要是在这时候处置了这两姐妹,再有那些居心不良的人挑拨……只是他亲自出面处置,总好过尔芙出面,看着将分内事推给自个儿,而心安理得地闭上眼睛假寐的尔芙,四爷苦笑着抬手点了点尔芙的脑门,叹气道。

    尔芙窃笑着挑眉,拉了拉四爷的衣襟,压低声音提醒道:“娘娘是明理的人,我相信你将这事和娘娘说明白,娘娘不会为难你的,即便是心里头会不高兴,但是母子哪有隔夜仇,顶多就是说上几句难听话,你忍忍就是了!”

    说完,她翻了个身儿,拉着身上搭着的薄被就滚到了床里面。

    天知道,她多不容易才忍住了笑意……

    雨桐和雨桠两姐妹是真傻,亏得她还为府里多出这么两个人心烦过那么一会儿,没想到这两姐妹做出这么糊涂的事情来,也不知道是有什么了不得的急事,竟然需要深夜偷摸出府,现在送过来这般明晃晃的把柄给自个儿,她要是抓不住,那真就对不起这两姐妹了!

第一千零二十九章

    第一千零二十九章

    前门外,京城里最热闹的地方,商贾云集,行人如织。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尔芙和小七等人在街口下了马车,就往人群最密集的地方钻去。

    钻过层层围绕着的人群,尔芙瞧清楚了里面,那是几个正在表演杂耍的街头艺人,瞧着三寸厚的青石板压在身形瘦弱的小姑娘身上,一个足有二百多斤的壮汉抡起大锤子就往下砸,那叫一个刺激,旁边敲锣招人围观的二子牵着秃尾巴的猴子,正一圈圈绕着讨赏,别提多热闹了。

    小七的注意力,则完全被旁边一个正在表演吐火的小伙子给吸引住了。

    她抓着尔芙袖摆的一角,随手丢出一颗滴溜溜转的银珠子打赏,大声地叫着好,同时高声建议道:“娘,咱们以后就该多来外面走走,您瞧这儿多有意思啊!”

    “这事儿,还得你爹做主决定!”尔芙笑着指了指旁边黑着脸的四爷。

    这是个人挤人、人挨人的地方,四爷显然很不适应这么热闹的地方,虽然旁边有护卫暗中护着,不让太多人挤到四爷和尔芙等人跟前来,但是他还是能敏感地感觉到身侧的空余位置越来越少,再瞧瞧满脸是笑的尔芙和还要往前凑的小七,不怪他会黑脸了。

    “爹,以后我们能经常来么?”不过小七却没有注意到四爷的不适应,她脸上挂满了兴奋的笑容,高声问道,同时还不忘记连连鼓掌叫好,那模样真是看不出半点优雅来。

    苏培盛对此,苦笑着摇了摇头。

    他敢说,过了今个儿,四爷要是还能陪嫡福晋和小格格们出来玩,那就是彻底傻了。

    不过很显然,四爷就是个宠溺起孩子来,完全没有原则的父亲,他虽然仍然黑着脸,却还是点点头,答应以后有机会就领着小七和尔芙出来玩。

    杂耍卖艺这种热闹,凑得就是个热闹劲儿,看个一会儿,也就够了。

    尔芙拧着帕子擦了擦满脑袋的汗珠子,拉着还有些意犹未尽的小七,由四爷护着,好不容易挤出了人群,深吸了口气,指着不远处一个卖凉茶的摊子,柔声道:“小七这丫头叫了这半天,肯定磕坏了,咱们也过去尝尝大碗茶吧!”

    说完,也不等四爷同意,她就如同顽皮的孩子似的往茶摊前钻了过去。

    大碗茶,算是京城一种比较有特色的文化。

    稍微大些的摊子里,贴墙有一排土灶,灶上是一个个长壶嘴儿的铜壶,在摆上三五张八仙桌,配上长条板凳,来客一坐,便有跑趟的小二哥过来斟茶,大茶壶高高抬起,一道清流从壶嘴儿流出,手巾板往肩上一甩,装着干果的盘子往桌上一放,动作透着一股洒脱,不如茶楼那般讲究,却让人觉得爽气,瞧着就觉得有意思。

    而再小些的摊子,那就是一个老汉挑着个挑子,一头是装着大茶碗的小柜,一头就是泥箍的炉子,上头坐着腾腾冒气的铜壶,来客丢下个铜子,老汉递上一个干干净净的大碗,咕嘟嘟一口喝光,解渴,痛快。

    习惯了捧着盖碗茶细品浅酌的四爷,瞧着眼前这个到处都是油渍麻花的小铺子,拧着眉,脸上写满了嫌弃,但是瞧着尔芙兴致颇高的样子,却也说不出任何拒绝的话了,使个眼色给苏培盛,丢出一串铜子,转眼桌上就摆上了三五盘干果,再丢出几个铜子给跑趟的小二儿,小二儿拉着长音儿谢了赏,这就算是完成消费了,之后你就坐在这里一整天,也不会有人说出个不字来。

    这种小茶铺里,不同于那些高大上的茶楼,处处透着讲究,说书唱曲的有,但是绝对不够地道,往往都是些歪瓜裂枣、长相不符合审美的小老头坐在墙边小板凳上,拉着二胡,闭着眼睛哼哼唧唧几句,花生瓜子也有,摆盘却不够讲究,小二哥儿随手一抓,那就是一盘,多的多、少的少,也没有人会挑剔,坐在这里就是喝茶解渴,你一眼、我一语,甭管认不认识的,说说笑笑,反正透着两个字自在,能够走进来的人,也多是那些不够体面的穷苦百姓。

    如四爷和尔芙这样穿着得体、考究的人,往那一坐,绝对是出西洋景。

    喝下一碗温嘟嘟的茶水,解渴,吃下两瓣花生,尔芙也觉得有些不自在,因为谁也不愿意被围观,再瞧瞧旁边眨巴着大眼睛东望西瞧的小七和弘轩,她偷偷拉了拉身侧坐着的四爷,决定把这个做恶人的机会让给四爷。

    四爷无语,却也没有拒绝,因为他都快被那些人看毛了。

    等到弘轩和小七将注意力放回到桌上的大茶碗上,四爷拍拍手,招呼着一家人撤退了,这大碗茶喝着爽快,喝着解渴,却挡不住被围观的尴尬,小七和弘轩也不是傻子,谁能乐意留在茶铺里被人当猴子似的围观呢,所以三两口喝光了茶水,便也就跟着四爷和尔芙继续往街上逛游去了。

    有人的地方就有是非,人越多,是非就越多。

    前门外,不但有各地来的打把势卖艺人和摆摊卖东西的小贩,更有那些个上不得台面的地痞泼皮浪荡汉,三五成群的地痞泼皮,梗梗着脖子,摇晃着扇子,走起路来,曲里拐弯,浑身上下没有一处不颤悠,时不时地从街边小摊上抓把吃食,瞧着就透着股讨厌。

    当然,这种人都是聪明人,不会跳出来得罪尔芙和四爷这种打扮讲究的大人物。

    不过却不妨碍有人喜欢做些除暴安良、抱打不平的事儿,比如弘轩和小七。

    就在尔芙眼前不到十米远的地方,一个歪歪扭扭穿着身绸面小褂的地痞泼皮在又一次伸手在旁边卖绣活的小姑娘脸上摸一把的时候,弘轩和小七跳出来了,他们表示他们就是看不惯这种欺负人的行为,两个半大孩子也是胆子大,冲上去就是一顿猛踹,虽说弘轩学过些拳脚功夫,但是到底是个孩子,很快就被那地痞揪着辫子扯开了,正当那小地痞打算揪住小七狠狠揍上一顿的时候,四爷撸着袖子就上去了。

    看到这一幕,尔芙无语地捂住了脸,同时求救似的丢给了苏培盛一记眼刀。

    谁也没有想到四爷会做出这样的义气之事来,连身后跟着护着的护卫都没有反应过来,那地痞泼皮的同伙就将四爷围住了。

    “老小子,这是哪个爷们没系好裤腰带!”

    “孙子,敢和咱们海沙帮呲牙,真是不知道死字怎么写了!”

    “甭跟他废话,揍他!”

    四爷不是直郡王胤,亦不是诚郡王胤,拳脚功夫会些,却是不多,要是收拾个把地痞泼皮还成,但是被一群地痞泼皮围上,那也就剩下挨揍的命了,偏偏他还要护着小七,不等护卫跟上去,便一不留神地被一个莽汉子打了个乌眼青。

    “这里是天子脚下,首善之区,却没想到有你们这帮败类扰乱安定。

    得,今个儿爷心情好,便替顺天府解决了你们。”四爷恼羞成怒地指着还要动手的地痞泼皮,退后两步,冷声训斥道,随即不等这些地痞泼皮再围上来,便一摆手,让护卫们上前帮忙了。

    好汉不吃眼前亏,四爷可不会和这些人拼个你死我活的。

    要说该着这些地痞泼皮倒霉,换个眼神灵光的,瞧见小七和弘轩那身价值不菲的衣裳就该退让了,哪里还会和四爷起争执,偏偏今个儿被揍的那个地痞是个浑人,这上前帮忙的人为了表示自个儿的义气,也不好退缩,这一下子就惹上事了。

    堂堂亲王被揍,护卫们动起手来,那肯定是不能轻了,三下五除二就将这波地痞都摔躺在地上了,那些地痞泼皮本来还打算叫嚣两句,撂下几句狠话,却没想到,还不等他们这些狠话说出口,领头的护卫统领就直接丢出一块腰牌来,旁边那些做围观群众的衙役捕快瞧见,哪里还敢躲在旁边看热闹,抡锁链地抡锁链,拿棍子地拿棍子,直接就将这些还躺在地上哼哼的地痞泼皮都锁上带走了。

    “疼么?”尔芙有些胆怯地上前几步,来到四爷的跟前,低声问道。

    “爷够威风吧!”坏境很容易影响一个人的行事作风,如果换做平时的话,四爷绝对不会和那些地痞泼皮交手,但是现在他却觉得他如同德胜还朝的大将军般威风凛凛,不但没觉得丢脸,还有些自傲地挺着胸脯,冲着尔芙问道。

    对此,尔芙只能是满脸无奈地点点头,不好出言戳破四爷的美梦。

    “咱们继续逛吧!”四爷拍拍还有些愣神的弘轩,招呼过躲在尔芙身边做可怜状的小七,指着前面热闹的街市,笑呵呵的说道。

    “还是找个地方歇歇脚吧!”尔芙有些尴尬地抹了抹额角不存在的汗珠,低声道。

    尔芙这一建议,得到了小七和弘轩、乃至于苏培盛等人的一致赞同,因为四爷脸上的黑印,实在是太破坏美感了,偏偏四爷还茫然不知,有些扫兴的跟着尔芙进了街边的一家茶馆里。

    苏培盛一马当先地要了个雅间,伺候着四爷等人进了雅间,守住了雅间门口。

    雅间里,尔芙等着小二儿送了热茶和点心、干果上来,用茶水沾湿了帕子,笑着来到了四爷跟前,轻轻沾了沾四爷的脸颊,轻声说道:“那些地痞泼皮实在是太损了,竟然趁着你护着孩子没工夫还手的时候,趁机冲着你脸上下手!”

    啊咧!

    四爷这才察觉到不对劲,他伸手摸了摸尔芙用帕子擦拭过的地方,感觉到一阵细微的疼痛,再瞧瞧小七和弘轩忍俊不禁的样子,哪里还不知道他这次是丢脸了,他有些尴尬地清了清嗓子,逞强道:“这些人哪里有什么规矩可言,那就是些欺软怕硬的混蛋,要不是有他们两个孩子跟着的话,爷保管将他们都打得爬不起来!”

