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五百三十九章 合法抢劫
克拉码头这几年发展很快，建起了很多商场、游乐场、酒店，有一个开发商看中了中了这条街道，想把这儿拆了建一座商业中心。已经跟政府方面谈好了，政府要先召开听证会，会上住户们都不同意。政府又去跟开发商谈，要他提高补偿标准，开发商不愿意，政府夹在中间，左右不是，干脆就放手不问了，对开发商说，只要你们能让住户们签字，就让你们开发。
开发商先跟住户们谈条件，但双方的意愿相差太大，谈不拢，谈了几次，都不肯让步。开发商就把这事交给了拆迁公司，让他们来谈，这事就更没有希望了。最有可能谈成的是政府，如果政府出面，再拿出一些钱，加上开发商的补偿，住户差不多也就接受了。现在政府退出，让开发商谈，标准肯定又降低了，而且谁也不买开发商的面子，谈成的可能性又小了。
开发商又退出了，让拆迁公司来谈，开发商的价钱没变，甚至有可能还要拿出钱给拆迁公司，这样落到住户手里的钱更少了，所以这事就更难办了。政府和开发商都谈不好的事，拆迁公司又怎么可能谈成，但他们不问，他们要的是最终的结果，只要能让住户签字，哪怕多拿钱也乐意，就是不考虑住户的利益。
拆迁公司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反正只靠谈判是不行了，他们就开始采取无赖手段，这些人本来都是不务正业的混混，凑到一起，成立个公司，专门干一些通过正当途径干不了的事，政府也睁一眼闭一眼，因为他们有时候也会用得着这些人。
这些人以前就喜欢惹事生非，现在更是明目张胆了，进了拆迁公司，就像上了梁山一样，打架抢劫都成合法行为了。一开始也装模作样地跟住户们谈一谈，当然他们开出的条件比原来更差，住户们当然不会同意，当说理谈判行不通的时候，就开始使用强盗的方法了。在谈判桌上，拆迁公司的老总，一个叫黑三的流氓就露出了本来面目，指着住户的代表就骂开了，谈判只好不了了之。
从那以后，街道上就出现了这帮人，每天都换一批，站在路上寻衅滋事，看到有人过来就故意挡在路中间，说几句难听的话，谁要还嘴，他们就一起围了上来，看见小姑娘、小媳妇，也要调戏一番，弄得人人不安，因为这个，街坊邻居们报过警，警察还没来他们就跑了。
没过两天还这样，再报警，警察就不来了，有人气愤不过，跟他们也动过手，打起来后，这一次警察来了，可是处理结果让人大跌眼镜，警察居然说双方都动了手，各自疗伤，下不为例。
第二天，换了一批人又来了，还和以前一样拦着路，骑着几辆摩托在路上来回地转，还时不时地扔石头到人家的院子里，把玻璃砸坏，看到路边有狗、鸡什么的也追着打。而且人数更多了，四五个人在路上闹，还有一辆车停在旁边，隔一段时间就换一批人，他们轮流休息，轮流出场，住户们就都准备了棍棒什么的，大家约定，每家出一个人，有什么事一起出来，跟他们打。
几乎每天都要和他们干上一架，双方都会虚张声势地喊叫一番，他们一看出来的人多了，就会撤退，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把他们打得这么重的。一般都是大家一出来，他们就撤退，等到大家都回去了，他们又回来闹。
今天看你们是外地来的，有点杀鸡骇猴的意思，没想到你们又一点不让步，才会发生这么严重的冲突。
最后阿兵忧虑地说：“不知道今天的事是福还是祸，那帮家伙是不是会就此罢休，还是会展开更加疯狂的报复？”林萧安慰他说：“水来土掩，兵来将挡，既然遇上了这事，我帮你们处理好再走。”阿兵怀疑地看看他，不知道这个小伙子有什么本事能帮到他们。
晚上，赵敏做了一桌子丰盛的饭菜，一家人高高兴兴地吃了顿饭。吃好饭，赵菁让林萧陪她一起出去走走，两人出门来，外边静悄悄的，被拆迁公司这些天闹的，几乎没有人敢在晚上出来了。
两人顺着街道往前走，远处海湾里灯光点点，一艘轮船鸣着汽笛慢慢地驶过，在寂静的夜晚尤其响亮，一直传出很远很远。迎着凉爽的海风，两人走到海边，风卷着波浪一阵阵地翻滚着，拍打着岸边的石头。赵菁依偎在林萧的怀里，感受着他身上男人的气息，不由得感到心醉神迷。
林萧觉察到她的异样，低下头，见她正睁着夜星般的眸子看着自己，灯光的映衬下，她的脸更显得细腻白嫩，双唇鲜红诱人，呼出的气息带着甜甜的香气，脑中一阵眩晕，轻轻地向她吻了上去。
两个人沉浸在幸福里，忘记了时间，忘记了周围的一切。
一个阴森森的声音在后面响起：“亲热够了吗？”林萧早听到后面有踢踢踏踏的脚步声，还有嘁嘁嚓嚓的说话声，但他没有想到是冲着他们来的，就没有放在心上。听到这话，两个人分开了，赵菁把头转了过去，看见后面五六米远的地方站着七八个人。灯光暗淡，看不清这些人的长相，但可以猜得到，肯定与拆迁公司有关。
他们俩相互看了一眼，站了起来，那些人慢慢地走上前来，手里都拿着根一米多长的棍子，拖在地上发出当当的声音，碰在石头上溅出火星，原来是铁棍，不用问，是来报仇的。
第一千五百四十章 背水一战
这帮人正是拆迁公司的员工，白天被林萧和赵菁打了一顿后，几个人把那个受伤的头儿抬回去。老板非常生气，大骂这几个家伙是废物，在这个地方，还从来没有人敢对他的人下手，这一回要是不能摆平的话，以后的事也不要做了。挨揍的几个人见老板发火，赶紧把林萧的本事添油加醋地说了一番。黑三一听，不敢轻敌，安排公司副总马六带着几个弟兄拿着家伙过来，想等夜深再冲进去抄家打人。
马六带着几个人到饭店先大吃大喝了一顿，乘着酒兴，
没想到天刚黑，就见两人走了出来，其中有白天照过面的混混认识他们，就跟马六说：“就是他们两个。”马六一看这两人看起来弱不禁风，就不相信，亲自跑到赵敏家打门，阿兵没敢开门，马六就在门外叫骂。因为外面黑，看不清有多少人，阿兵也不敢出来，由着马六骂了半天，邻居们有不少出来看，站在自家门前，看马六光动嘴不动手，就没上前。
马六在外面骂，阿兵在里面骂，马六就骂那个白天逞英雄的人，现在变成缩头乌龟了，不敢出来跟他单挑。阿兵就骂马六明知人家不在，还来找事，不是好汉，有种明天再来。马六跟阿兵就你一言我一语地吵起来，最后马六自己也觉得没意思。就威胁阿兵：“你等着，看我回来怎么收拾你。”就走了，带上手下的爪牙，一路跟过来。
远远地看到林萧和赵菁来到海边，几个人没敢过来，马六不知深浅，见他们怕成这样，自己也不敢过来。一直到他们俩在海边坐下来，马六说：“咱们一起上，把他们包围起来，让他们没有退路。”几个人从车上各拿根铁棍当作武器，这才围了上来。
马六看两人镇定自若，没把他们放在眼里，也不敢冒失，他拿起铁棍，对几个弟兄招呼一声：“上，打死这对狗男女。”几个人“啊啊”叫着，举起铁棍就冲了上来。林萧急忙把赵菁拉到身后，向前迎上去，一人举着铁棍向他迎头砸下来，林萧身子一闪，躲了过去，随即一个侧踢，将他踢得飞了出去。
另一人向着他的小腿砸过来，林萧纵身跃起，提膝撞向他的胸口，同时双臂向下挂，那人想不到林萧来势这样猛，躲闪不及，被他撞得后退几步，口吐鲜血。
另外两人向赵菁扑了过去。
马六本来躲在最后，林萧解决两个敌人后，直向他扑来。马六急忙举起铁棍，向林萧脑袋砸下来，林萧收住脚步，铁棍擦身而过。林萧抬腿踢他小腹，马六反手砸林萧的腿，林萧赶紧收回腿，另一腿又飞起，踢中马六的头部，他摇晃着后退五六步。
赵菁见两人向她扑来，她先发制人，先扑向其中一人，那人反应也快，举棍砸了下来，赵菁侧身躲过，抬腿踢去，踢中那人手腕，铁棍脱手飞了出去。赵菁迅速进身又踢出一脚，踢到那人头部，他晃了两下，倒了下去。
后面一个抡起铁棍打了过来，赵菁听到风声，向前跃了一步，转过身来，面对着敌人，那人举起棍子没头没脑地打过来。赵菁一边往后退，一边寻找着他进攻的空档。瞅准时机，突然进步，躲过铁棍，抬腿把他踢了出去，正巧踢到了裆部，那人丢下棍子，抱着裆部在地上滚来滚去，哀号不已。
马六勉强稳住身形，抡起棍子又冲了过来，林萧见他棍子舞得密不透风，只好步步后退，马六拼命挥动铁棍，发出“呼呼”的风声。林萧脚下一绊，踢到了一根铁棍，他用脚一勾，顺手接住，对着马六手里的铁棍砸了过去。
两棍相交，发出震耳的声音，马六觉得手里一麻，铁棍差点脱手而出。林萧又挥动铁棍打了过来，砸向他的脑袋，马六硬着头皮，举起手里的铁棍挡了过去。林萧这一下力量极大，马六拿不住，虎口一阵疼痛，棍子掉到了地上。
林萧毫不留情，挥起铁棍对他的小腿砸了过来，马六急忙后退，林萧反手又是一棍，马六不及躲闪，被砸到了小腿，他痛得大叫一声，跪倒在地上。林萧迅速上前，对着他的肩膀猛击一棍，马六的一条臂膀无力地垂了下来，林萧手不停挥，铁棍对着马六的另一条胳膊又砸了过去，像打垒球一样，马六的手臂被打得飞了起来，等到落下来的时候，小臂已经断了，只有皮肉还连在一起。
林萧丢下铁棍，走到他跟前，笑眯眯地看着他，把马六看得毛骨悚然，他咬着牙，忍着剧痛，不停地告饶：“大爷饶命，我是有眼不识泰山，下次再也不敢了。”林萧觉得这家伙很有意思，比起白天那家伙识相得多。也不再难为他了，用手指点着他的头说：“回去告诉你老板，不要再来了。”马六连连点头：“知道了，知道了，一定说到。”
林萧站起身来和赵菁手挽着手，和来时一样，慢慢地离开了，一边走一边欣赏着海上的景色，有说有笑，全然没有把刚才的战斗放在心上。
马六等他们走远，慢慢地站了起来，几个弟兄躺在地上，“哎呀哎呀”地叫唤，马六过去，踢了一脚，骂道：“叫什么叫，起来走吧。”几个人相互搀扶着，一瘸一拐地离开了。
