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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绾心     清妾txt下载     清妾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千二百七十八章

    一时之间,这凉爽宜人的水榭里,还真有几分戏园子的热闹和喧闹了。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待洪班主领着一众拎着行头、背着吃饭的家伙什的戏子、锣鼓师傅来到水榭里,猛然间都有些不相信自个儿眼睛看到的一切了,这还是刚刚自个儿来的水榭么……

    好吧,不管怎么样,这些都不管他的事儿了。

    他如同赶鸭子似的将手下需要梳妆更衣的戏子名伶赶去后台梳妆,又安排好锣鼓师傅们的排序座位,终于来到尔芙跟前儿答话了。

    “福晋您瞧,小人儿这边都已经开始准备了,您看看这戏码该点哪出呢?”

    因为这次招待的宾客都是各府内眷,所以在戏剧的类别上,尔芙也选择了更讨内眷们喜欢的昆曲和黄梅调,而她对这些传统戏剧了解不多,就算是在这时代生活这么多年,她仍然静不下心来欣赏这些传统戏剧,反而更喜欢闺阁小姐们喜欢的话本子、传记等各类半文言文的书籍。

    尔芙对传统戏剧的戏码所知道的,也唯有后世传扬度比较广的几出戏而已。

    这会儿洪班主过来让她点戏,她也不能露怯啊,所以她很是坦然地点了一出牡丹亭。

    牡丹亭……

    洪班主应声退下,赶忙下去安排了。

    牡丹亭被称为中国式的人鬼情未了,戏剧版的死了都要爱,岂是简简单单的经典二字能够形容。

    洪班主手下的小丽娘,更是以擅长扮演杜丽娘而称为梨园行的名角儿。

    其一颦一笑、一举一动都是经过千锤百炼达到了完美二字,便是尔芙这样一位对传统戏曲提不起兴趣的人,看到娇媚俏丽的杜丽娘,也忍不住怜惜起这位戏中美人。

    今个儿小丽娘表演的就是牡丹亭里最为出名的一出戏,游园。

    尔芙看得如痴如醉,直到小丽娘退场,洪班主再次来到她跟前儿听喝,她这才后知后觉地回过神来,满脸尴尬地说道:“本是想让你们过来走走场,我也好看看这戏台哪里不合用,却被这台上的戏码彻底吸引住了,我也不知道该夸你们这戏演得好,还是该怪我这定力太差。

    不过小丽娘扮演的杜丽娘,当真是惟妙惟肖,韵味十足,该好好打赏一份才是。”说完,她就对着诗兰摆摆手,示意诗兰将随身携带的一些金瓜子拿出来打赏辛苦演出的戏班子。

    “福晋抬爱,小人替小丽娘那丫头先谢过福晋了!”洪班主没有急着接赏,笑着拱手谢道,然后这才接过诗兰手里的金瓜子,满脸喜色地往后台跑去。

    尔芙见状,忙开口叫住抬腿就跑的洪班主,她真是佩服起这小老头儿的腿脚了。

    洪班主不明就里地回到尔芙跟前儿,微微矮身,等着尔芙吩咐。

    这来达官贵人的府里献艺吧,虽然是一件很往脸上贴金的事儿,但是却比在梨园里表演更加要小心谨慎,谁知道什么时候就得罪了这种动辄要人性命的贵人们,这洪班主还是经常在府里走动的熟人呢,却仍然难改这副卑躬屈膝的模样。

    对此,尔芙也是早就已经习惯了,倒是也没想抬高梨园行当这些人的地位。

    因为从她的浅见来看,这从古至今到后世,不管是现在的戏子,还是后世的明星,别说是那些官员不将他们当回事,便是那些豪门也是如此。

    当然,这都是一些题外话而已。

    这会儿尔芙叫住洪班主,也是她想要仔细问问洪班主关于戏台布置的相关问题。

    说起这些事,刚刚还一脸忐忑不安的洪班主登时就如同变了一个人似的,侃侃而谈起来,因为谈论起来的问题都是他打了半辈子交道的事儿,再熟悉不过了。

    关于临时搭起来的表演台,虽然小些、窄些,但是表演的是昆曲,也足够用了。

    后台那边儿,虽然不够宽敞,但是在洪班主看来已经很好了。

    反倒是这锣鼓点过于吵闹的问题……

    别看洪班主是这行当里的翘楚老人儿了,但是因为表演场地是在四周空旷的水榭,要是锣鼓班子那边不卖力气些,那声音就要随着风被吹到外面去了,如何能让在场听戏的内眷听清楚呢……

    好在昆曲以曲词典雅、行腔婉转、表演细腻著称,这也造成了锣鼓这些相对来说要吵闹些的乐器的使用率不是太高,所以解决演奏时候的吵闹喧嚣这问题,也就不是特别严重了。

    正因如此,要不是尔芙提起,洪班主根本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

    就在洪班主和尔芙探讨场地布置这问题的时候,已经下去卸妆的小丽娘,她动作熟练且迅速地洗去了脸上的妆容,又将被津津箍在头顶的长发整理好,上穿淡粉色绣桃花遍地的对襟小褂,下着着浅玉色的素面百褶裙,一副小家碧玉打扮地来到了尔芙和洪班主跟前儿。

    而这会儿,尔芙刚好和洪班主说到要洪班主约束好手下戏子的事儿。

    “这就是刚刚那位扮演杜丽娘的小丽娘吧!”尔芙正对着戏台方向,倒是比洪班主更先注意到走到跟前儿的小丽娘,她忙停止住这个有些尴尬的话题,笑着对小丽娘招呼道,因为在她的想法里,不管怎么说小丽娘都是个云英未嫁的小娘子呢,被人如此要求要约束言行举止,总归是有些难堪尴尬的事儿。

    小丽娘也不知是没有听见尔芙和洪班主之间的对话,还是她早已经习惯了这种被防备的感觉,对面尔芙的心底都忍不住生出一种背后说人坏话被当面抓住的古怪感觉,她却是面不改色心不跳的模样。

    只见她嘴角挂着一抹矜持浅笑,脚步轻缓地来到了尔芙跟前儿,不卑不亢的见礼,恭声问安道:“民女小丽娘见过四福晋,请四福晋安。”

    “挺不错的姑娘。”尔芙微微颔首,笑着道。

    她其实不是特别喜欢眼前儿这个小丽娘,倒不是她看不起小丽娘的身份,只是她觉得小丽娘眼里时不时闪过的诡异眼神让她有些不安,所以尔芙很快就将小丽娘打发了,专心和洪班主闲聊起来。

    尔芙主要是想要和洪班主问问这位小丽娘的情况。

    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

    小丽娘的言行举止无可挑剔,但是她眼底频频闪烁的眼神让尔芙太不安了,为了防止出现一些她料想不到的问题,肯定是要好好了解下小丽娘的德行了。

    不问不知道,一问吓一跳。

    洪班主口中的小丽娘,简直就完美得如同仙女一般。

    孝顺长辈,和睦同行,勤俭淑惠,自尊自爱……洪班主舌绽莲花地一开口就是二十多个形容词,按照他的说法,那就是这小丽娘家里太穷,不然也不会入了梨园行,白白坏了她的好名声,可惜她品行端正,却被耽搁到现在的双八年华,仍然连个合适的夫家都寻不到。

    不过洪班主越是夸赞小丽娘,尔芙就越是觉得这小丽娘有危险。

    等到他高高兴兴地领着赏钱去后台,刚刚一脸浅笑的尔芙,整张脸都沉下来了。

    “记得让赵德柱给前湖那边的张保和陈福传个信,让他们安排好人手,一定要看好这洪家班的人,别让他们打扰了府里的爷们们。”她缓步走在抄手回廊之上,冷声道,那副严肃的模样,连诗兰这些在她跟前儿伺候的老人儿都有些陌生呢。

    诗兰闻言,忙应声道:“奴婢一会儿就去安排人传信。”

    “嗯,本来还想和这边水榭的管事聊上几句呢,白白被人恶心到了。”尔芙有些敷衍地应了个声,随即她喃喃嘀咕着,回头望向了身后的水榭方向,有些无趣地叹着气,快步往岸边的方向走去。

    肩舆等在岸边,抬脚的大力婆子就躲在不远处的树荫下偷闲……

    不过她们也没有忘记她们的本职工作,一直都留心着水榭那边的动静,还不等尔芙走到岸边,大力婆子们就已经回到各自的位置上了。

    尔芙坐在肩舆上,随意地望着左右的风景,毫无意外地又看到了小丽娘的身影。

    耕织轩,一处空置的景致,加之靠近后湖这边的水榭,这里就被尔芙暂时划归给洪班主的洪家班使用了。

    而此时小丽娘就站在耕织轩邻水的一侧,她聘聘婷婷地站在水边……

    虽然尔芙有些讨厌小丽娘这种怒刷存在感的行为,但是这耕织轩已经暂时划归给洪家班的人居住,她也不可能要求这些人一直待在房间里面吧,所以小丽娘站在水边吹吹风,还真是让尔芙挑不出任何错处来。

    可惜她不知道在她没有注意到的角度上,也就是距离耕织轩不远的田字房那边儿,本该和幕僚在前面议事的四爷,这会儿正领着弘晖、弘昀、弘几个男孩子在摆弄他亲自耕种的那几拢田呢,虽然他们都穿着短打,脚下还穿着草鞋,但是弘晖发辫末尾坠着的殷红流苏穗子,还是泄露了四爷等人高贵不凡的身份。

    而尔芙以为的小丽娘邻水吹风,其实就是小丽娘在怒刷存在感。

    关于这点,她不知道,专心农活的四爷也不知道。

    外人都以为四爷在圆明园好好的景致里,弄出这么一处不伦不类的耕地,其就是想博康熙帝好感的而已。

    作为四爷的枕边人,尔芙却知道这里就是四爷为自己准备的世外桃源。

    因为不论是住在府里的时候,还是来圆明园避暑的日子,这里的一草一叶,四爷都从未假手于人过,甭管他有没有空,他都会很努力地挤出时间来亲自料理这几拢田地,等到秋末收获的季节,这几拢田的出产还会被小生子料理成美味佳肴出现在他和尔芙的餐桌上。

    正因为如此,这处造型很是超前的田字房里,四爷也从未安排过女眷入住。

    还记得尔芙最初来到圆明园的时候,也曾想过住到田字房这边感受下农耕的乐趣,但是她到现在都没有忘记她说出这番话的时候,还是府里嫡福晋的乌拉那拉氏是一副什么样的嘴脸,简直就好像看到了一个疯子的痴人说梦一般,笑得连小舌头都露出来了。

    后来随着时光的流逝,她进府的时间渐久,和四爷的关系也亲近了许多,她就明白了这处田字房在四爷心目中的地位,尔芙也就明白了当初乌拉那拉氏为何会笑成那副模样,所以便是她成为嫡福晋后,她也学着乌拉那拉氏的做派,从来都没往这边安排过任何一位内眷,一直空着,只安排了三五个擅长农活、又踏实本分的靠谱仆从照料着,免得四爷过段时间过来看到满地荒草的荒凉模样。

    “你抓紧去传话给陈福,让他安排可靠的宫婢仆从就近盯着洪家班那些人。”尔芙坐在肩舆上走出很久,仍然不忘回头望向耕织轩那边,虽然她已经看不清楚小丽娘的身影了,但是她还是忍不住催促起诗兰来。

    诗兰有些不解,低声询问道:“主子,她不过就是个戏子,您何必如此在意呢!”

    “咱们府里已经有一位出身不高的格格了,我可不愿意再在这种场合闹出什么乱子来,尤其是那个小丽娘,虽然她处处都表现得矜持自守、清雅不俗,但是我就是对她喜欢不起来,总觉得她眼睛里满是筹谋和算计,让我忍不住想要去防备她。”尔芙听见诗兰此语,沉默片刻后,幽幽说道。

    说到这里,她又忍不住想起格格是如何成为府里的侍妾格格的事情了。

    其实格格这人也算是有些野心,有些算计了,但是她的出身和她的所作所为,让她触碰到了四爷的底线,也就注定了她没有往上爬的机会。

    不过即便如此,格格的存在,也让不少人趁机攻讦四爷的私德。

    回想那段时间,尔芙就发自心底地心疼四爷童鞋。

    因为四爷明明是被乌拉那拉氏算计了,因为明明是乌拉那拉氏想要借机分她的宠,最后虽然她的宠爱还在,但是四爷却被康熙帝教训了好几次,可谓是丢尽脸面了。

第一千二百七十九章

    在这里,苏培盛已经预备好了温热的凉茶和点心。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这田字房跟前儿的一小片农田,到底就是四爷的兴趣爱好、放松心情的地方而已,便是他再勤劳节俭,也不可能和庄稼汉似的吃糠咽菜,就连他用的农具都是工部精心打造的精品。

    一杯温热的凉茶带走了暑气,再吃上两块点心。

    四爷舒服地靠在了旁边粗壮的树干上,瞧瞧身边还在用点心的三兄弟,又瞧瞧不远处还未整理完的农田,低声吩咐道:“阿玛一会儿要回去前面和来访的朝臣议事,这地方就交给你们负责处理好了。”

    说着,他的目光流转,落在了弘晖的身上。

    四爷瞧着弘晖,继续说道:“弘晖,你是老大,你要承担起你作为兄长的责任来,照顾好你的两个弟弟弘昀和弘他们,领着他们将这田里还剩下的活计处理好。”

    交代好弘晖要照顾好两个弟弟,四爷也没有忘记提醒弘昀和弘两个。

    他左手揽着坐在自个儿左侧的弘晖肩膀,右手搭在弘昀的肩膀上,眼睛瞧着对面的弘,轻声交代道:“弘昀和弘,你们俩要听弘晖的话,不许耍性子胡闹。”

    三兄弟不管私下的关系如何,此时面上都是一副兄友弟恭似的温和笑容,动作整齐划一地齐声答道:“阿玛放心,弘晖(弘昀、弘)会照顾好(听从)两个弟弟(哥哥安排的)。”

    四爷满意地点点头,又和三兄弟说了几句闲话,这才拍拍裤腿上的泥土和草叶等杂物起身离开。

    其实他并没有什么事情要去忙碌,只是希望能给三个小子一些独自相处的机会。

    四爷认为:他这辈的兄弟间情分淡薄的根本原因,一是为了争夺天下至尊的皇位,二也和他们少有机会相处有关,他不愿意弘晖他们几个孩子重复他和诸兄弟之间的阋墙行为,又没有什么更好的办法解决,便想出了这个不甚高明的办法。

    他希望能够弘晖他们三兄弟能借着一块打理农田的机会,多些相处的机会。

    可惜四爷的想法,注定是要落空了。

    因为就在他刚刚离开不久,弘晖左右四顾一番,确定周围没有任何人盯着后,果断地丢下锄头,三步两步地跑回到了树荫下,对着农田当间两脸懵逼的弘晖和弘嚷道:“你们自个儿在这里忙活着吧,大哥清辉阁那边还有事要忙,便先走一步了!”

    说完,他就迈着轻快的脚步离开了。

    不过他离开前,他也没有忘记留下一个和他身段相仿的小太监,代替自个儿将农田里的活计搞定,这也是防止有人从旁经过的时候发现他不在的小把戏,不然他何必特地让自个儿的母族乌拉那拉氏挑选出两三个和自个儿身材模样相仿的小太监在跟前儿伺候着呢。

    弘晖走了,弘昀挠挠头,也找个由头溜了。

    不同于弘晖不愿意和其他兄弟相处的想法,弘昀就是单纯地想要偷懒。

    从小就被大李氏如珠如宝地捧在手心里娇惯着长大,便是后来四爷发现他的身材越来越圆,为防止他成为一个身高和腰围等同的圆球,特地安排了拳脚师傅教授他拳脚功夫,还亲自替他定下了一份不伤及身体、又能有效控制体重的菜单,但是他这懒筋懒骨还是早早养成了。

    弘昀表示他能够每日坚持跟师傅练拳,那就已经是他的最大运动量了。

    本来弘昀被四爷从温度宜人的房间里揪过来料理农田,他心里就已经是千百个不愿意了,只是胳膊拗不过大腿,他没能力反抗,也不敢反抗四爷的决定,所以他不得不听从四爷的安排来干农活,但是这会儿四爷走了,一向自视甚高的大哥弘晖也走了,他又何必继续在这里卖苦力呢……

    so……他在确定弘晖不会回来以后,也迈着四方步离开了这里。

    不过同样的,他离开前,也和弘晖似的安排了一个农家出身的小太监代替自个儿在这里干农活,并没有想要将所有活计都推给弘负责,因为他认为弘也不会留在这里犯傻的,安排一两个小太监在这里干活,也就是随口吩咐一句的事儿,要是万一弘离开的时候犯坏,不将这片农田里的除草工作干完,最后背锅的人,很可能会是他这个倒霉蛋。

    只是他没想到弘并没有如他的两个兄长似的离开。

    弘望着弘昀离开的背影,苦笑着摇摇头,很是干脆地拒绝了近身伺候的小太监上前帮忙的提议,叹了口气,便顺着垄沟继续除草了。

    而就在他弯腰低头整理农田里的杂草时,最先离开的弘晖偶遇到了小丽娘。

    这个偶遇,应该要加上双引号才对。

    于弘晖而言,这是偶遇。

    不过于小丽娘而言,却是她苦苦等来的良机。

    早在尔芙经过偶然看到她在耕织轩这里邻水吹风的时候,她就注意到了田字房那边的动静,不过与尔芙的担心不同,她从未想过将目光放在府里的男主人四爷的身上,一来是她游走在梨园行里,早就已经听说过四爷对嫡福晋尔芙的深情,二来是她也嫌弃着四爷的年纪,所以她选择的目标就是年前曾闹出过好几场笑话的弘晖。

    俗话说得好,一个秘密有两个人知道就不算秘密了。

    而弘晖在他十三叔府上收用舞姬的事儿,知道的人,又何止是两个,二十个人都是有的,虽然之后四爷和十三爷都已经努力压制府里的宫婢仆从,不让这丢脸的八卦传扬出去了,但是还是不可避免地传到了坊间,也传到了更接近贵族圈子的梨园行里。

    小丽娘,一个在行当里颇有些好名声的漂亮萌妹,自然也知道了这个消息。

    她跟随戏班一块来到圆明园献艺,一来是为了获得更多赏赐,二来就是希望给自个儿的后半生找到更好的依靠,而除了宫里那些黄子龙孙,亲王府的嫡长阿哥,无疑是最好的选择了。

    可惜的是她来到圆明园这么些天都没机会和心目中的完美人选接近。

    今个儿,她突然接到要去水榭献艺的消息,还以为有机会能见到这园子里住着的爷们们呢,特地舍弃了往日的华丽服饰,选择了这么一身小家碧玉似的打扮,所图就是希望能够以一种不一样的装扮获得更多的关注度。

    不过当她发现戏台下就尔芙一个嫡福晋在看戏的时候,她就已经是满心失望了。

    而尔芙看到她邻水吹风的时候,也不是她收到消息故意来小溪边刷存在感的。

    那是因为她真的有些气馁了,又不想在其他师兄弟、师姐妹跟前儿流露出来,被人察觉到她的想法,这才借故躲到这处比较清静的小溪边来独处的,也正是因为如此,她很是偶然地发现了小溪对面不远处的田字房那边儿,竟然有好几位发尾坠着殷红色流苏穗子的大人物。

    弘晖与她的偶遇,便是她精心设计过的一场好戏了。

    本来小丽娘还在烦恼要如何和她心目中的理想对象接触的时候,四爷的离开,让她心里狠狠地慌了一下,她生怕就这么和弘晖错过,不过还不等她平复好心底的失望和无奈,她便发现弘晖等一众亲王阿哥还留在原地,这发现让她欣喜若狂,再然后就有一块大馅饼掉在了她的头上。

    因为她看到弘晖竟然甩开仆从伺候,沿着不远处的拱桥,往耕织轩这边来了。

    “民女小丽娘见过贵人,还望贵人宽恕民女唐突失礼之举。”她装作正在采花的模样,出现在了弘晖经过的小路尽头,在见到弘晖之后,更是装出惊慌失措的模样,直接来了一出跪地请罪的戏码,为了让这出戏更真实些,她故意跪在了凹凸不平的鹅卵石小路上。

    她的膝下是凹凸不平的鹅卵石小路,身后是热情如火的炙热阳光。

    眨眼间,一滴滴晶莹剔透的汗水,便沿着她光洁如玉的脸颊滑落下来了,几滴摇摇欲坠的泪珠黏在睫毛上,尽显起柔弱纤纤的一面。

    “你怎么知道我是贵人呢?”弘晖见状,满心怜惜地扶起小丽娘,好奇问道。

    小丽娘好似是避嫌般地退后了两步,心里一慌,自个儿怎么就没有注意到弘晖身上这套比太监袍还要寒酸几分的短打呢,不过她到底是在梨园行里打磨十余年的聪明人,很快就想出了一个合适的理由。

    只见她笑中带泪地抬起头,略显俏皮地眨眨眼睛,低声解释道:“民女见您一身粗布麻衣,却难掩威仪气度,所以才有此猜测,若是民女猜错了,也希望您替民女保守住这个秘密,不要对其他人透露,这样对您和民女都好。”说完这话,她还不忘对弘晖卖萌地做出一个有些可爱的双手合十动作来。

    “哦?那你说说我替你保守秘密,对我有何好处呢?”弘晖故意调侃道。

    小丽娘就好似已经被弘晖糊弄住了一般,一脸惶恐地解释道:“你想啊,要是这园子里的其他贵人们知道我竟然以为你是贵人,那他们这些最看重身份的贵人们怎么能高兴的,便是他们不会明着找你麻烦,但是随随便便一个眼神就能折腾你个半死了,所以如果我猜错了,你一定要保守住这个秘密哦,连最好的朋友都不能告诉。”

    “好了,我知道了。”弘晖闻言,心里暗觉好笑地答道。

    小丽娘得到弘晖的回答后,好似心里轻松了许多般地露出了一抹笑容,一副自来熟模样的解释着自个儿出现在这里的原因:“幸好你不是这园子里的贵人,我是偷偷跑来这里摘花回去插瓶的,这要是真让园子里的贵人遇到,还不知道会不会怪罪呢!”

    说着,她就将怀里抱着的那支含苞待放的荷花,塞到了弘晖的怀里。

    “这是我刚刚在那边采下来的荷花,比起这里的其他花草,荷花算是最好养活的一种花卉了,随便弄些清水,便能够养上几日了,送给你。”小丽娘笑着解释道。

    “那我就收下了。”弘晖瞧瞧小丽娘怀里抱着的花枝,笑着答道。

    小丽娘欢喜极了的点头道:“嗯嗯嗯。”

    说完,她就对着弘晖点点头,一副要离开模样地绕过了弘晖的身边,沿着鹅卵石小路地往弘晖过来的方向走去。

    本来弘晖还有些怀疑小丽娘是故意勾起自个儿的好奇,心里有所防备,但是他见小丽娘如此干脆离开的模样,心里那点小怀疑,倒是登时就烟消云散了,同时他也真的对眼前这个有些陌生的小妮子起了好感,这么想着的时候,他已经迈着腿儿跟上去了。

    小丽娘听见身后响起的脚步声,嘴角划过一抹志在必得的浅笑。

    不过很快,这抹笑容就被她用戒备的拧眉模样掩盖住了,她一脸戒备地转过头来,眉心微蹙地沉声问道:“你为什么跟在我身后,难道你没有其他事情要忙么?”