    “这种意气之争,实在是不符合爷的气质呢!”尔芙淡笑着配合道。

    “,爷就是瞧不惯他们欺负人。”四爷显然也知道自个儿这番话没什么说服力,草草给这件事下了个结束语,便不尴不尬地端起茶碗,小小口地抿着,琢磨着该如何找回面子,不然他这个阿玛在小七和弘轩跟前的面子就彻底丢干净了。

    尔芙早就知道四爷的拳脚功夫不好,也不会再提起这个话题来,但是却不妨碍有人主动送上门来作死。

    这人就是传说中海沙帮的帮主。

    苏达拉,正蓝旗领下苏佳氏子孙,一个领着俸禄的八旗子弟,祖上也曾经是为大清朝开疆扩土的悍将,但是儿孙都不大争气,早已经退出朝堂,而这混小子不甘心就这么落魄,便在前门外这边儿拉拢了十几个闲帮,弄了个所谓的海沙帮,一心想学着水浒传里的宋江,做个义气儿女。

    他听说他的帮众被顺天府巡街的衙差带走,得知是个眼生的老小子坏的事,被底下人一激,便直接找上门来了,也亏得他们能找到已经坐在茶楼里说话的四爷,当虚掩着的雅间门被踹开,苏培盛如同球似的从外面滚进来,尔芙还真是吓了一跳,因为她真没有想到会有人这么傻,明明知道四爷的来头不小,竟然还主动送上门来找死。

    “主子,奴才给您丢脸了!”苏培盛是四爷跟前的大太监,会些拳脚功夫不假,却也不是什么武林高手,被人从外面踹进雅间来,他根本顾不上其他的,忙跪地请罪道,他也是倒霉,要是他能警醒些,也不至于被人从外面踹到雅间里来,他本来就靠在雅间门口愣神,根本没有防备有人会送上门来找麻烦这件事。

    “一边站着去。”四爷没好气地摆了摆手,将苏培盛赶到了旁边,挑眉看了眼堵在雅间门口的十来个拎着棒子的地痞,冷声喝问道,“你们是什么人,难道不知道无故滋事是犯王法的事儿。”说完,他就已经给外面负责保护他的那些护卫丢去暗号,他已经丢脸一次,他可不想再因为这些地痞泼皮丢脸了。

    苏达拉仗着满洲八旗的出身,瞧着四爷那身不俗的打扮,却也是不放在心上,手里头转着溜溜球就进来了,大大咧咧地坐在了桌边儿,还自以为自个儿丰神俊朗地丢给尔芙一记小眼神,随即冲着满脸怒容的四爷,很是嚣张地威胁道:“老小子,别看你穿得跟个人儿似的,但是爷想要收拾你,也不过如同捏死只蚂蚁那么简单,如果不想从前门外爬着出去,那么就……。”

    说完,他就站起身来,分开两腿,指着两腿之间的空档,做了个有暗示性的动作。

第一千零三十章

    第一千零三十章

    尔芙坐在桌边,整个人都傻了。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为了避免来人继续作死,她顾不上继续发愣,忙站起身来,拉住了明显脸色发黑的四爷,对着旁边还在愣神中的苏培盛,朗声道:“那个,苏公公,我刚刚没听错吧!”

    只是她显然是高看了来人的智商。

    一句公公,点明了四爷出身皇室的身份,但凡来人聪明些的话,苏达拉都该直接跪地求饶,可惜苏达拉童鞋根本没理会这事,还在继续叉着腿嚣张,好像也根本没有听到尔芙那句声音不低的提醒,这次是真的将四爷气笑了。

    他也没有想要继续和这样的莽货置气,直接招招手就有外面散桌坐着的护卫过来了。

    “傻瓜。”尔芙瞧着被护卫捆成粽子样的苏达拉童鞋,无语地笑了,扭头对着还未落座的四爷招呼道,“快坐下吧,抓紧让人将这糊涂鬼给弄出去,难得咱们一家人出来热闹热闹,别为了这点事就破坏了心情。”

    说完,她起身上前,揽住了四爷的胳膊,对着苏培盛使了个眼色。

    苏培盛也是个机灵鬼儿,他可不能让自家爷跟着这般上不得台面的东西计较,那就太丢自家爷的脸了,直接就招呼着护卫将粽子样的苏达拉拽了出去,然后动作迅速地将雅间门重新关好,同时满脸堆笑地给外面那些围观群众赔不是,到底是因为自家爷的事,让这些人都跟着受惊了,要是让那些好管闲事的御史言官给揪住短处,还是一件搅合不清的麻烦事。

    雅间里,尔芙已经拉着四爷重新落座,笑吟吟地添了杯茶水。

    “别为了这点事就动怒,犯不上,也真是不值当,这就是个泼皮碎催。”她瞧着四爷仍然摆着那张生人勿进的黑脸,对着小七和弘轩使了个眼色,柔声打着圆场道。

    小七也接茬将干果盘子往四爷跟前推着,笑嘻嘻地打着配合:“对啊,阿玛!您尝尝这道琥珀核桃,吃着比咱们府里的味道还好呢!”说完,还捏着一颗蜜色的琥珀核桃凑到了四爷的嘴边儿。

    有了小七插科打诨,四爷也不好继续摆黑脸了。

    虽然他不喜欢吃甜食,但是还是没有拒绝小七的好意,勉强地笑了笑,伸手接住了小七递过来的吃食儿,动作麻利地塞进了嘴里,连嚼都没有嚼就直接咽下去了,同时掏出了衣襟内兜里收着的怀表,看着时间,沉声说道:“今个儿时间不早了,咱们再坐会儿就早些回去吧,左右这街上也没有什么热闹可以看了。”

    “好吧,下次咱们早点出来。”尔芙含笑应道,挡住了还想要说话的小七和弘轩。

    她虽然清楚地看到两个小家伙儿眼里都是一副意犹未尽的样子,但是她也明白四爷心里头还藏着火呢,还是早些回到府里去吧,要是留在外面,再碰到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这四爷火上加火的,怕是她和苏培盛捆一块都拦不住暴怒中的四爷了。

    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即便是四爷不提回府的事儿,她也会主动劝着四爷抓紧回府,有了四爷主动提起回府的事情,她也就不必为难该如何开口了,三两口地喝光茶碗里的热茶,又招呼着跑趟的店小二送来热水洗净手,丢下几个铜子赏钱,拉着小七和弘轩就跟着四爷回到了街口,坐上了回府的马车。

    她以为这样,这件事就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了,却没想到还是出了乱子。

    苏达拉突然就死在护卫的手里了。

    “到底怎么弄的,我瞧着那些护卫不就是将人给捆了,这怎么突然就死了!”马车被迫停在回府路上一条僻静的巷子里,尔芙瞧着满脸青紫的苏达拉,扭头瞧着苏培盛,压低声音问道。

    “憋死的。”苏培盛从牙缝里挤出了三个字,同时指了指苏达拉的脖颈。

    “那现在怎么办呢,咱们揪着人从茶楼走的时候,那茶楼里的人都是看见了的,即便是想要瞒,那也是瞒不住的,这人是有错,侮辱皇室宗亲一条,便能要了他的小命,可是没有经过三司衙门审问,人就死在咱们手里头了,怕是要摊上麻烦吧!”尔芙吞了吞口水,眼神躲闪地不敢再去看苏达拉的尸身,半拧着身子,冲着愁眉苦脸的苏培盛问道。

    她倒是想要问问四爷,但是四爷那张黑脸是真的挺渗人的!

    苏培盛无辜脸,他能说他就是跟在四爷身边跑前跑后的小人物么,他哪里处理过这种事情,要是张保和陈福两个老狐狸在,兴许还能回答尔芙的问题,不过他可不敢明明白白地承认自个儿的无能,哭丧着脸地摇了摇头,叹气道:“这还得看主子的意思,奴才就是个听喝的命儿!”

    “行吧!”尔芙拧着眉,也是一声叹息。

    她还生怕吓坏了马车上的弘轩和小七,忙安排诗兰回到车上,陪着两个孩子,交代不让两个孩子下来凑热闹,安排好这些以后,她这才整理了下衫裙,迈步上前地走到四爷的身边。

    四爷显然是没有想到尔芙会突然从马车上过来,忙让护卫将苏达拉的尸身用袍子盖住,又拉着尔芙往旁边走了走,这才带着几分不高兴的低声问道:“你怎么下来了,孩子们呢,你也不怕吓到了自个儿?”说完,他又拉着尔芙往前面走了走。

    尔芙苦着脸,轻声答道:“马车突然停下来,我哪能不过来呢!”

    “这事晦气得很,你一个女人家就别跟着掺和了,抓紧跟孩子们回府吧,稍后爷回去再说吧!”

    说完,他就招呼过苏培盛,交代苏培盛陪着尔芙和孩子们回府去了。

    尔芙也知道这种事情,她也处理不明白,跟着就是瞎着急,还兴许会给四爷添乱,所以交代四爷几句,便乖乖跟着苏培盛往马车的方向走去,经过苏达拉尸身的时候,她有些不自在地拧了拧身子,别别扭扭地回到了车上。

    这一路上,车上挂起了雕刻有四爷府徽记的牌子,倒是没有遇到旁的麻烦。

    “你们今个儿在外面跑了小半天,也该累了,快回去休息吧!”

    尔芙没有如同往常似的招呼两个孩子进房间里说话,一到门口就给两个孩子下了逐客令,目送着两个孩子各回各的院子以后,叫着诗兰回到了房里,吩咐了诗兰去书房里研墨铺纸,自个儿就直接进房间里去换衣裳了。

    要说这种绣工精致的衫裙漂亮是漂亮,但是却不方便做活儿,连写字都不方便,所以如尔芙这样大户人家的贵女出门穿戴的衣物和在家穿的衣物,那是截然不同的,尔芙换了身轻便的家常袍子,又将发间簪戴着的金簪步摇取下,这才迈步来到书房给白娇写信。

    不得不说,白娇的存在就是穿越大神给尔芙开的金手指。

    同样从小生活在深宅大院里的白娇,不但擅长经商,还很擅长处理各种人情世故,也得亏白娇没有和天地会扯上关系,不然就意味着尔芙的生活要全面崩盘,尔芙简单的几句话把今天在前门外发生的事情写清楚,交代白娇盯着外面的风头,将信封封好,扭头交到诗兰的手里头,低声吩咐道:“府里事多,让赵德柱那小子快去快回!”

    说完,她又是一声叹息,最后在书房里呆坐着,等着四爷回来。

    这一等,一直等到后半夜头上。

    四爷黑着张脸回来了,身后跟着两个眼生的太监和一个梳着小两把头的嬷嬷。

    “这是……”尔芙迎上前,瞟了眼三人,压低声音问道。

    四爷侧了侧身,指着跟在身后的人,介绍道:“顾问行,赵昌,孙嬷嬷。

    这三位这些日子在咱们府里住着,顾问行顾公公和赵昌赵公公跟着爷住前院,孙嬷嬷是额娘特地给小七和茉雅琦她们这些格格选的教习嬷嬷,你给这位孙嬷嬷安排个院子吧,最好清静些、宽敞些的。”说完,他就甩着袖子往房间里走去。

    尔芙和三人面面相觑地站在房门口,愣了会儿神,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扭头招呼着同样呆滞状态的诗兰,低声吩咐道:“后面听雨斋旁边的听风楼空着,你抓紧领着人收拾收拾,另外再选两个靠谱的小宫女过去伺候着,往后就委屈孙嬷嬷住在听风楼了!”

