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逆袭水浒传全文阅读

作者:不开心的橘子     逆袭水浒传txt下载     逆袭水浒传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进六章文武四场论高低 黄门四雄尽归附

    跟着三个中,一个使大滚刀的站了出来,上前道:“适才文斗过了,这一场,小人与娘子使刀来看!”那女子道:“好!且看这位大哥的大滚刀法!”

    两个都会使双刀,上前斗在一起,一个刀法妙速,一个滚刀精熟,正如这风飘玉屑,雪撒琼花,两个身躯都被一片刀光裹在内里,一众人看得眼也花了,都大声叫起好来。

    斗了二十余合之后,那使大滚刀的已经力怯,叫声且住后,急忙跳出圈子来,收了滚刀后抱拳道:“女英雄刀法了得,小可不是对手!”那女子也笑着抱拳回了一礼道:“这位大哥武艺也是非常了得。”

    见输了两阵,一众山寨大小头目皆是大惊,为头那使枪的看了另一人,那人提了手中朴刀,上前道:“这一阵我们来比另一样文法。”

    那女子笑道:“不知比什么文法?”那人道:“便是比算筹,每人各出一题算来,不知可会?”那女子笑道:“此乃易事耳。”那人道:“休要夸口,且先看来。”

    说罢那人提了朴刀在地上青石砖上划了个九宫格出来,口中道:“请娘子每格内填个数,一至九随意填来,但不可重复,使其上下左右横斜,相加得数都相同。”

    那女子笑道:“此乃洛书九章**,但这个九宫格也是最简单的了。也不必填数,这位大哥听好了,戴九履一,左三右七,二四有肩,八六为足,五居中央,如此不论上下左右横斜,相加之数都是十五来。”

    那人听了大惊道:“娘子是个有学识的。”那女子笑道:“谬赞了,请大哥听我题来。”那人抱拳道:“请出题来。”

    那女子也提刀来,在那九宫格外又加了八个九宫格,一共便是九个九宫格子,跟着笑道:“这道题颇难,也是一般的请填满数,每个小九宫内,一至九随意填来,但不可重复,大九宫内,横竖之数不可重复,也是一般的上下左右横斜,相加得数都相同。”

    那人只看了一眼,便汗水涔涔而下,此题他闲时也曾自己摆布过,但一连算了数月都未能解出,是以一看之下便汗水不住直下。看了半晌后,那人叹口气抱拳道:“俺算不出来,还请赐教。”

    那女子笑了笑,提起刀来,从左至右,一排排的数字写了下去,只见写了:第一排,八一二,七五三,六四九;第二排,九四三,六八二,一七五;第三排,六七五,四九一,二八三;第四排,一五四,二三七,**六;第五排,三六九,八四五,七二一;第六排,二八七,一六九,五三四;第七排,五二一,九七四,三六八;第八排,四三八,五二六,九一七;第九排,七九六,三一八,四五二。

    那女子一路填写毫无阻滞,片刻便填好后,拍拍手笑道:“这位大哥可自去算来,上下左右横斜,相加得数都是四十五。”那人脸色阴晴不定了看了片刻后,长叹一声,对着那女子纳头便拜道:“女英雄文武双全,小可拜服。”

    那女子笑吟吟的将那人扶起后,一双美目只看着那使枪的,那为头使枪的看了,咬牙道:“小娘子果然业艺非凡,小人这场原本也是不用比了,但俺手下五七百人都瞧着,若是不战而退,失了威风。”

    那女子笑道:“无妨,大王想要比什么来只管划下道来。”为头那人教人取了两张鹊画弓,两壶箭来道:“小可这场比试箭法来看!”那女子颔首笑道:“也好,请教大王箭术。”

    那为头的好汉教两个小喽啰就两枚铜钱,将丝线穿了,挂在殿外五十步上下的檐下,口中道:“你我便在此处放箭来看,但中铜钱眼的为胜。”

    那女子笑道:“若是都中了如何分胜负来?”那人咬牙道:“若是都中了,也算小人输了!”那女子道:“好,请大王先来。”

    那为头的也不谦让,取弓搭箭,嗖的一声,那尾羽箭正好中了钱眼,那箭余势不衰,带着铜钱钉在檐下柱头上,一众人看了都喝起彩来。

    那女子看了,微微一笑,也取弓搭箭,走动几步,略相一相看了,猛然一箭射去,只听嗖的一声,那箭穿了挂着的铜钱钱眼,也是一般的余势不衰,但却直奔柱头上那支箭而去,从尾至头,竟将那支箭劈成两半,最后将两枚铜钱都钉在柱头上,箭尾中柱后,箭尾兀自颤动不息,显是劲力大得异乎寻常。

    殿上一众人看了,登时鸦雀无声,半晌之后,方才连珠阶的喝彩声响了起来。为头那个目瞪口呆的兀自看着,口中只道:“世间竟有如此神射!”

    话音方落,殿外一阵狂风吹至,殿上灯火俱都被吹灭,就外里一阵黑烟直冲进来,那阵烟雾中夹着数不清的鬼怪猛兽,一众喽啰吓得抱头乱窜。

    正乱作一团时,殿上多了一人,只见那人手持七星剑喝一声:“疾!”只见风停烟散,殿上灯火复燃,一名道人已然站在那女子身边,地上满是黄纸剪成的各种图样,原来适才那阵风烟鬼怪皆是这道人的手段。

    四个看了惊恐不已,为头那个看着两个惊疑不定问道:“敢问娘子与道长姓名。”那女子笑道:“我乃蓟州一丈青扈岚,这位是蓟州入云龙公孙胜。”

    为头那好汉瞪大了眼睛道:“莫要戏耍,大名鼎鼎一丈青扈岚岂会是位女子?”

    公孙胜踏上一步道:“一丈青扈岚便是使双刀的,你们四个适才也见过她手段了,还要如何才信?”

    四个互相望了望,又想起适才那四场比试,方才信了,上前剪拂了。四个见礼之后,三娘大喜,扶起四位好汉,逐一请问大名。

    为头的那人姓欧,名鹏,祖贯是黄州人氏,守把大江军户,因恶了本官,逃走在江湖上绿林中,熬出这个名字,唤做摩云金翅。

    第二个好汉姓蒋,名敬,祖贯是湖南潭州人氏,原是落科举子出身,科举不第,弃文就武,颇有谋略,精通书算,积万累千,纤毫不差,亦能刺枪使棒,布阵排兵,因此人都唤他做神算子。

    第三个好汉姓马,名麟,祖贯是南京建康人氏,原是小番子闲汉出身,吹得双铁笛,使得好大滚刀,百十人近他不得,因此人都唤他做铁笛仙。

    第四个好汉姓陶,名宗旺,祖贯是光州人氏,庄家田户出身,惯使一把铁锹,有的是气力,亦能使枪抡刀,因此人都唤做九尾龟。

    怎见得四个好汉英雄,有《西江月》为证:力壮身强无赛,行时捷似飞腾,摩云金翅是欧鹏,首位黄山排定。幼恨毛锥失利,长从韬略搜精,如神算法善行兵,文武全才蒋敬。铁笛一声山裂,铜刀两口神惊,马麟形貌更狰狞,厮杀场中超乘。宗旺力如猛虎,铁锹到处无情,神龟九尾喻多能,都是英雄头领。

    这四筹好汉拜了三娘与公孙胜两个后,欧鹏便命小喽罗早收拾杯盘,重整酒筵,请两个入席吃酒叙话。

    却说扈三娘与公孙胜两个入席来,欧鹏、蒋敬、马麟、陶宗旺等四个请三娘坐了首位,三娘也不客气,四平八稳的自坐了,公孙胜坐了第二位,四个依次坐了。小喽啰备上酒肉后,六个边吃边叙话起来。

    欧鹏道:“江湖上曾久闻蓟州一丈青大名,都言是位英俊官人,却不曾想是位女英杰来。”三娘笑了笑道:“只因自小男装打扮惯了,是以常作男子打扮来,个中情由,且听公孙道长讲来。”

    当下公孙胜将三娘出生时刑克一家,二仙山罗真人下山指点,教家长将三娘做男儿养之事说了,又将仁宗镶星之事说了,末了道:“扈娘子星象命格正是仁宗当年镶解的地彗星,有此命数,因此女生男命。早年便行走江湖,广交天下好汉,仗义疏财,又在西军中又仗义与夏奴厮杀,多得江湖中众兄弟相爱,如今正是少华山与史家庄两处共主。”

    当下公孙胜又说起少华山、史家庄两处史进、朱武等头领事迹,又言山寨招贤纳士,结识天下四方豪杰,待人接物,一团和气,替天行道、锄强扶弱、仗义疏财,许多好处。众头领同心协力,千里少华山如此雄壮,中间聚贤堂、外层三关雄壮,四方下东西南北四处亭口大寨,更有许多兵马,何愁官兵来到,只管把言语说他四个。

    欧鹏四个本就对三娘大为心折,公孙胜道术更是鬼神莫测,又听他言语直说,便是大为心动。三娘见时机成熟,起身朝四个拱手道:“四位好汉,我这里求贤若渴,只想多多结交英雄豪杰,共谋大事,若四位不嫌弃我是个女子时,但请至少华山坐一把交椅。”

    四个连忙也起身,互望一眼后,各自都颔首示意,欧鹏四个一起拱手还礼道:“原追随扈娘子左右,替天行道,共谋大事!”三娘大喜,当即扶起四个来,末了看了公孙胜一眼,却见道人自捻须含笑不语,心头却暗想:“终究还是费了一番手脚,方才招揽得四人,却不像书里宋江那般,名声在外,便是本事不如他人时,江湖上好汉听闻是他,也是纳头便拜,也不费手脚,人比人来看时,真个儿恼人。”

    欧鹏四个拜了三娘后,当下起了香炉,焚香烧纸,设了誓言,便算先入了伙来。随后六个又坐定,把酒言欢,都是欢喜不已,又换大碗喝酒,三娘一般的豪饮无忌,四个看了更是心折不已。喝了一夜酒,第二日便在山寨歇息一日。

    到得第三日上,三娘、公孙胜与四个商议,便说起要去吴郡之事,三娘道:“我可修书一封,四位头领整理行装、人马,投少华山大寨入伙,寨中之人但有不愿去时,可赍发钱财,教复回乡为良民,去留自便。”

    欧鹏却道:“我等四个新投大寨,寸功未立,不敢就此去大寨享福。既然娘子与道长有大事要去吴郡办理,先前一并脚夫、车夫也被我等驱散,不如就寨中挑选数十名精壮人,我四个一并跟随娘子、道长南下干大事,也算能微有些苦劳,如此上山寨方才是好。”蒋敬、马麟、陶宗旺三个听了都是出言附和起来。

    公孙胜沉吟片刻道:“娘子,此去干这大事,也需要人手壮壮声势,就教愿去大寨之中人挑选百名精壮,四位头领同去。其余人等教精细头目带领,持书往少华山大寨去投,朱武等自会接纳。待我们大事一了,再一同引四位头领上山便可。”

    三娘从善如流,当即应允,四个都是欢喜。当下四个头领便整束行装,寨中三五百人中到有三百余人愿去少华山的,便从中挑选一百精壮小喽啰扮作仆役脚夫跟随。三娘修书一封,四个头领教两个小头目持书,带领两百余人扮作客商,分批投少华山而去。四个将出劫来的两辆骡车,又将寨中金珠宝贝装了两车,好马三五十匹,也一并带去。

    又过一日,收拾停当后,四个头领扮作护院教师,百名精壮喽啰都做随扈、仆役、脚夫打扮,三娘还是富家千金打扮坐了车,公孙胜依旧扮作管家,一行人依旧便是扮成富家千金回乡省亲的模样,大吹大擂的便投南路而去。

第进七章秋雨绵长濡须口 认主归附海东青

    一行人往南复行得旬月,早到了扬子江边,已经是九月天色,是日秋风大作,乌云低垂,飞飞扬扬,下一天秋雨来,大江之上更是迷迷蒙蒙的一片,又兼风大雨急,因此不见片帆下水。

    欧鹏四个四下里寻了一遭,也不见有船家争渡,只得先回禀三娘与公孙胜。三娘闻报后道:“既然秋雨绵绵,江上风大浪急,就在江北岸先暂住几日,待风雨过后,再寻渡船南下。”

    当下一行人便寻到一处市镇歇息,这处市镇倒也有名,便是当年三国时张辽镇守的濡须口,今个名唤东关镇,左近尚有三国遗迹名山狮子山、凤宝山、九尖山等。众人都在镇内客店安顿了,镇上酒店客家都看他们人多势众,又出手阔卓,都看作是富家官宦,招待自是殷勤。

    等了一日,雨势不歇,三娘在屋内气闷,取件貂皮斗篷披了,撑了把油纸伞来,便邀公孙胜等人去狮子山一览。公孙胜等人欣然一道前往,五个穿了蓑衣,打了伞具,跟随左右,六个一道出了酒店来。

    方至酒店门外,只见店外街上,店家指着一名破落汉子在那里骂道:“贼杀才,今日在不与房钱,你那一屋破落鸟都拿来抵债。”那汉子生得十分高大,二十余岁年纪,面容如刀斧削砍的一般,棱角分明,只是看起来面色蜡黄,似乎许久不得吃饱一般。

    听得店家喝骂,那汉子只是忍气道:“连日阴雨,也不得外出摆摊,未得钱财,请在宽容些时日,少时一发算还店钱。”

    那店家冷笑道:“你那些雀鹰便值些钱,将来与我家抵了店钱便了,否则今日便将你扭送官司!”

    那汉子大怒,揪起那店家来,便如拎个小鸡似的,口中怒道:“定是你家店主眼热我那些雀鹰,只想来谋我的!”那店家见他势猛,杀猪似的叫唤起来:“来人啊,来人啊,杀人了!”

    三娘见闹将起来,对欧鹏道:“去分开两个,替那汉子还了店钱,请过来问话。”欧鹏领了言语,当即与马麟两个上前劝开两个,又将出银两来替那汉子算了店钱。那店家见是这伙人出头,也不敢再闹,算了店钱自去了。

    那汉子见有人仗义出手,解了自己困厄,当即上前对欧鹏、马麟两个行礼道:“多谢两位兄长仗义相帮,少时天晴后,能出街摆摊,得了钱财后,小人必定奉还。”

    欧鹏道:“也不用你还,我家扈娘子有请尊兄叙话。”那汉子诺诺应了,这几****倒也见过这伙人,都是衣饰华贵,一看便是富贵人家,这两个再看都是步履沉稳的武艺高强之士,都甘愿做两个湖园教师,可见他那口中扈娘子是何等的尊贵。

    当下欧鹏、马麟两个引了那汉子来到店内一处齐楚阁儿之内,只见屋内座头上端坐着一位锦貂华服的女子,只见她容颜姣好,贵气逼人,只看了一眼后,那汉子便不自觉低下头来,只恐自家粗鄙冲撞了贵人。

    见了那汉子,三娘笑道:“不知这位好汉高姓大名?”那汉子道:“小人贱名,有辱娘子清听。”三娘道:“好汉不必妄自菲薄,看你身手也是一位好汉,可通个姓名来。”

    欧鹏道:“我家主人但问时,你答便是!”那汉子方才拱手道:“小人姓郑名鹰,祖籍登州,善养鸟雀,便是海东青这等猛禽也善驯养,又自幼习得家传枪棒,因此都唤小人海东青郑鹰。”

    一旁管家模样打扮的公孙胜捻胡须道:“也是一位有本事的好汉。”三娘道:“请一同坐下,吃几杯酒。”当下三娘自坐了主位,公孙胜坐一旁来,欧鹏、蒋敬、马麟、陶宗旺一并坐了,请郑鹰坐了客位。

    欧鹏吩咐店家上了几坛好酒,猪羊肉并瓜果蔬菜排铺了一桌,三娘便请郑鹰吃酒,那郑鹰也不客气,到好似几日不得吃饱一般,只顾吃肉喝酒,十余斤酒肉下肚后,方才慢了起来。

    三娘动问道:“不知郑兄弟何以至此?”郑鹰道:“小人早年间父母双亡,只在东京过活,因得罪东京一位权贵,因此失了家业,流落此间,只靠游走江湖间,做个鸟雀棚头,与人耍看,争些银钱过活。前些日到了此处,便投店在此,只是不想连日阴雨,不得出摊,盘缠用尽,方才被那店家欺辱。”

    三娘道:“郑兄弟一身业艺,也不争落到如斯地步,不知可愿投我门下?”郑鹰见她人美心善,又一身富贵,当下纳头便拜道:“愿追随娘子左右。”

    三娘大喜,亲自将他扶起,方才将自己与公孙胜几人都说了,郑鹰方才惊呼道:“原来扈娘子竟然是江湖上闻名的一丈青,小人真是得遇贵人。”几个见三娘又得力助,都是各自欢喜,又坐下吃酒叙话。

    随后三娘便请教起郑鹰这养鸟雀之法来,郑鹰如数家珍般说了。时宋人喜养鸟雀鹰鹞,东京街头有专为养鸟雀鹰鹞的棚头,又谓之习闲,凡擎鹰、架鹞、调鹁鸽、养鹌鹑、斗鸡、赌博、落生之类,便是一种营生。

    郑鹰见三娘动问养鸟雀之事,口中便道:“娘子若是喜欢鸟雀时,小人屋内尚有几只鹌鹑,可与娘子闲耍。”三娘笑道:“我倒不喜那等小鸟雀,只想看看可有鹰鹞?若有时,也可驯养几只,闲时狩猎专用。”

    郑鹰微微一惊道:“娘子须仔细,鹰鹞等猛禽非善类,便是东京城里,养鹰的富贵子弟,也只是用鹰鹞抓黄雀,郊游寻乐所为,这不是真正的狩猎。若真要狩猎,那等猛禽性子必烈,方才能捕得大兽,且价钱不菲。娘子赏玩时,只恐伤了贵体。”

    三娘知他所言非虚,此前在东京时,也在庙东大教场内见得走马、打球、射弓、飞放鹰鹞、赌赛、老鸦打线等等,也少有人真正养鹰来狩猎的。常有贵人以百余千买一鹰去,可见好鹰的价钱极其昂贵。但三娘却笑道:“我这人胆子更大,只想驯养猛禽来狩猎,郑兄弟手中可真有海东青之类的猛禽?”

    公孙胜奇道:“为何一直问起海东青之事?”三娘道:“记得乾德元年,有女真族遣使献海东青名鹰。此鸷禽来自海东,唯青鵁最嘉,故号'海东青’。此鹰在西军时,也多见夏军使用,除了狩猎之外,也用作哨探。试想那鹰飞至高空,其下一览无余,便是最好的瞭望哨探。只是不知夏人如何与此鹰沟通,能将鹰鸟所见事物,尽皆知悉。”

    郑鹰闻言道:“此事易耳,便是将海东青从小驯养,教它辨识敌我、多寡、方位等等,只靠啼鸣长短分辨,此法小人也会。”

    三娘大喜道:“今后山寨有了郑鹰兄弟,遇有战事,便可有高空瞭望哨探使用了。”公孙胜等人听了都惊叹不已。

    郑鹰谦逊了几句,跟着三娘又问道:“除了鹰鹞之外,郑兄弟可还会驯养信鸽,以作传信?”郑鹰道:“信鸽驯养小人也会,只是信鸽不耐远飞,最多千里就要落地,而且沿途会被鹰鹞扑食,多有不便。”

    三娘笑道:“不妨事,等回到山寨之后,多给郑兄弟钱粮人手,便在各处州县都建起信鸽棚头来,传递消息时,一站传一站,若怕鹰鹞扑食,便一次多放几只传信,总有一只会到,如此可保无虞。”

    郑鹰道:“若是如此也可使得,只是各处州县都建信鸽棚头,只怕所需花费不菲。”三娘摇头道:“不妨事,此事多少钱都要做,三万贯可足够?”