    弘晖从未经历过这种被人当做色狼防备的感觉,有些尴尬地挠挠头道:“我……我……我是突然想起我将东西落在了住处,想要赶回去取,并非故意跟着姑娘的,还请姑娘不要误会。”说完,他装模作样地往后退了几步,似是避嫌一般。

    小丽娘闻言,微微点头,柔声致歉道:“对不起,是我误会你了。”

    说到这里,她有些腼腆地笑了笑,继续说道:“既然你也要去那边儿,那咱们就一块走吧,路上也好说说话,我是第一次来这里献艺的戏子,对这里的环境还挺陌生的,有你这个熟悉环境的人在旁边陪着,也可以避免我跑到什么特殊的地方犯错了!”

    “那咱们就一块走走吧。”弘晖闻言,心里大喜的应承道。

    说完,他还很君子地往旁边避避,将微窄的鹅卵石小路留给了小丽娘行走,自个儿踩着旁边有些泥泞的土地,跟在小丽娘身边,边说边往来时的方向走去,时不时还要陪小丽娘摘些花草,但是他并不觉得厌烦,反而有种从未感受过的欢喜感觉。

第一千二百八十章

    只是还不等他找到机会和小丽娘约定好下次相见的时日,小丽娘就笑着走了。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他微微发怔地站在原地,望着小丽娘倩丽的身影越走越远,脸上写满了懊恼二字。

    早知道如此,他刚刚就该主动些的。

    弘晖有些后悔地想着,慢慢地往清辉阁的方向走去。

    而就在他离开的几分钟后,已经消失在鹅卵石小路尽头的小丽娘又出现了。

    她站在路边的花丛旁,远远望着弘晖离去的背影,嘴角闪过一抹志得意满的笑容,轻声呢喃着:“天真。”

    说完,她也沿着来时的路,往耕织轩的方向走去了。

    偶遇这种戏码,其实也就适用于弘晖这种情窦初开的小男孩身上。

    如果今个儿在这里的人是四爷……

    小丽娘这套蒙人糊弄事的小把戏,连两个呼吸的时间都撑不过去,便会被揭穿。

    不过么……她也是聪明,早早就将目标定在了弘晖的身上。

    就在小丽娘脚步欢快地往耕织轩走去的时候,借口要回到前面去和来访官宦议事的四爷回到了田字房前,他远远瞧着农田里忙碌的身影,眼底闪过一丝欣慰,但是待他走到近前,看清楚农田里忙活的身影,并非是他以为的三兄弟时,心底登时就升腾起了一阵阵的羞恼。

    他恼,恼得是他的苦心安排落空了。

    他羞,羞得是他自个儿竟然还在暗自得意。

    四爷三步并作两步地走到弘跟前儿,沉声问道:“你两个哥哥呢?”

    正在专心除草的弘闻声,猛地站直身子,有些惊慌地瞧瞧左右尴尬对视的两个小太监,轻声答道:“回阿玛的话,两个哥哥可能是觉得天气太热了,身上衣裳又都被汗水打湿了,便先一步回去洗漱更衣了,毕竟这田里的活计都已经干得差不多了!”

    “好样的。”四爷扭头瞧瞧地里两个衣袍背襟都被汗水浸透了的,低声喝道。

    四爷能够注意到两个小太监热得满脸涨红、衣袍背襟湿透,那一直小心窥探着四爷脸色的弘,又怎么可能注意不到这点呢,但是他又能怎么办呢,难道让他直接明了地告诉四爷,阿玛您刚走,两个哥哥就各自寻借口离去了。

    醒世歌有云:静坐常思己过,闲谈莫论人非。

    他从小就跟着当世大儒读经史子集、习礼乐诗书画,又怎能做背后告状的小人呢。

    好吧,这都是借口。

    其实这都是他不想多生是非的借口而已。

    本来他是觉得这种无关紧要的小事,能够替弘晖和弘昀遮掩几分就遮掩几分罢了,何必为了这点小事横生枝节呢,本来他们兄弟之间的关系就够紧张了,要是再为了这点小事闹得沸沸扬扬,怕是以后他们见面连最起码的面子情都难以维系了吧……

    就在弘为难要如何作答的时候,四爷摆摆手道:“罢了,罢了!

    这天气也越来越热了,你也抓紧回去歇着吧,要是晒病了,你额娘要心疼的。”说完,他就倒背着手往不远处的肩舆走去,显然是不愿意再在这里多停留的样子。

    弘独站在原地,左右环顾一圈,抬手将不远处尴尬对视着的小太监叫到跟前儿,沉声吩咐道:“刚刚你们也瞧见了,抓紧给我那两个哥哥传信去吧。”说完,他就摆摆手,催着这两个扫袖子就要给自个儿跪下磕头的小太监去办事了。

    他也没有按照四爷的吩咐回去休息,扯着袖子擦擦额头上的汗水,便继续忙活了。

    除草是一件很辛苦的事儿。

    因为这个季节里,天气又热又闷,农田里还有蚊虫隐藏,一会儿工夫,这身上身下就又痒又酸的,弘作为亲王阿哥,便是尔芙本着穷养儿富养女的观念,从来不曾娇惯他,但是在照料他日常起居的这一块,也从未疏忽过分毫,那是冬日早早挂起厚重挡风的锦缎床幔,夏日里早早换好遮挡蚊虫的轻纱床幔,床前围栏挡板上的药包,也是月月按时更换,别说被蚊虫围绕着叮咬了,一年到头都未必被蚊虫咬到一次。

    现在呢……他已经不敢去想自个儿露在外面的腿上是什么模样了。

    之前四爷在跟前儿的时候,为了保持住在四爷心目中的形象,三兄弟说说笑笑的,还不觉得有多难熬,随后四爷离开,弘晖和弘昀先后离去,弘晖为了早些搞定这农田里的活计,一门心思都在干活上,也不觉得辛苦难熬,但是现在么……这些酸爽无比的滋味就齐齐找上来了。

    就在他磨磨蹭蹭顺着垄沟往前蹭的时候,弘晖和弘昀匆匆赶过来了。

    “到底怎么回事啊,你该不会是故意要害我吧!”弘听见脚步声,刚抬起头来,还来不及招呼弘晖和弘昀一声,弘晖就已经怒气冲冲地窜到他的跟前儿来,直接质问起弘来了。

    “大哥,还请您慎言。”弘脸色微沉,沉声喝道。

    “呵,小爷早就知道你和你那个额娘一样是个心如毒蝎的小人了。”

    弘闻言,脸色更加难看了几分,他真是恨不能一拳打在弘晖的脸上,但是……

    他冷冷地凝视弘晖片刻,使劲全身力气地压制住了想要打人的冲动,从牙缝里挤出了几个字:“大哥,你素来谨慎,但是现在如此不敬嫡母、以下犯上,若是被传到阿玛耳朵里,怕是你难逃责罚啊。”

    说到这里,他话音微顿地擦擦脸上的汗水,继续道:“至于是否是我害你……

    刚刚阿玛过来的时候和我说了些什么,你的亲信奴才就在这里听着呢,想来他们也一字不漏地告诉你了,你要是心里有不服气的地方,也别再这儿和我多做纠缠,不如咱们手拉手一块去找阿玛说道说道好了。”

    说完,他对着弘晖冷冷一笑,直接绕过弘晖离开了。

    弘晖在这件事上,本就是不占理了,他听完小太监的回禀,心里满是忐忑不安,生怕惹怒四爷受罚,而他也知道这事儿和弘的关系不大,他之所以匆匆过来寻弘的麻烦,也不过是想找个途径发泄下心底的惶恐不安罢了。

    不得不说,弘晖这位大阿哥的日子过得实在是太憋屈了。

    其实就是他自个儿也说不清自个儿的想法,他在知晓乌拉那拉氏被病逝的真相时,便已经放弃争夺府里世子之位的打算了,或者也不能说是放弃吧,因为最开始就是乌拉那拉氏逼着他去发奋进取、去争夺世子之位,其实他本人对于世子之位,并没有什么想法。

    随着乌拉那拉氏过世,他整个人都觉得轻松下来了。

    世子之位什么的,弘晖也彻底丢在了脑后。

    不过随后他还没来得及和当时还姓瓜尔佳氏的尔芙表示出他的善意时,他就从老八胤那里得知了乌拉那拉氏被病故的真相,再然后,他就被仇恨冲昏了头脑,理智全无地做出在宫中行刺尔芙的荒唐举动了。

    后来,他去乌拉那拉氏陵前守孝,便已经是彻底放弃了世子之位。

    正因为弘晖放弃了世子之位,他才会在十三爷府里做出收用舞姬的举动。

    只是他并不能很好地认清自个儿的内心,老是在争夺世子之位这件事上摇摆不定,也就造成了他既不肯锐意上进,又格外在意四爷态度的诡异行径了。

    比如此时……他一边享受着和美人儿花前月下的乐趣,又担心惹怒四爷。

    他心里惶惶难安,也没有其他办法纾解,总不能和他院里那些侍妾承认自个儿的胆怯和恐惧吧,所以弘这个仇人瓜尔佳氏之子就成为了弘晖发泄心中郁郁的最佳途径。

    这会儿,他三言两语地就将两人还算和谐的关系闹掰了。

    弘转身离去,弘晖又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弘晖有些为难地站在原地,又将迁怒的眼神落在了他留在这里代替自个儿干活的小太监身上了,相比起他刚刚就是和弘打打嘴仗的小儿科举动,他对上小太监,那态度就更加肆无忌惮了。

    他丝毫不在意旁边还有弘昀和其他仆从的存在,一脚就将垂首而立的小太监踹倒在了农田里,冷声呵斥道:“没用的东西,让你办这点小事都搞不好,小爷养你何用,还不赶紧滚到里面去把活计都干完,要是再闹出什么幺蛾子,你就等着倒霉吧!”说完,他就甩着袖子到一旁的树荫下乘凉去了。

    弘昀就如同一个最合格的看客一般,静待这出大戏落幕之后,也学着弘晖的做派,安排了擅长料理农活的小太监代替自个儿在农田里干活,自个儿走到树下乘凉去了。

    不过他没有和弘晖坐到一块,而是默默地坐到了一旁。

    从小生活在看似波澜不惊、实则是风云变幻不测的四爷府里,便是弘昀在大李氏跟前儿受尽宠爱,呆萌了一些,但是也是很懂察言观色之道的,他既不亲近弘晖,也不亲近弘,更不想去争夺世子之位,随着师傅读书习字、练拳踢腿,也是含混糊弄得很,反正他就是一个整体素质保持在中流的普通人。

    就在他无趣地坐在一旁发呆的时候,坐在旁边不远处的弘晖凑到了他跟前儿,弘晖一边说着,一边坐在弘昀的身边:“这事儿,你觉得该怎么办呢!”

    弘昀闻言,微微一愣,随即一脸无奈地摇摇头道:“老实认罚呗。”

    “阿玛的性格如何,你又不是不知道,难道你以为这是轻轻松松抄写几个大字就能糊弄过去的事情么,我估计咱们要是想不出一个合适的理由来,接下来有罪受了!”弘晖脸上写满了无语二字,摇头叹息道。

    “那大哥想要怎么办呢,弘昀都听大哥吩咐。”弘昀深以为然地点头问道。

    “你身边伺候的小太监怎么回你的,我身边伺候的小太监说弘那小子替咱们遮掩了几句,要不然咱们就咬死了弘替咱们想出的借口,认定咱们就是瞧着这田里的活计都差不多干完了,先一步离开回去洗漱更衣了,咱们俩是哥哥,弘是弟弟,弘多做些,也是理所当然的事儿。

    你觉得怎么样?”弘晖被弘昀这副呆呆傻傻的模样弄得无奈了,主动建议道。

    弘昀听完,细细琢磨了片刻,爽快地点点头答应了。

    “那咱们就定好了,等碰到阿玛的时候,咱们就这样解释。”

    “嗯。”弘昀老老实实地应承道。

    只是弘昀的心里却并不认可弘晖这种打死不认错的愚蠢行为,想想小太监来报时所说的阿玛愤怒离去,便已经能看出阿玛根本就没有相信弘所说的托词,要是主动认错还好些,要是死咬着这借口不放,估计就要更倒霉了。

    不过么……他素来是昏昏傻傻的模样,也就不打算和弘晖争论长短了。

    只是弘昀表示,他一会儿回到前面就要去找阿玛主动认错,到时候有弘晖这个死不认错的兄长对比,那自个儿这种习惯性偷懒的举动,想来阿玛也就不会放在心上了。

    其实他就是爱躲懒偷闲而已,倒不是个蠢人。

    正因为如此,小小年纪的弘昀已经想好了自个儿的将来该如何安排。

    他不愿意按照额娘大李氏所吩咐的那样去争夺世子之位,他也不想过阿玛这种勤恳辛劳的日子,他就想学书里那些放荡形骸、恣意妄为的纨绔公子,清闲自在的过日子。

    毕竟就他这样的亲王阿哥,便是不能承袭爵位,成亲分府之后,一个贝勒的位子,总归是跑不掉的,到时候他就能够清闲自在的过逍遥日子了。

    他是这样想的,也是这样做的,便是大李氏耳提面命地督促他上进,他亦是如此。

    当然,弘昀这点小心思是瞒不住耳目遍府的四爷的,但是四爷并不打算干涉这些,反而有些纵容他,只要他不做出出格的事情、按时完成西席先生交代的功课就好,毕竟如四爷府这样的府邸,已经不需要子孙发愤图强、光耀门楣了,而且有了他和诸多兄弟为帝位互相暗害的这番经历,四爷也认为优秀的儿子不需要太多,有个两三个就足够用了。

第一千二百八十一章

    种种线索联系在一块,好似答案就有些不言而喻的意思了。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难道是四爷在南边清缴海匪的时候出事了……

    玉洁想到这里,身上就是一激灵,再也不敢往下想去,忙对着小太监屈膝一礼,借口身体不适,转身回到正院给尔芙报信去了。

    如果真是四爷出事了,那府里怕是就要乱套了。

    不过这些都不是当务之急,当务之急就是她要劝说自家主子换下那身稍显艳丽的杭绸苏绣莲叶田田花纹的旗装,这要真是四爷出事了,德妃娘娘瞧见自家主子这身新衣,那邪火还不都得冲着自家主子来啊……

    想到这里,玉洁脚下步子更快了几分。

    她却疏忽了一件事,那就是她家主子尔芙和四爷的深厚感情。

    如果尔芙得知四爷可能遇险的消息,还不得慌了手脚,那怕是不等德妃娘娘开火,尔芙自个儿就已经先崩溃了。

    事实亦是如此。

    玉洁仅仅是说个开头,还不等她说到劝说尔芙更换袍服的话时,尔芙就炸了。

    她抓着玉洁纤瘦的肩膀,用力摇晃着,厉声道:“你在胡说些什么,四爷身边有阿么多护卫跟着,还有雄兵强将护着,区区海匪,怎么可能伤到他,他是皇子龙孙,天地护佑,怎么可能遇险呢!”

    “主子,奴婢这也是猜测之言,您冷静些,不要太紧张。”玉洁苦着脸劝道。

    此时此刻,她无比头疼,从心里讨厌着替尔芙挑选入宫礼服的晴岚,要是她不将这么一套稍显华丽的旗装送到尔芙跟前儿,她也就不需要这么为难地安慰尔芙了……

    尔芙却不能理解玉洁的苦闷心情,她深深爱慕着四爷,即便玉洁屡次强调先前所言就是猜测,但是她又不是傻子,哪里不知道这些为奴为婢者的明哲保身想法,如果不是有完全把握的事儿,谁敢将这种话说出来,她现在满心都是失去四爷的痛苦和悲愤,连要进宫去见德妃娘娘的正事都忘记了。

    哭,并不能解决问题,却能够发泄心底悲愤和痛苦。

    她虽然不是个顶顶聪明的人,但是却需要大哭一场来发泄下心底的压力,她泪眼婆娑地看着眼前滔滔不绝劝说自个儿的一众仆从,扭过脸去,双手捂耳地痛哭起来,这一哭就是足足一炷香的时间,哭得嗓子都哑了,眼睛、鼻尖都通红通红的,更是接连不断地打着哭嗝,这才迈着发飘发软的双腿往妆台前走去。

    诗兰等人瞧见尔芙的举动,整个人都懵了。

    她们真是猜不透自家主子的想法,刚刚还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怎么突然就止住了哭声呢,倒不是说她们喜欢看尔芙痛苦悲怆的模样,实在是这情绪连贯不起来,她们就这样瞧着坐到妆台前的尔芙,直到尔芙开口吩咐她们过来伺候自个儿重新梳洗上妆,这才算是反应了过来。

    拧湿帕子擦拭脸上泪痕,擦净尔芙脸上的残存脂粉。

    裹着冰块的娟帕,认认真真地替尔芙敷眼睛消肿。

    用蜂蜜、蛋清混合着珍珠粉的自制面膜,做好妆前保养,消去鼻尖、脸颊的红肿。

    一整套繁琐功夫搞下来,又耗费了小半个时辰的时间。

    不过效果是明显的,因为尔芙的小脸,也恢复了白嫩如去壳鸡蛋般了。

    好的妆容,同样需要好底子,重新上妆完毕,尔芙瞧着镜中艳丽逼人、雍容华贵的自个儿,微微摇摇头,低声吩咐道:“不管玉洁所言是真是假,但是府里乌雅格格诞下死胎,总归不是什么喜事,我是府里的嫡福晋,我这个时候做如此出挑打扮,实在是有些不合时宜了。

    青黛,我身边这些大宫女,数你最不擅长梳妆之事了,你来替我重新妆点下吧!”

    说完话,她就自顾自地拿起妆台台面上那条用过的湿帕子,将两腮位置的淡粉色脂粉擦了个精光净,又低头从妆匣里找出了两支颇为素雅的玉雕簪子和一朵粉白色洒金绢花摆在旁边,打算一会儿用来妆点发髻,做好这些以后,她这才坐正了身子,神色如常地等着青黛上前伺候自个儿梳妆。

    青黛闻言,有些忐忑地瞧瞧诗兰和诗情的脸色,这才迈着小碎步上前。

    深紫泛黑色的脂粉,淡淡地在尔芙眼圈周围轻轻地扫上一层,玫红色的重彩胭脂,则作为腮红,轻轻涂在了脸颊位置,唇脂不用,仅用浸泡过珍珠粉末的清水混合着动物油脂轻擦一层,既保证尔芙的嘴唇不会干裂起皮,又不会显出好气色来。

    其实说青黛不擅长梳妆之事,也不准确,只是不如诗兰和诗情擅长罢了。

    到底都是老嬷嬷手把手教出来的资深宫女了,怎么可能连伺候主子的最基本手艺都不会呢。

    尔芙瞧着镜中的自己,很是满意地点点头,离开了妆台前。

    此时的她,眼圈微微泛黑,唇上全无半点色彩,脸上倒是好气色,却是一眼就能让人瞧出来似用脂粉涂抹出来的假象,再配上发间有些寡淡的妆点,活脱脱就是个寝食难安、沉闷无趣的深闺怨妇做派。

    尔芙无暇再去考虑自个儿的气色如何了,她瞧瞧眨眼就过去了大半个时辰的珐琅彩座钟,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底的种种忐忑和惶惶,淡然吩咐道:“诗兰,你和玉洁留在府里照看着,晴岚和青黛,你二人随我入宫给娘娘请安。”

    说完,她就自顾自地拎过搭在美人榻上的淡紫色蜀锦披风,迈步往外走去。

    刚刚走出房门,还未来得及迈步走下台阶,她就被迎面飘来的雨丝弄湿了发丝,她拧眉拂去落在眼帘上的雨滴,对着廊下停着的四人抬软轿招招手,又扭头冲着不知何时来到廊下候差的赵德柱,低声吩咐道:“你抓紧去管事嬷嬷那边要四个抬脚的小太监过来,今个儿我就不坐马车了。”

    吩咐完,她就迈步上了软轿,直奔着府中侧门的方向赶去。

    赵德柱得到吩咐,自是不敢耽搁,连回屋取件斗笠避雨的时间都没耽误,一路小跑地顶着雨就往管事嬷嬷那边儿去了。

    等到尔芙乘坐的软轿在侧门口停稳的同时,赵德柱也领着四个抬脚小太监赶到了。

    这会儿,尔芙正和焦急等在门房里的小太监套词寒暄呢……

    毕竟她梳妆更衣、再梳妆、再更衣地这么一套折腾下来,耽搁的时间太久了,她总要给小太监找出一个合适的借口来应付德妃娘娘的发难吧,而此时此刻,今时今日,最佳的借口就是将尔芙耽搁的这些时间都安在她在秋雨楼安慰情绪崩溃的乌雅格格这事儿上了。

    她敢这么说,也是知道德妃娘娘不可能对府里的大事小情都一手掌握,而且也不怕过后德妃娘娘会从旁人嘴里得到不一样的答案,因为她也之前确实在秋雨楼安慰了乌雅格格一会儿,只要过了今个儿,谁还能将这些细枝末节的小事都记得一丝不差呢。

    而最重要的问题就是要让小太监和她站在一条战线上。

    她强压住心底的悲伤和不祥猜测,笑呵呵地和小太监一番套词,顺利地将小太监拉下水了。

    再说宫里,德妃娘娘正六神无主地在殿里转着圈圈,转圈的速度,圈子的大小,则是随着外面的雷声大小而定,脸上写满了伤感和悲色,袖管下涂着凤仙花汁、戴着鎏金镶珠护甲的玉手,更是早已经攥紧了拳头,连手心里的嫩肉都抠破了,却全无察觉。

    相比起尔芙来说,她得到了更为准确的消息。

    如同小太监后来给玉洁透露的消息一般,永和宫后殿西配殿里住着的孟佳贵人就是宫里无数宫妃里的小透明一枚,但是她也是官宦人家出来的贵女,一母同胞的长兄,更是漳州知府,正巧就是四爷任钦差出巡的目的地,她跑来正殿和德妃娘娘通报的消息,亦是她兄长偷偷写在家书里的,四爷竟然在一次清缴海匪的途中落水了。

    海上的情况,可以用瞬息万变来形容。

    四爷一个并不精通水性的人落到波澜壮阔的海里,结果会是如何呢?