林萧和赵菁回到家，老远就看到阿兵和赵敏二人站在门前张望，看到他们安然无恙地回来了，赵敏用手直拍胸口：“我的天哪，可把我担心死了，你们到哪儿去了？”赵菁过去抱着她的双肩：“怎么了，妈，我们没事的。”阿兵上下打量着他们：“刚才有一伙人来找你们，不知又去哪儿了。”
赵菁刚想说刚才在海边打架的事，林萧抢先说道：“不知道啊，我们在附近随便走走，没有遇到什么人。”赵敏长出了一口气：“没遇到就好，那伙子强盗，不得好死。”赵菁也顺着林萧的话说：“妈，我们很好，什么人也没见到，你放心吧。”
第一千五百四十一章 改变策略
四人转身进了家，赵敏以为他们已经确定了关系，给他们安排了一间住房，赵菁不依，对赵敏说：“妈，我想你了，今天和你睡在一起，和你聊聊天。”赵敏看了林萧一眼，林萧不置可否，赵敏只好依着赵菁，又给林萧准备了一间房。
母女俩好久不见，说不完的悄悄话，直到半夜，赵敏困得不行了，对赵菁的话都听不见了，也不回答，赵菁才把嘴巴闭上，进入梦乡。
次日早晨，林萧还没起床，就听下面吵吵嚷嚷的，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他以为又是拆迁公司的人来闹事了，一翻身从床上跳了下来。走到窗前一看，一个英俊的中年男子，身着浅色西服，身后跟着两个人，也都是西装革履的，头发梳得一丝不乱。正在跟阿兵说话，林萧听了一会儿，好像是这个中年男子要来找林萧，阿兵不让进，告诉他不在家。
那人不信，非要进来，阿兵就很生气，声音就大了起来，瞪着眼，说话很快：“我说不在家就不在，你怎么不相信我的话呢？”那人倒还挺有耐心，很和气地说：“我可以进去等他吗？”阿兵认得这人，以前跟拆迁公司的老总一起来过，也是拆迁公司的人，认为他来找林萧没有好事，就不肯让他进来，伸出手臂挡在门口：“不能进，他今天不回来，我也不知道去哪儿了，你们出去找去。”
那人还是坚持要进来：“你怎么对待客人这么没礼貌，我只等一会儿，十分钟后就走，好不好？”阿兵哪里会让他进来，干脆伸出手把那人往外推：“赶紧走吧，我们又不是开店的，招待什么客人。”后面两人见他动手了，就走了过来，也要伸手，中年男子转头喝斥他们：“谁让你们过来的，回去！”那两人一句话没说，乖乖地退了回去。
阿兵顺势把那人从门前推了出去，回头关上了门，在自家门前看热闹的邻居们也都回了屋，关上门。中年男子只好退回到街道上，但他没有离开，还站在不远处的一根电线杆下，靠在电线杆上吸烟，眼睛不时向这边扫视。林萧穿好衣服下了楼，赵敏正在厨房做饭，阿兵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喝水。见林萧下来，阿兵站了起来，跟他打招呼：“起床了。外面有一人非要找你，我给拦在外头了。”
林萧冲他笑了笑：“我在上面看到了，这人我不认识，他找我有什么事？”阿兵坐回到沙发：“这人我见过，他也是拆迁公司的。以前评估的时候来过，跟那个黑胖子走在一起，黑三跟他很亲热，两人关系不错。”“哦，是这样。”林萧想不到拆迁公司又派出这样的人来了，他还以为拆迁公司都是像昨天见过的那种打手类的人物呢。
看来是要改变策略了，硬的不行来软的了。林萧问阿兵：“这人看起来倒不凶啊。”阿兵“哼”了一声，“你可别看不起这种文质彬彬的人，越文明的人越可怕。凶恶的人的恶都写在脸上了，一眼就看得到。就怕这种看起来笑嘻嘻的人，一肚子坏水，害死你还要说他好。”
林萧不由得对阿兵刮目相看，想不到这看起来憨厚、老实甚至有些木讷的人看人还有一套，不过说得还真在理。林萧自认为就是这种人，他见过的甘比诺、赵元祥都是这种人。他们对谁都好，你得罪了他也不必害怕，他不会让你难堪的，但他会让你死得很难看。
所以看起来老实的人未必是真的怯懦，看起来友好的人未必是真的善良，人不能太相信自己的眼睛。人之所以会被骗并不是骗子的错，很多时候都是因为自己心里充满了**才上当的。
林萧对他竖起拇指：“您说得太精彩了，我同意，外面这个家伙肯定不是个好人。不过我还想见见他。”阿兵听到他夸奖自己，笑容满面，又听他说想出去与那人见面，笑容一下子凝固了，问道；“你见他干什么，跟他有什么好谈的？无非是一些花言巧语，骗人的话。”
林萧认为他说得很对，他也不指望能听到什么掏心窝子的话，但他就想知道这人来找自己是为何而来，他对阿兵说：“我想知道他会说什么话来骗我，也许对拆迁的事会有点帮助，多了解一些总是好的。”
阿兵犹豫了一会儿，他对这帮人是没有一点儿好感，见林萧还是想要出去，就不再坚持自己的意见，对他说：“那你就出去见见他吧。”林萧站起来要往外走，赵敏从厨房出来了，见他要出去，拦着他说：“不要出去，外面那几人不是好人。”林萧安慰她说：“不要紧，我出去看看，不会有什么事的。”赵敏只好说：“那你快点，等你回来吃饭。”林萧答应了一声就出去了。
林萧推开门，走了出去，外面阳光明媚，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新鲜的空气。那个中年男子还没有离开，仍然靠在电线杆上，手指夹着烟。见到林萧出来，他马上扔掉烟头，快步走了过来，好像怕林萧会转身回去似的。林萧回身关上门，站在门前，等待着他过来。
那人走到林萧跟前，笑容满面地伸出手：“你好，我叫陈明辉。”林萧也伸出手：“林萧。”陈明辉双手握住林萧的手：“很高兴认识你，能赏脸一起喝茶吗？”林萧想起临出门前赵敏跟他说的话，抱歉地笑一下：“不好意思，我没时间，请问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被人拒绝不是一件愉快的事，对于陈明辉也是一样，他想不到林萧就这么一口回绝了他，计划的第一步就失败了。他不动声色，脸上保持微笑：“没关系，林先生，不知道您什么时间有空？”林萧好奇的是他来找自己要说什么，就直接了当地说：“陈先生，你有什么事就直说好了，我今天都没有空。”
陈明辉又被拒绝了一次，他没想到林萧这么不给面子，笑容有些僵硬了，但他牢记自己今天的任务，是来送花的，不是来亮剑的，就重新挂上笑脸：“林先生，今天来没有别的事，就想跟您认识一下，交个朋友。”说着，拿出自己的名片，双手递上，“这是我的名片，方便的时候我再联系您。”
第一千五百四十二章 其乐融融
林萧伸手接过名片，扫了一眼，上面只有一个头衔，写的是拆迁公司副总经理，刚好与阿兵说的相吻合。
林萧收起名片，看着陈明辉，说道：“陈先生，没有什么事的话，那就再见吧。”陈明辉的笑有些尴尬了，在人家门前站了这半天，连门也没让进，这是他从来没有遇到过的事。他自诩是一个很有修养的人，此时也不免有点郁闷。
林萧回屋时，正巧赵菁从楼上下来，她随意地挽着头发，经过一夜充分的睡眠，皮肤又白又嫩，浑身上下散发着迷人的魅力。林萧不觉看呆了，赵菁冲他一笑，媚眼如丝，娇声说：“出去了？”林萧这才回过神来，他愣了一下，恢复正常，看了眼阿兵，发现他正在低头喝水，但脸上有强忍的笑意。林萧觉得有点尴尬，但装出无所谓的样子说：“啊，外面有人找我，出去看了看。”
听他说这个，阿兵才抬起头，赵菁显然觉得很奇怪，走过来说：“找你的？谁认识你啊？”人未到，一阵香气已扑面而来，熟悉的味道，林萧又想起昨天晚上的温柔，心神一荡，回答说：“就说嘛，一个姓陈的，说是拆迁公司的。”他递过手里的名片，“这是他的名片。”
赵菁接了过去，拿在手里看了看，眉毛一挑，那张俏丽的脸庞又添了几分动人的神韵，小声念道：“陈明辉，副总经理？”阿兵听到这个名字，接口道：“对，正是这个人，叫陈明辉，那些人都叫他辉哥。他就是宋江手下的吴用，黑三的狗头军师。”
赵菁把名片还给林萧，问他：“他来找你干什么？”林萧把名片往桌子上一扔，一屁股坐到沙发上，说：“谁知道呢，问他也不说，说来找我交个朋友。”赵敏从厨房出来，听到这句话，扯着嗓门说：“阿萧，你可别听他的话，跟他交个什么朋友。” 赵菁向她走过去，双手扶着赵敏的肩，睁大眼睛看着赵敏，撒娇说：“妈，做什么好吃的？我饿坏了。”赵敏的话被她打断，转身走回了厨房，赵菁随后跟着走了进去。母女俩在里面研究交流做饭的经验心得。
一会儿功夫，赵敏端出了两大盘热气腾腾的羊肉芹菜馅水饺，放到桌子上，阿兵对赵菁说：“你妈知道你就爱吃这个，大早上专门去菜市买来菜、肉，亲手包的。还不让我帮忙。”赵菁抱着赵敏，亲了她一下：“谢谢亲爱的妈妈。”赵敏心里甜丝丝的，边擦手边对林萧说：“快尝尝，不知道合不合你的口味。”
林萧拿起筷子夹了一个，吹了吹，塞到嘴里，咬了下去，肉馅肥嫩清香，咸淡适中，不觉赞不绝口，对赵菁说：“真羡慕你有个好妈妈。”赵菁随口接道：“那你也叫妈呗。”林萧也没考虑，转头就朝赵敏叫了声“妈”，赵敏见这俩孩子说说笑笑也高兴，张口就答应“哎”。
答应完才想起问：“我到底算是谁的妈啊？”阿兵乐得哈哈大笑，问林萧：“你算是什么？是儿子，还是女婿？”林萧不说话，看着赵菁，她早已脸羞得通红，一句话也不说。林萧说：“是她让我叫的，你问她吧。”赵菁在桌子下面伸腿踢了他一脚，正好踢中了小腿迎面骨，把林萧疼得龇牙咧嘴。
赵敏打圆场说：“好了，别说了，快吃吧，来蘸点醋。”她把醋碟子放到林萧面前。赵菁不乐意了：“妈，你怎么偏心哪，我够不着了。”林萧把碟子向桌子中间推了推，开玩笑说：“给你，那么爱吃醋啊。”赵菁又是一脚，还踢到那个部位，林萧疼得“哎呀”一声叫了出来。
赵敏想起一个问题：“小林啊，你母亲身体好吗？”一句话问到了林萧的伤心处，他沉默一下，回答道：“我妈早就不在人世了。”“哦，是这样。”赵敏想不到林萧刚才说赵菁的话是因为这个原因，心想也是一个没妈疼爱的孩子。又想到赵菁的童年，想到自己年轻时受到的伤害，十几年前与赵菁见面时的情形，不觉眼圈红了，手里的筷子也停住了。
