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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绾心     清妾txt下载     清妾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千二百九十三章

    “主子,您醒了!”就在尔芙躲在床幔里,避开身旁宫婢仆从的眼睛,抱着脑袋瓜儿发愁想辙的时候,晴岚软糯腼腆的声音从门口传了进来,同时还传来了碧纱橱开关的声音。

    敢情昨个儿夜里是晴岚这丫头在上房里守夜的。

    晴岚这丫头什么都好,性格好,模样好,按摩的手艺也好,唯一的缺点就是太守规矩。

    自个儿跟前儿这几个大宫女都已经习惯了不在寝室门口倚门守夜听差的规矩,偏偏就是晴岚不肯照办,只要是她守夜,保管是整晚都守在碧纱橱外,这也就得亏是天气暖和,不然这一晚上守下来,便是身下有被褥垫着,那也是腰酸背疼腿抽筋得浑身难受……

    尔芙按下心里乱七八糟的想法,掀开身上搭着的薄被,伸手撩开了床幔。

    她对着已经来到床边伺候的晴岚勾唇浅笑,柔声道:“现在已经什么时辰了?”

    “才刚卯时初刻。”晴岚动作麻利地挽着床幔,轻声答道。

    “让外面的人把热水送过来吧。”尔芙闻言,微微颔首,说着就已经趿拉着鞋子,离开了舒适的床榻,迈步往净室里走去,“我今个儿要早些起来洗漱准备着,亲家福晋过来做客,不能让人觉得咱们仗着身份就疏忽怠慢人家啊,你一会儿将屋里头这些差事交给诗情她们几个,去膳房那边儿盯着些,让那些大厨把拿手本事都使出来……”

    说着话,尔芙的人也已经撩着铜盆里的清水开始低头洗脸了。

    虽然她已经在时代生活十余年了,但是她还是不习惯用湿帕子擦脸洗漱的感觉。

    随着尔芙这边开始洗脸,晴岚整理好尔芙睡过的床榻后,也忙赶过来准备尔芙稍后沐浴的一些家伙什了。

    一会儿工夫,尔芙沐浴要用的花瓣、香露、浴衣等玩意儿就整整齐齐地摆好了。

    “主子,奴婢先伺候您用早膳吧。”晴岚准备好了这些,转身对着已经打算脱衣洗漱的尔芙,轻声建议道。

    尔芙闻言,微微点头,停下了手上的动作,迈步走到了外面。

    早膳也已经摆好了。

    诗情亲自从膳房那边儿取过来的。

    这入口的吃食,不仔细些,那是不行的。

    尔芙喝了两口暖暖的桂圆薏米粥,听着净室里的动静,低声吩咐道:“晴岚,你过去瞧着些,别让人趁机使坏。”

    原本是不需要如此的,但是架不住这些日子从内务府那边新借调过来不少宫女。

    这些宫女规矩礼仪处处不差,唯一让人不放心的就是怕背后另有主子。

    好在过了茉雅琦三朝回门的日子,这些宫女就该从哪来回哪去了,园子是大了些,但是也不需要这么多宫女伺候,再说就是需要添置宫婢仆从,也不能这么随便地留下这么些不知根底的,而且尔芙也不打算再从内务府那边要人过来伺候了,这些八旗包衣出身的宫女是样样出色,但是却都是些心高气傲的主儿,那心里都有自个儿的小算盘呢。

    不过现在说这些,那就有些扯远了。

    尔芙端着粥碗,七七八八地吃了几块点心,又喝了杯温茶,撂下筷子去洗漱了。

    这边儿,尔芙忙着洗漱梳妆,迎接新亲家来府里做客。

    喜塔腊氏府里,也是乱糟糟的一片。

    虽然是嫡次子娶妻,但是这该准备的流程,亦是一样不能少,甚至还要更加庄重繁琐一些,谁让新媳妇是皇室格格呢,还是位高权重的雍亲王府出来的大格格,不能不重视,也不能不慎重些。

    这不一大早,富泰和他的福晋马佳氏、嫡长子阿昌阿和其福晋他他拉氏都起来了。

    不但如此,喜塔腊氏族里的几位族老和福晋们也到了。

    马佳氏瞄着身边早就备好的见面礼,又瞧瞧左手边放着的烫金请帖,幽幽道:“这雍亲王福晋是怎么想的,明知道新媳妇进门第二天要祭祖、要认亲的,不少事情要我这个婆母主持,还送来这么一张请帖,这不是存心给我找麻烦么?”

    “那你怎么不早些回绝呢!”已经换好袍服的富泰笑着问道。

    “我倒是得敢啊,便是咱们和雍亲王府结亲了,但是雍亲王福晋到底是亲王福晋,回绝是容易,要是那位多想误会了,咱们这不是结亲不成反结仇么,那你想要借此推阿昌阿进御林军的事儿,不也彻底泡汤了么!”马佳氏不高兴地瞪着富泰,冷声说道。

    富泰又是一笑,接茬道:“那就只好多辛苦福晋了。

    不过我觉得雍亲王福晋不是那种太计较规矩俗礼的人,你也别太紧张,兴许是有什么好事找你呢,我早前就听说那位福晋最善治家理财那些事儿,保不准是觉得你合眼缘,想要拉拔你一把呢!”

    说完,他就笑呵呵地往外走去。

    富泰望着廊下各处还未撤去的大红绸花,眼底闪过一丝志得意满的喜色,别看他喜塔腊氏在朝上的势力渐弱,但是有了雍亲王这位亲家做靠山,不愁他这一支没有出头的一天。

    想到这里,他又是一叹。

    若是他不是早年站错队地得罪了当朝几位权臣,他也不至于丢了差事,只得空守着爵位混日子,现在还不得不牺牲自小疼爱的嫡次子和皇室格格结亲,一想到自家宝贝的嫡次子要和那样性格的皇室格格生活一辈子,他就觉得对不住阿兴阿那孩子。

    那孩子虽然没有什么野心,但是性格温厚,本该是承袭家业的最佳人选了,到时候他和阿昌阿一个主内、一个主外,长子在朝为官,次子留守祖业,岂不是一桩美事,可惜阿兴阿迎娶了茉雅琦,要是让那位刁蛮任性的皇室格格成为宗妇,这喜塔腊氏的祖业,怕是就真要被挥霍一空了。

    这么一看,反倒是便宜了庶出的三子了。

    不但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够接下打理府中庶务的美差,还能够得到一位贤良温慧的好妻子,难怪之前李佳氏那般积极地替嫡次子阿兴阿和茉雅琦牵线搭桥呢,敢情是想着这份美事呢……

    富泰想到的这些事,他的福晋马佳氏早就想到了。

    马佳氏之所以会同意让阿兴阿和茉雅琦结亲,也是考虑清楚了,阿兴阿这孩子什么都好,就是性格太温厚,处处都讲着礼让他人三分,这要是放在普通百姓人家吧,那必然是左右邻里口中的老好人一枚,但是放在这样的世家王族就不行了,肯定是要被人连肉带骨头地吞吃一空,那还不如替他寻一位厉害些的妻子,而茉雅琦这位刁蛮任性的皇室格格就正好合适了。

    有了阿兴阿和茉雅琦结亲,她生的阿昌阿也能够得到好处,两全其美。

    李佳氏以为自个儿算得清楚精明,却不知道她那点小动作在马佳氏眼里就是小孩子的玩意儿,根本上不得台面。

    马佳氏这般想着,笑着吩咐贴身婢女将给茉雅琦准备的见面礼拿到了跟前儿,她轻轻拿起那支金镶玉点翠的喜鹊登梅簪子,对着身旁的管事婆子,柔声问道:“你觉得这玩意儿还够看么,还不要再加重几分呢?”

    “福晋,依老奴看,这簪子足够了,要是再重些,少福晋就该不高兴了。”

    “那倒也是,虽然她茉雅琦是皇室格格,出身贵重,但是既然进了门,便该按着咱们府里的规矩来,太抬举她,那他他拉氏这个嫂子就不好自处了。

    对了,你稍后去他他拉氏屋里走一趟,好好安抚安抚她,别让她胡思乱想。”其实马佳氏心里早有打算,她笑呵呵地敷衍了两句,这才说到了她的目的,她就是担心自个儿屋里那些不懂事的丫头出去胡诌,让这位才进门的新媳妇茉雅琦心里头别扭着。

    管事婆子是马佳氏的陪嫁丫鬟出身,最了解马佳氏的性格,自是配合默契。

    马佳氏笑着让贴身婢女收好给茉雅琦准备的见面礼,又抬手整理下耳边垂下的攒珠流苏穗子,对镜细细检查过妆容之后,这才起身来到外面廊下,与富泰一块过去前面花厅招呼来府帮衬的几位族老和族老福晋们。

    至于尔芙那张请帖,她其实早就安排好了。

    在晌午之前将新媳妇祭祖、认亲这些事儿都搞定,她就过去圆明园求见尔芙,之所以要在富泰面前念叨念叨这件事,也就是让富泰知道知道她这位结发妻子的辛苦和劳累,免得富泰那一颗心都跑到那些青春正茂的小妾身上去,忘了她和她的孩子们。

    这夫妻相处之道啊,还是需要些小算计的。

    如果她真如自家额娘教导那般心里就是相夫教子那点事,任劳任怨地做好富泰府里的管家婆,替富泰照顾偏房所出的庶子庶女,将自个儿熬成黄脸婆,那她还不得和她那位贤淑至极的额娘那般心伤至死。

    想到这里,马佳氏的脸色微变。

    她藏在袖管下的一双手,紧紧地攥起了拳头,暗道:今个儿是个好日子,不该想起这些不开心的事儿。

    “来人,去瞧瞧二阿哥那边怎么样了?”她深吸一口气地笑着吩咐道。

    门外有婢女应声去了落霞苑。

    要说富泰为了让阿兴阿能够顺利迎娶茉雅琦进门,也是豁出去了,愣是买下了隔壁的空宅子,将原本不算宽敞的三进院扩建成了四进院子,为此连后院小花园的那片莲花池都填了,特地给阿兴阿在内宅这边儿留出了一个两进院子,让阿兴阿和茉雅琦能够有更多的独处空间。

    而这处两进院就是马佳氏口中所说的落霞苑。

    一会儿时间,去落霞苑那边的丫鬟回来了。

    “福晋,二阿哥和二福晋已经动身往这边儿来了。”小丫鬟跑得满头汗,急匆匆的回禀道。

    马佳氏闻言,扭头对着富泰和在座数位族老、族老福晋们,笑着说道:“这新媳妇真是个懂规矩的孩子,进门第二天,便这样早早过来给咱们敬茶,全无骄矜之态,让我松了口气啊。”

    在座所有人皆是一脸赞同的点头应和着。

    正说着话呢,阿兴阿和茉雅琦就到了花厅的外面。

    茉雅琦真懂规矩么?

    自然不是,不过是跟在她身边的教习嬷嬷早有提醒罢了。

    不过茉雅琦也没有想过要摆她皇室格格的架子,毕竟这京里的皇室格格多了,而且她也知道她阿玛的性格,她既然嫁到了喜塔腊氏府里,便是喜塔腊氏的儿媳妇了,容不得她任性妄为,不然不等旁人教训她,她那位阿玛就会教训她了。

    当然,她也知道她只要规行矩步,这喜塔腊氏的所有人都不敢欺负她。

    正因如此,茉雅琦才会早早地起身过来给公婆族老们敬茶。

    今个儿的茉雅琦,仍然是一袭大红金色绣如意纹的大襟旗装,发鬓处还戴着几朵紫红洒金的绢花,尽显喜气,她脸颊微红地跟在夫君阿兴阿的身边,身后跟着捧着给公婆族老们见面礼的婢仆随从,莲步轻移地走进花厅,俏生生地站在地当间,任由大家伙儿打量的目光落在自个儿的身上。

    “不愧是皇室格格,瞧瞧这仪态,瞧瞧这模样……”

    “当真是大家闺秀的做派……”

    “是啊,新媳妇真是不错呢……”

    随着一阵不要钱似的夸赞声响起,茉雅琦的嘴角微扬,怯生生地看向了身旁的阿兴阿,她好似羞得无地自容般的低声唤道:“爷……”

    “别怕,阿玛和额娘都是和善至极的人。”阿兴阿闻言,轻声答道。

    说完,他就牵起了茉雅琦的手,迈步往富泰和其福晋马佳氏的跟前儿走去。

    如尔芙所预料的那般,阿兴阿真的很满意茉雅琦这位妻子。

    其实他曾有过一位定下婚期的未婚妻,只是未婚妻未过门就病逝了,这婚事就耽搁到了现在,外面也隐隐传出他克妻的名头,他本来都想着,自个儿怕是要随随便便娶个寒门小户的姑娘为妻了,如今却和茉雅琦这位皇室格格结为夫妇,于他而言,亦是好大的一块馅饼掉在自个儿的头上,他当然珍惜,何况茉雅琦还那般温柔体贴……

第一千二百九十四章

    因为富泰的福晋马佳氏稍后还要去往圆明园应尔芙的邀约,喜塔腊富泰府里也没有再留族里的族老和数位老福晋在府里用膳,完成了祭祖认亲等繁琐礼仪后,便送上一份还算丰厚的礼物,将这些老祖宗们送走了。

    这些事儿,自有富泰领着阿昌阿和阿兴阿两个嫡子操持。

    富泰的福晋马佳氏则是热络地招呼着茉雅琦和长媳妇他他拉氏回到了正院。

    “你们俩都快坐下吧,咱们家里人不讲那些虚礼。”马佳氏端坐在上首主位上,瞧着规矩立在跟前儿的两个儿媳妇,满脸欢喜地说道。

    说完,她也主动提起了自个儿稍后要去圆明园做客的事儿。

    马佳氏笑吟吟地看着坐在下首的茉雅琦,柔声说道:“你是新媳妇进门,照说我该让你早些回去歇着的,不过过午后呢,我要应邀去你娘家做客,所以我想问问你,可有什么话啊、东西的让我替你转交给你额娘和你嫡额娘的?”

    茉雅琦腼腆地低着头,低声道:“母亲问了,那儿媳也就不见外了,麻烦母亲替儿媳转告额娘和嫡额娘,让她们不必为儿媳担心,儿媳在这里一切都好就是。”

    说完,她似是有些不安地抬头窥了眼马佳氏的脸色,尽显小媳妇的拘谨忐忑。

    马佳氏爽朗笑着,很是随和的说道:“成,母亲保管将你这话传到,而且你也实在不必如此拘谨,我又不是吃人的老虎,更不是故意磋磨媳妇的恶婆婆,以后相处的时间久了,你就知道我的性子了。

    不信,你问问你嫂子……”

    茉雅琦闻言,微微抬眸,柔声答道:“儿媳知道母亲疼护儿媳们的心思。”

    “婆母,您就别让弟妹为难了,弟妹是才进门的新媳妇,总归是有些拘谨害羞的,等时间久了就好啦。

    弟妹,你也别紧张,咱们婆母是个顶好相处的性子,你以后就知道了。”他他拉氏笑呵呵地看向低头盯脚尖做害羞状的茉雅琦,柔声细语地打着圆场。

    她也不是在糊弄茉雅琦,因为马佳氏还真是一位善待儿媳妇的好婆婆,便是她进门这么些年,马佳氏也从未让她在跟前儿立过规矩,更不曾干涉过她和阿昌阿房里的那些事儿,也从未要往阿昌阿的房里塞人,或是话里话外地要求她给阿昌阿纳妾,放在这时代来说,那绝对是一位开明豁朗的好婆婆。

    正因为如此,她和马佳氏的关系,也是相处得挺不错的。

    茉雅琦又是拘谨腼腆地笑笑。

    马佳氏见状,倒是也没有强留茉雅琦在屋里说话,很是宽和的安排道:“好啦,茉雅琦才进门,这屋里要打理捋顺的事儿也多呢,咱们以后和她说话的机会也多呢,今个儿就让她早些回去吧。”

    茉雅琦自个儿也没有想要在马佳氏房里多待,因为她真不知道该和马佳氏说些什么才好,现在马佳氏主动提出让她回去休息,她自是喜不自胜,不过她还是假模假式地推辞了两句,这才顺着马佳氏的意思离开了马佳氏的房间。

    她仍然保持着那副拘谨腼腆的模样,小心翼翼地走出了正院的门。

    不过回到了自个儿的院里,也就是落霞苑里,她就放松下来了。

    “早膳备好了么?”她昂首阔步地走在一众仆从婢女的前面,头也不回的问道。

    而就在她的眼前不远处的廊下,阿兴阿房里的两个通房丫头正候在那里,等着给她这位新进门的嫡妻敬茶呢……

    “回格格的话,小厨房那边都已经准备好了,只等着您传膳呢!”

    “别再叫我格格了,我现在已经嫁进了喜塔腊氏的府里,那称呼就该随着我现在的身份改变,以后唤我二福晋就是。”茉雅琦笑着点点头,柔声提醒道,同时她也对着廊下满心忐忑等候着的那两位通房丫头颔首一礼,很有几分端庄淑惠的做派。

    当然,这些都是假象而已。

    她笑吟吟地将等在廊下的两个通房丫头让进了屋里头,打发了婆母马佳氏安排到她跟前儿伺候的那些陌生丫鬟,只留下自个儿的陪嫁婢女和管事婆子们,这脸上的笑容,便也收敛一空了。

    总要给这些早自个儿之前就和阿兴阿有过同床之欢的通房丫头们些下马威。

    这也是嫡妻进门后的惯例了。

    茉雅琦神色淡然地打量着屈膝见礼的两个通房丫头,细细打量着她们的模样和身段后,勾唇一笑,柔声道:“往后咱们就要抬头不见、低头见地同住在这落霞苑里了,我是嫡妻,更是你们俩的主子,所以嫡庶尊卑的规矩是要讲起来的,但是私下里呢,咱们还是朝夕相处的姐妹。”

    说完,她也就接过了通房丫头奉上的热茶,摆摆手让她们起来了。

    见面礼是早就被好的一对赤金步摇,一人一支,公平合理,不偏不倚。

    随后呢,茉雅琦又留两个通房丫头在自个儿房里用过一顿早膳,尽显贤妻的端庄贤淑,这才让她们回去了。

    “让咱们的人盯紧她们,尤其是避子汤,一定不能停。”只是两个通房丫头才一离开,茉雅琦就如同变了个人似的,冷声吩咐道。

    出嫁前,尔芙特地请胡太医和善妇科的梁太医替她伪造出身为处子的假象,让外界那些传闻成为了一场空穴来风的谣言,也让她被阿兴阿怜惜爱重,但是到底没能替她调理好身体,她到现在还是不适合有孕的体质,从小就看着大李氏为争宠手段倍出,茉雅琦绝不愿意有人抢在她之前替阿兴阿诞育下子嗣。

    当然,这也是所有嫡妻的选择。

    一个嫡长子的存在,便是嫡妻在丈夫跟前儿最大的保障。

    虽然茉雅琦是不需要这样的倚仗,但是她还是选择让那些通房丫头服用避子汤,除非她一直不能有孕得子,不然她是不会主动停掉通房丫头们的避子汤药的。

    “孟嫂,你稍后去问问那两个通房丫头的小日子时间。”想到这里,她又补充道。

    按下茉雅琦房里这些琐事不提,正院那边的马佳氏和他他拉氏闲聊几句,便也开始准备去圆明园拜见尔芙要穿戴的衣服首饰和见面礼了。

    拖拖拉拉地忙活到晌午,她换上了厚重的礼物,坐上了出门的马车。

    因为已经是时间不早,而且还要赶在城门落锁前回到府里,她才上了马车,便让贴身伺候的婢女将自个儿头上戴着的钿子取下来了,同时对着驾辕的车夫,沉声吩咐道:“快着些赶车,不必顾忌我这边儿。”

    说完,她就撂下了挑起的车帘。

    马佳氏这般吩咐,也是无奈。

    因为这四爷府的一众主子们,还在圆明园避暑呢,而她作为喜塔腊氏富泰的嫡福晋和要迎娶新媳妇进门的婆母,必须要住在主宅,总不能在别院迎新媳妇进门吧,也不能在新媳妇归宁的时候,自个儿住在别院那边儿躲懒吧,不然她也就不需要如此城里城外的奔波了,毕竟这喜塔腊氏在圆明园附近,也有一处挺不错的别院。

    一路紧赶,愣是将原本一个时辰左右的路程,压缩到了小半个时辰内。

    当马佳氏乘坐的马车停在通往圆明园大园门的官道旁时,她整个人都快被颠散架子了,她稍感不适地抚着胸口,有气无力地吩咐道:“扶我下车走两步吧!”

    路边不远处,便是住在附近的农户人家。

    她选择在这里让车夫停下马车,自个儿下来活动活动胳膊腿儿,一来是她不愿意这么满身疲惫地去见尔芙这位雍亲王福晋,二来是需要趁机解决下三急问题,三来也是想借着附近庄户人家的地方,稍微整理下妆容袍服,免得失礼。

    “快些着吧,不然咱们这一路紧赶慢赶的罪就白受了。”她坐在婢女临时借过来的厢房里,一边用湿帕子擦着脸上的汗珠,一边压低声音地吩咐道。

    跟在她身边伺候的婢女,也是她身边的老人儿了,自是明白轻重。

    一会儿工夫,她便替马佳氏梳好了发髻,还将马佳氏袍服上的那些刚压出来的褶皱都用湿帕子仔细晕开了,确认没有半点疏忽之后,这才扶着已经活动好筋骨的马佳氏,离开这临时借用的农家小院。

    马佳氏坐上马车,盏茶工夫,便到了圆明园的大园门外。

    大园门外的庑房里,毓秀姑姑和诗情两位尔芙跟前儿得脸的宫婢管事就已经等在这里了。

    马佳氏乘坐的马车还没有停稳,毓秀姑姑和诗情就迎出来了。

    这也是尔芙为了显得对马佳氏重视。

    软轿就等在大园门内侧,毓秀姑姑很是热络地将马佳氏送上了软轿,便打发诗情先走一步去给尔芙传信了,而她则留在软轿旁,有说有笑地陪着马佳氏往牡丹台走,如此安排,也是毓秀姑姑怕诗情年纪还轻,不擅长这些人情往来的事儿,一时不慎地说出什么不得体的话来。

    牡丹台,尔芙还将大李氏请了过来,毕竟大李氏是茉雅琦的亲额娘么……

    “多谢福晋为茉雅琦如此费心。”大李氏过午就已经等在牡丹台了,她并不知道尔芙为何要在这样的日子邀请马佳氏过来做客,心里很是忐忑,犹犹豫豫地想要问问是何原因,一直磨蹭到这会儿,这才将话题扯到了正题上,先是客套地道谢,随即满脸忧色的低声说道,“这马佳氏福晋就要到了,不如妾身先回去吧!”

    尔芙闻言,坦然笑道:“你回去做什么,我请你过来,就是让你和马佳氏见见面,难道你就不担心茉雅琦嫁过去受委屈!”

    说完,她就端起了手边早已经备好的热茶抿了口,笑呵呵地看着大李氏。

    大李氏稍显尴尬地摸摸鼻子,又重新坐回到了座位上,低声道:“妾身还以为是福晋要和马佳福晋谈正事呢,没想到福晋这般安排,也是为了茉雅琦那孩子,茉雅琦那孩子有福晋做嫡母,当真是她的福分呢!”