    那必然是凶多吉少。

    而偏偏在四爷乘坐的那条海船上,一直陪在四爷身边的是德妃娘娘的另一个儿子老十四胤祯,两兄弟从小到大的关系都不大和睦,最近才刚刚缓和,现在却出了这种事,容不得德妃娘娘往坏处里猜测,加之康熙帝早就已经得到当地官员的奏报,却一直压着消息未曾告诉她,她便更加胡思乱想起来……

    难道真是兄弟阋墙、同胞反目……

    难道真是老十四故意装作亲近老四的模样,却趁机对疏于防备的老四下手……

    老四和老十四二人,到底是她怀胎十月生下来的一双儿子,便是她有时有些不喜太过刻板的大儿子,更偏疼从小长在自个儿身边的小儿子,喜欢小儿子那张能把话说成花儿似的巧嘴,却也不代表她就真的不在意老四了。

    不但如此,她更是有些心寒老十四的阴狠毒辣……

    就算老四待老十四太过严厉,动不动就要说教一番,但是那也是他的亲兄长,他怎么就那么狠心呢……

    当然,这一切都是依托于她心中猜测成真的前提下的种种揣测。

    其实如何,德妃娘娘也不知道,毕竟那是天高皇帝远、千百里地外的漳州,茫茫无际的海上,消息来往不便,便是她手伸得再长,也不可能将那里的一切都了解得清清楚楚、丝毫不错。

    先入为主是个很不好的习惯。

    此时此刻的德妃娘娘就是犯了先入为主的毛病,她心里满满是老十四当初和老八、老九、老十、老大掺和在一块和老四对着干的种种往事,自然会胡思乱想,做出最不理智的判断。

    她却忘记了老八已死,老九和老十都是些无意大位的闲人,早已经和老十四断了来往,老大更是被康熙帝远远地派到边疆去戍边了,哪儿还有心挑拨老十四和老四之间的兄弟情分,加之跟在老十四一块在外当差的是和老四关系最好的老十三,老十三对老四的敬重和钦佩,那是发自肺腑的,恨不能老四打个喷嚏,那都是与众不同的响亮,说白了就是自带美化光环了。

    有老十三这么一个眼里自带美化光环的小迷弟在旁边给老十四洗脑,老十四这会儿对老四这位兄长,那是满满的钦佩和孺慕之情,怎么可能忍心去伤害四爷呢,他更在四爷落水的瞬间就直接跳下去抢救了。

    只不过他有些高看自个儿的水性了,所以这次不单单是四爷一个人失踪了,还有已经成为四爷第二个小迷弟的老十四,正因为如此,康熙帝才会压下这些消息不告诉德妃娘娘,毕竟一连串失踪两个儿子,真不是德妃娘娘这样一个母亲能承受得住的打击,康熙帝亦是好意,却没想到永和宫里有孟佳贵人这么一个搅屎棍,愣是将这个康熙帝千方百计压下来的消息传到了德妃娘娘耳朵里,还传歪了。

    当然,这些事儿,正在乾清宫里和朝臣商讨重派钦差人选的康熙帝是不知道了。

    不单单是康熙帝不知道,尔芙也不知道老十四和四爷一块失踪了,更不知道德妃娘娘会在这个问题想歪了,这会儿正对自个儿这个不算太看重的儿媳妇满心抱歉着呢!

    她一路战战兢兢地来到了宫门口,很顺利地见到了等在宫门口的引路宫女梦溪。

    梦溪,这可是德妃娘娘跟前儿继毓秀姑姑之后,最为得脸的大宫女了。

    如今德妃娘娘派梦溪等在宫门口迎接自个儿,尔芙心里先是一怔,随即就是满满的惊悚和忐忑了,难道真如玉洁猜测那般,四爷在南边出事了。

    她虽然心生畏惧,不敢面对现实,但是面上却不敢流露出一星半点来,她努力保持着如常神色,嘴角噙着一丝浅笑地来到梦溪跟前儿,先是抬手虚扶起屈膝见礼的梦溪,随即就示意诗兰将手里撑着的油纸伞递过来了。

第一千二百八十二章

    只是还不等他找到机会和小丽娘约定好下次相见的时日,小丽娘就笑着走了。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他微微发怔地站在原地,望着小丽娘倩丽的身影越走越远,脸上写满了懊恼二字。

    早知道如此,他刚刚就该主动些的。

    弘晖有些后悔地想着,慢慢地往清辉阁的方向走去。

    而就在他离开的几分钟后,已经消失在鹅卵石小路尽头的小丽娘又出现了。

    她站在路边的花丛旁,远远望着弘晖离去的背影,嘴角闪过一抹志得意满的笑容,轻声呢喃着:“天真。”

    说完,她也沿着来时的路,往耕织轩的方向走去了。

    偶遇这种戏码,其实也就适用于弘晖这种情窦初开的小男孩身上。

    如果今个儿在这里的人是四爷……

    小丽娘这套蒙人糊弄事的小把戏,连两个呼吸的时间都撑不过去,便会被揭穿。

    不过么……她也是聪明,早早就将目标定在了弘晖的身上。

    就在小丽娘脚步欢快地往耕织轩走去的时候,借口要回到前面去和来访官宦议事的四爷回到了田字房前,他远远瞧着农田里忙碌的身影,眼底闪过一丝欣慰,但是待他走到近前,看清楚农田里忙活的身影,并非是他以为的三兄弟时,心底登时就升腾起了一阵阵的羞恼。

    他恼,恼得是他的苦心安排落空了。

    他羞,羞得是他自个儿竟然还在暗自得意。

    四爷三步并作两步地走到弘跟前儿,沉声问道:“你两个哥哥呢?”

    正在专心除草的弘闻声,猛地站直身子,有些惊慌地瞧瞧左右尴尬对视的两个小太监,轻声答道:“回阿玛的话,两个哥哥可能是觉得天气太热了,身上衣裳又都被汗水打湿了,便先一步回去洗漱更衣了,毕竟这田里的活计都已经干得差不多了!”

    “好样的。”四爷扭头瞧瞧地里两个衣袍背襟都被汗水浸透了的,低声喝道。

    四爷能够注意到两个小太监热得满脸涨红、衣袍背襟湿透,那一直小心窥探着四爷脸色的弘,又怎么可能注意不到这点呢,但是他又能怎么办呢,难道让他直接明了地告诉四爷,阿玛您刚走,两个哥哥就各自寻借口离去了。

    醒世歌有云:静坐常思己过,闲谈莫论人非。

    他从小就跟着当世大儒读经史子集、习礼乐诗书画,又怎能做背后告状的小人呢。

    好吧,这都是借口。

    其实这都是他不想多生是非的借口而已。

    本来他是觉得这种无关紧要的小事,能够替弘晖和弘昀遮掩几分就遮掩几分罢了,何必为了这点小事横生枝节呢,本来他们兄弟之间的关系就够紧张了,要是再为了这点小事闹得沸沸扬扬,怕是以后他们见面连最起码的面子情都难以维系了吧……

    就在弘为难要如何作答的时候,四爷摆摆手道:“罢了,罢了!

    这天气也越来越热了,你也抓紧回去歇着吧,要是晒病了,你额娘要心疼的。”说完,他就倒背着手往不远处的肩舆走去,显然是不愿意再在这里多停留的样子。

    弘独站在原地,左右环顾一圈,抬手将不远处尴尬对视着的小太监叫到跟前儿,沉声吩咐道:“刚刚你们也瞧见了,抓紧给我那两个哥哥传信去吧。”说完,他就摆摆手,催着这两个扫袖子就要给自个儿跪下磕头的小太监去办事了。

    他也没有按照四爷的吩咐回去休息,扯着袖子擦擦额头上的汗水,便继续忙活了。

    除草是一件很辛苦的事儿。

    因为这个季节里,天气又热又闷,农田里还有蚊虫隐藏,一会儿工夫,这身上身下就又痒又酸的,弘作为亲王阿哥,便是尔芙本着穷养儿富养女的观念,从来不曾娇惯他,但是在照料他日常起居的这一块,也从未疏忽过分毫,那是冬日早早挂起厚重挡风的锦缎床幔,夏日里早早换好遮挡蚊虫的轻纱床幔,床前围栏挡板上的药包,也是月月按时更换,别说被蚊虫围绕着叮咬了,一年到头都未必被蚊虫咬到一次。

    现在呢……他已经不敢去想自个儿露在外面的腿上是什么模样了。

    之前四爷在跟前儿的时候,为了保持住在四爷心目中的形象,三兄弟说说笑笑的,还不觉得有多难熬,随后四爷离开,弘晖和弘昀先后离去,弘晖为了早些搞定这农田里的活计,一门心思都在干活上,也不觉得辛苦难熬,但是现在么……这些酸爽无比的滋味就齐齐找上来了。

    就在他磨磨蹭蹭顺着垄沟往前蹭的时候,弘晖和弘昀匆匆赶过来了。

    “到底怎么回事啊,你该不会是故意要害我吧!”弘听见脚步声,刚抬起头来,还来不及招呼弘晖和弘昀一声,弘晖就已经怒气冲冲地窜到他的跟前儿来,直接质问起弘来了。

    “大哥,还请您慎言。”弘脸色微沉,沉声喝道。

    “呵,小爷早就知道你和你那个额娘一样是个心如毒蝎的小人了。”

    弘闻言,脸色更加难看了几分,他真是恨不能一拳打在弘晖的脸上,但是……

    他冷冷地凝视弘晖片刻,使劲全身力气地压制住了想要打人的冲动,从牙缝里挤出了几个字:“大哥,你素来谨慎,但是现在如此不敬嫡母、以下犯上,若是被传到阿玛耳朵里,怕是你难逃责罚啊。”

    说到这里,他话音微顿地擦擦脸上的汗水,继续道:“至于是否是我害你……

    刚刚阿玛过来的时候和我说了些什么,你的亲信奴才就在这里听着呢,想来他们也一字不漏地告诉你了,你要是心里有不服气的地方,也别再这儿和我多做纠缠,不如咱们手拉手一块去找阿玛说道说道好了。”

    说完,他对着弘晖冷冷一笑,直接绕过弘晖离开了。

    弘晖在这件事上,本就是不占理了,他听完小太监的回禀,心里满是忐忑不安,生怕惹怒四爷受罚,而他也知道这事儿和弘的关系不大,他之所以匆匆过来寻弘的麻烦,也不过是想找个途径发泄下心底的惶恐不安罢了。

    不得不说,弘晖这位大阿哥的日子过得实在是太憋屈了。

    其实就是他自个儿也说不清自个儿的想法,他在知晓乌拉那拉氏被病逝的真相时,便已经放弃争夺府里世子之位的打算了,或者也不能说是放弃吧,因为最开始就是乌拉那拉氏逼着他去发奋进取、去争夺世子之位,其实他本人对于世子之位,并没有什么想法。

    随着乌拉那拉氏过世,他整个人都觉得轻松下来了。

    世子之位什么的,弘晖也彻底丢在了脑后。

    不过随后他还没来得及和当时还姓瓜尔佳氏的尔芙表示出他的善意时,他就从老八胤那里得知了乌拉那拉氏被病故的真相,再然后,他就被仇恨冲昏了头脑,理智全无地做出在宫中行刺尔芙的荒唐举动了。

    后来,他去乌拉那拉氏陵前守孝,便已经是彻底放弃了世子之位。

    正因为弘晖放弃了世子之位,他才会在十三爷府里做出收用舞姬的举动。

    只是他并不能很好地认清自个儿的内心,老是在争夺世子之位这件事上摇摆不定,也就造成了他既不肯锐意上进,又格外在意四爷态度的诡异行径了。

    比如此时……他一边享受着和美人儿花前月下的乐趣,又担心惹怒四爷。

    他心里惶惶难安,也没有其他办法纾解,总不能和他院里那些侍妾承认自个儿的胆怯和恐惧吧,所以弘这个仇人瓜尔佳氏之子就成为了弘晖发泄心中郁郁的最佳途径。

    这会儿,他三言两语地就将两人还算和谐的关系闹掰了。

    弘转身离去,弘晖又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弘晖有些为难地站在原地,又将迁怒的眼神落在了他留在这里代替自个儿干活的小太监身上了,相比起他刚刚就是和弘打打嘴仗的小儿科举动,他对上小太监,那态度就更加肆无忌惮了。

    他丝毫不在意旁边还有弘昀和其他仆从的存在,一脚就将垂首而立的小太监踹倒在了农田里,冷声呵斥道:“没用的东西,让你办这点小事都搞不好,小爷养你何用,还不赶紧滚到里面去把活计都干完,要是再闹出什么幺蛾子,你就等着倒霉吧!”说完,他就甩着袖子到一旁的树荫下乘凉去了。

    弘昀就如同一个最合格的看客一般,静待这出大戏落幕之后,也学着弘晖的做派,安排了擅长料理农活的小太监代替自个儿在农田里干活,自个儿走到树下乘凉去了。

    不过他没有和弘晖坐到一块,而是默默地坐到了一旁。

    从小生活在看似波澜不惊、实则是风云变幻不测的四爷府里,便是弘昀在大李氏跟前儿受尽宠爱,呆萌了一些,但是也是很懂察言观色之道的,他既不亲近弘晖,也不亲近弘,更不想去争夺世子之位,随着师傅读书习字、练拳踢腿,也是含混糊弄得很,反正他就是一个整体素质保持在中流的普通人。

    就在他无趣地坐在一旁发呆的时候,坐在旁边不远处的弘晖凑到了他跟前儿,弘晖一边说着,一边坐在弘昀的身边:“这事儿,你觉得该怎么办呢!”

    弘昀闻言,微微一愣,随即一脸无奈地摇摇头道:“老实认罚呗。”

    “阿玛的性格如何,你又不是不知道,难道你以为这是轻轻松松抄写几个大字就能糊弄过去的事情么,我估计咱们要是想不出一个合适的理由来,接下来有罪受了!”弘晖脸上写满了无语二字,摇头叹息道。

    “那大哥想要怎么办呢,弘昀都听大哥吩咐。”弘昀深以为然地点头问道。

    “你身边伺候的小太监怎么回你的,我身边伺候的小太监说弘那小子替咱们遮掩了几句,要不然咱们就咬死了弘替咱们想出的借口,认定咱们就是瞧着这田里的活计都差不多干完了,先一步离开回去洗漱更衣了,咱们俩是哥哥,弘是弟弟,弘多做些,也是理所当然的事儿。

    你觉得怎么样?”弘晖被弘昀这副呆呆傻傻的模样弄得无奈了,主动建议道。

    弘昀听完,细细琢磨了片刻,爽快地点点头答应了。

    “那咱们就定好了,等碰到阿玛的时候,咱们就这样解释。”

    “嗯。”弘昀老老实实地应承道。

    只是弘昀的心里却并不认可弘晖这种打死不认错的愚蠢行为,想想小太监来报时所说的阿玛愤怒离去,便已经能看出阿玛根本就没有相信弘所说的托词,要是主动认错还好些,要是死咬着这借口不放,估计就要更倒霉了。

    不过么……他素来是昏昏傻傻的模样,也就不打算和弘晖争论长短了。

    只是弘昀表示,他一会儿回到前面就要去找阿玛主动认错,到时候有弘晖这个死不认错的兄长对比,那自个儿这种习惯性偷懒的举动,想来阿玛也就不会放在心上了。

    其实他就是爱躲懒偷闲而已,倒不是个蠢人。

    正因为如此,小小年纪的弘昀已经想好了自个儿的将来该如何安排。

    他不愿意按照额娘大李氏所吩咐的那样去争夺世子之位,他也不想过阿玛这种勤恳辛劳的日子,他就想学书里那些放荡形骸、恣意妄为的纨绔公子,清闲自在的过日子。

    毕竟就他这样的亲王阿哥,便是不能承袭爵位,成亲分府之后,一个贝勒的位子,总归是跑不掉的,到时候他就能够清闲自在的过逍遥日子了。

    他是这样想的,也是这样做的,便是大李氏耳提面命地督促他上进,他亦是如此。

    当然,弘昀这点小心思是瞒不住耳目遍府的四爷的,但是四爷并不打算干涉这些,反而有些纵容他,只要他不做出出格的事情、按时完成西席先生交代的功课就好,毕竟如四爷府这样的府邸,已经不需要子孙发愤图强、光耀门楣了,而且有了他和诸多兄弟为帝位互相暗害的这番经历,四爷也认为优秀的儿子不需要太多,有个两三个就足够用了。

第一千二百八十三章

    建议,之所以是建议,那就是无所谓对方是否认同,不然那就是命令了。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再说四爷的安排,也不能说是不对,弘晖去军中历练一番,也是好事一桩。

    坐在船头,芙轻轻拨动着碧波,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她早就该知道她劝不动主意已定的四爷。

    她之所以开口是她真的不愿意别人误会四爷,让外人以为四爷是那种为了女人连亲生儿子都不顾的人。

    “何必呢?你就真忍心弘晖去军营里吃苦受罪的,他虽然从小习武,但是那就是强健筋骨的玩意儿,真的上阵杀敌,那是要拼命的,战场上刀枪无眼,五阿哥的武艺是你们兄弟里最好的一个,又有护卫随行保护,还不是被流箭伤到了脸颊……”虽然芙知道未必能劝住四爷,她还是忍不住念叨着。

    “何必,爷希望弘晖能够成为一个真正的男子汉,而不是浑浑噩噩地混日子。”四爷停住手上的动作,正色道。

    四爷这么说,芙也不好再劝了。

    她勉强地挤出一丝笑容,转移话题地说死了其他的事,说起来,她发现和四爷在一起的时间越久,她就越像这时代的女人,好似渐渐习惯了男主外、女主内的生活模式,而她也渐渐失去了她的特殊模样。

    这样的变化,让她很不安。

    她不知道自己吸引四爷的点在哪里,论模样,她不如昔日的耿格格,论性格,她不如府里的好多内眷,论文采,那就是个半文盲,所以她很害怕自己的变化。

    好在现在看来,四爷仍中意她。

    就在芙胡思乱想的时候,小船慢慢地停在了小码头,四爷甩手大爷似的丢开船桨,等着水榭里伺候的宫婢上前将小船固定好,这才牵着芙的手回到了水榭里。

    水榭里,仍然是他和芙离开时的模样,唯一的区别就是那桌已经吃用过的席面,已经撤去,换上了各种各样的精致点心和温热茶水。

    “拧条帕子。”芙余惊未消的说道。

    别看她得知四爷会水之后,好似很镇定自若的模样,但是她这心里就没有一刻真的放到肚子里后,不过是不愿意打击四爷的积极性罢了,她瞧着四爷笨手笨脚划船的模样,便已经觉得心里没底了。

    这会儿,她好不容易回到了岸上,可算是能够大大地松口气了。

    别看水榭是在湖面上,但是到底是稳如陆地阿,不真正经历过水波摇摇的感觉,也就没有办法感受到这种脚踏实地的美好感觉。

    也许有人喜欢微波荡荡的感觉,反正芙不喜欢,相比起这种小小的乌篷船,她还是更喜欢画舫这种稳定性很好的大船,在岸上的感觉,也就更好了。

    她接过宫婢送过来的帕子,囫囵着擦了下脸上的汗水,又端起茶盏抿了口热茶,总算是缓过劲儿了。

    “舒坦……”她背靠着椅背,笑着道。

    “看来你还是更喜欢在岸上的感觉,亏你能忍这么久,吓坏了吧。”四爷见状,也是浑身放松地靠在了椅背上,他笑呵呵地瞄了眼芙,轻声打趣道。

    芙有些尴尬地摸摸鼻子,低声反驳道:“你还好意思说,我要不是为了陪你胡闹,这种小船是怎么都不会上的,不过后来我知道你会水之后,便不害怕了,反正真出现什么问题了,你也会救我,而且就咱们两个人泛舟湖上的感觉还真是挺不错的。”

    “你倒是信任爷,你就不怕爷丢下你不管阿……”四爷笑着打趣道,或多或少,也是有些好奇,好奇芙对他的信任有多少。

    芙闻言,眯着眼睛,笑起来了。

    她笑呵呵地凑在四爷的耳边,低语道:“比起相信我自个儿,我还更信任你几分,所以你可千万不能让我失望阿,不然我会崩溃的。”

    说到最后,芙丢过去一记犀利的眼神,以作为威胁。

    四爷却是毫不在意,大笑起来……

    因为他突然发现在忙碌之余,这种两人没事耍花腔的感觉,也是挺有意思的。

    而就在他觉得休息够了,想要和芙回去牡丹台小睡一会儿的时候,端着各种点心去让杜鹃辨认的苏培盛回来了。

    苏培盛灰着脸,满头汗地说出了一个四爷早有预料的答案。

    经过杜鹃的仔细辨认,她那晚和李畴用的点心,正是出自膳房面案大师傅的拿手绝活白糖糕和豌豆黄、绿豆糕、马蹄糕。

    苏培盛为何会强调是面案大师傅的拿手绝活呢……

    这里面也是有原因的。

    别看这白糖糕模样不起眼,但是制作工艺一点都不简单,膳房里会做的人不少,真正能做好的人,只有面案大师傅一人。

    今儿膳房要准备来府所有宾客的膳食,这工作量不可谓不大,而白糖糕的制作工序甚是繁琐,单靠面案大师傅自个儿是怎么都忙不过来的,所有膳房就出现了两种模样相差不大,却口味相距甚远的白糖糕。

    苏培盛是什么人,做事最是稳妥,他直接让人每样装上了一份,拿着两份白糖糕和其他点心去给杜鹃辨认了。

    杜鹃也是不负众望,真分辩出不同来了,而且一下就点出了她当晚吃到的白糖糕,正是面案大师傅的手艺。

    这样一来,这嫌疑人的范围就好找了,因为府里各位主子们的日常餐单都不相同,少有同一种菜品出现在几位主子面前的情况发生,点心亦是如此。

    只要苏培盛查过当日各位主子送去膳房的餐单,很容易就能找到最大的嫌疑人。

    此时,他的心里有目标了。

    说白了,其实要找到格格这个凶手是很容易的事情,别看她自以为做得隐蔽,但是架不住这府里能和洪家班里的人扯上关系的人不多,而且这人又要能够接触到先福晋乌拉那拉氏的首饰,又有资格在膳房点单。

    如果不仔细调查的话,兴许她还能糊弄过去,可是细查之下,很快就会调查到她的头上。

    不过格格这人也是够聪明了。

    就在太子妃瓜尔佳氏将李畴之死的事在水榭上闹出来的那一刻起,她就知道她怕是藏不住了。

    别看当时她镇定自若,但是在芙让府里内眷送诸位福晋离开的时候,她就不动声色地溜回到自个儿的住所去收拾私房体己了。

    当苏培盛拿着各样点心去给杜鹃辨认的时候,她已经伪装成不起眼的小太监溜出圆明园了。

    她也不甘心放弃四爷府里的优沃生活,但是事到如此了,还是保住小命儿更重要。

    当苏培盛奉四爷意思去请格格的时候,只看到了被打晕在地的一个小宫女和一个衣衫不整的小太监。

    这是何等的卧槽……

    苏培盛顾不上问清楚发生什么,便将他们拉到了四爷跟前儿。

    “她倒是果断。”四爷听完苏培盛的回禀,很是难得的夸赞道。

    而旁边的芙就有些蒙了。

    她想不通格格这么做的原因,她喃喃自语道:“这到底是为了点什么,她的出身来历,府里也不是没人知道阿,难道是私仇?”