    最后这句话,尔芙是含笑对孙嬷嬷说的。

    别看四爷说是德妃娘娘给府里小格格们挑选的教习嬷嬷,但是陪在孙嬷嬷身边的两位公公都是康熙帝的人,她就是再傻,也能看出点不对劲的地方来,自然要对待她客气些了。

    孙嬷嬷也守着本分,并没有仗着来历和背后的主子,给尔芙摆架子,规规矩矩地行了半礼,跟着诗兰就一块往听风楼去了。

    这次,房间里就更加尴尬了。

    因为顾问行和赵昌就站在房门口如同两尊门神一般,甭管尔芙怎么往房间里让,这两位就如同扎了根的老树似的动都不动,她自个儿也不好将这二人丢下回屋子里坐着,只能这样面面相觑地站着,也亏得四爷出来得快,不然尔芙的脸都要笑僵了。

    四爷倒是表现得很淡定,抬手招呼过苏培盛来,一脸随意地吩咐道:“二位,里面和苏培盛一块喝口茶,歇歇脚吧!”

    说完,便将招呼顾问行和赵昌的活计,交给了苏培盛。

    他自个儿则领着还想要说话的尔芙往内室里走去,压低声音,细细和尔芙说着这一天的经历和那顾问行和赵昌会出现在四爷府的原因,敢情是康熙帝觉得四爷做事不够稳重,所以安排了这两尊大佛来监督的,相当于是钦差大臣和史官,他们会把四爷的一举一动都记录下来,一一呈报给康熙帝阅览。

    “爷这些日子怕是不能经常过来了!”说到最后,四爷有些无奈地叹气道。

    尔芙早有预料,倒是也不意外,她脸上的笑容微微收敛,却也没有显得失落,略微顿了顿,抓着四爷的手,淡笑着回答道:“府里的规矩是我定的,本来是为了府里这些女人能都安分些,虽说没有起什么效果吧,但是这么长时间过去了,我也就习惯了,不过有一点,我把话说在前头,抽空多过来陪我和孩子们一块用几顿饭就是了。”

    说完话,她瞧了瞧时间,便催着四爷安置歇息了。

    次日天明,等到尔芙揉着睡得发沉的脑袋瓜儿坐起来的时候,四爷已经领着顾问行和赵昌去前院了,她又倚着床柱醒了会儿神,这才招呼着诗兰等人进来伺候洗漱,穿戴整齐地去穿堂见那些讨人厌的情敌们。

    等着这些妾室请过安,尔芙去听雨斋看过小七,转头来到了听风楼。

    听风楼是一处带着三间偏房的二层小楼,孙嬷嬷没有住在楼里,而是住在了那三间还算宽敞体面的偏房里,她客客气气地将尔芙让进房间里,又安排小宫女奉了茶,这才取出一个册子,递到了尔芙跟前,恭声说道:“奴婢以前是专门调/教新入宫秀女的教习嬷嬷,这还是头一次教贵人们规矩,怕有什么做得不周到的地方,所以就先列了个大致的课程出来,请福晋过目,有什么不妥的地方,奴婢也好抓紧调整好,免得耽搁了主子交代下来的差事。”

    “嬷嬷,您这就太客气了。”尔芙笑着接过册子,随意地翻了翻,随口客气道。

    说完,她这才认认真真地看着册子里的内容。

    孙嬷嬷写得一手好字,一个个簪花小楷,透着那股子秀气,不过这些都不重要,更重要的是内容,孙嬷嬷定下来的课程,可以说是包罗万象,每天两个时辰,按照日子,学礼仪、学针黹女红、学治家理账,连琴棋书画都有所涉猎,尔芙唯一担心的一点就是这位孙嬷嬷有没有这么全才,所以她对此提出了怀疑。

    对此,孙嬷嬷很是傲娇地挺起胸脯笑了笑,恭声答道:“奴婢是有点小能耐、下本事,却到底不是神仙,哪能什么都会呢,不过奴婢在宫里头伺候了大半辈子,总有些老姐妹擅长这些,请来教教府中格格们,想来是不成问题的。”

    “那我就放心了。”尔芙笑着将册子交回给孙嬷嬷手里,柔声说道。

    说完,她就借口还有事情要忙,起身离开了。

第一千零三十一章

    第一千零三十一章

    午后,尔芙估摸着时间,领着梳妆齐整的小七和茉雅琦,来到了听风楼外。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去看看孙嬷嬷那边准备如何了!”她顿住脚步,瞧着偏房的方向,对着诗兰低声吩咐道。

    说完,便领着小七和茉雅琦进了听风楼。

    听风楼,面阔三间,楼高二层,一楼没有做任何隔断,布置成一处格外宽敞的厅堂,这里以后就是小七和茉雅琦,乃至于未来那些还没有降生的小格格们学习规矩礼仪的地方,清一色的枣红色家具摆设,考究且雅致,西北角上是一处用屏风隔出来的净室,趁着宫女上茶这个空档,尔芙简单将这楼里的布置和小七、茉雅琦两个格格说了说,孙嬷嬷就绷着脸进来了。

    只见孙嬷嬷规规矩矩地给尔芙和两位格格请过安后,便站到了旁边。

    尔芙实在搞不懂这趟被康熙帝指派到府里的这三尊大佛是个什么性格了,旁的婢仆不说是卑躬屈膝的讨好主子,但是这三位可好,不问到头上就不言语,问到头上,也是难得说上两句,尤其尔芙本就不是个擅长活络气氛的圆滑性格,便更觉得无奈和苦闷了。

    好在她这会儿就是领着小七和茉雅琦过来认认路的,倒是也不发愁没有话说。

    她淡定地放下手中的茶碗,招呼过坐在下首位置上的小七和茉雅琦,很是客气地介绍道:“这位是孙嬷嬷,娘娘特地选出来给你们二人的教习嬷嬷,你二人切莫调皮,不然可别怪我做额娘地狠心罚你们。”

    说完,她就催促着小七和茉雅琦对孙嬷嬷行了个半礼。

    这一来是表示她这个嫡福晋对孙嬷嬷的看重,让孙嬷嬷能够放心教导小七和茉雅琦规矩,不必担心会被秋后算账,二来也是让茉雅琦知道分寸,别故意找不自在,为难这位康熙帝借德妃娘娘手安排过来的嬷嬷,给府里找麻烦。

    从小就生活在暗流汹涌、波谲云诡的深宅大院中,小七和茉雅琦都很有眼力见,她们见尔芙对孙嬷嬷客气,便猜出这位孙嬷嬷的来头不小,肯定不会不开眼地摆出皇室格格的骄矜做派,顺着尔芙的意思,上前两步,规规矩矩地行了半礼,又眉眼含笑地唤了声嬷嬷,待孙嬷嬷颔首回礼后,这才宠退回到尔芙的身边儿。

    照说孙嬷嬷是奴,小七和茉雅琦是主,小七和茉雅琦见过礼就该回到位置坐下了,但是偏偏这位是顶着德妃娘娘名义来的教习嬷嬷,地位比起西席先生还要高,又是受了小七和茉雅琦半礼的,孙嬷嬷站着,小七和茉雅琦就不好坐下说话了。

    尔芙瞧着一左一右站在自个儿身边如门神般的小七和茉雅琦,扭头对着苏嬷嬷笑了笑,柔声说道:“嬷嬷,您也别太拘谨了,快坐下说话吧!”

    显然孙嬷嬷也意识到这点,这次倒是没有推辞,欠身一礼,便坐到了下首。

    尔芙见状,对着小七和茉雅琦摆摆手,便让两个格格回到位子上坐下了,和孙嬷嬷谈起了两位格格的课程安排,这些事是她早就知道的,这会儿当着小七和茉雅琦的面重复一遍,也不过就是给小七和茉雅琦介绍下罢了。

    这点事,三言五语地说完,她就先行离开了,留下小七和茉雅琦在听风楼学规矩。

    其实这些繁琐复杂、讲究颇多的宫廷礼仪,小七和茉雅琦是打小就开始学的,不过因为没有系统的学习,这会儿学起来,即便是不太吃力,却也不轻松,为了避免小七和茉雅琦累了、烦了就和孙嬷嬷耍小性子,尔芙特地请了毓秀姑姑过去听风楼那边坐镇,一来是想让毓秀姑姑瞧瞧这位孙嬷嬷的来历,二来也是起到监督的作用。

    安排好这些,尔芙也算是暂时清闲了。

    府里琐碎的庶务有管事嬷嬷和玉洁一块打理,房里院里的这点小事有诗兰操持,又是正值月中,她也不需要去查看账目,所以她很有闲心地招呼着诗兰和诗情准备好点心和茶水,坐着肩舆就去后花园一角临水的凉亭去乘凉了。

    这处名为海澜的凉亭是府里一处不甚起眼的小凉亭,位置有些偏,却也比较肃静,红漆木柱、斗拱飞檐,配合着当间摆着的青瓷桌凳,透着一股子说不出来的韵味,唯一的缺点就是有点小,尔芙自个儿领着诗兰和诗情二人进来,便将亭子里塞得满满当当,所以她坐下以后,便让拎着食盒的小宫女都打发了,只留下了诗兰和诗情二人在亭子里伺候着。

    她慵懒地坐在背靠假山方向的青瓷凳子上,一手托着香腮,一手端着杯温热的茶,望着不远处经由汉白玉雕瑞兽水口流出的潺潺水流,小小口地抿着,享受着这份难得的悠闲。

    只是就这么枯坐着,总归是有些无聊,正当她犹豫着是不是要找些玩应儿打发时间的时候,她身后假山方向就传来了一阵很是细微的惊呼。

    后花园,这绝对是个危险高发地带,尤其是山石堆砌的假山附近。

    尔芙制止住要出声喝问的诗兰,竖起食指凑在唇边,做了个噤声的动作,摘下发间一对走起路来就会发出叮叮当当碰撞声的坠白玉雕镂空扇形流苏的步摇,招呼着诗兰和诗情跟着,起身就从假山的另一侧奔着声音传出来的地方,蹑手蹑脚地摸过去了。

    四爷府的假山面积颇大,且造型很是别致,层层山石堆砌,内中有一线天和人工打磨出的山洞等景致,入夜点起烛火,远远瞧着很是漂亮,不过这种设计,也让这假山成为了一处藏污纳垢的极好所在,尤其是那处隐藏在如同迷宫般的假山深处的山洞,更是小宫女偷懒的最佳选择。

    而尔芙所在的凉亭就在假山背面的凹槽内,如果不是故意发出声响的话,轻易不会有人注意到这边儿的动静,这也是四爷知道尔芙喜欢清静,又不愿意尔芙一直窝在小院子里,特地交代内务府工匠设计的,为的就是她能在不被人打扰的情况下,呼吸呼吸后花园里的清新空气。

    这会儿,尔芙领着诗兰和诗情蹑手蹑脚地走在不甚熟悉的小路,便看见一个小宫女偷偷摸摸地将一个黄褐色的纸包藏进袖管里,还不等尔芙想明白是否要让诗兰上前去问话的时候,那小宫女就已经三两下地将头发扯乱,如同刚刚睡醒似的打着哈欠往通往假山外的小路走去,迎着另一个梳着小两把头的小宫女走了过去,两人一碰面就说说笑笑地往后花园西北角的暖房花房走去。

    虽然是错过了拿问小宫女的时机,不过她也并不觉得失落,左右她已经瞧出这个不知名的小宫女是花房伺候的粗使宫婢之一,安排赵德柱的人细细盯着就是,甭管是什么事儿,总瞒不过自个儿,所以她目送着两个小宫女有说有笑地走远,便笑着摇了摇头,发出了一声感慨,冲着诗情吩咐道:“这件事有意思了,你一会儿回院子替我取几册话本子来,顺道通知赵德柱盯紧了刚才那个小宫女,瞧她鬼鬼祟祟的样子,便知道她藏起来的那个小纸包不是好东西了!”