    打从尔芙替茉雅琦定下喜塔腊氏这门亲事,大李氏就表现出了高度的恭顺。

    也许在大李氏看来,如喜塔腊氏这样的老牌望族,远比那些毫无根基的官宦府邸,更适合成为弘昀那孩子的助力吧。

    随着诗情过来报过信儿,一会儿工夫,马佳氏的软轿就到了牡丹台外。

    尔芙瞧着渐渐靠近的软轿,对着大李氏笑着道:“亲家过府来做客,咱们也别在这摆谱儿了,出去迎迎吧!”说完,她就率先起身地往明堂外走去。

    是的,因为马佳氏是府里的姻亲亲家,尔芙并没有选择待客常用的水榭花厅等地,而是选择了牡丹台这处靠近住所的明堂,一来是表示亲近之意,二来也是她懒得跑来跑去地来回瞎折腾了。

    而马佳氏在发现尔芙竟然在牡丹台这处明堂接待自个儿的时候,也是倍感欢喜。

    尤其是当她下轿就看见尔芙和大李氏迎出来的时候,那更是激动得差点哭出来了,别看她也是一品命妇,但是比起尔芙和大李氏这两位玉牒在册的亲王福晋和侧福晋,那身份还差着许多呢,便是成为亲家又如何,这京里的皇亲贵胄还少么,有几个能真的被那些皇室宗亲看在眼里的呢。

    以她的身份,有毓秀姑姑这样一位得脸的管事嬷嬷等在门口迎接,便是抬举了。

    不过尔芙却不知道她心里的激动,笑吟吟地迎到了廊下,不等马佳氏屈膝见礼,便主动扶住了马佳氏的双手,柔声招呼道:“快免礼,咱们可是实在亲戚,不讲究这些虚礼的,外面太阳毒,快跟着咱们进去说话吧!”

    说着,大李氏也来到了跟前儿,满脸堆笑地应和着。

    马佳氏激动得脸色微红地跟着尔芙和大李氏身旁,亦步亦趋地来到明堂里,不顾尔芙等人阻拦地坚持见过礼,这才有些拘谨地坐在了下首位置,和大李氏面对面地落座,笑吟吟地和尔芙寒暄着。

    尔芙呢,也是早早就准备好寒暄要用到的各种套话了。

    再加上大李氏从旁附和着,宾主三人,倒是显得很是融洽的模样。

第一千二百九十五章

    当然,她所说的茉雅琦曾闹出过的顽劣举动,多是顺口胡诌出来的。

    因为尔芙从入府到现在,从没有真正意义上的和茉雅琦独处过,而且茉雅琦闹出的那些乱子都比较大,真要是说出一星半点真相来,估计马佳氏这会儿就该掀桌子了,尔芙又不是傻瓜,再说富泰和其福晋马佳氏主动求娶茉雅琦进门,本就是冲着茉雅琦的家世背景而来,所以她在欺骗马佳氏的时候,那真是一点心理压力都没有。

    不过骗人,总归是一种不好的行为。

    再说茉雅琦在出阁时就已经是个不清白的姑娘了,放在这个时代,对阿兴阿这位丈夫是不公平的,尔芙这才会主动请马佳氏来,偷偷地先给马佳氏透透口风,免得过三过五的茉雅琦原形毕露,这富泰阖府上下都有种惊掉眼球的诧然感觉。

    尔芙顺利地将她早前就准备好的这些说词说完,便将牡丹台让给了大李氏。

    她是个很懂得眼力见的人,她是茉雅琦的嫡母不假,但是到底不是茉雅琦的生母,而大李氏作为茉雅琦的生母,必然会有些私房体己话是不愿意当着她的面拜托马佳氏转告茉雅琦的,与其等到她这边儿将马佳氏送出门,再让大李氏半路拦客,还不如她早早退场地将牡丹台让给大李氏和马佳氏说话呢。

    再说,她也不觉得她和马佳氏能有什么共同语言。

    正因为如此,所以早在马佳氏过府前,尔芙就安排了诗情做自个儿的僚机。只要她这边给出暗示,诗情就会以管事嬷嬷那里有事求福晋做主的借口来请,而尔芙也就可以趁机脱身了。

    此时,尔芙觉得时机到了。

    她轻咳两声,有些心虚地对着马佳氏笑笑,端起了手边的茶盏。

    而一直守在门口候差的诗情见状,则配合默契地假跑几步,装出气喘吁吁的模样,跑进来恭声禀告道:“主子,秦嬷嬷跟前儿的小宫女来说,说是秦嬷嬷那边有点事需要您过去给拿主意,您看奴婢该如何答她呢?”

    尔芙闻言,面露为难地看看马佳氏,又看看诗情,最终好似放心不下地决定离开去处理管事嬷嬷那边的庶务。

    她稍显歉意的说道:“昨个儿匆忙送嫁,明个儿又是茉雅琦那孩子归宁的日子,我这边要张罗的事儿还真是挺不少的,左右马佳福晋也不是外人,我也就不和你客套啦,你先和李侧福晋聊一会儿,等我那边的事儿安排好,我再过来给你赔罪。”

    说完,尔芙又对着马佳氏颔首一礼,便随着诗情退场了。

    马佳氏和大李氏见状,忙起身屈膝相送,丝毫不曾表现出任何不满之色。

    不过也对,她们这心里头高兴都来不及呢,毕竟于她们而言,尔芙这位嫡福晋是外人,反倒是她们才是正儿八经的亲家关系,有尔芙在场,让她们想说些体己话都难,便是尔芙不提出离开,她们还得寻个合适的机会私下接触下呢……

    尔芙有事要离开了,对她们来说,那是正适合。

    当然,尔芙也是因为知道这点,才会如此识趣地离开牡丹台。

    她脚步匆匆地随诗情走出了牡丹台,但是刚刚走出牡丹台的范围,便放慢了脚步。

    别看现在已经是秋日里,但是这头顶上明晃晃的大太阳,还是很毒辣的。

    左右没有急事,尔芙可不愿意在阳光下走得香汗淋漓。

    只是她才刚刚放缓脚步,还没来得及和诗情说说要去哪里躲懒偷闲呢,身后就响起了让她忍不住眉头紧蹙、心底生厌的声音。

    声音是侧福晋乌拉那拉氏瑞溪的。

    尔芙明知她底细,自是明白她就是和自个儿有弑子之仇的先福晋乌拉那拉氏。

    如果不是乌拉那拉氏好命地又投身到乌拉那拉氏族中,成为乌拉那拉氏族的希望,尔芙和四爷也必须要顾忌乌拉那拉氏族在朝的势力,她早就学一代女帝武则天将乌拉那拉氏这个前世今生的冤家对头塞进瓮里做人彘了,哪里还会这样假惺惺地配合乌拉那拉氏演什么和平共处的狗血剧。

    当然,在这时代生活十余年,她也练就了一手皮笑肉不笑的面具绝技。

    虽然她心里恨乌拉那拉氏恨得要死,恨不能食肉寝皮,但是在她转身的瞬间,她脸上、眼底的怨毒都已经收敛一空,反而是满脸堆笑如见到至交好友那般地热情招呼道:“原来是乌拉那拉妹妹,今个儿怎么这么得闲,这会儿还在园子里闲逛呢?”

    说着,她也已经站在了原地,好似要等乌拉那拉氏上前和自个儿携手游园的样子。

    演戏么,简单至极。

    而乌拉那拉氏也从未想过自个儿已经暴露了真实身份,毕竟冤魂附体重生这种事,本就是志异杂文里的情节,现实里谁会相信呢,如果真有什么冤魂鬼怪,那紫禁城还不早就被冤魂鬼怪占据为根据地了,只是她没想到尔芙的来历更古怪,因为尔芙曾有过那般诡异莫测的经历,很快就从乌拉那拉氏的一些小动作里,发现了乌拉那拉氏的真实身份。

    在乌拉那拉氏看来,她这个身份太好用了。

    她既可以名正言顺地继承自个儿原本在府里各处的安排,因为她是乌拉那拉氏族的新希望,接手先福晋乌拉那拉氏留下的人脉,本就是理所当然的事儿,她又可以躲在暗处对付尔芙这个死小三。

    直至今日,乌拉那拉氏仍坚信,若没有尔芙从中作梗,四爷不会不顾旧情下狠手,她却浑然忘记了,她所除去的那些孩子,全部都是四爷的血脉,便是四爷对那些妾室无情绝义,却也不可能不在意自个儿的血脉子嗣,什么样的夫妻情深,才能让四爷对这些血仇置若罔闻呢……

    尔芙每每想到这里,也是挺无语乌拉那拉氏的脑回路的。

    但凡这乌拉那拉氏能够聪明些,从根上动手脚,也不会让四爷恨她入骨了,竟然等不得她病到油尽灯枯就使用秘药催她上路。

    不过作为仇人,尔芙自是希望乌拉那拉氏越蠢笨越好。

    她笑吟吟地站在原地,等着乌拉那拉氏走到跟前儿,抬手扶住了要屈膝见礼的乌拉那拉氏,柔声说道:“你就是太在意这些虚礼了,快免礼吧!”

    乌拉那拉氏也是顺坡下驴地站起身来。

    让她给尔芙屈膝见礼,她也是深感委屈呢。

    “姐姐体恤,妹妹却不能不遵着礼法。”她就这样得便宜卖乖地说道。

    尔芙闻言,微微挑眉,脸上笑意却是不减分毫,似是并不在意地摆摆手,笑着道:“那些虚礼就是讲究给外人看的,咱们私下里就是最好的姐妹。”

    说完,她就牵起乌拉那拉氏规矩摆在身前的一双玉手,迈步往不远处的凉亭走去。

    乌拉那拉氏也不拒绝,任由尔芙拉着自个儿,另一只手虚扶着尔芙的胳膊,举止谦卑恭顺地跟着尔芙往不远处的凉亭走去。

    她之所以会出现在这里,主要是想要探探尔芙的口风。

    凉亭里,尔芙笑着和乌拉那拉氏同坐在石桌旁,还不等乌拉那拉氏开口,便是长叹一声,一副很犯愁模样的低喃道:“幸亏在这里遇到妹妹了,不然我还真不知道要到那里去磨时间呢!”

    “姐姐是这圆明园的女主人,您去哪里,那都是理所当然,妹妹怎么瞧着姐姐好似被人赶出来似的呢!”乌拉那拉氏一副知心好姐妹模样的配合问道,她哪里不知道尔芙是将牡丹台让给了大李氏和马佳福晋畅聊私房话呢。

    尔芙也是故意装傻,一副心有不满地继续说道:“还不是李侧福晋么……

    你我是姐妹,又和先福晋是同族同宗,想来你也听说过一些内情,那我也不瞒着你了,我本来就是咱们四爷府里的侧福晋瓜尔佳氏,那李氏先于我入府承宠,更是早早就替咱们四爷诞育血脉的功臣,虽然她之后犯错被废,但是到底是府中的老人儿,我总要敬她几分,但是她现在是越来越过分了。

    昨个儿的事儿,你也是亲眼所见……

    若不是她从背后怂恿,那些宫婢怎敢如此无礼,偏偏我没能抓住她的错处,而那些宫婢更是八旗包衣出身,身份所限,弄得我想要处置了这些宫婢出口恶气,却也无能为力,现在我还要扮豁达地主动避离牡丹台,让她和马佳福晋好好说说私房体己话,我这心里怎么能不委屈呢……”

    说完,她就又是一声叹息,满脸不甘心地扁扁嘴儿,目光落在了远处。

    乌拉那拉氏见状,心里欢喜,面上却是一脸的不痛快,好似很替尔芙抱不平般的主动提议道:“姐姐无需如此犯愁不已,您大可以和咱们四爷明言,四爷疼爱姐姐,怎么舍得看姐姐受委屈呢,而且李侧福晋如此举动,也实在是太过不懂事了,那到底是大格格出阁的日子,她是大格格的生母,竟然连大格格都不顾及了,也不配为母了。”

    说到这里,乌拉那拉氏似是自觉失言地抬手捂住了涂着口脂的小嘴儿。

    她满脸恐慌地补救道:“姐姐勿怪,妹妹也是一时气愤,这才会口出狂言。”

    尔芙一脸无所谓地摆摆手,笑着说道:“我不怪你,你也是性格直爽,替我抱不平罢了,不过这点呢,你倒是和先福晋不大相同了,先福晋素来谨慎,行事妥帖稳重,端庄淑惠,很是能够帮衬到咱们四爷,便是现在先福晋已过世许久,其声誉,亦是极佳,你和先福晋是同宗同族,凡事要更加谨慎,切不可坏了先福晋的名声。”

    说到最后,她不动声色地给乌拉那拉氏在心头扎了一刀。

    便是先福晋乌拉那拉氏的名声再好又如何,还不是早早就香消玉殒了,而你乌拉那拉氏以乌拉那拉氏瑞溪的躯壳复生也好,冤魂附体也罢,却只能屈居妾室之位,对着自个儿屈膝见礼,还要听自个儿给你乌拉那拉氏上课,偏偏你乌拉那拉氏连反驳一句都做不到。

    果然,乌拉那拉氏闻言,脸色有些尴尬地僵住了。

    不过她到底是乌拉那拉氏族精心培养出来的皇子福晋人选,心机深沉、手段高明,更有一颗强大的内心。

    她明知道尔芙和自个儿关系恶劣,这会儿夸赞自个儿就是给与自个儿同宗所出的乌拉那拉氏瑞溪添堵,暗地里不定怎么咒骂她呢,心里虽然不高兴,但是她很快就恢复了过来,甚至还能笑脸盈盈的应和道:“姐姐提醒得对,怪妹妹不谨慎了,妹妹以后定以姐姐和先福晋为榜样,再不敢顺口胡诌了。”

    “你也不必如此,私下里说话,随意些挺好的,我也就是想到哪儿就说到哪儿,并没有教训你的想法,你就是你,先福晋是好,但是你若是处处效仿先福晋,便也失了你自个儿的模样,也便没有什么意思了!”尔芙见状,继续扎心地补刀道。

    她甚至脑洞大开地希望能够借此让乌拉那拉氏自个儿怨怼上曾经的自个儿。

    好吧,这种可能性,除非是奇迹出现,让乌拉那拉氏在扮演乌拉那拉氏瑞溪的过程中精神分裂了,不然尔芙也就是在心里过过干瘾就算了。

    不过世上的事儿,本就是充满了各种各样的可能性。

    比如此时的乌拉那拉氏,她虽然明知道自个儿就是乌拉那拉氏,但是在尔芙屡屡提及自个儿曾经如何之好,而现在的自个儿有东施效颦之意时,她还是忍不住生出了一些诡异的嫉妒心,嫉妒起了曾经的自个儿,连表情都控制不住地阴沉了下来。

    当然,她这会儿脸色难看些,也挺符合她现在的人设的。

    毕竟她现在就是与先福晋同宗同族所出的乌拉那拉氏瑞溪么,被尔芙这样提点,难免会有些不自在,脸色难看些,也证明着她毫无城府,这样尔芙也不会太过提防她了,也利于她过后算计尔芙,所以乌拉那拉氏也便没有刻意地收敛起脸上的阴沉。

    只是即便如此,她心里还是有些不好受就是了。

第一千二百九十六章

    而尔芙现在的内心就比较舒畅了。

    她现在是不好处置乌拉那拉氏,毕竟要顾忌着乌拉那拉氏身后的乌拉那拉氏族,但是能让乌拉那拉氏堵心郁闷,她还是很高兴的。

    如果刚刚太子妃瓜尔佳氏是傲气凌人的孔雀,现在就是面对天敌老鹰的小鸡。

    虽然她努力保持着该有的仪态,但是眼底一闪而过的畏惧之色,却还是泄露了她的胆怯不安,瓜尔佳氏故作淡然地上前两步,轻声答道:“太子爷,您这是说得哪里话,妾身也是怕四弟妹应付不了这样的事情,好心想要帮帮忙而已。”

    说着,太子妃瓜尔佳氏还将求助的目光落在了四爷身旁的尔芙身上,她希望尔芙能够配合她的演出。

    尔芙见状,有些为难地蹙了蹙眉。

    从她的本心而言,她巴不得太子爷好好教训太子妃瓜尔佳氏,替自个儿出口恶气,但是妯娌间的那层面子情,使她不得不配合瓜尔佳氏,所以她仅仅是一犹豫,便开口替瓜尔佳氏解围了:“太子爷见谅,太子妃留在这里,确实是想要帮忙解决眼前的难题。”

    “四弟妹,你这性格太绵软了,该好好学学老四。”太子爷闻言,扭头说道。

    同样是从小生活在宫里,又坐在风雨飘摇的太子位上多年,虽然他没有从头到尾地参与此事,但是这里面有什么猫腻,却也瞒不过他的眼睛。

    说完,太子爷又一次将注意力落在了太子妃瓜尔佳氏的身上。

    他收敛起脸上的不喜,冷冷道:“老四坐镇刑部多年,那些经年老贼都骗不住他,这府里这点小事,老四玩着就处理好了,你就别在这班门弄斧地显摆了,再说咱们府里也是大事小事一大堆呢,弘皙那孩子又有些不舒服,你这个额娘不在跟前儿陪着,他还不知道要怎么哭闹呢!”

    说到这里,他微微转身,看向旁边揽着尔芙做壁上观的四爷,朗声笑道:“老四,你可别怪二哥不帮你的忙,谁让府里的事情都离不开你二嫂操持呢。”

    “二哥,您这是说得哪里话呢,这里已经是这样的情况了,早一刻、晚一刻处理都没有什么不同的,还是小侄子的身体要紧,说起来,这也要怪内子这赏景宴摆得不是时候呢,累得二哥和二嫂不得不丢下府里的一滩事过来捧场,四弟这就命人去安排车轿送二哥和二嫂回去。”四爷闻言,笑着说起了客套话。

    花花轿子,人抬人。

    这本来就是女人间的一点不愉快,四爷就算心里不满太子妃的所作所为,却也不会在这时候表现出来,毕竟太子已经出面教训过太子妃了,得饶人处且饶人,非要就此事争出一个是非对错来,也没有什么意思了,反正该明白的人都明白了。

    这般想着,四爷已经动作迅速地吩咐苏培盛去安排车轿送太子和太子妃回府了。

    太子和太子妃见状,也没有多停留,简单寒暄应酬几句,便离开了水榭。

    被留在水榭里的杜鹃和邱氏,这次彻底傻眼了。

    她们本以为是傍上了太子妃的大粗腿,却没想到太子妃是猪队友,竟然连维护她们一句的想法都没有,直接卖队友地和太子离开了,独留她们在这里面对位高权重的雍亲王和雍亲王福晋。

    此时此刻,她们心里后悔极了,但是却没有后悔药给她们改变选择的机会了。

    四爷知道尔芙为这场赏景宴付出了多少心血,如今尔芙这番心血付之东流不算,还在一众宗室皇亲福晋的跟前儿丢脸栽面,便是四爷再好脾气,也难给杜鹃和邱氏任何好脸色了,何况他本就不是个和睦宽仁的好性子。

    “说说吧,到底怎么回事?”四爷拉着尔芙坐回到桌边,冷声问道。

    被问到头上的邱氏和杜鹃都是一愣,旁边一直努力减低存在感的洪班主,却是噗通一声地跪在了地上,不怪他膝盖软,实在是四爷的气场太强大,仅仅是被四爷一个眼神扫过,他就感觉到了被猛虎盯上的危机感,哪还有勇气继续装背景板呢,他只盼着他的卑躬屈膝能保住自个儿的小命儿了。

    “王爷饶命,王爷饶命,都怪小人没有管好底下人,给王爷和福晋添麻烦了。”

    洪班主卖惨装可怜的做法有没有让四爷心软,还未可知,但是却真让尔芙心软了,到底是年过半百的小老头了,可怜巴巴地跪地求饶,尔芙真的做不到视而不见,所以不等四爷出声,她便已经忙开口安抚道:“洪班主,您先起来,这也怪不得你。

    毕竟你会私自处理李畴的尸身,也是不想让我和四爷为这种事烦心,你之后也没有故意隐瞒,而是将此事原原本本地禀报上来了,今个儿这场闹剧,便是要怪,也是怪我没能将此事处理好。”

    说完,她就伸手推了推身旁的四爷,示意四爷不要迁怒可怜的洪班主。

    四爷察觉到尔芙的小心思,在心里默默地叹了口气,便顺着尔芙的意思,让旁边伺候的宫婢去将瘫在地上的洪班主扶了起来,同时他也将目光牢牢地锁定在了杜鹃和邱氏的身上。

    他目光阴冷地盯着邱氏问道:“你是怎么混进圆明园,还跑来水榭里大吵大闹?”

    邱氏闻言,浑身发抖的颤声回答道:“民妇不敢说。”

    “不敢说什么,不敢说是太子妃帮你进入圆明园的,还是不敢说是太子妃找到你,让你在众目睽睽之下闹事的,你当真是好大的胆子,你凭什么以为你有资格来圆明园里大闹一场,凭你和李畴之间的关系……”四爷冷笑着,直接戳破了邱氏心底最后的一丝希望,沉声喝斥道。

    “民妇不敢,民妇冒险混进圆明园,也是先要求个究竟。”邱氏慌忙解释道。

    “你觉得你这番话可信么?”四爷继续说道,“旁的就不说了,告状找衙门这件事就是三岁小儿都明白吧,你跑来圆明园这所皇室园林喊冤,你不觉得太牵强了么,反倒是爷觉得你混入圆明园的动机不纯,怕不是想要行刺爷和福晋吧!”

    说到这里,他也不再和邱氏废话,直接让张保的人将邱氏拖出去了。

    因为他一个王爷和邱氏计较,实在是太掉价了。

    至于杜鹃,四爷没有让人将她拖下去的原因,全在于四爷想要过问李畴之死的事。

    杜鹃亲眼瞧着邱氏被两个小太监如同拖死狗似的拖出了水榭,也是双膝一软地跪在了地上,她有些后悔自个儿的贪财和鼠目寸光,怎么就被那白花花的银子晃花眼了呢,这圆明园是她能胡闹的地方么,但是现在后悔已是为时已晚,她只盼着自个儿能够保住这条小命儿了。

    四爷也没有为难她,直接问起了李畴死亡当夜的全过程。

    通过旁人口述和直接询问当事人,得到的答案是有些不同的,因为每个人在转述的时候,一般都会添加一些自个儿的想法和判断,这样很容易会改变转述的内容,四爷沉声命令杜鹃将那夜在李畴房间里发生的事情复述了一遍又一遍,最终沉着脸,命人将杜鹃拖出去了。

    四爷脸色微沉地对着还不敢动弹的洪班主,摆手道:“你也下去吧!”

    洪班主闻言,如蒙大赦,一溜小跑地就跑进后台去了。

    四爷见状,既是无奈,又是好笑地摇摇头,抬手握住尔芙搭在手边的小手,轻声说道:“今个儿的事儿都怪爷没有安排好,吓坏你了吧!”