    “不会,兴许有咱们不知道的秘密,只可惜她跑得太快了,快到咱们想问清楚都没有机会。”四爷闻言,笑着自嘲道。

    找到了最大的嫌疑人,其他问题就不是问题了,那个私自替格格打开方便之路的小太监也找到了。

    小太监磕磕巴巴地回答了四爷的问题,却是不敢提起他和格格做过的那些出格事,左右格格也不是傻瓜,不说这些不检点的事情,兴许还有个活路,要是说了,那就真的凉透了,所以他一点都不担心格格会说出这些事情。

    四爷也是真没想到底下这些小太监敢这么胡来,只当是小太监贪财,所以他并没有深究,便让苏培盛将小太监领下去了。

    至于该如何处置犯错的小太监,苏培盛会处理好的。

    “我真是没有想到,这格格的胆子这么大,我本来还以为是长春仙馆那位的手笔呢,差点就冤枉了她乌拉那拉氏了。”芙目送着小太监离开,一脸难以置信表情的感慨道。

    “所幸发现得不算太晚,而且她也没能伤害到什么重要的人物,以后你多盯着些吧。”对于芙这样的感慨,四爷笑着安抚道,而且他也不觉得这是什么坏事,也是给芙提个醒么,省得芙的眼里就没有坏人。

    芙闻言,无语地叹了口气。

    看来格格杀害李畴的事,在四爷看来,远不如乌拉那拉氏的人在冰窖里做的手脚,危害程度更大些,四爷也并不打算太深究了。

    而此时的格格呢……

    她也没能跑出多远去,才刚刚离开圆明园的范围,还未换下身上的那套太监袍,她就已经被乌拉那拉氏的人带到了附近的一处民居里了。

    不得不说,乌拉那拉氏在府里和圆明园经营这么多年,还真是耳目遍布每个角落,连陈福和张保手下的人都没有注意到格格,但是乌拉那拉氏的人就注意到了,而且动作神速地将格格带到了秘密所在。

    其实乌拉那拉氏让人将格格带走的原因,其主要目的就是让她替自个儿的所作所为背锅,因为乌拉那拉氏已经发现有人在查她之前安排下的一些人手了。

    乌拉那拉氏左思右想都没能在府里选出一个适合的背锅人选,而格格出逃的举动,让她的眼前一亮,她只觉得格格就是上天送给她的背锅侠。

    而此时此刻,乌拉那拉氏的人就正在盯着格格伪造证据。

    他们只等着格格在这些书信和银票上留下特定的记号,便将这些东西送到格格的住所去掩藏。

    这是一个紧差事。

    因为谁也不知道四爷的人什么时候过去彻底搜查,如果不能赶在四爷的人搜查之前,将这些伪造的证据送过去,那么乌拉那拉氏的背锅侠就要报废了。

    为了让格格心甘情愿的配合,乌拉那拉氏不但出重金贿赂,还命人将一份寡妇身份的官凭路引摆在了格格的眼前。

    相比起金银俗物的贿赂,官凭路引对格格的诱惑力就要大多了,因为这正是她需要的。

    虽然她不知道四爷会不会不顾情分地让各地衙门发出海捕文书,但是没有官凭路引在,她就算是想要去其他地方生活,也是没有身份的黑户,甚至还可能被诬陷成逃奴,被人夺去她好不容易积攒下的这份私房体己。

    现在有人将一份官凭路引送上,让她做一些无关紧要的伪证,如果是之前的话,她肯定不肯,但是现在么,她表示无所谓了。

    一会工夫,一份份证据就做好了。

    其中比较重要的就是她和钉子联系的雌雄玉佩了,这是格格强忍心疼从自个儿私房体己里拿出来的,有了这对玉佩做证据,其他伪证就不愁不能取信旁人了。

    当然,除了这些,她还在一张破破烂烂的纸上,写了几行小字。

    这是给钉子下命令的暗语。

    等到合适的时候,也会有合适的人从钉子那里发现这些证据,和格格那对丢了半片的玉佩形成一套完整的证据链,让她成为最合格的背锅侠。

    当然,格格为防止对方会过河拆桥、卸磨杀驴,直到乌拉那拉氏的人把她出逃用的骡车停在她眼前,又选择了一处比较热闹的茶寮,确保了自个儿的安全,这才开始按照对方的要求准备这些伪证。

    两盏茶的时间,一切准备好,格格背起身边的小包袱,攥着那份还泛着墨香的官凭路引,爬上了那辆半新不旧的骡车,一路不回头地往南下的官道去了。

    而就在格格离开的瞬间,一直绷着脸的黑衣人,眼神冰冷地露出了一抹冷笑,自作聪明的人,真以为这样就能安全离开了,简直是太天真了。

    他笑着从怀里取出了一个哨子,轻轻吹响,一道肉眼不可见的声波远远传出,待得到回应后,他丢下几十个铜子做茶资,转身牵过拴在树边的马匹,便往圆明园的方向去了。

    剩下的善后工作,已经不用他了。

    他现在最重要的工作就是将怀里这份伪造的证据,神不知、鬼不觉地放到格格的住所里。

第一千二百八十四章

    小德子,据说是苏培盛的老家堂侄,专门负责传信跑腿的小太监。

    他穿着一身皂色太监袍,满脸是汗地过来报信了。

    圣驾已经距离畅春园不远了。

    尔芙笑着让诗兰端来早就冰好的绿豆汤给他解渴去暑,又留下赵德柱在这里陪小德子说话解闷,自个儿领着乌拉那拉氏等人就坐上外面等待已久的软轿往畅春园赶去。

    畅春园距离圆明园不远,加之抬脚的大力婆子们脚力不错,很快就赶到了大宫门外。

    虽然这里是皇帝避暑听政的行宫,但是到底不是在规矩森严的宫中,所以这大宫门不单单是康熙帝和百官出入的门户,康熙帝的妃嫔出入,也是走大宫门这边儿,尔芙等人自然是要在这里等待迎接德妃娘娘的依仗了。

    不过康熙帝来行宫避暑,随行不仅仅是宫妃婢仆,还有满朝文武,所以尔芙还是让大力婆子们特地选择了个僻静些的位置停下软轿,与其他各府的皇子宗亲福晋们扎堆等候着。

    特立独行什么的,那是绝对不适合出现在这个场合下的。

    尔芙等人站在一处有树荫遮阳的位置上,旁边站着皇七子的福晋、侧福晋,简亲王府的侧福晋佟佳氏素玉,十三爷府里的福晋和侧福晋,十四爷府里的福晋和侧福晋,在外圈上,还有些小孩子们跑跑跳跳地闹着,倒是热闹得很。

    比起这些福晋、侧福晋们的泾渭分明,孩子们就显得融洽多了。

    尔芙远远地瞧着皇七子府里的几个小孩子,笑着对老十四福晋完颜氏和老十三福晋等人邀请道:“咱们都怕热躲在这树荫下不敢动弹,瞧瞧这些孩子们,倒是生龙活虎、精神百倍的样子,不如哪天咱们一块聚聚,你们领着各自府里的小阿哥和小格格们,我们这些大人凑在一块看看戏,让孩子们好好亲近亲近。”

    “那是最好不过了,我早就听说圆明园的景色如画,却是一直没机会瞧瞧呢!”

    “我倒是去过,但是上次咱们大家伙儿都是跟着皇上沾沾光去的,到底没能畅快地转上一转,如今四嫂邀约,我巴不得明个儿就去呢!”

    “我也是早就听说过圆明园的景色一绝了。”

    ……

    随着尔芙这句话说出口,围在旁边的几位福晋都是一副心驰神往的模样,但是心里如何,那就不得而知了,那些说早就慕名的人,更是纯粹的拍马屁,这又不是后世经过乾隆帝几次扩建修缮的万园之园,便是现在已经小有规模,又怎么比得上畅春园的风景如画呢,但是这些人喜欢夸就夸吧,她们领着孩子来就好了。

    再说比起康熙帝赏赐给其他皇子的园林来说,圆明园的景色,也算得上是不错了。

    想来这些福晋领着孩子过来,也不会觉得失望。

    毕竟尔芙的主要目的就是替自家小七和弘扩展下朋友圈而已。

    也许是因为她不喜在外交际应酬,很少出席各福晋下帖子邀约的宴会,连带着小七这孩子也没有几个手帕交,原本她还不觉得这有什么问题,但是她回想一下她小时候,瞬间就觉得自个儿坑了小七这孩子,不单单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情分可贵,其实闺蜜也是该从小就交好的。

    如果小七有一个和她从小学、初中到高中,再到大学都在一块长大的闺蜜,那是何等的幸福……

    尔芙就很想念她从小一块长大的闺蜜二妞妞。

    虽然她没能和二妞妞读同一所大学,但是两个人就在同一座城市里,那可是周周都要聚在一块的,她们凑在一块就有说不完的心事,她们都见过对方最窘迫的一面,她们也都是对方最坚强的后盾。

    可惜在这个时代里,没有学校。

    相比起尔芙来说,小七已经失去太多和同龄人相处的机会,要是她这个做额娘的,也不替小七多安排谢和同龄人接触的机会,那小七岂不是要和她这个半路穿过来的异乡客一样孤零零的了。

    尔芙是绝对不愿意小七如自个儿这样连个说知心话的好友都没有,所以……

    她今天发现了这些小格格和小阿哥的时候,她的第一个想法就是把这些孩子都拐回到自个儿府里去,让小七和他们好好在一起亲近亲近。

    同时,她也很可惜自个儿心疼小七,不想小七在酷暑里等待,竟然没带小七过来。

    如果小七就在这里,那不就可以如那些闹作一团的孩子们一般尽情玩闹了。

    乌拉那拉氏不知道尔芙的心中所想,还以为尔芙是在为大李氏所出的茉雅琦考虑,想要借此机会多接触到一些人脉,更好地挑选合适的夫婿人选,毕竟之前尔芙从未干涉过小七的事儿。

    她并不反对众多福晋来圆明园赏景看戏,因为她也希望借此多收揽些人脉。

    茉雅琦的年纪大了,尔芙着急替茉雅琦相看夫婿人选。

    她千辛万苦生下来的弘晖,年纪也不小了,乌拉那拉氏也想替弘晖挑选出一位家世背景显赫、品貌无双、才德兼备的福晋呢,但是她不敢将这件事挑明。

    她一怕乌拉那拉氏一族借机将乌拉那拉氏一族的秀女塞到弘晖跟前儿去,占住弘晖唯一的嫡福晋位置,耽误了她替弘晖增添助力的机会。

    她二怕尔芙会从中作梗,搞破坏。

    因为在她心目中,弘晖比起尔芙所出的弘,已经是嫡长子,占据了先天优势,如今又证明弘晖有传承子嗣的能力,要是再让她替弘晖挑选到一门家世显赫的福晋,那弘不就更没有机会争夺雍亲王世子了,但是乌拉那拉氏却不知道四爷根本就没考虑过要立世子这件事。

    在四爷心里,走上夺嫡这条路,成为康熙爷属意的继承人。

    他成功登基上位,他有大把时间去慢慢挑选、培养下一代的帝王。

    反之,他功败垂成,最终成为这条夺嫡路上的踏脚石,他所有的家眷和孩子都要一块倒霉,他又何必多此一举地立世子呢……

    在这一点上,尔芙比乌拉那拉氏更有远见。

    尔芙觉得四爷登基上位,弘最惨都能捞到一个王爷的爵位,反之就等着倒霉呗。

    当然,她也不认为四爷会失败,但是她确实是从未在意过弘是否能成为雍亲王世子的这件事,因为这是与否都是四爷和康熙帝一句话的事儿,今个儿能抬举弘坐上世子之位,明个儿就同样能将他从世子之位赶下去,还不如就这样做个自由自在的小阿哥好,也免得如现在那位傀儡太子胤那般郁郁寡欢了。

    如果胤不曾坐上太子之位,他就是一个皇子,也就不会经历被废时,被朝臣冷落怠慢的滋味,他也就不会斗志尽灭地甘心成为康熙帝竖起的靶子、傀儡。

    盛极必衰,有几人能够适应这样的失败呢!

    尔芙不愿意弘经历这种痛苦,她宁愿弘从始至终都是一个平平常常的阿哥,一个平平常常的皇子,也许在别人看来,她这样的选择有些没出息,但是她就算是再有野心,也不愿意冒着这样的险,作为一位母亲来说,她更希望她的孩子能够和和美美、安安乐乐地过完一辈子。

    而她的这份平和心,也让四爷更加看重弘,这也算是一种不争而争的办法吧。

    反之,乌拉那拉氏呢?

    她不是不知道四爷有心大位,也不是不知道康熙帝属意四爷为继承人,但是她更愿意弘晖先占据世子之位,这样待到四爷登基称帝的那天,她就可以名正言顺地借此要求四爷封弘晖为太子,也许是就因为她的这个想法吧,她才会对世子之位那么看重,却也让有心大位的四爷更反感立世子。

    至于弘晖呢……

    弘晖自从将戴斯和甄妮接进府以后,尚书房的门朝哪边儿开,他都快忘记了,成日就守着他院里的小妾,过着没羞没臊的小日子,听说最近还收用了一个宫女。

    在尔芙看来,乌拉那拉氏想要替弘晖谋求世子之位,还不如好好督促弘晖上进呢。

    毕竟便是四爷再糊涂,也不会放心将偌大家业交给一个全无野心的儿子吧。

    畅春园的大宫门前,一众福晋和孩子们,说说笑笑,打打闹闹,终于等到了那辆足有一间房子大小的皇帝銮驾到来,刚刚还欢声笑语一片的人群,登时就安静下来了,众人齐齐俯身见礼,一直坐在銮驾里的康熙帝,也很是好心情地露了一面,愣是在大宫门外就下了銮驾。

    四爷等一众皇子不敢怠慢,紧忙赶到跟前儿随行伺候着。

    而尔芙等诸位福晋,也纷纷凑到了皇子生母的跟前,老五和老九福晋去找宜妃,老三福晋去找荣妃,老大的继福晋去找惠妃,老七福晋去找成妃,老十三和老十四福晋与尔芙一块去找德妃娘娘,其他诸位皇子的福晋,亦是如此,也有一些生母早逝的皇子福晋,则纷纷凑到了年过七旬的皇太后博尔济吉特氏跟前儿去刷存在感了。

    当然,粗略看过去的话,也分不出谁和谁走得更近些。

    因为如德妃娘娘、惠妃娘娘、荣妃娘娘、宜妃娘娘,包括终生没有子嗣的贵妃佟佳氏都簇拥在皇太后博尔济吉特氏跟前儿,所以其实在场所有人都是围绕在皇太后博尔济吉特氏身边的,远看就是一堆人,根本分不出谁是谁来。

    不过呢,尔芙也从这一点上,看出了一项真理。

    那就是宫里的女人,还真是不必太在意荣宠,不必太在意是否有子,只要你活得够久,只要你熬死了你所有的对手,那你就是最终的胜利者,甚至昔日你那些情敌对手的孩子们、媳妇们,还要争着抢着地讨好你,比如眼前曾经被顺治帝停过中宫笺表、甚至曾与百官商议废后的皇太后博尔济吉特氏就是最好的例子。

    当初,董鄂皇贵妃荣宠之盛,在顺治帝心目中的分量之重,连孝庄文皇后,也就是顺治帝的生母博尔济吉特氏,那位声名赫赫的孝庄太后都要礼让三分,结果如何呢……

    董鄂皇贵妃早逝,她辛苦生下的六阿哥荣亲王夭折,便是皇帝再宠你,有何用呢!

    反倒是这位曾被顺治帝视若空气的皇后博尔济吉特氏,将忍功修炼到极致,甭管你顺治帝多么宠爱董鄂妃,甭管你顺治帝多么不待见她,她就是不争不抢,老老实实地守在孝庄太后跟前儿,中宫之位,虽曾经有过飘摇不定的时候,但是却仍然坐稳了皇后的宝座,一直等到顺治帝过世,康熙帝上位,她摇身一变就是皇太后了。

    即便当初康熙帝即位后,康熙帝的生母孝康章皇后在她跟前儿,亦是规矩本分。

    从康熙帝登基到现在,足足五十年有余,这位和孝庄太皇太后同出自科尔沁草原的皇太后,安详尊荣五十年有余,康熙帝侍奉她,更是犹如侍奉亲母。

    不但特地替她修建新宫殿,为解她的思乡之情,更是领着他的数字兵团和一众王公大臣出巡塞外,直接去了科尔沁草原,何等风光、何等荣耀,她七旬大寿的时候,康熙帝更是彩衣娱亲,不顾身份、不顾年纪,便是这里面有些是做戏的成分,但是谁能说这位曾经在顺治朝备受冷落的皇太后晚年过得不安康、不幸福呢……

    由此看来,活得久,才是最幸福的事儿。

    尔芙心里乱七八糟地想着,小心翼翼地侍奉在德妃娘娘左右,一路替德妃娘娘打着扇子,生怕她这路上闷热中暑了,弄得德妃娘娘都有些不安了,主要是她怕引起其他人的注意,觉得她这位婆母不懂心疼媳妇,所以她很是果断地将尔芙手里的扇子抢过就塞宫女手里了,笑着说道:“不用了,让那些丫头干就是了,你陪本宫说说话。”

    啊咧……

    尔芙能说,她就是不知道该和德妃娘娘聊些什么,才会一直扇着扇子么……

    不过既然扇子已经易主了,她也就别扯了,老老实实地想话题呗。

    很快,她就想到了府里的弘晖阿哥。

    谁说尔芙不惦记着四爷这些孩子们了,她还是记得弘晖的年纪的。

第一千二百八十五章

    虽然登门到访的达哈苏和其福晋喜塔腊氏的地位不如四爷尊贵,但是到底是长辈登门拜访,他怎么能安安稳稳地坐在厅堂里等呢,更何况他也确实需要出去透透气,不然这心里泛滥起伏的情绪都快要压制不住了,又如何耐心和过来解决问题的达哈苏和其福晋喜塔腊氏商量解决办法呢……

    随着四爷起身,尔芙也站起身来。

    她有些犹豫地站在座位前,并没有如同乌拉那拉氏和佟佳氏那般跟上去,而是驻足原地地低头思考着。

    因为她不知道是该选择退避三舍,还是该迎难而上。

    这种犹豫的根源就在她和先福晋乌拉那拉氏那些相爱相杀的往事上,因为乌拉那拉氏的所作所为,便是尔芙心性豁达,却也难以将即将到来的达哈苏和其福晋喜塔腊氏看作是寻常长辈到访,但是她又是府里的嫡福晋、当家主母,如果在这个时候缺席,难免会显得有些突兀怪异……

    尔芙站在原地,沉思片刻,却也是不知道如何选择。

    好在,乌拉那拉氏的老族长达哈苏和其福晋喜塔腊氏很快就从前院来到了后宅,并没有留给她太多时间去犹豫该如何选择,听着外面接连的通传声响起,再瞧瞧乌拉那拉氏如同还是曾经的先福晋那般站在四爷身边,她果断来到了穿堂的门口。

    四爷身边的位置是她光明正大得来的,她不让。

    尔芙作为当家主母、作为四爷府的女主人,便是她不喜和乌拉那拉氏一族的人打交道,却也不会躲躲闪闪地避而不见,好似自个儿做错事情一般,真要追根溯源,她也没有半点对不起乌拉那拉氏之处,反而是乌拉那拉氏面上和自个儿交好,恨不能和自个儿做一双同胞姐妹,背地里却屡屡想算计自个儿的性命,最后更是夺走了她一双儿女的性命。

    想到这里,她眼神笃定且无情地来到了四爷的身边,站定了脚步。

    至于刚刚一直占着她位置的乌拉那拉氏,则被她狠狠地撞到旁边去了。

    她不曾对乌拉那拉氏和弘晖下手,不曾暗害府里其他出自乌拉那拉氏一族的内眷,那是因为她不想自个儿血染双手、沾上血债,但是却不代表她软弱可欺。

    从今天起,她要守住自个儿的一亩三分地,树立起威信来。

    乌拉那拉氏有些茫然地瞧着态度转变太快的尔芙,眼露怨愤地张张嘴儿,却到底没有说出话来,而是乖乖地走到了自个儿合适的位置上站定。

    旁边一直抱着看好戏心态的佟佳氏见状,丢给了乌拉那拉氏一记大大的嘲讽笑容。

    少时片刻,傅鼐就引领着乌拉那拉氏一族的老族长达哈苏和其福晋喜塔腊氏从院门口进来了。

    达哈苏戎马半生,虽未建下赫赫战功、青史留名,但是他那身冷肃英武的气质,却也让他多了些铁骨铮铮的霸气。

    只见他身着一袭暗灰色的圆领长袍,腰间扎着一条镶嵌着玛瑙石的宽腰带,腰带两侧还悬挂着叮里当啷的玉佩压襟,脚下是一双皂色长靴,如果不是身后少了条猩红刺目的锦缎披风,便如同是沙场归来的猛将般英姿勃发。

    用英姿勃发形容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似乎有些不合时宜,但是却很合适用在达哈苏身上。

    用句俗话来形容达哈苏,那就是男人不可一日无权。

    别看他早已经是六旬老人一枚,但是久居高位、又是族长之尊,他并没有同龄人那种老态龙钟的感觉,反而多了些壮年男子的野心勃勃。

    相比起达哈苏来,他身旁的喜塔腊氏就显得自然多了。

    喜塔腊氏身着一套靛蓝色绣福禄寿全纹路的旗装,一头花白斑驳的长发挽着圆髻,仅在脑后簪了一对坠珠步摇点缀,眉眼含笑,虽然是韶华不再,却透着股老人独有的慈爱和蔼气质。

    就在尔芙伸长脖子打量来人的时候,四爷已经迈步上前见礼道:“胤见过达哈苏族长、见过老福晋。”

    他并没有摆亲王皇子的谱儿,而是仍然按照乌拉那拉氏还在世时持晚辈礼。

    达哈苏见状,忙抬手扶住就要打千见礼的四爷,笑着说道:“王爷,您太客气了,奴才哪里担得起您如此抬爱,快请起,快请起!”

    说完,他已经昂首挺胸地站在了四爷跟前儿,颇有些得意洋洋的感觉。

    四爷都已经带头见礼,尔芙等人也不好端着架子不放了,忙走到四爷跟前儿,对着达哈苏和紧随达哈苏左右的喜塔腊氏见礼道:“妾身钮祜禄氏、佟佳氏、瑞溪,见过达哈苏族长、见过老福晋。”

    “快起,快起!”喜塔腊氏却并没有如达哈苏那般话里藏针,笑着扶起尔芙道。

    她很是热络地拉着尔芙的手,好似全然不记得已逝的先福晋乌拉那拉氏和尔芙之间的龌龊般唠起家常来了,便如同是尔芙娘家的慈爱长辈般,满满都是关心。

    尔芙有些尴尬地笑着,扭头对着四爷说道:“夜深露重,咱们还是屋里说话吧!”

    “对对对,瞧爷这脑子都被那点酒给弄糊涂了。”四爷闻言,笑着拍拍自个儿的脑袋瓜儿,好似自责般的低喃了一句,转身扶着达哈苏的胳膊就往穿堂里让道,“达哈苏族长、老福晋,快请厅堂里落座用茶吧!”

    说完,他就扶着达哈苏往穿堂里走,边走边吩咐苏培盛备茶点小吃。

    一会儿工夫,众人就都各归各位地落座了。

    弘晖作为在场最小辈的一个孩子,苦着脸坐在最下首的位置,紧挨着乌拉那拉氏。

    达哈苏瞧着蔫头耷脑地缩在座位上的弘晖,心里有些不喜,面上却是不露分毫,笑呵呵地说道:“老头子我都好些日子没瞧见咱们弘晖阿哥了,今个儿一见,咱们弘晖阿哥果然是已经长大了,得空回家里玩,你表兄弟们都想念你了,天天张罗着要和你去庄上赛马呢!”

    “老族长勿怪,都是弘晖疏待了,改日定领着内眷回去瞧瞧。”弘晖恭声答道。

    “这么晚还要辛苦老族长和老福晋过来,实在是胤现在有一种为难事,不知该如何处理,特地请老族长和老福晋帮忙给出个主意。”四爷待达哈苏的目光转过来后,嘴角扬起一丝苦笑,开口说道。

    他可不想兜来兜去地绕弯子、耽误彼此的时间,大晚上的不睡觉,真够遭罪了!