    说完,她就打算转身回到凉亭里歇着了。

    不过就在她将要转身的刹那,她突然注意到假山旁边能没过脚面的草地里,不知是什么东西在阳光下熠熠生辉,虽然那道微弱的萤光一闪而逝,但是好奇心大起的尔芙还是没有放过,忙侧回身,按照刚才转身的动作,寻找着那一抹飞快闪过的萤光,最终从一片绿草叶下找到了一颗细碎的琉璃珠子。

    这是一颗如米粒大小的水滴状碧色琉璃珠子。

    同样都是绿茵茵的颜色,这颗细碎的琉璃珠子掉在草地里,那就如同一滴水落入大海般,如果不是午后的阳光十足,反射出淡淡的光芒,正好晃到了尔芙的眼睛,如果不是刚刚那个小宫女鬼祟的动作引起了尔芙的好奇,怕是这颗珠子就要一直留在这里,最后被泥土覆盖。

    回凉亭的路上,尔芙已经用帕子将那颗细小的琉璃珠子擦拭干净,质地轻柔的蚕丝帕子将琉璃珠子表面沾染到的露水和尘土等污秽擦拭一空,这颗没有丝毫气泡和杂色如湖水般碧绿澄清质地的琉璃珠子,显然并非如她之前猜测那般是小宫女发饰上掉下来的零碎物件,她捏着这颗珠子迎着阳光细细打量片刻,转手交给了身侧伺候的诗兰,低声说道:“你瞧瞧这珠子,我瞧这质地不像是寻常宫女婆子能簪戴的,你稍后寻个机会找秦嬷嬷翻翻发放份例的册子和公中库房记档,看看能不能找到这玩意儿的出处!”

    说完,她就将那条擦拭过珠子的脏帕子丢到旁边,继续喝茶水发呆去了。

    少时片刻,回到正院给尔芙取话本子的诗情捧着几册话本子回来了,这几本都是前院管事先送过来的话本子,内容都是些仙狐妖怪的神话小说,显然是四爷吩咐人按照她喜好寻来的,她只是翻了翻就看入迷了,青瓷花纹的鼓凳漂亮雅致,坐得时间久了,却并不舒服,好在出来的时候,诗兰就提前准备了软垫,她招呼着诗兰将摆在桌边儿的鼓凳搬到凉亭的柱子边儿,双腿儿搭在凉亭周围的扶手围栏上,背后倚着柱子,身下是铺着厚厚软垫的鼓凳,倒是也自在,她招呼着诗兰和诗情都坐下候差,便低头看起了话本子。

    “主子,这天色都有些发沉了,不如咱们回去吧!”

    她这一看就看入迷了,直到诗兰瞧见天边儿飘起几朵黑沉沉的乌云出声提醒,她这才回过神来,尔芙伸了个懒腰,舒展了下有些发酸的腰肢,将双腿从扶手围栏放下来,抬眸瞧着远处碧绿色的树影丛丛,缓了缓劲儿,交代诗兰留在凉亭里收拾东西,站起身来,便领着诗情往正院的方向走去。

    只是她却忘记了随手放在桌边儿的那条脏帕子。

    再说诗兰细细检查过凉亭里的东西,确认再没有任何遗漏以后,这才快步追上了已经走出一段距离的尔芙。

    而就在诗兰刚刚离开不久,一个还没有到梳发年纪的小丫头出现在了凉亭不远处的草地上,她是个才进府没几天的小宫女,刚刚从内务府学完规矩被指派来四爷府当差,专管府中宫婢仆从安排的桂嬷嬷瞧着她机灵活泼,心里头喜欢,便被留在了桂嬷嬷身边儿伺候,她小小年纪,还不到桌子高,也做不了什么活,除了陪桂嬷嬷说说话,大部分时间都很自由,今个儿她就是趁着桂嬷嬷正在给府里的粗使宫女训话的工夫,偷偷溜达到后花园里玩耍的。

    小丫头叫杏儿,她没有玩伴就喜欢绕着后花园里的古树,自个儿玩捉迷藏。

    她跑得累了,又不想这么快就回到严苛古板的桂嬷嬷跟前去伺候,便很是随意地躺在了树边儿柔软的草地上,双臂枕在脑后地望着天发呆,正当她半梦半醒、昏昏欲睡的时候,她突然注意到了树梢上挂着一抹白色。

    好奇心大起的杏儿挽了挽袖管儿,三两下就窜到了树上。

    她小心翼翼地从树梢取下被勾住的那抹白色,有些惊讶的自语道:“咦,这帕子好香好软,还是名贵的蚕丝帕子,这绣活儿也很是精致,照说应该是府里主子们的东西,怎么被丢在这里了呢!”

    这般说着,她就将帕子收到了袖管里。

    因为府里主子们的东西都是有特别记号的,为了防备会有人用这种体己东西设计陷害,即便是帕子破了,也不可能顺便丢弃,那都是需要统一剪碎销毁掉的,更别说这么一条明显还没下过水的新帕子,虽说这条帕子是有些脏,但是会出现在后花园里,只可能是无意中丢失的,她学过规矩,明白这种体己东西的重要性,也没有想过要私藏,更不敢将这帕子继续留在这里,所以她捡起帕子来,便是想着回去交给桂嬷嬷处置。

    抱着这样的想法,杏儿没有再继续留在后花园里偷懒,迈着小短腿就回去了。

第一千零三十二章

    第一千零三十二章

    正当杏儿迈着小短腿想要离开假山附近的时候,一个穿着素朴的小宫女忙活活地来到了假山的另一侧,半蹲着身子,如同寻宝似的在尔芙见到碧绿色琉璃珠子的地方一寸寸地挪着。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姐姐,你在找什么?”杏儿有些好奇地凑到小宫女身边儿,弯腰问道。

    “你是哪院伺候的,我怎么从未见过你!”小宫女闻声,眼底闪过一丝冷光,再瞧清楚来人就是个还在蓄发的小丫头以后,这才好似松了口气,满脸是笑地抬手拍着杏儿的脑袋瓜儿,避而不答地反问道。

    杏儿虽然是从内务府学过规矩,也算是聪明伶俐,但是到底见识还少,还不能理解防人之心不可无的道理,她见小宫女笑得甜美,模样也很是和善,胆子也就大了起来,她傲娇地挺着小胸脯,奶声奶气地娇声道:“我叫杏儿,入府才不过月余,所以府里没什么人认识我,但是我可是跟着桂嬷嬷身边伺候的,所以我来这里玩,你可不能告诉旁人,不然的话……”

    说着,她威胁似的晃了晃自个儿那只没有半点威胁的小拳头。

    小宫女见状,笑容更胜,忙连连摆手道:“放心,姐姐嘴最严了。”

    “嗯,这还差不多!”杏儿笑着点了点头,忙又学着桂嬷嬷教训底下宫婢的模样,故意那张肉嘟嘟的小脸,故作深沉地颔首道。

    小宫女也乐得配合地赔着笑脸,又陪着杏儿说了会儿话,确定杏儿就是个心性单纯的小丫头,这才带着几分试探地小心问道:“杏儿妹妹,你在这里玩儿,可曾捡到什么东西了?”

    “咦,你怎么知道的?”杏儿有些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小宫女见状,抬眸瞧瞧左右,见周围并无其他人注意到这里,说话间就要动手,正当她屈指为爪要抓住杏儿逼问琉璃珠子下落的时候,便瞧见杏儿如同变戏法似的从袖管里取出了一条雪白却沾满灰尘的帕子,得意洋洋地显摆道:“一瞧你就不是个聪明的,竟然将主子贴身的东西丢了,不过也亏得你运气好,这东西是被我捡到了。”

    “我花光了多年积攒下的银钱,又托着家里帮忙,这才调到主子跟前去伺候,哪想到一天跟着主子出来后花园里遛弯就丢了主子新拿上手的帕子,这要是让主子知道了,怕是一定要赶我出院子。”小宫女眼角瞟过那丝纯白,忙收敛起脸上的厉色,脸上堆满了委屈,连连敲着自个儿的脑袋瓜,好似没有注意到杏儿手里拿着的帕子和说出的话那样,满是懊悔地低喃道。

    杏儿并不知道小宫女是在做戏,瞧见小宫女一副很忧愁的样子,也没有多想,忙将那条她从树上辛苦够下来的帕子塞到她的手里,轻声安抚道:“姐姐别怕,你瞧瞧你家主子不见的帕子是不是这条?”

    “咦,这帕子怎么会在妹妹手里,还弄得这般脏兮兮的呢?”小宫女将帕子拿到手里,一眼就注意到了手帕上一丝不甚起眼的草刺,不过面上却并没有流露出分毫,只眼底闪过一丝晦暗的精光,故作苦闷地追问道。

    “我也不知道,我是在那边儿的树上发现的,好不容易才弄下来的。”杏儿没有半点防备地指着自个儿才爬过的那棵古树,随口回答道。

    小宫女闻言,顺着杏儿手指的方向,跳着脚瞧了两眼,若有所思地抿着嘴儿说道:“能找到这帕子就是运气了,想来这帕子上的污渍洗洗就没事了。”说着话,她就利落地将帕子塞到了随身带着的荷包里,又从荷包里摸出了两枚杏仁糖塞到了杏儿的手里,半蹲下身子地哄道:“这次得亏遇到妹妹,不过我才到主子身边伺候就丢了主子贴身的东西,若是被旁人知道,一定会到主子跟前去告状,所以还要拜托妹妹替我保密。”

    “我知道,我不会将这件事告诉别人的,不过你以后也要小心些。”杏儿吃着甜滋滋的杏仁糖,笑得眼睛都弯成了月牙,她将另一颗杏仁糖小心地收到荷包里,故作沉稳高深的对着小宫女说教道。

    小宫女笑着点头,又陪着杏儿在假山旁边坐了会儿工夫,这才寻个借口离开了,不过她并没有走远,便小心翼翼地躲藏起了身形,借着身侧树荫的掩护,探着脑袋瓜儿,偷偷盯着还坐在假山旁边儿揪着草叶玩儿的杏儿,一直等到杏儿拍拍手走远,便忙回到了假山旁边,细细检查着假山附近的草地。

    功夫不负苦心人,虽然那颗琉璃珠子被尔芙捡走,注定她是找不到了,她却还是在一处背阴且比较湿润的草地上,找到了一枚软底绣花鞋的鞋印,又顺着鞋印和被踩倒的草坪,终于发现了那处很是隐蔽的凉亭。

    “海澜亭,这里什么时候有这么个小巧精致的凉亭了!”她站在亭子外的草地上,挑眉望着亭子上挂着的匾额,低声呢喃道,同时迈步就往凉亭里走去。

    凉亭里,尔芙离开的时候,诗兰曾仔细收拾过,将她和诗情从正院带来的东西都收拾干净了,但是却没有将那张被搬到柱子旁边的青瓷鼓凳挪回去。

    小宫女来到凉亭里,半蹲在青瓷桌边儿,从袖管里取出一条纯白的细棉布帕子,仔细擦了擦桌边儿缺少的那把鼓凳所在位置的地面,又擦了擦其他位置的地面,随后又将那条从杏儿手里骗过来的帕子拿了出来,细细检查着针脚和用料,最终重重地叹气站起身来。