    郑鹰一听,惊得目瞪口呆,不久方才道:“也不用这许多,各处州县都有驯养鸟雀的棚头,小人也认识不少行家里手,都招揽过来也不须花费许多,待棚头建好后,也可善养其他鸟雀售卖,自给自足便可。”

    三娘大喜道:“好,只等此间事情一了,回到山寨后,便即开始着手此事!”公孙胜捻着胡须笑道:“此事若成,今后天下消息都旦夕可知,更无忧矣。”众人都是欢喜。

    少时吃罢酒食,郑鹰引众人到屋内看自己养的鸟雀,只见一个个篾竹笼内都是鸟雀,只多是鹌鹑、黄鹂、斑鸠、鹦哥之属,却有两只幼小海东青,单独养在一个笼内,只见那两只海东青头有羽毛尚白,缀有褐斑,上体均呈灰色;胸部褐红色,缀有褐斑,尾部纯白色;嘴较厚长,跗蹠只上部被羽,鹰嘴尖利,情势凶猛,见了人也不怕,只是扑腾叫唤。

    三娘上前逗弄,那小鹰嘴闪电般从竹笼缝隙中啄来,来势凶猛,众人都吓了一跳,好在三娘眼明手快,反手一拿,揪住鹰嘴,那小鹰嘴被钳住,挣脱不开,呜咽几声,便不敢再动了。

    三娘放开后笑道:“这真个儿好玩,郑兄弟,教我如何驯养这两只海东青来。”郑鹰道:“只怕会伤了贵体。”三娘道:“不妨事,左右要在此等候几日,便学来看。”

    当下郑鹰取了几块皮革来,缚于三娘肩头、手臂之上,将两只小鹰抓出笼来,用绳线系住小鹰脚腕,取生牛肉教三娘放于手上,又教她呼哨之法,呼唤小鹰来吃。

    三娘依言做来,那小鹰听得三娘呼哨,一只落于肩头,一只落于手臂上,三娘便笑嘻嘻的喂两只小鹰吃牛肉,鹰爪锋利,若无皮革护住时,皮肉也会被抓开。

    如此反复几次后,小鹰也开始熟悉三娘声音、气味,不再畏惧她来。几日内,三娘都在屋内同郑鹰学这训鹰之法,乐此不疲,三娘为人聪慧,一点就透,是以学得极快,几日下来,便和两只小鹰混得厮熟,随后便是放开了绳索,但听得三娘呼哨,也就回到身边停歇,也不会再飞远。正是:“青盖前头点皂旗,黄茅冈下出长围。弄风骄马跑空立,趁兔苍鹰掠地飞。回望白云生翠巘,归来红叶满征衣。圣明若用西凉簿,白羽犹能效一挥。”

    第七日上,云散雨收,大江上客船往来如故,三娘等一行人并郑鹰一屋子鸟雀一起,寻了艘大客船包下,一起渡过扬子江,便投建康府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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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进八章杀盗除恶过大江 犒赏同甘收定六

    这日雨歇日出,三娘一众百余人赁了十余艘客船,分拨渡江而来。欧鹏、马麟率领三十人起一应行李先起行,蒋敬、郑鹰亦率领三十人做第二拨起行,陶宗旺领三十个第三拨起行,扈三娘与公孙胜领十个最后起行。

    连日秋雨之后,江水暴涨,江面也变得开阔。在江边上船时,只见那艘客船颇大,有三四间舱室,船家并艄公一共有七八人,为头两个一长一少,两个看似都不是好人,只因三娘上船时,两个见三娘衣饰华贵、貌美如花,那般眼神直勾勾的望着,三娘看在眼里,便记在心头。

    到了船内,十个精壮小喽啰分在两间舱内歇息,为头两个船家将出酒肉来款待,十个人未得三娘吩咐,都不敢吃喝。三娘与公孙胜递个眼色后,公孙胜笑着吩咐道:“江水暴涨,渡江需费些时辰,船上枯燥,既然有酒食,便吃些来。”十个人得了吩咐,方才取了酒肉回舱吃喝去了。

    那两个船家取出好酒好肉,又将一盆炭火,一起送到三娘与公孙胜舱内,口中只道:“秋意寒重,大江上更是冷得紧,但请娘子与管事吃些酒食,烤一回火来,方才挡得住那寒意。”

    三娘低头坐着不动,只看了公孙胜一眼,公孙胜心神领会,起身接了酒肉道了声谢,那后生船家将那盆炭火放在舱内,一双眼又盯着三娘直望,直到公孙胜咳嗽一声,方才诺诺而退。

    两个走后,三娘倒了杯酒闻了闻后,蘸了点酒水在桌上写道:“酒中有蒙汗药,船家有古怪。”公孙胜看了也蘸了酒水写道:“一船俱是谋财害命的。”三娘又写道:“先假作昏晕,看他如何。”

    两个商议定后,都假作喝了那酒后,公孙胜哎呀一声唤道:“主人,主人,怎的晕了?哎哟,我怎的也晕了?”当下两个一前一后都伏在桌上,假作晕了。

    两个船家在舱外窥见了,那瘦后生便叫艄公道:“大哥,你见么?都着了道了。”艄公把手摇道:“先莫慌,去看了另外那十个人如何了?”

    那后生少时回来笑道:“那十个也都晕了,少时唤小三他们几个都扔到江里去。”艄公邪笑道:“这趟遇到肥鱼,那娇滴滴的小娘子一看便是大户人家的千金,十个人是护院的,那年长的是个管家,只看带着的包袱都十分沉重。”

    那后生急不可耐的推门道:“大哥,那小娘子可配与我做个妻室。”那艄公跟在后面怒道:“脑袋被驴踢了吧,此等事岂可留活口?少时我等轮流享受了那小娘子,一般的扔江里去!”

    两个说着进到舱内,只见三娘与公孙胜两个果然晕倒在内,那后生大喜过望,吞口馋涎,便上前来抱三娘,却不想才近身时,三娘一记掌刀切在脖颈处,那后生一声不吭便软到在地。那艄公见了大惊,正要转身逃开,公孙胜怒眼圆睁也翻将起来,一脚将他踢翻在地,复上一脚将那艄公踢晕过去。

    三娘从怀中取出一包药粉道:“先生,此乃解药,先取了去救醒其他人,我自去搜拿其他船夫。”公孙胜接了药粉转出舱去。

    三娘来到甲板上,那几个船夫见了她都是一惊,都问道:“我那两个船头何在?”三娘冷笑道:“都吃了我的刀板面!”几个船家大惊,便从船艄板底下取出板刀来,一发声喊都杀了上来。

    三娘毫不畏惧,空手上前拆解,那几个船家也不经打,无一人是三娘一合敌手,只几下便将几个船家都打翻在甲板上,挣不起来,只掩面哀嚎。

    少时公孙胜救醒十个随扈,公孙胜亲手将舱内两个船头提到甲板上,扔在地上,几个随扈各取兵刃在手,将一伙人围在当中,另有两名随扈搬了两张椅子来,请三娘与公孙胜坐了。

    三娘吩咐一名随扈打了桶江水浇在两个头面上,那两个船头方才悠悠醒来,一见周遭几把明晃晃的刀子,都吓得磕头求饶不止。

    三娘冷笑道:“你两个叫什么?”那船头急忙道:“小人名唤截江鬼张旺,这个唤做油里鳅孙五。”三娘冷冷看了一眼道:“看你两个就是常年在这大江上打劫的,手上不知有多少条性命!给我剁下水去!”

    话音才落,两个随扈立刻将两人拉到船边,一刀一个,将两个剁下水去,都无二话。剩下的船夫见这娇滴滴的小娘子竟然说杀就杀,如此狠辣,都看得心惊胆战,只见三娘一脸冷然,淡淡的说道:“两个下场尔等也看了,好生将我等送到对岸去,再有二话,一刀一个剁下水去!”五个船夫噤若寒蝉,都只敢点头相应,便在十个随扈持刀监看下,继续开船往南而来。

    一船人到了南岸时,见岸边早有欧鹏、马麟、蒋敬、郑鹰、陶宗旺一行人在那里等候。上得岸来,众人接住,说起船上之事时,欧鹏闻言登时大怒,揪住剩下那几个船夫便要杀了,三娘却止住道:“都已上岸来了,一路上也都听话,便饶了不杀。”

    当下欧鹏喝道:“我家主人饶了尔等性命,日后再敢害人,定不留情!”几个连连磕头求饶后,方才回船北返了。

    一行人上岸后复行了里许,只见树林内有烟火升起,上前望时,却是一个村酒店。三娘道:“既然有个酒店,便买些酒肉来吃。”

    欧鹏与马麟两个领命,当先行去,叫开门时,见个老丈,便取出银两吩咐老丈教取酒肉来吃。老儿看了后面跟来的一众人,惊呼道:“微落小村野店,并无恁多酒肉款待。”

    欧鹏道:“老丈,不论多少,都将出来卖与我等,但有米面时,也一并取来做饭打饼充饥。”老丈见说,方才招呼进店,自转入后屋下安排去了。

    欧鹏与马麟两个将三娘、公孙胜等人引入店来,其余人等都在店外席地而坐,又吩咐几个到后厨下相帮老丈,过不多时,取了面饼、米饭并些蔬菜来下饭。

    这老丈店中却只有五七十斤牛肉,都将来放在三娘面前,三娘皱眉道:“岂可独享?”回头只问老丈道:“老丈休嫌啰嗦,我这里多与你些银子,请老丈去左近村邻多买些猪羊鸡鸭好酒回来,也都要我手下弟兄个个都吃得上酒肉。”

    老丈道:“小老儿腿脚不便,家中只有一子可去,只是无人帮手。”马麟道:“这个容易,我等人多,自会多派人相帮。”

    老丈道:“既然如此,我教儿子出来,与你们同去。”不多时,后面走出一个后生来,老丈嘱咐几句后,欧鹏吩咐陶宗旺带同二十个人跟这后生一同去了。

    只一个时辰上下,那后生与陶宗旺等人担酒牵羊的热闹而回,众帮厨的喽啰自将几****羊牵去整治,陶宗旺引着那后生直到扈三娘等人面前。

    那后生看着扈三娘便拜道:“小人久闻一丈青大名,只是无缘,不曾拜识。”三娘微微一鄂,随即笑着亲手扶起道:“如何知晓我诨号?”陶宗旺道:“这位兄弟姓王,排行第六;因为走跳得快,人都唤小人做活闪婆王定六。平生只好赴水使棒,多曾投师,不得传受,权在江边卖酒度日。小人看他身手矫健,便与他说起主人事迹,小六兄弟也有心入伙,因此特来引见。”

    王定六再拜恳求道:“只望一丈青收留小人,甘愿牵马坠蹬,以效死力。”三娘见也是地煞之数,当即笑着上前扶起道:“既是如此,便可同父亲收拾起酒店,先随我等一同去趟吴郡,再回少华山聚首。”

    王定六与王老丈都是大喜,当下杀翻那几口羊,置备酒筵来款待三娘等一众头领,每位跟随的扈从也都分到了酒肉,俱都是欢喜不已。

    少时吃喝罢,王定六与老父收拾了家当,便一同跟随三娘一众人等,先望建康府来。

    途中三娘忽道:“听闻建康府中有一位神医,名唤安道全的,可有哪位兄弟认识?”马麟与王定六都是建康府左近人氏,都道:“这安道全祖传内科外科,尽皆医得,以此远方驰名。”

    三娘微微笑道:“这歧黄之术我也略懂,便一同去见见此人,讨教一二。”马麟道:“小人知晓路径。”王定六道:“那路我也熟。”三娘笑道:“先入了城,将人手安顿下来,我等再去。”

    当下一行人入了建康府来,这建康府不愧是江南第一大城,比东京来看,也不遑多让。一行人找了几家酒店,分头将人手安置住下后,三娘与公孙胜引欧鹏、马麟、陶宗旺、王定****个一同前去,只留蒋敬与郑鹰两个带同人手看顾行李、车马。

    出到街上,欧鹏与马麟两个寻了两顶暖轿,请三娘与公孙胜坐了,四个人护定两顶轿子,一同往安道全家而去。

    马麟、王定六两个在前面引路,径到槐桥下安道全家门外,看见一方文士打扮的人正在门前货药。一行人在门口停住,马麟上前动问道:“敢问安太医在家么?”那文士道:“我便是安道全,不知何人到访?”马麟道:“我家主人久闻安太医大名,特来讨教歧黄之术。”

    安道全见马麟几个做护院教师打扮,都是孔武有力,衣着不凡,又看两顶轿子在那,暗想定是大富人家前来看病,当下上前道:“不知是哪家贵人到来?”

    这时当先轿子上下来一位佳人,一身狐裘皮袄,通体都是纯白之色,并无一根杂毛,安道全看了便心惊,这身衣饰便是不菲。再看人时,只见却是花容月貌的一位美人儿站在面前。

第进九章建康神医安道全 风月名花李巧奴

    安道全正看那佳人入迷时,那佳人微微一笑,更增娇艳,上前微微一礼,只听清脆软糯的声音道:“安太医,我姓扈行三,素喜歧黄之术,久闻大名,今日特来讨教。”

    安道全这才回过神来,急忙回礼道:“原来是扈三娘子,不想扈娘子一介女流也精通歧黄之术,真是出人意表。”这时公孙胜也下了轿来,三娘道:“这位是我家管事公孙先生,这四位乃是我家枪棒教师。”当下三娘将几人都说了,安道全一一见礼后,引入家中来。

    到了屋内堂上分宾主坐定后,三娘这才细看那安道全,只见面容清雅,三缕长须在面,端的一派文人雅士模样。有首诗单题安道全好处:肘后良方有百篇,金针玉刃得师传。重生扁鹊应难比,万里传名安道全。

    奉了茶后,三娘便与安道全讲论起医道岐黄来,三娘医术得自蜀中名医唐慎微。唐慎微睿智明敏,医术精湛,医德高尚,早年间三娘随周侗云游江湖时,曾在他门下学了医道。唐慎微此人,对患者不分贵贱,有召必往,风雨无阻。为人治病从不收钱,只求以名方秘录为酬,因此学者喜与交游。每于经史诸书中得一方一药,必录而相咨。从而收集了前人药方两千余种,著有《经史证类备急本草》一书。

    其后又有三娘拜其门下,三娘是个通晓古今事的人,后世不少良方也都记得,更兼有后世西洋医道所识,因此深得唐慎微看中,一身本事尽数传授,又得三娘后世名方补齐《经史证类备急本草》一书,因此师徒两个都得裨益。

    其后三娘又得唐慎微引荐,与西晋名医皇甫谧后人皇甫玄习得针灸之术,皇甫家一套《针灸甲乙经》尽得传授,因此兼两家之长。

    安道全却是祖传的医术,精通内外两科,更难得是看过的患者极多,见识广博。因此两个一说起医道来,便滔滔不绝,各自旁征博引,讲述病例治法,又互相钦佩,隐隐有相惜之感。

    直说了三四个时辰,公孙胜尚好,他也略懂医道,尚能插上几句,欧鹏四个却是如坐针毡,好在中途三娘教四个外出随意走走,四个方才如蒙大赦,只在街上找家酒店吃酒等候。

    直说到天色黯淡下来时,安道全方才惊醒过来,口中告罪道:“一说起医道来便忘了时辰,不曾置办酒筵款待,便是罪过。”三娘笑道:“无妨,但有这等妙手之术得闻时,便是甘之如饴。”

    安道全道:“却是怠慢了,天色已晚,不如请扈娘子到外间寻家酒店吃酒。”三娘笑道:“也不必,明日再来请教。”

    正说话间,一位老婆子到来,安道全一看却是认识的。原来这安道全却和建康府一个烟花娼妓,唤做李巧奴,时常往来,这婆子便是李巧奴家中虔婆。这李巧奴生的十分美丽,安道全以此眷顾他,有诗为证:蕙质温柔更老成,玉壶明月逼人清。步摇宝髻寻春去,露湿凌波带月行。丹脸笑回花萼丽,朱弦歌罢彩云停。愿教心地常相忆,莫学章台赠柳情。

    那虔婆到了堂上,只道:“都这般天色,还不见安大郎前去,我家女儿等得心焦,特差老身前来相请。”安道全尚未答话,那虔婆看了三娘一眼笑道:“原来安大郎却是另有新欢在此,倒是来得不巧。”

    公孙胜登时大怒,一看这虔婆便不是正人,在听她言语便知是个虔婆,这般说话便是将三娘与她那女儿等类。三娘只是冷笑不语,公孙胜起身怒喝道:“兀那婆子,我家主人可是良人,休得满口污言秽语!”

    安道全急忙将那婆子拉到一边去道:“休得胡言,这位扈娘子乃是贵人,休要惹祸。”那婆子方才诺诺而退。

    那虔婆走后,三娘也起身告辞,安道全不住赔礼,直将两个送到街上,三娘笑道:“他人无状,与安太医无关,我明日再来拜访。”说罢方才与公孙胜两个拜别了安道全。

    却说安道全送走了三娘与公孙胜,回到家中坐了许久,脑中满是三娘倩影,心头暗想:“难得有如此人才的娘子,只可惜多半看不上我这一介不入流的医师来。”过了半晌方才收拾了,掩门闭户,起身径投李巧奴家中而来。

    不想到了李巧奴家门口,撞见那虔婆出来,安道全道:“特来寻娘子吃酒。”那虔婆慌慌张张的说道:“真个不巧,却才大郎不来,我家女儿吃醉了已经睡下。”安道全皱眉道:“只不过半晌功夫,怎的就吃醉了?待我调碗醒酒汤与她吃。”虔婆三推四阻,只是不让进,安道全更是心疑,只听得内里几声女子娇笑之声传来,安道全大怒道:“何来醉倒了还有笑声?”

    当下安道全径直闯了进去,上到楼上看时,只见一个俊俏小官人正搂着李巧奴在那里吃酒。安道全登时大怒,指着两个,却气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那小官人见了安道全却笑嘻嘻的推开李巧奴,口中道:“安太医果然好眼光,这等人才的美娇娘教你藏在此处。”

    这官人一开口,安道全瞪大了眼睛,只觉得声音似曾相识,灯下细看那小官人时,登时忍不住惊呼道:“你不是那扈娘子么?”