    达哈苏显然是没有想到四爷会如此直接地提起这件事,登时就愣住了,沉默了几个呼吸以后,这才深吸一口气的答道:“四爷有事,尽管直说就是,老头子虽然不敢说自个儿足智多谋,但是到底比四爷多吃了几十年的咸盐,见过的事也多些,想来也有能力给四爷提几个不算好的愚见。”

    说完,他就很是放松地将背完完全全地靠在了太师椅的椅背上,说不出的闲散。

    四爷见状,一直藏在袖管里的手攥起了拳头,就讨厌这种倚老卖老的人。

    不过他的目光在弘晖身上游走一圈,心底泛起的那点邪火就被彻底压下去了,毕竟今个儿闹出这件事,怎么看都是自个儿儿子的责任更大些,作为过错方的家长,对方又是连亲带故的前姻亲长辈,除了忍耐,又能如何呢!

    他苦笑着抬抬手,礼让道:“想来侧福晋已经在信里告诉老族长和老福晋发生什么事情了吧,这本该是两好合一好的事情,但是我真没想到弘晖这孩子这么混,竟然弄得贵府小格格才进门就撞了柱子……”

    说到这里,四爷是真的说不下去了。

    他从记事起就没有遇到过这种尴尬的时候,也从未给人服过软,现在为了保证自家儿子的名誉不受损,为了保证这种荒唐事不会影响到自家儿子的亲事,他作为父亲,也唯有放下骨子里的骄傲,希望能够和乌拉那拉氏的老族长和老福晋达成和解。

    此时此刻,四爷却浑然忘记了他原本打算让乌拉那拉氏解决此事的打算。

    达哈苏端起茶碗,还没有抿上一口,便将茶碗放回到了桌上。

    这样的四爷是他从未见过的,弄得他思路都乱了,愣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迟疑了好久,支吾道:“这事说起来,其实也不能怪咱们弘晖阿哥一个人,针尖对麦芒,又怎么可能不出问题呢,也怪族里挑选出的小格格太任性,竟然连出嫁从夫的道理都不懂。”

    “不是,不是,这事还真不能怪新格格,新格格才入府第一天就被冷待,心里不高兴是再理所当然不过了。”四爷闻言,忙接茬道。

    他可不能让达哈苏老族长将所有过错都揽到新格格的身上,不然达哈苏还不得顺坡下驴就将才进门一天的小格格送到庙里去苦熬一生,然后趁机送来新人,明明是一副替自个儿和弘晖排忧解难的模样,却将弘晖的名声都毁了。

    显然,达哈苏也不是傻瓜。

    他不顾府里还未出嫁的小格格们的闺誉,硬要将所有过错揽上身,唯一的目的就是希望乌拉那拉氏一族的格格能够占住弘晖嫡福晋的空缺,总不能自个儿府里搭上两个小格格的一生和府里未出嫁小格格们的前途,最后四爷还是随随便便用两个侍妾的位子来糊弄自个儿……

    而下首坐着的弘晖,并不知道这些老滑头话里话外打得主意,还在暗暗自喜着。

    他巴不得能够趁着这事将才进门的两个小格格都退货,然后自个儿守着戴斯和甄妮过自个儿的小日子去。

    就在他想要主动配合达哈苏的时候,更为老练些的乌拉那拉氏拦住了他。

    乌拉那拉氏难得地对着弘晖流露出失望、不满之色,低声道:“长辈们在谈正事,你是小孩子,要懂事些。”

    说完,她又丢给尔芙一个白眼。

    她真不知道尔芙这个嫡福晋是干什么吃的,这种内宅琐事,还需要家里的爷们出面去处理调和,真是够废物的,她也真不知道四爷看重这废物什么地方了,要是她是男人的话,留个妾室的位子给尔芙这种废物,那都得说是她忍耐度高了。

    乌拉那拉氏的心路历程,尔芙没兴趣去了解,但是作为府里的嫡福晋,她也不能就呆呆地坐在旁边装背景墙,所以就在她收获到乌拉那拉氏的一记白眼后,接茬说道:“小格格才刚及笄,年纪太年轻,哪里经历过这种事,再说咱们满八旗的这些格格还没出嫁之前,那哪个不是阿玛、额娘、玛法……全家老老小小地捧在手心里长大的,过些时候就自然而然好了!”

    “是啊,小格格性格爽直倔强,也不算是什么问题,再大些就好了。”乌拉那拉氏也赶忙在旁边帮腔道,她已经看出达哈苏老族长的打算了,但是她却不能同意这样的安排,她还想着要给自家弘晖挑选一个家世显赫的福晋做助力呢,哪能将好好的嫡福晋位置就这样送出去呢……

    只是她却忘记了她身边有个对她怨念满满的佟佳侧福晋。

    佟佳氏就等着乌拉那拉氏开腔呢,她简直是迫不及待地就抢在四爷之前开口了,“乌拉那拉妹妹这话儿,我实在是不敢苟同,小格格入府第一天就这般不管不顾地耍性子、闹脾气,连府里宾客都没散呢,一个婢仆都不带就从前院往后宅跑,半路上出点意外的话,后果都不敢想,再说要真是这事被传扬出去,咱们府里得被人说成什么样子。

    这么一个做事全无顾忌、任着性子胡来的妾室,哪家哪府能容得下。

    乌拉那拉妹妹还觉得她是性格爽直,真是太偏疼你娘家侄女了吧!”

    说着,她还隔着面色发青的乌拉那拉氏对着弘晖安慰道:“要庶额娘说,这件事真不怪咱们大阿哥,像她这种性格的妾室,真该让教习嬷嬷好好管教管教,不然以后还不知道闹出什么事情来呢!”

    随着佟佳氏话音一落,四爷和尔芙脸都绿了。

    而坐在客位上的达哈苏,则是一脸藏都藏不住的欣喜欢乐。

第一千二百八十六章

    比如尔芙手里拿着的这一本,便是她从掌管公中库房的秦嬷嬷那里要来的,里面清楚地记录着乌拉那拉氏的喜好和日常习惯,连一些赏赐和份例领取的情况,也都做了简单抄录。

    而这份册子里,尔芙最看重的就是册子最后那几页的餐单了。

    “要不要和我一块研究研究?”尔芙歪着脑袋瓜儿,故作俏皮地笑着问道。

    四爷闻言,笑着点点头,低声夸赞道:“没想到你办事越来越妥帖了,连这些爷都没有考虑到的事情都考虑到了,看来以后爷真是可以放心地撒手了。”

    说着,他就已经起身挪到了尔芙的身边,和尔芙头碰头地研究起这本小册子了。

    秦嬷嬷送来的册子,记录清楚详实,且条理清楚。

    两人仅仅是将后面的餐单翻翻看,便发现了问题所在。

    根据乌拉那拉氏之前几个月的菜单来看,她算是一个比较喜欢吃辣的人,虽不至于是一日三餐不离辛辣刺激的食物,却基本上每天都要点一种辛辣的川菜,但是从半个月前,她的饮食习惯变了,一下子变得清淡起来,足足半个月,竟然连一道味道稍重些的菜肴都没有出现过。

    如此一看,那问题所在就显得比较明显了。

    “会不会这么明显啊?”四爷有些怀疑地挑眉问道。

    尔芙也不认为乌拉那拉氏会将问题摆在这么明显额位置上,但是再看看其他,也没发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她眉心紧蹙地犹豫道:“不如让胡太医那边试试,兴许就这么简单呢!”

    “只好这么办了!”四爷没有什么信心地答道。

    两人好不容易算是暂时说完了乌拉那拉氏在冰窖里做的那点小把戏之后,话题不可避免地扯到了弘晖的头上。

    弘晖是四爷的嫡长子,四爷曾对其寄予厚望。

    即便是今时今日,他也不会不管弘晖,让他眼看着弘晖就这样浑浑噩噩地混日子,他是无论如何都做不到的,但是他也真是不放心让弘晖去军中历练,别看他说起这件事的时候,那坚定不移的模样挺唬人的,心里却是真虚……

    这不,本来就是闲聊的事儿,说着说着就扯到弘晖的头上去了。

    而尔芙还是原本的看法,她不掺和,给的建议就是留弘晖在京里历练,如果说御林军、禁卫军不适合弘晖去历练,那还有西山大营、神机营等地呢,哪里还容不下弘晖,不过四爷在这事儿上,也是挺坚定的,他虽然担心弘晖的安危,却没有任何改变想法的意思……

    说白了,他就是忍不住想要念叨念叨这件事,念叨念叨就算了。

    尔芙看明白了这点之后,便丢给他一个耳朵不管了。

    四爷念叨着念叨着,不知怎么又惦记上给弘晖娶妻纳妾的事儿了。

    其实也不怪四爷会突然扯出这个话题来,因为弘晖的年纪,也确实是该到谈及婚嫁的时候了。

    不过关于这点,尔芙也说过,好福晋的人选不好找。

    四爷也能够理解,但是他就是忍不住想要碎碎念,如同一个碎嘴子似的,不知何时就开启毒舌模式了,愣是将乌拉那拉氏看好的那些儿媳妇人选挨着个地吐槽了一遍,从容貌到性情,从学识到门第,反正在四爷的嘴里,这些钟灵毓秀、可爱俏皮的小格格就成为了人憎鬼厌的模样。

    偏偏尔芙还不好说些什么,再然后,她就迷迷糊糊地趴在桌上睡过去了。

    只能说,四爷这碎碎念的功力是真强大,安眠功效,杠杠哒……

    等到尔芙揉着还有些睁不开的眼睛从被窝里坐起身来的时候,外面都已经黑天了,四爷也不知道去哪里了,她伸长胳膊地从枕头下面摸出怀表,看了下时间,哑着嗓子将诗兰叫到跟前儿,柔声吩咐道:“准备热水吧,我要好好泡泡澡。”

    说完,她就已经趿拉着软底绣花鞋往窗边走去。

    天气闷热,房间里又没有用冰鉴降温,一觉睡醒,那也是一身汗。

    尔芙最讨厌这种满身是汗的感觉了,但是在没有确定药引子是什么的时候,她也不会不顾安危地将那些动过手脚的冰块摆在自个儿的房间里,所以这时候就需要比较原始的降温手段了,洗澡澡、乘凉凉……

    一会儿工夫,热水就预备好了。

    尔芙浑身放松地趴在浴桶边儿上,任由诗兰舀着温热的水替自个儿擦拭后背,手里攥着一串晶莹剔透的玉珠子有一下没一下地扒拉着,好一会儿工夫,她这才后知后觉地想起询问四爷的去向。

    得知四爷去长春仙馆见乌拉那拉氏了,尔芙不高兴地扁扁嘴儿。

    “那边派人来请了?”她故作不在意似的,随口问道。

    “没有。”诗兰小心翼翼的答道。

    尔芙闻言,这脸上的笑容就更加挂不住了,心里头来来回回地循环着一个问题,那就是四爷为什么突然去长春仙馆了,又没有宫婢来请……

    还不等她这边想出个子丑寅卯呢,四爷就已经回来了。

    迫切想要得到答案的尔芙,再也顾不上享受泡澡的乐趣了,她胡乱地擦干身上的水珠,连头发都来不及梳好,裹着一件半新不旧的浴衣,便急吼吼地跑到了外面,那衣衫不整的模样,愣是惊得四爷把刚喝到嘴里的茶水都喷出来了。

    “你这是做什么?”四爷一边胡乱擦拭着自个儿衣襟上的茶渍,一边冷声问道。

    同时,他也没有忘记摆摆手将苏培盛等一众太监打发出去。

    虽然这些太监不算男人,但是四爷也不希望自家小妮子这副模样被他们瞧见。

    随着苏培盛等人蔫头耷脑地退出了房门,四爷一把将要逃跑的尔芙抓到了跟前儿,阴沉着脸的教训道:“你怎么连件衣裳都不换就跑出来了,这要是有外人在,看你这脸儿往哪里放,幸亏就是苏培盛他们在。”

    尔芙自觉理亏地连连点头,表示下不为例。

    其实她是太好奇四爷为何会突然去长春仙馆的原因,再说浴衣也是衣裳,只是稍微薄了些、领口大了些而已,而且她也没有想到四爷会留苏培盛在房间里交代事儿,所以她才会这样衣衫不整地跑出来了。

    她有些心虚的问道:“对了,听诗兰说你去长春仙馆了,你去那边见她了?”

    “这是吃醋了?”四爷笑着捏捏尔芙的鼻尖,轻声打趣道。

    “不是,我就是有些好奇。”尔芙嘴硬道,她才不会承认她在吃乌拉那拉氏的醋。

    四爷也没有继续逗她,三言两语就将他去长春仙馆的原因说了。

    原来他是觉得应该先给乌拉那拉氏那边打个招呼,毕竟弘晖的身体有一半乌拉那拉氏一族的血脉呢,论亲论理,将人家嫡亲的外孙子送到危险的军营里,总归是要打声招呼的,所以他就趁着尔芙睡着的时候去长春仙馆见乌拉那拉氏了。

    当然,另一方面原因,也是因为他被热坏了,想要去长春仙馆凉快凉快。

    四爷去和乌拉那拉氏说完正事,又扯了会儿闲篇,估计着尔芙午歇该起来了,便直接回来了。

    “她就没反对么?”尔芙并没有再纠结四爷去见乌拉那拉氏的事儿,惊讶问道。

    四爷闻言,故作高深地抿唇浅笑着,幽幽道:“在这点上,她乌拉那拉氏比你要坚强得多,也比你更有远见些,她很是高兴地应下来了,还主动要替爷去劝说弘晖,只是爷怕她是想多了,还以为爷是打算让弘晖去军中混些战功以请封世子呢!”

    “就算是她心里有这样的猜测,也是正常,毕竟弘晖是嫡长阿哥。只是她就一点都不担心弘晖在军中遇到危险,战场上的事儿,哪有什么一定呢!”尔芙倒是不觉得乌拉那拉氏这样的想法有什么问题,她反而更加关注弘晖的安全问题。

    毕竟战场上刀枪无眼,谁敢保证自个儿就能全身而退呢!

    “乌拉那拉氏一族,本就是以战功封爵的家族,但凡是成年的阿哥就没有没上过战场的,即便是现在他们忘记了祖先的荣耀,也开始走科举一路,不过军中也不缺少他乌拉那拉氏一族的族人,弘晖在军中,他们一定会倾尽全力地保护好他,所以乌拉那拉氏并不担心这点。

    再说,弘晖到底是爷的亲子,爷就算是希望他成材,却也不会不管他的安危。”四爷笑着摇摇头,眼底闪过些许落寞之色,沉声呢喃道。

    他反感乌拉那拉氏,便是因为乌拉那拉氏将所有的事情都计算得太清楚。

    相反,尔芙虽然有时候有些孩子气,办事也不够妥帖周到,但是她的真心就足以弥补一切的缺点,因为对于从小生活在红宫里的四爷来说,真心就是天下最稀罕、最珍贵的宝物,也是他最想要拥有的。

    而此时他就拥有着尔芙的真心。

    想到这里,四爷揽着尔芙腰肢的胳膊更加用力了几分,他将尔芙紧紧地揽入怀中,低声说道:“相比起世子之位,也许乌拉那拉氏并不是那么在意弘晖的安全吧……”

    “别胡说了,怎么可能呢!”尔芙不知道四爷的心理活动,笑骂道。

    四爷闻言,脸色微变,随即一脸正色地说道:“爷一会儿要回前面去和弘晖好好谈谈,免得他从别人那里听说什么消息,又闹出什么幺蛾子来,平白惹人笑话。”

    “好,我要不要让膳房替你们爷俩准备点宵夜什么的?”尔芙点头问道。

    “不必了,有苏培盛呢!”四爷指了指窗外正在望天的苏培盛,笑着说道。

    随后,他又陪着尔芙用过晚膳,直磨蹭得月上中天,他这才起身去了前边的书房。

    ………………

    转眼又是半月,那场虎头蛇尾的赏景宴所引起的风波,也已经渐渐散去。

    而随着风波散去,尔芙也成为了宗室福晋们争相邀约的热门人物了。

    只是她本就不是个喜欢交际应酬的性格,更担心自个儿稍不留神就中了谁的算计,说出什么不合时宜的话来,所以她并没有莽莽撞撞地闯进这个她不甚熟悉的圈子,而是和毓秀姑姑商量后,有选择性地拜访了几位性格比较随和的宗室长辈福晋,再然后就又一次关上门过自个儿的小日子去了。

    不过她不在外行走,却不妨碍她引起大家伙儿的好奇。

    别以为这些养尊处优的名门贵妇就舍弃了寻常女人的八卦心思,相反她们更有好奇心,同时她们也想仔细了解一下尔芙凭什么能够让四爷独宠她十余年呢……

    如果可以,她们甚至可以拜尔芙为师……

    当然,这些事儿,她们也就是想想就算了,在外还是要保持端庄优雅的一面。

    在尔芙待在圆明园不去应酬的日子里,府里的几位侧福晋接到的请帖就多起来了,尤其是乌拉那拉氏,本就是名门闺秀,在京中有不少交好的手帕交,很容易就在这圈子里混开了,她也凭借着早前和这些命妇打交道积累下的经验,轻而易举就和一些福晋达成了阵线联盟。

    可惜,这些事儿让乌拉那拉氏自鸣得意的同时,尔芙根本没有放在心上。

    她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了替茉雅琦挑选合适的夫婿人选上了,没办法,她本以为能够将这苦差事推给大李氏这个不负责任的亲娘去负责,但是大李氏一心替茉雅琦挑选高门贵婿的做法,终于彻底激怒了四爷,所以这倒霉的差事就又一次落在了尔芙头上。

    不过这次四爷也没有让尔芙一个人挑大梁,还给尔芙找了个帮手德妃娘娘。

    只是德妃娘娘操心宫里那些琐事都操心不过来呢,哪有太多精力去关心一个并不看重的孙女儿的婚事呢,她不过是将尔芙整理好的人选名单翻看一遍,勾选出了几个比较显眼出众的人选,便让尔芙自个儿看着安排了。

    最后,尔芙还是不得不自个儿费心费力地搞定茉雅琦的婚事了。

    “这个相不中,那个瞧不上,她以为她是谁呢!”又一次被茉雅琦将她挑选好的人选驳回,尔芙只觉得脑袋里那根名为理智的弦儿终于断了,她拍着桌子,厉声骂道。

第一千二百八十七章

    正因为如此,尔芙才会被茉雅琦刺激到如此抓狂的地步。

    不过尔芙本就不是个太爱动怒的人,她气得吐槽几句,不需要其他人上前劝慰,便已经自个儿消气了,她有些无奈地坐回到位子上,低头瞧着那张被茉雅琦用笔彻底画花掉的男子画像,幽幽道:“真是好心被当成驴肝肺的典型例子了。”

    说完,她就吩咐诗兰将那张被茉雅琦画花的男子画像送去四爷的书房。

    这是某一户相中茉雅琦的未婚少男家里托某位和尔芙有几分交情的福晋送过来的男子画像,一来是让四爷和尔芙看看这男子的样貌,二来也是让茉雅琦看看能不能相中,毕竟茉雅琦是皇室子孙,正儿八经的贵女一枚,便是闺誉有些瑕疵,但是那主动求娶的人家,亦是数不胜数,肯定是要精挑细选。

    送上这么一副画像过来,成与不成,总归不会伤到对方的脸面。

    这也是如他们这样的府邸相亲的惯例了,但是现在茉雅琦将这副对方送来的画像弄成这副鬼样子,想要原封不动的退回去,简直是痴人说梦一般。

    以前遇到这种情况,尔芙总是麻烦府里的画师照样临摹一副,然后再请装裱高手精心装裱好,尽量做到原封不动地送回去,便是有些细微差距,对方也不会细追究,所以这件事一直都没有传到四爷的耳朵里,这也是茉雅琦有胆子继续这般胡闹的主要原因。

    可惜,茉雅琦千算万算都没有想到尔芙这次并不打算替她隐瞒了。

    反正尔芙心里是这样想的。

    除此之外,她也不打算按照她原本的想法那样,费力不讨好地挑选出一位茉雅琦心仪的夫婿了,还是按照这时代的惯例行事吧,择上一户差不多的夫家,不让外人有挑出错处的借口就是了。

    抱着这样的想法,尔芙倒是也不觉得心里有什么不舒服了……

    她懒懒散散地靠坐在美人榻上,目光若有似无地望着窗外随风摇摆的树梢,有气无力地低喃道:“后母难为,碰上这种不知趣的继女,我这后母就更难当了,本想着替她挑选一门家里人口简单些的好人家,她却偏偏喜欢往那种烂泥塘里钻,还故意为难我,真是狗咬吕洞宾。”

    “主子,您就别不高兴了,为了这些事儿闹得心里不痛快,可是不值得呢!”