林萧以为她是因为自己的事才伤心的，赵菁想到自己这么多年没有母亲的疼爱，二人都是神情黯然。阿兵理解赵敏的心情，他扯过一张纸巾递给赵敏，夹了一个饺子放在她面前的盘子里，指着饺子说：“难得团聚，高兴点，来，趁热吃饺子。”赵敏也破涕为笑，拿起筷子说：“快吃吧，一家人坐到一起挺不容易的。”
吃好饭，林萧和赵菁想出去走走，赵敏嘱咐他们要小心，注意安全。二人走出家门，来到街道上，发现昨天的那帮小混混已经看不到一个了。住户们三三两两在路边聊天，见到林萧和赵菁出来，都主动向他们问好，俨然把他们看作了自己人。看到这副情景，二人心情大好，说笑着向海边走去。
转出街道，来到海边，二人发现偌大一片地方，只有赵敏家住的这一条街道还是老房子，远远近近的都盖满了高楼大厦。各种餐馆、服装、饰品、海产品
一家挨着一家，前来游玩的，购物的，散心的熙熙攘攘。难怪开发商看中了这条街道，真开发出来又是一块寸土寸金的宝地。
两人到处走走逛逛，观赏着这里的风土人情，听着各种语言杂混在一起，到处都觉得那么新鲜，好玩。赵菁不时被惊得叫起来，林萧随意地陪着她，只要赵菁喜欢，他就喜欢，赵菁高兴，他就高兴。对他来说，什么也没有身边这个女人更能吸引他，有了她，花都是美的，人都是笑的，整个世界都是可爱的。他就这么满面春风地随着她转来转去，不厌倦，不疲累，哪怕走上一天也喜欢。
第一千五百四十三章 黑脸红脸
走了半天，什么也没有买，赵菁觉得有点累了，两人就来到一家小茶馆休息，要了一杯咖啡，坐在临窗的小桌边，慢慢地品尝着，看着外面的行人来来往往，赵菁觉得这样的时光是最幸福的。林萧看着对面的美女，一颦一笑，都在牵动他的心神，他也觉得这是世间最美丽的风景。
人是很容易满足的，只要他得到最热爱的东西，就会守着它忘记一切，因为他的心已经满了，别无所求，就会感到无比的幸福。
好比一个孩子拿到了最喜欢的玩具，一个吃货品尝到最盼望的美味，一个女人买到了最漂亮的衣服，一个色鬼射出最后一颗子弹。贪婪之心暂时没有了**，但它还会再次长出来的，就需要下一次的攫取。至人修心即是为了不动心，不为外界所牵引，无色声香味触，无欲即无求。凡人看来，了无趣味，但修炼的人也是贪婪的，他们是另一种贪。
贪的是求心静，不向外求，反向内求，求一种更难得到的东西，索取是一种贪婪，抛弃也是一种贪婪。随心所欲，才是自然正道，缘来则应，缘去不留，才是无上正法。
赵菁看着窗外，林萧看着她，赵菁感觉到自己被注视，回头看了他一眼，林萧移开视线，低头喝咖啡。赵菁笑笑，又转了过去，林萧也感觉到自己被注视，他抬头看赵菁，她正在向窗外看。林萧侧过头，一个熟悉的人坐在他不远处，正微笑着看他，正是陈明辉。
昨天晚上马六被林萧打得告饶，回去后向黑三汇报了挨打经过。为了掩饰自己的无能，马六又把林萧和赵菁的身手添油加醋地夸大一番。在他们几个的眼里，这二人简直是武功盖世，天下无敌，自己几个人拿着铁棍都连身都近不得。而且心狠手辣，折磨起人来就像下了地狱一样。
当马六几人一身是伤，尤其是马六双臂骨折，腿伤得站也站不住，其他几人也都是伤的伤，残的残，一个个哭丧着脸，相互搀扶着出现在黑三的面前时，他震惊了，如果白天那几人被打伤是纯属意外的话，那这一次真的摸着黑三这头老虎的屁股了，不仅是摸，简直是狠狠地踢了一脚。
黑三又惊又怕，惊的是自己这些年打下的地盘，竖起的威信，要受到挑战了，终于来了个不的自己的人，不把自己放在眼里的人，他很多年没有这种感觉了。怕的这人是个劲敌，不好惹，不知道这一次能不能顺利把房子拆掉，如果半途而废，从此半世英名就毁了。
黑三暴跳如雷，当时就要抄家伙去找林萧拼命，这时他手下的“小诸葛”陈明辉说话了：“三哥，别激动，别激动。再想一想。”黑三从来都对陈明辉言听计从，但这时他在气头上，谁的话也不想听，面前马六几个人又在哭爹喊娘，唉声叹气，把他弄得六神无主，冲着陈明辉骂道：“想什么想，想你妈.的x。弟兄们被打成这样，光想有用吗？”
陈明辉被骂也不生气，笑嘻嘻地说：“三哥，你是做大事的人，不能被眼前这点小事给搞糊涂了。”一句话挠到了黑三的痒处，黑三从来都是不学无术，狗屁不通，从小到大就知道拼命，两句话不合就动手，就操家伙。在他的字典里，没有讲道理的说法，他信奉暴力主义，拳头大就是哥，最爱说的名言是“枪杆子里出政权”。
黑三没上过几天学，小学时动不动就跟同学干仗，老师批评也不听，听过就忘记，他爸更是如此，儿子犯错就拉过来打，打到求饶，打到服输，打到认错，打到哭不出来声音，打到挣扎不动，一直打下去，一直打到打不着，打不动，打不了，打不过为止。到最后，他爸拿棍子打他，他也摸了根棍子跟他爸对着打，他爸都气疯了，结果没打过他，反被他抽了几棍子，以后他爸就不管他了。
黑三靠暴力在他爸面前打出了地位，打出了威风，他更加相信能打就有一切了。干嘛要讲理，他从小到大想不通这个事，你一句，我一句，说来说去的，各人说各人的理，谁也不听谁的，谁也不服谁，那么些个道理在脑子里绕来绕去，有什么意思。
黑三人长得又黑又壮实，力大无穷，打架也全靠拼命，没有学过拳脚，也不懂什么招式，打起架来抡拳头就打，抬腿就踢，张嘴就咬，能用得上的都用，能够得着的地方都打，没有避讳，没有禁打部位，也不懂借力打力，避实就虚，引进落空。就像两头野猪，两只水牛在一起顶架一样，你打我一下，我也打你一下。他的皮又厚实，肉又结实，骨头也硬，打在别人身上一般人都受不了，人家打他他觉不着。
别说没吃过亏，就他这样，吃了亏出不当回事，现在一看手下弟兄被打成这样子，一方面恨这些人没出息，不禁打，另一方面恨林萧不给他面子，打得太狠。在陈明辉的一再劝解下，黑三骂够了，也清醒过来了，他气喘吁吁地坐下来，听陈明辉说话。
这家公司虽然干的是不讲理的事，拿的是靠拼命挣来的钱，但很多事情还是靠陈明辉来周旋操作，黑三名义上是老大，但他手下的弟兄都知道，真正说话管用的是陈明辉，黑三没脑子，什么事都听陈明辉的。这人心狠手辣，为人阴险，笑里藏刀，黑三不过是他手里的枪头，经常是陈明辉撺掇黑三去惹事，然后他来做好人，一个唱黑脸，一个唱红脸。如果他来撮合还不行，黑三就再出马，按陈明辉的指使，跟人家拼个你死我活。
第一千五百四十四章 怀才不遇
陈明辉知道眼下虽然政府同意自己来搞拆迁，但还是有条件的，那就是不要太过火，不出事为第一，要想办法让住户们自己同意签字，不能像强盗一样明火执杖，虽然干的就是强盗的事，也要做一个讲文明有礼貌的强盗，不能太野蛮。否则真要弄出来事，政府方面会把责任全推到他们头上，所有的事都由他们承担，不仅这一次生意要黄，赚不着钱，还要赔人家的钱，到那时候，政府方面谁也不会帮他们说一句话的。
今天冒出来一个管闲事的高手，听说是本地一家住户的什么亲戚，还挺不怕事的，昨天出手打伤了几个弟兄，晚上又把人打成这样，当然都是自己人动手在先。这帮没脑子的家伙，跟他们老大一个模子印出来的，办事不知道把握火候，愣头青，吃了亏还好意思回来说。
跟这种猪一样的队友合作，陈明辉心里有说不出的郁闷，他好容易劝好了黑三，一挥手，让马六等人先下去，对他们说：“你们先回去，去医院治治伤，我们再商量一下。”其实哪里需要什么商量，不过是给黑三上课，他深入浅出，摆事实，讲道理，把自己的想法又给黑三说了一遍，黑三听不明白，陈明辉的想法跟他相差太远，他接受不了，也不愿意听，听了一半，就厌烦地摆手说：“好了，好了，你别说了，听你的，爱怎么着怎么着吧。”
陈明辉出了一口气，他也有种对牛弹琴的感觉，他自诩“小诸葛”，常读三国，认为诸葛亮想的主意他也想得出来，诸葛亮做过的事，他也做得出来，可是自己的命就这么不好，遇不上刘备那样的明主。否则自己也可以作出隆中对，做出三分天下的谋略。
不光遇不上明主，家庭出身也不好，父母都是普通工人，挣点钱只能够生活的，没有多余的钱来为他提供做大事的启动资金，只好屈身于黑三的拆迁公司，做这个草包流氓的军师，手下几十号不读书，不思考，啥都不懂的文盲加土匪。好在黑三对自己很重视，不然早被那几个拆迁小队长把皮都剥了，他们眼红黑三给自己的分红多不是一天两天了，就像当初关羽、张飞看不起诸葛亮一样，其实哪次顺利完成任务不是自己布置妥当，调度有方。
这帮不知好歹的混蛋。陈明辉心里暗暗骂，其实他在黑三跟前不知说了几个小队长多少坏话，但那些人都是跟黑三一刀一枪打出来的，任凭陈明辉说什么黑三也不会跟他们计较的，否则，他早就只剩下孤家寡人了。几个小队长也知道这陈明辉是个白眼狼，但黑三就信任他，谁也没办法，再说就这家伙鬼点子多，肚子里坏水多，“比咱们都坏。”几个人在一起评价陈明辉时说得最多的就是这句话。
陈明辉见黑三不愿意听他说，就不再跟他罗嗦了，他也知道说也是白说，便跟他说：“在我回来之前，你不要有任何动作，一切等我回来了再说。”便带上两个人驱车来到赵敏家找林萧。吃了阿兵的闭门羹后，他不死心，相信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就在外边等着。终于把林萧等出来了，没想到林萧没有时间跟他细谈，他相信自己有舌战群儒的口才和气魄，一定可以把林萧说服，说不定能让他掉转枪头，帮助自己做住户们的思想工作。凭他昨天的表现，要是能开这个口，住户们一定给面子。
公司这边，黑三一定也会同意自己的意见，陈明辉想好了，只要林萧同意帮自己来说服住户签字，每一户给他一万元的提成，这个数目应该也是有吸引力的。陈明辉满怀希望地来找林萧，不想一句话都没有说出来，全都堵在了肚子里。所好的是，林萧收下了自己的名片，说明还有挽回的希望，陈明辉自我安慰。可是这点成绩是无法回去跟黑三交待的，他不甘心，就坐在车里停靠在街头守株待兔。