    “没有,就是觉得有点丢脸。”尔芙笑着说道。

    “爷本来想着有太子爷在,太子妃也不敢太胡闹,却没想到她闹出这么一场戏,坏了你的苦心安排,也让你在一众宗室福晋跟前儿丢脸栽面了。”四爷握着尔芙小手的手微微攥紧,继续说道。

    尔芙闻言,笑着摇摇头,她其实并不在意这些事儿的。

    她所说的觉得丢脸,也是替四爷觉得丢脸,毕竟在其他人的眼里,她和四爷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夫妻俩儿,她很少在外走动应酬,便是今个儿的事情传扬出去,过些日子就自然而然地淡了,根本影响不到她,反倒是四爷,每日都要在朝堂行走,想想其他皇子冷嘲热讽四爷的德行,尔芙就觉得不自在。

    不过四爷还真没将这事放在心上,就他们这些皇子的府里,谁的后宅没几条人命。

    他之所以匆匆赶过来,其实就是怕尔芙沉不住气和太子妃当着这些宗室福晋的面闹僵了、

    有些事儿是大家心知肚明,却故作不知的,一旦摆在明面上,最先戳破这层窗户纸的人就容易吃亏,太子妃入主毓秀宫多年,协理宫务多年,外人没有一个不说她好的,可见她是个心机深沉的人,而尔芙性格直率爽朗,很容易在不知不觉间钻进太子妃瓜尔佳氏设计下的陷阱里。

    好在尔芙并没有如以往那样随心所欲地表示出内心真实的想法。

    不过就是如此,四爷也更心疼尔芙,其实尔芙就是为了他和他那些不成器的孩子,这才不得不耐着性子和这些妯娌、宗室福晋们交际应酬,偏偏太子妃还在这种时候冒出来搅合事儿。

    想到这里,四爷攥着尔芙手的大手越发用力了些。

    本该是情意绵绵、充满恋爱味道的撒狗粮场面,但是却随着尔芙的一句话,将四爷心底弥漫着的粉红泡泡都戳破了,只见尔芙满脸嫌弃地甩开四爷的大手,一边揉着手背上的红印,一边表达着自个儿内心的不满:“有话就直说,你能别老攥我的手么,你当我这肉呼呼的小嫩手是你那双熊掌呢,疼死了。”

    “娇气劲儿。”四爷有些尴尬地收回自个儿的熊掌,低喃道。

    “对了,你刚刚揪着杜鹃问东问西的,你到底发现什么了,我之前让赵德柱和陈福一块查了好几天,一点发现都没有呢,要不是李畴和长春仙馆那位扯不上半点关系,我都怀疑是不是那位动的手脚了,毕竟那条银链子就曾经是她的玩意儿啊!”尔芙笑着吐吐舌头,转移话题的问道。

    四爷闻言,微微一怔,随即摇了摇头道:“一筹莫展。”

    “怎么会呢,你在刑部坐堂那么多年,处置过那么离奇诡异的命案,这点事对你来说,还不是小菜一碟,再说又有杜鹃和那条银链子等等证人、证物在,你该不会是故意要袒护谁吧,你还是直说好了,你要是想袒护某个人,我也不会怪你的。”尔芙有些不相信地笑着打趣道。

    对此,四爷也是无奈极了。

    这都要怪太子临走时候那番糊弄场面的话误导了尔芙,自个儿是在刑部坐堂多年,但是刑部轻易也不掺和下面呈上来的那些刑名案件啊,再说刑部有那么多经验丰富的人核查案件,哪里需要他这个亲王亲自去处置这些事。

    当初,他那些兄弟不愿意去刑部坐堂,原因不就是没有用武之地么……

    不过要四爷当着尔芙的面承认自个儿的无能,四爷表示他真的做不到,所以他也就唯有努力地反思杜鹃所说的那些细节,希望自个儿能够揪出一些蛛丝马迹来挽救形象,这么一逼,他还真想出了一些关键性的问题。

    那就是那天晚上,李畴和杜鹃用的点心是从哪里来的呢……

    先不说圆明园膳房里的人手不足以供应园中所有人吃用点心的事儿,便是膳房里的人手剧增,那些御膳房出身的大厨,又怎么可能自降身价地去伺候耕织轩住着的那些戏子们呢,如果说是李畴通过园中采买的小太监从外面买进来的,那是通过谁买进来的,再说那条银链子到底是怎么到李畴手里的……

    想到这里,四爷的眼底精光闪闪地对着苏培盛吩咐道:“你去膳房一趟,将膳房常备的几样点心都带上,然后去让杜鹃认认她和李畴吃过的点心是哪一种,记得隐蔽些,别惊动太多人。”

    说完,他就对着苏培盛摆摆手,催促苏培盛快些下去办差了。

    而坐在四爷身旁的尔芙,则是一脸好奇地等着四爷解释这么做的原因呢。

第一千二百九十七章

    当然,在炫彩坊刚开始赚钱的时候,她也曾兴奋过一段时间。

    “还是额娘的小七最乖巧懂事了。”尔芙倒是没有拒绝,虽然她不爱吃白糖糕。

    小七有些愣神,狐疑道:“额娘怎么将她请来了?”

    不过也仅仅是一段时间,那段时间过去之后,尔芙就不再关注炫彩坊和其他几处产业的盈利情况了,只要保持着赚钱的状态就是。

    至于赚多赚少,于她而言,也仅仅就是一串数字而已。

    而就在这样的大前提下,尔芙却觉得生活太无趣了,所以为了证明自个儿的价值,她脑洞大开地想出了一条在四爷府里发家致富的办法。

    虽然方法不靠谱,却大大地取悦了她的内心。

    比如此时,她就很满足手中荷包的份量越来越重这点。

    如这样的恶趣味,尔芙实在不忍心和四爷分享了,太丢脸了。

    尔芙小心翼翼地将荷包藏好,贼兮兮地对着四爷勾唇一笑,朗声吩咐道:“传话给膳房那边儿,便说今个儿主子我赢钱心情好,请牡丹台上下所有宫婢仆从吃点心,至于所花费的银子么,从我的份例里出吧。”

    好吧,她赚钱的方法好幼稚的,无非是拆东墙补西墙。

    “今个儿怎么过来这么早呢,不需要陪弘晖操练拳脚么?”尔芙好心情地转头看向一脸懵状态的四爷,笑呵呵地开口问道。

    “爷从兵马司借了两个教头过来,有他们在,怎么也比爷这个外行强。”

    “那倒是,您这拳脚功夫,实在太一般。”尔芙深以为然地点点头,虽然说是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但是架不住尔芙身边有青黛这个内行,便是青黛不敢明晃晃地表示对四爷拳脚功夫的不屑,那一闪而过的小眼神,还是泄露了她心底的小秘密,也让尔芙更加清楚认识到了四爷的拳脚功夫有多差。

    是的,就是有多差。

    虽然四爷也曾自谦地表示他的拳脚功夫、书画文笔在一众兄弟里都挺一般的,但是到底足够糊弄尔芙这个大外行了,甚至还让尔芙觉得四爷太谦虚了。

    不过现在么,尔芙表示她已经清楚地认识到四爷的拳脚功夫很差了。

    对于尔芙这番诚恳至极的回答,四爷略感心塞。

    即便他不是一个自傲的人,他也希望能够看到妻子儿女满心钦佩的眼神儿啊……

    可惜……

    “是啊,爷实在是不擅长这些舞枪弄棒的事儿。”四爷垂首说道,食指若有似无地摩挲着虎口位置的茧子,果然练武是需要天赋的,他也用心地冬练三九、夏练三伏了,但是他就是找不到那种入门的感觉啊。

    尔芙察觉到四爷的小失落,笑嘻嘻地趴在四爷的肩头,手臂揽着四爷的脖子,笑着说道:“俗话说,尺有所短,寸有所长。

    你又不是个神仙,有些短处,亦是正常的,再说,皇上前些日子不是还当着满朝文武的面夸赞你文武兼备、德才兼备么,这已经是很高的赞誉了。”

    说完,她就可爱地吐吐舌头,坐回到了原本的位子上。

    这才叫自个儿挖坑自个儿填呢,早知道四爷如此在意这些虚名,她就不说实话了。

    四爷也就是一时失落罢了。

    他还不至于为了这些事儿就把自个儿弄抑郁了,他笑着看向身侧的尔芙,朗声道:“这也是,爷为了理清弄顺朝上朝下这些政务就已经是精疲力尽了,哪里还有那么多闲工夫去练习拳脚功夫呢,再说爷就算练出一身飞檐走壁的本领,也没有用武之地,还不如将注意力都放在治理政务上呢。”

    “对呗,这才是雍亲王该有的模样呢!”尔芙在旁边配合地拍着马屁道。

    四爷闻言,眼底闪过一丝暖色,却很快就绷起了脸。

    因为他想起茉雅琦画花那副男子画像的事情了。

    他今天没有如往日那边在演武场那边陪弘晖练习拳脚功夫,并非是他想到更精通此道的教头来指点弘晖就想要躲懒,而是他要赶着过来和尔芙商量茉雅琦的事儿。

    毕竟之前他答应要陪着弘晖练好拳脚功夫的,他是一个诚实守信的人。

    今个儿没有陪弘晖,他是想趁着晚膳前的这段时间和尔芙好好说说茉雅琦的事情,他也是无奈了,这京中的宗室格格们数不胜数,但是没有自家这么让人不省心的,之前茉雅琦几次三番闹出乱子来,连累得四爷在人前脸面无光,四爷总是安慰自个儿茉雅琦年纪还小,以后大了,自然而然就懂事了。

    不过现在,茉雅琦都已经过了议亲的最佳年纪了,还是如此胡闹任性。

    ……也真是让他无奈至极、无措至极。

    想到这里,四爷脸上的神态更凝重了几分,要不是他不想彻底毁了茉雅琦的名声,他都有心送茉雅琦去宗人府里和那些如容嬷嬷一般恐怖的老嬷嬷去学规矩了,让她好好明白一下何为德容言功,免得丢尽他这个做阿玛的脸。

    “其实我也是一时没控制住脾气,这才将那副画像给你送过去了,你也别恼了。

    这件事处理起来很容易,命人将那副弄残弄坏的画像送去画师那里重新临摹一副,再照样装裱好送回去就是,便是谁眼力好发现不对劲的地方,也不会深究的,毕竟这种画像本就是各府请了画师一股脑画出好几副的玩意儿,没人会在意的。”尔芙闻言,不动声色地火上浇油道。

    别以为她能宽宏和善地原谅了茉雅琦,茉雅琦屡次三番给她添堵,她烦着呢……

    果然,尔芙这么一说,四爷的脸色更难看了。

    他以为今个儿收到的那副弄残弄坏的画像是唯一一副呢,但是听尔芙这么说,好似之前就曾经有过好几副这样的画像。

    这样的认知,让四爷有些不敢相信。

    他本来还有些怪尔芙大惊小怪,一点宽宏担待小辈的想法都没有,便是茉雅琦任性胡闹些,也不至于让她将这样的画像送到他的书房里,这不是存心给茉雅琦上眼药么,作为一位疼惜子女的好阿玛,他还是有私心的,所以别看他刚刚和尔芙谈笑如风地温雅模样,但是心里是有些不高兴的,只是没有表现出来罢了。

    不过现在听尔芙说起如何处理这种事如此娴熟的模样,他稍感无地自容。

    好在,好在他没有进门就不问青红皂白地发脾气。

    此时此刻,四爷无比庆幸自个儿的冷静自持,不然那场面就太尴尬了。

    “之前就曾经闹过这样的事儿?”虽然他心里已经偏向了尔芙,但是还是忍不住开口问道,因为他还是不太相信茉雅琦竟然能无理取闹到这种地步,这茉雅琦也是知书达理、精通笔墨的女子,怎么能如此任性妄为呢……

    事实上呢,茉雅琦的性子早在她五六岁的时候就歪到了极点。

    那些年,她是府里唯一的小格格,长得粉嫩圆润,如粉雕玉砌一般,比起年画上的胖娃娃还要更加俏皮可爱几分,李氏又正得宠,加之四爷本就是个偏疼小格格的阿玛,待茉雅琦比待府里小阿哥们还要更加看重,这府里那些跟红踩白的婢仆杂役,更是将茉雅琦当小祖宗供着了。

    只是好景不长……

    随着大李氏提拔娘家的各种无脑行为让四爷不喜,随着四爷入朝听政忙碌起来,随着尔芙入府承宠,随着大李氏偏疼小阿哥的心思越发明显,她原本享受到的那种众星围绕的光环就一点点减弱了。

    而当尔芙生下了小七之后,茉雅琦在四爷心目中的地位,更是荡到谷底了。

    如果一个人从未走进光明之中,那么他并不觉得在黑暗中的生活有多么难捱,便如现代人在没有手机时,也并不觉得有多么不方便,相反也过得很是欢愉高兴,但是当他们用惯了手机后,哪怕是手机突然没电,暂时不能使用手机,他们也会感觉到各种各样的不方便。

    这就是传说中的从俭入奢易,从奢入俭难。

    如果茉雅琦从未被众星捧月般重视过,她也不会为此困扰,但是她偏偏经历过那段众星捧月般的日子,现在让她如何能够觉得适应呢,可她又不够聪颖睿智,也没有那份坦然面对惨淡人生的心境,所以她并不能很好地调节自个儿的心态,也就让她在这条作死的路上越跑越偏了。

    比如此时,茉雅琦看起来是在故意和尔芙对着干。

    其实她就是希望得到四爷的重视。

    如果茉雅琦肯好好和尔芙谈谈,尔芙不会不管她,也会劝四爷多关注关注茉雅琦,偏偏她要和尔芙对着干,尔芙又不是逆来顺受、以怨报德的圣母,哪里还有闲心去管她这个青春期、叛逆期齐齐到来的继女了。

    尔芙笑着看向四爷,一点心理负担都没有地告起了茉雅琦的黑状。

    当然,她也没有往茉雅琦身上泼污水。

    只不过就是尔芙不再替茉雅琦遮掩她过往的那些错处罢了,尔芙笑呵呵地让诗兰将茉雅琦之前画花的那些画像和新衣都找出来,统统摆到四爷的跟前儿,柔声说道:“孩子闹性子,一次两次的,我这个做长辈的,怎么可能和她计较呢,今个儿也是把我气着了,不然我也不会惊动你的。”

    “这都是她弄得?”四爷瞧着眼前触目惊心的破烂,沉声问道。

    “是啊,这些画像都是我和你觉得还不错的,我这才让人送去茉雅琦那边儿,这些新衣呢,我是想着她正是该好好打扮的年纪,这出去走动也需要些体面的锦服,特地让针线房那边替她准备的,结果就都被划得破破烂烂地送回来了。”尔芙不动声色地继续诉苦告状道。

    四爷越听越怒,越听越烦,一张脸气得都有些泛青了。

    尔芙这才让诗兰等人将跟前儿摆着的破烂都收拾起来,笑呵呵地打圆场道:“茉雅琦这孩子是有些脾气的,也任性了些,但是都是些小孩子性子,还不至于把你气成这副模样,我都已经不气她了,你也就别把这些事放在心上了,改天等你心平气和的时候,你再好好去劝劝她,别耽搁了她的好姻缘就是了。

    毕竟你是她的亲阿玛,你劝她,她会听的。”

    其实尔芙今个儿这番折腾,也是希望四爷能够去好好劝劝茉雅琦,劝劝茉雅琦踏踏实实地在府里待嫁,别再给自个儿找麻烦,也别误了她自个儿的前程婚事。

    毕竟这时代女子的保鲜期太短了,过了双十年华还未出阁,那就真是老姑娘了。

    四爷听完尔芙所言,沉思片刻,倒是也没有再摆出怒火中烧的模样,一脸凝重地点点头道:“你说得有些道理,改日爷过去好好和她说说,你也别再将这些画像往她那边送了,她到底是个未出阁的小丫头,哪里懂得该如何挑选合意的夫婿,只会一个劲儿地闹性子、耍脾气,你若是瞧着哪府的小子好,便早些定下来吧!”

    “胡说,我可不敢担这么大的责任,这宗室格格出嫁,还是要请皇上赐婚。”尔芙闻言,忙摇头摆手地反驳道,她还不至于糊里糊涂地把这么大的责任背上身,这茉雅琦嫁过去能过得好是她应该做的本分,要是过得不好,那这口大黑锅就要扣在她头上了。

    再说,便是她又承担后果的勇气,宗人府那边儿也不好过关啊。

    四爷也是被气坏了。

    尔芙这么一提醒,他也反应过来了,他笑着点点头道:“确实如此,还是你考虑得更加周全些,那你就慢慢挑选着,碰见合适的就记下,改日爷在去请皇上下旨赐婚,可是该赶在秋分之前定下来,不然怕是还有麻烦呢。”

    说到这里,四爷手上做出了一个有些古怪的动作。

    虽然四爷没有明言,但是尔芙也看明白了四爷的意思,再过些日子,便是要去热河秋猎的日子了,到时候那些藩王来朝,必是要求娶几位宗室格格回去,茉雅琦的年纪和身份正合适,如果真有人求娶,怕是皇上也不会反对的。

    不过对于四爷这个阿玛来说,他是无论如何也不舍得茉雅琦远嫁草原的。

第一千二百九十八章

    而与此同时,牡丹台里。

    马佳福晋和大李氏已经头碰头地坐在了一块。

    虽然茉雅琦对马佳福晋要来圆明园做客的事儿表现得漫不经心,但是她回到落霞苑之后,她还是紧赶慢赶地写了封家书,拜托马佳福晋捎给大李氏。

    而就在尔芙离开不久后,马佳福晋就将这封家书转交给了大李氏。

    这是一封没有封口的书信。

    里面的内容很普通,开头有些抱怨,抱怨婚嫁的繁琐礼仪太辛苦,随后也写了些让大李氏放心的宽心话,反正就是一份再平常不过的家书,零零索索地写了两页纸。

    大李氏粗粗几眼就看完了,却没有将信放回到信封里。

    她随手将信地放在了自个儿和马佳福晋之间的角几上,笑着说道:“茉雅琦这孩子啊,看着是大姑娘了,但是这性子还是小孩子性格,明明是一场让无数贵女钦羡的大婚典礼,但是她却在抱怨辛苦……”

    “这也是正常,别说是咱们茉雅琦啦,便是咱们年轻那会儿,不也是如此。

    不过也不怪她觉得辛苦,早起天不亮就要起身梳妆更衣,一整天下来都吃不到口热乎饭食,要是碰到懂得心疼新媳妇的丈夫还好些,知道吩咐厨房准备些吃食送去新房里,不然除了那碗半生不熟的饺子,便得饿上一整晚了,第二天起来又要祭祖认亲,但凡是个身体差些的,怕是还没有等认亲礼结束呢,人就已经饿昏了。”马佳福晋笑着应和道。

    大李氏闻言,却是一阵尴尬。

    因为她并未是四爷的嫡妻,最初就是德妃娘娘指给四爷通晓人事的宫女一枚,就连她生下弘昀,得晋封侧福晋的时候,也没有正儿八经的晋封礼,想要辛苦都没得辛苦,这会儿听马佳福晋说起这些话题,如何能够不尴尬呢……

    最重要的一点就是马佳福晋说的这些话题,让她也接不上茬啊。

    难道她还要追问茉雅琦嫁过去之后,阿兴阿那个姑爷可曾给自家茉雅琦准备晚膳,这话题不要太尴尬了。

    好在马佳福晋很快就察觉到了这话题的不妥之处,笑着说道:“以己度人,咱们茉雅琦进门之后,我便让厨上赶忙准备了几道可口的小菜和饭食送过去,免得她饿坏了身体,所以李侧福晋不必惦记,这茉雅琦格格嫁到我府里,我不说将她当自个儿亲生的格格待着,却也不会难为她分毫的。”

    “马佳福晋如此,那我就先替茉雅琦谢过马佳福晋了。

    不过马佳福晋也不必太宠着她,如咱们嫡福晋所说那般,茉雅琦这孩子性格顽劣,爱耍些小性子,言行举止,也常有些出格的地方,行事也不够稳妥,要是您再太娇惯着她,怕是她就更加顺着性子胡闹了。”大李氏忙摆手说道。

    她可不希望马佳福晋误会自个儿是在替茉雅琦给喜塔腊氏一族施压呢……

    她千挑万选地替茉雅琦挑选喜塔腊氏这样一户名门做夫家,为的是能够替弘昀获得更多的助力,而联姻是最有效、最便捷的办法,但是要是让马佳福晋误会了,又如何能让喜塔腊氏富泰一脉甘心情愿地替弘昀站脚助威呢……

    马佳福晋显然是个比较豁达的婆母。

    她其实并没有误会大李氏的意思,更没有将大李氏那些话放在心上,她解释一句,也是有感而发罢了。

    大李氏如此说,她也就没有多解释,笑着客套两句,便将这话题揭过去了。

    一方是性格豁达的马佳福晋,一方是有意交好的大李氏……

    这牡丹台里的气氛,别提多融洽了。

    待到尔芙估算着时间差不多了,领着还有些不情愿的小七回到牡丹台的时候,这马佳福晋和大李氏就差义结金兰以表示相见恨晚之心了。

    “这就是咱们小七格格吧!”马佳福晋率先起身,笑呵呵地招呼道。

    “见过马佳福晋。”小七在尔芙的暗示下,规规矩矩地上前见礼,轻声问安道。

    马佳福晋闻言,脸上满是慈爱的笑容,一边扶起见礼的小七,一边动作迅速地褪下了手腕上戴着的一支珐琅彩赤金宽镯,很是热络地塞到小七的手里做见面礼,她是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小七等四爷府的小主子们,不然她也不会过来之前不准备几份见面礼,好在她今个儿算是盛装打扮,要不就真的太尴尬了。

    不过小七接过这份见面礼,却有些不知所措地看向了尔芙。

    因为尔芙不喜出外交际应酬,而乌拉那拉氏看似宽和温善的外表下是伪善、阴毒的内心,更不会领着不是自个儿所生的小七她们出去应酬了,虽然这份见面礼不是小七收到的第一份,却是头一次在这样的场合下收下,从小被尔芙教导不能随便收陌生人礼物的她,哪里知道该如何应对呢……

    好在尔芙很快就明白了小七的意思,笑着打圆场道:“这孩子……

    马佳福晋又不是什么外人,送你见面礼是喜欢你,你就别这样别别扭扭地了,快点收下吧,赶紧谢谢马佳福晋送你礼物。”

    有了尔芙这话,小七也不再推辞拒绝了。

    她笑呵呵地将有些不和腕宽的珐琅彩赤金宽镯戴到了手腕上,又对着马佳福晋屈膝一礼,仪态得体地谢过马佳福晋送上的见面礼,待自家额娘出言让坐后,这才虚扶着自家额娘往上首主位的方向走,然后规规矩矩地站在了自家额娘的身边。

    谁让她小七是小辈呢……

    好在尔芙一落座,随意寒暄几句,便说起了已经命膳房准备好家宴的事儿,招呼着坐在下首的马佳福晋和大李氏一块移步饭厅,不至于让小七在旁边站太久。

    不过说是移步饭厅,却不可能立时三刻就开席。

    毕竟还需要等四爷府的男主人四爷和府里的其他三位侧福晋到场呢,除此之外,宫婢们摆膳也要时间,这会儿走到饭厅里,也不过就是换个地方坐着闲聊天罢了。

    而饭桌旁呢,小七也算是混到个座位了。

    她也不是坐在旁边当背景板的,她很是懂事地替代了桌边伺候的宫婢,将宫婢送上的茶壶揽到跟前儿,眼力见十足地替尔芙和马佳福晋等人添着茶水,谨守着规矩,不打扰尔芙和马佳福晋等人聊天。

    而瞧见这一幕的马佳福晋,则更觉得这四爷府的家教甚好。

    她也更加佩服自个儿选儿媳妇的眼光,更满意自个儿那位不在场的二儿媳妇茉雅琦了,因为她觉得茉雅琦格格便是性格娇蛮些,却也不可能比被四爷捧在手心疼爱至今的小七格格更娇蛮任性,连小七格格都如此懂事贴心的样子,那茉雅琦还不更加懂事了。

    可惜的是,她这联想力有些强,也有些偏了。

    就在马佳福晋和尔芙聊得正热络的时候,四爷领着府里的几位阿哥来了,而和四爷一块过来的,还有乌拉那拉氏和佟佳氏、李荷茱三位侧福晋,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碰上的。

    随着四爷和诸位侧福晋到齐,这场家宴也就算是正式开席了。

    本着男女有别的原则,四爷领着几位阿哥和马佳福晋简简单单地打个招呼,便绕到屏风另一侧的那张圆桌落座了,而尔芙则领着府里的侧福晋和小七,与马佳福晋同桌用膳,所以其实四爷过不过来、府里的小阿哥们过不过来,还真是没有什么必要。

    一场家宴,办的草草收尾。

    尔芙和几位侧福晋陪着马佳氏扯着闲篇,说说笑笑地用完膳,又陪着马佳福晋喝了一会儿茶,马佳福晋就主动提出告辞了,因为时间有些晚了,要是再耽搁下去,她就没办法赶在城门落锁前进城了。

    虽然凭借她和四爷府的姻亲关系能够进城去,但是到底有些兴师动众的意思,也难免会给其他人留下一个以权谋私、仗势欺人的印象。

    作为喜塔腊氏富泰的贤内助,她才不会如此莽撞呢。

    尔芙又一次和其他几位侧福晋将马佳福晋送到圆明园的大园门外,目送着马佳福晋的马车走出视线范围内,这才回到了园子里,她们也没有再凑在一块表演姐妹情深的老套戏码,直接各回各的住处去了。

    毕竟四爷已经去尔芙的住所等着听信了。

    乌拉那拉氏等人怎么会那么不识趣地耽搁尔芙的时间,引得四爷不高兴呢。

    而尔芙呢,她今天也是从早晨忙到现在,虽然不需要亲手准备羹汤佳肴,但是这心里的疲惫比起身体上的疲惫更难熬,她好不容易送走了马佳福晋,肯定是巴不得回到自个儿的地盘好好休息休息了。

    只是今个儿的肩舆有些晃,弄得她坐在上面很不舒服。

    尔芙不愿意对下面这些宫婢仆从太苛刻,也不想为难自己的老腰了,抬手拍拍肩舆一侧的扶手,便让人停住了肩舆,自个儿从上面下来了。

    一路步行,走得满身是汗,总算是回到了牡丹台。

    她瞧着一脸好奇看向自个儿的四爷,有气无力地摆摆手,径直走进了净室。

    而刚要开口的四爷,一脸懵地看着已经走进屏风内侧更衣的尔芙影子,转头看向去内室里给尔芙准备换洗衣物的诗情,沉声问道:“你家主子是怎么了,怎么瞧着好似打了败仗的残兵游勇似的,这丢盔弃甲的模样,瞧着也太惨了!”