    原本诗兰等人还不好主动上前劝慰,因为毕竟是关系到主子们的私事,她们这些奴婢的不好多言,说对说错,总归是逃不过一个非议主子的罪名,便是她们是尔芙的近身婢女,心知尔芙不会为这些事儿和她们计较,但是她们自个儿心里必须时刻保持住这份警醒和谨慎,不然保不准什么时候就会管不住嘴儿的冒出些惹祸上身的话。

    不过尔芙主动说起这件事,她们就有理由开口了。

    只是即便如此,她们也不好多说什么,唯有说些打圆场的话,劝说尔芙放宽心,不要和茉雅琦一个孩子计较……

    可惜的是她们越是这样劝说,尔芙就越是郁闷搓火。

    最后,还是玉洁一句话让她消气了,“主子,您是人美心善,愿意为她费心安排,但是她既然不识好歹,您实在不必为她太费心思了,反倒是累坏了自个儿,兴许以后还会被埋怨。

    其实以奴婢过来人的身份看,这成婚过日子的事儿,不单单是在于对方如何,还在于自个儿会不会经营,便以奴婢为例子来说吧,奴婢识人不明,嫁到那样的人家里去,被人磋磨折腾,看来是奴婢运气不好,但是那家里也不是没有过得如鱼得水的妾室,奴婢以前总是想不明白,但是看过玉清她们几个,奴婢就明白了,这挑选到好的夫家能保证女子嫁过去不受欺负是真,想要过得好,更在于女子本身的心性和能力了。”

    说完,玉洁就有些羞涩地笑着退到了旁边。

    尔芙闻言,沉默许久,重重地点点头道:“你说得有些道理。”

    虽然玉洁这番话说得颠三倒四,猛然一听是有些驴唇不对马嘴的意思,但是却让尔芙联想到了另外一句话。

    俗话说: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

    虽然用这句话来形容夫妻关系不甚合适,但是却有异曲同工之处。

    女子嫁人,犹如是第二次投胎,寻一门当户对的夫家,择一品行德行俱佳的夫婿,要是再能够碰上一位通情达理的好婆母,倒是能保证女子嫁过去的日子不难过,但是要想过得好、过得如意,却还着实需要女子自个儿用心打理才是。

    尔芙这么一想,倒是有些后悔自个儿之前的举动了。

    以茉雅琦的性格来说,挑选那些家世清白的好人家,倒未必合适,还不如择一门利益为上的夫家,凭茉雅琦的身份嫁过去,想来对方也不敢欺负了茉雅琦,至于能不能过得好、过得如意,那就不是她这个继母和嫡母要操心的事儿了。

    想到这里,尔芙只觉得心里都轻松了不少。

    先前自个儿为了替茉雅琦挑选一门好人家,自个儿不得不耐着性子去交际应酬,自个儿觉得很辛苦不说,还弄得自个儿心里满满都是压力,现在想开了,她自个儿就高兴起来了。

    心情大好的尔芙,笑呵呵地从美人榻上坐起身来,朗声招呼道:“摆桌。”

    啊咧……

    诗兰等人闻言,皆是一怔,随即她们看清了尔芙手上的动作,也是心领神会地笑出声来了。

    打麻将。

    这绝对是国民最爱的休闲活动,上到八十老翁,下到二十啷当岁的少年郎,大概是没有人不会这样运动。

    尔芙呢,本来是不大喜欢打麻将这种活动,但是在这个没有什么休闲活动的时代,这项休闲活动,俨然成为了她的最爱,而且有越演越烈的架势,要不是她怕在牌桌上有失态不雅的一面显露出来,怕是都已经和那些新交好的福晋们组成牌搭子了。

    不能和外人在一块打牌,和自个儿的近身宫婢玩玩儿,那就很随意了。

    她取过旁边角几上放着的镂雕玉簪,很是随意地拢起脑后披在肩头晾干中的长发,动作麻利地梳了个道姑头,也不更衣梳妆,系好领口的盘扣,一双手就在桌上打起了太极拳。

    左一圈,右一圈……

    洗好了牌,码好了牌,丢色子,抓牌……

    一溜十四章,从饼子到条子,从万子到东西南北风……

    尔芙动作熟练地码好牌,从最中间抽出了一张五万丢到桌子当间,大喝一声:“五万。”

    那潇洒的模样,犹如赌神附体一般。

    “主子,既然您这么赏脸赐牌,那奴婢就不客气了。

    吃。”坐在尔芙下家的玉洁腼腆一笑,也从一溜牌当间抽出了两张,整整齐齐地摆在桌子一角后,得便宜卖乖地打趣道。

    再然后,她又丢出了一张北风。

    尔芙瞧瞧玉洁摆在桌角的一组麻将牌,不屑地撇撇嘴儿,低声提醒道:“玩就玩,你们要是让着我,我可不高兴,再说牌桌上没有主子奴婢这些说头,你们还是少耍一点嘴皮子,免得到时候被我赢光了月钱哭鼻子。”

    说完,她动作神速地拦住了要抓牌的诗兰,将一对北风亮明,高呼着要碰牌。

    随着尔芙和玉洁这如同打配合般的吃碰开张了,原本还有些拘谨的诗兰和诗情也彻底放松下来了。

    一时间,房间里呼呼喝喝地,热闹极了。

    当四爷一身疲惫地顶着淅淅沥沥的小雨来到廊下的时候,还以为走错地方了呢。

    “输赢如何?”私下里,四爷也并不是一个很在意规矩的人,在家里么,本就该随意些的,他笑着将挡雨的披风丢给苏培盛收好,快步走到尔芙的身边落座,一边抬眼望牌桌上看去,一边笑着问道。

    尔芙大大咧咧地将桌面下面的小抽屉往外一拉,指着里面滴溜溜乱转的琉璃珠子,笑着说道:“我一家吃三家,她们这半年的月钱都在我这小抽屉里了。

    一会儿我就让人给膳房传信加菜,不然赢这么多钱,还真是不知道该怎么花呢!”

    说着,尔芙得意地对着诗兰等人笑开了。

    “那爷今个儿可算是来着了。”四爷也乐得配合道。

    这些日子为了弘晖和茉雅琦的事儿,真是难得看到尔芙展露笑颜。

    尔芙笑呵呵地点点头,虽然目光仍然在四爷身上打转,但是手下的动作,却是一点都不耽误,抓牌、打牌,丝毫要散场的意思都没有。

    诗兰等人呢,虽然畏惧四爷的威视,面有苦色,却只好配合着了。

    一直到这圈儿打完,尔芙这才意犹未尽地叫停了。

    “怎么不玩了?”四爷正看得起劲呢,见尔芙已经抱着装满琉璃珠子的抽屉匣子收起了手,有些奇怪的询问道。

    尔芙闻言,撇撇嘴儿道:“她们都被你吓得不知道手足无措了,怎么玩呢!”

    说完,她就怒其不争地瞪了诗兰等人一眼。

    说起来吧,这诗兰她们在自个儿跟前儿当差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四爷也是在自个儿的院里常来常往的,她们也该熟悉四爷的性格了,私下并不是一个严厉刻板的主子,但是也不知道她们是怎么回事,一见到四爷就好似老鼠见到猫一般,连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了,平时当差在旁边伺候着还好些,这她们坐在麻将桌边儿上,尔芙瞧着她们坐立难安的模样,她都替她们累得慌。

    这不,她不忍心诗兰她们备受煎熬地陪自个儿开心,只能早些散场了。

    四爷被尔芙说得有些尴尬,他抬手摸摸鼻子,笑着含糊道:“也是该歇歇儿了,你都赢这么多了,再是赢下去,爷担心你屋里这些丫头子就要造反不干了。”

    “这才哪到哪啊,我本来要赢光她们的私房钱呢!”尔芙低头摆弄着抽屉里的琉璃珠子,头也不抬的回答道。

    “太狠了。”四爷低声呢喃道。

    尔芙闻言,抬头扬起一个写满骄傲的笑脸,柔声说道:“赌桌之上无父子,何况是主仆呢,再说她们也不缺那点私房钱,有我这么体恤的好主子在,那点私房钱就是零花钱儿,输了就输了呗。”

    “对吧。”说到这里,她还不忘调侃诗兰她们一下。

    诗兰等人闻言,自然是要好好配合了,而且这也是事实。

    尔芙说是要赢光她们的私房钱,其实她们就是用这些琉璃珠子论输赢的。

    满满一包的各色琉璃珠子,一人分上一份,输赢都用琉璃珠子结账,根本不涉及到金钱,不然就算是尔芙刻意地要求她们不许让着自个儿,诗兰她们这些宫婢也不敢赢尔芙的钱啊,那玩起来就没有意思了,这也是尔芙试验过几次后得出的结论。

    当然了,输赢用琉璃珠子结算,并不是说就没有输赢。

    按照事先约定好的输赢,输家要请牡丹台里里外外的所有人吃点心。

    “诗兰,二两银子,别想着赖账啊!”尔芙清点好手里的琉璃珠子,确定自个儿的金色琉璃珠子都已经收全,又数清楚了其他颜色里最多的紫色,笑着对正在往锦盒里装麻将牌的诗兰,朗声招呼道。

    诗兰闻言,哀嚎了一声,哭丧着道:“主子,奴婢这个月的月钱都输光了。”

    “愿赌服输,你难道不愿意请大家伙儿吃点心么?”尔芙笑着说道,还起哄似的对着窗外吼了一嗓子,引得外面伺候的宫婢仆从都齐齐表示不满,这才挑衅似的看向哭丧脸的诗兰。

    诗兰见状,只得认命地掏出自个儿的荷包,将一块约莫二两重的银角子送上。

    尔芙接过银角子掂掂份量,笑着将美人榻上铺着的竹席掀起,熟练地从角落里摸出一个用金丝银线绣出鸾凤团纹的精致荷包,如财迷似的将银角子小心翼翼放进去,又系好了绸带,这才重新放回到原位上。

    “今个儿赚钱了。”她笑眯眯地对着四爷说道。

    四爷表示自个儿完全搞不懂尔芙在搞什么,一脸懵地等着尔芙解释。

    可惜,尔芙根本没理他。

第一千二百八十八章

    当然,在炫彩坊刚开始赚钱的时候,她也曾兴奋过一段时间。

    不过也仅仅是一段时间,那段时间过去之后,尔芙就不再关注炫彩坊和其他几处产业的盈利情况了,只要保持着赚钱的状态就是。

    至于赚多赚少,于她而言,也仅仅就是一串数字而已。

    而就在这样的大前提下,尔芙却觉得生活太无趣了,所以为了证明自个儿的价值,她脑洞大开地想出了一条在四爷府里发家致富的办法。

    虽然方法不靠谱,却大大地取悦了她的内心。

    比如此时,她就很满足手中荷包的份量越来越重这点。

    如这样的恶趣味,尔芙实在不忍心和四爷分享了,太丢脸了。

    尔芙小心翼翼地将荷包藏好,贼兮兮地对着四爷勾唇一笑,朗声吩咐道:“传话给膳房那边儿,便说今个儿主子我赢钱心情好,请牡丹台上下所有宫婢仆从吃点心,至于所花费的银子么,从我的份例里出吧。”

    好吧,她赚钱的方法好幼稚的,无非是拆东墙补西墙。

    不过也仅仅是一段时间,那段时间过去之后,尔芙就不再关注炫彩坊和其他几处产业的盈利情况了,只要保持着赚钱的状态就是。

    “今个儿怎么过来这么早呢,不需要陪弘晖操练拳脚么?”尔芙好心情地转头看向一脸懵状态的四爷,笑呵呵地开口问道。

    “爷从兵马司借了两个教头过来,有他们在,怎么也比爷这个外行强。”

    “那倒是,您这拳脚功夫,实在太一般。”尔芙深以为然地点点头,虽然说是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但是架不住尔芙身边有青黛这个内行,便是青黛不敢明晃晃地表示对四爷拳脚功夫的不屑,那一闪而过的小眼神,还是泄露了她心底的小秘密,也让尔芙更加清楚认识到了四爷的拳脚功夫有多差。

    是的,就是有多差。

    虽然四爷也曾自谦地表示他的拳脚功夫、书画文笔在一众兄弟里都挺一般的,但是到底足够糊弄尔芙这个大外行了,甚至还让尔芙觉得四爷太谦虚了。

    不过现在么,尔芙表示她已经清楚地认识到四爷的拳脚功夫很差了。

    对于尔芙这番诚恳至极的回答,四爷略感心塞。

    即便他不是一个自傲的人,他也希望能够看到妻子儿女满心钦佩的眼神儿啊……

    可惜……

    “是啊,爷实在是不擅长这些舞枪弄棒的事儿。”四爷垂首说道,食指若有似无地摩挲着虎口位置的茧子,果然练武是需要天赋的,他也用心地冬练三九、夏练三伏了,但是他就是找不到那种入门的感觉啊。

    尔芙察觉到四爷的小失落,笑嘻嘻地趴在四爷的肩头,手臂揽着四爷的脖子,笑着说道:“俗话说,尺有所短,寸有所长。

    你又不是个神仙,有些短处,亦是正常的,再说,皇上前些日子不是还当着满朝文武的面夸赞你文武兼备、德才兼备么,这已经是很高的赞誉了。”

    说完,她就可爱地吐吐舌头,坐回到了原本的位子上。

    这才叫自个儿挖坑自个儿填呢,早知道四爷如此在意这些虚名,她就不说实话了。

    四爷也就是一时失落罢了。

    他还不至于为了这些事儿就把自个儿弄抑郁了,他笑着看向身侧的尔芙,朗声道:“这也是,爷为了理清弄顺朝上朝下这些政务就已经是精疲力尽了,哪里还有那么多闲工夫去练习拳脚功夫呢,再说爷就算练出一身飞檐走壁的本领,也没有用武之地,还不如将注意力都放在治理政务上呢。”

    “对呗,这才是雍亲王该有的模样呢!”尔芙在旁边配合地拍着马屁道。

    四爷闻言,眼底闪过一丝暖色,却很快就绷起了脸。

    因为他想起茉雅琦画花那副男子画像的事情了。

    他今天没有如往日那边在演武场那边陪弘晖练习拳脚功夫,并非是他想到更精通此道的教头来指点弘晖就想要躲懒,而是他要赶着过来和尔芙商量茉雅琦的事儿。

    毕竟之前他答应要陪着弘晖练好拳脚功夫的,他是一个诚实守信的人。

    今个儿没有陪弘晖,他是想趁着晚膳前的这段时间和尔芙好好说说茉雅琦的事情,他也是无奈了,这京中的宗室格格们数不胜数,但是没有自家这么让人不省心的,之前茉雅琦几次三番闹出乱子来,连累得四爷在人前脸面无光,四爷总是安慰自个儿茉雅琦年纪还小,以后大了,自然而然就懂事了。

    不过现在,茉雅琦都已经过了议亲的最佳年纪了,还是如此胡闹任性。

    ……也真是让他无奈至极、无措至极。

    想到这里,四爷脸上的神态更凝重了几分,要不是他不想彻底毁了茉雅琦的名声,他都有心送茉雅琦去宗人府里和那些如容嬷嬷一般恐怖的老嬷嬷去学规矩了,让她好好明白一下何为德容言功,免得丢尽他这个做阿玛的脸。

    “其实我也是一时没控制住脾气,这才将那副画像给你送过去了,你也别恼了。

    这件事处理起来很容易,命人将那副弄残弄坏的画像送去画师那里重新临摹一副,再照样装裱好送回去就是,便是谁眼力好发现不对劲的地方,也不会深究的,毕竟这种画像本就是各府请了画师一股脑画出好几副的玩意儿,没人会在意的。”尔芙闻言,不动声色地火上浇油道。

    别以为她能宽宏和善地原谅了茉雅琦,茉雅琦屡次三番给她添堵,她烦着呢……

    果然,尔芙这么一说,四爷的脸色更难看了。

    他以为今个儿收到的那副弄残弄坏的画像是唯一一副呢,但是听尔芙这么说,好似之前就曾经有过好几副这样的画像。

    这样的认知,让四爷有些不敢相信。

    他本来还有些怪尔芙大惊小怪,一点宽宏担待小辈的想法都没有,便是茉雅琦任性胡闹些,也不至于让她将这样的画像送到他的书房里,这不是存心给茉雅琦上眼药么,作为一位疼惜子女的好阿玛,他还是有私心的,所以别看他刚刚和尔芙谈笑如风地温雅模样,但是心里是有些不高兴的,只是没有表现出来罢了。

    不过现在听尔芙说起如何处理这种事如此娴熟的模样,他稍感无地自容。

    好在,好在他没有进门就不问青红皂白地发脾气。

    此时此刻,四爷无比庆幸自个儿的冷静自持,不然那场面就太尴尬了。

    “之前就曾经闹过这样的事儿?”虽然他心里已经偏向了尔芙,但是还是忍不住开口问道,因为他还是不太相信茉雅琦竟然能无理取闹到这种地步,这茉雅琦也是知书达理、精通笔墨的女子,怎么能如此任性妄为呢……

    事实上呢,茉雅琦的性子早在她五六岁的时候就歪到了极点。

    那些年,她是府里唯一的小格格,长得粉嫩圆润,如粉雕玉砌一般,比起年画上的胖娃娃还要更加俏皮可爱几分,李氏又正得宠,加之四爷本就是个偏疼小格格的阿玛,待茉雅琦比待府里小阿哥们还要更加看重,这府里那些跟红踩白的婢仆杂役,更是将茉雅琦当小祖宗供着了。

    只是好景不长……

    随着大李氏提拔娘家的各种无脑行为让四爷不喜,随着四爷入朝听政忙碌起来,随着尔芙入府承宠,随着大李氏偏疼小阿哥的心思越发明显,她原本享受到的那种众星围绕的光环就一点点减弱了。

    而当尔芙生下了小七之后,茉雅琦在四爷心目中的地位,更是荡到谷底了。

    如果一个人从未走进光明之中,那么他并不觉得在黑暗中的生活有多么难捱,便如现代人在没有手机时,也并不觉得有多么不方便,相反也过得很是欢愉高兴,但是当他们用惯了手机后,哪怕是手机突然没电,暂时不能使用手机,他们也会感觉到各种各样的不方便。

    这就是传说中的从俭入奢易,从奢入俭难。

    如果茉雅琦从未被众星捧月般重视过,她也不会为此困扰,但是她偏偏经历过那段众星捧月般的日子,现在让她如何能够觉得适应呢,可她又不够聪颖睿智,也没有那份坦然面对惨淡人生的心境,所以她并不能很好地调节自个儿的心态,也就让她在这条作死的路上越跑越偏了。

    比如此时,茉雅琦看起来是在故意和尔芙对着干。

    其实她就是希望得到四爷的重视。

    如果茉雅琦肯好好和尔芙谈谈,尔芙不会不管她,也会劝四爷多关注关注茉雅琦,偏偏她要和尔芙对着干,尔芙又不是逆来顺受、以怨报德的圣母,哪里还有闲心去管她这个青春期、叛逆期齐齐到来的继女了。

    尔芙笑着看向四爷,一点心理负担都没有地告起了茉雅琦的黑状。

    当然,她也没有往茉雅琦身上泼污水。

    只不过就是尔芙不再替茉雅琦遮掩她过往的那些错处罢了,尔芙笑呵呵地让诗兰将茉雅琦之前画花的那些画像和新衣都找出来,统统摆到四爷的跟前儿,柔声说道:“孩子闹性子,一次两次的,我这个做长辈的,怎么可能和她计较呢,今个儿也是把我气着了,不然我也不会惊动你的。”

    “这都是她弄得?”四爷瞧着眼前触目惊心的破烂,沉声问道。

    “是啊,这些画像都是我和你觉得还不错的,我这才让人送去茉雅琦那边儿,这些新衣呢,我是想着她正是该好好打扮的年纪,这出去走动也需要些体面的锦服,特地让针线房那边替她准备的,结果就都被划得破破烂烂地送回来了。”尔芙不动声色地继续诉苦告状道。

    四爷越听越怒,越听越烦,一张脸气得都有些泛青了。

    尔芙这才让诗兰等人将跟前儿摆着的破烂都收拾起来,笑呵呵地打圆场道:“茉雅琦这孩子是有些脾气的,也任性了些,但是都是些小孩子性子,还不至于把你气成这副模样,我都已经不气她了,你也就别把这些事放在心上了,改天等你心平气和的时候,你再好好去劝劝她,别耽搁了她的好姻缘就是了。

    毕竟你是她的亲阿玛,你劝她,她会听的。”

    其实尔芙今个儿这番折腾,也是希望四爷能够去好好劝劝茉雅琦,劝劝茉雅琦踏踏实实地在府里待嫁,别再给自个儿找麻烦,也别误了她自个儿的前程婚事。

    毕竟这时代女子的保鲜期太短了,过了双十年华还未出阁,那就真是老姑娘了。

    四爷听完尔芙所言,沉思片刻,倒是也没有再摆出怒火中烧的模样,一脸凝重地点点头道:“你说得有些道理,改日爷过去好好和她说说,你也别再将这些画像往她那边送了,她到底是个未出阁的小丫头,哪里懂得该如何挑选合意的夫婿,只会一个劲儿地闹性子、耍脾气,你若是瞧着哪府的小子好,便早些定下来吧!”

    “胡说,我可不敢担这么大的责任,这宗室格格出嫁,还是要请皇上赐婚。”尔芙闻言,忙摇头摆手地反驳道,她还不至于糊里糊涂地把这么大的责任背上身,这茉雅琦嫁过去能过得好是她应该做的本分,要是过得不好,那这口大黑锅就要扣在她头上了。

    再说,便是她又承担后果的勇气,宗人府那边儿也不好过关啊。

    四爷也是被气坏了。

    尔芙这么一提醒,他也反应过来了,他笑着点点头道:“确实如此,还是你考虑得更加周全些,那你就慢慢挑选着,碰见合适的就记下,改日爷在去请皇上下旨赐婚,可是该赶在秋分之前定下来,不然怕是还有麻烦呢。”

    说到这里,四爷手上做出了一个有些古怪的动作。

    虽然四爷没有明言,但是尔芙也看明白了四爷的意思,再过些日子,便是要去热河秋猎的日子了,到时候那些藩王来朝,必是要求娶几位宗室格格回去,茉雅琦的年纪和身份正合适,如果真有人求娶,怕是皇上也不会反对的。

    不过对于四爷这个阿玛来说,他是无论如何也不舍得茉雅琦远嫁草原的。

第一千二百八十九章

    本来么,一家人在一起过日子,算计得太清楚,那还哪有一点亲情的意思,还不如早些分家单过的好,起码还保留着一丝情分在。

    她确实是愿意在一些事情上,保持着难得糊涂的态度,但是事关人命,总是该谨慎些、仔细些。

    当然,除此之外,还有一些她个人的原因在。

    按照后世所知的历史里,现在雍亲王府的嫡福晋,应该还是乌拉那拉氏,而她所代表的钮祜禄氏,这会儿也就是个不受重视的侧福晋,需要等康熙帝注意到幼年早慧的四阿哥弘历,祖孙三辈在牡丹台友好的会面后,这位钮祜禄氏侧福晋在四爷心中的地位,这才提升了几分。

    虽然现在的情况,已经被她这只小蝴蝶引起了这样那样的变化,比如乌拉那拉氏被病故,比如弘历这个名字成为了四爷府里的禁忌,至今也没有任何一个阿哥被赐名弘历……但是谁知道命运大神什么时候来一个拨乱反正呢。

    尔芙不认为自个儿这小胳膊小腿地能搞过命运大神。

    因为这些担忧,尔芙特别担心有任何不受控的事情发生在四爷府里,因为她不知道这些事是不是冲着自个儿来的,她这心里早就塞满了各种不安,偏偏她并非本土女的真相是她心底最大的秘密,不敢和任何人分享,她只能让这些担心在心底一点点堆积。

    想到这里,她又是一声苦恼至极的叹息。

    诗兰不明就里,还以为真出现了什么严重的事情呢,她再也不敢耽搁了,揣着那条银链子,便一路小跑地跑去见秦嬷嬷了。

    诗情也很是体贴地上前来说好话宽慰尔芙了。

    尔芙明白她们的心思,她勉强自个儿露出一个不算太真诚的笑容,柔声说道:“行啦,查来查去的,兴许还是我杞人忧天了呢,万一是宫里那些个贼老鼠偷摸从宫里倒腾到宫外换银子的贼赃呢,其实这还是件没准的事儿呢,所以我也就是随口吩咐一句的事儿,你们也不必太担心啦。

    不过有一点,这条银链子的事儿,还是要保密。

    因为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万一这事真是咱们府里哪位内眷干的,要是让她知道有这么个东西在,估计还不等咱们这边查出什么端倪来,对方就想出应对的办法了,那咱们这番心思就彻底白费了。”

    “奴婢明白,奴婢一会儿就让赵德柱去告诉洪班主那边,让洪班主管好嘴。”

    “成,你心里有数就行。

    另外你再让赵德柱去查查昨晚在耕织轩附近当值的那些人里,有没有可疑的人,洪班主戏班里的那些人,也要好好排查一番,既然已经确定李畴并非身体原因暴毙,那不管凶手是谁,他也是确实存在的,所以咱们还是不能太掉以轻心啦。”

    “行,奴婢现在就去找赵德柱交代这事。”诗情闻言,笑着应道。

    一口气交代这么些事儿,尔芙也确实是有些累了,所以她笑着点点头,便让诗情去忙了,而她自个儿则忙里偷闲地跑回内室里的床上去偷懒偷闲啦。

    暄软舒适的床上,她披散着头发,任由头发垂在床边,抱着一本话本子读着呢。

    按下悠闲自在的尔芙不提,再说诗兰那边……

    她急匆匆地赶到秦嬷嬷暂时居住的小院,神神秘秘地将秦嬷嬷房间里帮忙的宫婢都赶出去,这才将那条不起眼的银链子从袖管里取了出来,一脸严肃地送到秦嬷嬷面前,低声说起她的来意。

    “这东西是造办处的手艺,但是像这么不起眼的小东西,其实就是造办处那些匠人练手的小玩意儿,所以内务府那边按月送过来后,咱们府里这边儿一般就是登记个大概数量,还真没有单独登记过款式,然后再按照府里各位内眷们的份例发到各处。”秦嬷嬷闻言,认认真真地将银链子左右端详一番,叹了口道。

    诗兰本以为这银链子拿到秦嬷嬷这里,很快就能知道这银链子的主人,她根本没有想到是这样的一个结果,太过出人意料的答案,让她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了。

    不过秦嬷嬷到底是干练稳妥兼备的内管家,她还是给诗兰出了一个主意。

    这个主意也简单,其实就是让人拿这条银链子到造办处去调查下出自何人之手,确定了这条银链子的制作者,再去内务府那边查下,便能够确定这条银链子的所有者是否是四爷府的人了。

    确定后,这件事就好办了。

    如果是府里的人,那没有别的好说,一点点详查,总能找出那个人来。

    如果确定这条链子的所有者不是府里的人,也好办了,左右是条不值钱的银链子,一看就是造办处学徒工匠们练手的玩意儿,直接将这条链子丢到库房的角落里,当做没有这回事就可以了。

    秦嬷嬷出的办法有些麻烦,但是却是唯一的办法。

    除非现在有个人跳出来认出这条银链子曾出现过谁的身上,不过这种可能性很低,因为府里当差的宫婢仆从都很聪明,谁会没事找事地主动惹麻烦上身呢,再说这种银链子的款式那么普通,便是真有人这么不聪明地主动揽事,估计也证明不了什么。

    不过呢,诗兰也没有就这样回牡丹台禀告尔芙。

    她还是坚持让秦嬷嬷将银链子角落上的一个小记号拓印了下来,有这个拓印在,想要去造办处找到这条银链子的制作者也容易些,她对自家主子也有个交代了。

    秦嬷嬷拗不过诗兰,转身取过朱砂印泥台,麻利地将记号拓印好,便端茶送客了。

    其实诗兰也就是想着将差事办完,并没有指望这么一个不起眼的小记号能起到什么作用,她将印着记号的罗纹纸随手折好就塞到了袖管里,又将银链子拿上,叮嘱秦嬷嬷千万不要将此事外传,好一番唠叨,这才叹着气往牡丹台走去。

    为了让她突然往秦嬷嬷这里跑的事儿不显得突兀,她还带回去了一套琉璃茶具。

    “主子,秦嬷嬷也不知道这条银链子的所有者是谁,还让奴婢拿着这银链子去造办处那边查查看,您看这事可咋办啊!”诗兰脚步轻缓地走到床边,半蹲下身子,低声问道。

    尔芙闻言,撩起及腰的青丝,坐正了身子,柔声说道:“那就慢慢来吧。”

    诗兰早就猜到会是这样的结果啦,她继续问道:“那这条银链子呢?”说完,她就将那条还带着几缕朱砂印泥的银链子从袖管里取出来了。

    “先放在我这里吧。”尔芙随手接过,弄了一手的朱砂。

    她满脸嫌弃地将银链子丢到床里侧的柜子台面上,一边扯过帕子擦拭手上的印记,一边问道:“这怎么弄得这么脏啊?”