当林萧和赵菁出来的时候，陈明辉正在睡觉，一个手下叫起了他：“辉哥，快看，那人出来了。”陈明辉一激灵睁开了眼，看到林萧和赵菁正在向那边走，等到他们的身影消失在拐弯处，陈明辉发动了车子，慢慢地跟在了后面。
一路上，林萧、赵菁二人逛街，陈明辉带着两个手下就远远地跟在后面，一直跟进了茶馆，
当陈明辉看到林萧终于转过头来看他的时候，心里喜出望外，从早上到现在几个小时的等待就是为了这一刻，他笑容满面地站起来，走到林萧面前：“你好，林先生，这么巧啊，能赏脸一起喝茶吗？”林萧愕然，他不知道这家伙说的是实话还是在撒谎，他一路上都沉浸在与赵菁在一起的温柔乡中，根本就没发现陈明辉在后面跟踪。
赵菁听到有人说话，转过头来，她不认识陈明辉，就看林萧：“是你朋友？”林萧苦笑，不等林萧说话，陈明辉抢先说：“是的，我们是朋友。”林萧不愿欺骗赵菁，何况这也是与赵菁的母亲有关的事，就凑近她耳边解释说：“早上找我的那人。”“哦，是你啊。”赵菁早上听阿兵谈起陈明辉，对他没有一点好感，此时见到了真人，见他一脸道貌岸然的假笑，眼眸不正，神色不定，十足一副伪君子模样。又想到他是拆迁公司的副总经理，更增添了几分厌恶之情，神色之间充满了不屑。
“呵呵，是我，自我介绍一下，我是拆迁公司的副总经理，我叫陈明辉。请多关照。”陈明辉面对一个如赵菁般秀丽脱俗的美女，只差没有流下口水了，点头哈腰地说道，眼睛滴溜溜转来转去。
第一千五百四十五章 不知好歹
赵菁看他这种馋涎欲滴的下作样，心里的厌烦满满的，她拉下脸，“哼”了一声，“哟，是陈总啊，还要您多关照关照我们哪。”
陈明辉不知好歹，还以为是自己的头衔起了作用，扶了扶眼镜，很有绅士风度地说：“美丽的小姐，您有什么事，请尽管吩咐。”
赵菁上下打量了他一眼，冷冷地说：“我求求你，别拆我们家房子，好不好？”陈明辉想不到是她跟赵敏有牵扯，一时语塞了：“这个，这个嘛，可以慢慢谈嘛。”
赵菁听他还对自己打起了官腔，感到一阵恶心，赶忙站起身，说道：“那你跟他谈吧，我先走了。”转身离开。林萧看他们俩你一句我一句地说，觉得有趣，不料赵菁说走就走，也急忙站起来，推开陈明辉，追了上去。陈明辉被推了个踉跄，差点摔倒，看着两人的背影，他又羞又气，暗骂一声：“他妈的。”也跟了出去。
赵菁在前面快步走，一心要远离这个令人讨厌的家伙，林萧在后面紧紧地追，后面陈明辉像条尾巴似的，连连叫：“林先生，林先生，等等我，等等我。”赵菁满肚子火，林萧也恼恨这陈明辉不知进退。偏偏这陈明辉就是这么不知好歹，今天他非要跟林萧谈一谈不可，哪怕谈不拢，他要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不然怎么回去交待。
三个人相互追赶着，赵菁见这家伙讨厌到可恨的地步了，就拐个弯，向一个小公园走去，林萧和陈明辉也跟了过来，后面还跟着两个马仔。公园里绿树掩映，赵菁顺着一条弯曲的小径走了进去，陈明辉懵然不觉跟了进去，两个马仔早就听说这对男女都是活阎王，跟他们交过手的人说起来无不是又惊又惧，后怕得不得了，两人就长了心眼，故意放慢脚步，在门口停了下来。
陈明辉一头钻进了牛角尖，不撞到南墙
决不回头，他还在想：“我看你今天能躲到那儿去，不管怎么样，都要追到你，相信你听了我的话就会后悔为什么要躲着我。”他不知道自己是剃头担子——一头热，还一边叫着一边跟着林萧往前跑。
赵青走到了一处偏僻的树丛中，这儿离大门很远，在一座假山后面，前面就是一个小湖，几乎没有游人过来，一般也是恋人约会的好去处。陈明辉一看大喜，原来两人是来这里约会的，好啊，这下你们没地方去了吧。
林萧也停了下来，两人转过身看着陈明辉，陈明辉没有意识到自己身处险境，他还洋洋自得：“两位不要急，我说句话就走，不耽误你们好事。”赵菁向他走来，俏脸含霜，森然说道：“陈副总经理，我有句话，能不能让我先说？”陈明辉看到这小美人跟他说话，心里早开了花，笑嘻嘻地说：“好啊，你先说，我后说。”
赵菁猛抬手打了他一个耳光，陈明辉的笑容登时凝固，头被打得晕乎乎的，眼睛看到赵菁的脸晃来晃去，张嘴刚要说话，赵菁又一个耳光甩了过来，打得他眼冒金星，身体摇晃着不知身在何处。赵菁抬腿一脚，踢得他飞起来跌到一棵小树上，树枝划破了他的脸，眼镜也不知飞到哪儿去了。
他这才回过神来，感到头脑昏昏沉沉，脸上火辣辣的，被踢中的腹部疼痛难忍，骨头像断了似的。自己是被这个俏生生的小姑娘给打了吗，这个俏丽可人的姑娘打人这么疼吗？他抬起头来，努力去找那个打他的人，面前一个人影一闪，他的脑袋就像被巨石击中一样，失去知觉，一下子摔倒在地。
把这个不知好歹的陈明辉打得人事不省了，赵菁又恨恨地踢了几脚，这才算消了气。林萧过来拉住她，劝道：“算了吧，这小子是个废物，别跟他一般见识。”赵菁生气地说：“一天的好心情
都被这人给破坏了，真想杀了他。”林萧见她要发疯的模样，急忙拉着她走开了。
看到林到萧、赵菁二人走远了，两个马仔才偷偷摸摸地走过来，看到陈明辉躺在地上一动不动，走到他跟前一看，脸被打得不成样子，浑身伤痕累累，赶忙把他扶起来，背了回去。
等陈明辉醒来，发现自己已经躺在了病床上，面前是雪白的墙壁，雪白的天花板，头痛欲裂，动一下，浑身都不舒服，似乎哪儿都痛。他努力回忆刚才发生了什么事，他记得自己曾经跟着林萧、赵菁二人进了一座小公园，那儿有绿树，有假山，有清澈的湖水。他还记得那个小美女要跟他说话，后来，没听见她说什么，现在也想不起她说了什么。
好像发生了地震一样，自己就站不住了，东倒西歪的，最后摔倒在地上才安静下来。他抬手摸了摸脸，触手处一阵疼痛，他发现脸肿得老高。这是怎么回事？他才想起来，是那个仙女一样的女人打的，她把自己一阵痛打，出手很快很重，这就是挨打吗？他天天看到拆迁公司的人跟人家打架，经常打别人，也被别人打，每逢遇到这种事他就远远地避开。
好多打架的事是他组织的，设计的，像带兵打仗一样，他在后面指挥，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也就这一点，那几个小队长还是比较服他的。他利用有限的人力，集中优势兵力，打了很多胜仗，使拆迁工作顺利完成。
没想到啊，挨打的滋味是这样的，他这才知道被人打是多么痛苦，比坐在沙发上想坏主意难过多了，看来自己只能担任幕后指控，不能冲锋陷阵。不过诸葛亮也没打过仗啊，最危险的一次不也才是坐在城头摇摇扇子吗？想到此处，他的心里有些原谅自己了。
想着想着，陈明辉累了，就睡了过去。
第一千五百四十六章 亲自出马
不知过了多久，陈明辉听到有人叫他，他睁开眼，看到一个人站在床前，那人见他醒来，又说道：“醒了？感觉怎么样啊？”这人正是黑三，他在家里等得不耐烦，听说陈明辉受伤住进了医院，他十分着急，这可是他一分钟也离开不了的智囊啊，就一刻不停地就赶来了。
看到陈明辉脸肿得不成样子，身上多处受伤，他那个心疼啊，比他自己挨打都难受。他也挨过打，但从来没有感觉到什么痛苦，现在看到陈明辉受伤，他感觉到心在痛。
陈明辉心情十分不好，自己信誓旦旦地要去找林萧谈判，结果想说的话还是没有说出来，反而被莫名其妙地打了一顿，现在他也没想明白自己为什么被打，那个美女为什么要打自己呢？是影响他们约会亲热了吗？自己不过就是想说两句话吗？说两句话都不行吗？这么凶，谁娶了她倒八辈子的霉。
脑子昏昏沉沉的，他什么话也不想说。黑三又问道：“谈得怎么样，他听你的话吗？”
黑三的话碰到了他的伤心处，今天这事是他最失败的一次攻关，他从来没有料到会是这么个下场，从早晨被阿兵拦在门外开始，他这一天就不顺利，但他以百折不挠的精神坚持下来了，终于见到了林萧，并且跟他说上了话。但他没有想到遇了一个暴力女孩，不讲道理，不由分说地把他打了一顿。
想说的话都没有说，诸葛亮当年舌战群儒时怎么没有遇到这样的事呢，东吴要是有人把他暴打一顿，他也战不了群儒啊。想到这里，陈明辉潸然泪下，两颗泪珠从眼角滚落下来。黑三一看着急了，这怎么还哭起来了呢，准是羞愧的，自己说了大话没做到，觉得不好意思了。
黑三安慰他说：“没说成是吧，不要紧的。我早跟你说过，说没有用，得用拳头来解决问题才行。”陈明辉摇摇头，心里说不是没用，是根本就没有说。黑三见他这样，也不再说什么，就起身走了，临走前对他说：“你在这儿安心养伤，有什么事我再来找你。”
黑三回到公司，命令手下把所有的铲车都开起来，向克拉码头进发。手下问道：“辉哥谈好了啊？”黑三骂道：“谈好个屁，差点没被打死。”手下见他这么大脾气，吓得不敢再问，转身出去传达命令去了。五六辆铲车在前面开路，后面跟着二三十个拆迁公司的员工，拿着棍棒，向克拉码头走去。
黑三走在铲车后面，他决心今天无论如何也要铲平克拉码头，管他什么武林高手，就不信能挡得住铲车。
离克拉码头越来越近了，铲车的轰鸣声惊动了住户们，大家大喊起来：“快点出来保家啊，来铲车了！”人们纷纷走上街头，手里拿着各种武器，拦在路中间，挡住铲车去路。
铲车司机不敢造次，就停了下来，黑三骂道：“往前开，不要停，压死算我的。”住户们被激怒了，拿着棍棒向铲车乱砸，铲车后面的员工冲到前面，跟住户们打了起来，这些混混都是身强力壮的青年，住户们男女老少都有，哪打得过他们，只好一步步地往后退。
铲车慢慢地往前开动，有的住户站在房顶上，把手里的汽油瓶子向铲车扔了出去，一辆车着火了，司机赶紧跳了下来，黑三看到住户们反抗如此激烈，也拿过一根棍棒冲了上来，他身高力大，一下冲到最前面，挥舞着棍子横冲直撞，住户们都是散兵游勇，一下子被冲散了。