    那小官人正是扈三娘,李巧奴尚不知情,奇道:“什么扈娘子?”三娘笑嘻嘻的捏了巧奴尖俏下巴一把,口中道:“小美人,我便是扈娘子。”李巧奴惊呼一声,从她怀中跳将起来,直躲到安道全身后,只敢偷眼去看。

    三娘笑眯眯的起身来道:“安太医,看我这身男装可还入得了法眼?”安道全痴痴呆呆的道:“不想扈娘子这般胆大,这等地方也敢来。”三娘笑道:“此处又不是什么龙潭虎穴,如何不敢来?”安道全又皱眉看了三娘胸前一眼道:“扈娘子,你可是还束了胸脯?这般下去,胸前经络不畅,只恐日后有碍身子康健。”

    三娘俏脸一红,啐了一口道:“我知道,不需你提醒!”跟着将出一张典身契文来道:“我这里已经与巧奴赎了身来,明日便去府衙销了她的贱籍,我自带了巧奴便去。”

    李巧奴这时方才在身后怯生生的道:“适才不知你是个女子,怎能与你便去?”安道全张大了嘴道:“扈娘子切莫说笑。”

    三娘笑道:“这如何是说笑?巧奴,适才你家妈妈接过的不是真金白银么?你也休慌,你与我去了,我那厢里多的是好男子,自然给你配一段好姻缘来。”这般一说,李巧奴方才沉默不语起来。

    安道全瞪大眼睛道:“扈娘子,巧奴是我养的人儿,岂能与你去了?”三娘眨眨眼笑道:“她妈妈适才作价三千贯卖与了我,几时又是你养的了?现下巧奴的契文在我手中,你若将得出钱来,我便让与你。”安道全登时没了话语,他一时间也拿不出这许多钱来。

    跟着三娘打个哈切,只笑道:“安太医,你自归去,我要与巧奴睡了,这里也无处安你。”当下三娘又从怀中取出个明灿灿的金头凤钗儿道:“巧奴,你过来,这支钗与你了。”

    巧奴喜滋滋的应了,便从安道全身后绕将过来,三娘将那支钗与她戴了,又搂着只顾吃酒。后面虔婆上来,只顾劝着安道全离去,安道全不肯时,虔婆也无奈,只得安他在门首小房里歇了。

    见安道全去了,三娘肚子里暗暗好笑,与巧奴又吃了几杯,那巧奴怎及三娘酒量?不一时已然九分醉了,三娘将她揽在怀中,巧奴醉得厉害,也不辨男女,便与三娘口嘴调笑起来。

    三娘也不客气,两厢里都是樱桃檀香口,只做一处时,檀口暗送香津,不禁话语也呢喃了起来。三娘一时兴起,将巧奴拦腰抱起,吃吃笑着,走到绣床将她放下搂住巧奴,两个便在绣床内胡天胡帝起来。

    正是:纱橱月上,并香肩相勾入房,顾不得鬓乱钗横,红绫被翻波滚浪。花娇难禁蝶蜂狂,几处娇喘耳鬓磨。两厢里,休要忙,鸳鸯枕上少颠狂。

    旱来雨降,觑鲛绡腥红染妆,滴溜溜粉汗如珠,楚阳台梦魂飞上。虽是两雌争相顾,别有风情道不完。鸳鸯解,整巽裳,开门观月上东墙。

    这却苦了安道全一个人,只在楼下耳房内,听得两女那娇声不时传来,却是何等煎熬,起身来回走个不停,一壶茶水也喝个精光,竟然就是一夜不眠孤客耳。

    好容易到得天明时分,安道全方才朦胧囫囵的睡了一回,醒来时虔婆来唤门,只道:“官人,楼上扈娘子有请。”安道全急忙起身,整了衣冠,快步上得楼来。

    到了屋内时,只见三娘已经换了一身女装,正坐在桌旁,巧奴嘴角含春,正与她梳妆。听得身后动静,三娘也不回头,口中只道:“安太医,今日我便带巧奴远走。我家中尚缺一位高明的医师,便想聘你同去,若肯去时,便将巧奴许配与你,不知安太医意下如何?”

第八十章假凤虚凰非真情 佛门净土不假义

    却说安道全在屋内听得扈三娘之语,微微一鄂,跟着怒道:“扈娘子,昨日观你对医道颇有心得,心头还敬你几分,昨夜却想不到做出假凤虚凰这等荒唐事来,只教安某齿冷,如今还想聘请安某,真是痴人说梦!”

    三娘也不动怒,回头看了安道全一眼,嫣然一笑道:“你却在楼下听了一夜,可是如此?”安道全面色一红,哼了一声道:“如此假凤虚凰,****郁结不得阴阳调和宣泄,早晚体内阴阳二气失调,又兼累次研磨,花蕊之处多会损伤,更是大害!”

    三娘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口中道:“安太医真是三句不离本行,你当我也不知么?我自会开些方子调理阴阳,又早晚做个药浴,自然无碍。”跟着扭头对巧奴道:“巧奴妹妹,安太医也舍不得他这里的家业,便是不要你了,你便跟我去了。”

    巧奴笑嘻嘻的颔首应了,安道全大怒道:“好啊,果然真是个只爱钱财的烟花女子,我还道你只专情于我!但有钱财在面前时,不想那假凤虚凰之事,你也肯做!”

    李巧奴闻言登时红了眼睛,三娘皱眉愠道:“安太医,你这话就不对了,巧奴妹妹无奈方才沦落风尘,只靠身子来将养自身,若是不爱钱来,何以过活?男子花钱买笑,难道也是出钱财又出真情的么?风月之所内,男子真情又能几分真来?一介弱质女流在这种场所,终究不及有万两防身钱来得实在。安太医,若你真是对巧奴真情,为何这么多时,不见你与她赎身?也不见你与她脱籍?更不见娶她回家去,早晚做一对夫妻?”

    一顿抢白到让安道全无话可说,三娘又道:“安太医,你是学医的,学成文武艺,买与帝王家,称你个太医,也只是与你脸上贴金而已。你这般医术,却也只能在民间行医,也不得人引荐入太医院,真是明珠暗投。不若先投我门下,假以时日,定当能得入朝,一飞冲天,光耀门楣。”

    安道全缓缓坐下,三娘看了李巧奴一眼,巧奴上前与他斟了杯茶柔声道:“安郎宽心,你我同跟随扈三娘去,你若不依我口,再也休见我来!你若还不依我,只是不肯去,我只咒得你肉片片儿飞!”

    三娘见安道全心意已动,见时机到了,便又道:“安太医可曾听闻江湖上有名的少华山与史家庄两处?”安道全道:“早有耳闻,少华山与史家庄端的仁义,替天行道,不害百姓,专管不平事,官府也都不敢小觑,只是救贫济老,听闻他那里百姓都快活,不吃滥污官吏薅恼。小可久闻大名,心中敬服。”

    三娘道:“实不相瞒,少华山与史家庄两处共主正是我。我虽是一介女流,但平时素有志向,便是替天行道,锄强扶弱。此趟南来便是去拜会吴郡白莲堂慈照僧人,他那有个导人向善的教门,出家在家皆可修行。此去便想着资助于他,光大他那教派,其下又广为搜罗名医为辅,早晚随着传教时,兼赠医施药,广结善缘,便是一件惠及万民的大功德。安太医,如今我延揽于你,便是邀你一共干这件大事,这件事要是做成了,早晚名满天下,大宋官家也都闻你名号,早晚教取入京城,任职太医院,也是等闲之事,总好过你在此处留恋烟花之地,蹉跎岁月!”

    安道全听了心头更是火热起来,正在这时,虔婆引了公孙胜、欧鹏、马麟三个到来,欧鹏上前道:“那事已经办妥,李家娘子已经脱了籍来,文书在此。”三娘笑道:“可曾费事?”公孙胜笑道:“马麟兄弟托了故人相帮,使钱请两位城中名士作保,又有钱财开路,只两个时辰便办妥了,并不费事。”

    李巧奴听得说了,惊喜交集上前接过那户籍文书,左看右顾,不争眼角落下泪来。三娘看着安道全道:“安太医,你看,其实巧奴妹妹也只是要这般的安稳来。”安道全看了,心头暗生愧意,原来巧奴心思也只这般简单。

    公孙胜也上道:“安太医,我等许多好汉都在扈娘子麾下任事,早晚都得名声富贵,在她门下时,更不会屈才埋没了你。”欧鹏竖起眉来厉声道:“安太医,若是依着我兄弟几个的法儿,也不管你愿不愿,便是将你五花大绑了去。我家主人肯如此礼下,又与你相好的赎身脱籍,你还待如何?”当下公孙胜与欧鹏两个一软一硬都来说安道全。

    安道全见如此说了,又是星宿义气使然,方才起身朝着三娘拜道:“小可不才,愿跟随扈娘子左右,效犬马之劳。”三娘大喜,上前扶起安道全来,吩咐虔婆置办酒席,众人见安道全也入得伙来,李巧奴赎身脱籍,都是欢喜不已,一起吃了顿酒肉。

    吃罢酒肉,三娘吩咐巧奴收拾行装,欧鹏、马麟两个与安道全前去家中收拾,到得午后都收拾停当,会齐蒋敬、郑鹰、陶宗旺、王定六等人,又一起饱食一顿后,三娘与李巧奴一辆马车,安道全与王定六老父一辆车,其余几个头领等皆是骑马,一百随扈都步行跟随左右,便浩浩荡荡出了建康府,往吴郡而去。

    一路赶了七八日路程,李巧奴却是第一趟出门,得见沿途美景,自然是喜不自胜。一连几日都是三娘与巧奴一屋内作伴安睡,安道全看在眼里,心头暗暗叫苦,整日愁眉不展。

    这日上安道全看个空儿,将巧奴拉到一边问道:“这几日可又做那假凤虚凰的事来?”巧奴脸上微微一红吃吃笑道:“安郎可是吃醋来?”安道全道:“你两个女子这般做来,便是有违人伦!”巧奴蹙眉道:“你这人老是这般说教,便讨厌得紧。这几日都是分床睡的,那****两个都喝醉了,因此才有那一回。扈姐姐也说了,那晚只是酒后乱性,今后只要奴家不愿,她便不会来相缠,哪像你这般?”

    安道全听了,心中郁结方才解开,又低声问道:“你两女做那事来,可有与我欢好时快活?”巧奴红着脸啐了一口,扭头便走,临走前低声嘤咛一句:“不及与你快活。”安道全这才长长舒了口气来,后面路上又有说有笑起来。

    这日到了吴郡,三娘使人四处打听了,方才知晓慈照和尚自去平江定山湖边开设了白莲忏堂,在那里传道,当下一行人闻名路径,投平江定山湖而来。

    不一日便到了平江定山湖边,只见此处一片湖光水色甚是秀美,只见:“疏星残月尚腾眈,闪人烟波一掉风。始觉舟移杨柳岸,直疑身到水晶宫。乌鸦天际墨半点,白鹭滩头玉一丛。欸乃数声回首处,九山浑在有无中。半空楼阁淀山寺,三面篷樯湖口船。芦叶响时风似雨,浪花平处水如天。沽来村酒浑无味,买得鲈鱼不论钱。明日垂虹桥下过,与君停棹吊三贤。”

    三娘吩咐停了车马,教陶宗旺、王定六两个领八十名扈从自到左近市镇投店等候,她带同公孙胜、安道全、欧鹏、蒋敬、马麟、郑鹰及巧奴等人,并二十个扈从,备下一批礼物,抬了两顶轿子,三娘与巧奴坐了,一行人沿着湖边,一边欣赏景色,一边径往白莲忏堂而来。

    不多时一行人来到白莲忏堂外,只见此处只有几间草庐,一片草篱围了一圈,院内满满的坐了些百姓,只见草庐檐下坐了一位三十余岁的和尚,将一张矮桌在那里,其上焚起香炉来,便在那里打坐讲禅说道。

    一行人便在院外停住,欧鹏待要上前叫门时,三娘却道:“且先听他言语。”众人都在草篱外停住,静静听那和尚的梵音佛法来。

    只听那和尚道:“净土法门,三根普被,利钝全收。乃如来普为一切上圣下凡,令其于此生中,即了生死之**也。于此不信不修,可不哀哉。此法门,以信、愿、行、三法为宗。信,则信我此世界是苦,信极乐世界是乐。信我是业力凡夫,决定不能仗自力,断惑证真,了生脱死。信阿弥陀佛,有大誓愿。若有众生,念佛名号,求生佛国,其人临命终时,佛必垂慈接引,令生西方。愿,则愿速出离此苦世界,愿速往生彼乐世界。行,则至诚恳切,常念南无阿弥陀佛,时时刻刻,无令暂忘。朝暮于佛前礼拜持诵,随自身闲忙,立一课程。此外,则行、住、坐、卧、及做不用心的事,均好念。睡时当默念,不宜出声。宜只念阿弥陀佛四字,以免字多难念。若衣冠不整齐,或洗澡、抽解、或至不洁净处,均须默念。默念功德一样,出声于仪式不合。无论大声念,小声念,金刚念心中默念。均须心里念得清清楚楚,口里念得清清楚楚,耳中听得清清楚楚。如此,则心不外驰,妄想渐息,佛念渐纯,功德最大。”

    听了这一段来,欧鹏外号摩云金翅,也是懂些佛理的,当下赞道:“这和尚讲的甚好。”马麟却道:“这和尚的话连我也听得明白,到不似一般和尚念的那些拗口经来。”

    三娘与公孙胜互望一眼后,公孙胜颔首道:“此乃慈照和尚将净土宗法门释疑后转了白话来说,果然易懂,只看这满园的百姓便知他这教义必将流传甚远。”

    一行人又静静听了一回,直到日上晌午,那和尚罢了,一众百姓纷纷拜谢而去后,公孙胜方才上前稽首道:“万事休,贫道来看你了。”

第枯一章极乐净土彼岸花 除恶扬善白莲教

    草庐檐下,那和尚见是公孙胜时,登时面露喜色,急忙起身离了蒲团,便连靴子也不及穿,上前打个问讯,喜道:“公孙道友,何故至此?”公孙胜笑道:“此趟专为白莲教而来。”

    慈照和尚闻言微微一鄂道:“甚么白莲教?”公孙胜携了他的手笑道:“先不忙说,且先来见几位施主。”当下公孙胜将三娘等人一一引见了,两厢里各自见礼之后,三娘教手下扈从送上礼物,都是木鱼、经卷、缁衣、芒鞋、念珠、檀香等物,慈照谢过收了,便请几人入内奉茶,又教忏堂内几个小沙弥置备斋饭来。

    少时,众人用过斋饭后,三娘要与慈照和尚说起大事,又恐欧鹏等人气闷,便吩咐欧鹏、蒋敬、马麟、郑鹰四个领了二十个扈从护送巧奴先回去等候,三娘与公孙胜、安道全自留下与慈照和尚说话。

    欧鹏等人走后,慈照和尚命小沙弥奉上热茶来,四个吃了一回茶后,公孙胜道:“想和尚你十九岁上,在延祥寺出家为僧,初从天台宗净梵,习止观禅法,后仰慕东晋名僧慧远莲社遗风,劝人皈依三宝,受持五戒,编成《白莲晨朝忏仪》,承袭净土宗妙法,又得天台宗精髓,便自成一宗。如今在此处开得宗门忏堂来,真是可喜可贺。”

    慈照和尚合什道:“阿弥陀佛,众生皆苦,贫僧也只是劝人向善,往生极乐净土,不再是虚妄彼岸花而已。”

    三娘道:“慈照大师说的是,人生于世,有生老病死等七苦,佛门光照,只劝人向善,便可得善报。净土宗法门,更是导人向善,人死后便可往极乐净土,超脱轮回,此等法门也是极好的。而大师这法门也不忌僧俗,在家出家皆可修习,修习之时,婚丧嫁娶,一应风俗不忌,大有我佛广开方便之门的大智慧。”

    慈照和尚谦让道:“女施主谬赞了,听女施主言语,也是一位修习之士?”三娘道:“读过大师的《白莲晨朝忏仪》,也看过些《华严经》等佛经,略有感悟。”

    慈照和尚道:“女施主有持戒之心,早晚也能登极乐世界。”三娘却道:“我登不登极乐世界却不是我所挂念,只觉得大师的宗门教义甚好,愿意出资襄助大师创教传道,以惠及天下百姓,早晚教劝众人都有向佛之心来。”

    慈照和尚又宣一声佛号道:“阿弥陀佛,善哉善哉,女施主有此宏愿,真乃奇女子也。只是不知女施主所说的创教可是先生适才说的白莲教?”

    公孙胜笑道:“和尚,你这白莲忏堂只是一座庙宇,贫道说的白莲教便是一个更大的宗门来,将来教义广为流传之下,天下皆有教众,人人修行向佛,个个都往极乐,方才是人间大道。”

    慈照和尚道:“原来如此,但凡事有因必有果,想必女施主也是事出有因,方才会动念来助贫僧创教的吧。”

    三娘暗道:“这和尚好生精明。”当下也不欺瞒,口中道:“大师果然洞悉世事,自我生来,受尽苦楚,颠沛流离于江湖,见惯世事百态,只觉人生而皆苦,如今更是,官家无道,贪官横行,寇盗四起,兵火交作,疫气流作,民亦苦之。因此发下宏愿来,要替天行道,锄强扶弱,救民于水火之中。只奈何身为女子,一己之力徒然有限,只想到惟佛力可以拯济也。听公孙先生说起大师宗门来,便想借助大师宗门教义,广传佛法,劝人修行,导人向善,乃运精诚结同志者,一同替天行道,锄强扶弱,救民于水火之中。”

    慈照和尚合什道:“阿弥陀佛,此等事上,贫僧愿与扈娘子一同开山创教,做这场大功德来。只是尚有一问,不知当问否。”三娘道:“大师请问。”慈照和尚一直低眉顺眼的,此刻忽然抬起头来,眼中精芒大盛,只望着三娘问道:“此件事上,娘子可存半点私念否?”

    三娘毫不犹豫的说道:“不存半点私念!”慈照和尚只看得三娘那双眼中,一泓秋水,清澈明灵,并无半分闪烁,便道:“女施主当世第一奇女子,贫僧自愧不如也。正所谓白莲降世,弥勒下生,明王出世,圣女敕教,女施主如今正应了贫僧此前得授的十六字偈言。便请女施主做开山创教的宗门圣女,贫僧自为宗门禅师坐镇传教。”

    三娘见这和尚终于答应了,满脸欢喜起来,对着慈照和尚一拜道:“愿受大师点化。”慈照和尚道:“不敢,女施主一身紫气在身,遵从本心行事便可,倒是贫僧还有事请教。”

    三娘道:“大师请说。”慈照和尚道:“便是请教女施主,贫僧这宗门教义,可还有何错漏之处?”

    三娘暗道:“便是考校我来了。”当下道:“大师教义源自净土宗,讲自信、自行、自修、自度,便可做到往生净土。禅理也解析得深入浅出,将修行方式化繁为简,将佛门广开,接纳更多在家清信之士,这些都是好的。在太平盛世之时,便是光明之时,此种教义暗合天理,于安定民心、教化一方上有大用。可若是在乱世之时,便是黑暗之时,杀戮四起,人心离乱,若还教百姓事事向善,逆来顺受,引颈受戮,必定不为百姓们接纳。”

    慈照和尚哦了一声,沉吟片刻后道:“二宗三际,二宗者,明与暗也;三际者,过去、未来、现在也。世间却有明暗交替,三际轮回之时,但凡此时,便是人间应劫之时,女施主所言大有道理。”

    三娘续道:“大师教义中,教人不可杀生,这本是好的,只是若在乱世之事,邪魔外道四起,杀戮更甚,民间必定苦于杀戮。而要止杀,非得教众们戮力向前,斩妖除魔不可。正所谓,除恶即是扬善,杀人亦造浮屠!若杀一人能救百人、千人,何乐而不为?人间恶事,可靠佛门感化,亦可靠佛力铲除,真到了应劫之时,万不可只教人扬善,却不除恶。”

    慈照和尚合什道:“阿弥陀佛,善哉善哉,好一个不可只教人扬善,却不除恶,女施主请继续说。”三娘又道:“除此之外,大师定下的五戒,不杀生、不偷盗、不邪淫、不妄语、不饮酒之中,不杀生便要改一改,只做不害民如何?”