    诗兰闻言,忙将那张拓印记号的纸,交到尔芙的手里,恭声答道:“奴婢想着银链子上的记号,总也算是个线索,便让秦嬷嬷帮忙拓印了几张,没想到用来拓印的朱砂印泥没有擦拭干净,奴婢这就去拧条湿帕子过来。”

    说完,她就赶忙往屏风后面的净室里走去。

    不过还不等她走过去,尔芙就已经一脸惊讶地叫住了她,因为尔芙认出这记号了。

    “主子,您有什么要吩咐奴婢?”诗兰忙回到床边,恭声问道。

    尔芙闻言,摇了摇头道:“我记得这记号,这不是秦嬷嬷以为的学徒工匠练手的小玩意儿,而是一套造型特别别致的素银镶珠头面里的一件,我说我怎么瞧着这条银链子有些眼熟呢,你去把我的妆匣取过来,我让你看到神奇的一幕。”

    说着,她就神采奕奕地凑到了床边,也不管手上的朱砂印没有擦净了,抓着那条沾着朱砂印的银链子,趿拉上脚踏上的软底绣花鞋,三步并作两步地走到了窗边阳光下。

    尔芙才刚将角几挪到美人榻的正前方,诗兰就捧着妆匣来到了尔芙的跟前儿。

    “来,你先将这妆匣放放,然后给我搭把手,把这角几往我这边挪挪,然后等你家主子我给你变戏法。”她抬手摸着额头上折腾出的汗水,笑着招呼道。

    诗兰不敢怠慢,将妆匣放到合适的位置,便和尔芙一块抬起角几了。

    一会儿工夫,角几就摆到了尔芙指定的位置上了。

    方方正正的角几摆在美人榻的床尾位置,如同小学生的课桌似的,尔芙也甩开软底绣花鞋,盘腿坐在了美人榻上,她一边招呼着诗兰将妆匣拿过来,一边调整着妆台上那尊能自由调整角度的铜镜,让阳光能更好地落在角几上。

    “仔细瞧着吧!”弄好了这些,尔芙故作神秘地笑着说道。

    说完,她就低头摆弄起那条还沾着朱砂印泥的银链子了。

    只见尔芙的手里拿着一个小小的镊子,如同变戏法似的将银链子盘成一个小环,然后她又将银链子上的坠子扣打开,嘎达的一声,那条银链子就变成了一枚花卉造型的银戒指,那颗绿豆大小的珍珠坠子就是花卉造型的花蕊部分,被团成一圈圈的银链子,则成为了一片片舒展开的花瓣。

    “主子,这是怎么回事啊?”诗兰满脸惊讶地看着尔芙掌心里的那枚戒指,问道。

    尔芙闻言,抿唇笑着,柔声解释道:“这就是这套素银镶珠头面的特别之处,这是造办处一位挺有想法的工匠设计的,整套头面都能够通过这些小小的锁扣改变造型,比如这条银链子,它可以作为项链戴在脖子上,也可以作为戒指戴在指间,还可以配合着这套头面里的发簪组成步摇。”

    “主子,您这么了解这套头面,这条银链子该不会是您的吧?”诗兰听着,也没觉得这设计有什么好的,反而有些担心起了尔芙,生怕这件事牵扯到自家主子的身上,忙问道。

    尔芙笑着摆摆手,道:“你是掌管我衣裳首饰的大宫女,你都没见过这条银链子,你觉得这套头面能是我的玩意儿么,我之所以了解,那是因为设计出这套头面的那个工匠已经不在造办处当差,被白娇那丫头挖到炫彩坊去干活了,白娇为了说服我出面去造办处挖人,便将他设计的这套头面和我仔细介绍了一番。”

    “哦,主子是认出了那个记号?”诗兰听到这里,也就明白了过来,笑着说道。

    “你猜对了。

    这个记号就是刘晓泉在造办处当差时候的专用记号,他那手是真巧,之前不少宫里的宫妃都打发跟前的大太监去找他套关系呢,就为了能够让他替自个儿做上几件首饰去炫耀,后来他到了炫彩坊,这记号也就跟着他去了炫彩坊,妆匣里那支青鸾展翅衔珠的步摇就是他的手艺。”尔芙笑着说道。

    说完,她就将妆匣里的那支步摇拿了出来,还将步摇杆上的记号指出来了。

    虽然记号的大小不同,但是图形和细节处的处理,却是一模一样。

    诗兰见状,则猛然想到了另外一个问题,她连忙提醒道:“主子,那这条银链子的主人到底是不是咱们府里的人啊!”

    尔芙笑着点点头,又摇摇头,满脸沉重的回答道:“这条银链子的主人是先福晋乌拉那拉氏,但是乌拉那拉氏已经过世了,这套头面也已经作为陪葬品入土了,所以这条银链子为何会出现在耕织轩那个李畴的房间里,还是个不解之谜。”

    说完,她就将那条银链子用帕子仔细擦拭干净地放在了妆匣里。

    “主子,您说会不是盗墓的啊?”诗兰闻言,先是一怔,随即想到了一个可能性。

    尔芙闻言,又是一阵摇头。

    如果现在是后世,这么一条造办处出品的银链子,兴许是盗墓贼从乌拉那拉氏的坟墓里挖出来的,但是现在……真以为恩济庄里那些守墓的宫婢仆从就是去那里安度晚年的,不怕四爷发现之后要了他们的小命啊……

    再说,她也不相信这么条亮闪闪的银链子是从坟墓里挖出来的。

    虽然乌拉那拉氏入土的时间不久,但是银子这东西本来就很容易被腐蚀污染,所以根本不可能保存得如此完好。

第一千二百九十章

    身为嫡次子,既不需要承袭门楣,更不需要为柴米油盐这等琐事烦神劳累,待到娶亲生子,或是家族供养到老,或是分上一份不轻不重的祖产,亦或是在朝廷领个闲职,获取一份不算丰厚的俸禄,总归就是闲散安逸的一辈子。

    尔芙很容易就替茉雅琦在一众世家子弟里挑选出了这么一位合适的夫婿人选,既不会显得出格特例,也不是苛待偏室庶出,倒是周全妥帖。

    不但如此,大李氏和茉雅琦也觉得和这等有爵位在身的勋爵后代联姻结亲,显得更加有脸面些,不但没有如之前那般闹性子、耍脾气,还难得地夸赞尔芙这位嫡福晋的贤良淑惠,甚至不等尔芙将名单送到四爷跟前儿去,她们就迫不及待地跑去求四爷做主了。

    四爷呢,看看张保等人详查过的资料,见茉雅琦也欢喜,便点头同意了这件事。

    虽然他知道这样的婚配,其实远不如尔芙早前为茉雅琦相看的几家,但是考虑到秋日将近,也怕横生枝节,见对方人品没有瑕疵,也就没有多事,稍稍准备一番,陪同尔芙在圆明园的水榭上见过一等忠勇公喜塔腊氏富泰和其福晋,见对方也是甚是欢喜的模样,也就将一封请旨赐婚的奏疏送进了畅春园去。

    当然,在此之前,尔芙也没有忘记替茉雅琦和阿兴阿合八字。

    为茉雅琦相看夫家,这一路多艰难坎坷,好不容易将茉雅琦的事儿敲定了,她才不会为了最后这一星半点的小疏忽坏了自个儿这番心血呢……

    而现在,真真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

    只等康熙帝的赐婚圣旨一下,赏茉雅琦一个封号,再由公中库房和内务府合力操办一份风光体面的嫁妆,那么这个在四爷府里都快耽搁成老姑娘的茉雅琦就可以出嫁了。

    此事一定,尔芙如何能不心情畅快呢……

    如果不是自个儿实在不胜酒力,她恨不能现在就开怀畅饮几杯,好好乐呵乐呵。

    尔芙喝着泡了枣花蜜的冰水,一脸悠闲地和身边宫婢商量着:“毓秀姑姑,还要劳烦您替我跑趟茉雅琦那边儿,让她早些挑选好喜服、喜帕那些绣活儿的花样。

    毕竟这眼瞧着皇上赐婚的旨意就到了,谁也不知道皇上会给择个什么日子,要是时间宽裕些还好,嫁妆慢慢准备就是,但是万一定下个临近的日子呢,总不能让咱们茉雅琦格格连套拿得出手的女红都置办不齐全啊。”

    说完,她又捏了块汁水饱满、香甜软糯的蜜桃丢到了嘴里。

    如此悠闲自在的日子,真想就这么一直过下去……

    尔芙就这样想到哪里就吩咐到哪里,左手边的角几上,满满登登地对着公中库房的各类记档,以便她随时随地地安排茉雅琦的嫁妆。

    拖拖拉拉地筹备了五六天,大概其的玩意儿都安排得差不多了。

    该拨过去的庄子、宅子、陪嫁奴婢、甚至是压箱银子,这些比较俗气却是实打实的东西,总算是安排好了。

    除此之外,便是文玩古董和家具摆设这些零零碎碎的小玩意儿了。

    “这份单子呢,你照样抄录五份,一份送去大李氏房里,一份送去给茉雅琦过目,一份留在公中库房存档,一份留在咱们自个儿手里,最后一份送去给四爷,咱们得让这些东西清清楚楚地归到茉雅琦的手里,免得到时候人家嘴上一歪说我这个嫡母亏待了咱们府里的庶出格格。”尔芙瞧着最后敲定下来的单子,稍显心疼地咧咧嘴,沉声说道。

    诗兰应声提起蘸满墨的毛笔,一边抄录着,一边轻声提醒道:“主子,咱们是不是有些太着急了,怕是旁人要误会您急着将茉雅琦格格嫁出去呢,毕竟这皇上的赐婚旨意还没送到府里呢!”

    尔芙闻言,笑着摆摆手,柔声说道:“急么,咱们不急,她们才着急呢……

    你也不去想想茉雅琦已经是什么年纪了,要是她不作不闹地做个乖顺懂事的待嫁闺秀,这会儿早就该是为人母的人了,但是现在都耽搁到这时候了,还不抓紧些,那不是真让旁人看笑话了。”

    说完,她又拿起旁边那册厚厚的记档册子,细细翻看着,琢磨着茉雅琦的嫁妆。

    四爷府的家底不算丰厚,府里的孩子是少了些,而且近两年就是这茉雅琦和弘晖的婚事要操办,不需要太过节俭了,但是也不好备一份太丰厚的嫁妆,毕竟还要顾忌着宫里那些以固伦公主、和硕公主之尊出嫁的皇女们,再加上内务府那边也要出一份嫁妆,所以这准备起嫁妆来就显得有些束手束脚了。

    这该预备的大头是都已经预备好了,那些零零碎碎的东西看着好弄,却也难办。

    尔芙就这样一边焦急地等待着皇上的赐婚旨意,一边左右为难地替茉雅琦挑选着合适的家具摆设、文玩古董这些小件的嫁妆。

    为了稳妥,她还隔三差五地将大李氏叫到自个儿跟前儿来商量着。

    这么来来回回地折腾了十多天,总算是盼来了皇上的赐婚旨意。

    一道底衬为绛红色绣双龙戏珠的赐婚旨意,也是一道让茉雅琦和大李氏都欣喜若狂的赐封旨意,赐封茉雅琦为怀恪郡主,下嫁一等忠勇公喜塔腊氏富泰之嫡次子阿兴阿,择日完婚。

    同样的赐婚旨意,也已经送到了喜塔腊氏富泰的府上。

    不过就这样一道中规中矩的赐婚旨意,还是让很多人都惊着了。

    满蒙通婚是惯例,康熙朝前,以蒙古贵女入主紫禁城居多,直到康熙帝登基以后,经过康熙帝多番巧计安排,总算是让活跃于东西六宫里的蒙古妃嫔都消失了,但是也将皇室里的这些格格们推向了和亲草原的悲催路上。

    而这种宗室格格远嫁到草原诸部的惯例,少有破例。

    此番四爷这种赶在蒙古藩王使臣觐见之前就将适龄格格匆匆外嫁的举动,也让那些不舍得自家格格远嫁的宗室福晋们动起了心思。

    一段时间内,让康熙帝也是不胜烦扰,因为好些宗室王爷跑到畅春园来请旨赐婚。

    而作为这场风波的引领者,茉雅琦的婚事,也是备受关注。

    四爷本就是身处风口浪尖上的夺嫡热门,连皇上都已隐隐暗许其继承人的身份了,他又怎么愿意如此出风头呢,所以就在尔芙和大李氏操办茉雅琦嫁妆的时候,一直没有插手此事的四爷发话了。

    一切以规矩为重。

    不管内务府那边给茉雅琦多少嫁妆,府里公中给茉雅琦准备的压箱银子,不得超过万两,文玩古董之类的东西,更是能免则免,不得超过历代郡主出嫁嫁妆的抬数,更不得大肆铺张,搞什么十里红妆的奢靡派头。

    对于四爷这样的决定,大李氏和茉雅琦是不高兴,但是也没有法子。

    毕竟这大便宜已经占了,还非要得便宜卖乖就有些不识趣了。

    大李氏呢……

    她实在是拗不过茉雅琦耍性子,也唯有从自个儿的私房里挑出些好玩意儿给茉雅琦添妆了。

    就这样,磕磕绊绊地直到夏日将尽,茉雅琦的婚期到了。

    这也是四爷挑选的吉日,从定下婚事到出阁,从头到尾,不到三个月时间,显得有些匆忙了,引得外界也有些不好的传言,不过这些并不能让四爷改变主意,因为他实在是迫不及待地要将茉雅琦嫁出去,只有茉雅琦出阁了,过去种种,才能够算是彻底地过去了。

    秋初,天气还有些闷热的季节里。

    一顶大红锦缎做底,上用金丝银线绣着龙凤呈祥的花轿抬进了圆明园的大园门。

    这正是茉雅琦出阁要用的花轿。

    园门外,左右皆是礼乐师傅,欢天喜地的礼乐声,响彻天际,穿着大红锦袍的阿兴阿威风凛凛地高坐在马背上,在一众袍泽地围绕簇拥下,在一众宫婢仆从的道喜声中,脸色微红地走到了四爷和尔芙的面前。

    四爷的心情如何,尔芙不知道,不过尔芙倒是挺为茉雅琦能有如此夫婿高兴的。

    不管阿兴阿的才学武功如何,亦不管阿兴阿的家世门第如何,单单是凭借阿兴阿的身量模样和这风雅翩然的气度,便已经足以让不少少女为之倾心爱慕了。

    好吧,尔芙就是这样一个明晃晃的外貌协会成员。

    繁琐的礼仪过后,全福嬷嬷引领着有些拘谨的阿兴阿来到了茉雅琦的闺阁外。

    这会儿,早早就起来陪着茉雅琦准备的尔芙,也终于能偷闲喘口气了。

    她穿着一袭礼服回到花厅后面的暖阁里,满是疲惫地叹气道:“嫁女儿太辛苦了,这才是茉雅琦出阁,好歹还有大李氏和几位侧福晋从旁帮衬着,我也是过目不操心,凡事能推就推,不想着出头操持,这要是轮到小七出阁,我可怎么办呢!”

    “主子,您这些日子都没有歇好,难免会有些疲惫,再说您这也是头一回操持这样的事儿,难免会手足无措,有了这回的事儿打底,等到小七格格出嫁的时候,您就是头回生、二回熟了,也就不会如此慌神了!”诗兰一边替尔芙摘下头上有些重的钿子,一边轻声安慰道。

    只可惜诗兰到底是未出阁的姑娘一枚,不能理解尔芙为母的心情。

    尔芙听完,脸色未变,冷冷道:“小七年纪还小,别提她要出嫁的事儿,我现在是一点都不愿意想起小七有朝一日要嫁到别人家做媳妇的事儿,只要想到有那么一天,我就控制不住想发脾气,恨不能一巴掌拍死要娶走我家小七的坏小子。”

    “都怪奴婢不好,奴婢胡言乱语了。”诗兰忙笑着赔罪道。

    “我也就是随口一说,犯不着这么当真,快点端杯茶给我润润嗓子吧,一会儿还得去前面应酬着呢,明明是嫁女,这园子里怎么还来这么多道喜的人,这不是凑热闹么,一会儿还得派车派人地送他们去男方那边赴宴……”尔芙不爱身边的人如此拘谨,见诗兰大惊小怪的赔罪,忙摆手道,同时一副快要断气模样地指着桌上摆着的茶壶。

    这边儿,尔芙和诗兰说说笑笑地喝茶歇脚儿呢……

    外边儿,到底还是闹出了一点乱子。

    花厅那边儿,帮忙应酬宾客的毓秀姑姑赶忙打发了宫婢过来请尔芙去处理,尔芙也是不敢耽搁,紧忙让诗兰替自个儿整理好妆容袍服,踩着花盆底绣花鞋,便一路小跑地往花厅那边儿赶。

    等到她一路小跑地赶到了花厅里,迎面就是一杯热茶。

    “哎呦……”尔芙一声惊呼,差点摔下台阶。

    诗兰则是直接被热茶泼了个满背,连脚踝也崴得不轻,一张脸都疼得变形了。

    “怎么样,严不严重?”尔芙站稳了脚跟儿,正好瞧见诗兰强忍疼痛的模样,忙开口问道,同时叫过旁边被吓愣住的宫婢过来帮忙搀扶诗兰。

    虽然诗兰感觉后背和脚踝都疼得厉害,却不敢显露,忙摇头道:“奴婢无碍。”

    “扶她下去休息,去请太医过来仔细瞧瞧,该用药就用药。”尔芙这会儿也是无暇分身,一边随口吩咐着上前扶住诗兰的宫婢,一边迈步往花厅里走去。

    花厅里,这会儿简直就如同戏园子里一般混乱。

    “到底怎么回事?”尔芙见状,也顾不上什么仪态了,厉声喝道。

    随着她一声暴呵响彻花厅,那些乱糟糟的响动,顿时就消失得一干二净了,虽不能说是针落闻声吧,但是也是鸦雀无声了,她一双厉眸扫过在场所有人,最终将目光瞟到了侧福晋乌拉那拉氏的头上。

    乌拉那拉氏有些尴尬地摸摸鼻尖,快步上前解释道:“福晋恕罪,妾身未能尽快平息混乱,实在是有负福晋的信任。”

    “别说这些废话,说正事。”尔芙没好气的说道,但是音量已经压下来了。

    到底这花厅里还有好些人在呢,虽然瞧着都是些府里的内眷和宫婢,但是她也不好在这样的日子里大吵大嚷,毕竟尔芙也保不准什么时候就有个外人走过来了,让旁人瞧见了,岂不是要误会。

第一千二百九十一章

    如果不是有人存心设计,那么小宫女怎么会以毓秀姑姑的名义请自个儿过来呢……

    只能说,这件事里有黑手作祟啊!

    尔芙想到这里,端起茶杯,微抿了一口,继续说道:“乌拉那拉氏侧福晋将那些奴才安排在哪儿了,该不会告诉我已经都打发走了吧!”