拆迁公司的员工趁势跟着黑三往前冲，恶狠狠地扑了上来。
林萧和赵菁又在海边转了一会儿，心情怎么也恢复不了原先的高兴，林萧看她没有了游玩的兴致，就跟她说：“咱们回家吧。”两人慢慢地走回来。快要到家了，林萧忽然看到前方冒起了黑烟，用手指着对赵菁说：“那儿着火了。”
赵菁也看到了，但她觉得火势不大，就没当回事，不经意地说：“哪家不小心做饭忘关火了吧。”渐渐地，二人听到前面人声鼎沸，有吵闹的声音，赵菁一下子紧张起来：“好像在打架。”说着就跑了起来，林萧紧紧地跟随着她。
二人来到街上，正看到黑三带着一伙人疯狂地追打着住户，阿兵拿着根棍子正在跟一个人打着。赵菁一步跨了过去，借着前冲的惯性，“呯”地把那人撞了出去，阿兵趁势一棍把他打倒在地。
林萧见一个黑胖子舞着根棍子横冲直撞，如入无人之境，人们都躲着他，已经有两三个人被他打倒在地。林萧纵身跳了过去，随手捡起根棍子，迎了上去。
黑三一路打过来，所向披靡，所有的人都被他打得只顾逃跑，他打得兴起，哪注意面前来的是什么人，举棍就打了过去，满心认为这人一定也会转身逃跑。林萧见他棍子落下，一转身，躲了过去，顺势向他下身扫了过去，砸中黑三的小腿。
黑三只觉得小腿被打了一下，一阵疼痛，他手一翻，棍子又砸了下来，林萧跃步躲开，一棍向他的手臂击下来。黑三躲闪不及，被打了一棍，手里的棍棒差点脱手。他大叫一声，和身又扑了上来，林萧打了他两下，竟然像没觉到一样，心里不免有些惊异。
黑三只顾举起棍子来打，林萧看出这人是个莽夫，就后退一步，躲过打下的棍子，然后突然进身，把棍子舞成旋风一般，劈头盖脸地向黑三打了过来。黑三反应过来，已经挨了几棍，虽然皮厚，也被打得头晕脑涨，只觉得满天都是舞动的棍子，不知如何躲避。
转眼间又被打了几下，他几乎看不见林萧的身影，手里的棍子也不知向哪打去。林萧在他前后左右地乱窜，手里的棍子像飞蛇般围绕着黑三浑身上下招呼着，黑三完全是站着挨打。
“啪”地一下，林萧一棍打中黑三的膝盖，手里的棍子断成两段，黑三再也忍受不了，跪倒在地。林萧手里拿着两根断棍，迈步上前，对着他的脑袋如击鼓般打了下去，黑三脑中轰轰作响，“咕咚”一声躺在地上。
众混混见黑三倒下了，没有一个敢再打下去，赶紧把手里的棍棒扔在地上，转身就跑，转眼间跑得干干净净。众人都赶紧查看受伤的邻居，把他们扶起送医院。
第一千五百四十七章 兴师问罪
这时传来了警笛声，一辆警车呼啸而至，四五个警察下来，看着乱成一片的现场，也不知说什么好。原来在铲车刚刚进入街道的时候，他们就接到了报警，但这些日子他们都知道，这儿属于特殊地方，经常有人报警，来了后也没有处理，上面有交待，没有人受伤，就不要问。
来了几次后，就不再重视了，今天以为还是如此，没想到真的打起来了，拆迁公司还出动了铲车，打伤了这么多人。领头的警察赶紧呼叫救护车前来救治伤员。
时间不长，三辆救护车呜呜地开来了，好在多数人都只是受了点皮外伤，没有太严重的，只有几个人头部被打伤，意识有些模糊，还不能站起来。其中包括黑三，在把他抬上担架的时候，可费了不少劲，一辆车上跟了两个人，一名医生和一名护士，根本抬不动他，他被打晕了，也不愿意配合，最后连警察也过来，五六个人分别抓住他的胳膊、腿，才把他弄上担架去。
黑三也被送进了医院后一直迷迷糊糊的，尽管他皮厚骨头硬，还是被林萧敲了脑震荡出来。都躺到病床上了，他也不知道自己在哪儿，就像喝醉了一样。他很享受这种状态，从来没有被打成这样，过去都是他把人家给打晕的，他不知道晕过去还挺舒服的，什么都可以不用想，什么都可以不用问，就不愿意醒来。
慢慢地，他清醒了，头还有点晕，意识已经恢复了，他想起来昨天发生的事，明明是自己人多势众，还拿着家伙，后来怎么就败了呢？自己不还有两辆铲车在前面开路吗，本打算一口气把房子给扒了，谁知倒被打得大败而归。自己一向都是所向无敌的，今天怎么被打倒了？
他的眼前又出现了那挥舞的棍子，让他眼花缭乱，不由得又一阵发晕，恶心得要吐，不敢再想下去了。他静静地躺着，直到从外面进来两个人，叫他“老三，快醒醒。”黑三睁开眼，赶忙起身坐起来，进来的这人他认识，是包活给他干的开发商黄老板，尖嘴猴腮，满脸奸笑，见他要起身，伸手扶着他坐好。
坐起来后，黑三觉得好多了，头也不晕了，感觉一下子完全好了似的。黄老板坐在他对面，往日的笑容一扫而光，冷着脸对黑三说：“老三，你这事干得不漂亮。”黑三自己也知道事没办好，他“嘿嘿”地笑，抬手挠挠头。黄老板突然用手指着他，生气地说：“你还笑，事情闹大了你知不知道。上面说了，不要再让你干了，再出点事，这片地方不要开发了。你害了我啊你。”
黑三一听不让他干了，这才意识到事情不妙，他使劲晃晃脑袋，想弄明白这是怎么回事。黄老板见他一副愚不可及的样子，也是啼笑皆非，冷笑两声：“我当初怎么找上你这个笨蛋的。”黑三最怕人家说他笨蛋，谁说他跟谁急。
小时候上学老师就经常拿书本打他的头骂他是个笨蛋，题目做错了，骂他笨蛋，作业忘写了，骂他笨蛋，甚至被人欺负了，也骂他笨蛋。开始时老师说他笨蛋，还很不服气，后来就嘿嘿地笑，再后来就习惯了。时间长了，他也自认为是个笨蛋，这样学不会也就不着急了，反正自己是个笨蛋，笨蛋就是什么也不会的人。
但同学也叫他笨蛋，他就不愿意，谁叫他就追着满学校打谁。学习我不如你，打架你不是对手，敢叫我，打死你。不管个头大还是小，他都敢打，打不过也打，但慢慢地，大家都知道他会拼命，就不叫了。只有被他惹得恼了，才故意叫“笨蛋”来气他。
后来长大了，不上学了，混迹社会靠的是力气和胆量，拼出了自己的天下以后，自然没人这么叫他了，手下的人对他既怕又敬，前前后后都尊他为“老大”，也没人知道他曾经是个笨蛋。
今天又听到这个曾经让他刻骨铭心的词，他深埋心底的自卑、羞辱、仇恨又
爆发出来，他张开大手掐住了黄老板的脖子，脸涨得像猪肝一样，狠狠地说：“你骂谁呢？”黄老板被他捏得喘不出气来，翻着白眼，伸出手臂用力想把他推过去，却哪里能推得动。
跟着黄老板一起来的人赶忙过来劝他：“别生气，别生气，有话好好说。”边说边把他的手指掰开。黑三松开了手，仍然气得“呼呼”地喘着粗气，睁大眼瞪着黄老板。黄老板不停地咳嗽着，他不知道自己哪里说错了，使他发了疯。但他早就知道眼前这人不可理喻，自己来跟他讲道理，就是对牛弹琴，想不到今天还是吃了他的亏。好容易平息下来，他站起来，走到门口，躲开黑三的魔掌，转身对黑三说：“你是个混蛋，我不跟你说。”
黑三是拆迁公司的老总，但真正说话算数的是陈明辉，这个黄老板也知道，平时有什么事也都是找陈明辉谈，今天是因为上面给了他太大的压力，心情不好，其实就想过来骂黑三两句，出出气的，不想被他给抓到了。
揉着脖子，黄老板找到了陈明辉。陈明辉听说了黑三率领铲车强行拆迁的事，一直很担心，不知道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结果没有让他失望，黑三成功地把事情闹大了，不光铲车被住户给烧了一辆，还打伤了不少人，连自己也住进了医院。这都是不听忠言的后果啊。
陈明辉一直有个愿望，就是遇上一个像刘备那样的明主，想不到碰到的是李逵，没有脑子不说，还蛮不讲理。不能成事，还竟惹事，他自怨自艾，正在想着还有什么办法来收拾残局，是退守不出呢，还是杀出奇兵？退守比较容易，可是也等于宣告失败，不是能者所为。奇兵自己又没有，他正在抓耳挠腮，想不出妙计良策，黄老板找上门来了。
第一千五百四十八章 臭味相投
陈明辉对这个黄老板还是蛮欣赏的，虽然貌不惊人，但是有勇有谋，做事干脆利索，说一是一，说二是二，当然无商不奸，也不能把他当作一个好人。但作为一个老板，陈明辉觉得还是很成功的，黑三不还得到他手里找食吃吗。关于拆迁的事，陈明辉和黄老板谈过几次，两人对于对付这帮贪心又强硬的刁民还是有一些共识的。
那就是既要办成事，又不能出事，别给上面惹麻烦，我们要挣钱，上头要稳定，大家的利益是一致的。只有按要求把事情办好，才能拿到钱，像黑三这种没脑子的人，只能坏事，不能成事。为此，黄老板寄希望于陈明辉，指望他能说服黑三，控制局势，采取和平的方式圆满解决问题，自己也好按计划施工，捞到应得的利益。
见到黄老板，陈明辉很高兴，假如这个公司的一把手是他的话，相信他与黄老板的合作一定会很愉快。黄老板见到陈明辉，也是心情大好，一脸的笑意把眼睛都淹没了，那原先隐藏于双唇后的牙齿倒成了脸上最显眼的领军人物，独领风骚。二人哈哈笑着寒喧一阵，方才谈到了正事。
陈明辉首先就黑三的莽撞行事，造成了不良影响表示道歉和检讨，他满脸沉痛与后悔，就像是自己做了一件很对不起黄老板的事，眼神充满十二分的真诚，说道：“黄兄，很不好意思，一时考虑不周，事情没办好，给您添麻烦了。”
见他这种态度，黄老板觉得十分受用，这才是应该有的态度嘛，于是就毫不客气地坐下来，先把笑容收敛起来，然后严词厉色地教训起陈明辉来：“你说得倒轻巧，一句不好意思就完了，这造成的影响，惹下的麻烦，谁来负责，谁去承担。我可告诉你，你们挑衅在先，要负全部责任。上头说了，打伤的人，你们要负责所有的医药费，营养费，误工费，不能让他们有任何不满。你们自己受的伤，由公司负责治疗，要安抚好员工，不要产生什么内部矛盾。”
陈明辉想不到自己就客气一下，引出他这么一顿训话，再一想，事是黑三带人惹出来的，责任确实在自己一方，于是就赔着笑说道：“黄兄，出了事谁都不好看，咱们慢慢商量解决的办法。也不能说我们是去挑衅的吧，拆迁是为了帮你们公司清场，你们是最大的受益者，再说，这也是政府工程，政府有批文的。”