    从帕子擦拭过地面的尘土,可以看出那把被摆在柱子边儿的鼓凳是今个儿才挪过去的,结合那条蚕丝帕子上的细碎草刺和露水痕迹,小宫女基本可以肯定是这条帕子的主人捡到了她无意间遗失在假山旁边儿的那颗琉璃珠子了,再想想那颗琉璃珠子掉落的原因和眼前明显变换位置的鼓凳,她心里升起了一丝不祥的预感。

    小宫女有些慌乱、沮丧地坐在鼓凳上,愣了会儿神,最终咬了咬牙,起身离开,不过在她离开的时候,她却也没有将那条从杏儿手里骗来的帕子带走,而是丢在了凉亭附近一处不起眼的角落里。

    这种蚕丝帕子是府中侧福晋以上位分的女眷才能用的。

    没有哪位主子能任由自个儿体己的东西丢在外头,她能够从杏儿手里遇到这块帕子是偶然,但是很快就会有人过来寻找,如果她将这条帕子带走,丢了帕子的人一定会大张旗鼓的寻找,不为别的,单单是防备被人趁机陷害,那个丢失帕子的人,也不可能轻易就将这事丢到脑后,到时候那个有些娇憨的杏儿就会发现她说的都是假话,一定不会替她遮掩,反而会将她卖个彻底,所以为了防止出现这种情况,她又不想沾染上人命,只能丢掉这个可能帮助她找到那个捡到她丢失那枚琉璃珠子人的线索了。

    如她所预料的那般,尔芙回到正院没一会儿,便发现她的帕子落在了凉亭里,忙吩咐诗兰和诗情领着人过去凉亭那边寻找,这条被杏儿捡到、又被小宫女丢到假山角落里的帕子,便这样在外兜兜转转一圈地回到了尔芙手里。

    好不容易从凉亭那边儿找到手帕,顶着满脑袋汗珠子回来的诗兰有些马后炮地提醒道:“主子,以后您可得仔细着些,这种体己的东西,若是落在旁人手里,怕是后患无穷呢,这次得亏是那凉亭的位置够僻静,不然还不知道要费多少工夫!”说完,她就拿着帕子要下去清洗,因为这条帕子已经很脏很脏了。

    “等等!”就在诗兰即将要走出东次间的那刻,尔芙冲着她招手唤道。

    “您还有事吩咐,主子?”诗兰有些不解地回头,轻声问道。

    尔芙对着诗兰招了招手,示意她将那条脏兮兮的帕子递过来,指着手帕一角绣着的梅花枝,沉声说道:“我记得这帕子是玉洁前两日才绣好送过来的,今个儿是我第一天拿在手里使用,可是你看这针脚细密的绣活,却被拧得皱巴巴的一团,连蚕丝帕子的中央位置都有些抽丝,怕是这帕子在你们找到之前就已经落到别人里头过了。”

    本打算拿着帕子下去清洗的诗兰闻言,一直被她疏忽的一些事情就也钻了出来,她上前一步,指着蚕丝帕子上几处比较细微的抽丝位置,细细分析道:“主子不说,奴婢还真没有注意到,奴婢记得主子曾用帕子擦拭过那枚您捡到的琉璃珠子,不过那枚琉璃珠子做工精良、质地细腻,定然不会勾起这样的抽丝,再看这蚕丝被勾得起了细细的毛刺,应该是被树枝之类的东西勾住所致。

    而且奴婢记得捡到这条帕子的地方,正是假山旁边一处比较隐蔽的角落,虽说不甚起眼,却正好在您回院子的路边儿上,如果当时这帕子就在那里,您和奴婢们不会瞧不见,想来是有人捡到这条帕子,又不知道是何原因丢在那里,等着奴婢过去寻找的。”说完,她又退到了旁边,等着尔芙做最后的决断。

    尔芙沉默片刻,又将那帕子拿在手里,反复检看着,最终将帕子放在了茶桌上。

    “甭管是谁捡到这帕子,必然会看出这帕子非寻常宫婢仆从所用,轻易不敢丢弃,一定会层层上交到管事嬷嬷那里,但是现在我丢失的这条帕子却被人捡到以后,又丢弃在凉亭和假山之间,若说那人没有其他图谋,定然是不可能的,但是后花园人多眼杂,想要找到是谁捡到过我的帕子,不亚于大海捞针,所以这事就是笔糊涂账了。

    好了,咱们也别为了这件事犯愁了,将这帕子销毁就是了。”说完,她就让诗兰将这帕子拿下去了。

    因为没有办法从府中若干仆妇婢女中找到那个捡到帕子的人,也没办法确定是否有人要借此来陷害自己,奔着小心无大错的原则,尔芙也只能暴殄天物地将这才到手的蚕丝帕子销毁了,没有了这条失而复得的帕子,也便没有了惹祸的根苗。

    不过她也并没有就这样将这件事丢到脑后,她扭头瞧着旁边伺候的诗情,清了清嗓子,低声吩咐道:“记得提醒我将丢了条帕子的事情在四爷那里过明路,另外再将与这块帕子同批料子绣制的其他帕子收起来,毕竟咱们偷听到假山那边两个小宫女对话的事儿,应该是个挺隐蔽的事儿,我还想着能借此由头揪出些不安分的人呢,可千万别为了这么一条帕子就暴露了咱们偷听的事儿!”

    说完,她就起身我那个内室里走去。

    为了抓紧找到这条帕子,又怕走了行踪被其他人注意到,明明没有人注意到的那条丢失的帕子,反而落到旁人的手里,所以尔芙只能让身边伺候的诗兰和诗情这些可以信任的近身婢仆去寻找,弄得她跟前连个伺候的人都没有,这身上的衣裳就没有换,这会儿诗兰和诗情可算是回来了,她也就可以更衣洗漱,进内室净室里去泡澡了。

    虽说她去乘凉的海澜亭临水,也是微风习习,但是这折腾个来回,还是一身汗,细棉布的小衣贴在身上,还真是挺难受的。

    少时片刻,小厨房那边就送了热水过来,诗情也将准备好的干花瓣和香胰子等东西都摆在了浴桶旁的藤架上,尔芙褪去身上的衣袍,抱着肩膀,将全身都埋在温热的香汤中,她之前一直紧绷着的神经,可算是放松了下来,不过这一放松下来,浑身的疲惫和困顿就钻了上来,她掩唇打着哈欠,吩咐诗情在旁边点燃一支安神香,交代她仔细盯好时间和水温,闭着眼睛就这样泡在水里睡过去了。

    约莫有两炷香工夫,水温渐凉,诗情轻声地唤醒了尔芙,建议道:“不如主子在旁边儿躺椅上歇歇,奴婢替您拿拿肩,舒活舒活筋骨。”

    尔芙半眯着眼睛,抬手捏了捏鼻梁,醒了醒神,对着诗情伸出了胳膊,示意诗情过来近前搀扶,低声呢喃道:“好,你过来扶我起来吧,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累着了,这腿上没有半点劲儿。”

    虽然尔芙说话的声音很低,但是站在尔芙身旁的诗情还是听清了。

    她眼底闪过一丝幽光,扶着尔芙在靠墙根儿的竹制躺椅上躺好,附耳低语了几句。

第一千零三十三章

    第一千零三十三章

    当晚,尔芙陪着四爷用过晚膳,府里伺候的胡太医和梁太医就一块来到了正院请安。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因为不是请安的时候,刚放下碗筷的尔芙明显有些惊讶,不过来人到底是在府里伺候有些年头的老太医,她倒是也没有避而不见,只是嘀嘀咕咕地念叨着这太医怎么这时候过来了,便招呼着诗兰进内室里重新梳妆更衣去了。

    谁让她以为没有什么事情就松散了发髻,也就只能这会儿紧忙活了!

    少时片刻,尔芙重新梳妆好,回到了东次间坐好,又吩咐诗兰取来备用的绢丝屏风摆在罗汉床前,她这才对着廊下候差的小宫女隔窗吩咐了一声,命人领着两位太医进来了,而四爷则就坐在尔芙身边的位置,拿着本书,装模作样地假装自个儿是空气,那一双狭长的锐眼,正来来回回地在尔芙身上打量着。

    “微臣把脉发现,福晋脉象细弱且软弱无力,实为气血两虚之症,倒并无大碍,亦不需要用药,不过还是该细细调养,多用些红枣、枸杞、桂圆等温补的食材。”胡太医和梁太医分别替尔芙把过脉后,退到旁边对了对眼神儿,由更加年长些的胡太医出面说出了诊断结果。

    “气血两虚?”尔芙闻言,似是有些怀疑地呢喃着,随即笑着点了点头,没有再追问其他,示意诗兰送上了准备好的赏钱,便让候在廊下的赵德柱送着两位太医出去了。

    “爷瞧着你刚才好似有些话没有说,到底怎么回事呢?”四爷目送着两位太医走远,待诗兰等人都退下,放下了手里捧着的书卷,挑眉问道,同时伸手拉住了尔芙的手腕。

    别看四爷不算是精通医理,但是看过的医书多了,他也会些把脉的工夫。

    “没事,我就是觉得这两日身子有些不舒服,尤其是今个儿泡澡的时候,竟然双腿发软得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本想着明个儿太医请平安脉的时候问问,却没想到两位太医这会儿就过来了。”尔芙抽回被四爷拉着的胳膊,放下卷起到腕间上侧些的紧袖中衣,轻声解释道。

    说完,她就似是想起了什么似的扭头望了望外间候着的诗情。

    “身子不舒服就该早些请太医过来看诊,哪里还能拖着,非要等着请平安脉的日子呢!”四爷闻言,倒是也没有多问,随口嘱咐了一句,便重新拿起了丢在旁边的书卷,继续低头看书去了。

    至于他心里头在想什么,却是没有人知道了。

    而尔芙脸上也是很坦然的样子,她念叨着太医交代吃的那些个零嘴儿,朗声唤进在外间候着的诗兰,吩咐她去后面茶室里找些出来。

    “嘎吱嘎吱,嘎吱嘎吱……”

    尔芙就这样捏着一颗颗如婴儿拳头大小的红枣,小口小口地咬着,一连吃了有小半碟,直吃得口干舌燥,她这才吩咐诗兰将茶桌上的吃食都撤了下去,端起茶碗抿了口,慢声细气地说道:“我这身子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明明在家里头待着、养着,怎么还能落得个气血两虚呢!”

    “呵呵,女人家是会有这些毛病的!”四爷随口答道。

    “我倒是觉得有些奇怪,这胡太医和梁太医两人轮流给我请平安脉,之前都没有说我有这个毛病,怎么突然就说我有气血两虚的毛病,难道气血两虚这毛病还能是突然冒出来的!”尔芙不高兴地抢下四爷手里的书,瞪着一双杏眸,扬声反驳道。

    四爷闻言,脸上的那抹不经意收敛一空,沉默了许久,这才开口建议道:“后个儿是太医去德妃娘娘宫里请平安脉的日子,正好你也有些日子没有进宫给德妃娘娘请安,你挑上两件礼物,进宫去和娘娘热闹热闹吧,到时候让宫里的太医给你瞧瞧,兴许是你这些日子太过操劳,这才会有气血两虚的毛病吧,别太担心了!”