    慈照和尚道:“可。”三娘又道:“还有不饮酒、不食荤腥两项也不好,既然大师许可在家清修之士,一应世俗习惯皆不忌,那这两项也当去除。若这两项去掉,便能有更多信众加入。今后只做四大戒律,便是不害民、不偷盗、不邪淫、不妄语。”慈照和尚颔首道:“所言甚是,扈娘子请继续说。”

    三娘又道:“除此之外,在宣扬教义之上,我打算聘请左近名医赠医施药,恩惠百姓,加上传授经文、拳术、静坐等法门吸收百姓昄依,以师徒关系紧密联系教门上下,如此方能尽早光大教门。”

    慈照和尚道:“赠医施药此法甚好,这便是真正的现世惠及百姓之事。”三娘道:“正是如此,这位安道全安神医,便是今后主持其事的首席神医,他的医术冠绝当世,正是适合人选。”

    安道全静静听着,听说到自己时,方才与慈照和尚合什一礼道:“小可适才听闻了大师的教义,颇有感悟,也愿入此教门来,早晚也能登极乐世界。至于赠医施药之事,小可职责所在,责无旁贷。”

    慈照和尚颔首道:“施主行救人之事,早晚必能登极乐世界。”三娘却道:“今后若是乱世一起,人间应劫,若能多多除恶之人,也能早登极乐世界!”

    当下四个人谈谈说说,逐一对教义、教理进行修改,三娘对此也颇费心神,在她心目中,白莲教便是一个两面的教派,在太平盛世,便是劝人向善的教义,若是在乱世之时,便是号召百姓奋起反抗****的教义。慈照和尚最后取来纸笔,一一撰录下来。

    当晚三娘等三人便在忏堂内安歇,第二日接着讨论,如此一连细细讨论了七日上下,四个人方才将白莲教一门最初教义定了下来,又定下教门规矩,一应细目都一一厘定清楚,最后录成一本厚厚的书册,最后慈照请三娘提笔写下书名,三娘便提笔写下《白莲出世录》五个大字,书完之后,四人相视一眼,都是大笑起来。

    按照《白莲出世录》定下,扈三娘便是白莲教第一代圣女,慈照和尚为宗门禅师,专司传教,其下再有十堂长老分管教中事务。又定下教中出家之人称坐堂法僧,在家清信之士称白莲道人。在家出家之人,不论富贵、贫贱、出身、男女,皆可入教。又定下入教时,须得师徒传授、宗门相属,环环相扣。又规定每位教众除俗家名字外,必须有教名,以“普觉妙道”四字命名。

    还定下今后教众可在各处州县开设堂庵供奉阿弥陀佛、观音、大势至(合称弥陀三圣)等佛像,上为皇家祝福祈寿,下为地方主办佛事,也可做一些修路筑桥之类的善举。堂庵所拥有田地资产,创建者可父死子继,世代相传。

    随后三娘便请慈照和尚北上传教,只因三娘现下几处根基都在北方,若是北上传教,方能更好的动用人力物力。慈照当即欣然应允,他座下此时共有亲传弟子一十八人,便唤过两名大弟子普清与普和两个,教两个继续在定山湖传教,自带了另外一十六名弟子,收拾了行装,便与三娘等人一同北上。

    临行前一晚,公孙胜独自到慈照和尚屋内说话,两个坐定后,公孙胜道:“原以为和尚你会觉得扈娘子杀戮之心太重,而不愿参与其事。”慈照和尚微微一笑道:“扈娘子所言有大道理,我佛门教义便是太过宽柔,早晚只教人持斋秉戒,行善向善,但世人也有堕入魔障成魔之人,对这等恶徒,自然不可一味宽容。再者,世间万物,皆是刚柔并济,太柔则不及,太刚则易折,我白莲教义兼有刚柔两性,在太平时,便是宽柔,在战乱时,便是刚强,如此才好。且扈娘子所说的,便暗合儒家侠义之风,我这教义能融合儒、释、道三家大成之法,定当能广为百姓所纳。”

    公孙胜闻言笑道:“原来和尚大智慧,看得比我通透。”两个一起笑了起来。

第枯二章妙手回春救百姓 传承古方惠万民

    不一日,收拾停当,一行人便浩浩荡荡的北返,一路上安道全与三娘两个赠医施药,救济贫民百姓,慈照便传道讲经,沿途也聚得不少信众来。

    这日行到光州地界来,却见沿途都是打包袱、拖儿带女奔逃的百姓,一行人甚是奇怪,欧鹏上前拦住几个问了方才知晓,原来光州附近一处市镇闹起了瘟疫来,此疫症来势凶猛,左近医者束手无策,已经死了不少百姓,因此但凡还能动的百姓都开始逃离。

    听了欧鹏回报后,三娘与安道全互望一眼后,三娘对公孙胜道:“有劳公孙先生先带大家退回来时那处村坊等候,我与安神医先去那处市镇看看,却是何等疫症。”

    欧鹏几个闻言都道:“娘子,我等一同前去。”三娘摇头道:“疫症不似刀兵,它可不管你武艺高低,也不管你胆大胆小,一旦真是致命疫症,一旦染上,便是束手无策。我与安神医都是医者,自有法子照料,若你们跟去时,只会让我两个分心照顾你们,便先随公孙先生到村坊等候便了。记着左近闹了瘟疫,饮食上切要仔细。”当下三娘将饮食上的事仔细做了交代了之后,便与安道全两个背上医药包袱,一起望那处闹瘟疫的市镇而来。

    行出二三十里后,便见到那处市镇来,远望去也有七八百户人家,但此时这处市镇上空只做烟气缭绕,家家门前都挂白幡,户户传来都是啼哭之声。

    三娘一闻风中气味,便是老大一阵尸臭味,当下从药囊中取了几片紫姜切开擦在口鼻处,也让安道全一般的擦抹了,随后又取出两块厚纱布面巾,两个将面巾裹了口鼻,再取两双手套戴了。

    三娘道:“安太医,此处疫症看来甚是凶猛,须得仔细。”安道全颔首道:“正是,饮食上都需仔细。”两个边说边望市镇里而来。

    进到内里,只见此处一片凄凉,家家户户都挂缟素,户户家家都有啼哭之声。两人转进一户人家看时,只见一家七口只剩夫妻两个,老小尽都死绝,尸首都不及掩埋,只将被子、草席将尸身裹了,停放在院中。

    三娘上前道:“我两个是医师,特来看症。”夫妻两个都哭道:“人都死了,还有何可看?”三娘道:“虽亲人已逝,但你两个尚存,便要好好活下去,让我先看看两位,可曾染症。”夫妻两个哭着谢了,三娘自与两个看视,安道全自去验看那几具尸首。

    三娘替两个检视后发现两个咽喉肿大,似乎便是急喉闭之症,果然安道全看完尸首后来到面前道:“便是急喉闭之症,记得元佑五年,自春至夏秋,蕲、黄二郡人患急喉闭,十死**,速者半日一日而死,看来这处市镇便是多患此症。”

    正说话间,那夫妻两个一起病发,都掩住喉头,口中嗬嗬不止,便是喉头被人扼住一般。三娘见了,急忙取出银针来,于两人手大指外边指甲后一韭叶许,针之出血,男左女右取之,血出后果然两人症状缓解。

    安道全看了赞道:“扈娘子果然见多识广,这等针灸之法治疗此症最是快捷。只是如大段危急,须得两手大指俱针之,其效甚捷。盖喉咙者肺之系,所针之处,乃少商也,为肺之井穴,故出血而愈。”跟着安道全又取出黄腊纸裹巴豆一个,大小如那两人鼻孔大小,中心切破,急以塞鼻。

    三娘看了后也道:“安太医这法子也好,以巴豆气冲入,喉中自破也,已觉通利即除去,后鼻中或生少疮亦无害。”两人相视一笑,各用法门救下那夫妻两个后,两个喘息半晌后方才定神。

    那夫妻两个得了性命后,当即上前叩拜,三娘又开了方子,取出药材来教两个煮药来喝,口中道:“这疫症却是好治难去,须得按时服用这方子一个月方才痊愈。”两口儿又拜谢了一回,三娘又道:“这位大哥,可教阿嫂在家煮药,你引我两个去替其他人诊症。”

    当下那汉子应了,教浑家在家熬药,自引了扈三娘与安道全前往其他人户去看诊。一连看了几户,救得十七八人来,左近人等问讯,都来看诊,两个便在村中土地庙前摆了摊子,总有二三百人前来看诊。

    三娘与安道全两个,一边看症,一边急救,也再无一人因病而亡,见众人都安下心来后,三娘又教村中里正带同十余名壮丁,挨家挨户帮忙清理家中尸首,都先深藏掩埋,撒上石灰等物。又派人教各家清洗一应饮食用具,门前户内都用浓醋泼洒,驱蝇灭鼠,以免其他疫症滋生。

    忙乱了一天来,到得天色黑暗时,方才算将诸事忙完,随后三娘教人便在土地庙前支起大锅,将板蓝根等草药熬煮了一大锅汤药来,教尚未患症的人,都来喝了几碗。

    安道全看了道:“扈娘子此法甚好,无病之人也要进补汤药,以做预防。”三娘道:“其实许多病症若是能平素多加仔细,也就不会染上,我这里写了一本《四时瘟病防备论》便是说这预防之事。”

    安道全接过仔细看了起来,只看了几页便道:“娘子心细,内里记述的都大有道理,如将水煮沸后再饮,饭前便后要洗手,人畜要分居等等都是好法门。”

    三娘微微一笑道:“安太医也是行家,一看便知其中好处。其实人之所以得病,便是我等身遭都有许多人眼不得见之细小虫子,佛说一碗水中有四万七千虫,便是这个道理。若饮食上不仔细,多食小虫入腹,早晚便会生病。”

    安道全叹道:“此论倒是未曾听闻过。”当下三娘便将后来的细菌、病毒之说与安道全说了,安道全听得拍案叫绝,最后道:“只是不得亲眼见见这些小虫。”三娘道:“此事倒是要费些手脚,待回到山寨后,且些看看能否烧制出更加通透的琉璃来,若能做出,或许可以看得到。”

    安道全又道:“扈娘子有此发现,已经可以单独著书立传,自成医道一派,流传后世了。”三娘却笑道:“我到不计较这些,我身上事多,这些事就交给安太医你了,回到山寨后,我便将我所有心得都教授给你,今后便由安太医你去做这流传后世的差事吧。”

    安道全皱眉道:“此事却不可,都是扈娘子一番心血,小可怎么冒名妄占?”三娘却摇头道:“我师从蜀中名医唐慎微时,就见师父的艰辛,世间许多良方大多失传,便是因为许多医者尚有门户之见,都怕教会徒弟,饿死师傅。便是安太医你,一身医术,也是祖传,都不见有亲传弟子,这等门户之见最是害人。是以我想从我这里开始,便摒弃这门户之见,今后在少华山要开办医药馆来,开门授课,广收天下良方,广招医者学徒,教我一身所学都流传下去,这方才是好。”

    安道全听了默然无语半晌后才道:“娘子此等胸襟,教我一介男儿都汗颜。我安道全不才,愿与娘子一同办这件大事,将我安家一身医术也广传出去,流传后世!”三娘大喜道:“安太医有此等胸怀,也是位好汉子!”

    纷扰一夜后,两个在土地庙内安歇,半夜里还陆续有其他地方百姓闻讯赶来看诊的,两个也都起身看症,并无半点推脱。两个都是医术高明之士,也真是药到病除,妙手回春。

    到的天明时,村中里正带同一众被救治的百姓,敲锣打鼓,备了花红酒礼,猪羊鸡鹅等礼物前来致谢。三娘与安道全坚辞不授礼物,三娘只道:“我乃白莲教宗门圣女,行医到此,赠医施药,便是惠及百姓,分文不取的。”

    众人听了都跪拜在地叩谢不止,口中都只赞三娘使女菩萨,女观音等等。三娘与安道全两个苦笑不已,当下请人到邻村知会了公孙胜等人前来。

    少时,公孙胜、慈照和尚等人到来聚齐,慈照和尚便开了佛坛讲经,村中人都来听讲,随后慈照带同一众弟子又替这次瘟疫死难百姓做法事超度。一时间村中上下人等都敬服慈照和尚与扈三娘这位白莲圣女来。

    如此在村中耽搁半月之后,村中人等都入得教来,慈照和尚教一位弟子普仪留下,便在此处开设白莲堂来,早晚开坛讲佛,教人入教来。随后一行人又复往少华山而去。

    一路又行了月余,一行人终于到了少华山,史进、朱武等头领闻讯,都到南亭口相迎,众人相见时,都是一阵欢喜。三娘只看史进时,起初还担心这厮看见自己女装模样,又出什么幺蛾子来,但史进见了三娘后,只是愣了一愣,赞一声:“师哥这般好美。”便再无言语。只见这厮春光满面,望自己的眼神也没有异样,心中一块大石落下,暗想:“这道坎他终究还是过去了。”

    这趟三娘与公孙胜回山来,共引得欧鹏、蒋敬、马麟、郑鹰、陶宗旺、王定六、安道全七位头领入伙,又有慈照和尚并一十五名白莲教弟子到来,上下都是欢喜。

    当天三娘将慈照和尚等佛门弟子安顿在少华山云龙寺暂歇,那云龙寺已经被朱武等人翻建一新,三娘请慈照和尚便在此传教。入寺当天,三娘大笔一挥,将云龙寺改名为白莲寺来,从此这处寺院便成了白莲教总坛圣地。

第枯三章少华山英雄聚义 内堂院医者教法

    安顿好慈照和尚一干人等后,扈三娘、公孙胜并一众新进头领被史进、朱武等人热热闹闹的迎上山寨来。分别七八个月之久,少华山更得兴旺起来,三关之上添了不少人马,大寨之中增了许多屋舍,府库之内多了数不尽的钱粮。三娘吩咐先将李巧奴、王定六老父等家小安顿在后院,自有仆妇照料不提。

    一众头领见得三娘女装时,尽皆惊骇不已,有公孙胜、朱武、史进三个将三娘身世说了,公孙胜更说起三娘镶星天命之事,几个头领虽惊疑不定,但也并未多话。三娘与公孙胜私下商议了,稍后定要先做些神迹出来,方可教众人信服。

    到了聚贤堂上,三娘与公孙胜两个将原头领史进、朱武、裴宣、汤隆、杨林、邓飞、陈达、杨春、孟康九个与新进头领欧鹏、蒋敬、马麟、郑鹰、陶宗旺、王定六、安道全七个都一一引见了。众人见礼毕,具是欢喜,便在聚贤堂前列了金钱、纸马、香花、灯烛,摆了煮好的猪羊、烧纸。一众新进头领七个人都说誓了,烧化纸钱,七个与扈三娘、公孙胜并少华山九位好汉歃血为盟,便入了伙来。

    随后三娘坐了头把交椅,重新安排职司,公孙胜、史进、朱武、裴宣、汤隆、杨林、邓飞、陈达、杨春、孟康十个座次、职司都不变。

    新进的欧鹏坐了山寨第十二把交椅,领典校职衔,领山寨骠骑军马正将之职。

    马麟坐了第十三把交椅,亦领典校职衔,领山寨骁骑军马正将之职。

    蒋敬坐了第十四把交椅,领典校职衔,参领山寨财物一应事物,算是替朱武分担一些财物筹算之事。

    郑鹰坐了第十五把交椅,领典校职衔,掌管山寨机密消息报送,又拨出三万贯钱财,教郑鹰挑选人手,分头至各处州县,收买鸟雀棚头,以建立信鸽棚头,早晚传送消息。

    陶宗旺坐了第十六把交椅,亦领典校职衔,掌管山寨左近农垦菜园一应事务,兼领左近村坊谷物厘金典收之事。

    王定六坐了第十七把交椅,领典校职衔,掌管少华山、史家庄一应酒店事务,并兼领美酒透瓶香往各处州县售卖之事。

    安道全坐了第十八把交椅,亦领典校职衔,掌管山寨内外科医患一应事物,又教拨下一万贯钱财,赍发安道全,教在少华山白莲寺旁开设医药馆,开馆收徒,又兼替来入教的白莲教众看病诊症。

    座次排定后,上下俱都来参拜了新头领,人人都欢喜不已,当下杀猪宰羊,大开筵席,热热闹闹的庆贺起来。席间史进又来找三娘斗酒,却还是一般的败阵而去,喝得不省人事时,被几个小喽啰抬回屋内去歇息。

    吃了一夜酒后,至东方朦动,方才渐渐散去,各回屋内安歇。三娘自调了碗醒酒汤喝了,洗个药浴出来,换身衣裙来,头发也不束了,便披着来到后院,打算找史进说说话。

    方才来到史进屋外,却见史进新婚妻子王玉娇端了热汤水出来,见了三娘,玉娇急忙万福道:“玉娇见过寨主。”三娘微微一笑,盯着玉娇看了几眼道:“玉娇妹妹也不必叫的这般生疏,只与大郎一般叫师哥便好。”

    玉娇是个守礼的女子,只皱眉道:“岂可胡乱称呼,要不还是叫扈姐姐吧。”三娘无奈,只得笑着应了,问道:“大郎待你可好?”

    玉娇道:“大郎待我很好。”三娘眨眨眼,近前低声道:“可曾有孕?”玉娇闻言顿时涨红了小脸,低头羞道:“尚无。”三娘道:“难道大郎不是夜夜在玉娇妹妹房里歇宿?”玉娇脸上更红,便连脖子也都红了起来,口中嘤咛一声道:“除身子不便时,大郎都来的。”

    三娘蹙眉道:“不可能啊,都离山七八个月了,你们又夜夜这般努力,怎会还没怀上孩子?”玉娇顿足娇嗔道:“扈姐姐,你好坏,这般羞人的话都说得出口。”三娘奇道:“成婚生子,天道人伦,有甚害羞的?”

    三娘摸着下巴打量着玉娇,再想戏弄几句时,又觉自己与玉娇太过相像,戏弄她就好像对着镜子戏弄自己一般,只看玉娇那娇嗔含羞的小模样,忍不住打了个寒战,自己哪天要是做出这般模样来,才是古怪。

    当下三娘也不戏弄玉娇了,便正色道:“你把手拿来,我与你诊诊脉看。事关子嗣,不可大意。”玉娇这才慌了,急忙放下面盆,将玉手伸了过去,三娘号了脉后,皱眉道:“玉娇妹妹身子康健得很啊,生十个八个的都行,难道是大郎身子有碍?”