听他这么说，黄老板的口气缓和了下来，嘴一咧，招牌式的奸滑的坏笑又浮上脸，他凑近陈明辉说：“兄弟，可别这么说，这是我们大伙的事，不是哪一个人的。更不要说是政府工程，你们别认为出了事可以有政府在背后撑腰，我可告诉你，今天的事算是小事，没有出人命，不过花两个钱就行了。要是真出了事，只有你们自己担着。”
这个道理陈明辉当然也明白，他干这个又不是一天两天了，政府说让你干，给你钱，又不是白干，所以你不是替政府干的，是替钱干的，是为自己干的。但你要是不会干，惹出了麻烦，只有自己想办法，政府这个时候能躲多远就躲多远，你不要指望任何人会出来帮你说一句话。
陈明辉点点头表示同意，说道：“大家都是生意人，你说的我也明白。但目前我们遇到了难题，这不是我们一家的事，大家都在一条船上，应当同舟共济都对。你们也要帮帮我们，我们才能把这事办好，你们才有钱赚是不是？”
陈明辉的低声下气又帮黄老板浇灭了不少无明之火，他在黑三那儿受的气基本上也撒完了。两人才开始心平气和地商量起目前的形势来。
陈明辉首先摆明了自己的态度，告诉黄老板他对黑三的做法十分不满，之前他就跟黑三说过，要讲究策略，不能蛮干，黑三就是不听他的话，果然惹出事来了，给自己，给大家都带来了麻烦。早上他还努力寻求和平解决的途径，这下完了，自己的努力全部付诸东流。说完，唉声叹气，表现出对黑三十二万分的失望。
对黑三的批判是目前黄老板最爱听的话，他现在对黑三也是一肚子的火，脖子还在火辣辣地痛，黑三那脸凶相还在他的眼前晃来晃去。他接口道：“就是，那个
蛮横不讲道理的家伙，就知道动手打人，不懂道理，难道什么事都是用拳头可以解决的吗？人还要学会讲道理的嘛。”
两人一起骂起黑三来，骂得痛快淋漓，不亦乐乎，直到骂得再也没有可骂的了，这才又想起共同面临的问题来。黄老板问道：“接下来你们打算怎么办呢？”陈明辉的思路一下子转不过来，就反问他：“你点子多，给想个办法吧。”黄老板有什么好办法，他要有办法还找你庖厨们拆迁公司干什么，原先他就打算让拆迁公司出面来逼这帮住户把地方给他腾出来，自己不愿意干那些害人的事，本着“君子不近庖厨”的思想，他希望能在一片拆得干干净净的白地上盖起高楼大厦，眼不见为净，他的钱就赚得心安理得些。
现在陈明辉问他，他顺口就说：“不管你用什么办法，只要别再出事，最好不要再打打杀杀的。像今天这种事要是再发生一次，别说你们干不下去，就连我也别想再干了。”
陈明辉跟他解释：“也不是我们想打架，原先不也没打过吗？”黄老板瞪他一眼，陈明辉忙改口：“没像今天这样打过吗？以前我们都是游击战，敌进我退，敌退我进，敌疲我扰。可最近来了一个比我们还能打架的人，手下人都不敢去，黑老总才出此下策。”
拆迁公司以前干的那些见不得人的事，黄老板都知道，也是他所希望的，让无赖用无赖的手段做事，就像摸了把鼻涕在手上，看着恶心，甩又甩不掉。他觉得再这么下去，总会有人忍受不了，安居才能乐业，住都住不下去，谁还有心思干别的？到那时候，再花几个钱，这事就成了。
第一千五百四十九章 出奇制胜
最近拆迁公司员工被打的事，黄老板还真的没有听说过，他不敢相信，这些土匪流氓地头蛇也会被打，这得是什么样的南山猛虎、北海蛟龙啊，今天的事他以为是一场意外，想不到这种已经发生过几次了，难怪黑三会狗急跳墙。
他对此事很感兴趣，就向陈明辉打听是怎么回事。陈明辉开始从头讲起，林萧如何把手下给打了，晚上又安排人去偷袭，又被打了，然后他是怎么守候跟踪林萧，最后寡不敌众，自己英勇受伤，滔滔不绝地讲了半天，把自己塑造成一个有勇有谋的英雄好汉。
黄老板听得明白，却也没给他面子，直抵花心道：“就是说那家伙没有理你，然后你被一个女人给打了。”
陈明辉把目光移开，没理他，心说这家伙真他妈的不会聊天。黄老板没在意他的反应，接着说：“那你还有什么办法没有？你看，你们现在流氓的手段用过了，强盗的办法也想过了，来硬的不行，来软的也不管，我看你们现在也是黔驴技穷了。”
看着这家伙幸灾乐祸的样子，陈明辉真想把他掐死：“这个混蛋，明明是帮他做事，他倒一副置身事外的模样，还笑话我们，拆迁工作完不成，你小子的楼房也没处盖去。”
黄老板笑了一阵，忽然说道：“我就不信这些住户那么团结，是铁板一块，砸不碎，拆不开，你们有没有调查一下，他们中是不是有那么两家愿意拆迁？或者可以多给点钱？”他为自己想出了一个新的思路得意不已，不停地摇晃着二郎腿。
“多给钱？你要早说多给钱，还用费那么多事干嘛？你说，多给多少钱？”陈明辉逼问他。
“不是那个意思。”黄老板赶紧把腿放下来，“我的意思是，你们可以先选一两家特别需要钱的住户，多给点，引诱他们把字签了，就说先签字有奖励，后面的没有。”
陈明辉听了他的想法，眼前一亮，说道：“你的意思是先签的可以多给，后面的人就少给了。那他们要不签呢？”黄老板又架上了腿，靠在椅子上：“那就看你们的了。人多了，你们打不过，人少还不好办吗？”
陈明辉被他的话给打动了，到底是奸商，真他妈的有办法。他的眼前出现了一副情景：一半的人家都拆完了，到处残垣断壁，余下的房子墙壁摇摇晃晃，道路上堆满了垃圾，拉建筑材料的车辆来来往往，一天到晚地吵个不停，灰尘漫天。不愿签字的住户根本就没办法居住，只好举家外出，或者被迫签字同意拆迁。
再过些天，只余下一两家了，房子四周被挖出了两米深的大坑，里面都是水，电线扯得到处都是，自来水管道也被挖断了，那几户人家连饭也没法做，一天到晚孩子哭，大人吵。最后只好屈从于那比原来低了一半的条件，哭哭啼啼地搬家。
陈明辉兴奋得一拍大腿：“好主意，就这么办。”他对黄老板说：“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你这么一点拨，我就有思路了，就按你说的办，我现在就去安排。”黄老板也十分得意，伸手指点着他说：“你说你怎么这么聪明呢，一点就透，那个黑三榆木脑袋。就知道蛮干。”
黄老板刚走，陈明辉就找到了黑三。黑三见他伤还没好就来看自己，感动极了，拉着他的手：“你看你，好点了吗？我没事，就是有点头晕。”陈明辉见他头上缠着纱布，坐在病床上，不再是原先那种不可一世的模样了，心里也是酸甜苦辣，什么想法都有，他苦笑着坐了下来。
黑三为自己没有听陈明辉的话感到惭愧，他低着头，等待着陈明辉的责备。陈明辉既觉得生气，又觉得可怜，隐隐还有种喜悦。他觉得黑三经过此事后一定会对他的话更加信服，心里飘过老子的话：“祸兮，福之所倚。”
他没有像黑三预料的那样大谈自己的怀柔理论，先是叹了口气，黑三的心被这一句叹息给融化了，鼻子酸酸的，想哭。陈明辉握住黑三的手：“三哥，都怪我，是我不好，让你受苦了。”黑三抬头看着他，心里很难过，说：“阿辉，不怪你，怪我自己，我没有听你的话。”
有了黑三这句话，陈明辉就像三伏天进冰窖一样痛快，他仍是满脸痛苦，说：“三哥，我没有把事情做好，你再给我一次机会。”黑三握紧陈明辉的手：“阿辉，你说怎么做，我听你的。”陈明辉知道这是上天给自己的机会，他一边斟酌用词，一边慢慢地说：“我觉得，咱们要用计谋取胜。”
黑三瞪着他：“用计我不行，看你的了。”陈明辉目光炯炯，精神焕发：“我想好了。第一反间计，我们要想办法把住户们分离开，让他们人心涣散，然后各个击破。第二是是抛砖引玉，我们拿出一些钱来，让最需要的人先签字，给他们奖励。第三是上房抽梯，让他们无路可走，乖乖投降。”前面两句太用脑子，黑三听不懂，最后一句他懂，使劲拍了一下陈明辉：“好计，就用上房抽梯。”
第二天，在赵敏家的街道上，就出现了一批人，与原先的留着黄毛或者剃个光头，刺着纹身，秀个肌肉，满脸横肉或者嬉皮笑脸的流氓混混不同，这批人身着西装，系着领带，内里衬衣雪白，戴着金丝眼镜，文质彬彬，言语温柔，手里拿着个公文夹子，挨家挨户地做工作，跟人家和和气气地谈条件，做承诺。
赵敏家也来了一位。听见有人敲门，赵敏过去趴猫眼一看，不认识，是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打扮得像个卖保险的，又像个议员，微笑着站在门外。不是那帮来拆迁的坏蛋，赵敏就放心了，她打开门，那人咧嘴朝她一笑，很有礼貌地说：“阿姨，我可以进来吗？”赵敏见他就一人，又没有多大危险性，就让他进了门。
第一千五百五十章 各个击破
那人坐下后，打开公文夹子，对赵敏说：“我是大地咨询公司的调查员，想对您做一个几分钟的社会调查，可以吗？”赵敏从来没有碰到过这种人，心想听听他说什么吧。那人拿起笔，说道：“第一个问题，你对目前的居住环境还满意吗？你觉得哪些地方还需要进行改造？”
赵敏从来没有想过这样的问题，她愣了一下：“没有啊，我对这儿很满意，你看，环境这么好，离海边又近，到处又干净，买东西也方便，空气新鲜。我不觉得有什么需要改造的。”
那人愣了一下，写了两个字：“没有。”又接着问道：“假如你要搬家的话，你希望搬到什么地方去呢？对那儿的条件有什么要求呢？”
赵敏开始感觉这人有些不正常了，净问些莫名其妙的问题，她回答道：“我为什么要搬家？我在这儿住得好好的，哪儿也不去，我觉得哪儿也没有这儿好。如果说有条件的话，就是谁也不要让我搬家。”联系到拆迁的事，赵敏未免有些情绪激动，说话的语气也很激烈。
那人被她的语气吓了一跳，连忙安慰她：“阿姨，别激动，别激动，你先喝口水。”赵敏也觉得自己有些着急了，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端起杯子来喝了口水。