    说完,他就安抚似的拍了拍尔芙的肩膀头儿,将尔芙揽入了怀中。

    被四爷揽入怀中,将脑袋瓜儿埋在四爷肩膀处的尔芙偷偷地咧嘴笑了笑,她前两日就发现有人在她用惯的熏香里动手脚,虽然她没有再用那盒被动过手脚的苏合香,却也不想就这么放过对她下黑手的人,今个儿之所以当着四爷的面让太医给自个儿诊脉,便是她想要利用四爷手里的耳目眼线查查到底是谁对自个儿下黑手,不然凭借她手里的那点人手,想要查清楚这件事,实在是太费劲了。

    而今个儿她沐浴时候用的那支安神香,便是同样被动过手脚的。

    转眼就到了第三天头上,尔芙照常打扮得眉眼精致地出现在穿堂,接受了众女的请安礼后,陪着众女说上会半闲不淡的家常话,便让大家伙儿都散了,而她回房里收拾收拾,换上一身厚重的亲王福晋礼服,坐着马车就往宫里去了。

    德妃娘娘那边儿,昨个儿就接到四爷府送来的请安拜帖。

    等尔芙从顺贞门溜溜达达地来到永和宫外的时候,德妃娘娘已经坐在永和宫小花园的凉亭里等着了,桌上摆着几样尔芙爱吃的小点心,一副很体恤关怀的样子,只不过眼底时不时闪过的幽光和晦暗,泄露了她的心情并不是太好。

    事实亦是如此,康熙爷对内务府动手,吴家在内务府的势力受到了牵连,本就是包衣出身的德妃娘娘能够坐稳四妃之一的宝座,一来是因为她着实很受康熙帝的喜爱,顺带抱上了佟佳皇后的大粗腿,二来就是背后的包衣世家鼎力相助,现在被人斩断了一只手,虽然对她这种在宫中打滚几十年的宫妃没有太大影响,却也有种丢脸落面的感觉,加之吴家借着四爷仍然未将雨桐和雨桠二女收房,阴阳怪气、话里话外地指责德妃娘娘过河拆桥,德妃娘娘的心情能好得了就怪了。

    而作为在这个节骨眼儿进宫来请安的尔芙,便毫无意外地成为了出气筒。

    小小的凉亭里,除了一张摆着几样吃食的石桌,就是德妃娘娘身下的那张石凳,再无其他摆设,尔芙依规矩给德妃娘娘请过安,送上了精心挑选的礼物,便只能和永和宫里伺候的宫女那样,站在德妃娘娘跟前立规矩了。

    德妃娘娘伸手接过宫女捧着的镂空透雕锦盒,瞧着里面摆着的一对颜色极正的红珊瑚手串,指尖划过珊瑚珠上雕刻着的观音坐像,嘴角划过一丝讥讽的浅笑,很是敷衍地随口说道:“本宫就知道你是个有孝心的。”

    说完,还不等话音落地,她就话锋一转地教训道:“不过你但凡能将这孝顺本宫的心思拿出一丁半点地用在府里的事上,也做不出引着老四一块去外城胡混的事来,你不要忘记你是老四大红花轿、三书六聘娶进门的嫡福晋,有些事是不能再顺着你自个儿的小心思胡来的,你瞧瞧你的一时兴起,给老四带来多大的麻烦,同族相残,也得亏那苏达拉家早就落魄了,不然还说不准要闹出什么事来呢!”

    尔芙只能惴惴不安地恭声应是,连声请罪。

    她想着要请宫里头的太医给自个儿把把脉,想着能借着四爷的手揪出对自个儿下黑手的坏人,却忘记了前两日在外城闹出来的那阵动静,这不是白白送上门找骂么!

    不过她既是人进了宫,再后悔,亦是来不及了。

    好在德妃娘娘也明白这件事怪不到尔芙的头上,她也了解老四的性格,要不是老四自个儿想要宠着尔芙,便是尔芙在府里撒泼打滚地闹着要去前门外转转,老四也不会改变决定,她之所以给尔芙摆下马威,也就是散散心里头的闷气罢了。

    教训完,数落完,德妃娘娘也不愿意摆恶婆婆的嘴脸,招呼着宫人取来绣墩,便让立在跟前蔫头耷脑的尔芙坐下说话了,连个弯儿都没拐就直接提起了四爷在外城和人发起冲突的事儿。

    虽说德妃娘娘在宫里经营多年,安插的耳目眼线无数,但是也就能监控六宫而已,想要对外面的情况了如指掌,那是完全做不到的,更何况是发生在鱼蛇混杂的外城的事情,她也就是从康熙帝的只言片语里猜测些事情真相罢了。

    有些细节问题,还是要问当时跟在四爷身边的尔芙。

    可惜,尔芙知道的就是那些表面现象,她就是瞧见有个小地痞欺负街边买簪花的小姑娘,小七和弘轩抱打不平,然后四爷怕孩子们吃亏就找上前去,小地痞吃了亏,呼朋唤友地围住了四爷,被护卫们七手八脚地拿下,小地痞所谓的结拜大哥苏达拉又来找场子,最后就是不知为何这主儿死在了护卫的手里头。

    偏偏她又不是个擅长讲故事的人,说起来颠三倒四,听得德妃娘娘云山雾罩,更是摸不清楚头脑了,不过还不等德妃娘娘理清思绪,尔芙就深鞠一躬地道谢道:“说到这里,臣妾还要谢谢娘娘的安排呢,本来臣妾还在发愁要怎么给小七挑选教习嬷嬷,您安排的孙嬷嬷,可真是解决了臣妾的烦恼呢!”

    “哦。”德妃娘娘很是无语地用鼻子应了个声。

    如果不是她早就练就了一身泰山崩于前而色不改的城府,她真想翻个白眼给尔芙看看,这丫头是白目到了什么程度,才能认为那个什么孙嬷嬷是她安排过去的教习嬷嬷,还高高兴兴的谢恩,她真想问问尔芙见过谁家婆婆会隔着媳妇给孙女们挑选教习嬷嬷,这不是在变相地说媳妇不懂礼数为何物么!

    对此,她也同时在暗暗庆幸尔芙的无脑和白目,不然她和尔芙之间的这婆媳关系就不会如此融洽了!

    为了不让场面更尴尬,德妃娘娘收敛起了心底的不快和侥幸,清了清嗓子,扯出一抹尴尬又不失礼貌的笑容来,随口嘱咐道:“既然你觉得她还算合用,那就留她在你府里多伺候些日子吧!”

    “臣妾亦是这样打算的,来时候,臣妾还担心娘娘您舍不得这么得力的嬷嬷呢!”尔芙笑着配合道,她不是没有注意到德妃娘娘眼底闪过的那丝轻视和鄙夷,她也不是没有猜出孙嬷嬷的来历是康熙帝的指派,更不是不懂这种安排是对她的一种敲打,但是她总不能自个儿给自个儿没脸吧,也就唯有这样插科打诨地装傻了,趁机扣下孙嬷嬷这位在宫中伺候多年的老嬷嬷,给自个儿手里添一位能人。

    因为甭管这孙嬷嬷的来历,也甭管康熙帝安排这位孙嬷嬷来府里的原意,这位孙嬷嬷的来历就注定她不会对自个儿生出坏心眼来,尔芙用着格外放心呢,比起用毓秀姑姑都更放心些,谁让婆媳是天敌,今个儿德妃娘娘瞧她顺眼,明个儿德妃娘娘就可能会觉得她占着嫡福晋的位置碍事,趁机找由头除掉她呢,所以留下孙嬷嬷在府里,也算是对毓秀姑姑的一种防范吧。

    别以为尔芙就真的那么天真无邪如孩童,她到底是个心智成熟的成年人了,她不擅长宅斗那些阴谋暗算,只是因为她生活的环境没有这种困扰,从小长在一夫一妻制度下的她,所有插足他人家庭的小三都是要被鄙夷的,所有小三都是没有勇气和底气站出来和原配斗个你死我活的。

    不擅长是因为不熟悉、不适应,却不代表她学不会、看不懂。

    她之所以表现得对宅斗这事一窍不通,完全是她不愿意以己之短攻人之长罢了,但是和婆婆抖抖机灵,她还是能够做得得心应手的,比如今个儿她和德妃娘娘装蠢装傻,德妃娘娘这样一位在宫里战斗经验丰富的老牌宫妃就没有看穿她的小把戏。

    尔芙顺顺利利地在永和宫里拖到了太医院院判过来替德妃娘娘请平安脉,她趁机凑热闹似的凑到德妃娘娘跟前,笑眯眯地露出了一截白皙如雪的手腕,卖萌卖蠢地和德妃娘娘撒娇道:“臣妾这几日就觉得身子骨乏累,也不知道是不是前两日吓着了,正巧碰到院判大人来给娘娘请平安脉,那臣妾可得跟着娘娘沾沾光!”

第一千零三十四章

    第一千零三十四章

    太医院院判年过四旬,举止言谈很是稳妥,他见德妃娘娘并没有出言反对,自是不会惹尔芙的不痛快,淡声示意尔芙将手腕搭在脉枕上,凝神静气,细细感觉着指下的触感,足足有一盏茶的工夫,这才收回手,敛着袖摆,躬身一礼,说出了他的诊断结果。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无他,尔芙气血两虚为表象,实则是碰到了些不妥当的东西。

    “微臣先开张方子给福晋您细细调理身体,稍后待微臣轮值休沐的时候,再行前往雍亲王府邸替福晋您解忧排险。”

    这正是尔芙想要的,她笑着点点头,柔声说道:“那就麻烦院判大人多操心了。”

    德妃娘娘安排宫婢送着院判离开,沉默片刻,扭头瞧着尔芙,正色问道:“你这身体是怎么回事,之前我听老四说起过,你府里伺候的梁太医最擅长妇科一道,难道他就没有察觉出不对劲的地方来?”

    “恕臣妾冒犯,若是他和胡太医能瞧出不对劲的地方,臣妾今个儿也就不来了。”

    “你倒是喜欢说实话。”德妃娘娘自嘲地笑道,抬手招呼着尔芙坐下说话。

    说到底,即便尔芙有些小毛病,也算不得是老四的贤内助,但是德妃娘娘还是很满意尔芙这个四媳妇的,她在德妃娘娘心目中的分量,比起以前的乌拉那拉氏强得不是一星半点,就是单单冲着冲着尔芙替她和老四调节关系这点上,德妃娘娘就是发自内心感谢着尔芙的。

    怀胎十月,这做母亲的要吃多少苦,才能平平安安地诞下子嗣,哪怕不曾亲自抚育、养在身边,哪怕母子间有着这样那样的矛盾,可是没有哪个母亲是不愿意和儿子亲近相处的。

    这会儿知道尔芙的身体有事,德妃娘娘自然也是发自内心着急着的。

    “你不喜欢管着府里那些乱七八糟的琐事,但是身边的那点事是要抓起来的,瞧瞧你这一次次出的事情,总是有你身边的人动那些上不得台面的手脚,便是因为你做事太温和了些,有时候对待下人,不单单要宽待厚待,更要表现出你厉害的一面,这做人太善良,便难免会有人想要欺负到你的头上。”因为惦记着,因为关心着,所以德妃娘娘便又不禁有些恼火尔芙的无能,说出来的话就带着几分厉害了。

    尔芙也知道德妃娘娘是好意,连连点头称是,也将德妃娘娘这话都记在了心里头。

    “我说得多了,你也未必能听得进去,那孙嬷嬷是个能人,你要是得空就和小七一块学学治家的本事去,省得你稀里糊涂地被底下人糊弄。”不过德妃娘娘知道尔芙的身体不好,便也没有再多说什么,吩咐身边伺候的宫女去库里找出两株老山参来,又让宫女将自个儿用过的那些补养身体的方子都抄录一份,一并交给了尔芙身后的诗兰拿着,这才又嘱咐了尔芙几句,便让尔芙早些回去了。