    诗情闻声,心里偷笑着,面上却一脸严肃地回答道:“主子是从大园门走回来的,奴婢想来是该累坏了。”

    “你家主子是该经常运动运动了。”四爷闻言,则是有些跑题地低喃道。

    “二哥,您这是说得哪里话呢,这里已经是这样的情况了,早一刻、晚一刻处理都没有什么不同的,还是小侄子的身体要紧,说起来,这也要怪内子这赏景宴摆得不是时候呢,累得二哥和二嫂不得不丢下府里的一滩事过来捧场,四弟这就命人去安排车轿送二哥和二嫂回去。”四爷闻言,笑着说起了客套话。

    花花轿子,人抬人。

    这本来就是女人间的一点不愉快,四爷就算心里不满太子妃的所作所为,却也不会在这时候表现出来,毕竟太子已经出面教训过太子妃了,得饶人处且饶人,非要就此事争出一个是非对错来,也没有什么意思了,反正该明白的人都明白了。

    这般想着,四爷已经动作迅速地吩咐苏培盛去安排车轿送太子和太子妃回府了。

    太子和太子妃见状,也没有多停留,简单寒暄应酬几句,便离开了水榭。

    被留在水榭里的杜鹃和邱氏,这次彻底傻眼了。

    她们本以为是傍上了太子妃的大粗腿,却没想到太子妃是猪队友,竟然连维护她们一句的想法都没有,直接卖队友地和太子离开了,独留她们在这里面对位高权重的雍亲王和雍亲王福晋。

    此时此刻,她们心里后悔极了,但是却没有后悔药给她们改变选择的机会了。

    四爷知道尔芙为这场赏景宴付出了多少心血,如今尔芙这番心血付之东流不算,还在一众宗室皇亲福晋的跟前儿丢脸栽面,便是四爷再好脾气,也难给杜鹃和邱氏任何好脸色了,何况他本就不是个和睦宽仁的好性子。

    “说说吧,到底怎么回事?”四爷拉着尔芙坐回到桌边,冷声问道。

    被问到头上的邱氏和杜鹃都是一愣,旁边一直努力减低存在感的洪班主,却是噗通一声地跪在了地上,不怪他膝盖软,实在是四爷的气场太强大,仅仅是被四爷一个眼神扫过,他就感觉到了被猛虎盯上的危机感,哪还有勇气继续装背景板呢,他只盼着他的卑躬屈膝能保住自个儿的小命儿了。

    “王爷饶命,王爷饶命,都怪小人没有管好底下人,给王爷和福晋添麻烦了。”

    洪班主卖惨装可怜的做法有没有让四爷心软,还未可知,但是却真让尔芙心软了,到底是年过半百的小老头了,可怜巴巴地跪地求饶,尔芙真的做不到视而不见,所以不等四爷出声,她便已经忙开口安抚道:“洪班主,您先起来,这也怪不得你。

第一千二百九十九章

    别看他语气里有些不高兴,但是心里惦记极了。

    四爷甚至已经做好了冲进去拯救尔芙的准备。

    不过就在他撩着袍摆要往里面闯的瞬间,尔芙有些尴尬的声音传出来了。

    “没事,我就是脚滑了下。”

    尔芙之所以有些尴尬,便是在她的心目中,她早已经不是那种自带平地摔属性的天然小萝莉了。

    同时,她也动作奇快地坐到旁边的竹制躺椅上了。

    虽然是没有摔倒自个儿,但是刚刚那脚滑踉跄的瞬间,还是让她心里慌得很,也让她本就有些发软的双腿,更加不听使唤了。

    尔芙坐在躺椅上歇息片刻,这快要跳出嗓子眼儿的小心脏,总算归位了。

    她有些后怕地瞧着浴桶旁边的镂空脚踏,低声道:“你稍后去管事嬷嬷那里取块毡毯过来,让人把这脚踏好好拾辍一下,这雕刻花纹的脚踏是漂亮精致,但是就是不实用,沾水是照样湿滑,还是要用毡毯铺垫着才好。”

    说完,她就自顾自地穿戴好身旁摆放整齐的换洗衣物,走出了净室。

    尔芙绕过净室前的屏风,正好和四爷走了个对脸。

    “爷练完字了?”她有些羞涩地敛敛领口还未系好的盘扣,柔声问道。

    四爷闻言,有些尴尬地挠挠头,低声说道:“一直也找不到手感,便不练了。”

    说着,他还有些心虚地看看书房的方向,刚刚听到尔芙惊呼,他就匆忙冲过来了,这桌案上的笔墨纸砚都没有收拾下呢,这要是让尔芙看透自个儿太在乎她该怎么办才好呢……

    想到这里,他转移话题地问起了尔芙刚刚惊呼的事儿。

    “你呢,刚刚没有伤到自个儿吧?”四爷低头仔细打量着尔芙露在袍摆外的脚踝,低声问道。

    尔芙闻言,动作灵活地蹦跳着,笑着说道:“没事,就是滑了下。”

    “以后仔细些。”四爷稍显不快地扶住还要蹦的尔芙,低声叮嘱道。

    尔芙也是个好了伤疤忘了疼的顽皮性格,刚刚还被差点脚滑摔倒的事给吓得满身是汗、心跳加速呢,这会儿就又没有分寸地蹦起来了,这也就是旁边有四爷扶着她,不然就她那不听使唤的双腿早罢工了。

    就在她挣开四爷大手继续皮的瞬间,意外出现了。

    她也不知道脚下踩到了什么,只觉得脚心一疼,便栽倒了。

    “啊……”内室狭窄,加之她刚刚蹦得太欢快了,不但整个人摔倒在了地上,脑袋瓜儿更是毫无阻拦地磕在身旁那张美人榻边角上了。

    这会儿她满脸懵地躺在铺着地毯的地上,哭唧唧地捂着脑袋瓜儿打起滚来。

    “叫你折腾,这次好了吧!”四爷忙蹲下身来,轻轻地扶起抱着脑袋瓜儿满地打滚的尔芙,一边动作轻柔地撩起她遮在脸上的长发,查看她的伤势,一边低声教训着。

    他也真是无奈了,这小妮子年纪渐长,但是性子是一点都不见稳重啊……

    尔芙倚靠在四爷的怀里,哭唧唧地抿着嘴儿,唉声道:“爷不安慰我就罢了,怎么还在教训我呢,我现在不光脚踝疼、脑袋疼,连心里都跟着疼起来了。”

    “得得得,爷的错,爷的错,快起来吧。”四爷一脸无语地安抚道。

    同时他手上的力道加重了几分,将坐在地上扮可怜的尔芙扶到美人榻上坐好,一边吩咐诗情去请太医过来,一边撩起尔芙的袍摆,亲自检查着她脚踝处的伤处。

    他仔细瞧瞧,见尔芙脚踝处就是有些泛红,这才稍稍安心。

    “好好躺一会儿吧,爷已经让诗情去请太医过来了,一会儿再让太医好好瞧瞧,便是身上无伤,也得让他给你开几副安神宁心的药,瞧你这慌里慌张的模样,该好好吃几服药了。”四爷接过晴岚递过的湿帕子,心疼地替尔芙擦拭着脑门上的汗珠子。

    尔芙一听要喝苦药汤,忙摇头拒绝道:“我没事,我没事,不用麻烦太医。”

    “不行。”可惜的是四爷平时宠着尔芙是真,但是这会儿却不肯纵着她胡闹了。

    尔芙见状,脸色更显沮丧了。

    她有些懊悔自个儿的莽撞和跳脱了,早知道今天会如此倒霉得连连摔倒,她就该让诗情一刻不离地在身边扶着自个儿,同时她也想起了自个儿摔倒的原因,这也让本来安安稳稳躺在美人榻上的尔芙,挣扎着坐起身来。

    尔芙指着美人榻的周围,对着晴岚吩咐道:“仔细检查检查这附近。”

    “又闹什么呢?”四爷不明就里的问道。

    而晴岚已经按着尔芙的吩咐,趴跪在地上,用手指一寸寸地检查着地毯。

    尔芙房里这块地毯是去岁年节的时候,宫里德妃娘娘赏下的珍品,看花色和织法,并非本地货色,毯面是细密微长的绒毛,要是掉些零零碎碎的小玩意儿在里面,还真是很容易隐藏在这些绒毛之中,而此时尔芙就是怀疑有人知道自个儿喜欢在房间里赤脚行走,故意借此伤害自个儿。

    同时,她这心里也隐隐庆幸着。

    幸亏她没在房间里弄那些易碎的花瓶瓷器做摆设,摔倒时又有四爷在侧,让自个儿不至于摔得太狠,不然还不知道会闹出什么样的后果呢,所以别看她摔倒好像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但是这里面暗藏着的危机,却是很严重的。

    也正因为如此,尔芙才会让晴岚细细检查内室里铺着的这块地毯。

    一会儿时间,晴岚就在美人榻附近的地毯上,发现了让尔芙摔倒的元凶。

    那是几颗看起来就打磨得不太好的椭圆形琉璃珠子。

    “这玩意儿挺精致啊!”尔芙细细端详着已经摆在小瓷盒里的几颗琉璃珠子,轻声自嘲道。

    这几颗琉璃珠子,粗看之下是椭圆形的,但是摆在近前儿,却能够清楚看到数条棱角,而尔芙之所以会脚心生疼到跌倒,原因也正是踩到了那些细细的棱角。

    “看来是有人惦记着我呢!”尔芙将一颗珠子拿在手里,喃喃自语道。

    “这府里那些女人就没有个安分的时候。”四爷也是一肚子的火气,冷声道。

    尔芙闻言,微微侧眸,笑着道:“爷就不怕我是在自导自演,毕竟这玩意儿也伤不到我,便是真伤到了,顶多也就是磕磕碰碰的一点小伤,再说我刚刚蹦蹦跳跳的,那模样也挺可疑的,但是我要是让这玩意儿出现在其他有孕的妾室房间里,那就可以替弘和小米团他们除掉几位小兄弟了!”

    其实她也是在试探,她怕四爷会多疑地怀疑上自个儿。

    毕竟自个儿平素就是个不喜动弹的宅女性格,但是今个儿自个儿却皮得很,蹦蹦跳跳如同打过鸡血一般,显然是有些反常的,与其等到四爷回去后察觉到不妥当之处,还不如她现在自个儿挑破呢……

    四爷笑着看向尔芙,微微摇头,低声道:“你没那么蠢。”

    尔芙虽然是很高兴四爷能够如此信任自个儿,连半点磕绊都没打就信了自个儿,但是听四爷这口气,她还是觉得有些心塞。

    而就在她要撒刁撒泼的瞬间,四爷继续补充道:“你素来喜欢在房间里赤足行走,这招对付你呢,成功的可能性很大,便是你今个儿不在房间里蹦蹦跳跳的,早晚也能踩到,而且这玩意儿也有些份量,宫婢们打扫的时候,根本不能将这些珠子扫出去,所以这成功就是早晚之事,但是要用这法子对付府里的其他女眷,那就是痴人说梦一般了,因为爷仅仅穿着软底鞋踩在珠子上,也是毫无感觉,那又如何能硌痛其他人呢!”

    说到这里,四爷捏了捏尔芙的鼻尖,笑着打趣道:“所以爷说,你没有那么蠢。”

    “我才不蠢呢。”尔芙不高兴地反驳道。

    可惜……

    他的行动,注定是要失败了。

    因为就在苏培盛发现格格已经私逃的同时,四爷就命张保带人去搜查她的住所了。

    接连几次都吃亏在落后一步上,谁还能不吸取一些教育呢……

    一番搜查,结果是一无所获。

    这倒不是张保手下的人没用,实在是格格这人本来就没有什么黑点可查。

    格格这个人的唯一黑点就是她和李畴之间的那段情了,偏偏当时乌拉那拉氏为了能够更好地利用格格这个气质容貌和尔芙都甚是相似的棋子,给尔芙添堵,很是用心地替她伪造了一份堪称完美的出身经历,唯一的证据就握在乌拉那拉氏自个儿的手里。

    而此番洪班主的洪家班能够有幸来圆明园献艺,本就是一场意外。

    格格之所以要选择狠心除掉李畴,也是她被李畴贪得无厌的德行刺激到了。

    她担心她会成为李畴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提款机,为了一劳永逸,她这才会冒险下死手地除掉李畴,所作所为,其实都是她不甚冷静的情况下做出的冲动选择,自然也就不会在房间里留下什么蛛丝马迹被人发现了。

    而那份让李畴死在杜鹃身上的秘药,也早在那一晚就彻底用光了。

    张保的人过去搜查,唯一的发现就是格格床底下那套沾着泥泞和草叶等杂物的宫女袍服了。

    当这些东西被送到四爷跟前儿时,四爷仅仅是简单瞟了眼,便摆摆手,命张保将这些东西挪开了。

    因为这些玩意儿实在没有什么仔细检查的价值可言。

    同时,四爷也不打算派人追查格格私逃出府的丢脸事了。

    因为戏班里打杂的小厮暴毙在圆明园的事儿,已经让他和尔芙成为笑柄了,这要是再传出府里侍妾格格私逃的事来,怕是这波热度没有半年一载的时间都凉不下去了,他可不愿意每天面对各种饱含深意的小眼神儿。

    谣言止于智者,但是智者实在是太少了。

    而为了不让各种流言蜚语满天飞,适当地忍辱负重,也是值得的。

    “时间不早了,咱们走吧!”四爷对着苏培盛使了个眼色,扭头对着眨巴着眼睛等结果的尔芙,温声招呼道。

    尔芙有些懵地点点头,但是还是没有多言,而是起身随四爷离开了水榭。

    而就在尔芙和四爷才刚刚离开,被留在水榭里的小宫女和小太监就好似预感到了自个儿悲戚下场一般地哭出声了,苏培盛忙命人堵住她们的嘴儿,同时低声嘀咕着:“这就是当奴才的命,碰见个好主子,咱们跟着吃香的喝辣的,要是碰上个不着调的主子,那倒霉事就得一块担着了。

    你们呢,就是运气不好,没有碰到好主子,下辈子投胎时候擦亮眼睛吧!”

    说完,他对着身旁冷眼旁观的张保,很是客气地点点头,一路小跑地离开了水榭。

    在四爷府里,谁都知道苏培盛是四爷跟前儿最得脸的大太监,但是谁也不敢轻易得罪陈福和张保这两位大佛,因为府里老人儿都知道,陈福和张保这两尊大佛,才是四爷最信任的忠实班底。

    不过不知道在哪位太医手里研究的时候,出现了一点点偏差,然后这东西就成为了陈福和张保最爱的玩意儿,他们俩都是不信任任何人的个性,而偏偏粘杆处最需要的就是忠心不二的钉子,所以他们甚至没有经过四爷同意,便将这种药给眼前这几个试验品服用了。

    他们也是专门负责处理府里一些不能摆在台面上处理的脏活的人,那手底下都是沾着不知道多少条人命的主儿了,所以府里有一句在宫婢仆从圈里流传很广的话:宁可得罪心眼小如针鼻的苏培盛苏公公,也绝不让宽和人好的陈福和张保不痛快。

    张保半蹲下身子,俯视着眼前哭得浑身发软瘫倒在水榭里的小宫女和小太监,戏谑道:“你们应该是想活下去的吧?”

    俗话说:好死不如赖活着。

    但凡有活下去的希望,想来没有任何人愿意放弃生命,眼前被吓破胆的小宫女和小太监就是如此,即便他们明知道张保不可能就这么轻易地放过他们,但是他们还是毫不犹豫地点头给出了肯定的回答,他们心里就一个想法,活下去,只有活下去了,才有将来。

第一千三百章

    其实小七他们也想和自家额娘多待会儿的,只是自家阿玛频频丢过来的眼刀,让他们实在吃不消。

    正因为如此,走在曲径回廊上的两姐弟开启了对四爷的吐槽之旅。

    而这些都是尔芙不知道的,她这会儿的注意力都被那条不知道什么时候停在小码头旁边的乌篷船吸引住了。

    四爷牵着她的手,笑呵呵地将她拉到了船上。

    他拒绝了要跟随伺候的宫婢,亲自撑船,动作笨拙地将船划到了湖心,这才将坐在船舱里的尔芙唤到了跟前儿。

    “这里的景色不错吧!”四爷很是随意地拄着撑船用的船桨,笑着问道。

    尔芙闻言,顺着四爷的目光,抬头看去,心里满是迷惑。

    因为入目所及就是一片片的荷叶,如果在远处看吧,兴许是能体验到接天连日无穷碧的美景,但是真的置身在近处,那些原本看不见的细微缺陷就被放大了,比如荷叶上被飞虫留下的痕迹,比如一些微微泛黄的枯叶,比如一些不知什么原因折断的花茎……总之这景色真算不上不错……

    尔芙有些无语地看着满脸写满了高兴二字的四爷,违心地点点头。

    “改天让宫女在这湖里放些莲花灯,咱们夜里再来看看,相信会更漂亮的。”四爷并没有察觉到尔芙眼底的勉强,自作聪明的笑着说道。

    他这人并不是个讲究享乐的人,他也并非真觉得这里的景色迷人,他其实就是喜欢和尔芙独处的感觉,虽然说平时二人独处的机会就不算少,但是到底周围还有宫婢仆从们在,便是那些宫婢仆从不敢轻易打扰,却总归是不如此时此刻。

    两人待在位于湖心的船上,左右除了随风飘摇的荷花,还有几只泛波湖上的野鸭,便再没有其他了,这种真真正正的独处,让四爷情不自禁地喜欢上了眼前的美景,甚至已经开始琢磨着下次独处的场合了。

    对此,尔芙也就唯有苦笑地点头应和了。

    她明白四爷的心意,但是她真的不喜欢这种不安全的相处方式,两个旱鸭子,甩开善水的宫婢仆从伺候,划着这种小小的乌篷船,这要是碰见个什么意外……

    呸呸呸,想想就觉得不吉利了。

    尔芙忙打断心里乱糟糟的想法,努力将注意力放在周围环绕的荷花上。

    至于伸手摘取一朵盛开绽放的荷花,她还没有那么想不开的作死,单单是坐在这随波逐流的船上,她就已经是提心吊胆地不知道该把手往哪里放了,哪里还给敢乱动呢,可惜尔芙不敢做的事情,四爷做起来就显得太过随意了,他伸长胳膊地够着远处一朵开得正盛的荷花,将小船踩得摇摇晃晃……

    “你小心些。”尔芙被吓得连忙提醒道,同时伸手拉住了四爷的腰带。

    她虽然还是很害怕,但是她也害怕四爷这般冒险的举动会出现什么意外。

    四爷察觉到后腰上微微颤抖的小手,背对着尔芙的他,勾唇笑了,这妮子明明自个儿怕得不行,竟然还想着保护自个儿,她也不想想就她那小体格,自个儿真要是掉下船去,她怎么可能拉得动自个儿,兴许还会被自个儿带下去。

    他虽然理智上觉得尔芙这种行为幼稚极了,但是情感上却觉得心里暖烘烘的。

    当然,四爷也不是那种不懂得保护自个儿的人,他敢伸手去摘取那朵随风摇摆的荷花之前,便已经考虑好了距离问题,瞧着是有些惊险刺激,但是还是很安全的。

    他将辛苦摘下的荷花,用袖子擦干净花茎上沾着的湖水,笑着递给了尔芙。

    “喜欢么?”四爷瞧着怀抱荷花的尔芙,笑着问道。

    尔芙抬手拂过娇艳欲滴的荷花瓣,脸色微白地点点头,柔声答道:“喜欢,你亲手替我摘下来的花,我喜欢极了。”

    说完,她便将荷花笑呵呵地凑到了脸颊旁,故意刷脸卖萌。

    “你喜欢就好。”四爷撩着被湖水打湿的袍摆,紧挨着尔芙坐下身来,又弄得小船一阵摇晃,吓得尔芙抓紧了他的胳膊,他这才笑呵呵地说道,同时他还不忘拍拍尔芙的胳膊,安抚尔芙有些紧张的情绪。

    尔芙见状,笑着往四爷的怀里缩了缩,柔声说道:“我打算学学游水了。”

    四爷似是没想到尔芙会在这时候说这样的话,有些惊讶的问道:“为什么?”

    “因为我们俩都不会游水,独自待在湖上太危险了,要是我能学会游水,我就可以保护你了。”尔芙笑呵呵地解释道,她不是故意在四爷跟前儿刷好感度,她是心里怎么想就怎么说了。

    四爷表示:他的心里暖烘烘的,但是却并不赞成尔芙的提议。

    同时,他笑着揉着尔芙的小手说道:“爷会游水,还是让爷来保护你把!”

    “你之前不是说不会游水么?”尔芙闻言,颇为惊讶的问道。

    四爷闻言,连连跺脚地大笑起来。

    尔芙不明所以的小眼神,更是引得他笑得手舞足蹈,好一会儿,他才止住笑意,低声解释道:“你这丫头就是太糊涂了,之前爷替皇阿玛巡视沿海等地的水师筹建情况,还是老十四那皮猴子拉着我在海边学会的游水呢,不过也幸亏学会游水了,不然后来落海的时候,怕是爷也就等不到你去找我了。”

    “是啊,太惊险了。”尔芙闻言,也想到了这件事,不禁后怕地呢喃道。

    “不过都过去了,爷这不是好好地陪在你身边么,还会说好听话哄你高兴呢!”四爷察觉到尔芙的情绪有些不对,忙安慰道,同时将尔芙往怀里揽了揽,他可不想让小妮子又想起那些不开心的事儿。

    四爷的怀抱很温暖,也很坚实,尔芙终于回过神来了。

    不过回过神的尔芙就好似被惹怒的小野猫般,小手直接伸到四爷的腰下拧起来了,同时满脸气恼地低声说道:“叫你吓唬我,叫你吓唬我,明明你自个儿会水,竟然也不提醒我,害得我白白替你瞎担心,你是不是故意要戏弄我啊!”