    这一唠叨,便是小半天时间,难为她能绞尽脑汁地想出这么宽勉劝慰的话来,而且从头到尾都没有一句重样的,直说得尔芙耳聋眼花地恨不能晕过去了事,她总算是打住了话茬。

    “本宫也知道你已经倾尽全力地替老四管好内宅,闹出这样的乱子,也不是你愿意的事儿,但是你也别觉得委屈,谁让你坐在这样的位子上了,那在你享受这位子带给你的尊荣富贵的同时,这位子所意味的责任就同样地压在了你的身上,做好了是你的本分,做不好就要承担各处的压力。”德妃娘娘瞧着下首已经有些心不在焉的尔芙,叹着气劝道。

    其实严格来说,她还是挺喜欢尔芙这个新儿媳妇的。

    正因为喜欢,德妃娘娘才会这般语重心长的提醒,说句不好听的话,要是老四府里的嫡福晋还是乌拉那拉氏,她才懒得去管老四府里这些闲事呢,便是康熙帝要求她出面干涉,她也就是将乌拉那拉氏拎过来教训几句了事,哪里能这般推心置腹地劝说呢。

    这也就是尔芙这个儿媳妇,她真满意,她才会不厌其烦地唠叨。

    “娘娘教诲,尔芙自当字字铭记。”而坐在下首的尔芙,那也是满肚子的委屈,她苦着脸答道,忍不住替自个儿辩解了两句,说明了下府里人多事多,她一个人就是长出三头六臂也不可能面面俱到。

    对于尔芙这样的辩解,德妃娘娘毫不意外地提起了她的侄女乌雅赫赫童鞋。

    其实抬举乌雅赫赫的事儿,尔芙还真不是特别反感,府里的内眷里,乌雅赫赫算是比较单纯的一个了,和这样性格单纯的人来往,让她觉得更安心些,所以这次尔芙很快就给出了肯定的答案。

    不过尔芙这样的回答对德妃娘娘来说,便有些意外之喜的意思了。

    作为宫妃,德妃娘娘早就修炼出铁石心肠了,但是她也难免会有偏爱的人,乌雅赫赫就是其中之一,尤其是当乌雅赫赫在宅斗中彻底落败,甚至失去了做母亲的资格后,更是让她更加心疼乌雅赫赫了。

    夜深人静的时候,她也曾反省自个儿是否不该将娘家的侄女拖进爱新觉罗氏这个大染缸里,可是待到天明时分,她又要摆出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来,因为在宫里生活就必须坚强起来,不然就会被豺狼虎豹般的情敌们吞噬,但是心里对乌雅赫赫的疼惜,却是从未间断,正因为如此,她不敢太强求尔芙抬举乌雅赫赫,原因就是怕尔芙当面应承下来,背后给乌雅赫赫穿小鞋。

    此番,尔芙主动提起要劝说四爷为乌雅赫赫请封,德妃娘娘心里这块石头,也总算是彻底落地了。

    “好孩子,你能如此豁达宽和,实属难得,但是也委屈你了。”

    尔芙笑着摇摇头,柔声道:“娘娘,我还真不是您以为的那么好,我会主动劝说四爷为乌雅格格请封的原因是处于利己考虑的,因为我知道四爷是皇室子孙,四爷府的后院里就不可能是我一枝独秀的地方,与其让心存野心的其他人坐上侧福晋的位子,进而威胁到我的地位,乌雅格格成为侧福晋,显然更有利于我些,所以娘娘您这么夸赞我,我真是羞得无地自容了。”

    其实尔芙心里这些再浅显不过的小算计,德妃娘娘这样老谋深算的人怎么不懂呢,但是她还是很高兴尔芙能如此坦诚地将心底的想法说出来,在宫里这种地方生活,所有人都带着假面具,笑不是真笑,哭不是真哭,一切情绪都是有利于自个儿的一种选择,所以德妃娘娘也就更加珍惜尔芙这样真诚直率的人。

    尔芙如此开诚布公,德妃娘娘也给出了一个保证。

    她保证乌雅赫赫不会成为尔芙的敌人、对手,而且如果乌雅赫赫真的恩将仇报,做出不利于尔芙的事儿,尔芙也不必顾及乌雅赫赫乌雅氏的出身,她也会坚定不移地站在尔芙这位儿媳妇的背后。

    这样的保证,尔芙不会当真,但是也让她心里轻松了不少。

    之前尔芙反感乌雅赫赫进府的事儿,其实就是怕乌雅赫赫仗着德妃娘娘这尊大佛,仗着她和四爷之间的亲戚关系,在府里惹是生非,不懂尊卑礼数,而且乌雅赫赫也确实让尔芙心底所有的担忧都变成了事实,唯一让尔芙觉得庆幸的事儿,就是她不知道遭了谁的算计,被败坏了身体,失去了成为母亲的本钱,不然便是尔芙再善良,也不会允许乌雅赫赫成为侧福晋。

    因为她太明白这种斩不断、理还乱的亲属关系是多么危险的存在了。

    而尔芙今个儿会主动提起劝说四爷为乌雅赫赫请封的事儿,也是因为尔芙已经请几位太医替乌雅赫赫诊断过身体情况,确认过她的身体状况,除非奇迹发生,不然绝不会有孕,不然尔芙还不敢同意这件事呢。

    这番长谈的结果,尔芙和德妃娘娘都很满意。

    德妃娘娘更是将这种满意表现在了明处,直接将康熙帝赐给她的一双翡翠玉镯送给了尔芙这位儿媳妇,要知道这对翡翠玉镯是德妃娘娘最宝贝的心头好儿了,她现在将这对翡翠玉镯送给尔芙,也象征着她的态度,表明了她对尔芙这位儿媳妇的满意。

    尔芙也高兴,她回到圆明园,便命人将膳房新研究出的几样消暑小吃送过去了。

    如此出人意料的结果,让圆明园里那些盼着尔芙丢脸的情敌们,颇觉失望,也直接造成了晚上在水榭办的那场家宴上,以乌拉那拉氏为首的这些内眷们,竟然将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尔芙的身上,彻底忽略了四爷府的男主人四爷,让四爷难得清静地用了一顿家宴。

    原因很简单,因为乌拉那拉氏等人都很好奇尔芙是如何搞定德妃娘娘,并让德妃娘娘心甘情愿地将视若珍宝的翡翠玉镯戴在她的手上,尤其是乌拉那拉氏,她一点不比尔芙和德妃娘娘打交道的时间少,而且她也做过四爷的嫡福晋,那为何德妃娘娘就千百个瞧不上她这个儿媳妇,她比尔芙这个不称职的儿媳妇优秀太多了好伐……

    其实也不怪乌拉那拉氏想不通。

    因为乌拉那拉氏根本就没有想明白她和德妃娘娘之间的问题所在,她以自个儿秀出名门的八旗贵女身份为傲,便是德妃娘娘已经贵为宫妃,她仍然看不起德妃娘娘包衣旗的出身,她又以为她将她的真实情绪隐藏得很好,却不知道德妃娘娘在宫里多年,早就练出一双火眼金睛,很容易就看透了她表面恭敬下的那些不屑和鄙夷。

    不论是作为宫妃来说,还是作为长辈来说,德妃娘娘怎么可能满意乌拉那拉氏呢,何况德妃娘娘也很在意她曾是康熙帝跟前儿奉茶宫女的出身,不然她又何必百般讨好地让康熙帝为她和她的母族抬旗呢。

    说白了,就是乌拉那拉氏踩中了德妃娘娘雷区。

    仅这一个原因,乌拉那拉氏就是再优秀,在宗室命妇圈里的名声再好,也不足以让德妃娘娘对她有任何好感,何况当时德妃娘娘和四爷的关系,也是很紧张的,德妃娘娘就更加不待见乌拉那拉氏了。

    而尔芙则和乌拉那拉氏大大不同,虽然她不如乌拉那拉氏的地方很多很多,但是有一点就足以让她在德妃娘娘心目中的好感度大大提升。

    因为她是真真正正将德妃娘娘当长辈敬重的,她也是真心实意敬佩德妃娘娘能够从奉茶宫女走到妃位宝座的晋升史,她又替四爷和德妃娘娘和好做出了很多努力,所以德妃娘娘就算是有时不满意她的所作所为,教训她的时候,也不会手软,但是也会很快忘记她的不足,并且以过来人经验教训提点她该如何做好一位合格的嫡福晋。

    当这场为试菜而准备的家宴结束时,四爷毫无意外地跟着尔芙走了。

    乌拉那拉氏目送着尔芙和四爷并肩离开的背影,袖管里隐藏着的玉手已经紧紧地攥成了拳头,不过她并没有展露出她的真实想法,而是好似真心为尔芙和四爷这对夫妻能如此琴瑟和谐开心着,低声呢喃道:“福晋和四爷的关系,真是让人羡慕呢!”

    而此时站在她旁边的人,正是性格最莽撞冲动的小乌拉那拉格格。

    乌拉那拉氏仍然改不过来她习惯背后阴人的毛病,可惜的是小乌拉那拉氏也不是那种记吃不记打的蠢货,几次被人利用,几次被四爷教训,她也明白什么叫做识时务者为俊杰,什么叫做良禽择良木而栖,她总结下来就是一句话,那就是抱紧尔芙的大腿,做好尔芙的跟班儿,便是不能让四爷对她青睐有加,但是也不会吃亏倒霉了。

    当乌拉那拉氏再次使出挑拨离间的小把戏,小乌拉那拉氏也不上当了。

    小乌拉那拉氏珍珠回头瞧瞧身旁同族出身的乌拉那拉氏侧福晋,笑着点点头,道:“是啊,我也好羡慕福晋和四爷能如此伉俪情深呢,不过福晋温婉淑慧,又如此清丽动人,便是换做我是四爷,我也舍不得冷落福晋,更何况是四爷呢,而且我还听说,当初福晋曾衣不解带地照顾身染疫症的四爷,这也就难怪四爷会如此看重福晋了。”

    说完,她又是腼腆一笑,领着近身宫婢往自个儿的住处走去。

    小乌拉那拉氏并不知道乌拉那拉氏瑞溪的真实身份,她说这番话,也是故意炫耀自个儿是府里老人儿的身份,却在不知不觉间就戳中了乌拉那拉氏心底的痛脚,谁让当初乌拉那拉氏一心就想着如何保护住弘晖不被疫症感染,完全疏忽了身染疫症的四爷是何种心情,而成就了尔芙在四爷心目中的好形象。

    现在乌拉那拉氏后悔,却已经无计可施。

    感染疫症这种事,本就是偶然,而她也做不到如尔芙那般不顾自身安危地去博四爷的欢心,反正乌拉那拉氏就是到现在也不承认尔芙是因为真心喜欢上四爷这个人,才会如此豁得出去。

    “是啊,难怪四爷会如此看重福晋呢!”随着小乌拉那拉氏丢下一句话转身离开,旁边听见小乌拉那拉氏这些话的佟佳氏侧福晋也跟着重复了一遍,她倒不是想要刺激乌拉那拉氏,她就是有感而发而已。

    不过乌拉那拉氏却觉得这些人就是在故意挑衅她,她一双眼睛冷如寒星,双眸微眯地瞪着佟佳氏和小乌拉那拉氏离去的背影,咬牙切齿地从牙缝里挤出了一句话:“本福晋不想再看到她们了,你最好尽快去安排一下。”说完,她也往长春仙馆的方向走去。

    她是一刻都不想留在水榭里了。

    因为刚刚尔芙和四爷卿卿我我的模样,此时还在她的眼前一幕幕反复重现着呢。

    乌拉那拉氏甩着袖子离开,一道身影从垂幔后面绕了出来。

    她是乌拉那拉氏还是嫡福晋的时候就安排在圆明园的一颗钉子,作为府里曾经的嫡福晋,乌拉那拉氏的治家手段比尔芙高明了不知道多少,别看圆明园就是别院,一处避暑小住的地方,但是她也不会忽略到这块地图,所以早在别人还没有注意到这里时,她就已经早早安排下了自己人。

    比如眼前这个站在阴影里的小太监。

    他就是乌拉那拉氏安排在这里的一颗钉子,乌拉那拉氏提供银钱,他负责在圆明园各处寻找合适的人发展成眼线耳目,愣是在陈福和张保的眼皮底下,发展出了一条属于乌拉那拉氏的眼线网,除了牡丹台那里没有钉子,其他内眷们的住所里,都有被他控制着的钉子。

    乌拉那拉氏想要除掉小乌拉那拉氏和佟佳氏的决定,还真不是痴人说梦。

第一千二百九十二章

    厚重的石门后,微弱的烛光,照亮了里面晶莹剔透的冰块。

    这是一处开放式的大敞间,里面一排排整齐排列的冰块,只用作降温使用,旁边还有一处小小的隔间,里面存放着的冰块,才是食用的,这也是尔芙特别强调后的安排,因为那些大块大块堆放的冰块都是直接从湖里、溪流里切割出来的,从小生活在现代的她,实在不敢食用这样的冰块,虽然她也知道这时代的溪水、湖水并没有被污染。

    冰窖里的温度是很低的,他刷上的液体,很快就和冰块冻结在了一块。

    足足一个时辰,他用桶里的液体将靠近外侧的冰块统统刷过一遍,脸都冻得有些发青了,他这才浑身发抖地离开了冰窖。

    而就在他离开不久,一个神神秘秘的身影,也溜进了冰窖。

    自从尔芙偶然间发现了如今这位乌拉那拉氏侧福晋的真实身份后,她对乌拉那拉氏的防备等级就飙升到了顶点,不但让四爷安排了陈福和张保特别留意乌拉那拉氏那边的动静,还特地拜托白娇从江湖上找到一对轻功高手,今个儿乌拉那拉氏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的一番安排,不知道有没有瞒过陈福和张保的耳目,但是并没有瞒过尔芙的耳朵。

    之所以小太监能够顺顺利利地摸进冰窖去,全在于尔芙想要知道他要做什么。

    冰窖里,迎风被冻得打了个机灵,连忙从衣襟里掏出火折子,点燃了手里拎着的风灯,他一边仔仔细细地检查着刚刚那小太监留下的蛛丝马迹,一边连蹦带跳地保证着自身的体温不降低这,足足折腾了一炷香的时间,这才找到了小太监动的手脚。

    “还真是够狡猾的,茶点就疏忽过去了!”迎风跪趴在打磨平整的青石地砖上,用冻得微僵的手指轻轻滑过冰墙正前方那几滴不起眼的冰滴,轻声呢喃道。

    随后,他就一个骨碌地站直了身体,循着味道,找到了小太监加工过的冰块。

    “真是个苦差事。”他苦笑着放下了手里拎着的风灯,将小腿位置绑着的匕首抽了出来,一边低声发着牢骚,一边认命地敲着眼前这块比石头的硬度低不了多少的冰块,因为他能够发现冰块被人动了手脚,却分辨不出冰块有什么问题,所以只能想办法敲下一块冰块带回去,交给他的雇主嫡福晋尔芙去请人辨认。

    这一夜,圆明园的冰窖迎来了先后两位不速之客。

    次日一早,乌拉那拉氏那边收到了她安排的小太监传过来的密信,尔芙也通过诗兰拿到了已经化成水的问题冰块,不过已经有证据在手的尔芙,并没有急着去质问乌拉那拉氏,而是选择耐心地等待着替自个儿请平安脉的胡太医过来。

    当然,在她等待答案的同时,她还是先暂停在房间里使用冰鉴降温了。

    不过为了不让乌拉那拉氏听到风声戒备防范,也担心过后会被人误会成背锅侠,认为是她对冰窖里的冰块动了手脚,所以她并没有直接吩咐冰窖那边伺候的宫婢停止对牡丹台这边供应冰块,而是照常将那些冰块搬进房间里。

    过后,尔芙再打发掉房间里伺候的其他人,命诗兰全副武装地将冰块丢到净室的浴桶里,任由冰块慢慢融化,最后通过净室里的下水口流到地下。

    土壤就是天然的净化器,任何杂质都会被层层过滤掉。

    这样尔芙也不需要担心奇奇怪怪的东西会污染到圆明园的溪流和地下水。

    做好这些安排后,尔芙为了以防万一,还是提前给四爷那边通通气,她想:如果这次顺利的话,她就可以名正言顺地除掉乌拉那拉氏这个大仇人了。

    只是乌拉那拉氏就那么容易对付么!

    答案是否定的。

    乌拉那拉氏能够坐稳四爷嫡福晋位子多年,并且在命妇圈有着绝佳的名声,她的心机手段都是顶尖的,她在设计着要除掉佟佳氏和小乌拉那拉氏的同时,又怎么可能不安排一个完美的替罪羊来背锅呢,所以当尔芙心心念念要揭穿乌拉那拉氏的诡计时,乌拉那拉氏也在谋划着从四爷府的这些内眷里挑选合适的替罪羊。

    最初,她是打算将黑锅丢给尔芙的。

    作为府里的侧福晋,又是先福晋同宗同族的堂妹出身,如果尔芙这位继福晋被四爷所废弃圈禁,她有很大把握能够重登嫡福晋的宝座,成为四爷府的第三任嫡福晋,但是她仅仅是在心里过过干瘾,便很是痛快地放弃了这个打算。

    原因无他,因为她没有自信能够将黑锅完美地甩到尔芙的头上。

    从她还是嫡福晋的时候,她就深知四爷对尔芙的保护有多么严密,而她成为侧福晋之后,尔芙成为四爷的继福晋,乌拉那拉氏更明白了四爷对尔芙的爱意有多浓,她很担心自个儿不但没能将黑锅甩给尔芙,反而还会引火烧身地暴露自个儿,所以她只能放弃这个打算了。

    随后,乌拉那拉氏又注意到了最近频频往尔芙所居住的牡丹台溜达的董鄂氏格格。

    董鄂氏进府以来,便一直是明哲保身的中立派。

    她背靠家世显赫的娘家淡然度日,却不仗着家世背景在府里刷存在感,不亲近府里任何一位内眷,却也不会疏远府里的任何一位内眷,更不在四爷跟前儿争宠,一直就是那副冷冷淡淡的模样,如果非要出她的特殊之处,那就是她幸运地诞育下了小格格,成为了四爷心目中比较特别的一位格格。

    不过呢,她也有她的短处,那就是她的出身。

    董鄂氏这个姓氏,在康熙帝心目中,那绝对是一个很刺目的存在。

    虽然说董鄂氏格格就是四爷府里一个不甚重要的格格,康熙帝便是记恨着那位独占顺治帝所有关注度的董鄂妃,进而迁怒到所有姓董鄂氏的人,却也不会和她计较,但是她想要更进一步,却也是千难万难。

    那乌拉那拉氏为何相中董鄂氏做替罪羊呢,原因就在于董鄂氏太聪明了。

    如今康熙帝在位,四爷为了刷个好印象,不会太抬举这位董鄂氏格格,但是谁知道以后什么样呢,要知道董鄂氏也是正儿八经的八旗贵女一枚,且心计不弱于她乌拉那拉氏,乌拉那拉氏这番打算,其实就是先下手为强,趁着董鄂氏还没有大展拳脚的机会,先除掉这个强有力的竞争对手。

    不过董鄂氏不是尔芙这种性格直爽天真的傻白甜,想要让董鄂氏做替罪羊,也难。

    乌拉那拉氏辛辛苦苦的一番安排,她好不容易将准备好的药包,通过她在董鄂氏住所里钉子,塞到了董鄂氏妆匣的最底层,只等佟佳氏和小乌拉那拉氏那边出现症状,便可以通过她安排下的钉子揭发出董鄂氏的罪行时,当天夜里,这枚用油纸包着的药包,便很是神奇的消失了。

    而和这个药包一块消失的,还有乌拉那拉氏安排在董鄂氏住所的钉子。

    次日天明的请安礼上,董鄂氏更是难得地刷了一次存在感,当着所有来牡丹台给尔芙请安的内眷面,开诚布公地将那枚钉子的失踪,归罪到了宫女禁不住诱惑,竟然不顾廉耻地做出了夹带私逃的事儿,狠狠地诉了一次委屈,也为自个儿御下无方的过错,自请禁足于住所。

    这也就是乌拉那拉氏的安排足够小心,董鄂氏没能揪出指示钉子的人,不然……

    董鄂氏自请禁足,尔芙客气一番,便也就同意了。

    不过这件事还是给乌拉那拉氏提了个醒,那就是她乌拉那拉氏还是小看了董鄂氏一族的根基,如果不是她足够小心,怕是这次就要被董鄂氏揪住她的把柄了。

    当董鄂氏自请禁足之后,她也唯有将董鄂氏划出了备选名单。

    而与此同时,她也开始着重观察起佟佳氏和小乌拉那拉氏的身体状况。

    因为按照小太监回禀的消息来看,便是佟佳氏和小乌拉那拉氏不经常用冰降温,也该出现一些细微的症状了,比方说是失眠、心悸、盗汗等等,但是据她观察,佟佳氏和小乌拉那拉氏仍然是好吃好睡得很,根本没有任何中招的迹象。

    偏偏她注意到佟佳氏和小乌拉那拉氏并没有发现不对劲的地方有所防备。

    这样的情况,让乌拉那拉氏的心里隐隐不安着。

    而就在这种很诡异的氛围里,尔芙一时兴起张罗起的那场赏景宴,终于开始了。

    二伏第三天,天色微阴,伴有如牛毛似的细雨,气温不高,却也不低,空气也不是那种很潮湿的黏人感觉,总之是个适合赏景听戏的好日子。

    早起,尔芙就将玉洁和毓秀姑姑等一众自个儿跟前儿得脸的大宫女和管事派到了圆明园的正门外候着了,她自个儿也领着诗兰和晴岚等在圆明园正门附近的一处花厅里,一边品着香茗,一边随时准备着出面招待来圆明园做客的贵宾。

    秦嬷嬷则是亲自坐镇桃花坞,那边是尔芙安排给闺阁小姐们闲聊玩耍的地方。

    按照尔芙的安排,未婚男女是被分开招待的,为了避免闹出什么落水、偶遇等自导自演的好戏,她肯定是要派自个儿信任的秦嬷嬷守好闺阁小姐们扎堆的桃花坞了,何况桃花坞里,还有她的掌上明珠小七在呢,万一被某些心怀不轨的男子混过去,尔芙一定会懊恼致死的。

    除此之外,男孩子扎堆的清辉阁和四宜书屋那边,她也特地请了陈福坐镇。

    这样的安排,也让尔芙能更加安心随意地和其他皇子福晋、宗室福晋们打交道了,而且将年龄尚小的孩子们分别安排到两边,也能让这些孩子们都玩得随意些,更方便小七和弘他们找到志同道合的小伙伴。

    “七福晋已经到园门外了。”

    “五福晋和九福晋到园门外了。”

    “十二福晋到了。”

    “十三福晋和十四福晋到园门外了。”

    一连串的通禀声如同流水似的传进了尔芙休息等候的花厅里,尔芙笑着整理好了下丝毫不乱的妆容,莲步款款地迎了出去。

    照理说,她是不需要如此的,但是她还是希望能够表现出自个儿的友善一面。

    这六位福晋里,尔芙最熟悉的就是老十三和老十四的福晋,因为来往多,而最陌生的就是五福晋他他拉氏和九福晋董鄂氏,这不是尔芙不善交际所致,也是两位很少在外走动的原因,加之四爷和老九的关系,双方都很陌生,也就理所当然了。

    不过在此之前就做足功课的尔芙,还是很快就分辨出了两人的身份。

    反倒是十二福晋,也就是康熙帝的十二子胤的福晋,让尔芙感觉到很意外,因为这位继福晋李佳氏的容貌,竟然和履贝勒已经过世的元福晋富察氏模样有六分相似,若是同宗姐妹,这倒是理所当然,但是这位继福晋和元福晋富察氏半点血缘关系都没有,所以李佳氏的容貌,让尔芙不仅联想到了言情剧里颇为常见的梗。

    至于真相如何,其实尔芙还真并不关注。

    她笑吟吟地将六位妯娌迎到花厅里,热络地聊着家常,而与六位妯娌一块到来的各府侧福晋和孩子们,则统统被送到早前就安排好的地方去了。

    各府的侧福晋,统统由佟佳氏等几位侧福晋在长春仙馆那边招呼着。

    各府的小阿哥们,年纪大一些的那波,由府里的嫡长阿哥弘晖出面招待,年纪不大不小的,则是由弘和弘昀在四宜书屋那边招待,有李卫和张保从旁协助,至于那些小到连话都说不明白的小阿哥,则是由玉清照顾着和小米团在牡丹台那边玩耍着。

    小格格们就容易安排了,统统都是还未及笄婚配的小格格,茉雅琦和小七招呼,全部都待在桃花坞,那边早就准备好了女孩子们颇为喜欢的昆曲和黄梅戏,还有各种各样的小点心,不愁这些孩子们玩得不尽兴。

    这么一对比,反倒是尔芙招呼的这些嫡福晋们,显得更为拘谨了些。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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