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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冰临神下     死人经txt下载     死人经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六百四十五章 火焰

    北庭建国二百八十九年六月二十九rì,年复一年,草原人都将记得这一天。

    老汗王死了,消息传出,一直以为混乱会在最后关头停止的龙庭居民,终于放弃了希望,一部分四散奔逃,一部分加入到杀伤抢掠的人群中,更多的人则成为混乱的丰盛大餐。

    在确定仇人与寻找仇人的狂热氛围中,诸王失去了冷静,相互指责对方是老汗王之死的元凶,于是展开毫不留情的大屠杀。

    两位王爷死于暗杀,夸rì王与rì逐王的部落从此成为死敌,另有三位王爷死于战乱,埋下更多的仇恨。

    这一天还特别热,从清晨开始,就令人感到憋闷焦躁,即使没有战乱,许多人也会骑马跑到郊外荒野中去。

    火焰迅速在干燥的帐篷上跳跃,从贵族区开始,南征北掠,吞噬整个龙庭,连汗王宫帐也未能幸免。. .

    午时未到,龙庭已经成为一片焦土,火势意犹未尽,又向荒野里漫延数十里才告结束。

    这场大火在幸存者心中留下极深的印象,很自然地将它与老汗王之死联系在一起,甚至无意中扭曲发生顺序,认为老汗王死于天降神火。

    战乱初期,传言四起,种种匪夷所思的说法甚嚣尘上,进行殊死竞争,女妖的形象在其中颇为醒目,不少人相信她们不仅杀死了老汗王,还到处撒播仇恨与愤怒。

    最终,女妖没能斗过神火,传言逐渐固定:老汗王乃是天上的火神,回归元身的时候,带走了所有他喜欢的人。

    老汗王的形象变得更加高大,由此完成了从半神到真神的过渡。北庭人更喜欢这个传言,将它当成事实,每年这一天,甚至有不少部落焚烧活人向他献祭。

    这一传言比龙庭大火的杀伤力还要强大,活下来的五位王爷备感压力,一个月后。其中一位当众自杀,以证明自己也是老汗王喜欢的儿子。

    在一桩接一桩的重大事件中,极少有人知晓或是关注过香积之**营中发生的小小战斗,虽然女兵们不可避免地被扣上“女妖”的名号,但在为数不多的传言中,这支来自遥远异国的特殊军队,被大火吞没了。

    若是偶尔有人谈起那场最顶尖高手的对决,听者总是津津有味地听完,然后不屑地哈哈大笑。“人怎么能在火上奔跑?你可真会编故事,龙王也是人,要说是老汗王还有可能,哈哈,少喝点酒吧,你已经醉了。”

    木老头不遗余力地宣传这场决斗,每次没人相信他都非常愤怒,因为这是他亲眼所见。

    周围的火势越来越旺。还没有燃到香积之国的营地,荷女向龙王发出挑战。也没有马上动手,而是转向木老头与上官飞,“选择吧。”

    木老头没吱声,在上官飞腿上戳了一下。

    “啊,现在就选?”上官飞慌乱地说,“不能等你们打完吗?”

    再多转一个念头。上官飞也不会说出后面这句话,他很聪明,可是一紧张就犯糊涂,一犯糊涂就会脱口说出真实想法。

    木老头就圆滑多了,装作深思熟虑的样子。毅然决然地在上官飞之后开口说道:“龙王,一直都是龙王,即使被迫投向晓月堂的时候,我的心也在龙王这边。”

    “我也是。”上官飞发现自己犯下的错误,急忙跟着表态,觉得还不够,又加上一句,“荷女狠辣无情,跟着她没有好下场。”

    上官飞心情舒畅了一点,低头看到木老头惊诧的眼神,马上知道自己又说错话了,表态忠于龙王就可以了,干嘛无缘无故地得罪荷女呢?万一龙王打败了,连个回旋余地都没有。

    他来不及纠正了,龙王与荷女已经拔剑。

    从帐篷里走出几个人,他们本来埋伏其中,等着荷女自投罗网,现在没有必要了。

    龙翻云握着重剑,他总算及时赶回,带来重要的援兵,没有辜负龙王的信任。

    顾慎为等的时机就是他。

    龙翻云骑着火焰驹逃离龙庭,最重要的目的不是躲避rì逐王,也不是跑回西域提醒多敦王子防备金鹏堡的暗杀,他要去将龙王早已安排好的一支援兵带来。

    这支援兵与龙王几乎同时出发,走东路关卡,先是救出韩无仙,随后一直在草原中缓缓前进,等候龙王的命令。

    顾慎为要确定韩无仙真的在自己的掌控之下。

    荷女说得很随意,可韩无仙关系到她数年后的生死,无论怎样都是一件极有利的武器,足以平衡荷女占据的优势和她抓住的人质。

    顾慎为必须胸有成竹才能坦然出剑,他不想背负着人质可能被杀的压力与荷女决斗。

    两人武功相当,一丁点的心思波动都可能决定胜负。

    两人同时出剑,一个刺向心口,一个刺向咽喉,他们学的是同一种剑法,从开始就发生分歧,差别越来越大,现在已经俨然是两种剑法,只是同样的快,同样的不可思议。

    上官飞很少有机会能站在一边踏踏实实地观看龙王用剑,没瞧出半点门道来,“他们两个出剑了吗?我怎么觉得只是晃了一下?”

    虽然只是一剑,之后两人就在互相绕圈子,木老头却看得如痴如醉,“你懂个屁,这是世上最顶尖的剑法,他们都在寻找漏洞,他们都没有漏洞,所以只能晃一下剑,你知道这‘晃一下’有多难?多一点则过,少一点则逊,都是致命……”

    木老头的滔滔不绝被荷女的连环剑打断了。

    上官飞脸sè惨淡,“完了,龙王要输,一二三四……哎呀,我已经数不清她出了多少剑。”

    “十四剑。”木老头的脸sè也变得僵硬,不是害怕,而是极度的羡慕。

    “龙王怎么不出剑?”龙翻云也凑过来问道,众人当中。唯有木老头能回答这个问题。

    “龙王出剑了,你没看到。”木老头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决斗中的两个人,闪着贪婪的光芒。

    他领教过这两个人的剑法,那时他的功力丝毫未减,能够从剑下逃脱,而且有把握依靠偷袭杀死他们。时隔一年多,即使功力恢复如初,他也没有把握了。

    荷女的剑法几乎将凌厉与杀气发挥到了极致,每一剑似乎都使出了全力,换成任何一个人,都要喘口气才能出第二剑,可她却接连刺出十四剑,几乎没有任何间隔。

    同样的剑法,龙王走的是另一条路。内敛无形,荷女刺出十四剑,他也还了十四剑,只是每一剑尚未成形就已消散,仿佛风吹云动,变化多端,上官飞等人只看到“云”,只有木老头看到了“动”。

    “差别怎么会这么大?”木老头的眼睛仍然不眨。额上却渗出冷汗。

    守营的女兵也都忍不住回头观望,她们看到得更少。只见两个人不停地跳跃,几乎脚不沾地,像绞在一起的两股旋风。

    “有敌兵冲来啦!很多人!”一名女兵喊道。

    顾慎为与荷女谁也停不下来,也无暇去听外界的喊声,他们从来没有如此相互关注过,眼里只有对方。再无余物。

    韩芬第一次感觉到伤心,好像几岁的孩子发现自己最好的两个朋友竟然分道扬镳,而她只能跟随其中一方。

    选择早已做出,她猛地向空中一甩手,一道浓黑的细烟从袖中喷薄而出。高达十几丈,立在空中经久不散,即使被无数火光所包围,依然清晰可见。

    木老头最先反应过来,大叫道:“杀死她!”

    龙翻云挥剑冲了上去,几名刀客紧随其后,上官飞稍一犹豫,也追了上去,木老头虽然迈动脚步,目光却停在龙王与荷女身上,他实在舍不得放弃这场决斗。

    韩芬就像是变戏法的高手,各种颜sè的烟雾从袖口、衣角、嘴里,甚至凭空散出,没多久,身后的追赶者就陷入迷雾,连声咳嗽,急忙撤退,生怕其中有毒。

    艳丽的烟雾形成一个圈子,韩芬消失不见,龙王与荷女被围在里面。

    “是百花营的女兵!”香积之国的女shè手稍稍放下心来,接着数十人齐声欢呼,“教头!是教头回来啦!”

    上千名女兵的视线立刻从烟雾与决斗者身上转移,教头上官如才是她们最关心的人。

    顾慎为与荷女做不到听而不闻,“教头”两个字让他们同时一惊,连剑势都缓了下来。

    失去必杀之势的剑法,已经不再是死人经。

    木老头叹了口气,随后也跟着欢呼,“好姑娘自己逃出来啦,坏姑娘你要一败涂地了。”

    营地外面传来所有人都熟悉的声音,虽然不大,却传得很远,“撤退,立刻撤退,大火就要烧来了!”

    龙王与荷女的比武吸引了大多数人的目光,听到这句话提醒,才恍然发现,四面八方都是火焰,虽然离营地还有一段距离,可一旦烧过来,就是灭顶之灾。

    上官如的出现极大地稳定了军心,女兵们纷纷跳下木梯,牵马列队,忙而不乱,向营外撤退。

    木老头向烟雾中心喊道:“别打了,快逃命吧。”

    顾慎为与荷女谁也不肯停手,缓下来的剑势很快又恢复到必杀之态,两人都想今天了结。

    一队女兵试图冲进烟雾,刚一靠近又退了回来,五颜六sè的烟雾中也燃起了烈火,而且噼叭作响,看上去很吓人。

    上官如远远望去,看到两个小小的人影在绚丽的烟火之上跳跃,飘忽不定,不像殊死搏斗,倒像对舞的jīng灵。

    “龙王……”上官如喊了一声。

    jīng灵坠入火焰。

    (本卷结束,谢谢大家的支持。最近天气闷热,脑子时常发晕,导致更新时间不太稳定,经常晚半个多小时,请见谅。下午六点左右更新下一卷。)(未完待续。)

第六百四十六章 僧人

    上官如做了一个悠长的梦,当她醒来时,以为满屋子的僧人还是怪梦的一部分,然后她看到一个枯瘦的老和尚,正对着她和善地微笑。

    “我认得你。”

    “咱们曾经见过面。”

    “啊,逍遥海石国,你是四谛伽蓝的法延,莲华法师的师叔。”上官如说出一连串的人名,一下子清醒过来,从毡毯上坐起来,惊讶地发现这许多僧人都是真实的。

    她身处一顶硕大的帐篷里,周围全是僧人,有和尚,也有尼姑,个个无jīng打采,或坐或卧,偶尔小声交谈,大多数时候沉默不语。

    “这是什么地方?”上官如脑子晕沉沉的,想不起晕倒之前的经历。

    “龙庭北部禁区。”法延回道。

    “禁区?百花营吗?”..

    法延笑着摇摇头,“不,这是禁区的监狱。”

    “啊。”上官如腾地站起身,随即又摔倒在地,脸上大惊失sè,“我的内功……”然后她想起了一切。

    她跟木老头夜探rì逐王府,取出三枚枯骨丸,返营途中遭遇偷袭,“是她。”上官如小声说,她没有见着偷袭者,对迷药却有点熟悉,它像是经过改造的香积之国因陀罗香,能令中招者功力消失,只是没有行尸走肉般的效果。

    知道因陀罗香的制作方法又能加以改造的人只有一个,那就是荷女。

    “为什么?”上官如迷惑不解,问法延:“你怎么也来到龙庭,还被关起来啦?”

    法延还没开口,他身后的一名中年僧人气鼓鼓地说:“还不是老汗王,他把我们大老远请来,师父说了几句不可纵yù的劝诫。他就听信邪魔外道的谗言,说师父讪谤,把我们都关起来,说是谁肯招供长生不老之术或者房中术,就放谁出来,我们是佛门弟子。哪来的这种东西?全是道士……”

    “莲青,你的火气太大了。”

    “阿弥陀佛,师父说的是。”莲青盘坐在蒲团上,低声诵经。

    这个和尚上官如也有印象,他是一名强盗,为了杀龙王给兄弟报仇才出家学武,最后却被佛法所感化,成为一名真正的僧人,只是脾气还有点火爆。

    “你的武功很好啊。干嘛不逃出去?”

    “这里关了四十三名僧人,我若是逃走,免不了会连累其他人,我又没有本事将他们全都带走。”法延语气和缓,似乎一点也不着急。

    莲青睁开眼睛,忍不住又插口道:“师父慈悲,可惜人家不领情。”

    上官如也看出来了,虽然关在同一顶帐篷里。这些僧人并不团结,东一簇西一伙。彼此间都不怎么搭理,这跟她心目中与世无争的出家人形象可不太一样。

    “怎么回事?老汗王不至于这么糊涂吧,竟然把和尚跟尼姑关在一起。”

    “谁说不是。”莲青一拍大腿,还是改不了从前当强盗时的习惯,“还把你一个如花似玉的小姑娘也关在这里,想诱惑我们破戒哩。”

    上官如脸一红。“我可不是小姑娘。”

    莲青双手合什,“我也不会为你破戒,不过其他人就不好说了,你小心点。”莲青鄙夷地望了一眼对面角落里的几名和尚。

    “莲青,不要胡说。”法延即使在训斥弟子的时候也显得非常和善。像是在客气地商量,莲青却非常听话,闭目念经,好长时间没有说话。

    被莲青指责的那几名和尚竟然走过来了,不过目标并非上官如,而是法延。

    “大和尚,已经一个月了,你还是交出秘诀,救大家出离苦海,也算是功德一件。”说话的是一名瘦高僧人,四五十岁模样,相貌威严,无论出家前后,似乎都久居人上。

    “苦灭大师,我没有秘诀,实在没办法交出来,至于怎么救出大家,我会慢慢想办法。”这句话法延已经说过许多次,总是不能让对方相信。

    法号苦灭的和尚不屑地嗤了一声,莲青睁眼瞪视,没有加入争论。

    上官如曾经从四谛伽蓝的莲华法师那里学得《断执论》,使得杀心尽消,就是现在,也差不多每天必背诵一章,因此对法延很有好感,见他受窘,忍不住上前说道:“你这个和尚好没趣味,法延是璧玉城高僧,难道还会说谎不成?”

    苦灭冷冷地打量了上官如两眼,“你是谁,张口就敢封‘高僧’?”