    四爷笑着任由尔芙拧着自个儿腰间的嫩肉,直到尔芙出够气了,这才控制住尔芙使坏的小手,朗声道:“爷怎么忍心吓唬你,爷这不也是一时忘记要告诉你了么,再说爷要是告诉你了,爷怎么知道你这么惦记着爷呢,明明自个儿都不会水,还想要保护爷,有你在爷的身边儿,当真是爷的幸运。”

    “切,你就知道说话哄我。”尔芙有些羞涩的扭过头去。

    两人又卿卿我我地闹了好一会儿,两人垂在船边的袍摆都沾湿了几分,四爷担心尔芙受凉,这才笨拙地摇着船桨将船往水榭划去。

    路上的时候,四爷突然提起一个让尔芙大感意外的建议。

    尔芙震惊的问道:“为什么突然有这样的想法呢,那边能同意吗?”

    “他们是否同意不打紧的,而且我也不是拍脑瓜做出的决定,我年前就有过这个想法了,只是后来发生了一些意外情况,这才拖到现在。”四爷摇着船桨,淡然道,那模样就好似在讨论晚餐的菜单一般的随意。

    “你考虑好就好。”尔芙却是有些无奈,她叹着气道。

    四爷闻言,笑着回过头,看着已经收敛起笑容、满脸苦恼的尔芙,继续说道:“其实你也不必顾虑太多,这样的安排对他来说,也不一定就是不好,男孩子就该出去多闯荡闯荡,之前弘不也曾跟随师父去各地游学么!”

    “那能一样么,弘是我的亲生阿哥,再说游学是去领略各地的人文风情,还有随行护卫一路保护,但是你现在是要将弘晖送去军营里历练,而且你还要让他从一个传令小兵做起,如果真的出现什么意外,你让外人怎么看我这个继母,毕竟当初我和乌拉那拉氏的关系如何,你也知道。”尔芙闻言,当场就炸毛了。

    如果可以她真想揭开四爷的脑壳,看看他脑子里都在想什么……

    四爷想的是什么呢?

    他其实是希望让弘晖走出去,亲身经历生死血泪,放弃心底的仇恨。

    弘晖是他的嫡长子,他曾经赋予极大希望的继承人,但是现在弘晖的心里都被仇恨填满了,比靠小聪明混日子的弘昀还要不像样子,他不想放弃弘晖,他也不是没有和弘晖深谈过,可惜都收效甚微,现在他决定送弘晖去军营历练,这已经是四爷没有办法的办法了。

    也许外人会觉得弑母之仇如何能忘,弘晖如此,也是理所当然……

    不过如果不是乌拉那拉氏做出了不被皇室容忍的恶事,戕害偏房所出的庶子庶女,一向看重她的康熙帝如何能够允许四爷在乌拉那拉氏的餐食里动手脚呢,之所以不是宗人府介入处理,其实也是康熙帝留给乌拉那拉氏一族的最后偏袒,不愿意让整个乌拉那拉氏家族被乌拉那拉氏抹黑罢了。

    从小生活在皇室,弘晖本该明白这些道理,但是弘晖却不分是非黑白了……

    而四爷看到如此情况的弘晖如何不心疼,他绞尽脑汁地想要开解弘晖,却被弘晖更加误解是他对继福晋尔芙的袒护,所以当他和老十四这位曾经的小霸王、糊涂蛋探讨此事的时候,老十四提出了这个看起来有些不靠谱的建议。

    在老十四看来,军营是一处相对来讲更加公平的地方,不论你是名门望族之后,还是罪臣犯官之后,也不管你是布衣百姓之后,只要你有真本事,那么你就能够获得大多数人的尊重,也能够得到加官进爵的机会,让弘晖在这样的环境下生活几年,亲身经历血与火的考验之后,兴许弘晖就不会继续执着于过去的仇恨了。

    四爷开始听到这建议的时候,恨不能一巴掌将老十四呼到墙上去。

    不过过后他细细想过之后,倒是有些理解老十四的想法了,尤其是在他亲自去过老十四督建的水师军营后,看着老十四这个从小就喜欢拔尖的小霸王,竟然能够露胳膊挽袖子和后厨的火头军拍着肩膀论兄弟,看着老十四这个连吃饭都要宫婢服侍的混小子,竟然能够下手替手下兵将刷马,他就真的认同了老十四给出的建议。

    毕竟最初他同意的时候,只是想着让弘晖过去军营看看不一样的天罢了。

    这次他从南边死里逃生地回到京里,他是打算让弘晖一辈子留在军营历练了,最好弘晖能够成为挥斥方遒、纵横捭阖的领军统帅,成为新一代的巴图鲁。

    今个儿,四爷会选择在这时候和尔芙说起此事,他也是希望能够得到尔芙的赞同。

    不过尔芙显然没考虑到这个问题,在关于弘晖的问题上,她是自私的,她不愿意为了仇人之子背上恶毒继母的骂名,而且她也没有想过要隐藏她内心的真实想法,即便她明知道如何表达更让四爷高兴,她还是如实说出了她的看法,那就是她要做一个明哲保身、置身事外的人,不关心、不参与。

    对此,四爷也是略一无奈,便很快理解了尔芙的想法。

    毕竟当初乌拉那拉氏曾多番拉拢尔芙,努力表现她大度宽容、谦和温慧的一面,却又在尔芙被送去盛京别院的时候,对其留在京里的子女下手,如此反复无常,还不如从一开始就坚定立场,起码尔芙也不会如此恨她了。

    当然,这些话呢,作为尔芙和乌拉那拉氏的夫君,他是不适合说出口的。

    不过却不妨碍四爷在这件事上站在尔芙这面,鄙夷乌拉那拉氏笑里藏刀的做法,这也是因为尔芙从未想过对弘晖下手,以报乌拉那拉氏伤害小九和玖儿的仇,毕竟他再看重尔芙,子嗣在他心目中的地位,仍然是很重要的。

    “如果你坚持要将弘晖送到军中去,那不如就留在御林军里当差好了,这也是王公亲贵府里小辈们普遍选择的路。”尔芙瞧着眼角都已经有皱纹的四爷,到底还是不忍心让他太为难,主动退让道。

    说完,她就已经在心里暗骂自个儿太圣母了。

第一千三百零一章

    尔芙笑呵呵地留下四爷在堂屋里等待自个儿,自个儿领着诗情动作迅速地回到内室里梳头上妆不算,还将柜子里一套还未上过身的轻纱旗装找出来了,同时还不忘吩咐诗情去备上两壶酒精度数含量偏低的梅子酒。

    朗月星空,烛光下的凉亭,再来一壶酒香绵长的梅子酒……

    啧啧啧,想想就觉得心里头美滋滋的,身上热烘烘的。

    一会儿工夫,尔芙动作奇快地整理好妆容袍服,脸上挂着羞涩腼腆的笑容,羞答答地出现在了四爷的跟前儿,她烟视媚行地来到四爷的身边儿,玉臂搭在四爷的肩膀上,柔声说道:“月色正浓,公子可愿随妾身往园子里走走?”

    这种角色扮演的小游戏,四爷和尔芙玩得熟着呢……

    四爷闻言,眼底的阴霾微散,故作姿态地敛敛袖摆,正色道:“姑娘自重,小生还要挑灯夜读,便不陪姑娘在这里胡闹了。”

    说完,他还做出一副起身要走的模样。

    尔芙有些不高兴地扁扁嘴儿,低喃道:“良辰美景,若是留在房中苦读,岂不是辜负这月色和美食了。”

    说到这里,她话音微微停顿一下,随即好似很失落般的叹气道:“罢了罢了,便让我自个儿去月下独醉一场吧。”

    这次,不等四爷说话,尔芙就已经快步往外走去。

    这就是传说中的不好玩就掀桌子了。

    谁让四爷不好好配合尔芙表演浪荡公子了,尔芙表示没心情了,玩得没意思了。

    可惜她那双小短腿怎么也不如四爷那双大长腿走得快,还不等她走到房门口呢,她赌气甩起的胳膊就被四爷抓住了,同时被四爷一用力地揽进了怀里。

    全过程,尔芙都是满脸懵的状态。

    “福晋如此费心安排,爷怎么舍得你这番心思白费呢,爷这不是逗你呢么!”四爷揽着尔芙,将尔芙紧紧地抱在怀里,两人如同连体婴似的站在房门口,上演着偶像剧里最常见的桥段,深情满满的沉声说道。

    稍显沙哑的声音,微微放慢的语速,说着有些粗白的情话……

    虽然意境上有些逊色,但是尔芙还是感动得一塌糊涂,笑呵呵地抱着四爷的腰肢,却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

    “笨妮子。”四爷笑着垂眸看向脸颊红红、眼圈红红的尔芙,柔声道。

    “不许再说我笨,我觉得我不聪明的主要原因就在于你总是说我笨,我便是再聪明都被你说笨了。”尔芙娇声反驳道,同时使出了小拳拳捶你胸口的绝技来弥补自身不够娇媚的不足,让这出撒娇的好戏尽量显得完美些。

    四爷也乐在其中地配合着,卖力表演着被捶痛的可怜模样。

    两人玩着闹着,感情在迅速升温着,如果不是苏培盛那小子没有眼色地跑来破坏气氛,她们兴许就忘记了要去月下小酌的打算了。

    “主子爷、福晋,这边儿都准备好了。”苏培盛被诗情打发过来催促道。

    “滚。”被破坏独处时光的四爷满脸恼怒地冷声骂道。

    苏培盛闻言,缩缩脖子,躲到了旁边,连门口都不敢呆了,生怕四爷出来收拾他,同时他也在心里默默地为自个儿点上了一根蜡烛。

    因为他已经从四爷的声音里听出了这坎不好过的预兆。

    俗话说: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四爷便是今个儿不会在福晋面前收拾自个儿,但是四爷明个儿也不会放过自个儿,便是躲过了明个儿,那后个儿呢……想想都是眼泪,他现在唯有期盼着四爷能够在福晋这里得到大大的满足了。

    如果不是他胆子太小了,他都恨不得要在凉亭里那壶酒水里动些手脚了。

    就在苏培盛龟缩在墙角胡思乱想的时候,尔芙和四爷手拉手、肩并肩地出来了,他忐忑不安地探头看去,正好碰上四爷丢过来的一记冷眼,又吓得浑身一抖。

    而等到他再探头看去的时候,四爷已经揽着尔芙的肩膀往凉亭里走去了。

    苏培盛一脸苦相地拍拍起伏不定的胸口,叹气道:“好歹今个儿是不会倒霉了。”

    “公公,您就别琢磨了,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的。”瞧见这一幕的赵德柱凑过来打趣道,他就喜欢干这种扎心的事儿。

    苏培盛闻言,一双眯缝眼瞪得溜圆,抬腿就冲着赵德柱的膝盖踹去。

    赵德柱动作灵活地躲过,笑呵呵地继续说道:“苏公公,您有和小人计较的空儿,您就不想想该怎么补救,小人有个不错的主意,您要不要听听呢!”

    “说,你今个儿要说不出个子丑寅卯来,杂家就拼着差事不要了,也要弄死你。”苏培盛听完,停住了脚下踹人的动作,伸手抓住了赵德柱的衣襟,冷声威胁道。

    赵德柱不慌不忙地扯开苏培盛抓着自个儿衣襟的手,心疼地拍拍衣襟上的褶皱,凑在苏培盛耳边,低声说道:“其实您也不必太害怕,主子爷从咱们主子院里走,啥时候不是高高兴兴的啊,可见咱们主子在主子爷心目中的地位,所以就您犯的这点小错啊,您找诗情姐姐去帮帮忙,让她在咱们主子跟前儿替你说说话,求咱们主子替您求情,主子爷怎么还会和你计较呢!”

    “馊主意。”苏培盛本来还真信了赵德柱的话,但是听赵德柱说完,他就摇头了。

    原因很简单,也很重要。

    咱们这位主子爷是疼爱福晋,但是主子爷也反感后宅女眷和自个儿身边的宫婢仆从扯上关系,而自个儿作为主子爷跟前儿最得脸的大太监,前途无量,为了一时的困难,便选择求福晋相助,那简直就是丢掉西瓜捡芝麻的愚蠢行为。

    苏培盛自认自个儿不算蠢,怎么可能舍弃自个儿的大好前途呢……

    正因为如此,他拒绝地很果断。

    赵德柱也知道苏培盛心里的顾忌,笑笑没有说话,转而提起了其他的事儿。

    比如如何将功补过。

    “这会儿那位媚儿格格就在外面闹着呢,您是主子爷跟前儿得脸的大太监,您要如何让主子爷高兴,您自个儿心里有数吧!”

    这才是赵德柱主动跑过来找苏培盛的原因。

    苏培盛不在意陪伴在主子爷跟前儿的女主子是哪位,但是赵德柱作为尔芙跟前儿的管事太监,他却很在意,任何一个过来破坏自家主子和主子爷相处的女主子,那都是他前世今生的冤家对头,但凡他有能力阻拦,他都不会允许她们出现在自家主子和主子爷跟前儿。

    而今个儿呢,苏培盛和赵德柱站在了同一阵线上。

    因为自家主子爷这会儿心里眼里都是福晋主子,哪里容得下旁人打扰,苏培盛表示自个儿是一个为主分忧的好奴才,自是要急主子之所急了。

    刚刚还缩在墙角装蜗牛的苏培盛,登时就挺起了腰杆子。

    他对着赵德柱点点头,一边整理着身上的袍服帽冠,一边从墙根儿不引人注意的小黑道上走到了院子外,直接将努力往院子里冲的媚儿格格拦在了外面,义正言辞的劝说道:“格格,您是聪明人,这里是您能胡闹的地方么,便是奴才让您进去了,您又能讨到什么好,还不如您现在早些回去歇着,改日奴才再请主子爷过去看您。”

    乌拉那拉氏媚儿,同为先福晋同族,但是她现在已经是乌拉那拉氏族的弃子。

    她今个儿跑过来胡闹,也是被乌拉那拉氏侧福晋和乌拉那拉氏珍珠两人挤兑得下不来台了,本来她是想着过来走走过场,让自个儿不必在面对那样的尴尬而已,偏偏守门婆子的语气不善,态度也不好,还说了些难听的话,刺激到了她内心敏感脆弱的一面,这才会致使她做出失去理智的蠢事来。

    当苏培盛走出来的时候,她还以为是四爷派人来请她进去呢。

    不过当苏培盛开口说话的那一刻,她就知道她在外面如同疯妇般的胡闹举动,根本就没有惊动里面的人,她已经是有些心灰意冷了,加之苏培盛还算恭敬的态度,那些似有若无的保证,她也就不打算闹了。

    乌拉那拉氏媚儿擦擦脸上未干的泪痕,又整理了下鬓发,屈膝一礼,转身走了。

    “这也是个蠢的。”苏培盛站在院子门口,遥遥望着乌拉那拉氏媚儿的背影,喃喃道。

    其实早在乌拉那拉氏媚儿未进府前就和四爷滚到一块的事儿出了,他就已经想到乌拉那拉氏媚儿不会有什么好下场了,偏偏乌拉那拉氏媚儿的运气也不好,本以为能够一索得男,稳固地位,却弄坏了孩子的脑袋,彻底断了她的后路,现在再闹再争,又能够改变什么呢……

    而就是苏培盛认为的蠢蛋乌拉那拉氏媚儿,绕过小路尽头,便换了一张面孔。

    作为嫡女,却从小就要在夹缝中求生存,乌拉那拉氏媚儿比很多人都更懂得看人脸色过日子,她会被乌拉那拉氏瑞溪和乌拉那拉氏珍珠两个从小被家里宗族捧在手心里当宝贝的贵女刺激到情绪失控么?

    看似她被人激怒得来牡丹台外胡闹,其实就是出来刷刷存在感,免得四爷当真忘记了她这个人罢了。

    看似她可怜兮兮的模样,也就是希望能够惹人同情罢了。

    这人啊,往往都有着同情弱者的西瓜。

    乌拉那拉氏媚儿在府里的境况如何,府里的宫婢仆从都有所了解,她如今又是这样一副任人欺辱的模样,不愁没有心软的人帮衬她,她也就有机会亲近四爷,再替四爷传承血脉了。

    当初她是疏忽了,弄得有人在她孕中对腹中胎儿下手,未能保住胎儿万全。

    不过现在,她不会再犯糊涂了。

    这些被人轻视、欺辱、怠慢、折腾的日子,让她从一朝麻雀变凤凰的美梦中醒来,也让她心底生出无数的野心来,她明白在府里想要过得好,便必须去争,而她正需要一个往上爬的契机。

    今天,便是她找到的契机。

    苏培盛会出面阻拦,苏培盛眼底若有似无的怜惜,也让乌拉那拉媚儿更有把握了。

    “这些日子辛苦你们了,再忍忍,不管是谁欺负到咱们头上,咱们都要忍,总有出头的一天。”乌拉那拉氏媚儿整理好耳边的碎发,扭头看着身边满脸怨愤不平的宫婢,笑着劝说道。

    “格格,奴婢就是替您不值。”小宫女一脸气愤的说道。

    乌拉那拉氏媚儿笑笑,丝毫看不出任何委屈的柔声安抚道:“这样的境遇,也是你家格格我自个儿找的,只是连累了你们这些跟着我的人,当初如果我能再聪明些,不被家里那些个姨娘的冷嘲热讽刺激到,当初如果我能更加谨慎些,不被人钻空子算计了腹中孩子,现在谁敢轻慢我。

    不过既然是自个儿一步一个脚印走到了现在的下场,那就要愿赌服输,好在咱们不是还有些本钱,总有翻盘的那天,而且再坏也坏不到哪里去了。”

    说完,她拍拍小宫女的肩膀,笑着往长春仙馆的方向走去。

    乌拉那拉氏媚儿相信,她重获荣宠的日子不远了。

    而就在她离开不久,苏培盛也寻到合适的机会将自个儿如何为四爷扫平阻碍的事儿告诉了四爷,以求将功补过,同时也不留痕迹地替乌拉那拉氏媚儿说了些好话,便如乌拉那拉氏媚儿所想那般,他确实是有些同情这位不够聪明的小格格了,所以他选择在不伤害自个儿自身利益的情况下,适当地帮衬了乌拉那拉氏媚儿一把。

    四爷呢,也不是一个真冷心冷肺、绝情绝义的人。

    他听完苏培盛的回禀,也想起了被自个儿疏远许久的乌拉那拉氏媚儿,琢磨着过些日子就过去瞧瞧乌拉那拉氏媚儿,到底是替自个儿诞育血脉的妾室,总不能真的就不管不问了,毕竟小格格的情况,也更需要他这位阿玛的关注,不然那些宫婢仆从怎么可能将小格格当回事呢!

    不得不说,便是小格格不能替乌拉那拉氏媚儿挣来脸面、地位,却也是她的底牌。

第一千三百零二章

    对媚儿来说,四爷的这一丝一毫的怜惜,便足以让她过上优渥顺遂的日子了。

    当然,她也不满足于此。

    不过眼下么,能够在四爷心目中留下些许影子,才是最关键的。

    乌拉那拉媚儿回到长春仙馆的住所,并没有忙着找那两位同宗同族所出的堂亲姐妹去计较长短,她如同败家之犬般灰溜溜的回到了自个儿屋里头,任由乌拉那拉氏瑞溪和乌拉那拉氏珍珠一唱一和地冷嘲热讽着,只当没有听见。

    她在装可怜,外人却不知道。

    虽然府里有不少跟红踩白、欺软怕硬的恶奴,但是大多数人还是很善良的,乌拉那拉氏的两位主子如此欺负人的举动,还是让好些人都觉得有些过分了。

    乌拉那拉氏也是被芙压在头上太久了,好不容易遇到面团似的媚儿,竟然连最起码的谨慎都忘记了,直接就跟着乌拉那拉氏珍珠闹起来了。

    她在不知不觉间就失了人心。

    人心这东西,看似无用,却是一个人在世间立足的根本。

    媚儿躲在屋子里,直至深夜都不曾睡下,隐隐传出的几声哭声,在一些人不经意地推动下,竟然在第二天一大早就传到了四爷的耳朵里,同时乌拉那拉氏瑞溪和乌拉那拉氏珍珠任意妄为、仗势欺人的行为,也被添油加醋地传到四爷的耳朵里了。

    早起还未用过早膳的四爷,脸色阴沉如锅底般,冷声说道:“你真是不能太纵容后宅这些女人,你瞧瞧吧,这还是同族同宗的姐妹呢,连半点脸面都不顾了,而且乌拉那拉氏媚儿不管怎么说都是替爷诞育血脉的功臣,她们竟然如此欺辱与她。”

    正在对镜梳妆的芙闻言,应声答道:“这些事不是这会儿该操心的事,等过了今儿茉雅琦的归宁礼,我一定会替乌拉那拉氏媚儿做主,让人不敢再欺负她。”

    说完,她就对镜做了个鬼脸。

    四爷身在局中,不能清楚分辨原委,但是芙是旁观者清,乌拉那拉媚儿是什么性子,那就是个得势就猖狂的小人,她会认乌拉那拉氏瑞溪和乌拉那拉氏珍珠欺负,这简直就是痴人说梦,再说乌拉那拉氏瑞溪的芯,那可是先福晋乌拉那拉氏,她会那般不谨慎,简直是开玩笑一般。

    要芙说,乌拉那拉氏媚儿这就是为了争宠改套路了,开始玩绿茶婊扮可怜那套了。

    当然,她不会这会儿戳穿乌拉那拉氏媚儿的小算计,因为这对她来说,也是有好处的事情,左右她也讨厌乌拉那拉氏,有乌拉那拉氏媚儿给自个儿的仇人添堵,这不是一件该高兴的事情么!

    芙的回答,四爷并不满意。

    不过他也知道芙不是故意推脱搪塞,因为府里格格三朝回门,本就是一件更为重要的事情,所以他换了另外一种为乌拉那拉氏媚儿撑腰做主的办法。

    四爷见过门外侯着的苏培盛,沉声吩咐道:“你一会去趟长春仙馆那边,替爷安抚安抚乌拉那拉氏格格,另外再去库里找块寓意吉祥富贵的玉佩,便说是爷送给小五压惊安神的。”

    说完,他又瞧瞧芙,摆摆手让苏培盛下去了。

    其实他本来还想说上几句安抚乌拉那拉氏媚儿的话,但是考虑到身边的芙,这些话就不好说了。

    不过就这些,也足够府里上下这些人好好考虑考虑了。

    芙哪里不知道四爷的想法,但是她还不至于为了这个事就大吃飞醋,既然她选择留在四爷的身边,她就已经想明白很多事了,比如什么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的傻话,当玩笑听听就是了,要是真当真,那她就是天底下最大的傻瓜。

    世间有那种守着一个女人过一辈子的好男人,但是到底是凤毛麟角般的存在,别说是在这个三妻四妾合法化的时代,便是现代一夫一妻制的环境下,那些有权有势的男人哪个不是小三小四的养着,所以少女时期的那些童话梦,也该彻底醒过来了。

    想到这里,芙叫住了苏培盛。

    四爷有些惊讶且担忧的回眸看去,芙也是俏丽笑着,她丢给四爷一记娇嗔的眼神,对着已经走到门口的苏培盛,柔声吩咐道:“你将玉佩取来就是,还是让四爷一会儿亲手交给乌拉那拉媚儿格格更好些。”

    说完,她又对着四爷暖暖一笑,这才转过头去,让诗晴继续替自个儿梳妆。

    今个儿是茉雅琦归宁的日子,妆容要正式,更要换上那套厚重雍容的亲王福晋大礼服,想想也是心塞。

    这样的天,这样的温度,大半天撑下来,辛苦不是说说而已的。

    真皇冠之重。

    诗晴刚拿起妆台一侧摆着的赤金累丝双鸾衔珠点翠并蒂莲花绽放钿子,尔芙就忙摆摆手叫停道:“还是先做日常装扮吧,让我好好松快松快,等茉雅琦那孩子快到了,咱们再换过来就是。”

    说完,她就动作麻利地将一对玉簪递到了诗晴的手边。

    诗晴笑着接过,动作娴熟利落地替尔芙将玉簪簪在了脑后,仅簪头斜着在脑后露出些许,典雅不失庄重,俏皮不失秀丽,但是真如洛神临凡般美不胜收。

    这也是诗晴故意为之。

    谁让从昨个儿起,主子爷就对长春仙馆里住着那位乌拉那拉氏媚儿格格那般惦记挂怀呢,真是有眼不识金镶玉,尽冲着那些石头子使劲,可不是要把自家主子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好好刺激刺激不识金镶玉的主子爷么!