那人又接着说：“你对你的房子如何估价的？如果要搬迁，你希望得到什么样的赔偿？”赵敏把杯子使劲放在桌子上，杯里的水都溅了出来，她瞪着这个人问道：“你到底是干什么的，想买我房子吗？我不卖，给多少钱也不卖。我为什么要搬迁？你是拆迁公司的吧？”她怒不可遏，指着那人的鼻子问道。
那人看她真的恼了，不敢再问下去，赶忙把公文夹子合上，赔着笑脸说：“别生气，别生气，我不调查了，再见。”说着，慌里慌张地站起来，走了出去。刚出门，正巧碰上林萧和赵菁回来，那人忙让在一边，连连说：“对不起，对不起。”
赵菁一进门，看到赵敏的脸气得煞白，奇怪地问她：“妈，你怎么了，跟谁生气呢？这人是谁呀？”赵敏指着刚出去那人：“什么东西，来问我想赔多少钱。”
赵菁更加糊涂了，扶着赵敏坐下：“别着急，慢慢说，赔什么钱？”赵敏缓了口气，跟她说：“刚才这人你看到了吗，拆迁公司的。”林萧明白她为什么生气了，说：“哦，是吗，换人了啊，我还以为是卖保险的呢。”赵敏平静下来，说道：“是啊，他问我想搬到什么地方去，又问我要多少钱才能同意搬，你们说，他们到底想干什么啊？”
“这您都看不出来啊，妈，您可真是迟钝。”赵菁听她妈这么一说，就知道了这个拆迁公司打的是什么主意。赵敏打了她一下，嗔怪道：“说什么呢，妈这不是老了吗，你知道，那你说来我听听。”赵菁一时嘴快，这时也意识到自己说话不妥，她分析给赵敏听：“你看啊，这不来了那么多人吗，他们每一家都要去，难保证每一个人都像你这么想，就有想得两个钱的，他就会成为你们这一群中最容易动摇的那个。他要是先签字，拆迁公司就会先把他们的房子拆了，一家一家地拆，最后剩下的也没法在这儿住了不是？”
这样的事林萧他们在国内可见多了，经常有所谓的钉子户周围被挖了一圈深深的沟，甚至成了几米宽的河道，就像古代的护城河一样，中间一栋楼孤零零地竖着，没有电，也没有水，这样的日子谁能坚持得下去。等到主动投降了，得到的赔偿还没有以前的多，这种事情太多了。
林萧还知道更为黑暗的事情，某地要修一条公路，需要经过农民的田地，为了多得一些补偿款，有人就拼命在地里栽树苗，花苗，几乎是密密麻麻，连脚都插不进去。还有的仅仅在地里挖一个几十公分的坑，插下一截水管，就算一口井了。由于补偿的标准不统一，有人觉得不公平，就不签字。
有一家地里的树都长了十几年了，结果赔偿的标准跟栽下的没有多大区别，他死活不签，评估公司找他谈了多少遍也不签字。早上刚起床就有人堵在门前，跟到家里，坐下就不走了，吃饭的时候也跟着一直吃，走到晚上很晚才离开。
他们说：“我们也是有任务的，不完成任务我们也不得安生，大家相互理解吧。”在这样的逼迫下，大多数人都签了。最后有一人坚持不签，后来有一天，几个人把他拉进一辆面包车，先喂以一顿老拳，然后就拉走了，一直向北，走了几个小时，都不知道到哪儿了，一路上不停地恐吓威胁。
到了夜里，车子来到一处废弃的煤矿，几个人逼着他下了车，押到深不见底的矿井口，先是大骂一顿，接着暴打一顿，最后说：“不同意签字就把你扔下去。”可怜他一天没吃饭，又饿又冷，一路上挨了无数拳头，担惊受怕，现在又面临死亡的威胁，想来想去，万一真的死在这儿可太冤枉了，谁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被逼无奈，只好签下了字。
林萧想着这些事，再看赵敏气得不成样子，就觉得她太矫情了，虽然这两天遇上的事也让林萧气愤，可他还是觉得这家拆迁公司做事不够大气，太畏畏缩缩了，也感到政府工作的无能。
赵敏听了赵菁的话，这才真的着急了：“哎呀，还真是的，这可怎么办哪。我知道的，隔壁阿婆就很需要钱的，她一定会先签的。她家的房子要被拆了，我家就没法住了。”想着想着，她都要掉下泪来。
赵菁忙安慰她：“不会的，不会那样的，你别想太多，我也不过随便说说。”虽然她知道自己并不是随便说说。
赵敏还是放不下心，她握着女儿的手说：“你快点想想办法吧！能不能把他们拦着啊？”打架的事能拦着，义不容辞，但这事却毫无办法，人家这是和平谈判，签字是两厢情愿，双方认可，法律就承认，别人能有什么办法呢？赵菁向林萧投去求救的目光。林萧一时也没有什么办法，他站起来说：“我出去看看。”
第一千五百五十一章 隔壁阿婆
林萧走到街上，看到拆迁公司的“西装”们还像幽灵一样从这家出来，到那家门前又进去，有的家里反复进去了好几批。出来的调查员有的是被赶出来的，一脸气愤，有的是被送出门的，一脸得意，看来总体情况不容乐观。
林萧看到一个老奸巨滑的家伙进了隔壁家，半天没有出来，林萧知道要坏事，十有**要把阿婆拿下。终于，门开了，老头先出来，笑容满面，还不停地回头说：“不用谢，不用谢。”后面跟着八十多岁的阿婆，一直送到门口，见到林萧，她转身回去了，把门关上。
林萧叹了口气，转身进去了。进门就说道：“签了。”赵敏正在和赵菁择菜，准备午饭，听到林萧的话，抬起头来说：“什么，谁签了？”赵菁看到林萧的表情，猜中了七八分，忙跟他使眼色，让他不要说。林萧没看到，回答赵敏说：“隔壁阿婆。”“被我说中了。”赵菁心里想，却对赵敏说：“妈，你真是神机妙算，怎么就知道她会同意签字的呢？”
赵敏先是愣了一下，没有来得及去忧虑房子的事，被赵菁的问题给吸引了，她向林、赵二人讲起来：
隔壁这个阿婆，今年都快八十了，年轻的时候丈夫就去世了，撇下一个五岁的孩子。她生怕再嫁后孩子会受委屈，就决心一个人把孩子拉扯大。为了让孩子吃好穿好，她吃了无数的苦，女人干的活，洗衣做饭，缝缝补补，男人干的活，拉车送货，挑担扛包，她全都干过。后来，她还摆过小摊，卖过小吃。
十几年的含辛茹苦，终于把孩子养大成人，孩子也争气，读书用功，功课都很棒，后来就到国外留学去了，又在那儿找了媳妇，买了房子，安了家。开始的时候还经常回来看望阿婆，他媳妇也跟着来，后来就一个人来了，再后来就来得少了，一年才回来一次。最近有两年没见着了，阿婆常常念叨着，盼望儿子回家，前些日子还跟邻居们说，自己怕活不长了，不知道还能不能再见儿子一面。
这个儿子是她一个人一把屎一把尿拉扯大了，不知道吃了多少苦，操了多少心，那就是她的心头肉。可是这小子，娶了媳妇忘了娘，可能认为他娘早死了吧。阿婆盼不来他，就想自己去找他，又怕儿媳妇嫌弃，就想趁这次拆迁能赔些钱，拿去给儿子，让儿媳妇也高兴高兴。
这些天，邻居们都反对拆迁，她一个人也不敢说什么，其实她心里是希望拆的，现在她的心全部都在儿子那儿了，这老房子对她没有什么意义，早拆也罢，晚拆也罢，自己也不知能住几天。
说完后，赵敏叹了口气：“唉，也难怪她。”林萧和赵菁听后都默然，赵菁抱着母亲，对她说：“我一辈子都不离开你。”赵敏抚摸着她的脸：“我可不敢这么想，现在能见到你，我就心满意足了。”
林萧也是无言以对，刚才他见到阿婆那畏畏缩缩的样子，就有些怜悯，现在了解她的身世，更是增添了几分敬佩与同情。一个多么坚强的女性，多么伟大的母亲，可是为什么她得不到应该得到的东西呢？她把儿子抚养成人，不应该得到他的尊敬与回报吗？常言说：“善有善报，恶有恶报。”这么善良的人得到的是什么呢？
即使她如愿以偿，卖掉了房子，拿到了钱，找到了儿子，就一定能得到她所希望的幸福吗？林萧觉得不会，她的儿子给不了她想要的陪伴与关心。她这一生为儿子付出得太多，对他的期望也大，她能把自己的生命的全部都奉献给儿子。但作儿子的做不到，他粉身碎骨也无以回报，他把自己的后半生给了家庭，给了老婆、孩子，却忘掉了老母亲。
这就是中国式的母亲，伟大而可悲。这就是中国式的亲情，亲近而沉重。
林萧又想到自己的家人，如今自己远在异国他乡，又能为他们做些什么呢？古人说：“好男儿志在四方。”古人又说：“父母在，不远游。”四世同堂，其乐融融，固然令人羡慕，但这样的亲情把人锁在了这片土地上，子子孙孙重复着祖辈们的故事，不也是一种悲哀吗？
但真正走得远了，看起来有出息了，可是亲情间的纽带是越扯越长了，所维系的感情也越来越淡了，到了最后，相互之间就只剩下名分了。林萧决定，等哈曼的事完成后，一定要回家。看看那片山，看看那片土，喝一口家乡的水，吃一口家乡的饭，还要抱抱那最爱的亲人。
看到林萧眼神迷离，赵菁推了他一把：“想什么呢？去把菜洗一洗。”林萧的思绪回到现实，“是不是还要带个人回去呢，爷爷一定会特别高兴的。”他看着赵菁，脑子里却想的是爷爷那饱经沧桑的笑脸。拿起盆，向厨房走去。
赵敏赶忙起身，夺下林萧手里的盆：“怎么能让你去干这个，你们俩坐着说话吧，我去洗。”林萧坚持道：“我洗吧，没关系的。”赵敏不依，拿着盆走进了厨房。林萧摇了摇头，看着赵敏的背影，恍惚间仿佛看到了自己的母亲，他想：“我妈对我是不是也会这样？”赵菁瞪他一眼：“你看我妈多疼你。”
第一千五百五十二章 新的突破
陈明辉今天有很大的收获，根据调查员反馈的情况看，对于他们提出的条件一部分人家有签定合同的意向，甚至有的已经签定了合同。大多数还在讨价还价，少数人宁死不屈，坚决不签。
这个开头已经远远超出陈明辉的预期，听了调查组长的汇报，他高兴得从床上蹦了下来，说道：“好的开头是成功的一半，明天就给签合同的住户送钱去，要大张旗鼓地宣传，造成声势，让其他人都看看我们拆迁公司是有信誉、有实力的公司。”
次日清晨，林萧还在做着美梦，就被一阵锣鼓声给惊醒了，他睁开眼，听见那震耳欲聋的声音越来越近，是谁啊，这时候搞什么庆祝活动？他一骨碌爬起来，走到窗前往下看，远处一群男女披红挂绿，腰里系着红绸子，前面两面大鼓，后面两面小锣，还有两个唢呐手，仰着脖子吹着《百鸟朝凤》，最后是一个高跷队，一队人马，喜气洋洋。
林萧看得心里犯疑:这些人是干嘛的？不年不节的，有什么喜事？这时街道两侧的住户们被惊动了，纷纷出来看热闹，大人们指指点点，孩子们欢天喜地。