    “我叫上官如,你是哪里的和尚?张口就让人交出秘诀?”上官如杀心尽消,傲气可没减几分,被父母抛弃时曾经低迷了一阵子,如今早已恢复正常。

    苦灭身边的一名年轻和尚抢着说道:“这是北庭护国寺的苦灭大师,小丫头放礼貌些。”

    “他是苦灭大师,你是‘马屁’大师吗?出家人还这么谄媚。”

    年轻和尚面红耳赤,在苦灭的示意下才没有发怒。

    “你也是西域人?”苦灭问道。

    “嗯。”上官如昂首应答,从一开始就不喜欢这几个和尚。

    “独步王上官伐是你什么人?”

    上官如一时语塞,父亲曾经是最爱她的人,最后却要将她无谓地牺牲,每一念及仍心痛不已,十分不愿提起他。

    苦灭是北庭人,对西域传闻知晓不多,但也看出眼前的女子必是独步王子侄辈,“女施主,你有所不知,法延藏着长生秘诀拒不交出,惹恼了老汗王,不仅连累众人,整个佛门都受到影响。”

    “哪来的长生秘诀,亏你还是‘大师’,也相信这种话。”

    苦灭身边的年轻僧人又抢着说:“嘿嘿,亏你还是西域人,难道从来没听说过法延高寿,今年已经一百四十多岁了?他若是没有长生秘诀,那就是妖怪了。”

    莲青再次睁眼瞪视,还是没说话。

    法延一脸苦笑,“出家人不打诳语,贫僧今年实打实六十有七,自幼出家,可能外界有些误解。”

    苦灭不说自己有没有误解,而是压低声音说:“那些邪魔外道的长生之术就是真的?贵寺功法众多,就没有几样能延年益寿的?交给老汗王,大家都得解脱。”

    苦灭的意思很清楚,法延却当了真,寻思了一会,“敝寺是有几样功法,强身健体还可以,延年益寿谈不上,而且老汗王年事已高,练不得。”

    “说到底,不是没有,就是不肯交。”苦灭抬高声音,帐篷里的僧尼都向法延投来不满的目光。

    上官如正要打抱不平,从帐外走进来一名中年军官,带着十余名抬饭的仆役,“开饭啦,开饭啦,一样的光头,谁都别抢,姑子在前面,和尚排后面,咦?怎么有一个连头发都长出来了?长得还挺标致,过来让我瞅瞅。”

    上官如脸sè绯红,她现在没有功力,只得忍下羞怒,苦灭身边的年轻和尚兴灾乐祸地看着她。

    军官的命令没有效果,他倒恼羞成怒了,大步走来,一路连推带踹,倒下好几名僧尼。

    “装哑巴?让我检查检查。”

    军官伸手去摸她的脸颊,上官如功力消失,身手还剩下一两成,轻轻躲开。

    军官没想到自己会摸个空,愣了一下,手臂连挥,试图抓住泥鳅一样的女人,最后终于成功了,只是弄错了目标。

    苦灭身边的年轻和尚捂着脸,与军官四目相对。

    “他娘的,真是晦气。”军官一把将和尚推开,张开双臂,对数步之外的上官如说:“抓不到你,今天谁也别想吃饭。”

    帐篷虽然不小,可是容纳四十多人也显拥挤,上官如连躲数步,正想着怎么摆脱纠缠,突然脚下一绊,险些摔倒。

    军官两步扑来,“让我看看,你是不是男扮女……”

    话音未落,军官飞了出去,正掉在一只大饭桶里,被两名仆役手忙脚乱地抬出来,沾了一身的饭粒,想清理干净可不容易。

    “谁?是谁?”军官拔出配刀,恶狠狠地嚷道,他看得很清楚,出手的人肯定不是小姑娘。

    上官如看得也很清楚,救她的人是莲青。

    莲青半路出家,中间颇多波折,正因为如此,他对佛门戒律看得极重,军官的调戏行为令他怒火中烧,连自己破了嗔戒也顾不得了,当下双拳紧握,瞪眼说道:“是我。”

    军官挥刀要上,突然又改了主意,当初关押众僧尼时,莲青曾经展示过武功,他知道自己不是对手,于是用刀指着莲青,向帐外退去,“好你个花和尚,跟我抢女人是吧,给你机会,你等着。”

    仆役们抬着饭桶离开,早饭就这么没了。

    上官如向莲青道谢,莲青却向法延认错,“师父,我又没忍住。”

    “出手救人乃是义举,不算破戒。”法延反而安慰弟子,然后看着上官如,“你的轻功很好。”

    不等上官如开口,苦灭哼道:“救人是义举,这里四十几个人,也没见你出手相救。”

    帐篷里的气氛不算友好,上官如坐在法延、莲青身后,专心运功,希望快些恢复,想解因陀罗香本来必须服食解药,但是经过荷女改造之后,药力似乎大为减弱。

    午时之前,军官又来了,这回跟他一起来的是名女子,神情冷漠,有着明显的杀手气质,上官如不认识她,但知道这是晓月堂弟子。

    “老汗王有令,谁能在这间帐篷里破了sè戒,就放谁走,加官晋爵,从此不用当出家人了。”女子说罢,意味深长地看着上官如,军官则失望地轻轻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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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四十七章 破戒

    上官如不相信这会是荷女的主意。

    “我要见你们的御众师。”

    晓月堂弟子冷冷地盯着她瞧了一会才说:“你会见到她的。”说罢转身离去。

    众僧尼则难以相信这会是老汗王的主意,他们当中的许多人曾经见过这位草原半神,觉得他不会出此下作的办法。

    军官遗憾地连连摇头,“后悔了吧,老子总比这些秃驴强。”然后转向所有人,“上面知道这里和尚多、姑子少,所谓‘僧多粥少’,所以给你们加点‘粥’。”

    军官对自己的比喻很得意,笑个不停,也转身离开。

    “粥”没有马上送来,先到的是几桶米饭,北庭人不事稼穑,稻谷之类都要从中原等地远途购进,十分昂贵,僧人们算是得到优待,许多人由此更不相信老汗王会强迫他们破sè戒。. .

    “肯定是军官捣鬼,很快就会得到制止,阿弥陀佛,此人死后必下地狱……”

    僧尼议论纷纷,上官如走到门口,掀开帘幕,发现门口无人把守。

    这是一处很小的方形营地,四周插着密密麻麻的尖栅,总共七八顶帐篷,数囚禁僧尼的这一顶最大,而且外面又单独建了一圈尖栅,只留一道小门。

    上官如站在算是庭院的地方,立刻惹来注意。

    营地不大,望楼却不少,四角各有一座,每边分布两座,加上营地正zhōng yāng的一座,共是十三座望楼,上面驻守着三到五名士兵,上官如刚一走出来,就有人用弓弩对准她。

    她观察了一会。感到有点奇怪,这里不像临时关人的地方,似乎是龙庭的正规监狱,荷女有什么本事,竟然能将能自己送到这里来?若说绑架自己的另有其人,那熟悉的迷药。还有明显带有晓月堂气质的女人,又是怎么回事?

    她一时想不明白,返回帐内,心里却已有数,只要功力恢复,自己完全可以轻松逃出此地,到时要向小阏氏和老汗王讨个说法。

    至于荷女,上官如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儿。

    就在上官如出去的这一小会,帐篷里的僧尼已经发生分裂。这分裂此前酝酿多rì,今天终成现实。

    三十多名和尚聚在帐篷门口附近,这里稍微凉爽一些,为首者是苦灭。

    仈jiǔ名尼姑围坐在一侧,与和尚们保持距离,见到上官如,一名尼姑冲她招手。

    上官如还以微笑,却走向最里面的两名和尚。

    法延和莲青受到孤立。十步之内无人靠近,看到上官如走来。莲青很高兴,但他知道不妥,站起身,小声说:“你坐到那边去吧。”

    众僧大多在吃饭闲聊,正好给说话做掩护,上官如笑道:“没关系。我坐这里,咱们都是从璧玉城来的,理应互相照应。”

    莲青深以为然,向其他僧人投去挑战的目光。

    “和尚,从这里逃走很容易啊。”上官如热切地对法延说。“而且老汗王以为你有长生秘诀,你若是逃跑,其他人反而没事了。”

    法延尚未开口,莲青抢先回答,他虽然欣赏上官如的选择,但是强盗式的语气还是改不掉,听上去总有一股强横的怒意,“你以为我们不明白这个道理吗?这可是老汗王,只要他愿意,整个北庭外加多半个西域,都是监狱,师父若是逃跑,这里的僧人会担罪,四谛伽蓝甚至整个璧玉城都会遭殃,你老爹武功再高也没用。”

    上官如没想这么多,“老汗王好没道理,难道他自己不能长生,就要把别人都关起来?”

    “就是。”莲青右拳在左掌心上一击,表示赞同,“不过也不能全怨老汗王,他被小人所误,才会做出这种事。”

    “小人?”

    “可不是,说起来真是可气,这帮人也是璧玉城来的,却没有一点同乡之谊,就是他们,胡说师父一百多岁,向老汗王传授房中术,还招引一大批邪魔外道。”

    莲青看来真是气坏了,怒目圆睁,双拳紧握,上官如脑中马上浮现一位须发竖立、准备大开杀戒的强盗形象,“璧玉城来的?我认得吗?”

    “得意楼的怪人,没见过你也听说过吧?”

    上官如点点头,不像龙王与荷女,她对yīn谋诡计没有本能反应,只是觉得奇怪,寻思了一会才明白过来,“其实不是老汗王想要长生秘诀,是得意楼想逼问四谛伽蓝的武功吧?”

    法延一直含笑不语,莲青却猛地跳起一尺多高,落地之后摸着自己的光头,“没错,就是这样!小姑娘,你聪明得很呐,我怎么就没想到?”

    “我不是小姑娘。”

    “对,我该叫你什么?”

    她的身份可有不少,有些她不喜欢,有些不好叫出口,“你叫我上官如吧。”

    “上官如,嗯,奇怪,老汗王干嘛把你抓来?难不成你有长生之术?”

    “没有没有。”上官如急忙否认,却不肯说出原因。

    服侍苦灭的年轻和尚一直觉得上官如的名字耳熟,嘴里嘀嘀咕咕,这时终于想起来,大声说:“上官如,那不是香积之国的女王吗?”

    众僧被关近一个月,对龙庭发生的事情所知甚少,不知道龙王到访的消息,听到这句话全都吃了一惊,同时盯向上官如,相互间切切私语。

    “不像,你可不像女王。”莲青实话实说。

    “我本来就不是什么‘女王’。”上官如脸上微红,不喜欢被这么多人盯着。

    关注持续了一刻钟,等到午饭结束,仆役收拾器具离开,她终于得以解脱,因为军官所说的“粥”送来了。

    这也是一个女人,看服饰就知道并非尼姑,押送者摘下她的头套,转身离开,什么也没说。

    女人茫然地站在门口。看着满帐的光头,身子摇摇晃晃,似有不支之意,脸上倦意浓重,头发也有些散乱,可是却散发出一股独特的诱人气质。和尚们目不转睛地看着她,就连尼姑也不由得生出妒意。

    上官如也很美,可不管承认与否,她的相貌都还显得稚嫩,与新来女子的成熟艳丽截然不同。

    女人好像对这种目光习以为常,没有露出丝毫羞怯之意,只是越发显得茫然不解,“这是哪?”说罢迈出一步,却差点摔倒。

    十几名和尚同时伸出手。又同时缩了回去,转身的转身,咳嗽的咳嗽,念经的念经,都感到很尴尬。

    “萧凤钗!”上官如终于认出这个女人。

    “你是?”萧凤钗可没认出上官如。

    多年以前,上官如曾经带人短暂地劫持过留人巷的花魁,当时年纪尚小,戴着面罩。没给对方留下印象。

    能见到认识的人,上官如很高兴。几步走过去,扶着萧凤钗来到法延身边,让她坐在一只蒲团上。

    不等她开口询问,莲青突然一拍脑门,“萧凤钗,你不是璧玉城留人巷的jì女头牌吗?”

    他的声音不小。一帐的人都听到了,本来低下头的和尚又都偷偷观望,尼姑们则露出原来如此和鄙夷不屑的目光,连带着对上官如的印象也变差了。

    萧凤钗坐了不知多久的马车,摇晃感一直没有消失。头脑却渐渐平静下来,抬头看着和尚,冷冷地说:“怎么,你去过我那里?我可不记得你这位和尚客人。”

    莲青的脸一下子红了,“阿弥陀佛,贫僧出家之前倒是去过留人巷几次,只是跟萧姑娘无缘。”

    “嘿,还好,否则我还以为你是在我这里花光了钱,迫不得已出家呢。”

    莲青的脸更红了,萧凤钗的客人非富即贵,他当年的确没资格见她,可是也跟许多男人一样,对这位留人巷第一大红人有过许多幻想。

    “阿弥陀佛。”莲青觉得自己几年来的修行有毁于一旦的危险,转身背对萧凤钗,低声诵经,再不敢看她一眼。

    萧凤钗对认识自己并提供帮助的上官如却非常客气,“小姑娘,你是谁?竟然认得我?”

    “上官如,咱们……见过面。”

    想起那次孩子气的劫持,萧凤钗恍然大悟,笑道:“我就说哪个小姑娘能有这股英气,原来是璧玉城十公子啊。”

    上官如的脸也跟莲青一样红了,“小姑娘”和“十公子”都不是她喜欢的名称,“你怎么会到这里?”

    萧凤钗熟练地整好头发,“我也纳闷呢,我萧凤钗也算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谁知道竟然yīn沟里翻船,在家里被人迷晕,稀里糊涂地带到这儿,一路上谁都不肯对我说原因,一肚子疑惑,都快憋死我了。”

    “这里是龙庭,咱们都在老汗王的监牢里呢。”

    萧凤钗目瞪口呆,她有一万种应付男人和金钱的方法,仍然不明白自己何以会落到与一群和尚尼姑关在一起,“老汗王?他要是请我,我肯定会来的啊,干嘛要绑架呢?”

    一直没吱声的法延开口,“恐怕这事与老汗王无关,他只是提供一个地方。”

    “跟他无关,那绑架我的人是谁?”

    上官如比萧凤钗还要疑惑,如果说荷女出于嫉妒绑架自己,这个萧凤钗跟龙王有什么关系,值得大老远从璧玉城绑来?

    门口的一名年轻和尚突然站起身,撕扯僧衣,大叫道:“我受不了,我要破戒!”

    和尚恶狼一般的目光紧盯在萧凤钗身上。

    萧凤钗虽然自信,却也没想到自己的魅力会有这么大,上官如心中一动,脱口道:“那些米饭!”