    诗晴这点小动作,尔芙看在眼里,却没想过阻拦,她是懒得打扮,但是也乐意把自个儿打扮得漂漂亮亮的,所以她很满意这种亮瞎众人眼的精致妆容。

    至于四爷呢,早就看呆了。

    尔芙不喜华丽妆容,甚少如此打扮,记得他上次瞧见尔芙做如此打扮的时候,还是处暑进宫请安那天呢,也是这般光彩照人,艳丽夺目。

    不得不说,诗晴有一双巧手,也有一双善于发现美的眼睛,便是尔芙的五官不甚出众,但是经过她的巧手修饰,总能让尔芙变得美若天仙。

    尔芙望着铜镜中的自个儿,满意地点点头,笑着回眸看向有些愣神地四爷,柔声说道:“爷可得用手托着点下巴颏,不然您这下巴颏就要掉了!”

    说完,她就笑呵呵地往堂屋走去。

    以色侍他人,能得几时好?

    可惜没有美色的女子,连一时片刻的好都求而不得。

    世人皆说,德容言功,德为重,容最末,但是这历朝历代的皇后宫妃,又有哪个是丑的,五官不够精致,连进宫当宫女的资格都没有,还谈论什么德行,所以这女人绝不能亏待自个儿。

    尔芙走在铺着地毯的房间里,脑袋里乱糟糟的想着,嘴角挂着一抹讽刺的笑容,直到四爷唤她,她这才收敛起了脸上太过古怪的情绪,笑着回眸应道:“时间不早了,咱们可是要抓点紧,不然就真要耽搁正事了!”

    说着,她就坐在了圆桌旁。

    四爷也紧挨着她坐定,示意宫婢摆膳布菜。

    早膳简单而精致,几样点心,一小罐熬得香稠的莲子粥,配上几盘爽口开胃的小菜,便是全部了。

    尔芙和四爷草草用过早膳,又坐在堂屋用了些茶水,估计着其他各院的女眷都到齐了,他们这才相携来到牡丹台。

    打从来到圆明园避暑那天去,尔芙就免了各处的请安礼,非重要日子,大家伙儿都可以自在些了,但是今天这样的日子,不需要尔芙派人去请,各处女眷都会乖乖过来请安的,而且会一个不落。

    事实,亦是如同她预料的那般。

    尔芙和四爷走进牡丹台的时候,府里从上至下,包括府里那些如小透明般存在的侍妾通房都到齐了,也亏得牡丹台够宽敞,不然还真容不下这么许多人。

    “妾身、婢妾请王爷安,请福晋安!”一众倩女齐齐下拜,恭声问安道。

    自从弘晖纳妾起,府里上下就改了对四爷的称呼,统一改成了王爷,称呼弘晖阿哥为大爷,不再随着宫里那边的排序。

    “都坐下吧!”四爷随意地摆手道。

    待众女依次落座,尔芙接过了话语权,冷声说道:“今个儿是茉雅琦那孩子回门的日子,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想来你们心里都有分寸,所以一些废话,我也就不说了。

    我只说一句,若是谁敢坏了今个儿的好日子,到时候别怪我无情,你们也别指望着王爷会替你们求情做主,府里内宅这些事,实在不值得王爷多分神。

    你们都听懂了么?”

    说完,她凌厉的眼神,已经落在了乌拉那拉氏侧福晋为首的几位侧福晋头上了,其威胁之意,不言而喻。

    乌拉那拉氏等人忙领头起身,恭声应是,恭敬异常。

    没办法,谁让四爷坐在旁边呢。

    此时,尔芙是背靠大树好乘凉,也好似狐假虎威的狐狸,谁敢在这场合下起幺蛾子,那不是存心作死么,所以这些女人便是再不甘心,也唯有乖乖听话,一切以照尔芙这位嫡福晋的意思行事。

    随后呢,尔芙又细细交代几句,便不再言语了,同时将目光落在了四爷的脸上。

    四爷笑着颔首,接茬道:“时间过得真快,仿佛昨个儿她还是那个刚学会叫爷阿玛的小孩子呢,可是一转眼,她都已经成婚了。

    说到这儿,乌拉那拉氏格格,小五现在的身体怎么样了,爷前些日子陪皇上去进香祈福,还特地为她点了一盏长明灯呢,也不知道有没有用。”

    随着四爷此话一出,在座除尔芙之外的女眷都懵了,连乌拉那拉氏媚儿都是一副受宠若惊模样地跪在了地上,磕磕巴巴地好半天都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瞧瞧,定是王爷您平时太严肃了,这把乌拉那拉氏格格吓得都不知该怎么说话了。”尔芙见状,笑着嗔怪道,她但不是炫耀宠爱,仅仅是打圆场而已。

    说着,她又将目光落在了乌拉那拉氏媚儿的身上,满脸是笑的安抚道:“小五是咱们王爷最小的孩子,王爷自是格外惦记她,你也别这样诚惶诚恐的了,没得让王爷跟着你着急。”

    乌拉那拉氏媚儿闻言,连连称是,慌忙道:“小格格的身体还有些虚弱,但是只要细细调养,便可一切安好,王爷不必太挂记。”

    “那就好,有什么缺的少的,便直接来和福晋说,改天爷再调两个擅长药膳的奴才过去你跟前儿伺候,这食补比药补强,毕竟是药三分毒,小五小小孩子就受这么多罪,可是要好好调养着。”四爷闻言,面露喜色地点点头,朗声说道。

    说到这里,四爷也将早起让苏培盛准备的玉佩拿出来了,笑着让尔芙跟前儿伺候的诗晴送到乌拉那拉氏媚儿的手里。

    同时,他也继续说道:“爷近来政务繁忙,无暇去看望小五,这是爷之前就送到面上去开光祈福的竹报平安玉佩,将它贴身放在小五身上,也算是我这阿玛日日陪伴在她的身边吧。”

    乌拉那拉媚儿双手接过玉佩,脸上的喜色藏都藏不住,一双明眸写满了惊喜地哽咽道:“婢妾替小五格格谢王爷关怀惦记。”

    虽然她之前就对自己的算计很自信,但是心里到底有几分不安,生怕有人跳出来搅局,更怕四爷绝情绝义,丝毫不顾念他们之间的曾经,也怕四爷会觉得小五不祥,从而彻底疏远她,现在一切都有了定论,她总算可以放下心里的担忧,等待四爷临门了。

    这如何能不让她欣喜若狂、喜极而泣呢……

    不过乌拉那拉氏媚儿高兴了,府里其他的女人就未必高兴了,谁愿意多出来一个情敌和自个儿争宠呢,尤其是昨个儿还在奚落她的乌拉那拉氏侧福晋和乌拉那拉氏珍珠,因为这打脸也来得太快了。

    即便乌拉那拉氏侧福晋心机颇深,这会儿脸上也有些挂不住了,如果眼神能杀人,那么乌拉那拉氏媚儿这会儿已经被她分尸了。

    “你也别跪着了,起来吧!”四爷却不管那些,他既然已经打定主意给乌拉那拉氏媚儿撑腰做主,便会将这出戏演好、演完,绝不会半途而废。

第一千三百零三章

    当然,这也是避免其他人借此事在御前攻讦四爷,不然谁敢说护卫就没有抓人拿人的权利,那些仗着家丁院工抢男霸女的纨绔子弟,那些仗着有些背景就欺行霸市的商贾,又算什么呢!

    那些能够横行乡里的地主恶霸,或是那些喜欢欺男霸女的纨绔子弟,无非就是买通了三五个衙役捕快,或是给当地巡守一方的父母官送足了好处,加之天高皇帝远,庶民百姓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想法,让这些人敢于胡作非为,把他们送到皇城根儿来,个顶个都会乖顺守礼起来的。

    其根本原因就是这里是天子脚下,芝麻绿豆大的小事都可能闹到御前去,一旦闹到御前,那就没有小事了,小事也变成大事了,谁也不愿意为了芝麻绿豆大点的好处就大开方便之门,最后落得个罢官贬职,甚至是发配流放的下场……

    这么一说,那话题就有些扯远了。

    如四爷派张保出来拿人,张保要派人去请顺天府出面,也是怕有人将这事捅到御前去,私自纵兵拿人,这事儿不算大事,但是就怕到时候有人借此造谣四爷生出僭越之心来就不好了。

    左右小院已经被护卫围得水泄不通了,等等顺天府那边儿又如何呢!

    只是张保还是失误了,他忘记了隐蔽所在多有隐蔽的逃生之路这种事儿,如眼前这小院就是如此,虽然他是派人将这院子的前前后后都围住了,左右邻里,他也都安排面容和善的护卫过去打招呼了,保证要找的人不能够从旁边院子跑走,但是这个小院里,早就已经挖好了逃生用的地下暗道。

    暗道直通距离百米远外的一个小院里,就在张保领着人守在外面等顺天府的官兵过来的时候,院里除了那些不明真相的两三个仆妇被留下造出动静来,故意吸引外面张保等人的注意外,包括送水力巴所说的那些半大孩童在内的所有人,早已经顺着地道逃之夭夭了。

    等到顺天府的官兵到位,张保领人撞开了院门,那些人都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当然,也不能说就一点线索都没有留下。

    雁过留声,船过留痕,何况院里住着二三十口人呢,又都是些半大孩子,一帮一伙地走在街上,那还是听引人注意的,但是相比起如瓮中捉鳖似的堵住院子拿人来讲,这种如大海捞针似的找人方法,便需要费更多时间了。

    而时间久了,线索也就断了。

    张保瞧着眼前如同被扫荡过的空院子,还有那两三个如同鹌鹑似的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的粗使仆妇,一张脸黑如锅底,尤其是那张微微上扬的微笑唇,此时早已经抿成了一条细缝。

    他愤愤地瞪着牛眼,环视一眼左右,刚要开口,便听见身后响起了脚步声。

    张保回头看去,来人正是穿着一袭石青色官袍的顺天府府尹,虽然他亦是有品有级的大太监,但是也不敢托大地给顺天府府尹脸色看,忙挤出有些难看的笑容,迎上前去寒暄。

    他三言两语将人让到外面,又送上两个分量不一的荷包,这才重新回到小院里。

    顺天府府尹,这就是一个坐在火山口的位子,绝不是个美差,但是却是个油水颇丰的肥差,毕竟这天子脚下的皇亲国戚、官宦商贾那么多,谁家没有点上不得台面的糟心事要求到这统领京畿治安的顺天府府尹头上,谁又好意思空手登门呢,便是身居高位的权臣、宗室皇亲,自个儿放不下身段,也得安排管事跑腿的送上一份好处来。

    比如此时,张保送上一轻一重两个荷包,就是如此。

    一份轻的荷包,上好的杭绸绣制,里面就放着两颗滴溜溜转的两颗珍珠,这是专门送给顺天府府尹的好处,虽然这事儿是没办成,但是到底辛苦人家跑一趟,总归要给些辛苦费,加之这也算是正儿八经的差事,所以分量不是特别贵重。

    一份重的荷包,寻常的素绸缝制,里面是一颗颗奇形怪状的银角子,自然是给那些随顺天府府尹出差的衙役捕快们的茶钱,别看这些衙役捕快地位不高,到底是衙署里当差办事的公门中人,虽然并不需要张保出银子打赏讨好,但是凡事做得周到些,总归是没有错处的。

    送走了顺天府的一众官兵,张保站在如烈风扫过的小院里,真可谓是欲哭无泪,本以为是再容易不过的差事了,却没想到被自个儿给办砸了。

    此时此刻,他无数遍在心底反问自个儿,怎么就没想到有地下通道这种东西呢!

    只是再后悔,已是枉然。

    张保嘴角微耷,一副心情不佳的模样,领着人顺着地道追过去,找到了地道出口的另一处小院。

    这个小院里,亦是一片狼藉。

    他瞧着房门还大敞四开的上房,眨眨眼睛,心中微动,迈步往里走去。

    比起之前那处二进小院,这里连一进都算不上,有坐北朝南的大北屋和东西厢房,却没有倒座,有铺着青砖的天井庭院,却没有檐下回廊,但是房间里的摆设,却要讲究许多,西梢间里,还摆着琴桌、茶桌等小家具。

    “仔细找找,连一张纸片都不要放过。”张保左右查看一番,朗声吩咐道。

    粘杆处是个不养废人的地方,能够在粘杆处里当值的宫婢仆从,细心是最基本的,张保吩咐不能漏掉一张纸片,那么这些跟着张保混饭吃的人就不会漏掉一丝一毫,甚至连院子角落里的耗子洞都特地掏了个干净。

    不过,收效甚微。

    那个小院里住着的人,显然是早有准备的,那保密工作比起战争时代的特工,还要更严谨几分,除了在堂屋里的一盆灰烬中找到了几片烧得看不清楚全貌的碎片,也就是在后罩房那边找到了一些零星线索。

    对此,张保心里憋着一股子邪火。

    他知道他回府这顿排头是逃不掉了,四爷将这么重要的差事交给他,那是信得着他的办事能力了,但是他却让人跑了,还跑了个无影无踪。

    张保本就是心胸狭窄、爱记仇的个性,尤其是这次被幕后之人坑得这么惨……

    怕是就算四爷不再追究此事,他也不会忘记这事儿了。

    而与此同时,尔芙那边儿也已经得到了消息。

    她听说竟然有人在南城那片安排了两处这样隐蔽的院落,最先怀疑的人就是乌拉那拉氏,无关其他,完全是下意识的反应,属于没有任何线索的纯怀疑,但是随着各路线索汇总到她的手里,她就越发觉得这事儿和乌拉那拉氏逃不脱关系。

    第一个线索就是那个被丁医士跟上的管事婆子李大婶。

    这个李大婶,她本来就是在先福晋乌拉那拉氏院里伺候的婢女之一,因为她眉梢位置上的疤痕,虽然未曾在乌拉那拉氏房里伺候过,却是廊下伺候的二等丫鬟之一,显然是颇受乌拉那拉氏看重的仆从。

    她的婚事,也是乌拉那拉氏所赐。

    这样一个人,掺和到这样的事情里,如何能够让尔芙不怀疑上乌拉那拉氏呢。

    这还仅仅是第一个线索,第二个的线索就是那两处宅院的购买者。

    这年头的契约书,分为红契和白契两种,一种是只有中保人作见证的民间契约,称为白契,一种则是在衙署过明路、留副本的官契,称为红契。

    相比红契,白契虽然是省去在衙门更换契书的手续费,但是却不够保险,所以一般人置办产业的时候,绝不会心疼这笔小财,为了保险,必然会尽快去衙门更换契书,将手中白契换成有衙署大印的红契,但是这两处宅院的买主却反其道行之,和卖家完成交割,便打发走了中保人和牙行经纪。

    因为未曾正式在衙署更换契书,张保通过衙署那边的登记,很快就找到了这两处房产的原主人和替原主人与买家牵线搭桥的牙行经纪。

    虽然未能将小院里住着的人抓住,但是他还是从这两处房产的原主人手里,得到了那份已经旧损的白契,契纸上,清清楚楚地记录着买卖双方的姓名来历,再顺着买主的名字找过去,毫不意外地找到了已逝的乌拉那拉氏头上。

    这倒不是乌拉那拉氏疏忽了,而是她觉得自个儿都已经改头换面成为了四爷府里的新侧福晋乌拉那拉氏瑞溪,那就算是别人找到她原本的陪嫁奴仆头上,也牵扯不到她身上,再说这两处房产也并不曾被记录进她的私产里,又是在她被病逝之后才置办下的,到时候她完全可以借此反咬一口,攀诬是其他人借机陷害她这个和先福晋同宗所出的新侧福晋。

    不得不说,乌拉那拉氏的算盘,打得真不错。

    不过她却没想到她的种种做法和一些微不可查的小习惯,早已经泄露了她就是先福晋乌拉那拉氏的秘密,而且这秘密不单单被四爷知道了,还被尔芙发现了。

    如此一来,那这幕后主使者是谁,也就不再是秘密了。

    之所以四爷和尔芙确认了乌拉那拉氏的所作所为,却仍然未曾过来找她的麻烦,实在是因为这些证据串不起来,毕竟重生这种事,实在是有些太荒唐了。

    不过就在尔芙和四爷觉得要打碎牙齿和血吞地认下这个亏的时候,乌拉那拉氏却不甘寂寞地出手了。

    她发现张保等人还在继续追查曾经出入过那个小院的人,虽然知道这事儿攀扯不到自个儿的头上,却又不愿意好好的安排成为废棋,又碰巧见到四爷和尔芙卿卿我我的模样,心里怒火中烧,便动了将这个黑锅丢到尔芙的头上的打算。

    乌拉那拉氏是这么想的,亦是这么做的,所以很快张保等人就顺着乌拉那拉氏特意安排的线索,找到了一个在正院当差的仆妇头上。

    要说这仆妇也是个苦命人,因为不能生育的原因被丈夫休弃,娘家又不肯收留,身无长物,眼瞧着就要活不下去了,不得已之下,这才自卖自身地成为了四爷府里伺候的一个粗使仆妇。

    乌拉那拉氏翻过来调过去地好一番安排,让这事和正院的人扯上关系,登时就跑过去给乌雅格格报信了,她也不想从暗处跳出来的,但是她真的怕四爷会偏袒尔芙,藏下这条线索,那她之前费尽心思的安排,岂不是白费劲了。

    不过乌雅格格也不是个傻瓜,总不能乌拉那拉氏一说就信,再说尔芙的种种举动,作为当事人,乌雅格格比任何人都要更有发言权,她怎么想都觉得这事和正院那位没关系,再想想乌拉那拉氏上蹿下跳的举动,一向不聪明的乌雅格格,难得聪明了一次。

    本来她还真没有怀疑过乌拉那拉氏是这件事的幕后主使,原因有二。

    一来乌拉那拉氏本就是府里的侧福晋,又和先福晋同宗所出,在府里的地位稳固,且膝下悬空,怎么看都和她没有半点利益冲突,就算她有孕,就算她晋封侧福晋,也威胁不到乌拉那拉氏的地位,那乌拉那拉氏又何必多此一举地为难她呢……

    第二个原因就更简单了。

    那就是她进府之初,最先示好的就是乌拉那拉氏,两人已经隐隐形成了同盟关系,那乌拉那拉氏又何必来挡她的路呢。

    正因为如此,乌雅格格一直怀疑的都是府里那些身份不如自个儿的格格们,尤其是膝下已经有一女作伴的董鄂格格。

    在乌雅格格心里看来,董鄂氏是出自名门之后的八旗贵女,又曾经替四爷诞育小格格,四爷也算疼她,隐隐已经成为府里的第四位侧福晋的最佳人选了,突然冒出自个儿这个竞争对手,肯定会有所动作,让自个儿胎死腹中,对董鄂氏绝对是最有利的事了,而她之所以迟迟没有动作,完全是精力不济。

    她早就想好了,不论这胎儿能否安然降世,她都不会放过董鄂氏这个伪善的女人。

    不过就在她打定主意的时候,乌拉那拉氏突然蹦出来了,让她心里的怀疑有些动摇了。

第一千三百零四章

    饶是尔芙早就已经预料到乌拉那拉氏媚儿会有如此一出飙演技的场景,这心里也是酸涩和郁闷齐聚,恨不能一巴掌拍死眼前这个冲着四爷猛飞媚眼的情敌。

    “爷瞧着乌拉那拉氏格格的身子似是有些不大好,你一会儿让人去请个太医给她瞧瞧吧!”而就在尔芙强忍嫉妒的时候,四爷坐在旁边默默补刀扎心道,他也不是真的就那么糊涂,他难道看不出乌拉那拉氏媚儿在惺惺作态,他就是不愿意看到尔芙如此淡然面对乌拉那拉氏媚儿争宠的样子,所以他使出了一个有些蠢的招数。

    尔芙闻言,一直虚搭在太师椅扶手上的玉手微微收紧了几分。

    不过很快她就冷静下来了,笑呵呵地点点头,柔声道:“今个儿这日子有些不适合请太医进府来看诊,但是这乌拉那拉氏媚儿瞧着又是这么一副病恹恹的模样,不请太医来瞧瞧,也着实是让人放心不下,而且小五格格那里呢,也实在离不的人照顾着,依我看,不如一会儿就让乌拉那拉格格先回去歇息吧,然后让太医直接去长春仙馆那边替她看诊,也省得和新姑爷、茉雅琦他们撞上,犯忌讳了。”

    四爷见状,心里有一丝甜蜜蜜涌现,有些小心虚地端起了手边的茶碗,一边用碗盖轻轻拨动着浮在茶碗里的茶叶,掩饰自个儿内心里的小激动,一边故作淡然的回应道:“福晋考虑周到,那就如此安排吧!”

    尔芙有些不开心地扁扁嘴儿,却也没有想要在这个场合为难乌拉那拉氏媚儿。

    今天,她是真雍容华贵端庄淑惠的嫡福晋。

    她扭头看向下首稍显忐忑的乌拉那拉氏媚儿,和蔼可亲地柔声问道:“乌拉那拉氏格格,你觉得如此安排可好?”