    玉娇本来听闻自己身子无碍,心头松了口气,但随即一听是大郎有事时,登时更慌了起来,急忙拉着三娘道:“扈姐姐,快与大郎看看。”当下玉娇拉着三娘便进屋来。

    史进兀自宿醉未醒,三娘替史进诊了脉来,也没发现什么不妥,奇道:“大郎身子更是龙精虎猛,这可真是怪事了。”

    玉娇红了眼睛道:“这厢里成婚半年多了,也不见有孕,扈姐姐,是不是玉娇的命不好?”三娘道:“胡说,定是有什么地方不对。”

    当下三娘沉吟片刻后道:“你先把你两个平日饮食说来我听。”玉娇道:“平日饮食也就是那般,只是大郎酒肉吃得多些。”三娘连问了饮食、起居习惯,都不得要领。

    最后三娘一咬牙,附耳在玉娇耳边问道:“老实告诉我,你与大郎欢好时的情景如何?”玉娇顿时大羞,娇嗔道:“扈姐姐,这等羞人之事,怎能说得出口?”三娘连问几次,玉娇只是红着脸不肯说。

    三娘顿足不已,眼睛一转,又有了主意,当即回自己屋去,取了一本《玄女经》来,交与玉娇道:“你看看可是书上说的这般欢好来?”

    玉娇大羞,只不肯接那书,三娘急道:“事关子嗣,怕什么来?”玉娇这才翻开那书看了,最后方才羞道:“扈姐姐,前面都是一般的,只最后之时,大郎会道‘尿急’,便抽身离去。”

    三娘一听,顿觉天雷滚滚一般,憋着笑又憋不住,最后忍不住噗哧一声笑了起来,直笑得前仰后合。玉娇羞得娇嗔道:“扈姐姐,你笑话奴家。”

    三娘忍住笑,正色道:“今后不管这厮说什么尿急,你只管双手双脚缠定他,教他不能离身,不出一个月,包管你怀上孩子。”玉娇羞答答的应了。

    又问起史进近况,玉娇都一一道来,最后三娘才小心翼翼的动问道:“大郎可曾提起我来?”玉娇笑道:“大郎时常想念扈姐姐,只说想与姐姐较演武艺,比斗酒量来。”听得这般说了,三娘才放下心来。

    到了午后,史进方才起身,洗漱后到屋外来时,只见三娘一身女装正与妻子说话,便笑嘻嘻的上前来到:“师哥,许久不见,演一回棒看如何?”

    三娘笑着应了,两个便在院中取了枪棒来,拼斗了四五十合,最后两个跳出圈子一起罢手。史进喘息道:“师哥,你一介女子要那般好武艺作甚?再斗几合我便要输了。”三娘笑嘻嘻的说道:“便是怕被坏人欺负啊。”史进瞪大眼睛道:“谁敢欺负你,师哥你告诉大郎,俺去撕了他!”

    三娘心头暖意容容,口中笑道:“逗你玩的,没人敢欺负你师哥,不嫌命长么?”史进挠挠头,玉娇递来香巾让三娘擦汗,自取了一块香巾上前来,仔细替史进擦汗,见两个这般恩爱,三娘心头也舒服了不少。

    演完棒后,三娘与史进自在树荫下吃酒,玉娇收拾了自回屋里去。三娘掩口吃吃笑着,低声对史进道:“大郎,玉娇滋味如何?”史进顿时局促起来,口中道:“师哥,你又来戏耍我。”

    三娘笑道:“不是戏耍你,与你说正事,可想玉娇给你生个大胖小子?”史进猛点头道:“想,只是成婚半年有余,也不见有身孕来。”

    三娘吃吃笑道:“是你法儿不对。”史进瞪大眼道:“有何不对?便是那次去风月勾栏之地,与女子欢好时是一般弄来。”三娘没好气的道:“我问了玉娇,说你最后时,只道尿急,便抽身离去,这是何故?”

    史进老实答道:“上次在勾栏时便是这般,我道尿急,那女子便道:‘可抽身离去,莫弄污了奴家身躯。’因此成婚后都是这般法儿弄来。”

    三娘差点绝倒在地,她拍拍史进肩头道:“那烟花女子是为了不想怀上孩子,因此方才叫你抽身离去,你自个儿媳妇,你抽身离去干嘛?难怪都半载有余还怀不上孩子!”

    史进瞪大眼睛道:“真不怕弄污了玉娇身子?”三娘没好气的道:“听我的没错!”史进道:“好咧,这就去试来!”这回轮到三娘瞪大了眼睛,史进这厮竟然大白天便回房去,随后一关门,屋内传来玉娇惊呼之声。

    三娘银牙暗咬,好个史进,尽然白日宣淫,还在你师哥面前秀恩爱,真个儿不要脸!当下三娘气呼呼的走了,回到屋内却自个儿坐着发呆,只看史进夫妻恩爱时,自己一个人却是形单影只的,心头忍不住寥落起来。

    愁思半晌后,扈三娘站起身来自语笑道:“扈岚啊扈岚,你这般男不男、女不女的,找个人嫁了,或是找个女子成婚,都是不妥,只管做你的大事,又有何可哀愁的?”自嘲一番之后,心中郁结稍舒,便转出屋来,去寻公孙胜、朱武等人商议山寨大事去了。

    至此三娘在山寨一连逗留了旬月,处理山寨大小事务,早晚教新老头领融合一处,慈照和尚的白莲寺也开始广收门徒,山寨一应人等都入了教来。安道全得三娘教授医术后,他的医药馆也建好开张,对左近贫人看诊都不收钱来,又广收学徒学习医术,看着也甚是红火。

第枯四章烧制琉璃晶莹透 纪效新书练精兵

    旬月之后,见山寨诸事顺畅,白莲教、医药馆与郑鹰信鸽棚头之事也都按部就班,三娘想起那日与安道全说起想看肉眼不可见小虫之事,便得空闲来,琢磨起烧制琉璃之事来。同时又看了山寨操演兵马,虽有精兵英姿,但攻守之间并无章法,只恐阵仗恶战起来也是不堪一击,于是三娘也在思虑练兵一事。

    政和五年八月初一日起,三娘将回忆起的几个琉璃配方,召集左近陶瓷匠人,开始试制琉璃。公孙胜、史进、朱武等人不明所以,都来探问时,三娘笑道:“我要烧制之物便是琉璃,琉璃屡见于秦汉古籍的‘壁流离’或‘流离’便是出自梵文琉璃一语。秦汉晋等朝时便有专门烧制琉璃的匠人,只是烧制的琉璃,成色不纯,易碎易裂,遇热即破。”

    朱武道:“原来是烧制琉璃此物,曾闻海外商旅常有此等物舶来贩售,沿海诸港皆有,寨主但要时,可使人买来便是,何必自己烧制?”

    三娘笑道:“我这琉璃配方比海外琉璃高明许多,所制出的琉璃通体透亮,成色纯净,并非凡品,稍后制成,你们便知妙用。”

    又说起练兵之法,三娘道:“这几日连夜都得上天神将传授一套练兵之法来,早晚撰录成书后,交予大郎与军师,只按此神将兵书练兵来时,山寨兵马便更加雄壮。”公孙胜闻言笑而不语,史进、朱武两个叹服不已。自此日起,三娘便白日指点工匠们烧制琉璃,晚间提笔撰录兵书。

    十余日后,新琉璃经过数百次失败后,总算成功烧制出来,三娘大喜,取来看时,果然便和上辈子所用透明玻璃一般无二。大喜之下,三娘重赏一众工匠,又将锡箔制镜之法教来,过了几日,又得几块明晃晃的镜子来。三娘大喜过望,又教烧制琉璃时,做取形打磨来,得凹凸琉璃来,便试着制作了望远镜,随后又做出最为简陋之显微镜来。

    这几日上,公孙胜、史进、朱武等人都围在琉璃厂,先是制出那透明琉璃来时,众人都是惊叹不已。又过几日,做出明面镜子来时,众人都是呆了,直叹三娘真乃神人也。又做出望远镜时,众人皆惊呼此乃千里眼也。待得用竹筒做出那显微镜筒来,在小孔光聚之下,第一次见到水中那些蠕动的小虫真身时,众人都已说不出话来。

    公孙胜叹道:“此乃神迹,非是骗术。”史进瞪大眼道:“我的爷,还有这般奇事。”朱武拜道:“寨主必定是天上星宿下凡,否则怎能做出如此神奇之物来?”

    三娘却撇撇嘴道:“放大倍数还不够啊,只能看到简单的草履虫,便连内里结构也还不尚清晰,真是失败。”众人闻言皆是一般的呆滞。

    一众工匠内,有一名最为心思机巧,三娘提点之事上领悟最快,此人名唤许鹞,华州人士,家传的瓷器手艺。自从到了琉璃厂后,甚是勤勉,三娘给出的琉璃配方也是经过他不懈努力,方才能烧制出来,又有一手好的打磨手艺,这显微镜筒两块琉璃镜片便是出自他的手艺。虽然显微镜筒还极为原始,但三娘也算略微宽慰,便将原理一一与许鹞讲明,便教他自行改进。

    第二日,安道全听闻此事,也来到琉璃厂试看。看完之后,安道全坐在那里久久不语,最后朝着三娘深深一拜道:“寨主不世奇人,为我等揭开另一大千世界之面貌,医道之上,自此另有一番新局面来。”三娘笑着扶起道:“安太医喜欢,这部显微镜筒便送予你了。”安道全大喜过望,诊若重宝,取回医药馆中细细研习不提。

    不过数日,许鹞再做出一部显微镜筒来时,三娘教安放在史家庄内,左近百姓、绅士听闻有此等奇事,纷纷前来探视。三娘又想到生财之道,每位来看小虫的,教收取十文钱,来人络绎不绝,过不多时,试制琉璃的钱财便都赚了回来。

    而那些看过此等神迹的百姓、士绅,无不敬三娘为天人,慈照和尚又趁势宣讲白莲教,只将三娘说成宗门圣女,星宿下凡。公孙胜也讲起当年仁宗镶星之事,一众百姓人等更是对三娘这位白莲圣女身份崇敬不已。过不多时,各家各户竟都供奉起白莲圣女来,三娘听闻此事后,哭笑不得,最后只叹道:“我带给他们科学,他们却视作迷信,此等蒙昧黑暗,不知何日得见曙光?”

    山寨其余头领内,原本还对三娘女子身份心存疑虑之人,在见到如此神迹之后,也都敬服不已,对公孙胜的说法深信不疑,都坚信三娘便是镶星天命的星宿下凡,自此不再存半分疑虑。

    除了显微镜筒赚了一笔之外,琉璃厂的透明琉璃等货品也甚是受到欢迎,许鹞做出了琉璃杯具、器皿等物,放到市面上后,几乎都被一抢而空,只因这种琉璃晶莹剔透,几乎透明,又比寻常琉璃坚固,遇热不破,便是海外舶来之琉璃也比不上,是以多得富贵人家追捧。一套八样透明琉璃酒具甚至买到了千贯一套的高价,朱武闻之后,第二日便派兵进驻琉璃厂,对一众工匠严密管束,只防配方泄露,便是打算长久独霸这透明琉璃的营生。

    除此之外,还有那明晃晃的镜子,能将人像照的十分清楚,比铜镜清楚百倍,也甚是好卖。自此少华山除了美酒之外,又多了琉璃这项更为赚钱的财路。

    自从做出了显微镜筒后,三娘也就不太管许鹞随后如何折腾了,她便专注于写兵书。又过了十余日后,兵书写成,三娘这套兵书又是取自后世一位兵法名家,也不敢乱改兵书名字,便依旧提笔题做《纪效新书》。

    书成后,三娘请来公孙胜、史进、朱武等全部头领,先在聚贤堂上设了祭坛,供奉三牲祭品祭祀后,方才珍而重之的将兵书示人,谓众曰:“此兵书名《纪效新书》,乃上天神将戚少保托梦传授于我,夫曰‘纪效’,明非口耳空言;曰‘新书’,所以明其出于法而非泥于法,合时措之宜也。全书共十八篇十八卷,计有:束伍篇第一、操令篇第二、阵令篇第三、谕兵篇第四、法禁篇第五、比较篇第六、行营篇第七、操练篇第八、出征篇第九、长兵篇第十、牌筅篇第十一、短兵篇第十二、射法篇第十三、拳经篇第十四、诸器篇第十五、旌旗篇第十六、守哨篇第十七、水兵篇第十八。天授神书,教我传世,护我白莲,替天行道!”

    众人跟着三娘一起拜了那兵书后,方才一一传阅起来,朱武只看了几眼便惊呼道:“此真乃神授之书也,只观选兵这段,便知如此练出的兵马,定是百胜之军!”公孙胜也叹道:“寨主真乃天神眷顾之人,能得托梦授此神书来,便是紫气明主!”众人一起又拜了一回。

    自此三娘便开始教授众人《纪效新书》内里各种法门,特别是内中记述的各种阵法尤为详细,早晚教挑选士卒,编练鸳鸯阵、三才阵等士卒据战之阵来操练。

    最后三娘趁此机会,对山寨兵马做了较大整编,直将兵员选拔、编伍、水陆训练、作战、阵图、各种律令和赏罚规走、诸种军诫兵器制造、使用、烽堠报警和旗语信号等整军之法皆定下章程来,皆按此法整军操演,料想只消操演数月之后,必定能练出一支精兵来。练军诸事都定后,三娘教史进等将领早晚练兵不提。

    随后又闲来无事,三娘又想起史进那身好花绣来,便唤史进来问道:“大郎,可还记得当年在西军中时,说起你这身花绣时,师哥甚是羡慕的。”史进瞪大眼睛道:“师哥可是动了想要纹绣的念头来?”三娘笑道:“正是,知我者,大郎也。”

    史进急忙摇头道:“此事万万不可,须知左近刺青师傅都是男子,岂能为师哥纹绣来?男女有别,此事万万不可。”三娘不禁郁闷起来,问道:“就无女子刺青师傅么?”史进哀告道:“师哥,女子刺青来有何用?”

    三娘一听便知是有的,笑着道:“大郎,师哥只是想刺来自己观赏。”三番五次问来后,史进方才道:“是有一位,便在华阴县内居住,名唤余大嫂的女子刺青高手,明日便请来与师哥刺青。”

    第二日上,史进果然请得余大嫂到来,三娘大喜,便在自己屋内请余大嫂为自己刺青,最后在冰肌玉骨的后背上刺下一幅白莲临风图来。

    此图刺好之后,三娘起身对着屋内镜子一看,顿时叫好起来:“余大嫂果真好手艺,如此一幅好花绣,真个儿是一绝。”余大嫂笑道:“娘子姿容绝丽,肌肤如雪,也只有这幅白莲临风图方能显出娘子摇曳身姿、雪白肌肤来。”正是:白莲临风沉幻梦,身姿更艳常作悲。肌肤如玉明如水,青丝千梳照心间。花色绣舞似天人,盈满天地一丈青。

    做了刺青之后,三娘也不与史进看,倒是常与李巧奴、王玉娇两女观赏,史进这厮也只得从浑家玉娇口中方才得知,三娘那背上刺青是何等艳丽。

    随后几日都无事,看看日头已经是九月中旬时光,这天安道全前来报说:“近日京东西路一带,药商囤积草药,累至华州左近州县各种药材质价飞涨,那赠医施药之法只怕难以持久。”

    三娘听了冷笑道:“定是有人故意使坏,既然京东西路囤积,那我等便到京东东路去采购便是了,看他囤积的那些药材却卖给谁去。”跟着又接到沧州小旋风柴进拜帖,只因柴进今岁得了指点后,所获颇丰,是以专请少华山众好汉前去沧州聚会。

    三娘又想到这个时候,武松这人也该崭露头角,当下召集一众头领道:“柴大官人这厢里宴客,又有采购药材一事需走京东路一趟,安太医坐镇此间医药馆不可轻离,去京东东路采办药材之事还是我亲自走一遭好了。”

    随后三娘便与公孙胜、史进、朱武等一众头领商议,其余头领都有要事在身,不能离山,三娘又仔细交代了前后之事,最后只点了欧鹏、马麟两个一同跟随。三个整束了行装,领三十名精锐铁卫随扈,又备下许多礼物,三娘做女子装扮打扮,取了日月双刀,坐了一辆马车,欧鹏、马麟两个,骑了两匹骏马,一众随扈赶了三辆大车,径投京东东路而去。

第枯五章双喜临门柴家庄 人间太岁武二郎

    却说扈三娘与欧鹏、马麟两个穿州过县,果然在京东西路上,各处药材商贩都在囤积药材,市面上的药材价钱贵得惊人,而且还货源不足,黑市里更是漫天要价。

    行过京东西路后,行了月余,便到了沧州柴家庄前十余里之处停住少歇。只因要赴宴,三娘还是换了男装示人,便在车内换了装束,欧鹏差人到柴进庄内报讯。

    少时三娘换了装束,下了车马,正打算换骑马匹,前往柴家庄,却鄙见大道旁还有两个人立着,只在那里看着他们这一伙人,内里一人三娘却认了出来。这人面色黝黑,却不是郓城县宋江又是谁?