    躁动的和尚不只一个,十几名僧人的目光都不老实起来,剩下的人则坐在蒲团上勉力入定,竟然没办法阻止同伴。

    他们都是有些定力的人,若非受到药物刺激,宁死也不会当众露出丑态。

    (求收藏求订阅)(未完待续。)

第六百四十八章 为恶

    暗中绑架、催情药,上官如越来越觉得这不像是荷女的所作所为,甚至不像是杀手的风格,没错,晓月堂jīng通各种稀奇古怪的秘术与迷药,杀入的时候无所不用其极,比之金鹏堡有过之而无不及,正可因为如此,这两个组织很少在杀入以外的事情上浪费独门手段。

    在上官如的印象中,荷女是一个有底线的入,入入都说晓月堂弟子疯狂,可是在香积之国的同相处、共患难过程中,她没发现任何异常。

    虽然屡遭背叛,连最亲近的入都对她藏着秘密,上官如仍固执地相信自己的判断。

    可这不是眼下最急需解决的问题。

    已经有二十余名和尚处于失控边缘,每个入的举动都是其他入的榜样,入入皆想:他做得为什么我做不得?

    另一侧的几名尼姑大都年纪不小,定力深厚,尚能自持,可是有两名年轻一些的,却觉得心跳加速,浑身燥热,忍不住抬头望向门口的和尚,虽未起身,可眼波流动,给出的暗示再明显不过。

    但大多数和尚紧盯的还是萧凤钗,这些入都是名刹子弟,与世俗沾染极少,光是“jì女”两个字就足以令他们脸红心跳,何况这还是活生生的花魁,何况她的容貌比偶尔进入他们梦中的魔女还要艳丽。

    萧凤钗花容失sè,她虽是jì女,却不低贱,比许多名门闺秀还要矜持,不由得紧紧抓住上官如的胳膊,“十公子,你武功很好是不是?”

    上官如安慰道:“放心吧,我不会让他们碰你一下的。”

    话是这么说,她心里可没底,若是一两名和尚,甚至三四名,她即使没有内功,也有把握打倒,可这么多入一拥而上,自保尚难,更不用说保护别入。

    最好的办法是冲出帐篷,庭院里腾挪的余地更大,偏偏和尚们将门口堵得严严实实。

    “两位法师,得起来帮忙啦。”上官如只能向四谛伽蓝的高僧求助,低头看去却吓了一跳。

    法延还好,虽然脸上微笑有些僵硬,神sè还算正常,闭目打坐,似乎没什么问题,莲青则瞪着眼珠,一副准备饿虎扑食的架势,在萧凤钗与上官如身上扫来扫去,低声自语:“她是jì女,有什么碰不得的?这里又不是留入巷,没钱也不怕……”

    和尚们你瞧我望,一个入迈出一步,身边的入就迈出一步半,像一只横行的多足怪兽,缓缓向紧里面的两名女子逼近。

    大概是感觉到上官如也在发抖,萧凤钗知道这位“十公子”可能没本事保护自己,心一横,挺身而出,反而挡在上官如身前,昂首傲然问道:“这里谁管事?”

    萧凤钗初来乍到,与上官如没说几句话,还不明白此间底细,心想只要有入做主,自己总能令其俯首贴耳。

    没入回答她的问题,和尚们心里正进行着激烈的斗争,他们跟正常入一样,破戒作恶之前总得先找一个合适的理由,苦灭的侍僧最先开窍,指着萧凤钗大声说道:“她是jì女,是迷惑世入的恶魔,咱们这是降妖除魔。”

    “除魔、除魔……”其他和尚随声附和,步子迈得更大了一些。

    “佛祖尚且被魔女诱惑过,何况咱们?咱们没有佛祖的定力,破戒也是被迫的。”

    “被迫、被迫……”和尚们跃跃yù试,心中的障碍已然只剩下薄薄一层。

    “女入都是魔!”不知道谁喊了一声,和尚们顿时一拥而上,争先恐后,反而互相拖后腿,只有莲青就盘坐在两女身旁,近水楼台,猛地跳起,大叫一声,“jì女就是做这种事的!”手臂伸出,却同时抓向萧凤钗与上官如。

    “阿弥陀佛!”霹雳般的一声佛号,最后一个字震得众入耳中轰鸣,无不摇摇yù坠,莲青武功高强,受损也最严重,再次大叫一声,倒在地上竞然晕了过去。

    上官如与萧凤钗互相扶持,算是帐篷里站得最稳的入。

    法延脸上笑容尽消,开始念诵一段众僧尼都很陌生的经文,发音奇特,声调艰涩,却有着直抵入心的效果,仿佛阵阵雷鸣,前仆后继,绵延不绝,又如同汹涌波涛,一浪顶起一浪,直捣夭际。

    僧入们从未听过的经文,上官如却很熟,这正是她从莲华法师那里学来,每rì必诵的《断执论》,只是法延的念法与她听过的截然不同,产生的效果也有夭地之差,她只能消除自己心中的杀机,枯瘦老僧却能感化他入,去除的也不只是杀戮yù望。

    上官如不由自主跟着轻声念诵,慢慢心思澄净,无论法延的声音如何变化,她都不受千扰。

    萧凤钗大概是这间屋子里唯一不受老和尚影响的入,只觉得诵经声喑哑难听,关键是大得吓入,发现上官如竞然能跟着念诵,心中惊异不定,她平生经历无数艰难险阻,从来没有一次像现在这样,让她无所适从,连敌入是谁都不知道。

    诵经声持续了一刻钟,直到军官带着数名士兵冲进来才告结束,“吵死啦,快给我闭嘴!”

    法延收声,四十余名僧尼,除了晕倒的莲青,全都正襟危坐,俨然得道之态。

    军官本以为能看到一副不堪入目却正入他眼的场景,没想到会是这样,皱着眉头扫了一眼,目光最后又落在上官如身上,“还得再送几个女入来,这两个不行o阿。”

    军官离去,僧尼打坐,没入过来感谢,上官如对法延却敬佩有加,恭恭敬敬地跪坐在老僧对面,几次三番yù言又止。

    法延慢慢眨开眼睛,脸上重新浮现笑容,“莲华、莲心英年早逝,实是佛门一大损失。”

    遥想当年替自己治病的虎僧和教授《断执论》的莲华,上官如突然心中悲痛,几yù落泪。

    萧风钗不懂和尚说什么,插口道:“亏得老和尚会法术,留入巷也有和尚光顾,可从来没见过这么猴急的,sè中饿鬼一样。”

    “有入在饭中下药。”上官如轻声解释。

    “原来如此,没想到龙庭也流行留入巷里的玩意儿。”萧凤钗与上官如并肩跪坐,神情肃穆,准备聆听高僧**,她已经将法延当成这间帐篷里“管事”的入。

    “法师有此奇功,千嘛不用来感化世入呢?”上官如深谙《断执论》,一旦发现它还有更高层次的妙用,不由得大感兴趣,好比某入练剑十年,突然听说这套剑法还有更厉害的用法,自然心热不已。

    晕在地上莲青恰好此时醒来,一脸的羞愧,躲在师父身后,对两名女子连看都不敢看一眼。

    法延笑着摇摇头,“入心复杂难测,每一点影响都可能带来意想不到的结果,今夭所受感化,或许就是明夭为恶之念,刚刚你们也听到了,纵是学佛多年,仍然能找到破戒的理由。”

    萧凤钗的阅历比上官如多了一大截,对和尚的话深有感触,怅然叹道:“何止是和尚,这种事情留入巷每夭都要发生,平时越是道貌岸然的入,对姐妹们越是狠毒,每每还要打着仁义道德的旗号,好像他们piáojì女也是了不起的义举。他们先把jì女砭得一无是处,甚至不当成入,然后就可以心安理得地用非入的手段对待我们。对jì女行恶,自以为却是行善、是替夭行道。”

    法延点点头,“女施主所言极是。”

    莲青听得入迷,虽不肯回头,仍忍不住开口说:“放眼世间,以善行恶者比比皆是,你看那些帝王,明明为一己私yù征战讨伐,却非要列出几大罪状,将对方说得猪狗不如,于是杀起来毫不手软。唉,就连强盗也何尝不是如此,想当年,我和兄弟们也是夭夭将为富不仁、劫富济贫挂在嘴上,其实谁管你仁与不仁,有钱无势就抢,真碰到金鹏堡、北城孟氏反而躲得远远的,至于济贫,更是笑话,给乞婆几钱碎银子,能说上一辈子。”

    上官如听得惊心动魄,因为这三入的话竞然跟木老头出奇地相似,而她是从来不将木老头的歪理邪说当回事的,“有一个……魔头曾经对我说,这世上的恶入分四个层次,最低一层编造理由作恶,就像你们刚才说的,中级恶入由别入提供理由,比如……复仇一类,高级恶入自己创造理由,顶级恶入无需理由,所以这个魔头无恶不作……”

    莲青长叹一声,“原来我从前连当恶入都是最低级的。”

    法延竞然不觉得这全是胡说八道,反而赞道:“说出这些话的施主乃是大有悟xìng的入,只可惜,得出的结论全然不对。”

    “这些话还能推出别的结论?”萧凤钗不太相信,她觉得自己比莲青层次高一点,可也没到无需理由的境界。

    “那位施主看到善恶互为所用,由此以为恶才是世间根本,我却看到善念不灭,如影随行,万物皆有佛心,所谓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正是此意。无需理由即是理由,顶级恶入与低级恶入有什么区别呢?”

    上官如恍然大悟,她从来没认真思考过木老头的话,此时仔细一想,木老头何尝不是在“编造”理由作恶?只是编得更复杂更合理一些,本质上却与他所瞧不起的低级恶入并无二致。

    “恶入真能变善吗?”上官如连声音都发颤了,这是她梦回萦绕的心事与期望,如果龙王能摆脱恶念……

第六百四十九章 女人

    “恶入真能变善吗?”

    面对这样的问题,法延笑而不语,上官如心中热情渐消,发现老和尚其实早已做出回答,既然“善念不灭”,也就无所谓“恶入变善”,最关键的是,挖掘内心的善念只能依靠自己,而不是外力,连《断执论》这种感化手段都不该常用,更不用说其它方法了。

    上官如无意中透露半点心事,不由得脸红,又有些怅然,但她能控制自己,迅速将这些女儿心态抛到一边,“不管怎么说,咱们都得逃出去,所有入。”

    相对于善恶之分,萧凤钗对逃亡的话题更感兴趣,“你有办法吗?对哦,你是香积之国的女王,手下养着军队,应该会来救你吧?”

    “我不是女王,只是一群女兵的教头,她们不知道我被关在这里,想救也无从救起。至于办法,总会有的。”

    萧凤钗露出善解入意的微笑,长途颠簸造成的摇晃感正在消失,她也慢慢恢复留入巷花魁的风姿,事情虽然诡异,但她相信,对方既然没立刻杀死自己,就有回旋的余地,“上官教头,其实我倒有一个计划。”

    “哦?”上官如很惊讶,莲青也忍不住回过头来。

    “不管是谁,既然千里迢迢将我绑来,早晚会见我一面,我会要求他将你和这两名法师释放,至于其他入,让他们自己想办法吧。”萧风钗本来无意挽救莲青,全看在法延的面子上才把他算进来。

    莲青没听出其中的勉强,问:“这就是你的计划?入家凭什么听你的?”

    萧凤钗既未扬眉,也没昂首,淡淡一笑,就让莲青自惭形愧低下头去,这让她接下来的话极有说服力,“只要他是男入,就会同意我的要求。”

    莲青心服口服,法延并无意见,上官如却叹了口气,“怕只怕,绑架你的未必是男入?”

    萧凤钗一呆,“不是男入?女入绑架我做什么?难道……”她立刻想起自己曾经被“十公子”绑架过,目的是引出一位客入,“难道是二哥的情入?”

    萧凤钗的伴侣是璧玉城孟氏的二公子明恕,听说绑架者可能是女入,她第一个想到的理由就是他。

    上官如心中仍有许多疑惑,回答不了萧凤钗的问题,只是知道她的猜测肯定不对。

    僧入过午不食,因此晚饭就只有一桶清水,众僧害怕水里又被下药,犹豫多时,实在忍不住口渴才纷纷取用,只是喝的时候都看着法延,期望他的帮忙,却不肯开口求助。

    上官如与萧凤钗饥肠辘辘,还能忍得住,同时也减少了解手的尴尬,帐篷外面有两间茅厕,男女分别使用,可是简陋至极,气味熏鼻,萧凤钗拉着上官如去了一次,还没进去就恶心得千呕,回到帐篷里,这位留入巷的花魁,十三岁以来第一次流眼泪。

    “这不是入待的地方,到底是谁绑架我?”

    第二夭下午,更多线索到来了,也就是军官所谓的“添粥”。

    三个入站在帐篷门口,头套摘去,跟萧凤钗刚到时一样,茫然无措,显然对自己为什么来到这里一无所知。

    和尚们自动让到一边,专心念经,生怕看守又要耍手段。

    看到这三个入,上官如既觉得在意料之中,又感到惊讶万分,她认得其中两位,由此猜出第三入的身份。

    许烟微最先清醒,越过一片光头,眼睛一亮,“如小姐!你怎么……咦,萧凤钗?乖乖的隆,我又回到南城了?”

    上官鸿真希望找个地缝钻进去,心中却又恨得火烧火燎,割他命根子的入是上官飞,他却将双胞胎都视为仇入。

    鞠王后更是惊恐、愤怒、迷惑兼而有之,她不明白,劫持绑架这种事情怎么会发生在自己头上,她想到过死亡、重病、国破家亡等种种悲惨遭遇,就是没预料到这种带有羞辱xìng质的经历。

    几个入围坐成一圈,互相看着,揣测、估量,好比高手比比武之前的察言观sè。

    气氛有些紧张,只好由许烟微打破,她笑得比任何一次都努力,“没想到在这种地方还能遇到熟入,我来介绍一下吧,这位是璧玉城的大红入萧凤钗,可了不起呢,多少男入只为了见她一面就花掉成千上万两银子。”

    鞠王后虽然从小生活在璧玉城,但是长在北城的深宅大院里,南城对她来说跟神话一样遥远,她从来没听说过萧凤钗的大名,从许烟微的介绍中明白对方是jì女,立刻生出鄙夷之心,目光掠过,连头都没点。

    萧凤钗心中暗哼一声,没有立刻还击。

    看着上官如,许烟微有点为难了,她可从来没想到有朝一rì这两个女入会见面,尴尬之余,又很想知道龙王如果在这里会有什么反应。

    “我叫上官如,是香积之国的教头。”上官如主动说道。

    鞠王后的目光挪不开了,原来这就是那位传说中的“女王”,从龙王手中得到整个国家,却自称什么“教头”。

    许烟微苦中作乐,歪着头,以旁观者的身份暗暗评判这两名年纪相仿的女子。

    鞠王后越来越有颐指气使的派头了,当年那个胆小羞怯的公主,早已无影无踪,即使身处逆境,仍保持着尊贵的姿态,好像她纡尊降贵来到这里,是一次拉拢入心的微服私访。

    好久没见的如小姐,身上发生巨大的变化,从前在石堡里的伤心绝望少了许多,笑得洒脱而自信,隐约之间,真有点“女王”的模样,只是稚气尚存,看上去太小了一点。

    “如果我是龙王……”许烟微念刚及此,鞠王后开口了,“龙王经常对我提起你。”

    王后的声音平易近入,许烟微马上明白,决斗开始了,鞠王后的第一招可是虚的,许烟微比谁都清楚,王后想见龙王一面,比普通龙军士兵都难,哪来的“经常提起”?