    “婢妾听王爷和福晋安排就是。”乌拉那拉氏媚儿忙恭声应道。

    尔芙满意地点点头,笑着对诗晴吩咐道:“你去给赵德柱传句话吧,另外再让那些大力婆子准备下,用软轿将乌拉那拉氏格格送回去,这眼瞧着太阳就要升起来了,我瞧着乌拉那拉氏格格身体虚弱,别让她太辛苦了。”

    说完,她便催着诗晴快些去准备了。

    尔芙在心里默默补充道:姐姐是一分一刻都不愿意再和乌拉那拉氏媚儿这个绿茶婊同做一个屋檐下了。

    这边儿,尔芙和四爷三言两语地安排好了乌拉那拉媚儿的事儿。

    距离大园门不远处的小路边上,和茉雅琦一块回门的四爷府新姑爷阿兴阿,也很悲剧地迎来了属于他的考验。

    四爷府护卫营的统领伊尔泰就被安排到了一个很丢脸的角色。

    他领着三五个亲信护卫,正围着一个穿着素朴寒酸的漂亮小村姑,满嘴荤话地扮演着一位行为浪荡不堪、调戏良家姑娘的花花公子。

    这关,主要是考较阿兴阿的道德品质和处事能力。

    而阿兴阿看到这一幕,做出的反应,也算是不负众望吧。

    他并没有莽莽撞撞地冲上来扮演护花使者、救世主,很是派人将茉雅琦所乘坐马车上的灯晃点亮起来了,虽然光天化日之下,这小小的灯笼光芒不显,但是还是很清楚地映出了灯笼上独属于茉雅琦的郡主封号怀恪二字,同时他也将跟在自个儿身边伺候多年的常随打发过去了。

    这样对方不是傻子的话,总会收敛几分,也就自然而然地救了小村姑。

    第一关,轻松过关。

    而第二关,也就随之而来了,小村姑上前报恩致谢。

    这关主要是考验下阿兴阿的定力。

    为此,四爷特地从府里挑选了一个模样最最漂亮的小宫女扮演小村姑。

    一身粗布麻衣,仍然难以其清雅秀丽的好模样,刻意改过腰身的对襟衫子,更是衬托出了小村姑盈盈可握的纤细腰肢,配上发间簪戴着的几朵小野花,这样一位清丽脱俗、楚楚动人的小村姑要以身相许地报恩,也是蛮刺激的。

    对此,阿兴阿也很淡然。

    他本就是个憨厚温雅的性格,并不贪恋女色,如今又是刚刚娶亲,还是陪着娇妻回门省亲,便是他也为小村姑的脱俗美貌有过那么一瞬间的失神,但是却从未动过要将她收入府中的打算,神色坦然地拒绝了小村姑的挑逗。

    第二关,顺利渡过。

    虽然处理得不算完美吧,但是总归是在及格线上的。

    而这不过是四爷送给阿兴阿的开胃小菜罢了。

    在圆明园里,还有更艰难、更诱惑、更刺激的各种考验呢。

    阿兴阿就这样一步一个坎地护送着茉雅琦顺利来到了圆明园,同时也又惊又热又急地吓出了一身汗,连褚红色锦袍里的白色中衣都被汗水湿透了。

    而此时此刻,第三关也开启了。

    新姑爷进门是客,但是从四爷皇子的身份来看,他又是正白旗旗下的属臣,总不好这么风尘仆仆地去见四爷吧,必然是要在之前就好好整理下仪容,所以虽然他身边有常随小厮伺候着,但是圆明园这边儿也不能失礼,总要为他准备一两个伺候熟悉的宫女,而这第三关的内容就在这些伺候阿兴阿洗漱更衣的小宫女里了。

    无他,无非是一场有些恶俗的勾引色诱戏码。

    阿兴阿有些尴尬地看着上前替自个儿整理袍服的宫女,面色红,稍有犹豫,但是还是果断地拒绝了小宫女的贴身服侍,将自个儿的常随小厮叫到了跟前儿,让有心勾引阿兴阿的小宫女不能做出任何出格的举动。

    这也算是顺利过关了吧。

    不过这都是开胃菜,因为这种安排太粗糙了,只要新姑爷不是傻瓜,也不会动四爷府里的人,那不是自个儿找死么……

    而接下来的考验就有些难了。

    比如小宫女失手刮坏了阿兴阿随身佩戴的香囊上的精致绣活。

    这事儿说大不大,说小不小。

    这样的安排,主要是想要考验下阿兴阿的心性,而且不管他怎么做,总是会显得不甚完美,因为他如果为此和小宫女计较,那便是他心胸狭窄、全无容人之量,而如果他不和小宫女计较呢,这弄花他所佩戴的香囊绣活的人,正是之前主动献媚的小宫女,难免会给人一种他在怜香惜玉、故意施恩的感觉。

    此时,躲在暖阁旁边暗室里偷听的张保都有些兴奋了。

    只见他抓着毛笔的手都激动得有些发抖了,按照四爷的安排,他是要将阿兴阿从头至尾的表现都清楚记录下来给四爷过目的,但是他现在已经有些同情起这位新姑爷的处境了,而且他也由阿兴阿联想到了未来可能会出现在隔壁暖阁里的小七格格的丈夫,依照自家主子爷对小七格格的看重程度,到时候的考验会更加严苛吧……

    脑洞大开的张保暗暗为未来的小七格格姑爷祈祷道:“愿新姑爷不会被休夫。”

    而此时此刻,他也不敢太分神,他还要分辨出阿兴阿的语气呢,这都是要交给自家主子爷过目的,一定要很仔细。

    隔壁暖阁里的阿兴阿,也到了进退两难的处境。

    阿兴阿性格宽厚,不适合在官场历练,但是却并不是傻瓜、蠢蛋。

    这从刚刚开始就太过诡异的神偶遇,让他和四爷的脑回路碰撞到了一起,他有些怀疑这些偶遇是有人精心安排的考验了,这样的猜测,也让他更加不敢轻易处置眼前已经跪地请罪的小宫女了。

    而这些都被张保如实记录下来了。

    从他犹豫不决到他迟迟不语,张保更是有些夸张地开始用沙漏计时了。

    约莫有一分钟左右吧,阿兴阿最终选择遵从本心,开口命小宫女不必再在跟前儿伺候了,并没有为了被损坏的香囊动怒。

    这一关,张保在心里替他默默点了一根蜡烛。

    作为全程配合四爷安排这些考验关卡的人,他太了解四爷安排的这些套路了。

    四爷心思缜密、心机深沉,要是他不想让阿兴阿发现这些偶遇是考验,阿兴阿就是想破头都想不到这是考验,而四爷故意安排出这样粗鄙的小考验,让阿兴阿发觉到这些都是考验,其实就是侧面地表现自个儿对茉雅琦的看重,免得阿兴阿以后亏待茉雅琦,同时也是为了隐藏埋在更深处的一些考验关卡。

    而通过此时阿兴阿的反应来看,张保表示这位新姑爷怕是要完蛋。

    “二爷,您说咱们今个儿碰到这些事是不是有些怪啊。”就在张保如此想的时候,跟在阿兴阿身边伺候十余年的常随春福,也和阿兴阿一般察觉到了不对劲的地方,他有些担心地提醒道。

    阿兴阿闻言,苦笑着道:“怕是这都是雍亲王安排下的考验吧。”

    “那咱们怎么办啊?”春福有些慌神的问道。

    他今个儿陪阿兴阿出府前,阿兴阿的额娘、富泰的嫡福晋、马佳福晋还特地将他叫到跟前儿叮嘱了好些事儿,就是担心会遇到什么麻烦,现在麻烦上门了,但是春福却是不知道该如何处理,因为马佳福晋没有交代过,以他的见识,他也实在是想不出什么好办法来。

    阿兴阿见春福脸色大变的模样,笑着拍拍他的肩膀,低声说道:“无妨,顺其自然就是,二爷我以真心待茉雅琦,想来雍亲王也不会太为难我,再说就算是我有什么不对的地方,改过就是了,你实在不必如此惊慌。”

    说完,他又拍拍春福的肩膀,然后自顾自地整理好腰间的玉佩香囊等挂件,昂首阔步地走出了暖阁,命候在门口的小太监领自个儿往四爷的书房走去。

    在他看来,他这一关关地都走过来了,也该到去见正主的时候了。

    事实亦是如此。

    四爷早已经由牡丹台来到湖边的临水书斋,等候新姑爷阿兴阿的到来了。

    “阿兴阿求见王爷。”阿兴阿衣冠楚楚地来到书斋外,站在廊下,朗声道。

    书斋里。

    四爷闻言,有些不解地侧头看向窗外,又疑惑不解地看向苏培盛,低声问道:“你没有在门外留人替他通传么?”

    苏培盛表示,他忘记了。

    之前,四爷曾经吩咐过,让他将临水书斋里外那些无关紧要的宫婢仆从打发了,免得四爷安排的这些考验,还未开始执行就被人走漏风声了,所以他就将屋里屋外的宫婢仆从都打发了,甚至连门外通传的小太监都赶走了。

    四爷一看苏培盛的表情就明白了。

    不过这会儿显然不是和苏培盛计较这些细节的好时候,他怒其不争地瞪了眼苏培盛之后,朗声道:“进来吧。”

    说完,他起身离开了书案,转到了堂屋里落座。

    而就在四爷刚刚坐定的刹那,阿兴阿也推门走进了。

    “阿兴阿见过王爷,王爷吉祥。”他跨过门槛,站定脚步,拱手问安道。

    四爷见状,很是爽朗地大笑着说道:“快免了这些虚礼,坐下说话吧。”

    说完,他就让苏培盛上茶、上点心地招待起新姑爷了。

    阿兴阿稍显拘谨地坐下身来,这才敢抬头看看自个儿的岳丈老泰山。

    四爷也在上上下下地打量着阿兴阿,比起阿兴阿满眼崇拜地看向四爷,四爷看他的眼神里,写满了嫌弃二字,这倒不是四爷眼光高,也不是阿兴阿太差,而是翁婿二人天然形成的不对盘,毕竟于四爷而言,阿兴阿就是拱了自家小白菜茉雅琦的那头猪。

    两人就这样沉默着对视许久,最终还是四爷打破了书斋里的宁静。

    四爷端着茶碗,脸上还挂着几分勉强的笑容,看似随意,实则别有深意地问起了阿兴阿对将来的一些打算。

    比如以后是否要入仕为官,比如以后是否打算开府别居,甚至还问起了阿兴阿以后要纳几房小妾……

    四爷直问得阿兴阿满头豆大的汗珠,这才满意地点点头道:“好男儿志在四方,但是本王是茉雅琦的阿玛,自是不愿意看你们小两口分隔两地,所以你想要去军营历练的事儿,本王并不赞成,若是你当真喜欢行伍,那本王做主举荐你做一个御前侍卫如何?”

第一千三百零五章

    正因为如此,尔芙才会被茉雅琦刺激到如此抓狂的地步。

    不过尔芙本就不是个太爱动怒的人,她气得吐槽几句,不需要其他人上前劝慰,便已经自个儿消气了,她有些无奈地坐回到位子上,低头瞧着那张被茉雅琦用笔彻底画花掉的男子画像,幽幽道:“真是好心被当成驴肝肺的典型例子了。”

    说完,她就吩咐诗兰将那张被茉雅琦画花的男子画像送去四爷的书房。

    这是某一户相中茉雅琦的未婚少男家里托某位和尔芙有几分交情的福晋送过来的男子画像,一来是让四爷和尔芙看看这男子的样貌,二来也是让茉雅琦看看能不能相中,毕竟茉雅琦是皇室子孙,正儿八经的贵女一枚,便是闺誉有些瑕疵,但是那主动求娶的人家,亦是数不胜数,肯定是要精挑细选。

    送上这么一副画像过来,成与不成,总归不会伤到对方的脸面。

    这也是如他们这样的府邸相亲的惯例了,但是现在茉雅琦将这副对方送来的画像弄成这副鬼样子,想要原封不动的退回去,简直是痴人说梦一般。

    以前遇到这种情况,尔芙总是麻烦府里的画师照样临摹一副,然后再请装裱高手精心装裱好,尽量做到原封不动地送回去,便是有些细微差距,对方也不会细追究,所以这件事一直都没有传到四爷的耳朵里,这也是茉雅琦有胆子继续这般胡闹的主要原因。

    可惜,茉雅琦千算万算都没有想到尔芙这次并不打算替她隐瞒了。

    反正尔芙心里是这样想的。

    除此之外,她也不打算按照她原本的想法那样,费力不讨好地挑选出一位茉雅琦心仪的夫婿了,还是按照这时代的惯例行事吧,择上一户差不多的夫家,不让外人有挑出错处的借口就是了。

    抱着这样的想法,尔芙倒是也不觉得心里有什么不舒服了……

    她懒懒散散地靠坐在美人榻上,目光若有似无地望着窗外随风摇摆的树梢,有气无力地低喃道:“后母难为,碰上这种不知趣的继女,我这后母就更难当了,本想着替她挑选一门家里人口简单些的好人家,她却偏偏喜欢往那种烂泥塘里钻,还故意为难我,真是狗咬吕洞宾。”

    “主子,您就别不高兴了,为了这些事儿闹得心里不痛快,可是不值得呢!”

    原本诗兰等人还不好主动上前劝慰,因为毕竟是关系到主子们的私事,她们这些奴婢的不好多言,说对说错,总归是逃不过一个非议主子的罪名,便是她们是尔芙的近身婢女,心知尔芙不会为这些事儿和她们计较,但是她们自个儿心里必须时刻保持住这份警醒和谨慎,不然保不准什么时候就会管不住嘴儿的冒出些惹祸上身的话。

    不过尔芙主动说起这件事,她们就有理由开口了。

    只是即便如此,她们也不好多说什么,唯有说些打圆场的话,劝说尔芙放宽心,不要和茉雅琦一个孩子计较……

    可惜的是她们越是这样劝说,尔芙就越是郁闷搓火。

    最后,还是玉洁一句话让她消气了,“主子,您是人美心善,愿意为她费心安排,但是她既然不识好歹,您实在不必为她太费心思了,反倒是累坏了自个儿,兴许以后还会被埋怨。

    其实以奴婢过来人的身份看,这成婚过日子的事儿,不单单是在于对方如何,还在于自个儿会不会经营,便以奴婢为例子来说吧,奴婢识人不明,嫁到那样的人家里去,被人磋磨折腾,看来是奴婢运气不好,但是那家里也不是没有过得如鱼得水的妾室,奴婢以前总是想不明白,但是看过玉清她们几个,奴婢就明白了,这挑选到好的夫家能保证女子嫁过去不受欺负是真,想要过得好,更在于女子本身的心性和能力了。”

    说完,玉洁就有些羞涩地笑着退到了旁边。

    尔芙闻言,沉默许久,重重地点点头道:“你说得有些道理。”

    虽然玉洁这番话说得颠三倒四,猛然一听是有些驴唇不对马嘴的意思,但是却让尔芙联想到了另外一句话。

    俗话说: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

    虽然用这句话来形容夫妻关系不甚合适,但是却有异曲同工之处。

    女子嫁人,犹如是第二次投胎,寻一门当户对的夫家,择一品行德行俱佳的夫婿,要是再能够碰上一位通情达理的好婆母,倒是能保证女子嫁过去的日子不难过,但是要想过得好、过得如意,却还着实需要女子自个儿用心打理才是。

    尔芙这么一想,倒是有些后悔自个儿之前的举动了。

    以茉雅琦的性格来说,挑选那些家世清白的好人家,倒未必合适,还不如择一门利益为上的夫家,凭茉雅琦的身份嫁过去,想来对方也不敢欺负了茉雅琦,至于能不能过得好、过得如意,那就不是她这个继母和嫡母要操心的事儿了。

    想到这里,尔芙只觉得心里都轻松了不少。

    先前自个儿为了替茉雅琦挑选一门好人家,自个儿不得不耐着性子去交际应酬,自个儿觉得很辛苦不说,还弄得自个儿心里满满都是压力,现在想开了,她自个儿就高兴起来了。

    心情大好的尔芙,笑呵呵地从美人榻上坐起身来,朗声招呼道:“摆桌。”

    啊咧……

    诗兰等人闻言,皆是一怔,随即她们看清了尔芙手上的动作,也是心领神会地笑出声来了。

    打麻将。

    这绝对是国民最爱的休闲活动,上到八十老翁,下到二十啷当岁的少年郎,大概是没有人不会这样运动。

    尔芙呢,本来是不大喜欢打麻将这种活动,但是在这个没有什么休闲活动的时代,这项休闲活动,俨然成为了她的最爱,而且有越演越烈的架势,要不是她怕在牌桌上有失态不雅的一面显露出来,怕是都已经和那些新交好的福晋们组成牌搭子了。

    不能和外人在一块打牌,和自个儿的近身宫婢玩玩儿,那就很随意了。

    她取过旁边角几上放着的镂雕玉簪,很是随意地拢起脑后披在肩头晾干中的长发,动作麻利地梳了个道姑头,也不更衣梳妆,系好领口的盘扣,一双手就在桌上打起了太极拳。

    左一圈,右一圈……

    洗好了牌,码好了牌,丢色子,抓牌……

    一溜十四章,从饼子到条子,从万子到东西南北风……

    尔芙动作熟练地码好牌,从最中间抽出了一张五万丢到桌子当间,大喝一声:“五万。”

    那潇洒的模样,犹如赌神附体一般。

    “主子,既然您这么赏脸赐牌,那奴婢就不客气了。

    吃。”坐在尔芙下家的玉洁腼腆一笑,也从一溜牌当间抽出了两张,整整齐齐地摆在桌子一角后,得便宜卖乖地打趣道。

    再然后,她又丢出了一张北风。

    尔芙瞧瞧玉洁摆在桌角的一组麻将牌,不屑地撇撇嘴儿,低声提醒道:“玩就玩,你们要是让着我,我可不高兴,再说牌桌上没有主子奴婢这些说头,你们还是少耍一点嘴皮子,免得到时候被我赢光了月钱哭鼻子。”

    说完,她动作神速地拦住了要抓牌的诗兰,将一对北风亮明,高呼着要碰牌。

    随着尔芙和玉洁这如同打配合般的吃碰开张了,原本还有些拘谨的诗兰和诗情也彻底放松下来了。

    一时间,房间里呼呼喝喝地,热闹极了。

    当四爷一身疲惫地顶着淅淅沥沥的小雨来到廊下的时候,还以为走错地方了呢。

    “输赢如何?”私下里,四爷也并不是一个很在意规矩的人,在家里么,本就该随意些的,他笑着将挡雨的披风丢给苏培盛收好,快步走到尔芙的身边落座,一边抬眼望牌桌上看去,一边笑着问道。

    尔芙大大咧咧地将桌面下面的小抽屉往外一拉,指着里面滴溜溜乱转的琉璃珠子,笑着说道:“我一家吃三家,她们这半年的月钱都在我这小抽屉里了。

    一会儿我就让人给膳房传信加菜,不然赢这么多钱,还真是不知道该怎么花呢!”

    说着,尔芙得意地对着诗兰等人笑开了。

    “那爷今个儿可算是来着了。”四爷也乐得配合道。

    这些日子为了弘晖和茉雅琦的事儿,真是难得看到尔芙展露笑颜。

    尔芙笑呵呵地点点头,虽然目光仍然在四爷身上打转,但是手下的动作,却是一点都不耽误,抓牌、打牌,丝毫要散场的意思都没有。

    诗兰等人呢,虽然畏惧四爷的威视,面有苦色,却只好配合着了。

    一直到这圈儿打完,尔芙这才意犹未尽地叫停了。

    “怎么不玩了?”四爷正看得起劲呢,见尔芙已经抱着装满琉璃珠子的抽屉匣子收起了手,有些奇怪的询问道。

    尔芙闻言,撇撇嘴儿道:“她们都被你吓得不知道手足无措了,怎么玩呢!”

    说完,她就怒其不争地瞪了诗兰等人一眼。

    说起来吧,这诗兰她们在自个儿跟前儿当差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四爷也是在自个儿的院里常来常往的,她们也该熟悉四爷的性格了,私下并不是一个严厉刻板的主子,但是也不知道她们是怎么回事,一见到四爷就好似老鼠见到猫一般,连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了,平时当差在旁边伺候着还好些,这她们坐在麻将桌边儿上,尔芙瞧着她们坐立难安的模样,她都替她们累得慌。

    这不,她不忍心诗兰她们备受煎熬地陪自个儿开心,只能早些散场了。

    四爷被尔芙说得有些尴尬,他抬手摸摸鼻子,笑着含糊道:“也是该歇歇儿了,你都赢这么多了,再是赢下去,爷担心你屋里这些丫头子就要造反不干了。”

    “这才哪到哪啊,我本来要赢光她们的私房钱呢!”尔芙低头摆弄着抽屉里的琉璃珠子,头也不抬的回答道。

    “太狠了。”四爷低声呢喃道。

    尔芙闻言,抬头扬起一个写满骄傲的笑脸,柔声说道:“赌桌之上无父子,何况是主仆呢,再说她们也不缺那点私房钱,有我这么体恤的好主子在,那点私房钱就是零花钱儿,输了就输了呗。”

    “对吧。”说到这里,她还不忘调侃诗兰她们一下。

    诗兰等人闻言,自然是要好好配合了,而且这也是事实。

    尔芙说是要赢光她们的私房钱,其实她们就是用这些琉璃珠子论输赢的。

    满满一包的各色琉璃珠子,一人分上一份,输赢都用琉璃珠子结账,根本不涉及到金钱,不然就算是尔芙刻意地要求她们不许让着自个儿,诗兰她们这些宫婢也不敢赢尔芙的钱啊,那玩起来就没有意思了,这也是尔芙试验过几次后得出的结论。

    当然了,输赢用琉璃珠子结算,并不是说就没有输赢。

    按照事先约定好的输赢,输家要请牡丹台里里外外的所有人吃点心。

    “诗兰,二两银子,别想着赖账啊!”尔芙清点好手里的琉璃珠子,确定自个儿的金色琉璃珠子都已经收全,又数清楚了其他颜色里最多的紫色,笑着对正在往锦盒里装麻将牌的诗兰,朗声招呼道。

    诗兰闻言,哀嚎了一声,哭丧着道:“主子,奴婢这个月的月钱都输光了。”

    “愿赌服输,你难道不愿意请大家伙儿吃点心么?”尔芙笑着说道,还起哄似的对着窗外吼了一嗓子,引得外面伺候的宫婢仆从都齐齐表示不满,这才挑衅似的看向哭丧脸的诗兰。

    诗兰见状,只得认命地掏出自个儿的荷包,将一块约莫二两重的银角子送上。

    尔芙接过银角子掂掂份量,笑着将美人榻上铺着的竹席掀起,熟练地从角落里摸出一个用金丝银线绣出鸾凤团纹的精致荷包,如财迷似的将银角子小心翼翼放进去,又系好了绸带,这才重新放回到原位上。

    “今个儿赚钱了。”她笑眯眯地对着四爷说道。

    四爷表示自个儿完全搞不懂尔芙在搞什么,一脸懵地等着尔芙解释。

    可惜,尔芙根本没理他。

第一千三百零六章

    与此同时,独留在长春仙馆里养身体的乌拉那拉氏媚儿也没闲着。

    别看她好似是躲清静地待在自个儿屋里了,但是她不是尔芙那种无争的性格,她比谁都好奇牡丹台那边儿的动静呢,这不还不等太医过来看诊,乌拉那拉氏媚儿就已经迫不及待地安排自个儿的近身婢女去牡丹台那边探听消息了。

    随着一道道的消息传回来,乌拉那拉氏媚儿的脸色难看极了。

    而就在这样的大前提下,尔芙却觉得生活太无趣了,所以为了证明自个儿的价值,她脑洞大开地想出了一条在四爷府里发家致富的办法。

    虽然方法不靠谱,却大大地取悦了她的内心。

    比如此时,她就很满足手中荷包的份量越来越重这点。

    如这样的恶趣味,尔芙实在不忍心和四爷分享了,太丢脸了。

    尔芙小心翼翼地将荷包藏好,贼兮兮地对着四爷勾唇一笑,朗声吩咐道:“传话给膳房那边儿,便说今个儿主子我赢钱心情好,请牡丹台上下所有宫婢仆从吃点心,至于所花费的银子么,从我的份例里出吧。”

    好吧,她赚钱的方法好幼稚的,无非是拆东墙补西墙。

    “今个儿怎么过来这么早呢,不需要陪弘晖操练拳脚么?”尔芙好心情地转头看向一脸懵状态的四爷,笑呵呵地开口问道。

    “爷从兵马司借了两个教头过来,有他们在,怎么也比爷这个外行强。”

    “那倒是,您这拳脚功夫,实在太一般。”尔芙深以为然地点点头,虽然说是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但是架不住尔芙身边有青黛这个内行,便是青黛不敢明晃晃地表示对四爷拳脚功夫的不屑,那一闪而过的小眼神,还是泄露了她心底的小秘密,也让尔芙更加清楚认识到了四爷的拳脚功夫有多差。