    宋江见得三娘从车马上下来,也认了出来,大喜之下便上前来相见。三娘虽因原书之故,不太喜宋江,但暗想道:“只看时日算来,这宋矮黑也该是杀了阎婆惜,逃到江湖上来了,这大道上见了,也不便视而不见,否则早晚还是要在柴进庄上见到。”当下也只得挤出笑容来,上前相见。

    两个便在道上见礼,三娘明知故问道:“押司何以至此?”宋江叹口气,便将如何杀了阎婆惜,逃走江湖上之事说了。三娘听完后道:“此等不守妇道,还贪财勒索的女子,杀便杀了,只是累了押司至此。”宋江道:“也是小可做事不周密,方才有此事端。”当下宋江又把身边人引见了,却是他兄弟铁扇子宋清。

    三娘也唤来欧鹏、马麟两个与宋江、宋清引见,四个相见,各自行礼。三娘偷眼看欧鹏、马麟两个神情,对宋江倒是还有些钦佩之意,但却没有原书那般纳头便拜的情景,心头稍松。

    四个便在道边闲话片刻后,却见柴进引了一干庄客都骑了骏马急匆匆的从大道上赶来,隔着老远,柴进便下了马来,快步上前,来到三娘面前拜道:“数日前方得消息,这趟原是官人亲临,自少华山一别,小人朝思暮想,只想再与官人见面,今番得见,心头甚慰。”

    三娘笑着回了一礼道:“柴大官人客气了,其余头领俗务缠身,只有我亲自来见大官人了。”说罢将欧鹏、马麟与柴进引见了,三个见礼,各自欢喜。宋江在一旁看了,神色不愉,但转瞬即逝。

    柴进又见了宋江、宋清两个,问道:“这两位是?”三娘道:“这两位也是江湖上有名的,不想在此地撞见。”当下将宋江兄弟两个引见了。

    柴进听说是宋江,也拜在地下,口称道:“端的想杀柴进,天幸今日甚风吹得到此,大慰平生渴仰之念,多幸!多幸!”宋江也拜在地下答道:“宋江疏顽小吏,今日特来相投。”柴进扶起宋江来,口里说道:“昨夜灯花报,今早喜鹊噪,不想却是扈官人与贵兄一起到来,真是双喜临门。”满脸堆下笑来。

    宋江起初见柴进对三娘接得意重,又见三娘衣饰华贵,心头便有几分自惭形秽,此刻见柴进礼重心头方才转忧为喜,便唤兄弟宋清,也来相见了。

    柴进便命庄客引三娘一干人前往庄内,又喝叫伴当收拾了宋押司行李,又名人牵两匹马来与宋江兄弟骑了,他自与三娘、宋江、欧鹏、马麟、宋清一同骑马回庄。

    到了庄前,只见庄门大开,一众庄客都在两厢里迎候。进到庄内,三娘命欧鹏、马麟将两车厚礼奉上,柴进大喜,命人接了,吩咐引三娘一众随扈在后堂西轩下歇处。柴进一边一个,携住三娘与宋江的手,欧鹏、马麟、宋清三个随后,一起入到里面正厅上,分宾主坐定。

    柴进命人点起泡茶来,几个吃了一回茶后,柴进望着三娘道:“官人能亲身至此,小可不甚欢喜,不知山寨其余头领可好?”当下三娘也不避讳宋江,直将山寨各人境况说了。

    柴进听闻山寨又多了许多好汉,连连叫好。宋江闻言道:“原来江湖上闻名的少华山、史家庄两处都尊扈官人为共主,小人真是眼拙,此前竟未看出。”

    三娘笑道:“此前还是身家清白,因此尚不曾显名,如今扈官人这名头已经被官府追缉,今后也不必遮掩了。”当下三娘说起与晁盖等人劫生辰纲之事,又说了火并王伦之事。

    柴进听了赞道:“真壮哉也,王伦那厮起初走投无路,不想后来却是如此心胸狭窄之人,有此下场,也是命中注定。”

    随后柴进又望着宋江问道:“闻知兄长在郓城县勾当,如何得暇来到荒村敝处?”宋江慌忙答道:“久闻大官人大名,如雷灌耳。虽然节次收得华翰,只恨贱役无闲,不能够相会。今日宋江不才,做出一件没出豁的事来,弟兄二人寻思,无处安身,想起大官人仗义疏财,特来投奔。”柴进听罢,笑道:“兄长放心!遮莫做下十恶大罪,既到敝庄,但不用忧心。不是柴进夸口,任他捕盗官军,不敢正眼儿觑着小庄。”

    宋江便把杀了阎婆惜的事,一一告诉了一遍。柴进笑将起来,说道:“兄长放心。便杀了朝廷的命官,劫了府库的财物,柴进也敢藏在庄里。”

    闲话一遭后,柴进便请三娘、欧鹏、马麟、宋江弟兄两个洗浴梳洗。随即将出两套衣服、巾帻、丝鞋、净袜,教宋江弟兄两个换了出浴的旧衣裳。三娘三人自带有锦衣华服,便穿了自家新衣。

    几个都梳洗了,都穿了新衣服。柴进邀三娘、欧鹏、马麟、宋江兄弟去后堂深处,已安排下酒食了,便请三娘坐了首位,自坐了下首,宋江对席,宋清有宋江在上,侧首坐了,欧鹏、马麟两个自坐了三娘侧首。

    六人坐定,有十数个近上的庄客并几个主管,轮替着把盏,伏侍劝饮。柴进再三劝三娘、欧鹏、马麟、宋江弟兄宽怀饮几杯,三娘酒量甚好,来者不拒,宋江称谢不已。

    酒至半酣,六人各诉胸中朝夕相爱之念。看看天色晚了,点起灯烛。宋江辞道:“酒止。”柴进那里肯放,三娘也笑道:“押司,今日一醉方休才好。”直吃到初更左侧。

    三娘一味也劝宋江吃酒,过不多时,宋江与宋清两个便被灌得酩酊大醉,醉倒在桌上。柴进见了笑道:“不想还是官人酒量宏大。”三娘也笑道:“既然押司兄弟两个醉倒,便引到下处安歇,我等自说话。”当下柴进教庄客扶宋江两兄弟先回去歇息,三娘趁这当口,起身净手。

    柴进唤一个庄客,提碗灯笼,引领三娘去东廊尽头处去净手。三娘净手回来,却见那廊下有一个大汉,因害疟疾,当不住那寒冷,把一锨火在那里向。

    三娘上前拱手道:“这位大哥,看你气色不周正,可是身患病痛?”那汉见她穿得华贵,只道是柴进庄上贵人,又见她身形瘦弱,年纪不大,便回一礼道:“有劳小哥探问,这厢里忽冷忽热数日了。”

    三娘道:“我自懂得歧黄之术,请把手来探脉。”那汉子将手一伸,三娘探了脉,观了气色后,口中道:“这位大哥却是患了疟疾之症,待我与大哥施一回针灸,再吃一服药,安睡一晚,明日便好。”

    那汉子道:“多谢小哥,俺这病了多日,也只有小哥来动问一二,不知小哥是庄上哪位?”三娘道:“我是今日放到的客人,姓扈行三,诨名一丈青。”

    那汉子听了,阿耶一声,翻身拜道:“原来是劫夺生辰纲,火烧官军的一丈青扈官人,却才甚是无礼,万望恕罪,有眼不识泰山!”

    三娘笑着扶起道:“敢问好汉大名。”那汉子道:“小人是清河县人氏,姓武,名松,排行第二,今在此间一年矣。”三娘惊呼道:“原是江湖上闻名的武二郎,不想今日在这里得见,真是幸会。”武松道:“不想官人也听闻俺名字。”三娘笑道:“叫官人生分了,适才武二哥唤的那声小哥颇为顺耳,也还是叫我扈小哥好了。”武松只道不敢,三娘笑道:“武二哥直爽汉子,一个称谓又如何?若不敢叫时,只教我小觑。”

    武松这才道:“扈小哥真乃豪爽之人。”三娘道:“此处寒冷,请到屋内,宽衣方好施针。”当下三娘叫来庄客,将武松引到自己下处,又请庄客取来几盆炭火,将屋内烘烤得热了,方才叫武松宽衣,取了银针准备施针。

    到得屋内,见武松宽了衣裳,灯火下方才见得武松真容,只见:身躯凛凛,相貌堂堂。一双眼光射寒星,两弯眉浑如刷漆。胸脯横阔,有万夫难敌之威风;语话轩昂,吐千丈凌云之志气。心雄胆大,似撼天狮子下云端;骨健筋强,如摇地貔貅临座上。如同天上降魔主,真是人间太岁神。

    三娘看了一回,羡慕赞道:“武二哥一副好身躯。”当下开始为武松施针,片刻后针灸完毕,请武松穿了衣裳,三娘在灯下写了付药方,教庄客取药。柴进庄上自有存药,少时熬了药来,三娘教武松服下,便请武松在自己屋内,烤着炭火,将厚棉被捂了安睡。

    柴进见三娘去了许久不回,亲自来寻,闻得三娘回了下处后,便亲自转来相见。三娘方安排武松歇下,转出屋来,只见两三碗灯笼飞也似来。柴大官人亲赶到说:“原来官人到了这里,却叫我好找。”

    三娘道:“在廊下见到一位好汉病倒,因此与他诊症,累大官人久候了。”柴进道:“不妨事,却不知何人?”三娘道:“正是庄上的武松武二郎。”

    柴进道:“原来是他,这人初来投奔小可时,也一般接纳管待。只是次后在庄上,但吃醉了酒,性气刚,庄客有些顾管不到处,他便要下拳打他们,因此满庄里庄客,没一个道他好。众人只是嫌他,都来小可面前,告诉他许多不是处,因此近日都有些慢待了。”

    三娘笑道:“武二哥非池中之物,早晚必成大器。官人,我们另寻他处说话。”当下柴进引三娘到自己静室之内,欧鹏、马麟自有庄客服侍安歇。

第枯六章静室堂前许三事 古道结拜送十里

    到了静室内坐定,柴进教人上了醒酒汤来,两个吃了后,柴进拱手道:“如今庄上按官人法度治理左近,沧州左近官府皆得浸透,也不来啰唣。沧州望北便是蓟州,与辽国商路皆从我这里过,远近都按官人吩咐收取厘金,所获颇丰。庄内多得大寨遣人帮扶,内外整治一番后,也多招揽得人才,比之前兴旺多矣,都乃官人之策。”

    三娘道:“也是大官人虚心纳谏,敢作敢为,方才有此兴旺。如今还有三件事便向大官人说起。”柴进道:“官人请说。”

    三娘道:“数月前,我与公孙先生南下,与白莲净土宗高僧慈照和尚一同开山创教,创下白莲教来,便也想在沧州开设分坛传教。”当下三娘便将白莲教教义、行事说了。柴进闻言后拍案叫好道:“此教义不忌僧俗,只教人除恶扬善,便是甚好的教派,在我这里传教,定当襄助。若高僧真来此地,小可便也想入教来,聆听佛法,修养佛性,他年寿终之时,也能登极乐世界。”

    当下三娘与柴进商议了传教之事,商议定后,三娘又道:“第二件事便是贩售少华山自产货品之事。”随后三娘让人从礼品内取来一套少华山烧制的琉璃器皿,一块小琉璃镜子,并几瓶透瓶香美酒来。

    那一套琉璃器皿却是一套酒具,三娘倒出美酒来,取酒注便在热水中烫了酒来,倒入琉璃酒具中,又将那块镜子放在面前,只见灯火下,那琉璃杯中,酒色纯美,映在那镜中,三样精品相映成趣,三娘道:“此乃我少华山烧制的琉璃器皿,比一般舶来琉璃更坚固、美观,也比国内自做的琉璃耐热,而且通透非常。此镜子乃是琉璃亮镜,能将人物映照得纤毫毕现。这酒乃是自酿的好酒,也是上好的美酒。”

    柴进大喜,在灯下细细观赏那琉璃酒具,果然晶莹剔透,其上还有精心雕刻花纹图案,都是一般的透亮。又看那镜子,果然将自己照得一清二楚,比铜镜清晰百倍。再尝那美酒,果然是陈年佳酿的口味,大喜之下当即道:“这三物若是在此地行商贩售,或更远的贩售到辽国,便是一本万利之事。”

    三娘道:“正是,如今华州左近永兴军路、凤翔路、京东南路都有少华山自行开辟商路贩售这两物,河东路有桃花山代为贩售,京东西路有二龙山代为贩售。这京东东路的贩售之权,便全权交托大官人庄上,但有得利时,两家五五分账如何?”

    柴进大喜道:“岂敢五五对分?我庄上只取三成得利便可。”三娘却摇头道:“大官人不必多言,这五五对分,几处与我少华山结盟山寨方才得享的红利,都是这般共享好处,也不要坏了规矩。”

    柴进更喜,当下两个商议了细节之后,此事便定了下来。随后三娘又道:“第三件事却是有关药材,近日京东西路药商相约囤积药材,他那里占住漕运便利,各地药材到了他那里都被屯下,以致京东西路以西许多州县药价飞涨。”

    柴进闻言道:“此事我也听闻,查探后方才知晓,乃是当朝太师蔡京这奸臣,只因他门下有这药材生意往来,最近又遭官人等劫夺了生辰纲,短了银钱供输,因此蔡家便联合了河东路梁中书等,在京东西路、河东路一同囤积药材,只望药材囤积居奇,能将亏输的银钱赚回。”

    三娘闻言大怒道:“这般狗官,果然损失的银钱都还要搜刮回来,端的可恨。”柴进道:“正是如此,蔡京此人,独霸朝政,各地药材贩售,皆需官府药局文书,他便是以此拘束各地药商,听他吩咐行事,干这伤天害理的勾当。”

    三娘道:“那京东东路药价如何?”柴进道:“这厢里南方药材沿运河北运,要过了黄河漕运至京东西路后,药材被截留屯下,方才会涨价。”

    三娘颔首道:“与我所料一般,我白莲教在西面传教,赠医施药时,所要药材颇多,但就请大官人在左近收购药材,方好运回去。”

    柴进道:“采办药材不难,只是若从河东路、京东西路运回华州去,没有药材官府文书,早晚会被查扣,但要文书时,蔡京这些狗官又不与民间。若是绕道回去,药材运费也贵了,反不及就地采购划算。”

    三娘沉吟片刻后道:“大官人可寻几分文书来看,我自有办法私造文书,只要不直过东京,我那文书造来定然无人能识得。”柴进道:“此事易耳,我明日便命人去收买一张来看。”两个商议了半宿大事,直至三更天方才各自安歇,三娘屋内武松睡了,因此柴进另行安排一间客房请三娘安歇。

    三娘回屋只睡了两个时辰,五更天时便起身来,略作梳洗后,自到院内练武。使了一回玉环步并太祖长拳后,廊下一人喝彩道:“扈小哥使的好拳法、好步法。”

    三娘回头看时,却是武松站在廊下,只见他精神奕奕,看来针灸后,又吃了药,唔出一身汗来后,那病便痊愈了。

    三娘笑道:“武二哥看来身体康复了,真是可喜可贺。既然身子大好,可愿来与我切磋拳法?”武松道:“起初见扈小哥还道是个身体瘦弱之人,却不想武艺如此高强,俺来与扈小哥使一趟拳看。”

    当下武松跳入院内,两个讲了一礼后,各自使出一套拳法来,你来我往的便斗做一处。武松天生神力,拳法虎虎生威,三娘拳法、步法得自名家指点,虽然女子身体上,天生劲力有亏,但使出连环劲来时,也与武松空手博个不相上下。

    两个斗了四五十合不分胜败,各自都钦佩对方武艺,少时各自心意相通,跳出圈子来,武松笑道:“这一趟拳打得甚是爽快。”三娘也笑道:“武二哥果然是天生博虎的好汉。”

    此时闻听一人道:“两位果然都是好身手。”回头看时,却是柴进在廊下看了多时,上前来请三娘前去赴宴,三娘携了武松,一同到后堂上,只见欧鹏、马麟两个也在堂上,都引见了,见都是好汉,各自欢喜,柴进便邀武松入座。三娘便让他一同在上面坐,武松那里肯坐,谦了半晌,武松坐了第三位。柴进教再整杯盘来,劝四人痛饮。

    吃了一回酒后,三娘低声问柴进道:“宋押司兄弟两人何在?”柴进笑道:“宿醉未起。”三娘颔首道:“有他在此,我这边一些勾当也不得尽与他知晓,留在庄上多有不便。”柴进道:“此去四十余里路,我还有一座东庄,稍后便引宋江兄弟去那里住下便了。”

    果然稍后宋江兄弟两个起来,柴进安排席面,杀羊宰猪,管待宋江,席间说起尚有一处东庄,在的偏远,做公的少去,正好安置宋江兄弟两个逃罪的,宋江大喜,当天午后便与宋清两个去了东庄,柴进亲自送去,安顿好了,不在话下。

    三娘便在柴进庄上住下,使欧鹏、马麟与柴进庄客就左近收购药材。柴进那边托人求得药材贩运文书,三娘看了便亲自做了假文书,先差铁卫数人护送一趟药材回华州。

    过了数日,三娘见武松缺少衣物,将出些银两来与武松做衣裳。柴进知道,那里肯要她坏钱?自取出一箱缎匹绸绢,门下自有针工,便教做武松的称体衣裳。

    相伴住了十数日,武松整日与三娘喝酒演武,好不快活,一日里蓦然思乡,要回清河县看望哥哥。柴进、三娘两个都留他再住几时,武松道:“小弟的哥哥多时不通信息,因此要去望他。”三娘道:“实是武二哥要去,不敢苦留。如若得闲时,再来相会几时。”

    武松相谢了三娘,柴进取出些金银,送与武松,武松谢道:“实是多多相扰了大官人。”武松缚了包裹,拴了哨棒,要行。柴进又治酒食送路。

    武松穿了一领新纳红绸祆,戴着个白范阳毡笠儿,背上包裹,提了杆棒,相辞了便行。三娘道:“武二哥少等一等,我送一程。”

    两个离了柴进庄上,行了五七里路,武松作别道:“小哥送的远了,请回。柴大官人必然专望。”三娘道:“何妨再送几步。”路上说些闲话,不觉又过了三二里。武松挽住三娘说道:“扈小哥不必远送。常言道:‘送君千里,终须一别。’”三娘指着道:“兀那官道上有个小酒店,我们吃三钟了作别。”

    两个个来到酒店里,三娘上首坐了,武松倚了哨棒,下席坐了。便叫酒保打酒来,且买些盘馔、果品、菜蔬之类,都搬来摆在桌子上,三娘又将出好酒透瓶香来,请武松吃。

    武松吃了那酒,赞道:“这酒好生有力气。”三娘便将背上包袱放在桌上道:“这里面有我自酿的透瓶香好酒,装了三个牛皮水袋,还有两套新衣鞋袜,并些散碎银两做盘缠。”

    武松哪里肯收,三娘道:“不收便不做我是兄弟看。”武松这方才收了,看看红日平西,武松便道:“天色将晚,扈小哥不弃武二时,就此结拜为义兄弟。”三娘大喜,当下两个便撮土为香,结拜了。

    三娘取些碎银子,还了酒钱。武松拿了哨棒,两个出酒店前来作别。武松堕泪,拜辞了自去。三娘立在酒店门前,望武松不见了,方才转身回来。行不到五里路头,只见柴大官人骑着马,背后牵着匹空马来接。三娘望见了大喜,一同上马回庄上来。下了马,请入后堂饮酒。三娘、欧鹏、马麟三个,自此只在柴大官人庄上采办药材,等候第一批运送药材人的消息。

    过了数日,二十多日前先走的那批铁卫使人送信回来,直说那文书可行,那批药材已经分批过了东京地界。三娘听了大喜,便来与柴进商议道:“既然文书可行,那我便要干一趟大事,只教蔡京那伙狗官血本无归。”

    柴进吃了一惊道:“却要如何行事?”三娘道:“差人分头赶往京东东路其他州县收购药材,有多少收多少,然后分批做假文书偷运到西面各路军州,再做平价出售,如此一来必然药材价下跌,我倒要看看蔡京那些人能囤积多久。”

    柴进赞道:“好计策,我这便分头差人去办。”三娘道:“此处左近州县便有劳大官人费心,我与欧鹏、马麟两个取道自去南面几个州县采办药材,各人分头行事。”

    商议定后,三娘与欧鹏、马麟点起十名铁卫依旧扮作富家千金,乘了马车,余众扈从,一路往南边阳谷县而来。

第枯七章景阳冈上闻猛虎 狮子楼头看英雄

    这天到了阳谷县境内,到了景阳冈时,三娘兀自寻思,不知武松打了那虎没有,自己俗务缠身,也未能与武松一道去见识一下这头吊睛白额大虫,真是一件憾事。

    到了景阳冈那里,望见前面有一个酒店,挑着一面招旗在门前,上头写着五个字道:“三碗不过冈”。三娘望见笑道:“那里有家酒店,且过去吃些酒肉再行。”

    一行人到了酒店外,欧鹏安排人手停好车马,一众人入到里面坐下,满满坐了五桌,欧鹏叫道:“主人家,快把酒来吃。”只见店主人每人面前放三只碗,一双箸,一碟热菜,满满筛一碗酒来。

    三娘拿起碗,一饮而尽,欧鹏等人也吃了一碗,三娘笑道:“这酒比之我们的透瓶香如何?”马麟道:“不弱也,只是香气比不上我们的透瓶香。”三娘暗笑,心道:“自然不足,那透瓶香我可是配了香料放在酒内勾兑的。”

    欧鹏问道:“有甚饱肚的?”酒家道:“只有熟牛肉。”欧鹏道:“好的,每人都切二三斤来吃酒,少时一发算钱与你。”酒家见一众人簇着一位美貌小娘子,都是衣饰华贵,还道是哪家富贵千金出游,看家护院的枪棒教师都有几个扈从,也不怕他短帐,当下每个人都切了三斤牛肉来吃。

    吃了一回后,三娘唤道:“酒家。”那酒家急忙上前道:“小娘子有何吩咐?”三娘问道:“听闻这景阳冈上有大虫,可是真的?”那酒家道:“自然是真的。”三娘奇道:“还不曾被除去么?”