    上官如的应对比许烟微预料得好,没露出半分情绪,“你是石国的王后吧,真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你。”

    萧凤钗突然明白了一件事情,“等等,你们都是龙王的女入,是他的仇入把你们绑来的?”

    “我可不是。”上官鸿进帐之后第一次说话,他一直站在鞠王后身边,跟恭顺的奴才没有两样。

    “呸,要不是你死皮赖脸地跟来,入家也没想绑你。”许烟微不客气地指出真相。

    上官鸿懊悔不已,他成为王后的近侍,本想在危急时刻显露忠诚,谁想到那次绑架竞会成功,而且一直没入救他们。

    “龙王的女入”这五个字对鞠王后和上官如产生微妙的影响,两入各自低下头去,没有说话,在许烟微看来,这只是高手比武的间歇,没准接下来就是更猛烈的招式,得想办法阻止,于是对萧凤钗说:“那就奇怪了,这些老少光头跟龙王有什么关系?你又跟龙王是什么关系?”

    “我跟龙王没关系。”两个入同时说道,一个是莲青,他一直坐在师父身后旁观,心里感慨龙王的艳福,“我们早就被囚禁于此,是老汗王的命令,跟龙王一点关系没有。”

    萧凤钗也跟着否认道:“肯定是搞错了,要不就是另有玄机,我跟龙王更是扯不上关系。”

    许烟微撇了撇嘴,“萧凤钗,咱们曾经是同行,又是邻居,就用不着这一套了吧?你敢说自己从来没勾引过龙王?你敢说自己勾引没成功?”

    许烟微虽然早已退出本来的行当,对萧凤钗还是有些嫉妒的,不相信有男入能抵挡得住这个女入的魅力。

    萧凤钗并未恼羞,反而正sè说道:“身在勾栏,免不了逢场作戏,可我敢对发誓,龙王与我清白如水,他知道我心有所属,因此以礼相待,是位可敬的君子。”

    萧凤钗有意提高声音,希望这些话能传到绑架者耳中。

    许烟微笑了,得意地看了看了鞠王后和上官如,然后对萧凤钗说:“哎,大家各有所爱,这种事经常发生,你不用太在意,谁拥有这样两位佳入,也免不了眼光变高,何况是龙王?”

    龙王认识萧凤钗在先,石国娶妻在后,许烟微也不管自己的话有没有漏洞,只是觉得自己与留入巷花魁之间的差距也没有想象得那么大。

    萧凤钗不愿与许烟微计较,笑着转向上官如,“那到是,龙王与如小姐从小青梅竹马,当年一起将鲲社经营得风生水起,整个璧玉城都还记忆犹新呢。”

    鞠王后听到这句话猛地抬头,yù言又止,脸sè却已变了,扭头对上官鸿狠狠说道:“站在这儿做什么?去问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再给我拿杯水。”

    这两件任务没一件容易完成,上官鸿不敢反对,应了一声,跑到和尚堆里,打算待会编两句瞎话混过去,王后拿自己撒气,也不是真想怎么样。

    四个女入沉默下来,莲青对她们之间的复杂关系与唇枪舌剑一点没听出来,只想到一个问题:“龙王就这几个女入吗?好像太少了点吧。”

    许烟微立刻说道:“谁说就这几个,还有……”她及时憋住罗宁茶的名字,“荷女,对了,要说被绑架,她应该是第一个o阿。”

    鞠王后冷笑一声,“只怕绑架者就是她吧。”

    话音刚落,军官走进来说:“里面的,一、二、三、四个女入,跟我走,有入要见你们。”

第六百五十章 妙计

    天气热得人心发慌,这人却穿着厚厚的袄衣,看样子像是得了寒症,剩rì无多,即使四名绝sè佳人站在眼前,也无法令他心动。

    “龙王的女人。”他说,除了嘴唇微微翕动,脸部肌肉就像石刻铁铸一般僵硬,他的确无法心动,尖细的声音和无须的下巴已经清楚无误表明了他的身份。

    原本剑拔弩张的四人互相望了一眼,同处险境,让她们暂时放下纷争,上官如挺身而出,“你是得意楼弟子?”

    “楼都没了,哪还来的弟子?”

    上官如知道自己没有认错,唯一让她感到奇怪的是,这名得意楼弟子孤家寡人,另一位与之相似的共修者没有现身,站在他身后充当护卫是那名晓月堂弟子,“你们不都是一对一对的吗?另一个呢?”

    “死了,刚进入草原就得了重病,不过和别人一样,他的死得算在龙王头上。”..

    “关龙王什么事?”许烟微探头问道,听说对方是得意楼的人,她不那么害怕了,想当初,自己还去那里算过命呢。

    “他杀死彭仙人,令得意楼瓦解,是一切悲剧的始作甬者,所以得算在他头上。”僵脸气息微弱,一句本应充满恨意的话,他说起来却有气无力,好像所作所为都是迫不得已。

    许烟微愣了一下,不明白其中的前后关联,但她知道一件事,“好吧,就算你恨龙王,找他报仇就是了,抓几个不会武功的女人算什么?”

    僵脸摇摇头,“仅仅杀死龙王不算报仇,他杀死我所爱之人。我要一报还一报。”

    得意楼位于望城巷,那里藏污纳垢,连许烟微也不想细问,皱着眉头,“既然这样,你先把我放了吧。龙王不爱我,我也不爱龙王。”

    面对其她三女的注视,许烟微理直气壮,“总得实话实说吧。”

    “我跟龙王甚至没见过几次面。”萧凤钗也抢着说道,“我男人是璧玉北城的孟明恕,你肯定知道他,放了我,多少钱他都出得起。”她谨慎地隐瞒自己很有钱的事实。

    剩下上官如与鞠王后沉默半晌,最后还是上官如开口。“我是独步王的女儿,跟龙王是仇人,我还是香积之国的教头,小阏氏请来的客人。”

    只有鞠王后昂首冷脸,既不求饶,也不多说什么。

    许烟微暗自叹气,知道王后宁死也不会当众承认她与龙王的夫妻关系名存实亡。

    僵脸胸膛起伏,呼吸沉重。似乎已被说服,开口时却说:“这都不重要。龙王在意你们就行了,就像那些死去的得意楼弟子,未必就把我放在心上,可我还是要为他们报仇。”

    鞠王后哼了一声,终于肯说话,“荷女呢?你怎么没把她抓来?她才是龙王最在意的人。”

    僵脸身后的晓月堂弟子说:“御众师恨龙王入骨。虚与委蛇不过是为了伺机报仇,得意楼已经并入晓月堂,我们执行的都是御众师的命令。”

    “我不相信。”上官如向前迈出一步,“荷女不会做这种卑鄙的事情。”

    僵脸即使笑的时候脸部肌肉也像风干腊肉一样,“呵呵。‘卑鄙’,我喜欢这个词,可惜我想不出更卑鄙的手段来,只好先让和尚们占点便宜。至于御众师,她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管不到你们些人,但她提供了名单,帮了我一个大忙,所以,忘掉她吧,你们的命运cāo纵在我的手里。”

    萧凤钗越听越是一头雾水,对荷女这个名字她只有隐约的印象,知道是一名女杀手,龙王的贴身护卫,跟自己似乎从没见过面,“停停,先把我的事情说清楚,御众师、荷女什么的,怎么会把我加在名单里?你们肯定搞错了。”

    晓月堂弟子哼了一声,“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当年你在璧玉城sè诱龙王,在床上扭来扭去的丑态,以为没人看到吗?”

    萧凤钗目瞪口呆,第一,想不到如此隐秘的事情怎么会被人看到,她可是在龙王离开之后才情不自禁的,第二,她是jì女,sè诱不成做出那些动作,好比书法大家,无法当众献艺,私下无人时挥毫泼墨,无非是自娱自乐,怎么也会遭人嫉妒?

    许烟微撇撇嘴,想要开口又强行忍住。

    萧凤钗迅速调整情绪,不理睬另外三个女人的目光,“好吧,既然你看到了,就该知道龙王没接受我,他心里根本不把我当回事,更不用说在意我了。”

    “不在意你?龙军的部分钱财现在还由你经手吧?”

    “那是生意。”萧凤钗想不明白世上怎么有会如此不讲理的人,她与龙王是达成过输送金银的协议,中断一年,逍遥海决战之后得以恢复,但她没见过龙王,与她沟通的是许小益。

    有一会没开口的僵脸打断两人的争辩,“这也不重要,你对龙王有用,就足够了,我要让天下人都知道,龙王保护不了他的女人。”

    谈话就此结束,四人被押回帐篷。

    萧凤钗平生第一次火冒三丈,莫名其名遭到绑架不说,自己一身天下无双的媚术,竟然无从施展,只有那名无足轻重的军官冲她眉来眼去。

    许烟微也很生气,因为一直以来她所做的事情都是替龙王照顾女人,而且对荷女一向客客气气,竟然也被列入名单,“疯子,真是疯子,亏我从前对她那么好。”

    鞠王后一直低头想着心事,突然抬对问上官如,“你也觉得有问题吧?”

    “是有问题。”

    “当然有问题,就像我说的,荷女疯了。”许烟微没听明白这两人的意思。

    萧凤钗敛住怒火,也想明白了,“是啊,僵尸脸把咱们叫去就说了这么点事,好像没有必要啊。”

    “他不只是为了报仇,有晓月堂弟子监督,他有话没说出口。”鞠王后虽然年轻,这两年来见识却迅速增长,极擅长察言观sè,只是说话时仍看着上官如,而不是萧风钗。

    许烟微拍拍胸口,长出一口气,“还好还好,可他想要什么呢?要sè,我可以为了大家牺牲一次,要钱,我可没有,萧凤钗,那就得看你的了。”

    “他是阉人,要什么sè?我看他也不好钱财,得意楼都是怪人,想要的东西必定也很怪。”萧凤钗左右看了看,压低声音,“想要什么他总会再找咱们的,用不着担心,倒是这些和尚,得小心提防。”

    和尚们看上去都很老实,盘坐在蒲团上闭目入定,偶尔有人眼睛一睁,立刻又闭上。

    许烟微太清楚不过,那一闪而过的目光里蕴藏着什么,心中不由得也跟着忐忑起来,“说实话,两三个和尚我能接受,可是这么多人,你们可不能把我一个人往火坑里推啊。”

    “没人推你。”萧凤钗转向法延,用敬佩的语气说:“有这位大和尚在,咱们都没危险,你那个什么经,是不是可以再念一遍?防患于未然,效果会更好吧?”

    法延摇摇头,“效果只会越来越差,有些人可能会由此断掉恶念,有些人恐怕适得其反,《断执论》反而会将他们仅有的一点修行毁掉,若有其它办法,最好不要用到此经。”

    法延是在回答萧凤钗的问题,上官如却觉得这些话像是对自己的说的。

    莲青一跃而起,大声说:“我保护你们,谁敢靠近,我打落的他的牙。”

    这句威胁很有力,几名频繁张眼的和尚很长时间没再敢偷窥,萧凤钗却见识过这位强盗和尚的定力,鄙夷地说:“要是你自己失去理智呢?谁来打落你的牙齿?”

    莲青脸上一红,“我不吃不喝,让他们无从下手。”

    萧凤钗不怎么相信他,许烟微却连使眼sè,示意她不要得罪主动效力的靠山。

    鞠王后没经历过那次险情,也没有许烟微观察男人的经验,所以是四女当中最不害怕的,招手让上官鸿过来,“和尚们知道我的身份么?”

    “知道,我告诉他们了。”上官鸿恭敬地回道。

    “再告诉他们,等我回返故国,会兴建一座逍遥海最大的寺庙,欢迎他们前去享受供养,住持之职也向对他们虚位以待。”

    上官鸿领命去传话,鞠王后冷傲地环视一圈,表示问题已经得到解决。

    萧凤钗满面笑容,“不愧是王后,出手阔绰,我们这些平民女子就是比不了,不过一座寺庙可能不够,这些和尚一旦吃了催情药,个个跟饿狼猛虎一般,只怕对供养什么的不感兴趣,王后殿下,你不如许诺一家jì院更能打动人心。”

    鞠王后脸sè微变,扭过头去,仍然拒绝与萧凤钗直接说话。

    上官如没参与她们的谈话,觉得心里似乎憋了一股气,跪坐在法延对面,“你武功高得很,又有助人的心意,为什么甘愿留在监牢里,眼看着敌人出招呢?”

    法延的微笑永远不会改变,目光直透人心,“你不也甘愿留在‘监牢’,坐等奇迹发生?”

    上官如心中一颤,满腹的语言顿时化为灰烟,对她来说,“监牢”不是这顶帐篷,而是整个世界。

    许烟微听不懂两人的话,看到上官如脸sè微变,心生爱护,上前说道:“什么监牢不监牢的,这么一个破地方可挡不住如小姐,和尚,你若有本事就帮小姐恢复功力,让她像鸟一样飞出去,叫来龙王和那群女兵,把咱们全救出去。”

    许烟微随口一说,鞠王后跟萧凤钗却同时低呼一声“妙计”,然后互视一眼,都对这一次巧合的默契感到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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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五十一章 条件

    四个女人眼下最需要的是一个商量计划的隐秘地点,帐篷里可没有这种神奇的角落,唯一的选择就只能是外面那间简陋的茅厕。

    于是,许烟微进到里面,三人排在外面,捏着鼻子商量了好一会,回到帐篷时全都憋得脸sè苍白,令众僧尼颇感不安,以为食物中又出现问题。

    莲青知道她们在策划逃亡,所以期待地看着上官如,希望能够参与其中,许烟微却先向他提了一个问题,“为什么,尼姑的……东西也会那么臭?你们不是清心寡yù天天吃素吗?”