    是的,就是有多差。

    虽然四爷也曾自谦地表示他的拳脚功夫、书画文笔在一众兄弟里都挺一般的,但是到底足够糊弄尔芙这个大外行了,甚至还让尔芙觉得四爷太谦虚了。

    不过现在么,尔芙表示她已经清楚地认识到四爷的拳脚功夫很差了。

    对于尔芙这番诚恳至极的回答,四爷略感心塞。

    即便他不是一个自傲的人,他也希望能够看到妻子儿女满心钦佩的眼神儿啊……

    可惜……

    “是啊,爷实在是不擅长这些舞枪弄棒的事儿。”四爷垂首说道,食指若有似无地摩挲着虎口位置的茧子,果然练武是需要天赋的,他也用心地冬练三九、夏练三伏了,但是他就是找不到那种入门的感觉啊。

    尔芙察觉到四爷的小失落,笑嘻嘻地趴在四爷的肩头,手臂揽着四爷的脖子,笑着说道:“俗话说,尺有所短,寸有所长。

    你又不是个神仙,有些短处,亦是正常的,再说,皇上前些日子不是还当着满朝文武的面夸赞你文武兼备、德才兼备么,这已经是很高的赞誉了。”

    说完,她就可爱地吐吐舌头,坐回到了原本的位子上。

    这才叫自个儿挖坑自个儿填呢,早知道四爷如此在意这些虚名,她就不说实话了。

    四爷也就是一时失落罢了。

    他还不至于为了这些事儿就把自个儿弄抑郁了,他笑着看向身侧的尔芙,朗声道:“这也是,爷为了理清弄顺朝上朝下这些政务就已经是精疲力尽了,哪里还有那么多闲工夫去练习拳脚功夫呢,再说爷就算练出一身飞檐走壁的本领,也没有用武之地,还不如将注意力都放在治理政务上呢。”

    “对呗,这才是雍亲王该有的模样呢!”尔芙在旁边配合地拍着马屁道。

    四爷闻言,眼底闪过一丝暖色,却很快就绷起了脸。

    因为他想起茉雅琦画花那副男子画像的事情了。

    他今天没有如往日那边在演武场那边陪弘晖练习拳脚功夫,并非是他想到更精通此道的教头来指点弘晖就想要躲懒,而是他要赶着过来和尔芙商量茉雅琦的事儿。

    毕竟之前他答应要陪着弘晖练好拳脚功夫的,他是一个诚实守信的人。

    今个儿没有陪弘晖,他是想趁着晚膳前的这段时间和尔芙好好说说茉雅琦的事情,他也是无奈了,这京中的宗室格格们数不胜数,但是没有自家这么让人不省心的,之前茉雅琦几次三番闹出乱子来,连累得四爷在人前脸面无光,四爷总是安慰自个儿茉雅琦年纪还小,以后大了,自然而然就懂事了。

    不过现在,茉雅琦都已经过了议亲的最佳年纪了,还是如此胡闹任性。

    ……也真是让他无奈至极、无措至极。

    想到这里,四爷脸上的神态更凝重了几分,要不是他不想彻底毁了茉雅琦的名声,他都有心送茉雅琦去宗人府里和那些如容嬷嬷一般恐怖的老嬷嬷去学规矩了,让她好好明白一下何为德容言功,免得丢尽他这个做阿玛的脸。

    “其实我也是一时没控制住脾气,这才将那副画像给你送过去了,你也别恼了。

    这件事处理起来很容易,命人将那副弄残弄坏的画像送去画师那里重新临摹一副,再照样装裱好送回去就是,便是谁眼力好发现不对劲的地方,也不会深究的,毕竟这种画像本就是各府请了画师一股脑画出好几副的玩意儿,没人会在意的。”尔芙闻言,不动声色地火上浇油道。

    别以为她能宽宏和善地原谅了茉雅琦,茉雅琦屡次三番给她添堵,她烦着呢……

    果然,尔芙这么一说,四爷的脸色更难看了。

    他以为今个儿收到的那副弄残弄坏的画像是唯一一副呢,但是听尔芙这么说,好似之前就曾经有过好几副这样的画像。

    这样的认知,让四爷有些不敢相信。

    他本来还有些怪尔芙大惊小怪,一点宽宏担待小辈的想法都没有,便是茉雅琦任性胡闹些,也不至于让她将这样的画像送到他的书房里,这不是存心给茉雅琦上眼药么,作为一位疼惜子女的好阿玛,他还是有私心的,所以别看他刚刚和尔芙谈笑如风地温雅模样,但是心里是有些不高兴的,只是没有表现出来罢了。

    不过现在听尔芙说起如何处理这种事如此娴熟的模样,他稍感无地自容。

    好在,好在他没有进门就不问青红皂白地发脾气。

    此时此刻,四爷无比庆幸自个儿的冷静自持,不然那场面就太尴尬了。

    “之前就曾经闹过这样的事儿?”虽然他心里已经偏向了尔芙,但是还是忍不住开口问道,因为他还是不太相信茉雅琦竟然能无理取闹到这种地步,这茉雅琦也是知书达理、精通笔墨的女子,怎么能如此任性妄为呢……

    事实上呢,茉雅琦的性子早在她五六岁的时候就歪到了极点。

    那些年,她是府里唯一的小格格,长得粉嫩圆润,如粉雕玉砌一般,比起年画上的胖娃娃还要更加俏皮可爱几分,李氏又正得宠,加之四爷本就是个偏疼小格格的阿玛,待茉雅琦比待府里小阿哥们还要更加看重,这府里那些跟红踩白的婢仆杂役,更是将茉雅琦当小祖宗供着了。

    只是好景不长……

    随着大李氏提拔娘家的各种无脑行为让四爷不喜,随着四爷入朝听政忙碌起来,随着尔芙入府承宠,随着大李氏偏疼小阿哥的心思越发明显,她原本享受到的那种众星围绕的光环就一点点减弱了。

    而当尔芙生下了小七之后,茉雅琦在四爷心目中的地位,更是荡到谷底了。

    如果一个人从未走进光明之中,那么他并不觉得在黑暗中的生活有多么难捱,便如现代人在没有手机时,也并不觉得有多么不方便,相反也过得很是欢愉高兴,但是当他们用惯了手机后,哪怕是手机突然没电,暂时不能使用手机,他们也会感觉到各种各样的不方便。

    这就是传说中的从俭入奢易,从奢入俭难。

    如果茉雅琦从未被众星捧月般重视过,她也不会为此困扰,但是她偏偏经历过那段众星捧月般的日子,现在让她如何能够觉得适应呢,可她又不够聪颖睿智,也没有那份坦然面对惨淡人生的心境,所以她并不能很好地调节自个儿的心态,也就让她在这条作死的路上越跑越偏了。

    比如此时,茉雅琦看起来是在故意和尔芙对着干。

    其实她就是希望得到四爷的重视。

    如果茉雅琦肯好好和尔芙谈谈,尔芙不会不管她,也会劝四爷多关注关注茉雅琦,偏偏她要和尔芙对着干,尔芙又不是逆来顺受、以怨报德的圣母,哪里还有闲心去管她这个青春期、叛逆期齐齐到来的继女了。

    尔芙笑着看向四爷,一点心理负担都没有地告起了茉雅琦的黑状。

    当然,她也没有往茉雅琦身上泼污水。

    只不过就是尔芙不再替茉雅琦遮掩她过往的那些错处罢了,尔芙笑呵呵地让诗兰将茉雅琦之前画花的那些画像和新衣都找出来,统统摆到四爷的跟前儿,柔声说道:“孩子闹性子,一次两次的,我这个做长辈的,怎么可能和她计较呢,今个儿也是把我气着了,不然我也不会惊动你的。”

    “这都是她弄得?”四爷瞧着眼前触目惊心的破烂,沉声问道。

    “是啊,这些画像都是我和你觉得还不错的,我这才让人送去茉雅琦那边儿,这些新衣呢,我是想着她正是该好好打扮的年纪,这出去走动也需要些体面的锦服,特地让针线房那边替她准备的,结果就都被划得破破烂烂地送回来了。”尔芙不动声色地继续诉苦告状道。

    四爷越听越怒,越听越烦,一张脸气得都有些泛青了。

    尔芙这才让诗兰等人将跟前儿摆着的破烂都收拾起来,笑呵呵地打圆场道:“茉雅琦这孩子是有些脾气的,也任性了些,但是都是些小孩子性子,还不至于把你气成这副模样,我都已经不气她了,你也就别把这些事放在心上了,改天等你心平气和的时候,你再好好去劝劝她,别耽搁了她的好姻缘就是了。

    毕竟你是她的亲阿玛,你劝她,她会听的。”

    其实尔芙今个儿这番折腾,也是希望四爷能够去好好劝劝茉雅琦,劝劝茉雅琦踏踏实实地在府里待嫁,别再给自个儿找麻烦,也别误了她自个儿的前程婚事。

    毕竟这时代女子的保鲜期太短了,过了双十年华还未出阁,那就真是老姑娘了。

    四爷听完尔芙所言,沉思片刻,倒是也没有再摆出怒火中烧的模样,一脸凝重地点点头道:“你说得有些道理,改日爷过去好好和她说说,你也别再将这些画像往她那边送了,她到底是个未出阁的小丫头,哪里懂得该如何挑选合意的夫婿,只会一个劲儿地闹性子、耍脾气,你若是瞧着哪府的小子好,便早些定下来吧!”

    “胡说,我可不敢担这么大的责任,这宗室格格出嫁,还是要请皇上赐婚。”尔芙闻言,忙摇头摆手地反驳道,她还不至于糊里糊涂地把这么大的责任背上身,这茉雅琦嫁过去能过得好是她应该做的本分,要是过得不好,那这口大黑锅就要扣在她头上了。

    再说,便是她又承担后果的勇气,宗人府那边儿也不好过关啊。

    四爷也是被气坏了。

    尔芙这么一提醒,他也反应过来了,他笑着点点头道:“确实如此,还是你考虑得更加周全些,那你就慢慢挑选着,碰见合适的就记下,改日爷在去请皇上下旨赐婚,可是该赶在秋分之前定下来,不然怕是还有麻烦呢。”

    说到这里,四爷手上做出了一个有些古怪的动作。

    虽然四爷没有明言,但是尔芙也看明白了四爷的意思,再过些日子,便是要去热河秋猎的日子了,到时候那些藩王来朝,必是要求娶几位宗室格格回去,茉雅琦的年纪和身份正合适,如果真有人求娶,怕是皇上也不会反对的。

    不过对于四爷这个阿玛来说,他是无论如何也不舍得茉雅琦远嫁草原的。

第一千三百零七章

    里面的内容很普通,开头有些抱怨,抱怨婚嫁的繁琐礼仪太辛苦,随后也写了些让大李氏放心的宽心话,反正就是一份再平常不过的家书,零零索索地写了两页纸。

    尔芙很容易就替茉雅琦在一众世家子弟里挑选出了这么一位合适的夫婿人选,既不会显得出格特例,也不是苛待偏室庶出,倒是周全妥帖。

    不但如此,大李氏和茉雅琦也觉得和这等有爵位在身的勋爵后代联姻结亲,显得更加有脸面些,不但没有如之前那般闹性子、耍脾气,还难得地夸赞尔芙这位嫡福晋的贤良淑惠,甚至不等尔芙将名单送到四爷跟前儿去,她们就迫不及待地跑去求四爷做主了。

    四爷呢,看看张保等人详查过的资料,见茉雅琦也欢喜,便点头同意了这件事。

    虽然他知道这样的婚配,其实远不如尔芙早前为茉雅琦相看的几家,但是考虑到秋日将近,也怕横生枝节,见对方人品没有瑕疵,也就没有多事,稍稍准备一番,陪同尔芙在圆明园的水榭上见过一等忠勇公喜塔腊氏富泰和其福晋,见对方也是甚是欢喜的模样,也就将一封请旨赐婚的奏疏送进了畅春园去。

    当然,在此之前,尔芙也没有忘记替茉雅琦和阿兴阿合八字。

    为茉雅琦相看夫家,这一路多艰难坎坷,好不容易将茉雅琦的事儿敲定了,她才不会为了最后这一星半点的小疏忽坏了自个儿这番心血呢……

    而现在,真真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

    只等康熙帝的赐婚圣旨一下,赏茉雅琦一个封号,再由公中库房和内务府合力操办一份风光体面的嫁妆,那么这个在四爷府里都快耽搁成老姑娘的茉雅琦就可以出嫁了。

    此事一定,尔芙如何能不心情畅快呢……

    如果不是自个儿实在不胜酒力,她恨不能现在就开怀畅饮几杯,好好乐呵乐呵。

    尔芙喝着泡了枣花蜜的冰水,一脸悠闲地和身边宫婢商量着:“毓秀姑姑,还要劳烦您替我跑趟茉雅琦那边儿,让她早些挑选好喜服、喜帕那些绣活儿的花样。

    毕竟这眼瞧着皇上赐婚的旨意就到了,谁也不知道皇上会给择个什么日子,要是时间宽裕些还好,嫁妆慢慢准备就是,但是万一定下个临近的日子呢,总不能让咱们茉雅琦格格连套拿得出手的女红都置办不齐全啊。”

    说完,她又捏了块汁水饱满、香甜软糯的蜜桃丢到了嘴里。

    如此悠闲自在的日子,真想就这么一直过下去……

    尔芙就这样想到哪里就吩咐到哪里,左手边的角几上,满满登登地对着公中库房的各类记档,以便她随时随地地安排茉雅琦的嫁妆。

    拖拖拉拉地筹备了五六天,大概其的玩意儿都安排得差不多了。

    该拨过去的庄子、宅子、陪嫁奴婢、甚至是压箱银子,这些比较俗气却是实打实的东西,总算是安排好了。

    除此之外,便是文玩古董和家具摆设这些零零碎碎的小玩意儿了。

    “这份单子呢,你照样抄录五份,一份送去大李氏房里,一份送去给茉雅琦过目,一份留在公中库房存档,一份留在咱们自个儿手里,最后一份送去给四爷,咱们得让这些东西清清楚楚地归到茉雅琦的手里,免得到时候人家嘴上一歪说我这个嫡母亏待了咱们府里的庶出格格。”尔芙瞧着最后敲定下来的单子,稍显心疼地咧咧嘴,沉声说道。

    诗兰应声提起蘸满墨的毛笔,一边抄录着,一边轻声提醒道:“主子,咱们是不是有些太着急了,怕是旁人要误会您急着将茉雅琦格格嫁出去呢,毕竟这皇上的赐婚旨意还没送到府里呢!”

    尔芙闻言,笑着摆摆手,柔声说道:“急么,咱们不急,她们才着急呢……

    你也不去想想茉雅琦已经是什么年纪了,要是她不作不闹地做个乖顺懂事的待嫁闺秀,这会儿早就该是为人母的人了,但是现在都耽搁到这时候了,还不抓紧些,那不是真让旁人看笑话了。”

    说完,她又拿起旁边那册厚厚的记档册子,细细翻看着,琢磨着茉雅琦的嫁妆。

    四爷府的家底不算丰厚,府里的孩子是少了些,而且近两年就是这茉雅琦和弘晖的婚事要操办,不需要太过节俭了,但是也不好备一份太丰厚的嫁妆,毕竟还要顾忌着宫里那些以固伦公主、和硕公主之尊出嫁的皇女们,再加上内务府那边也要出一份嫁妆,所以这准备起嫁妆来就显得有些束手束脚了。

    这该预备的大头是都已经预备好了,那些零零碎碎的东西看着好弄,却也难办。

    尔芙就这样一边焦急地等待着皇上的赐婚旨意,一边左右为难地替茉雅琦挑选着合适的家具摆设、文玩古董这些小件的嫁妆。

    为了稳妥,她还隔三差五地将大李氏叫到自个儿跟前儿来商量着。

    这么来来回回地折腾了十多天,总算是盼来了皇上的赐婚旨意。

    一道底衬为绛红色绣双龙戏珠的赐婚旨意,也是一道让茉雅琦和大李氏都欣喜若狂的赐封旨意,赐封茉雅琦为怀恪郡主,下嫁一等忠勇公喜塔腊氏富泰之嫡次子阿兴阿,择日完婚。

    同样的赐婚旨意,也已经送到了喜塔腊氏富泰的府上。

    不过就这样一道中规中矩的赐婚旨意,还是让很多人都惊着了。

    满蒙通婚是惯例,康熙朝前,以蒙古贵女入主紫禁城居多,直到康熙帝登基以后,经过康熙帝多番巧计安排,总算是让活跃于东西六宫里的蒙古妃嫔都消失了,但是也将皇室里的这些格格们推向了和亲草原的悲催路上。

    而这种宗室格格远嫁到草原诸部的惯例,少有破例。

    此番四爷这种赶在蒙古藩王使臣觐见之前就将适龄格格匆匆外嫁的举动,也让那些不舍得自家格格远嫁的宗室福晋们动起了心思。

    一段时间内,让康熙帝也是不胜烦扰,因为好些宗室王爷跑到畅春园来请旨赐婚。

    而作为这场风波的引领者,茉雅琦的婚事,也是备受关注。

    四爷本就是身处风口浪尖上的夺嫡热门,连皇上都已隐隐暗许其继承人的身份了,他又怎么愿意如此出风头呢,所以就在尔芙和大李氏操办茉雅琦嫁妆的时候,一直没有插手此事的四爷发话了。

    一切以规矩为重。

    不管内务府那边给茉雅琦多少嫁妆,府里公中给茉雅琦准备的压箱银子,不得超过万两,文玩古董之类的东西,更是能免则免,不得超过历代郡主出嫁嫁妆的抬数,更不得大肆铺张,搞什么十里红妆的奢靡派头。

    对于四爷这样的决定,大李氏和茉雅琦是不高兴,但是也没有法子。

    毕竟这大便宜已经占了,还非要得便宜卖乖就有些不识趣了。

    大李氏呢……

    她实在是拗不过茉雅琦耍性子,也唯有从自个儿的私房里挑出些好玩意儿给茉雅琦添妆了。

    就这样,磕磕绊绊地直到夏日将尽,茉雅琦的婚期到了。

    这也是四爷挑选的吉日,从定下婚事到出阁,从头到尾,不到三个月时间,显得有些匆忙了,引得外界也有些不好的传言,不过这些并不能让四爷改变主意,因为他实在是迫不及待地要将茉雅琦嫁出去,只有茉雅琦出阁了,过去种种,才能够算是彻底地过去了。

    秋初,天气还有些闷热的季节里。

    一顶大红锦缎做底,上用金丝银线绣着龙凤呈祥的花轿抬进了圆明园的大园门。

    这正是茉雅琦出阁要用的花轿。

    园门外,左右皆是礼乐师傅,欢天喜地的礼乐声,响彻天际,穿着大红锦袍的阿兴阿威风凛凛地高坐在马背上,在一众袍泽地围绕簇拥下,在一众宫婢仆从的道喜声中,脸色微红地走到了四爷和尔芙的面前。

    四爷的心情如何,尔芙不知道,不过尔芙倒是挺为茉雅琦能有如此夫婿高兴的。

    不管阿兴阿的才学武功如何,亦不管阿兴阿的家世门第如何,单单是凭借阿兴阿的身量模样和这风雅翩然的气度,便已经足以让不少少女为之倾心爱慕了。

    好吧,尔芙就是这样一个明晃晃的外貌协会成员。

    繁琐的礼仪过后,全福嬷嬷引领着有些拘谨的阿兴阿来到了茉雅琦的闺阁外。

    这会儿,早早就起来陪着茉雅琦准备的尔芙,也终于能偷闲喘口气了。

    她穿着一袭礼服回到花厅后面的暖阁里,满是疲惫地叹气道:“嫁女儿太辛苦了,这才是茉雅琦出阁,好歹还有大李氏和几位侧福晋从旁帮衬着,我也是过目不操心,凡事能推就推,不想着出头操持,这要是轮到小七出阁,我可怎么办呢!”

    “主子,您这些日子都没有歇好,难免会有些疲惫,再说您这也是头一回操持这样的事儿,难免会手足无措,有了这回的事儿打底,等到小七格格出嫁的时候,您就是头回生、二回熟了,也就不会如此慌神了!”诗兰一边替尔芙摘下头上有些重的钿子,一边轻声安慰道。

    只可惜诗兰到底是未出阁的姑娘一枚,不能理解尔芙为母的心情。

    尔芙听完,脸色未变,冷冷道:“小七年纪还小,别提她要出嫁的事儿,我现在是一点都不愿意想起小七有朝一日要嫁到别人家做媳妇的事儿,只要想到有那么一天,我就控制不住想发脾气,恨不能一巴掌拍死要娶走我家小七的坏小子。”

    “都怪奴婢不好,奴婢胡言乱语了。”诗兰忙笑着赔罪道。

    “我也就是随口一说,犯不着这么当真,快点端杯茶给我润润嗓子吧,一会儿还得去前面应酬着呢,明明是嫁女,这园子里怎么还来这么多道喜的人,这不是凑热闹么,一会儿还得派车派人地送他们去男方那边赴宴……”尔芙不爱身边的人如此拘谨,见诗兰大惊小怪的赔罪,忙摆手道,同时一副快要断气模样地指着桌上摆着的茶壶。

    这边儿,尔芙和诗兰说说笑笑地喝茶歇脚儿呢……

    外边儿,到底还是闹出了一点乱子。

    花厅那边儿,帮忙应酬宾客的毓秀姑姑赶忙打发了宫婢过来请尔芙去处理,尔芙也是不敢耽搁,紧忙让诗兰替自个儿整理好妆容袍服,踩着花盆底绣花鞋,便一路小跑地往花厅那边儿赶。

    等到她一路小跑地赶到了花厅里,迎面就是一杯热茶。

    “哎呦……”尔芙一声惊呼,差点摔下台阶。

    诗兰则是直接被热茶泼了个满背,连脚踝也崴得不轻,一张脸都疼得变形了。

    “怎么样,严不严重?”尔芙站稳了脚跟儿,正好瞧见诗兰强忍疼痛的模样,忙开口问道,同时叫过旁边被吓愣住的宫婢过来帮忙搀扶诗兰。

    虽然诗兰感觉后背和脚踝都疼得厉害,却不敢显露,忙摇头道:“奴婢无碍。”

    “扶她下去休息,去请太医过来仔细瞧瞧,该用药就用药。”尔芙这会儿也是无暇分身,一边随口吩咐着上前扶住诗兰的宫婢,一边迈步往花厅里走去。

    花厅里,这会儿简直就如同戏园子里一般混乱。

    “到底怎么回事?”尔芙见状,也顾不上什么仪态了,厉声喝道。

    随着她一声暴呵响彻花厅,那些乱糟糟的响动,顿时就消失得一干二净了,虽不能说是针落闻声吧,但是也是鸦雀无声了,她一双厉眸扫过在场所有人,最终将目光瞟到了侧福晋乌拉那拉氏的头上。

    乌拉那拉氏有些尴尬地摸摸鼻尖,快步上前解释道:“福晋恕罪,妾身未能尽快平息混乱,实在是有负福晋的信任。”

    “别说这些废话,说正事。”尔芙没好气的说道,但是音量已经压下来了。

    到底这花厅里还有好些人在呢,虽然瞧着都是些府里的内眷和宫婢,但是她也不好在这样的日子里大吵大嚷,毕竟尔芙也保不准什么时候就有个外人走过来了,让旁人瞧见了,岂不是要误会。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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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妾介绍:
穿越成了瓜尔佳氏的小姐,苏灵儿表示咱很知足,顺利当上米虫,这是一种多么幸运的事情。 至于那个冷的让人心寒的王爷,咱还是躲远的吧,您这么优秀,咱高攀不起! 咱这种来自未来世界的呆萌二货,可得抱好几位大人物的粗腿,至于那个什么李氏,你能不能离咱远一些! 当呆萌小吃货遇到冷面雍亲王 是宠溺一生,还是蹉跎一世;清妾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清妾,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清妾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