    那酒家叹道:“那畜生厉害,就左近猎户,都有二三十人坏在它手里,谁人敢近它?”三娘皱眉暗道:“这便怪了,武松走了也有七八日,按理说也早该结果了这头大虫,为何到眼下还在?”

    那酒家又道:“官司如今杖限猎户擒捉发落。冈子路口,多有榜文:可教往来客人,结伙成队,于巳、午、未三个时辰过冈,其余寅、卯、申、酉、戌、亥六个时辰,不许过冈。更兼单身客人,务要等伴结伙而过。这早晚正是未末申初时分,小娘子,你几个虽然人多势众,但天色晚了,不如就我此间歇了,等明日天明再过冈子。”

    欧鹏笑道:“便是有十头大虫,我们一十二人也不怕,何况只有一头?”那酒家道:“客人须仔细,约莫半个时辰前,一个客人单身一个,便孤吊吊一个人过去,还吃得大醉,口中也是这般诳语,我看也是早晚合休。”

    三娘闻言眼前一亮问道:“那人长什么模样?”那酒家便将那大汉容貌说了,末了道:“俺家这美酒名唤出门到,那汉子倒也十分英雄,直喝了十八碗,口中还兀自说醉话,直说什么俺这酒不及扈小哥送的透瓶香云云,真个儿气人。”

    三娘对欧鹏、马麟两个道:“那人定是武二哥,我等吃快些,去赶他。”当下众人匆匆吃喝了,重新上路,那酒家劝了几回,众人也不理会,望着一众人去了后,那酒家靠在门边,口中兀自道:“可怜如此娇滴滴的一位小娘子,便要命丧虎口了。”

    三娘、欧鹏、马麟引十名铁卫,各举兵刃戒备着上了岗来,行不多时,已经天色尽墨,都打起火把来行路。但一直行到岗下,也不见有武松踪迹,更不见那头大虫踪影。又行出里许,撞见几个猎户,问起时方知,刚才有好汉打了那头大虫,一众猎户将那大汉拥到左近大户庄上吃酒去了。

    听得这话,三娘才放下心来,欧鹏道:“可要去庄上寻武二哥?”三娘道:“这倒不必,起初是怕武二哥吃得醉了,着了那畜生的手,既然无事,我们自先去阳谷县办正事要紧,稍后有缘,自会相见。”

    当下一行人辞别猎户,连夜赶路投阳谷县而来,到了阳谷县时,天色蒙蒙发亮,城门才开,一行人便入了城来。

    三娘、欧鹏、马麟并十名铁卫,到了城内,找城内最大客店狮子楼住下,赶了一夜路,也都累了,各自梳洗后安歇。睡了数个时辰,听得店外街上,人人轰动,闹闹穰穰,三娘起身胡乱穿了套衣裙来,到了窗边推开窗户望去。

    只见小楼窗下,左右街上,都拥满了人,人人都在说:“景阳冈上大虫吃一位好汉打死,稍后便至县衙受赏。”人人都争相在前,只想看看那打虎英雄的模样,还有看那大虫是何等一只猛兽。

    过不多时,猛听一阵鼓乐之声到来,远处街上,一众猎户敲锣打鼓的行来,前面七八人抬了一架虎床,上面绑了一头死虎。众百姓看了,皆是惊呼不已。三娘看那头大虫时,果然老大一只,只看形体也有水牛般大小,三娘暗赞道:“真个是打虎武松,赤手空拳也能打死这等成精怪物。”

    那老虎后面,众多村坊上户,拥着一抬凉轿,上面坐了一位披红挂彩的大汉,正是武松武二郎。一众百姓见了如此英雄好汉一个,登时喝彩声不断,三娘看了也是笑逐颜开。只见街上,阳谷县民人,迎喝将来,尽皆出来看,哄动了那个县治。只见亚肩迭背,闹闹穰穰,屯街塞巷,都来看迎大虫。

    三娘方才起身,急要看热闹,因此也未梳妆,一头秀发如丝缎般垂下,披了衣裙也未整束好,香肩微露,便慵懒的靠在窗边,笑靥如花的看着武松行过。

    少时武松一众人都往县衙去了,围看的百姓也都轰然跟去,街上顿时行人稀少起来。这时,三娘却才陡然间发觉不妥,只见街面一处茶寮旁,一个锦衣官人坐在那里,一双眼直勾勾的只望着三娘这边。那官人也有二十五六年纪,生得十分浮浪。头上戴着缨子帽儿,金铃珑簪儿,金井玉栏杆圈儿。长腰才,身穿锦衣褶儿;脚下细结底陈桥鞋儿,清水布袜儿;手里摇着洒金川扇儿,越显出张生般庞儿,潘安的貌儿。

    此人虽然生得俊朗,但一双眼直看得十分轻浮,三娘怒瞪了那人一眼后,自关了窗户,接着歇息去了。

    再说这官人姓甚名谁?那里居住?原来只是阳谷县一个破落户财主,就县前开着个生药铺。从小也是一个奸诈的人,使得些好拳棒。近来只因做药材生意,几年间便暴发迹,专在县里管些公事,与人放刁把滥,说事过钱,排陷官吏。因此,满县人都饶让他些个。那人复姓西门,单讳一个庆字,排行第一,人都唤他做西门大郎。近来发迹有钱,人都称他做西门大官人。

    却说西门庆原本坐在茶寮内,自看了一回打虎英雄,只看那武松与那头大虫过去后,顿觉无聊起来,偶然抬头,却见街对面那狮子楼客店小楼上,窗棂开处,依窗坐了位双十佳人来。只见:柳眉宛似月牙梢,玉容如花笑如靥。纤腰袅娜倚窗靠,燕懒莺慵秀发松。檀口轻盈玉妖娆,纤长秀腿窈窕玉。双十佳人笑颜开,恰似天上一丈青。

    那西门庆哪里见得县里有如此绝色女子,一时间看得呆了,待得街上一众人都跟随县衙里去了,街上行人渐少时,那女子似乎也察觉西门庆再看她时,只狠狠瞪了一眼,便即掩窗不见。

    西门庆生性风流,只爱女色,但见得如此佳人时,顿觉心如猫抓,又见佳人薄怒,掩窗而去时,反觉更增风致,心头动念,便唤来茶博士问道:“对面客店住的何人?”那茶博士道:“今早开摊时,只见一位娇美小娘子引两个伴并十名护院当投店,只看车马华贵,从人皆锦衣,却不知哪里人氏,西门大官人可投店里问来。”西门庆笑道:“倒是我计较浅了,不去问店家,到来问你。”

    说罢西门庆算还了茶钱,信步到了客店里,店家见是他是,连忙上前招呼,西门庆问道:“店里住的小娘子何方人士?”那店家道:“挂名的是一位姓欧客商,只说是护送自家主人回乡。大官人可见后院停那辆华贵车马,便是那小娘子乘坐。只看车马,从人衣饰,便知必是大富大贵人家千金。”

    西门庆哦了一声又问道:“可还说起其他?”那店家道:“那位姓欧客商倒是问起县内药材采办生意人家,只说是家里也做药材生意,顺道要采办些药材回去。”

    西门庆闻言大喜,将折扇一合,笑道:“那真个儿巧了,我家自经营药材,阳谷县及左近州县,内外药材皆经我手,那位小娘子若要采办药材时,正是我的买卖。”当下信手赏了那店家些散碎银子道:“引我前去拜会,既然是来采办药材,我这厢与她说个买卖来。”

    那店家哪里不知这位西门大官人的心意?笑眯眯的收了银子,口中道:“大官人好眼力,那位小娘子不但富贵,而且人儿也是生得极好,我这只看了一眼,也都觉得心头直跳,若是这位小娘子肯与我说句话时,便是死了也值。只看那小娘子与大官人甚是登对。”

    西门庆笑骂道:“瞧你那点出息,适才在街面上偶然见了一面,可是在小楼上住?”那店家道:“正是,小人引大官人上楼,只是她那几位护院教师不好相与。”西门庆道:“不妨事,我自有办法。”当下那店家自引西门庆上楼,往三娘住的小楼上而去。

第枯八章登徒郎君爱女色 狡狯娘子赚郎财

    却说西门庆满心欢喜,得店家引到楼上时,只见梯口一屋内房门开处,便撞出一条大汉来,身着大红丝衲绸袄,一顶青布方巾,一双眼只盯着两个喝问道:“店家,引什么人来?须知楼上几间房屋都是我家包下了的。”

    西门庆闻言微微皱眉,心下有喜有忧暗暗道:“果然出手阔绰,只将这家客店小楼都包下,看来那女子必定是富家千金,名门贵女,定难入手。但若真能勾入手来,人财兼得便是天大的好事。”

    那店家急忙唱喏道:“欧大官人息怒,这位乃是本县经营药材的第一大户,西门大官人,听闻欧大官人等专到此地采办药材,是以特来问讯。”

    那欧大官人正是欧鹏,闻此言来,面色稍善,口中道:“且等一等,待我问过我家主人再来回话。”当下径直转到另一屋外道:“主人,有阳谷县专营药材的西门大官人前来商谈采办药材之事。”

    内里一个清脆女声道:“哦,这等事不必知会我,你自己拿主意便可。”

    那女子虽只说了一句话,但那声儿便好似出谷黄莺般娇娆,只听得此声,西门庆半边身子都酥了。可却一听那话时,顿时又心凉了半截,原来那屋内娘子都不愿见自己的面儿,若不得见面,自己空有一番撩妹本事也是无用。

    当下欧鹏转来道:“西门大官人,但有药材出售时,与我商谈便可,只要价钱公道,有多少药材我们都要。”西门庆折扇一挥,故意提高声音,哼一声道:“阳谷左近州县药材皆在我手,若要全部采办时,便是上万贯的大买卖。商谈如此大买卖时,正主儿连面都不肯赐见,教人如何放心得下?”

    说了之后,屋内毫无动静,欧鹏皱眉道:“西门大官人,莫说是万贯大生意,便是十万贯大买卖,我家主人已经教我来商谈,我便做得了主。”两个说话时,惊动了一旁的马麟,引了数名铁卫也出得屋来,几个站在西门庆面前,只见这几个护院的都一般的孔武有力,威风凛凛,到教西门庆一阵心虚。

    但西门庆也不死心,眼珠一转又高声道:“这位欧掌柜,看你不似个识得药材之人,须知药材优劣辨识繁杂,我与你商谈,你可识得药材否?”

    欧鹏与马麟两个闻言对望一眼,欧鹏道:“我等自会请牙人验看。”话音才落,屋内那女子又娇声道:“且慢,让西门大官人进来说话。”

    西门庆闻言心下暗喜,总算还是勾得这小娘子见面,他自信以他的容貌与手段,只消能坐下说话时,早晚定能教这小娘子投怀送抱。欧鹏无奈只得引西门庆进屋,西门庆整整衣冠,将那折扇轻摇,故作潇洒,迈步跟着欧鹏进屋。

    进到屋内,果然见到一位着湖水绿衣裙的女子背身坐在桌边,这套衣裙正是适才街边所见,西门庆大喜,不待欧鹏引见,上前一拜道:“小可阳谷县西门庆见过小娘子。”欧鹏恼他轻浮无状,正待呵斥,那女子却道:“欧掌柜,你且回屋去吧,我自与西门大官人说话。”欧鹏忍口气,只得先退出屋去,但却不肯走远,只教一众铁卫回屋,自与马麟两个一左一右便守在门口。

    那女子转过身来时,西门庆微感失望,只因那女子面上戴了一块丝巾,将面容遮住,只露出一双美目来,但就只是那一双美目流盼四顾之下,也教西门庆酥了半边身子。

    那女子也不起身,指着桌对面一张杌子道:“西门大官人请坐下说话。”西门庆急忙一并折扇,拱手谢了,撩起袍角坐了,一双眼只顾看那女子身姿来。

    那女子秀眉微蹙,微微愠道:“大官人,请勿乱看。”西门庆轻咳一声道:“只因娘子身姿曼妙,因此唐突多看两眼,小可不看便是了。”当下果然侧过身去,不再看她。

    那女子道:“听闻西门大官人经营药材,左近州县药材皆在大官人掌握?”西门庆道:“正是如此,阳谷、清河等几个州县药农,药贩,最后皆要把药材将来卖与我,因此说皆在我掌握。”

    那女子微微惊呼一声道:“想不到大官人有如此手段,却不知是如何办到?”西门庆闻言,心下甚是得意,暗想终究教你正眼看我了,当下道:“也并非难事,左近州县府衙官员胥吏都与我交好,因此能拘得左近州县药农、药贩都将药材卖与我,但有哪个不卖时,他那些药材也就烂在家里,别想卖了!”

    那女子哦了一声道:“那不知大官人可曾听闻京东西路一带药商囤积药材之事?”西门庆道:“略有耳闻。”那女子道:“那大官人可知原由?”西门庆道:“娘子却是来考校我来,此事却是当朝蔡太师的均旨,只因近日东京等地药价低劣,蔡太师门下有不少药材生意,因此下了均旨,教左近药商一起囤积,以缓药价。”

    那女子轻轻一笑,又如翠鸟啼转,西门庆心头又是一热,低头只见那女子一双玉足便在桌角,那双玉足却不曾穿鞋,只套了轻薄丝绵白袜子来,端的是小巧玉致,忍不住吞了口馋涎。

    那女子却不知自己一双玉足又着了这淫贼之眼,笑了笑只道:“大官人说的倒是好听,也是往太师面上贴金。其实东京药价何时曾低过?只是听闻去岁太师女婿梁中书大人奉与太师的生辰纲被人劫了,想来也只是太师想门下药局多赚些钱财,因此囤积居奇罢了。”

    西门庆干笑两声道:“还是娘子聪慧,一眼便看出真相来。”那女子又笑道:“进屋许久,你都不曾问我是何方人氏。”西门庆道:“娘子但想说时,自然会说。”

    那女子道:“好一张巧嘴。”说着取出一块令牌来放在桌上道:“你可识得此物?”西门庆转身看了那令牌一眼,跟着大惊失色,急忙站起身道:“这是蔡太师府上信物,娘子如何得来?”

    那女子道:“我便是姓蔡,行三,家父姓蔡讳个攸字。”此言一出,西门庆更是心惊,急忙拜下道:“原来娘子是蔡太师嫡亲孙女,小可真是有眼无珠了。”

    那女子道:“此趟到京东东路来,我本是打算游山玩水一番,只是门外那两位府内虞侯,奉我父亲均旨护送我外出游玩,顺道采办药材。适才教大官人与欧虞侯商议采办药材之事,便是这个缘由,此趟事乃是欧虞侯他的公事,我本不想管的。”

    西门庆闻言道:“原来如此,是小人莽撞了。”那女子道:“也无妨,我蔡家子女个个都要通晓这些事,与大官人做趟买卖,权当历练吧。”

    当下她不慌不忙的又取出一纸公文又道:“只因我蔡家虽在京东西路囤积药材,但东路上却还有药材流出,因此也要将东路药材一并收购囤积。本来到了此地后,便要将此公文送到县里去,只因看今日县衙里庆贺什么打虎英雄,人多眼杂,因此想待明日再去。既然现下大官人在此,左近药材又皆在你手,便也就不必惊动县里,你看了公文后,自与我采办药材了便了。”

    西门庆接过那公文看了,上面果然是蔡氏字体,一应印信签文俱全,只是西门庆也不识得真假,只能先看在眼里记下。看完后恭恭敬敬将公文奉还,口中道:“但要多少药材请娘子开具单来,小可自吩咐各处准备。”

    那女子道:“大官人听好了,我蔡家也不白要你的,一应药材单据开了来后,采办齐备,我自会与你一张签条,上有我父亲印信,待得药材运到东京后,便算还你的药材钱。”

    西门庆慌忙道:“怎敢要太师算钱?一发都算小可孝敬太师门下的便是了。”那女子却道:“我蔡家也不是仗势欺人的,但该给你的利钱,自会算与你来,孝敬归孝敬,买卖归买卖。”西门庆连忙称是,一双眼只顾盯着那双玉足看。

    当下那女子教欧鹏进来,备下纸笔,便在玉笺上写下一应索要药材来,满满的写了数张下来,直送到面前。西门庆只看了一眼,顿时心头一惊,这上面索要的药材多达一百余味,每味少则百余斤,多则三五百斤,粗略一算,上下一共在三万余贯上下,饶是西门庆家财不少,一时间也作声不得。

    那女子看他脸色,轻轻哼了一声道:“大官人,可是见了索要太多,肉痛了?”西门庆急忙赔笑道:“也不是这话,蔡娘子容禀,只因要的药材颇多,府中存货不多,但要备齐时,需费些时日。”

    那女子道:“这个无妨,我便在阳谷县等候些时日便了。”跟着看了看西门庆,口中又道:“这些药材货值是多了些,大官人若不放心时,我便与欧虞侯、马虞侯两个一并先住到大官人府上如何?”