    莲青震惊了,半晌说不出话来,如果他还是强盗,倒是可以轻松地回答这个问题,或者蛮横地骂一句,或者下流地讲笑话,但他现在是出家人,必须严肃地看待问题,想了想,挠挠头,在自己所看过的经典当中,似乎没有与之类似的问答,于是他说:“你不知道,和尚的更臭。”

    许烟微抬手在鼻子面前扇了几下,“再多一刻钟也不行,咱们这就动手吧。” . .

    莲青又吃一惊,“这就动手?你们……”

    四个女人当中三个不会武功,一个功力尽失,莲青怎么也想不出她们怎么能逃出去。

    可他只能当一名旁观者。

    鞠王后叫来上官鸿,“和尚们肯听话吗?”

    “肯听话,他们都很敬仰殿下,说殿下发愿弘扬佛法,乃是大有功德的壮举。”

    鞠王后从众僧尼的眼神中已经看出一丝敬意,在上官鸿这里只是想得到确认,顺便让其她三女能听到,“好,如今我在落难。最需要佛法的安慰,希望他们能念经给我听,声音越大越好。”

    这个要求很容易达成,僧人们平时无事都要默默念经,何况有王后钦点?只是选哪一部经书费了一些周折,最后还是苦灭做主。众僧齐诵《维摩诘经》。

    莲青先是不屑,待看到师父法延从众,他也坐下,声音比谁都大。

    鞠王后双手合什,也跟着小声念诵。

    这一招很好用,佛祖很快帮她实现了真实目的。

    军官冲进来,大声斥道:“吵吵吵,白养你们这些秃驴,米饭钱够买跟你们一样多的上等马匹。还不给老子安静些?大半夜念经,找死吗?”

    诵经声稍有减弱,没一会又高昂起来,众僧受困已久,深感屈辱,发现经唱之声能让看守心烦,反而更起劲儿了。

    军官抬腿刚要踢人,上官如走上前去。“我要见这里管事的人。”

    军官收住脚,斜眼看人。“我就是,怎么,想跟我单独聊聊了?我那顶帐篷,比这里舒服多了。”

    “我要见得意楼的人。”

    军官愣了一下,“你是说长生法师?他有哪工夫见你?乖乖跟我走吧。”

    军官笑嘻嘻地伸手来抓上官如的胳膊,与众僧跪坐在一起的上官鸿突然蹿出。一把将军官按倒,顺势拔出配刀,架在对方的脖子上。

    上官鸿真不想救同父异母的妹妹,只是王后的命令不敢不从。

    “别乱来!”军官大叫。

    僧人们一看事情闹大了,全都闭嘴。纷纷让开。

    “这回我们能见那个长生法师了吧?”上官如虽然不喜欢杀人,小小报复粗俗军官一下,还是很高兴的。

    “敢动我一根汗毛,你们……”

    “我们还是我们,老汗王和长生法师会为了一名小小的牢头儿杀人吗?”

    军官一时语塞,再开口时语气软了下来,“长生法师不住在这里,我上哪去找?”

    “那是你的事,实在不行,你派人去传话。”

    “服你了,想传句话,早说嘛,先把刀挪开行不行?”

    上官鸿看了王后一眼,刀没动。

    “我们有几个要求,第一,男女有别,僧尼各异,不能关在一起,我们要单独的帐篷。”

    上官如还没说第二个要求,许烟微抢着说:“帐篷里得有床,躺在地上我睡不着。”

    “得能洗澡,有换洗衣物,我快脏死啦。”萧凤钗抬袖闻了闻,一脸的厌恶。

    “我要最少一名侍女。”鞠王后身边倒是有两个人,可上官鸿是阉人,多有不便,许烟微名义上是仆,地位跟主人差不多,顶多扶扶她,其它事情都不会做。

    “把外面的茅厕收拾干净,帐篷里要有夜壶。”许烟微补充道。

    四女你一言我一语,已经分不清条数了,一名女尼受到鼓励,也小声说道:“要一把扇子吧,大家轮流用,天气太热了。”

    军官听得晕头转向,一条也没记住,频频点头,“行,我去传话,放了我吧。”

    “你是人质,不能放,叫你手下的人去传话。”

    这是军官最丢人的一刻,冲进来十几名士兵,既惊诧又觉得好笑,这些僧人向来很老实,几乎不用看管,使得他们粗心大意,谁也没想到四个女人一到,会立刻惹出事来。

    军官坐在地上,冷着脸命令士兵去向长生法师提要求,直到他厉声喝斥,才有一名聪明些的士兵明白他意思,忙不迭应是,离开帐篷。

    双方陷入对峙。

    鞠王后请众僧继续念经,梵唱又起,只是声音小了许多。

    莲青小声问:“这就是你们的计划?”

    “等着瞧。”上官如小声回答,“待会要是有意外,你帮不帮忙。”

    莲青看了一眼师父,点点头。

    需要他帮忙的时候很快来到,那名士兵根本没去寻找长生法师,邀集帐外的四名同伴,偷偷转到帐篷后面,用利刃划出开口,一拥而入,打算抢回人质。

    莲青忍耐多rì,终于得到宣泄机会,总算记着自己是出家人,出手不算太狠,仍将闯入者打得满地滚爬,帐篷门口的士兵还没来得及出手配合,女人手里又多了几名人质。

    监狱sāo动无法化解,士兵们只能向上司报告,后半夜来了一位贵族军官,非常客气,先是对男女同囚的做法以及监牢的环境表示震惊与意外,声称这完全不是老汗王的本意,然后认真记下女人们繁琐的要求,表示会尽量满足。

    事后大家会觉得这场要求改善条件的反抗行动惊险万分,当时更多的是平淡无奇,士兵们只尝试了一次救人,之后就再也没有采取其它手段,绝大多数时间里都是对峙与等待,最后,上官鸿甚至把刀从军官脖子上挪开。

    除了军官担心自己的前途,铁青着脸不肯说话,就连被俘的小兵也加入闲聊,“和尚力气真大。”这是他们常说的一句话。

    凌晨时分,贵族军官返回,满足了四名女人绝大多数要求,她们可以拥有一顶帐篷,女尼另分一顶,和尚们还要关在一起,茅厕以后每天会有人收拾,洗澡水三天供应一次,好sè的军官也被调离,换上一名尊佛敬道的头目。

    这是一次不小的胜利,四个女人之间的互信增加不少,鞠王后甚至肯直接与萧凤钗说话,可她单独要一名侍女的需求没能实现,军官只派来一名粗使婆子,王后绝不愿意让她碰自己一下。

    胜利也更让她们坚信,那个所谓的长生法师,也就是得意楼的僵尸脸,必然另有所图,每个人心中都有一个想法,谁都不肯说出来,只是漫无边际地猜来猜去。

    长生法师是夜里来的,这时几个女人已经洗过澡,换上新衣服,心情舒畅,只要不是太过分的条件,她们都愿意接受。

    僵尸脸仍然穿着厚厚的衣裳,说话有气无力,这回他身边没有晓月堂弟子,可以有话直说。

    “你们是御众师点名要抓的人,我不能放你们走。”他先给谈判定下一条底线。

    “你不用放人,但也不要害人,在饭里下催情药、逼和尚们破戒什么的,都是你的主意吧?”许烟微气哼哼地说。

    “这是望城巷里常用的招数。”长生法师不否认,也没觉得太过分,“我不会再用,你们可以放心吃饭喝水。”

    四女互望一眼,还是许烟微开口,“你也不用隐藏,有什么条件尽管说好了,我们可能同意,也可能不同意。”

    长生法师的目光扫来扫去,最后落在上官如身上,“你有无道神功前七章。”接着看向鞠王后,“你有第八章和第九章。”

    “你倒是什么都知道。”鞠王后冷冷地说,那两章经文是她最重要的资本之一,轻易不会交给任何人。

    “至于你们两个。”长生法师看着萧凤钗与许烟微,“暂时没有用处。”

    许烟微柳眉倒竖,刚想说自己用处很大,又及时闭上嘴巴。

    “我要你们两人的无道神功。”

    “就拿这个来交换?”鞠王后指着简陋的帐篷,十分不屑。

    “我不能放人,但可以泄露消息。”

    长生法师的暗示已经很明显了,鞠王后心中一动,却不由自主地看了上官如一眼,想听听她怎么回答。

    “我们要考虑一下。”

    长生法师没想马上得到神功,他向帐外退去,“我不着急,你们还有什么要求尽管提,只要不是放人,我都能做到。”

    几人一时还真想不到更多的要求了,上官如突然兴致大发,说:“送一坛好酒来。”

    她需要大醉一场,然后再想办法恢复功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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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五十二章 酒兴

    “龙王从不喝酒。”

    看着上官如一人喝掉小半坛酒,鞠王后冷冷地说出这句话,却已经起不到伤人的效果。

    酒的味道辛辣粗粝,鞠王后不喝,许烟微与萧凤钗浅饮几口之后也都放弃,上官如一边吐着舌头,一边抱怨不尽兴。

    她正喝到完美的阶段,似醉非醉,清醒到可以感受一切美好,麻木到对鞠王后的伤人话一笑置之。

    上官如独自抱着酒坛,走进原来的大帐篷,现在这里住着的只有和尚,闻到酒味全都惊慌失措地避让,她径直走到两名四谛伽蓝僧人面前,“和尚可有酒兴?”

    法延的笑意比平时更浓些,莲青却连连摆手,双手藏在袖口里,推着上官如往外走,“胡闹,真是胡闹,你才多大?这身酒味……”

    出了帐篷,莲青合什行礼,叹了口气,“小姑娘豪爽,值得一交,这要是从前……唉,你可别再来了,闻你这身酒味,损我十年道行。”. .

    “咦,你出家不是才两三年吗?”上官如的头脑还算清醒。

    “师父说我有慧根,前世出家当过十年和尚,所以……唉,阿弥陀佛,你这是什么酒?”

    上官如哈哈笑着离开,保住莲青前世的十年修行。

    可她现在特别不想一个人喝酒,更不想回帐里听鞠王后的冷言冷语,抱着酒坛原地转了一圈,向士兵的帐篷走去,半路上冲站在望楼上的弓箭手大声喊道:“下来喝酒吧!”

    十几支箭矢对准她,士兵们你瞧我我瞅你,谁也不肯第一个放箭。

    帐篷里正休息的士兵听到声音,全都走出来,看着半醉的小姑娘。无不哑然失笑。

    上官如也笑了,这不是她第一次喝醉,也不会是最后一次,“我请大家喝酒。”

    士兵们都看着新来的头目。

    新头目是唯一没笑的人,将住有囚犯的几顶帐篷挨个打量一遍,“你在玩什么把戏?谁也不准过去。当心有诈。”

    “哈哈。”上官如放声大笑,双手托起酒坛,长饮一大口,然后说道:“都说草原男儿逢酒必饮,你们可真是令人失望。”

    “她一个小姑娘……”有士兵开始不服气了。

    “难道她还能把咱们全灌醉?”更多士兵跃跃yù试。

    头目哼了一声,转身回帐篷。

    七八名士兵围上来,每人都从怀中、腰袋等处掏出一只木碗来,笑嘻嘻地看着上官如,有点不太好意思。

    上官如挨只碗里倒酒。最后将酒坛举在耳边晃了晃,笑道:“糟了,就剩一点了,看来是没办法尽兴了。”

    士兵们却不在意,一人首先喝光,咂嘴说道:“好酒,有酒同享,想喝便喝。就这样才尽兴。”

    众人同时举碗捧坛,一饮而尽。

    上官如扔掉酒坛。身子已经有点摇晃了,“算我欠你们的,以后一定补上。”

    “我们也一定要回请。”

    囚犯与看守之间的小小酒宴眼看就结束,头目从帐篷里走出来,双臂各夹着一只酒坛,比上官如带来的大了足足一圈。冷着脸说:“北庭人可没这么小气,要回请就是现在,酒量小的站远一点,别让小姑娘瞧不起。”

    没人承认自己酒量小,头目命人拿出干净的碗来。宾主双方就站在庭院里喝酒,开始时气氛比较沉闷,各自两碗酒下肚,士兵们迅速达到与上官如同样的境界,有说有笑,甚至唱歌跳舞。

    “有酒没肉,好比……好比……”一名士兵想不出下面的词,上官如接口道:“好比骏马没有好鞍,烈士没有宝剑,美人没有妆奁,帝王没有大臣,将军没有士兵,还好比……”

    “娘们儿没有汉子。”说出这句话的士兵,身上同时挨了五拳六脚,还得忍痛去向附近的营地要肉。

    禁区里的监狱是一片区域,共有大大小小的营地十余处,关押着不少犯人,上官如所在的这一处已经是条件最好的地方。

    要肉的士兵很快完成任务,带回来一条牛腿和四条羊腿,都已炖熟,凉吃正好,还有四名好奇的士兵也跟了过来。

    众人都是熟手,迅速用长枪搭起一座简易的架子,将五条肉挂在上面,拿出小刀割着吃,上官如吃了一点,大部分时间还是喝酒。

    守在望楼上的士兵不干了,要求头目一视同仁,轮流jǐng戒轮流喝酒。

    于是院子里的宴会越发热闹起来,上官如不记得自己跟多少人碰过碗,也不记得自己说过什么听过什么,总之她觉得很开心,因为每个人都对她很友好,他们是看守与囚犯,也是主人与宾客,无所谓忠诚,也就无所谓背叛。

    两坛酒很快喝光,去借酒的人又带回来更多的士兵。

    到了半夜,小小的营地里已经聚焦仈jiǔ十人,后来的人甚至不知道酒宴因何而起,看到人群中像男子一样喝酒的小姑娘,全都一愣,只需一碗酒下肚,就将她当成了知己好友。

    营地从前的军官就是这个时候来的,也抱着一小坛酒,“好热闹啊,算我一个。”他是听说有酒有肉才来的,没想到会看到上官如,也愣了一下,随后笑道:“原来你好这个调调,早说啊,来,陪我喝几碗。”

    上官如已经醉得迷迷糊糊了,好一会才认出眼前的人是谁,指着他说:“你不好,欺负女人,不是草原男儿。”

    满营的酒徒,兴致正高,光是几块牛羊肉已经满足不了胃口,jīng力旺盛得正准备互相打架,上官如的话给他们提供了一个宣泄出口。

    军官的手正伸到一半,发现周围人的目光不对,急忙退后三步,“别乱来,你们想以下犯上吗?”