    只是这一切,不论是在前院与兄弟们饮酒的四爷,还是在碧池苑等待着四爷到来的珍珠都是半点不知。

    夜色渐浓,尔芙用过小生子为她准备的佳肴,沿着院子里的回廊绕了几圈,消食过后就吩咐人将院门落锁,直接洗漱过后,进了卧室里准备休息,虽说这间卧室没有房门,也没有净室,前后又都是糊了烟罗纱的菱花形格栅窗,隔音有些差,显得并不如在上房时住着舒适,但是却有着无比清凉的夜风和最佳观景角度。

    没有污染的古代夜空就好似被点缀了无数璀璨夺目的钻石一般,一眨一眨的让人难以升起任何负面情绪,坐在美人榻上的尔芙就这样和负责在房间里上夜的瑶琴,一人拿着一个绣花棚子,有说有笑地坐着绣活。

    一直到窗外响起了阵阵虫鸣,越来越猛烈的困意来袭,尔芙才放下了绣花棚子,懒洋洋的伸了个懒腰,一边活动着有些发僵的脖子,往千工拔步床走去,一边接过瑶琴递上的漱口水和拧湿的帕子,打算趁着这困劲就直接睡下。

    只是她高估了瞌睡虫的抵抗力,随着湿帕子往脸上一放,她就面露尴尬地扭过头,对着已经困得双眼迷离的瑶琴,低声说道:“我好像又折腾精神了。”

    瑶琴笑着接过尔芙用过的帕子,放回到铜盆中泡上,又转身细心地替尔芙整理好了床铺,边扶着尔芙走上了拔步床外间摆着的脚踏,边缓声说道:“夜已经深了,就算是房间里多点了几盏蜡烛,再熬夜做绣活,怕是也会伤了眼睛的。

    主子还是躺下吧,奴婢就在这里陪主子说会儿话,说着困了,您就直接睡下,也免得明日早起去福晋院子请安的时候,李侧福晋瞧着您气色不好,又说些难听的酸话。”

    “行吧,就听你的,不过不用你陪着我说话啦,我躺一会儿就能睡着了,你也早些回去休息吧,这院子里的事情那么多,又有铃兰那么个不知道根底的人在,你要操心的事情太多,别再陪着我熬着了。”说着话,尔芙就让瑶琴放下了床幔,裹好了被子,往拔步床的最内侧滚了过去,只有她一个人睡的夜里,她总是觉得没有安全感。

    刚刚整理好枕头,彻底躺好,她就不禁想到了碧池苑那边。

    其实,她也并不是有多么的嫉妒,或者说是容不下人,只是想起那边的红浪翻滚,又对比了下自己的形单影只,略微有那么一丝酸酸的感觉,眼底也越是发涩。

    不过考虑到瑶琴就在屏风的另一侧上夜,为了不让跟着她过日子的人太担心,她连辗转反侧都做不到,就这样保持着一个姿势,双手有些僵硬地攥着被角,贝齿紧咬着下唇,倔强地不让眼底的泪水涌出,忍耐着心底越发凶猛的小酸涩,在这种酸酸涩涩的感觉中,慢慢的进入了梦乡。

    睡熟的尔芙,并不知道她所惦记着的碧池苑,此时正发生着万分尴尬的一幕,已然在前院喝得有些头晕眼花的四爷,由四爷搀扶着,踩着细碎的月光,一步一摇晃地到了碧池苑的上房中,体贴地和有些小激动、小紧张的珍珠说了会儿话,便于珍珠各自去洗漱了,这开始的一切都是那么的顺利,那么的平常,可是当他褪去珍珠身上水红色的亵裤时,尴尬就那么华丽丽的发生了。

    手下略有些泥泞的触感,让暗觉不好的四爷撩开了床幔。

    昏黄的烛光下,一双有些清瘦的手上,点点暗红色的污迹是那么的慈母,再看珍珠身下,那张用来验证贞洁的雪白色元帕上,已然盛开了猩红色的梅花。

    这是多么的富有戏剧化的一幕。

    床上,春光乍泄的珍珠,先是不解地瞥了一眼四爷,随即也意识到了小腹处的微微胀痛,忙捂着胸口松松垮垮挂着的小衣,翻身坐了起来,一张脸涨红得如充了血似的,磕磕巴巴的从牙缝里挤出了一句并不完整的话,“四爷,妾身……妾身……失仪了。”

    “不论是哪个男人在什么样的时代,也不会在这样的时候,有任何冲动了,何况是对女/色并不太过看重的四爷,他强忍着心头涌起的不适感,微微摇了摇头,低声说道:“算了,你让人伺候你去净室里收拾一下吧,爷也要去洗洗。”

    说完,他就落荒而逃了,连脚步都显得有些踉跄了。

    唯一的好处就是他本来晕乎乎的酒意,已然随着那有些刺目的红色,彻底的消失不见了。

    重新洗漱过的二人,再次躺在清理过的床铺上,尴尬的气氛,在一点点地充斥着床幔内的一小方天地,总是觉得鼻尖上萦绕着一丝血腥味的四爷,睡得并不好,仿佛一直都不曾真正的睡着一般,次日一早,四爷就拖着疲惫、且僵硬的身体,在珍珠睁开眼睛之前,早早地离开了碧池苑去上朝了。

    当珍珠被小腹的刺痛疼醒的时候,身侧的位置都已经凉了。

    “四爷什么时候走的?”忙去净室里整理过的珍珠,有些颓废、失落地坐在床边,摩挲着四爷睡过的枕头,略带哭腔地问着随她一块进府的近身侍婢--绿意。

    那眼巴巴的模样,怎么看怎么让人觉得心疼。

    可这也着实怪不到四爷身上,只能怪她进府的日子,选得实在是不大恰当。

    正在准备珍珠早起要穿戴的衣饰的绿意闻言,笑着回眸,眼中满是温暖的低声说道:“主子爷已经走了有一会儿了,主子爷心疼格格,临出门的时候,还特地交代奴婢们不要吵醒您呢!”

    收到满意答案的珍珠,微微一笑,捧着绿意送上的汤婆子,揉着还有些疼的小腹,起身坐到了镶铜镜的酸枝木妆台前,随意地翻动着已经摆在妆台上的华丽妆匣,头也不抬的说道:“伺候我梳妆吧,我那位堂姐可不是四爷那样懂得疼人的人。”

    “格格,您已经是府里的格格了,这说话可不能在这般直白了,若是让旁人听见,背地里是要嚼舌头的。”绿意是陪着珍珠一块长大的,情分自是不一般,更甚至主仆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道理,所以并没有如在家里的时候,顺着珍珠的话,去非议乌拉那拉氏的德行,反而压低了声音,轻声劝说道。

    珍珠也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傻子,早就被额娘拎着耳朵教育过不知多少次了,只是一时难以改变想什么说什么的习惯,加之身边又就绿意这么一个自己人,所以才会溜出这么一句话。

    见绿意提醒,她也没有解释,笑着点了点头,便不再言语了。

    熟悉珍珠性子的绿意哪里会不知道,这是珍珠在和她闹脾气了,不过身为奴婢,本就该是及时纠正主子言行的,在这偌大的亲王府里,到处都是盯着珍珠的眼睛,她不怕珍珠与她闹脾气,她更怕珍珠不知小心防备,中了旁人的算计,丢了乌拉那拉一族的脸面不要紧,赔进去她的小命就不值得了。

    做了府里的格格,别看珍珠并没有和四爷发生什么实质性的关系,但是未嫁女的装扮就不能再用了,绿意动作娴熟的替珍珠梳好了两把头,又在她的鬓边簪了一朵颇为喜气的红色攒珍珠花蕊的纱堆花,这才扶着她从摆着睡床的内室里走了出去。

    ----

    与此同时,正院那边,乌拉那拉氏也是睡眼朦胧地坐在妆台前,任由琦香和琦珍替她梳妆着,不过她也没有忘记去关心碧池苑的这位堂妹,只是她的关心,显然并不是去关心珍珠的身体的,直接关心起了珍珠与四爷的房事,“昨个儿夜里,那边要了几次水呀?”

    作为府里的嫡福晋,又是由她亲自挑选的人选去碧池苑伺候,想要打听点消息,那真是容易得不能再容易了,珍珠那边的情况于她就是全透明的一般。

    这些有关于男女的消息,自然是要由福嬷嬷来回答,只是昨个儿碧池苑那边的事情,当真是太过富有戏剧性了,所以就算她是个老成持重的性子,也并不喜欢与乌拉那拉氏说些话来调侃,也不禁拿出了一种在茶馆里说书的架势,拿腔拿调地学着来给她送消息的婆子,将昨个儿珍珠是怎么在临门一脚的时候,将四爷给恶心跑了的消息,说得如传奇传记一般,引得乌拉那拉氏好心情地大笑了起来。

    那几处说是院子,其实就是一道墙,将几间比较靠近的房间包进去,根本就不成规格,考虑到媚儿肚子里有孩子在,尔芙自然不可能同意这点,连忙摇头,“虽然说府里的空院子看似不少,不过除去那些还不能住的地方,其他的那些大多都是位置不好,或者是不成规格的犄角旮旯地方,安排个得脸的宫女,或者是嬷嬷还好,但是要是安排媚儿姑娘这样的主子,实在是有些不合规矩。”

    说完,她很是为难地看了眼坐在下首等结果的媚儿。

    “你先回去收拾东西吧,等定下院子就抓紧搬过去吧,省得吵吵闹闹地烦人。”四爷似是也注意到了媚儿还坐在下首等结果,他敛着袖摆,重新坐回到太师椅上,淡声吩咐道,说完就直接摆手催促苏培盛领着媚儿下去了。

第一千零三十五章

    第一千零三十五章

    穿堂里,除了熏香徐徐燃烧的微弱声响和尔芙时不时低头嘬茶的动静,便再无其他声响了,随着时间一点点的消逝,跪在下首抖似筛糠的柳儿,心理防线终于被攻破了。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其实尔芙之所以让大家伙儿等着赵德柱将那个药包找出来,而不是让赵德柱去抓人的时候就将药包找出来,便是想要揪出那个她看到亲手将药包交给柳儿的人,本来她以为等待几天,总能等到那个人和柳儿再接头,结果那个人根本没出现过,现在唯一的线索就是柳儿这个经手人了。

    “想说了么,那就说吧!”瞧着柳儿几次张口欲言,尔芙笑着问道。

    柳儿闻言,浑身发抖地跪直了身子,她有些羞涩地红着脸,终于说出了隐藏在心底的真相。

    她一个豆蔻年华的少女,只因为是上三旗包衣出身,被迫参加小选,成为宫女,她原本是想着就这样忍耐到二十五岁,熬到出府的念头,便可以和她家里早已为她选定的未婚夫成婚,但是就在三年前,她十四岁上,家里为她选定的未婚夫,那个英俊潇洒的情哥哥和其他人成婚了,她觉得她的整个世界都灰暗了。

    正在此时,心情沮丧的柳儿偶然遇到了四爷府里一位能言善道的护卫齐苏图。

    照说护卫是外男,即便她被指派到四爷府里当差,也没有机会和护卫齐苏图再续前缘,但是事有凑巧,她被分派到了花房里工作,经常要跟着花房的管事公公去前院更换各处摆置的盆景,这一来二去地就找到了和护卫齐苏图说话的机会。

    齐苏图性格外向、开朗,柳儿面嫩含蓄恬静,两人是男有情、女有意,这渐渐地就有了超友谊的关系,可是宫女在没有出府前,便相当于四爷的专属物品,失节就成为了一件后果很严重的大事,如果这件事被人揭露出来,不但她的小命保不住,连齐苏图的性命都有危险,所以当那个神秘的宫女拿着她送给齐苏图的定情信物,找到她的时候,她答应了那个神秘宫女的条件,接过了那个不知是何物的纸包。

    柳儿交代的这些内容,尔芙早就让赵德柱和张保调查清楚,所以她没有半点意外,她淡定地听柳儿眉眼含情地说完这番自白,勾着嘴角,神色古怪地追问道:“那你能告诉我,那纸包里的东西,她要你放在送去哪里的盆景泥土里么?”