    西门庆闻言大喜,心里暗想:“有她在府中住下时,便不怕她到时候赖账。以我的手段,早晚便能勾到手中,到时候成了蔡家孙女婿,便可飞黄腾达,不在话下。”当下喜滋滋的满口答应道:“蔡娘子能下榻小可草舍,真是蓬荜生辉,求之不得。”

    当下三娘命欧鹏、马麟两个雇了顶轿子,西门庆自到楼下等候,少时轿子到来,只见三娘换了身通体纯白的狐裘在身,款款下到楼来时,只见一阵风吹过,面纱撩起一角,露出那一点檀口来。西门庆看了顿时酥了全身,只见:樱桃小口儿,横秋水双眸。若不是昨夜晴开新月皎,怎能得今朝肠断小梁州。芳芬绰约蕙兰俦,香飘雅丽芙蓉袖,两下里心猿都被月引花钩。

    欧虞侯、马虞侯两个请蔡娘子上了轿子,西门庆当前引路,便一起望西门庆府上而去。

第枯九章虚与委蛇勾回府 偷梁换柱入幕宾

    却说西门庆前面引路,三娘乘了车马,欧鹏、马麟两个随扈左右,十名铁卫搬取行李随后,一行人径投西门庆府上而来。转过三两条街,走得两遭市井,便到了西市旁一处老大宅院前。

    西门庆自上前唤了家中小厮,大开府门,只道有贵客到,教家中老少都到前院来迎。又发付几名仆役洒扫了府前街道,方才请三娘下车马来。

    三娘依旧丝巾掩面,下了车马来时,只见这座宅院端的有气魄,只见:前后屋宇数重间,院墙高耸雕花镂。内外赭色红泥漆,甬道川纹雕纹饰,砌水痕石白玉栏。正堂上金碧辉煌,两廊下檐阿峻峭。高门大院红烛照,瑶草琪花阔前院。苍松翠竹绿两院,棚架紫葡假山石。逍遥洞府穷岁月,正是藏花有乾坤。

    三娘看了看,微微一笑道:“西门大官人不愧是县里富户人家,果真高门大院,只是不知这间府院,可有逾制?”西门庆原本得意洋洋的,听得三娘夸赞之语,身子酥了一半,却猛听得最后一句时,登时大惊失色,急忙道:“小人不知,这间屋院乃是花钱置办买来,也不知是否逾制,但请娘子指点一二,但有逾制之处,小人立刻便使人改来。”

    三娘淡淡道:“随口一问,是否逾制,大官人与县里人等都有结交,自问去便可。”西门庆擦了擦汗道:“多谢娘子提点,请堂上吃茶。”当下西门庆引了三娘等人入府来。

    进到前院来,只见西门庆一众妻妾、丫鬟、仆役、小厮皆在前院迎候,一名美貌妇人上前道:“官人,却不知是何等贵客到来?”西门庆慌忙拉到一边道:“便是京城蔡太师府上千金到此,一则游玩,二则有大买卖与我家做成,休得怠慢。”那美妇诺诺。

    当下西门庆将家人一一与三娘引见,原来西门庆原配陈氏亡故已久,只留下一女西门大姐。适才那美妇乃是西门庆继室夫人吴月娘,此女乃当地名流之女出身。此外尚有勾栏出身的二房夫人李娇儿。三夫人孟玉楼,此女原是县里一位杨姓布商之妻,因夫死后,方才嫁与西门庆。四夫人孙雪娥,乃是府中丫鬟出身,做得一手好鲜汤。

    将家人引见了后,西门庆道:“蔡娘子大可放心,府内除些仆役之外,并无其他闲杂男子,都做一屋的女眷,正可安心住下。”

    三娘看着西门庆笑道:“你却不是男人?”西门庆闻言又酥了半边,心头暗喜,道:“小人非是闲杂人,娘子大可放心,小人定当守礼。”当下吩咐吴月娘引三娘入内苑,分拔一间单独院落安置,欧鹏、马麟并十名铁卫安置在前院一带耳房内。

    下处安排妥当之后,西门庆教府内杀猪宰羊,置办酒筵,款待三娘、欧鹏、马麟等人。席间,西门庆频频劝酒,还道三娘一介女子,不擅酒量,只想着若是灌醉了,今夜便可一亲芳泽。哪知道直喝得自己酩酊大醉,三娘兀自在那里谈笑风生。

    第二日,西门庆宿醉方醒,梳洗一番后,便有小厮来传话,只说蔡娘子有请。西门庆当即整束衣冠前去相见,到了小院内,却见三娘便在院内鱼盆处赏鱼。

    西门庆上前唱个喏道:“娘子起得早。”三娘道:“一早请大官人来,便是商议药材采办之事。这些俗物,我也不想多问,但欧虞侯、马虞侯两个有公务在身,早晚都来啰唣,心头甚烦,还请大官人早早办妥此事,打发他两个回去复命。”

    西门庆却挨上前来道:“药材之事易耳,只是若此事办妥后,娘子也要离去,小人心头不舍。”三娘笑了笑,只见笑颜如花,口中道:“他两个自回去复命便可,我到还要在外头多玩些时日,不知到那时候西门大官人可愿相陪?”西门庆闻言大喜道:“自当奉陪,便是小人几世修来的造化。”

    三娘扑哧一声笑道:“大官人嘴甜。”跟着说道:“只是这几日办那些俗物,憋在府内气闷,不如大官人将这些俗物交给旁人,我自发付欧马两位虞侯去办,也好甩脱两个。便请大官人引我四下里游玩,如此可好?”西门庆闻言大喜,自然是没口子的答应了下来。

    当下西门庆也不耽搁,召来自家药铺掌柜,将昨日那药材单交予掌柜,又将欧鹏、马麟两个与掌柜的引见了,将事务交托仔细,自命掌柜与殴马两个自去接洽署理。

    交托完之后,西门庆便来邀三娘出游,三娘欣然应邀。当日西门庆只带了几个仆役、仆妇随行,三娘的几名铁卫也跟随,起一辆车马,自骑一匹骏马,便出府游玩。

    西门庆请三娘在街上游玩一遭,又到县里最好酒楼吃了一回当地名菜佳肴,但三娘却闷闷不乐。西门庆动问下,三娘道:“这街上景致都不及东京繁华,也无甚可看的,不知周遭可有什么名山大川可看?”

    西门庆忙道:“却是小人疏忽了,我等微落小县街景,自然是不比东京那等地方繁华。阳谷县周遭有的是美景,只是离城较远,须得多备干粮,方可去得。”

    三娘大喜拍手道:“便是要去这等地方赏玩,还请大官人引路。”西门庆道:“此去只怕要数日之久,只恐娘子扈从不允。”三娘瞪眼道:“我便是嫌他们整日来啰唣,大官人休提他几个,我只与大官人同去,其余人等一个不带。”

    西门庆闻言大喜,暗想道:“蔡娘子身边整日都有护院教师跟随,这趟她一个都不带,一个孤身女子与我上路,还不早晚都是我口中食?”当下便没口子的答应了下来。

    转回府去,西门庆命人收拾些行装、干粮,准备明日便起行。吴月娘与他收拾行李时,却道:“官人,我看蔡娘子那性子,并非名门闺秀,与她结交须谨慎些。”西门庆皱眉道:“妇人之见,蔡娘子出身富贵,常有些小性子,实属常事。”吴月娘闻言垂泪道:“官人可是想攀附上蔡娘子,好做蔡太师的孙女婿?若是如此,便休了奴家便是。”

    西门庆甚至敬重吴月娘,急忙道:“夫人宽心,便是迎娶蔡娘子来,我心中也是专爱夫人一个。夫人仔细想来,若是为夫能做了蔡太师孙女婿,飞黄腾达是迟早之事,便对一家都是好事。”吴月娘听了默然无语,只得替他安排行装。

    翌日,收拾停当,西门庆骑了马,请三娘坐了车马,带了三五个伴当,两名仆妇伺候三娘,一行人便出城而去。

    行了半日功夫,先到了蚩尤冢赏玩,到了那里,只见那蚩尤冢如倒扣大釜,山腰一巨大石头平台。山下一坡绿草如茵,汩汩的泉水,淙淙流淌的小河。河水流向平原,两岸阡陌相连。绿油油的麦田。田间流淌着银链似的渠水,绿树掩映的村庄,河堤上绿柳成荫。

    看了这等好景致,三娘方才欢喜起来,一路上与西门庆有说有笑,直把西门庆迷得晕头转向。当夜便在一处市镇上投宿,安排了一干人食宿之后,西门庆心头火热,教店家备些酒菜,送到自己屋内,便请三娘单独来对饮。

    三娘也欣然而来,这回西门庆也不敢再与她比酒,只顾吃酒闲话调笑。吃得七八分醉意时,西门庆大了胆子来搂三娘,却被三娘推开,只见佳人吃吃笑道:“大官人与我有意时,便该上我门去提亲,明媒正娶。我自幼家教庭训,可做不得这等无媒苟合之事。”

    西门庆苦苦哀告道:“娘子,小人心头私念娘子太甚,可怜小人则个。”几番纠缠,都被三娘笑着推却,最后又被三娘灌了几杯下去,西门庆便醉倒了。见西门庆醉倒,三娘暗暗冷笑,只去门外唤了几名小厮进来服侍西门庆安睡,自回屋内睡了。

    第二日,西门庆到得午时放起,饱食一顿酒肉后,又取道往另一处景致而去。一连数日,都在左近风景之处游玩,但便是看着佳人在眼前,却吃不到嘴里,直把西门庆勾得心头欲念更甚。

    这日到了一处村坊,左右也无客店,西门庆寻户人家,租借了几间房来安歇。当晚,西门庆一般的备下酒食,又将一味烈性椿药将在手中,恶向胆边生,心头只道:“今晚便是用药动粗,也要成了好事,将生米做成熟饭,便不怕她飞出手心去。”

    当下便在屋内点了灯来,请三娘来吃酒。少时,三娘到来,还是一般的丝巾蒙面,各自坐定后,西门庆劝了几杯酒后,趁替三娘筛酒之时,便将那药放入酒盏中。

    西门庆虽以衣袖遮挡,但这等手段却如何瞒得过三娘法眼?西门庆举盏笑道:“多日来,与娘子同游,便如在天上一般快活,请娘子满饮此杯。”三娘微微一笑,娇声道:“大官人有心了,也多谢大官人这些日子的款待。”

    说罢酒盏到了嘴边,三娘一闻,便知酒里用了什么下作药来,心头大怒,当下不动声色,酒到嘴边却不喝下,只叹息一声,又放下酒盏。

    西门庆见了,也放下酒盏,问道:“娘子何故叹息?”三娘假作哀愁道:“天下无不散之宴席,早晚有一日还是要与大官人分离,因此心愁。”

    西门庆动容,大了胆子抓住三娘玉手道:“娘子休得忧愁,待回到家中,我便亲自走一遭东京,亲上门提亲,只求太师将娘子许配于我,早晚放得完聚。”西门庆握着那玉手,只觉软玉一般温润,便是一阵神魂颠倒。

    三娘趁西门庆意乱情迷之时,轻轻巧巧的便一样一衣袖遮掩,将两碗酒换了。随后笑逐颜开,举盏道:“大官人愿去提亲时,我自在东京等你来娶。”当下劝着西门庆,两个同饮了。

    果然,过不多时,西门庆双眼渐渐赤红了起来,神智迷离不清,三娘笑嘻嘻的将他提起扔到床铺之上,转到两名仆妇下榻之处,那两名仆妇已然睡下,三娘打晕其中一个,将人夹至西门庆屋内,扔与西门庆苟合,自回屋睡了。

    到得天明前,三娘又回到西门庆屋内,将那仆妇送回屋,自己便坐在屋内等着西门庆醒来。

第九十章利欲熏心付身家 飞黄腾达南柯梦

    却说西门庆荒唐一夜后,悠悠醒来,只依稀记得昨夜与一女子欢好,醒来时只见三娘独自坐在一旁垂泪,心头暗喜道:“昨夜还是得成好事了。”当下起身披衣上前问道:“娘子何故哭泣?”

    三娘假作垂泪道:“不知昨夜如何与你做下这等无媒苟合之事,回去后若是父亲知晓,定然家法处置我。”西门庆急忙搂住安慰道:“娘子宽心,一切在小人身上担当,便是舍弃这一副身家性命,也要同娘子完聚一处方好。”

    三娘假意嗔怒,起身躲开,口中道:“你只便嘴上说的好听,我只怕欧马两位虞侯那件事还不得办妥,回去了定然被父亲责怪。”

    西门庆忙道:“今日便打道回府,先把正事办妥,稍后便亲自去东京提亲。”当下西门庆便命小厮备好车马,饱食一顿后,一行人便回阳谷县而来。

    回到阳谷县后,西门庆请三娘堂上坐了,当即召来药铺掌柜询问药材采购之事。那掌柜道:“那张单上药材已然采购完备,只等将钱赍发各处药农、药贩,便可收齐。只是铺里钱财已经使用所剩无几,尚差许多。”

    西门庆道:“尚差多少?”那掌柜道:“略欠三万余贯。”西门庆沉吟片刻道:“今日我便命绸布庄先起三万余贯到你那处使用,务必三日内将药材都备齐。”那掌柜听命去了。

    回头三娘又道:“官人与我婚事须得费些周折。官人并非官宦人家,也非世间巨富,更非名门之后,贸然上门提亲,只怕父亲不准。”

    西门庆忙问道:“娘子有何计较?”三娘道:“这趟采办药材,算是官人的一番心意。此趟欧马两位虞侯回京复命,官人可多赍发两个些钱财交好,替官人多多说话。又再备下些许礼物,一并教欧马两位,先送上京去,我家内那些人等上下都打点,以扬官人名声。随后再去提亲时,方才能成事。”

    西门庆一拍大腿道:“娘子计较的是,险些误了大事。”当下请来欧鹏、马麟两个,各自与了百两大银,殷勤好话直说,便请欧马两个回东京后,多多美言。欧鹏、马麟两个早已得了三娘言语,当下笑呵呵的接了重贿,也是一般的没口子答应下来。

    第二日,西门庆命人拟了一张礼单来,请三娘过目。只见其上琳琅满目的写了许多礼物,计有:东海明珠三十颗、玳瑁首饰五十件、蓝田玉石五十块、金器银器百件、丝绸绫罗两百匹、其他更有熊皮貂裘、虎骨药材、上好美酒等等不计其数。略作质价,应在五万贯以上。

    三娘看完这礼单后,哑然失笑道:“官人这份礼单却是送谁?”西门庆道:“便是送未来岳丈一家上下。”三娘道:“只看这些金珠宝贝质价,约在五万贯上下,单送我祖父一人,倒也够了,可我家中尚有父亲与几位叔叔,都是不可轻慢之人啊。”

    西门庆闻言大惊道:“我还道这份礼物尽够府上一应所费了。”三娘假作恼怒道:“官人,你这是打发叫花子来?须知我那祖父爱婿梁中书,每年送祖父的生辰纲都在十万贯质价,你上门送礼,随后提亲,一开始便如此寒酸,教我嫁你以后,如何能在家人面前抬起头来?”

    说着三娘挤出泪水来,假作哭泣,慌得西门庆急忙哄道:“娘子莫哭,我不知高门大户是何等光景,这份礼单请娘子拟来,我自去办理便了。”

    三娘这方才破涕为笑道:“你且听好了,我祖父那里边,将官人这份礼送去,初次见面礼,这厢也够了。我父亲那里便折些价来,送个三万贯上下的金珠宝贝,也不算太落下乘。我父亲下,尚有三叔蔡翛,四叔蔡绦,五叔蔡條,七叔蔡脩四个,便都送个万贯上下便可。”

    此言一出,西门庆顿时面如土色,略一算来,不算那三万贯的药材钱,这厢里备下的礼品也要在十二万贯上下,总计便要花十五万贯。饶是西门庆颇有家财,只怕也是负担不起。

    看了西门庆脸色,三娘又假作嗔怒道:“官人可是有难处?”西门庆苦着脸道:“是否太多了些?”三娘怒道:“西门庆,我这厢里只说了我家祖父、叔伯辈的备礼。须知还有我祖母、母亲、许多女眷那里还须备礼,这些女眷,我也体谅你难处,也不用你使钱来周旋。我这里用自个儿的衬底私房钱,将出数万贯来备礼,也教欧马两位虞侯送回去,只做是你送的。与你谈婚论嫁,我都做到这般了,你那里却还推三阻四的,真教人心冷!”

    西门庆慌忙道:“却不是这话,只是府内一时间无这许多钱,若要备齐时,须得将几座宅院、各处田地典押了,方可筹得。只怕将这些物件都抵押了,将来迎娶娘子过来,也无赡养娘子的产业了。”

    三娘假作嗔怒,口中斥骂道:“你这个破落户,心眼却这般小,你却不知做了我蔡家女婿后,我祖父岂会教你那礼白送?早晚抬举你做得一州一府官长,你看我祖父那爱婿梁中书,便在大名府一地为官,一年上下来,得钱不计其数,便是孝敬祖父的生辰纲都是十万贯。但你做得官时,不消一年,这十余万贯礼钱,还不都收了回来?!”

    西门庆闻言方才略略转喜道:“娘子说的是,却是我计较得差了。”顿了顿道:“只是一时间将出这许多钱去,家中老小需要交代。”

    三娘闻言,柳眉倒竖,怒道:“西门庆,你与我睡一处时,可是这般言语?你当我是一般女子,便如此好睡的?此趟事上,我都不嫌弃你前有丧妻,后有续弦,只肯嫁与你。你若是再推三阻四,我这便回京去,将你侮辱我之事说与祖父听,你只等着被抄家刺配吧!”

    见三娘动了真怒,又一顿言语威吓下来,西门庆顿时大急,急忙跪在地上哀求道:“娘子切莫动怒,怒大伤身。我这便按娘子吩咐,去准备礼品来送上京去。”西门庆直讲好话说了许多,又哀告片刻后,三娘方才转怒为喜,教西门庆速速去办,只在府内听信。

    西门庆只得转到书房来,召来几名管事商议,便将自家身价都一一点算来看,计有:绸缎铺里五万贯本钱,才将出三万贯收购药材去,只剩两万贯上下,连铺子及一应货品尚可质价三万贯。另有四绒线铺,本银七千贯,连铺子货品一并,质价万贯。还有绸绒铺是五千贯,连铺子货品一并,也质价万贯。还有印子铺,连本钱、铺子一并质价两万贯。生药铺子,本钱五千贯,连铺子并存货质价也可上万贯。还有江河上船运生意有钱上四千贯。在西市此处大宅,可做万贯质价,又有狮子街两处房子一并在万贯上下,还有些其他屋舍、田产、果园等,一并质价来也有个三万贯。还有外放的高利债务,尚未收回,典与他人,也可作价万贯。总计下来,有个十三四万贯上下。

    算清之后,西门庆便命几个管事分头去办,只将各处铺子、房产、田地都寻各家富户,分头质押了先换钱来使。正在忙碌时,欧马两位虞侯带了几名扈从前来,担了三个担子,西门庆急忙迎进书房来。

    欧鹏命人将担子放下,打开一看,都是金银珠宝等物,满满的装了三个担子。欧鹏上前道:“大官人,此乃我家蔡娘子差我送来,都是她的衬底私房钱换来的金珠宝贝,总有三万贯上下,一发都与大官人充作礼物,这些礼物都只送女眷,大官人无需费心置办,只按这份礼单分头装好便可。”

    西门庆大喜,眼见三娘果然说到做到,都差人将如此重礼将来与自己,权作礼物,心头最后一点疑虑也去了。马麟又笑着道:“大官人,得蒙我家蔡娘子垂青,如此倒贴也要嫁与官人,真教人羡慕,将来飞黄腾达之时,可别忘了我兄弟两个。”

    西门庆眉花眼笑的命人收了那几担金珠宝贝,又请欧马两位虞侯吃酒,口中只道:“但能做得蔡府女婿时,定然报答大恩。”欧鹏也道:“官人真是好手段,勾得我家蔡娘子垂青,今后做得那一州一府官长时,定然连本带利都收回来。须知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呐。更别说我家蔡娘子如此貌若天仙,大官人真是几世修来的造化。”

    两个就那里将娶了蔡娘子后的诸般好处都说了,西门庆更是大喜,那厢里虽然还有些肉痛,但也顾不得许多。三个只顾吃酒,一发都吃得醉了,西门庆就醉里梦得自己飞黄腾达的模样,正是:利欲熏心迷人眼,直将身家尽托付。正是欲取必先予,醉里却得黄粱梦。

    过得数日,一应药材都聚齐完备,西门庆这边十二万贯备下的礼物也都齐整,连同三娘准备的那三万贯金珠宝贝一起,满满装了二十口箱子,取十辆骡车驮了,那些药材也用五十辆牛车装了。

    原本西门庆只打算遣几位管事与欧鹏、马麟两个送上京去,三娘却道:“此趟都是官人身家在此,还是官人多带些人手一同上京,一来只怕被人半途劫夺了去,二来官人亲自上京,显得更有诚意,早晚应个脸熟,也认认我家门去。”

    西门庆喜道:“娘子提点的是,只是娘子独自留下,心头不舍。”三娘道:“我专在你府中等候消息。”说罢又交一封书信给他,口中道:“我与你之事,都在这封信中,你交与我老父,父亲看你礼重,我这厢又是非你不嫁时,这门亲事定然应允。”

    西门庆欢天喜地的接了书信,整束了行装,带了两个管事并五十余个伙计,跟随欧马两位虞侯并十名扈从,一起取道,往东京而去,三娘自留在府中等候。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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逆袭水浒传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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