    营地的新头目挤出人群,吐着酒气说:“一个只会欺负女人,连骑马都不稳当的马屁jīng,你算什么‘上’?今天我就要犯一犯。”

    军官的脸白了,突然转身,没命地向营地大门跑去,一支箭嗖地从耳边擦过,他被当成了逃犯,随后屁股上挨了一脚。

    上官如没看到全部过程,她摔倒了,却没有完全睡着,耳边传来令人欣喜的喧闹,好像许多人正热情地冲她劝酒,“再来一碗……”

    当她再次睁开眼睛时,只觉得头疼yù裂,浑身酸软,好像整个人已被撕成碎片,然后由技艺粗糙的工匠勉强粘合在一起,“我死了吗?”

    “差点。”一个气哼哼的声音说。

    上官如终于认出眼前的人是谁,“这是哪啊?”

    “还能是哪,老地方呗。”许烟微没好气地说,手里拿着绢帕,仔细地替如小姐擦拭额头。

    这是关押和尚的大帐篷,上官如躺在紧里面,头枕着许烟微的腿,五步之外,坐着含笑的法延和面带崇敬之sè的莲青。

    “咱们怎么又回到这里来啦?”上官如想要坐起来,被许烟微按住,“还问,你醉得人事不省,要不是我,你被一群北庭男人踩死都不知道,哪哪都不肯收留你,还好这两个和尚心善,否则你就得跟臭男人睡在一块,传出去可怎么得了。现在给我老老实实躺一会,亏你还是小姐呢,比留人巷……在石堡里没见你这么能喝酒啊。”

    上官如吐舌笑了笑,闭上眼睛,没一会又睡了过去,踏踏实实,没有喧闹也没有噩梦。

    许烟微低头看着那张jīng致得好似玉雕的脸孔,手上的动作更温柔了,突然想,自己没跟龙王发生关系还真是幸运,瞧他的几个女人,没一个幸福,甚至算不得正常。

    上官如一觉睡到下午才重新醒来,感觉好了许多,法延与莲青接受她的感谢,另一群和尚却对她怒目而视,一帐篷的酒味,估计两三天都消散不了。

    昨晚那场临时兴起的酒宴带来的影响可不小,一出帐篷,上官如就发现营地里的士兵特别多,许多人鼻青脸肿地冲着她笑,却不敢开口。

    “其它营地里的人怎么也留下了?”上官如感到很奇怪。

    许烟微扶着小姐,恨不得在她身上打两下,“怕他们泄密呗,你也真行,光顾着喝酒,也不找个人帮着传递消息,龙王要是知道咱们在这里,肯定立刻赶来救人。”

    上官如敲敲自己的脑袋,“真笨,我把这件事全给忘了。”

    那名曾经与四女谈判的年轻贵族军官走过来,身后跟着两名持枪士兵,“上官教头,请你跟我走一趟。”

    许烟微挡在前面,像一只身材娇小的好斗雌鸟,“干什么?告诉你敢碰小姐一下,龙王会把你的心肺挖出来喂狗。”

    贵族军官笑了笑,“我可不敢碰你家小姐,不用龙王出手,这里的士兵就能把我打个半死,昨晚那个人这辈子都走不动路了。”

    许烟微亲眼目睹那件事,稍稍让开,上官如却没多少印象,盯着贵族军官看了一会,“昨晚咱们一块喝过酒吧?”

    贵族军官的脸有点红,“喝了两碗。”

    “切。”许烟微可不允许如小姐上男人的当,“两碗酒就把你醉得跟疯子一样?我就是从他手里把你抢回来的。”

    贵族军官的脸更红了,上官如却笑出声来,觉得当时的场景肯定很有意思。

    这一趟走得并不远,就在营地另一顶帐篷里,士兵退出,许烟微却坚决不肯离开,贵族军官也没有强迫。

    “我叫阿哲巴,希望你们不要接受长生法师的任何要求,我会想办法救你们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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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五十三章 优势

    阿哲巴来自一个小部落,出身于少数不受北庭十王控制的家族之一,按惯例,他从十六岁起加入老汗王的近侍军,服役八年之后,被委派到禁区监狱担任百夫长,官职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只是从此远离权力核心,算是遭到了贬谪。

    没有牢固的靠山,不善与权贵打交道,小贵族在龙庭几乎没有出头之rì,阿哲巴在监狱任职已经一年,再有一年,他就可以结束役期返回部落,由于没在龙庭混出名堂来,即使在自己的家族中前途也很黯淡。

    阿哲巴不愿就此沉沦,他结交了一批朋友,都是缺少背景的年轻人,对龙庭贵族圈的不公正感同身受,并且对草原的未来忧心忡忡。

    除了一心争夺汗位的王爷,他们是极少数敢于议论并批评老汗王的人,“他已经老了,关心长生和女人甚于整个国家,北庭需要一位年轻的领袖,有活力,有能力打破桎梏。”这是他们的核心观点。..

    十王当中最年轻的夸rì王却没有得到他们的效忠,“夸rì王只是表面年轻,内心跟那些老头子一样衰朽不堪。”

    于是这群年轻人选出自己的领袖:王子多敦。

    严格来说,他们并没有一个完整清晰的计划,每个人都按照自己的理解与能力为多敦效劳,由于职卑位低,他们的努力几乎没有引起任何势力的注意。

    阿哲巴被上官如打动了,觉得以后她有可能成为王子的重要助益。

    一开始,她只是一名莫名其妙被抓来的美貌女子,虽然顶着香积之国“女王”的名头,却像是来自强者的恩宠,直到昨晚的酒宴。中途赶来的阿哲巴突然发现,这位醉得东倒西歪的小姑娘天生具有引人注目的领袖气质,她能得到香积之国,并非偶然。

    于是,那一千名驻扎在龙庭的女兵,以及遥远国度的更多女兵。不再是只可观赏的花卉,而是带刺的武器。

    香积之国的女shè手曾经帮助龙王打败金鹏军,这件事实经过众口相传,跋山涉水到达龙庭之后,已经成为荒诞不稽的传言,阿哲巴从上官如身上看到传言当中隐藏的真实xìng。

    他讲述了自己这个小团休对形势的看法以及未来的理想,谨慎地没有提起任何名字,尤其是多敦,最后他说:“法师是草原上最大的一群害虫之一。如果任由他们控制老汗王,北庭离亡国不远,我不知道他想从你们身上得到什么,但我不想让他得逞。”

    一场消遣解闷的酒喝出这样的结果,上官如意想不到,她现在仍有眩晕感,所以没有马上回应对方的好意,许烟微却瞪大了眼睛。她没听到别的,“救人”两个字却清清楚楚。“我们更不想让僵尸脸得逞,说实话,你能救我们出去。”

    “办法总会有的。”

    “那还不简单,你把消息传给龙王,自然有人救我们出去,到时候功劳都算你的。”

    阿哲巴苦笑摇头。“早一天这还有可能,现在整个监狱区都被封锁,出了营地,至少还有两道绕不过去的关卡,我没办法传递消息。而且,就算是龙王,想从这里救人恐怕也不容易吧。”

    “他总有办法。”上官如随口回道,突然发现自己被抓以来从未感到恐慌,其实是对“他”怀有深厚的信心,从欢奴到龙王,“他”已经救过她很多次。

    阿哲巴低头咳了两声,“其实我另有办法,把这件事情上报给老汗王,堂堂北庭,怎么能做劫持贵客这种事情?老汗王肯定会释放你们,还会严惩长生法师。”

    “你刚说过法师控制了老汗王,你敢保证绑架不是老汗王的意思?”许烟微问道。

    “不只是法师,还有晓月堂,她们怎么会跟法师掺合在一起?”上官如接着问道。

    阿哲巴哪个也回答不了,沉吟片刻,“总之我会救你们出去,在此之前,我会尽量让你们过得舒服一点,不管长生法师要什么,希望你们不要交给他。”

    “放心吧。”许烟微站在上官如身前,“我们知道分寸,也知道谁好谁坏,你想让我们过得舒服一点,就再分两顶帐篷,弄点……脂粉来。”

    阿哲巴告辞之后,许烟微倏地转身,“这小子心怀鬼胎,如小姐,你可别上当。”

    “他能有什么鬼胎?”上官如对许烟微的jǐng惕感到好笑。

    “他……他爱上你了。”许烟微虎视眈眈,好像这全是如小姐的错。

    上官如笑了笑,“这算什么鬼胎,有人爱也不是坏事。”

    许烟微的眼睛睁得不能再大了,“你可是千金小姐,怎么能说这种话?还有龙王……”

    “龙王怎么样?难道他还有权力干涉别人爱不爱我?”

    许烟微目瞪口呆,伸手在上官如额上摸了一下,“说起话来口无遮拦,连我都替你脸红,以后你还是戒酒吧,就算龙王管不着你,你还有一个死去的丈夫……”

    许烟微及时闭嘴,上官如兴致尽消,向外走去,“戒什么都行,就是不能戒酒,人生苦短,能喝就喝,但求zì yóu自在……咦,我一直觉得你挺洒脱的,怎么今天像是老祖母?

    上官如笑着离去,剩下许烟微摸了摸自己的额头,纳闷自己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婆婆妈妈,“都怪龙王。”她小声嘀咕了一句,要不是替龙王看着这几个女人,她才是zì yóu自在的人。

    鞠王后和萧凤钗各自背过脸去,都假装对方不存在。

    上官如与许烟微一前一后走进来,才让这顶帐篷从沉闷中苏醒过来。

    “咱们要自己想办法逃出去。”上官如环视三女,身上再无半分醉态。

    萧凤钗诧异地看着她,“咱们不是说好了吗?等你恢复功力,逃出去向龙王报信,然后龙王再把大家都救出去。”

    “那样不保险,就算我能逃出去,长生法师和晓月堂也会把你们转移,而且龙王在这里势单力薄,想救人并不容易,我的意思是咱们自己想办法,要逃一起逃。”

    上官如还没提出具体的办法,光这个想法就让另外三人感到惊恐不安。

    “我不会武功,跑都跑不快。”许烟微不自觉地用上了从前的手段,声音娇弱无力,好像一阵风就能吹倒。

    “这里是龙庭禁区,外面全是士兵,一箭shè来……”萧凤钗打了个寒颤,近在眼前的男人她不怕,离得太远就难以应付了。

    两人委婉地提出反对,鞠王后却意外地表示同意,“上官如说得对,不能全指望着龙王,他来龙庭是为了结成联盟,轻易不会得罪此地的权贵,与其给他添麻烦,不如咱们自己想办法。”

    龙王已经得罪了许多人,上官如没有提起这些事。

    “能有什么办法?我听人说了,外面就是草原,离人烟聚集的地方至少有半rì路程,还得是骑马,禁区边缘有骑兵巡视,连兔子都跑不出去。”许烟微提出许多困难。

    上官如露出胸有成竹的微笑,“听人说?你听谁说的?”

    “我听和尚……”许烟微本想随口撒谎,半路又改了主意,“你都跟一大群男人喝酒了,还不允许我跟人家说几句话吗?”

    鞠王后没能掩饰住心中的厌恶,向后退了一步,与不良女子保持界线,如果手中掌握权力,她第一件事就是把许烟微从身边撵走,这个小女人不仅出身低贱,还不忠诚,一见到从前的小姐,就忘了现在的王后。

    萧凤钗却向前走出一步,显得很兴奋,“没错,咱们不会武功,可并非一无是处,长生法师不yīn不阳,但这里的看守都是男人,对付他们,不正是咱们的优势吗?”

    许烟微恍然大悟,“对啊,这里的男人很好对付的,看他一眼就能让他俯首贴耳。就有一点不对,如小姐,这个主意怎么能是你想出来的?明明该是我和凤钗姐姐的主意嘛。”

    鞠王后的脸sè更不好了,甚至后悔同意上官如的提议,“别拉上我,让这些男人多看我一眼都是亵渎。”

    一想到要利用自己的魅力,萧凤钗连眼神都变了,妩媚地瞥了鞠王后一眼,“放心吧,您是王后殿下,怎么能做这种低贱的事情?交给我和烟微妹妹,殿下就坐在这里,等龙王风风光光地把你接出去。”

    鞠王后哼了一声,发现自己正在陷入孤立,忍怒没有开口。

    “要逃一起逃,对谁也不能抛下不管。”上官如定下规矩。

    鞠王后迅速调整心态,她已经遭到孤立,再这样矜持下去,连高贵的身份都会被遗忘,如果要自行越狱,她才应该是当之无愧的首领,“好吧,许烟微和萧凤钗负责……跟男人打交道,问清周围情况,越详细越好,上官如,最好想办法恢复武功,如果可以的话,再跟看守喝几次酒也没关系……”

    “殿下颁旨了,小女子怎敢不从?”看萧凤钗的样子,她一也没有从命的意思。

    鞠王后昂首说道:“我也不会闲着,长生法师由我对付,他不是想要无道神功吗?我会给他一份,让他放松jǐng惕。”她指指自己的心口,“我这里藏着好几份呢。”

    上官如也有计划,她的确需要恢复武功,她想,四谛伽蓝的老和尚或许会帮上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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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五十四章 传功

    禁区监狱营地跟整个龙庭一样,按季迁移,因此设施简陋,犯入大都是因为某种原因惹得老汗王不高兴的臣民,随时都可能获得宽宥,所以看管得并不严格,除非上司特意交待,很少用到枷锁一类的刑具,离开帐篷很容易,如果疏通得好,甚至可以去别的营地探亲访友。

    想要借机逃亡却难上加难,环绕整片监狱区,每隔十里都有骑兵据点,一直延伸至三五十里以外,养着嗅觉灵敏的猛犬,一旦发现犯入逃亡,立刻展开全面搜捕。

    按照北庭的惯例,逃亡是死罪,结局是直接shè杀。

    许烟微心惊胆战,“看守们说,还从来没入从这里逃出去过。”

    萧风钗负责与新头目沟通,“咱们这座营地最奇怪,包括和尚、尼姑在内,都没有罪名,说送来就送来了,官吏们从来不过问,都是长生法师在下达命令。”

    长生法师又来过一次,鞠王后与之进行激烈的讨价还价,没有得出结果,却让对方觉得这四个女入根本没想到逃跑。

    上官如希望恢复功力却有点困难。

    法延听她描述因陀罗香的大致情形之后,连连摇头,“你的内功是被药物封住的,若是贸然施救,可能会令你永远失去功力。”

    但他教给上官如一套简单的运功心法,“它不能令你恢复功力,也不能强身健体,却可以宁神静心,一种药物太久不解,对你终归会有些损伤,它或许可以避免这种情形。”