赵敏也站在门口看着，她以为是过路的迎新队伍，看着也不像，前面领头的两个人，穿得倒挺整齐，但也不像是新郎。说是做广告的，也没听见有人喊口号什么的，衣服上也没写宣传标语，也没人举着牌子，真是糊涂人。
队伍越来越近，就要到赵敏家了，前面两人停了下来，赵敏心说难道是来找我的？不可能，我又没有什么喜事。后面的高跷舞蹈队开始表演起来，把左邻右舍都吸引过来了，围成了一个圈子，男女老少，伸着头看热闹。
锣鼓声中，踩着高跷的演员们边走边挥动着腰间的绸带唱着歌，你一句，我一句，把观众们逗得哈哈大笑，孩子们也跑进队伍中跟着叫喊跳跃，一片欢乐祥和的气氛。
前面领头那人抬起手来，锣鼓声停了下来，高跷退到两边，那人站到街道中间，手里拿着一块匾，上面盖着块红布。他把红布拿开，高高地举起来给大家看：“各位街坊邻居，今天我们大地咨询公司受拆迁公司陈总的委托，来给我们街道觉悟最高的住户颁发奖金五万元。”
只有锣鼓手咚咚当当地给他助威，没有响起预料中的掌声和欢呼声，住户们都瞪大双眼看着他，眼光中有不屑，有蔑视，有嫉妒，有贪婪。那人倒也不在乎，高举着匾向隔壁阿婆家走去。邻居们都出来看热闹，阿婆家的大门却紧闭着，他“咚咚”地敲门，没有人答应，他又敲门，大声喊道：“阿婆，快点开门，我们给你送奖金来了。”还是没有人答应。
那人手一抬，后面的锣鼓队又开始敲起来，高跷队也随着跳起来。一时间街道上喧嚣一片人们却渐渐散去，有的站在自家门前冷眼看着这一切，有的干脆回家把门也关上。只有天真幼稚的孩子们还在围着追赶着，跳跃着，欢笑着。赵敏和阿兵也回了家，把门关上。
大家都知道，阿婆因为自己签了字而感到羞愧，更对拆迁公司大张旗鼓送来的奖金觉得是一种侮辱，她觉得没有脸面对街坊邻居们，宁可不要这五万块钱，尽管这对于她是一大笔钱，她十分需要。对她能同意签字，很多人都像赵敏一样在意料之中，他们对阿婆的处境都感到同情，但也有人不理解，对她的背叛行为嗤之以鼻。
外面的锣鼓声还在震天地响着，孩子们也逐渐散去，邻居们在家里也被吵得不行，阿婆家的门终于打开了。阿婆站在门前，耳边几根白发随风飘着，她面容憔悴，站在那里，颤颤巍巍，身子像被淘空了一样。见阿婆出来了，外边的锣鼓声更雄壮了。她厌恶地摆摆手，那人连忙转身把手一抬，锣鼓停了下来。
阿婆伸头向四周看了看，街头上已经没有几个人了，但她还是像做贼似的，赶紧把头缩了回来，那人连忙跟了进去。街头的几个人看到这一幕，伸着手指指点点。
没多久，那人出来了，阿婆没有露面，那人出来的时候满面笑容，他对锣鼓队一挥手：“走。”锣鼓又响起来了，高跷队一摇一晃地渐渐远去。
中午时分，来了一辆卡车，停在了阿婆家的门口，车上下来四五个人，走进阿婆家里，过了一会儿，他们开始向外面抬东西。先抬出来一张桌子，一张沙发，又抬冰箱、衣柜、床等家具，然后又抱出来几个大包，放满了半个车厢。一个孩子看见了，大声喊道：“阿婆要搬家了。”
一家一家的门都开了，人们三三两两地出来了，站在门前看着，没有一个人过去帮忙，也没有一个人过来问候。每个人都怀着不同的想法站着，看着，神情冷漠，赵敏犹豫了一下，走了过去，看见阿婆站在空荡荡的屋子里，神色黯然，眼中满是难分难舍。
看见赵敏进来，她的眼泪止不住地流了下来，低下头，不停地擦着眼泪。赵敏走过去，拉着她的手，阿婆一下趴到她肩上，哭了起来，浑身抽动着，什么话也说不出来。赵敏抱着她瘦小的身体，也不知如何安慰，只拿手轻轻地拍着她的背。外面的工人进来说：“好了，该走了。”
阿婆抬起头，感激而又惭愧地看了赵敏一眼，小声说：“谢谢你，我走了。”没等赵敏说什么，忙转过身向外走，一边抬手擦眼泪。看着这个坚强又不幸的阿婆，赵敏想到这是她辛辛苦苦用一辈子的心血换来的家，这里的一切，每一块砖，每一片瓦，都是她汗珠子摔八瓣挣来的。每一寸土地，每一面墙壁都留下了她的足迹和汗水，她在这里住了几十年，这是她生命的根啊，离开了这里，估计也活不长了。
赵敏不觉一声叹息，眼泪也要掉下来。阿婆似乎听见了，赶紧加快脚步走了出去。鞭炮声“啪啪”地响起来了，街坊邻居们大都出来了，站在门前送别他们的老邻居。但仍然没有一个人过来，跟阿婆说句话，有的人眼里是同情与不舍，有的人眼里是嫉妒与仇恨，有的人眼里是讥笑与木然。
阿婆站在门前，在震耳的鞭炮声中，谁也没看，什么话也没有说，默默地鞠了三个躬，上了汽车，一声汽笛响起，汽车慢慢地消失在人们的视线中。
第一千五百五十三章 见利忘义
赵敏回头把阿婆的门关上，在各种复杂的眼神中，走回了自己家。其他人也都转身回了家。阿兵站在门前等候着赵敏，什么也没说，搂着她的肩，一起进了家门。赵菁和林萧没有出去，见到赵敏回来了，赵菁起身把妈妈拉到自己身边坐下，安慰她说：“妈，别难过了，你应该为阿婆感到高兴才对。”赵敏叹了口气，说道：“我不是为阿婆难过，我是为这些邻居们的薄情寡义而感到难过。再怎么说也是做了多少年的邻居，怎么就这么绝情呢？”
赵菁开玩笑地说：“这么说你更应该为她高兴了，离开了这些眼里只有利益的邻居，不也是一件好事吗？”赵敏一愣：“可是我高兴不起来啊，照你这么说，我该为自己感到难过了，还要跟这些人住在一起。唉，真是寒心哪。”
听了赵敏的话，林萧觉得这条街被拆是早晚的事，人心已经散了，还住在一起有什么意思？大家心里都在想着是否能多得两个钱，坚持下去，无非也是为了这个，谁也不会为他人着想。拆迁公司这一招太毒辣了，直击人的本性中最脆弱的部分——贪婪之心。世上能有几个受得了这个“利”字的诱惑？
在没有看到利益之前，遇到拆迁公司的来犯，大家都能抱成一团，万众一心，共同御敌。那也是为了保护自己的利益，不过那时大家的利益都是一致的，是绑在一起的，个人的利益就是共同的利益，那叫共同患难。但是人就是这样，共同经历苦难时，都会各尽其力，共度难关。但一旦过了难关，有立足之地后，就会滋生自私自利之心，甚至不惜损人利己。
就像现在这种情况，等于被拆迁公司捅到了软肋，他们抛出一点利益，这些住户们就会争得头破血流。从这个意义上说，阿婆算是个聪明人，她也许看穿了这些人的心思，才这么做的。接下来，也许不用拆迁公司再做什么努力，就会有人主动向他们示好，再下来，这个脆弱的联盟就会分崩离析，被各个击破了。
林萧把自己的分析说给他们听：“阿婆不过是你们中的先行者，今天笑话、蔑视、痛恨、嫉妒的人明天就会成为第二个、第三个阿婆的。你们这条街道很快就要化为废墟的。”
赵敏不以为然，摇头道：“这倒不至于吧，大家都这么喜欢住在这儿，为了保家还有那么多人都受了伤呢。”
阿兵却同意林萧的看法，他连连点头道：“有道理。重要的不是在打架的时候怎样去拼命，是见到利益的时候还能不能团结在一起。现在人心都涣散了，这条街道也就名存实亡了，即使这里不拆迁了，大家住在一起也不会像从前那样相互帮助，相互关心了。”
“是啊，阿婆的事不就是一块试金石吗？一下把人心冷暖都试得清清楚楚了。”赵菁也觉得今天这事其实也未必是坏事。
听到女儿也这么说，赵敏觉得没有希望了，她想到阿婆离开家的样子，又难过起来：“可是我舍不得啊，住了几十年的地方。”她留恋地看看这儿，看看那儿，仿佛明天就会被抢走了似的。
赵菁看着母亲的样子自己也难过，她搂过母亲说：“妈，你跟我回去吧，我照顾你，给你买一栋大别墅，种花、养狗、喂鸡，你爱干什么就干什么。”赵敏疼爱地看着女儿，摇了摇头，说道：“不，我还是愿意住在这儿。习惯了，哪儿也不想去，还是你来这儿陪我吧。”
母女二人正在你一句我一句地争论着，外面忽然响起了震耳欲聋的喇叭声：“各位住户：我公司本着奖优罚劣的原则，对先签字、先搬迁的住户，予以一万元到三万元不等的奖励，时间截至到三天后，三天后不签字、不搬迁的住户，进行强行拆除，同时降低赔偿标准。请大家相互转告。”就这么两句话，一遍又一遍地播放着，从东到西，又从西到东。
赵敏忍不住走到窗前往外看，她看到外面有许多人在走来走去，忙开门出去，她看到街头放着一张桌子，上面拉着横幅，上面写着：“配合拆迁光荣，阻挠拆迁可耻。”桌子前面围着一圈人，挤在一起不知干什么，犹豫了一下，她也走了过两去，她看到桌子后面坐着两个人，其中一个就是那天去她家调查被她骂出来的那人，正在向住户们讲解奖励办法。桌子上面放着份材料，一份是“同意签字意向书”，一份是“赔偿协议”，邻居们手里都拿着一份在咨询怎么才能得到奖励。
她听到那人说道：“你们不要吵，安静下来，听我说。你们听好了，这个奖励的名额是有限的，先到先得，后到没有。按签字的先后顺序奖励，由高到低。”那人看到赵敏，接着说：“不想签的就不要看了，想签的拿一份回家去商量。”每人拿了一份，赵敏也拿了一份，那人过来按住说：“你不是给多少钱都不拆的吗？你就不要拿了。”赵敏瞪了他一眼，使劲抽了一份，转身走了。那人在背后说道：“敬酒不吃吃罚酒。”赵敏想回头骂他，到底把火气按了下去。
回到家，她把手里的材料拿给赵菁看：“你看看这上面写的是啥东西，好多人都在看。”
赵菁接过来，看到上面果然列出了一些很有诱惑的条件：“第一天签字奖励一万元，其中前三名奖励三万元；第二天签字奖励五千元，第三天奖励一千元。”她忙指给林萧看，问他：“会不会都去签了？”赵敏听了她的话，拿不定主意，问女儿：“我是不是也要去签字啊？”
赵菁也不知道这上面写的是真是假，回头看林萧，林萧觉得还是应该考虑一下，阿兵问林萧：“是不是我们不同意他们就不能拆？”林萧反问他：“如果别人家都拆了，你还能住在这儿吗？”阿兵摇了摇头，神情沮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