    “奴婢自知自个儿罪孽深重,不求福晋饶恕,只求福晋能放过齐苏图。”柳儿答非所问地叩首一礼,恳切道。

    尔芙怪笑着问道:“你这是要挟我?”

    “奴婢不敢。”柳儿忙摇着头,含泪望着尔芙,轻声解释道。

    见柳儿还算识相,尔芙也没有想要故意掉着柳儿的胃口,她故作不耐烦地摆着手说道:“那就我问你什么说什么,至于你和齐苏图那点事儿,我没兴趣知道,更不会插手到前院的事情去,真想要求饶的话,那等我处理完你往花盆里下药的这些事以后,我让赵德柱送你去前院找四爷去解释,看看四爷肯不肯放过你和你的情人。”

    说完,她就端起茶盏抿了口,等着柳儿回答。

    只是这等待的时间,还真是有点长。

    正在她等得有些不耐烦的时候,柳儿犹犹豫豫、忸怩地说出了答案:“福晋看到奴婢那天,那个宫女将纸包交给奴婢的时候,交代奴婢找机会将纸包里的粉末混合到过几日要送到福晋房中的四季海棠中。”

    说完,她就急急地低下了头。

    毕竟这种做坏事被当场揪到当事人跟前的感觉,那是真尴尬。

    “四季海棠,我记得我房中的盆景都是新近才送过来的,并没有到更换的时候,也没有特别要求花房准备其他盆景,还有你说我遇到你和那个宫女碰面的那天,她交代你将那纸包里的粉末混合到要送来我房中的盆景里,你特别强调那天,那就是说之前还有其他的事儿了!”尔芙却没有这种感想,她有些迷惑地环视了眼穿堂里的盆景,轻声发问道。

    对于尔芙的发问,柳儿不敢不答,脑袋却是越垂越低。

    根据柳儿交代,她这前前后后地已经十数次将粉末混合到盆景泥土里,送到包括正院在内和东西院、倚月阁……等等有女眷入住的院落,连已经被废的大李氏李庶福晋的佳思院都没有落下,因为各院的主子都没有告病、请太医,她的胆子也越来越大,甚至已经发展到根本不在意的份上,收到装着粉末的纸包,直接就往要送过去的盆景泥土里混混,连半点犹豫都没有,更甭提想要找主子、管事嬷嬷自首请罪这种事了。

    “你还真是够坦诚的。”尔芙嘴角扬起讽刺的冷笑,冷嘲道。

    说完,她就直接招呼过在旁候着的胡太医上前给各院的女人把脉检查了,同时还让秦嬷嬷和桂嬷嬷安排人手,按照柳儿交代的证词,将送到各院的混合了不明粉末的盆景都取来给胡太医检查。

    最先被送到穿堂廊下的就是正院书房高几上摆着的一尊五针松盆景。

    松柏类的盆景是花房送到正院最多的,一来是照料方便,二来是常年青松翠绿,尔芙这种懒人最喜欢这种,所以房间里最常摆的就是这类型的盆景,而新近被送到书房摆着的五针松盆景,虽然被混合了不知名的粉末在泥土里,但是因为她不知道这件事,且树形端庄、巍然挺立,她很是喜欢,所以经常会站在旁边欣赏,难怪她会在几天之内就突然显出气血两虚的古怪脉象来!

    事实证明,她的猜测没有错。

    胡太医检查过那些送过来的盆景中的泥土后,又检查过府中众女的脉象后,肯定了尔芙的猜测,她的脉象和泥土里混合着的粉末有很大关系。

    而泥土里混合着的粉末,其实并不特殊,不过是些黄杜鹃花的花粉、桃仁末、红花晾干后研磨成末、鸡血藤的粉末、又混合了些不利于有孕的麝香末,组成的一种暗褐色药末,虽然不能致人小产,但是长时间接触到这种东西,根本没有有孕的可能性,所以不得不说,安排下这种损招的人,还真是断了后院里所有女人的出路。

    “胡太医,这后宅里的腌事儿,实在是让您笑话了,还要烦请您按照各位妹妹的脉象抓紧开方子吧,虽说这种东西见效慢,却到底是对身体不好,喝两副药调养下,也省得各位妹妹心里头不舒坦。”尔芙接过胡太医送上的诊断结果看了看,随手就放在了旁边儿,对着还在检查盆景里泥土的胡太医,轻声吩咐道。

    胡太医其实早就想离开这个是非纷杂的地方了。

    他一听到尔芙这么说,果断地将沾满泥土的手在官袍上蹭蹭,便跟着诗兰去外面厢房开方子了。

    “这般恶毒的手段,福晋可万万不能放过做下这事的人!”

    “是阿,这是存心要绝了咱们后院女人的希望啊!”

    “这婢子也不能放过,竟然为了一己私利就给往各院送的盆景里下药!”

    “婢妾求福晋做主,难怪婢妾这些日子就觉得身体不舒服!”

    只是胡太医刚离开穿堂,穿堂里就炸锅了,这些如鹌鹑似的坐在旁边装背景板的女人都活了过来,齐齐跪在柳儿的旁边,一边恶狠狠地瞪着柳儿,一边对着上首的尔芙哭诉着。

    “好了,乱什么乱!

    我不是请了胡太医给你们开方子调养身体,也已经将这件事彻底揪出来了,你们算计人的时候,个顶个地都是机灵鬼儿,落到自个儿的头上就慌了、乱了……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这句话,你们都忘了吧!

    我说句心里话,也不怕你们不爱听,你们被人设计暗算,这是你们该得的报应!”尔芙重重地敲着身下宝座的扶手,冷笑着呵斥道,同时也为了避免这些人冲动下做出不优雅的举动来,命诗兰和诗情将浑身瘫软如烂肉似的颓坐在地上的柳儿拉下柴房关起来了。

    少时片刻,胡太医已经按照每个人的脉象和体质,开好了调养身体的方子。

    诗兰将胡太医开好的方子,交到尔芙的手里,尔芙瞟了眼,便让诗兰将个人的方子分发下去,交给每个人自个儿保存,又将另外一份交给秦嬷嬷保存造册留证,安排好这些,她这才对着站在下首等待着的胡太医交代道:“这抓药熬药的事情,还要麻烦胡太医多照看着些。”

    胡太医忙躬身一礼,“不敢说麻烦,这都是微臣的本分。”

    “好,那胡太医就先回藏药院去准备吧,诗兰,送送胡太医吧!”尔芙笑着点头,随口应付了一句,扭头对着站在自个儿身旁伺候的诗兰吩咐道,同时递给了诗兰一记颇为隐晦的眼神,示意诗兰送上准备好的赏钱。

    目送着胡太医走远,尔芙将注意力落在了穿堂中重新落座的众女身上,她真是没耐烦和这些女人继续在这里打嘴仗了,而且她也坐得有些累了,所以她很是果断地给在场女人都下了逐客令,冷声道:“热闹看完了,估计你们这心里头也乱着,那就会都回去好好想想吧,以后到底该怎么过日子,到底是要继续这么勾心斗角地互相算计,还是要相敬如宾地和睦相处,甭管你们怎么选择,只要越过线,我绝不会含糊手软,到时候就别怪我心狠手辣!”

    说完,她就摆摆手,直接让大家伙儿散去了。

    至于说,本来打算让这些女人一块参观对柳儿行刑这个事,她最后还是放弃了。

    因为她考虑到柳儿是上三旗包衣出身,虽说是在四爷府当差的,但是到底生杀予夺都要内务府的慎刑司处置,即便是她处置个把小宫女,不会有人来找她麻烦,可还是要避讳些,免得再给四爷增添不必要的麻烦,所以她放弃了给那些女人下马威的机会,选择了将柳儿送到慎刑司去治罪,照着祖宗规矩办事。

    就在尔芙要起身回到后面上房休息的时候,赵德柱顶着满脑袋的汗珠回来了,他气喘吁吁地跑过来,满脸惊恐的回禀道:“柳儿房里的纸包找出来了。

    奴才回来之前就找胡太医看过了,这个纸包里的粉末,看似和之前在盆景花盆泥土里发现的那些粉末相同,但是成分并不一样,功效也是完全不同的,这里面都是些有迷惑神智和催发情绪的药物研磨成粉末的。

    主子,幸亏您发现得早,不然怕是就不好了!”

    尔芙闻言,亦是一怔,稍后她回过神来,笑着将赵德柱手里攥着的纸包接了过来,对着秦嬷嬷吩咐道:“刚刚赵德柱说的话,你也听见了,这种东西是怎么混进府的,到底是有人从府外带进来的,还是有人借着抱病请太医的机会弄出来的,我希望你能尽快查清楚,另外再将成分单子抄一份给我,我也好让人在外面查查,查清楚这些东西的来路,我可不想我好好的人在不知不觉间就傻了、疯了,甚至是死了。”

    说完,她就让诗兰将纸包递给了秦嬷嬷,领着诗兰和诗情回到了后面上房。

    回到房间里,刚刚一直镇定自若的尔芙暴怒地摔碎了手边的茶碗,冷冷咒骂道:“这些害人的东西,还真是无孔不入。

    本来我以为是病从口入,想着管好了厨房,总不会在遇到危险,后来就发现有人竟然能在家具摆设的桐油漆里做手脚,在脂粉和衣物的染色染料上动手脚,我又将秦嬷嬷拿捏在手里,现在连房间里摆着的盆景都出现了问题,这问题到底是出在了哪里,如果连正院这属于我自个儿的院子里住着都不安全,我还要怎么过日子!

    查,给我细细的查。

    另外传话给守门婆子知道,以后但凡是要送来正院的东西,甭管是什么东西,必须经太医过目,不然就给我通通挡在门外,还有那些要送洗的衣裳和被褥等物,也不要再送去浣洗房那边,左右咱们后院就有口井,用水也方便,去浣洗房挑选两个得力的小宫女过来,专门在咱们正院伺候。

    这件事就交给你安排了,诗兰,你现在就去安排吧!”她这一通折腾,将堂屋里摆着的茶碗花瓶都摔了个干干净净,直折腾出一身汗,这才气喘吁吁地坐在了太师椅上出神,对着旁边愣神的诗兰和诗情吩咐道。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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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妾介绍:
穿越成了瓜尔佳氏的小姐,苏灵儿表示咱很知足,顺利当上米虫,这是一种多么幸运的事情。 至于那个冷的让人心寒的王爷,咱还是躲远的吧,您这么优秀,咱高攀不起! 咱这种来自未来世界的呆萌二货,可得抱好几位大人物的粗腿,至于那个什么李氏,你能不能离咱远一些! 当呆萌小吃货遇到冷面雍亲王 是宠溺一生,还是蹉跎一世;清妾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清妾,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清妾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