    两入说话的时候,几名和尚不顾莲青的怒视,远远地听着,当法延传授心法时,也不回避,听得更认真了。

    法延并不压低声音,反而说:“这套心法并非不传之秘,有缘者皆可修行。”

    作为一套佛门心法,它对打坐的功夫有一定要求,上官如曾经跟着莲华法师学习《断执论》,顺便也学过一些基本功,因此入门很快。

    正如法延所说,这套心法简单易行,却没有多少用处,上官如练过几夭之后,丹田里还是没有半点内力。

    在这些夭里,贵族军官阿哲巴信守诺言,想尽办法利用从前在近侍军中的关系向老汗王说明真相,营地看守从上下到也都喜欢上官如的豪爽,帮忙疏通,最后得到的反馈却令入失望。

    老汗王早就知道禁区监狱里关着四名女入,阿哲巴的努力适得其反,王宫里传出命令,任何再敢议论这四名女囚的入,杀无赦,而且会株连家族与部落。

    就算对上官如的印象再好,也没几个入敢于提供帮助了。

    阿哲巴深感愧疚,躲在帐篷里,好几夭没敢见她。

    逃亡计划一时陷入困境。

    “这下可好,原来以为老汗王不知情,看守们还愿意帮忙,现在他们都不敢跟我说话了。”许烟微最先气馁。

    “还是得向龙王传递消息。”鞠王后曾说不给龙王添麻烦,现在改了主意,“老汗王要求所有入保密,说明他也知道这件事做得理亏,龙王不需要闯营救入,只要公开此事,老汗王十有**会放入,将责任推给某入,然后声称自己不知情。”

    即使是在看守们与上官如一起喝酒的时候,想达成这个目标也不容易,鞠王后看着上官如,“那个叫阿哲巴的军官似乎有些入脉,如小姐要是能说服他……”

    “我试试吧。”上官如不太有信心,对北庭士兵了解得越多,她越发现这些入对老汗王怀有极深的敬畏,阿哲巴也不例外,他虽然偶尔流露几句微词,都是那种忠诚者才会说出的诤言。

    关键是她现在根本见不到阿哲巴。

    事情发生转机,是在上官如被俘的第七夭下午。

    莲青慌慌张张地跑来,将鞠王后吓了一跳,立刻将许烟微拉到自己身前阻挡。

    “师父生病了,病得不轻,看守不管,小姑娘、教头、女王,你跟他们熟,让他们请个郎中过来吧,而且师父想见你一面。”

    上官如与许烟微先去见营地头目,头目表示很为难,最后经不住许烟微的挤兑,同意找一名郎中来。

    两入随后去大帐篷探望法延。

    法延的脸上仍然挂着笑容,可是脸sè极为黯淡,双唇发紫,眼中布满血丝,这让他显得极为苍老,一点也不像得道的高僧。

    几名和尚站在一边风言风语,“高僧圆寂必有异象,你瞧这位,异象不少,可是没一样正常。”

    “佛祖是不好骗的,平时能掩饰,临死的时候就都暴露了。”

    ……莲青跪在师父面前,眼含热泪,目光不离半寸,甚至没去反驳众僧的讥讽。

    上官如心中一惊,“法师中毒了?”

    莲青连连摇头,“不可能,师父已经四五夭没进食了,之前我们吃的东西都一样,不可能他中毒我却没事。”

    法延声音微弱,语气仍跟从前一样从容,似乎每一个字都有深意,“你来啦。”

    上官如跪坐在蒲团上,“我来了,和尚得的可不是病。”

    莲青一时慌乱,此刻也明白过来,“师父,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有入暗害你,是不是?告诉我是谁?我替你报仇……”

    “傻徒儿,恩是虚幻,仇亦如此,我让你放弃杀兄之仇,怎么能让你再替我报仇。”

    “可是……可是……”莲青哽咽,再也说不出话来。

    “你且出去,我要跟女施主说几句话。”

    莲青十分不情愿,可是师命难违,只得站起身,对满帐的和尚说道:“不想吃拳头的,都给我出去。”

    众僧不动,莲青低吼一声,挥拳冲过去,三十来名和尚立刻跑到一多半,只有苦灭自恃身份,与几名弟子纹丝不动。

    “老子这一世的修行还不多,毁掉就毁掉了。”莲青睚眦yù裂,看样就算杀入也不在乎。

    苦灭后退半步,声音略微发颤,对莲青身后的法延说:“四谛伽蓝的高僧就这么蛮横吗?”

    法延说话困难,连吸几口气才说:“莲青,不可惊扰众位师兄。”

    莲青恶狠狠地瞪了苦灭一眼,大步走出帐篷,守在门口,不准其他入进入。

    上官如低声问:“是得意楼弟子?”

    “是,也不是。”法延回道。

    许烟微皱眉说:“老和尚,你都这样了,就别打机锋了。”

    “我即无意报仇,打伤我的入自然也不重要,那是一个多月以前,我跟他比武,输得心服口服,可我不能交出那件东西,只能承诺留在狱中,不得允许永不离开。”

    上官如回头瞧了一眼苦灭等入,用极小的声音问:“什么东西?”

    “须弥芥子动心咒。”

    上官如一愣,“可是在石国……”

    “我把它送给了两个年轻入。”

    顾慎为与荷女得到这本内功心法几乎不废吹灰之力,正是有了它,才奠定三功合一的基础。

    上官如在与龙王书信往来时知道这件事,以为和尚对此毫不在意。

    法延比武战败,受了极重的内伤,本以为能够自行调养,没想到一个月之后还是发作,而且来势凶猛,他知道自己坚持不了多久,因此尽可能简短地说明情况,“龙王与荷女善念未泯,动心咒对他们有好处,有些入……有些入迷途难反,动心咒只会助纣为虐。”

    “动心咒就像《断执论》?”上官如又惊又喜,这本是她内心的期望,没想到老和尚竞然不声不响地代劳了。

    法延缓缓摇头,“动心咒没有能力改变入心,断执论也不能,它的效果只是暂时的。你知道大觉剑经吧?”

    上官如点点头,她还知道龙王与荷女把这本书叫死入经。

    “我有……一个猜测,大觉剑经或许是他们两入入魔的部分原因,所以我想用动心咒抵消剑经的影响。”

    “真的可以吗?”上官如热切得几乎忘了法延的重病。

    “我不知道,这只是猜测,可惜我看不到了,以后的事情只能交给你。”

    “交给我?”

    法延脸上的笑容突然变得苦涩,“我跟莲心、莲华一样,明知入心难测,还是执着于改造入心,终究不能逃出窠臼。”

    上官如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她倒是十分希望能让一切入都放弃仇恨与冷酷,尤其是龙王。

    法延有一会没说话,笑容看上去有些僵硬,许烟微小声说:“他是不是……过去了?”

    苦灭与三名弟子凑近,“高僧说什么了?留给你什么东西?”

    法延突然吐出一口气,随后从枯瘦的胸膛里发出一阵低吟,声音不大,却充盈耳内,像水银一样从头顶流到脚心,令闻者既觉舒畅又感沉重。

    上官如猛然惊醒,发现许烟微、苦灭等入神情呆滞,虽然站立不动,却好像已经失去知觉,对面的法延则大汗淋漓,即将灯枯油尽。

    “时间刚刚好。”法延已经没办法维持笑容。

    “你……”上官如惊愕得甚至有些恐惧,她觉得自己只晕过去一瞬间,怎么也想不到和尚会做出这样的事情,“你把功力传给了我?”

    “我没办法让恢复功力,只能将自己的功力给你,很抱歉,你原来的功力永远也无法恢复了。”

    上官如目瞪口呆,她并不在乎原来的无道神功,只是觉得老和尚的做法匪夷所思。

    “答应我一件事。”法延显得有些急迫。

    “法师请说。”

    “大觉剑经能让入入魔,也能让入成佛,把它……把它……”法延似乎无力说下去。

    “把它送给四谛伽蓝的高僧?”上官如不太理解死入经能让入成佛的意思,但她知道,许多入都对这套剑法感兴趣,和尚或许也不例外。

    “把它毁掉。”法延长出一口气,终于将话说完,“有悟xìng的入不需要它,没有悟xìng的入只会用它作恶,我很高兴,自己活着的时候没有看到这本经书,成佛即是我的贪念,我也无法抵御它的影响。”

    “我会尽力,可是龙王与荷女……”经文已经深刻在这两入脑中,上官如没办法除掉。

    法延决定将入生中最后一段时间用来忏悔,直到万事皆空的时候,他才知道自己的yù望并不比凡夫俗子少,只是方向不同,他看着杀心尽消的上官如,相信选择没有错。

    他几夭前教给上官如的心法虽然不是内功,却是接受内功的前提,从那时起,法延就已做出决定,他不能将功力传给徒弟,莲青虽然忠诚可信,杀心仍存,增强内功只会诱使他报仇。

    上官如也看着老和尚,觉得自己已经明白对方的意思,如果须弥芥子动心咒在龙王与荷女身上起不到效果,想要彻底毁掉死入经,就只有一个办法,她最不愿意选择的办法。

第六百五十五章 深影

    姗姗来迟的郎中没能派上用场,只是提醒营地头目快些烧掉尸体,老和尚的死状可有点不正常。

    的确,法延真的是油尽灯枯,本就枯瘦的身躯干瘪得像具骷髅,苦灭等人都被这一景象吓得魂飞魄散,逃出帐篷不停念经,万分后悔没有乖乖听话早点出来。

    这几名僧人没感觉到自己的晕迷,只觉得眨眼的工夫法延就变了模样。

    许烟微也吓坏了,拽着上官如就跑。

    夜晚降临,从大帐篷里传出低沉的梵唱,上官如喜欢这声音,却无法止住心中的混乱,她开始怀疑自己对法延临死前的暗示是否理解正确。

    法延向来反对一切杀戮,为何却要以杀戮终结死人经?上官如觉得自己可能想得太多了,就算法延真有此意,也用不着实施,她跟老和尚一样,凭借某种直觉,相信龙王与荷女并非不可救药的魔头。 ..

    最为关键的是,上官如根本不是那两人的对手。

    法延功力深厚,传到上官如体内最多只有十之七八,虽然远远超过上官如原来的无道神功,却还没到顶尖水平,而且不能马上使用,上官如能清晰地感觉到丹田内有一颗硬核,每运功一个大周天,硬核就会融化一点,成为真气,照她的估计,至少需要几个月的时间才能完成,她现在只能使出一两成功力。

    即使最后功力圆满,上官如也不是死人经的对手,一个没有杀心的人,面对两个杀气遍布毛孔的人,根本没有任何胜算。

    法延给了她内功,也给了她一个无法完成的任务。

    上官如摇摇头。暂时抛掉心中的负担,嘴中苦涩,又怀念起美酒来。

    夜已深,另外三个女人正在熟睡,鞠王后翻来覆去,似乎在梦中也要抱怨条件的恶劣。

    上官如悄悄走出帐篷。她找不到美酒,只好用另一种方式缓解郁闷之情。

    重新恢复飞檐走壁的能力,是上官如最高兴的一件事,以至于对刚刚死去的法延有些愧疚。

    一两成功力,足够她施展四五成的轻功,她很谨慎,没有惊动营内的看守,跃出外围尖栅,离开了防守不严的监狱。

    虽然不是很甘心。上官如还是得承认木老头的说法,武功的确能让一个人变得zì yóu。

    她绕着整个监狱区兜了一个大大的圈子,查看地形,然后准备原路返回,她要遵守诺言,带着那三个女人一块逃出去。

    营地里鬼鬼祟祟地走出一个人,上官如的第一反应是不要多管闲事,可是那人的光头让她改变了主意。

    借着微弱的月光。上官如认出那人是大帐篷里的苦灭和尚。

    苦灭也是犯人,怎么能够随便走出营地?

    他根本没想到附近会有监视。脚步匆匆,显然对路径很熟,七扭八拐来到监狱区最小的一座营地,也是唯一空闲的营地。

    长生法师已经等了一会,虽然面无表情,沉默本身就已表示了不耐烦。

    “法延……法延死了。”苦灭显得有些胆怯。

    “我知道。”长生法师对这个消息显然不感兴趣。

    “什么……也没留下。”苦灭的声音在发颤。

    “是你出的主意。把和尚们都关在一起,是你向我保证,能劝说法延交出须弥芥神功。”

    “法延很狡猾……”

    “我还以为你会更狡猾。”

    “是是……这个……我知道了,法延将神功偷偷给了香积之国的女人。”

    “嗯。”

    “女人好对付,只要使点手段……不怕她不交出来。”

    “你觉得我这几天来毫无作为是因为心善吗?”

    “不用特别的手段。”苦灭抬手擦了擦额上的汗珠。“就像第一天,用点催情药……法延一死,谁也挡不住药效。”

    “另想办法吧,这招不能用了。”

    “为什么?”苦灭大吃一惊。

    “跟你无关。去接近那几个女人,假装帮她们逃亡,骗她们交出须弥芥和无道书,做不到,你就永远留在这里吧。”

    苦灭像一条打架负伤的野狗,弯着腰,踉踉跄跄地跑掉。

    长生法师裹了裹厚厚的袄衣,半天没动。

    “女人。”他像是在喃喃自语,“不可预测。”

    一个人影从他身后的帐篷里走出来,“咱们要永远受那个女人的控制吗?”

    “她喜欢躲在yīn影里,就让咱们躲在她的yīn影里吧。她想让天下大乱,这对咱们也是一个机会。”

    “她到底要怎么对待龙王的女人?把她们抓起来,却又不允许惩罚。”

    “少做猜测,不管她做何选择,都是在原地转圈,跟你我没多少关系。”

    “龙王又杀死六名家人。”

    “唉,只剩下六个了,得意楼就快不存在了。”长生法师转过身,声音中罕见地流露出一丝激动,“最后可能只会剩下你一个人,你有准备吗?”

    “有。”

    “你的武功会越来越强,当你杀死龙王的时候,一定要告诉他彭仙人永远不死,当你杀死那个女人的时候,告诉她得意楼无论怎样分裂,都是一个人。”

    “我会的。”

    人影扶着长生法师,向帐篷里走去。

    上官如心中生出一股寒意。

    她认得后出来的人是野马,也知道他们谈论的女人是荷女。

    死掉六个还剩六个,原来野马已经加入得意楼,成为长生法师的共修者,他们投靠晓月堂,却又定下计划要杀死荷女。

    上官如潜回自己的帐篷,将另外三人一一推醒。

    “我有一个逃出监狱的计划,下一个晚上就执行。”

    鞠王后立刻清醒,“你能保证安全?”

    萧凤钗坚定地相信“十公子”,“不管别人怎样,我跟你走。”

    许烟微打着哈欠。“下一个晚上啊,先让我睡会吧。”

    上官如的计划是装成尼姑离开监狱。

    次rì一早,鞠王后带着许烟微、上官鸿亲自拜访另一顶帐篷里的尼姑,倾听她们**,许愿供养。

    经过这次见面,尼姑对王后的尊敬达到谄媚的地步。

    萧凤钗略施手腕。使得营地头目掏出腰牌大肆炫耀,“有了这个,在龙庭随便行走,就算进王宫也没问题。”

    去掉话中的水分,萧凤钗敢保证这枚腰牌会很管用。

    盗窃腰牌的事情最后还要由上官如进行,她没告诉三女自己已经重新拥有功力,只说受过相关训练,肯定没问题。

    鞠王后与萧凤钗忙碌的同时,上官如也没闲着。

    这天上午。法延的遗体就在营地里火化,参加的人没有多少,上官如是其中唯一的女子。

    莲青跪地痛哭,苦灭摇头叹息。

    上官如本以为苦灭会借机向自己示好,执行长生法师交待给他的任务,结果他甚至没有正眼瞧她一眼。

    火化结束,上官如才明白苦灭的全盘计划。

    几名僧人告辞,莲青站起身。希望能在余烬中找到师父的舍利子,结果只翻出几块焦黑的骨头。珍藏于怀中,然后向上官如合什行礼,“求女施主慈悲。”

    “高僧这是何意?”

    “我不是高僧,斟不破恩怨,求女施主告诉我打伤师父的是谁,我要报仇。”

    上官如摇摇头。“法延不希望报仇,他什么都没告诉我。”

    其实她心里已经猜到下手的人是谁,法延武功高强,正常比武,极少有人能令他受伤。只有不择手段的杀手才可能偷袭成功,得意楼诸人当中,唯独野马能担此任。

    上官如没有说出自己的猜测,因为这不符合法延的遗愿。

    莲青低头想了一会,“我总能找出来,我还有一个不情之请,师父临终前……是不是交给你什么东西,或者告诉你一些秘密?”

    上官如马上明白,莲青这是在替苦灭问话。

    莲青背叛了师父?上官如很快醒悟,莲青没有背叛的必要,他只是遭到了利用。

    苦灭很清楚自己不可能迅速取得四个女人的信任,所以用复仇的念头说服莲青,等莲青拿到神功,他再想办法抢到手。

    “呃,你师父的确给了我一点东西。”上官如故意做出犹豫的语气,她没有说谎,只是法延给她的东西,没办法转交给任何人。

    “我知道师父不想让我增强武功,可是想报仇就得凭武力,能打伤师父的人,必是高手,所以……”莲青扑通跪下,低头不语,他对自己的请求感到羞愧,却相信这是没办法的事情。

    上官如显出很为难的样子,最后说:“我不能随便交出法延高僧的遗物,不过……如果你能想办法把我们几个人救出去,我可以告诉你一个重要的秘密。”

    莲青眼睛一亮,站起身,“师父圆寂,我也没必要再留在这里,你等我想个办法,把你们都救出去。”

    “想办法”的人是苦灭,他会设下一个圈套,等四个女人自以为安全,交出秘密之后,再将她们抓回监狱。

    上官如只想利用这个圈套的前半程,后半程她要执行自己的计划。

    一切按部就班,上官如突然想起龙王,不知道他在这种情况下会不会有更好的主意。

    傍晚,莲青的“办法”还没想出来,接连发生几件事,打乱了上官如的计划。

    又有两个女人被送入营地,闹出不小的动静,几天不露面的阿哲巴,也偏偏在这个时候冒出来,声称自己有办法救人,但只能救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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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五十六章 入夜

    罗宁茶的愤怒压过了恐惧,这是她在龙庭第二次遭到绑架了,待遇比一次还差,甚至没人告诉她原因。

    摘掉头套、解开被缚双手的一瞬间,她还处于彷徨无措的阶段,很快,她瞪起眼睛,四处寻找能够发泄怒火的对象。

    四个陌生的女人……不对,有一个……两个是自己认识的,罗宁茶在上官如与许烟微之间扫了两眼,既没打招呼,也没问自己被抓的原因,而是恶狠狠地对许烟微说:“你这个叛徒,还敢回来见我?”

    许烟微曾经服侍罗宁茶很长时间,这一声威胁,立刻让她回到那段难以忍受的时光,罗宁茶虽然喜欢她,有时候甚至依赖她,发脾气的时候可是一点也不手软。

    罗宁茶在两名熟人当中选择最弱的一个当撒气对象,许烟微则要在三个女人当中选择最强的一个当保护者。

    上官如、鞠王后、萧凤钗,许烟微的目光一晃而过,一半出于直觉一半源于判断,她跳到上官如身后,像一只遭到追逐的小兔子。. .

    罗宁茶两步迈到上官如面前,怒目而视,“把丫环还给我。”

    “八嫂,干嘛发这么大脾气?”

    “你跟上官怒都不是石堡的人了,还叫什么‘八嫂’?让开!”

    罗宁茶有本事只用一句话就让对方心生憎恶,上官如笑了几声,“好吧,咱们没任何关系,罗宁茶,这里不是你的地盘,你可没权力让任何人让开。”

    罗宁茶一激灵,恍然想起自己是被绑架来的,“你。是你绑架我,因为你嫉妒……”她指着上官如,惊恐地步步后退,正撞上一个人。

    一名神情冷漠的女子,上官如等人认得这是晓月堂弟子,罗宁茶却是第一次见到绑架者的真容。吓了一跳,心中生起一股蛮勇,扬手yù打,“你也是龙王勾搭的野女人?”

    在她反应过来之前,晓月堂弟子已经扬手在她脸上打了一巴掌,冷冷地说:“这是御众师送给你的。”第二个巴掌,“这是翠女送给你的。”第三个巴掌,“这是我送给你的,我叫韩芹。芹菜的芹。”

    三声脆响之后是一片安静,韩芹转身出帐,留下罗宁茶慢慢接受这奇耻大辱,同时在脑子里寻思谁是御众师、谁是翠女。

    她想起来了,御众师不就是那个曾经刺杀过自己的可恨荷女吗?翠女则是又哑又瞎的丫环,已经死了好久了。

    罗宁茶心中一颤,她怕鬼,可是当众挨打的羞辱渐渐占据上风。她捂着脸哭了起来,先是呜咽。很快升级为号啕大哭。

    “她是谁?”鞠王后既惊讶又不满地问道,罗宁茶那一句“龙王的野女人”让她非常恼火,这明明是她才有权利发出的质问。

    上官如与许烟微都不吱声,萧凤钗已经猜出这是谁,哼了一声,“璧玉城第一美女。金鹏堡的八少nǎinǎi罗宁茶嘛。”

    璧玉城、金鹏堡,这都是龙王从前的据点,鞠王后心中疑窦丛生。

    罗宁茶越哭越伤心,出生以来的委屈一起涌上心头,立刻让她觉得自己是天下最无辜最凄惨的女人。

    她终于搏得许烟微的同情。

    许烟微想起这位前主人对自己算是高看一眼。即使动手也不下死手,于是从上官如身后绕出来,掏出巾帕递给罗宁茶,“小姐,别哭啦,想办法逃出去才是正事。”

    罗宁茶右手抢过巾帕,左手顺势在许烟微脸上打了一巴掌,同样响亮,“小人、叛徒,卖主求荣……”

    许烟微捂着脸,退到一边,对另外几人苦笑道:“就是这样。”

    鞠王后冷傲地扭过脸去,算是惩罚许烟微刚才选错了主人。

    许烟微长叹一声,她早就担心荷女会将罗宁茶抓来,没想到噩梦终成现实,场景比她想象得还要尴尬,“就差一位了。”她小声嘀咕着,加上荷女,龙王的女人就都全了,看那个白脸小子怎么应对,念及此,许烟微心里平衡了一些。

    罗宁茶止住哭泣,目光扫了一遍,最后还是落在上官如身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不是你绑架我吗?”

    “不是。”上官如的气还没消,又感到不值得跟这个女人一般见识,于是缓和语气,“咱们都是被荷女绑架来的。”

    “荷女?他不是龙王的护卫吗?干嘛……”罗宁茶突然jǐng惕起来,“你们跟龙王是什么关系?”

    别人都不吱声,鞠王后却再也无法忍受被忽视,昂然说道:“我是龙王唯一的王后,反倒是你,荷女为什么绑架你?”

    “我跟龙王……”罗宁茶及时收声,她才没有那么笨,将秘密四处宣传,“从前是主仆,现在是盟友,荷女绑架我是因为我杀了一个不忠诚的仆人,那大概是她的朋友吧。”

    鞠王后脸sèyīn沉,“主仆”两个字刺痛了她,罗宁茶暧昧的语气更让她怒火中烧,龙王原来在外面如此风流,对自己却避之唯恐不及。

    许烟微只好硬着头皮打破冷场,“把她算进来吧?”

    鞠王后与萧凤钗看样子都没多少热情,上官如勉强点头,“先问问她愿不愿意。”

    罗宁茶已经明白她们的意图,急忙说道:“愿意愿意,逃出去之后我先找荷女报仇,再给你们每个人一大笔奖赏。”

    更没人喜欢这位璧玉城第一美女了。

    许烟微原以为龙王的女人只差荷女一个,结果最后送来的人质她根本不认识。

    在所有被俘者当中,红蝠是最莫名其妙的一个,但是见到教头,让她非常兴奋,“龙王说你没事,果然没事。”

    红蝠坚称自己与龙王毫无瓜葛,只是在寻找教头下落的过程中有过不多的接触,别人都对此表示怀疑,上官如却相信这名部下的忠诚,她知道红蝠曾经在香积之国受命引诱龙王,这种事情自然没必要说出来,“荷女疯了,希望龙王有所防备。”

    “龙王肯定知道。”红蝠表现出来的信心更增加了几名女人的怀疑,鞠王后甚至需要许烟微的安慰。

    上官如心中却出奇的坦然,连她自己都感到意外,一直以来的纠结与幻想,突然都成为可笑的儿女情长,跟她从前的“十公子”身份一样,变得多余而陌生。

    她终于知道自己的期待是什么,也知道如何一步步达成目标。

    首先,她得带着这些女人一块逃离禁区监狱。

    红蝠的到来为她增添一位得力的助手,不过红蝠同样功力全失,危急时刻帮不上忙。

    入夜不久,莲青终于带来回话,“今晚三更,你们等我消息。”

    所有的事情都赶在这一天发生,和尚刚走不久,阿哲巴派人邀请上官如谈话。

    许烟微跟着一块去,她对这名年轻的贵族军官感到很不放心。

    阿哲巴郑重地道歉,因为他没能遵守诺言,“今晚是个机会,龙庭要有大事发生,可能接连好几天都会混乱不堪,长生法师很快就会失势,我可以救一个人出去,让她通知龙王。”

    他的意思很清楚,希望这个人是上官如。

    阿哲巴刚刚接到命令,要他率领一百名士兵前往禁区边缘协防,这一百名士兵由上司指定,他无权插手,可是所有贵族军官都有私人随从,带谁全由自己决定。

    “得委屈你装成我的随从,到了禁区边缘再找机会逃跑。”

    上官如接受了对方的好意,但她不能单独逃亡,也不能告诉他自己另有计划,“我不能走,如果你真能帮忙,带走另一个人吧。”

    阿哲巴很惊讶,顾不得许烟微就站在旁边,小声说:“法师们一旦在老汗王那里失势,什么事情都能出来。”

    “这样的话我就更不能抛掉其他人单独逃走了,反正出去之后只是向龙王报信,换谁都一样。”

    阿哲巴呆呆地盯着上官如看了一会,深鞠一躬,“如你所愿,两刻钟之后出发。”

    回到帐篷里,由谁跟着军官一块逃走发生了争议,上官如的计划变数太多,相比之下,阿哲巴的方案简单易行,似乎更可靠更安全。

    上官如力派众议,指定许烟微。

    “我?为什么啊?”许烟微自己都不相信,事实上她一直置身事外,任由罗宁茶和鞠王后争夺。

    上官如觉得自己不能再随意下去了,这是冒着生命危险的逃亡,需要一位当机立断的首领,而她才是最佳人选,“只有她,关心在场的每一个人,还有谁比她更适合向龙王报信?”

    上官如的话并不完全准确,许烟微不认识红蝠,对萧凤钗也没有感情,但她的确无意陷害这里的任何一个人。

    提议通过。

    或许是即将到来的逃亡让几个女人感紧张,或许是红蝠的加入让其他人感到势单力薄,总之上官如的首领地位得到了默认,就连鞠王后也放弃争抢,对轮到自己头上的任务没有任何反对。

    许烟微装成矮小的随从跟着阿哲巴离开营地。

    是夜二更,上官如偷偷潜入营地头目的帐篷,发现腰牌就放在一张小桌上,旁边还点着一盏小灯,让它更加显眼,头目则睡得鼾声雷动。

    上官如默默地感谢了这名头目,希望今晚的事情不至于太连累他。

    差一刻三更,莲青如约而至,显得非常急迫,“可以走了,你先把师父的须弥芥神功给我。”

    他已经不想掩饰自己的真实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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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五十七章 逃亡

    莲青迫切地想要回师父的须弥芥神功,上官如摇头拒绝,“现在不是时候,咱们还没脱离危险。”

    莲青瞪起眼睛,有那么一瞬,他看上去不像僧人,而是恣意妄为的强盗,但他很快控制住情绪,“请女施主见谅,自从师父圆寂之后……咱们这就出发吧。”

    这是一场“奉命”逃亡,因此前期计划非常顺利,营地里一多半士兵都被调走,剩下的看守也放松jǐng惕,只留极少数人值岗,莲青将他们一一点穴,没惊醒任何人,他将这样的巧合称之为运气。

    上官如不相信运气,“那几名尼姑也要带走。”

    “啊?这怎么可以?”莲青的焦躁正处于失控边缘。

    “有什么不可以?你是出家人,难道眼睁睁看着她们留在监狱里?”

    莲青咬咬牙,“就这些人,不能再多了。” . .

    可他自己也多带了几个人,苦灭与另外六名和尚加入到逃亡队伍中,他甚至做出一副心惊胆战的样子,好像对莲青的计划一无所知。

    “他们认得路。”莲青加上一句解释。

    营地里的马匹不多,大部分人得共乘一骑,上官如独骑一马,紧紧跟随莲青与苦灭。

    苦灭当然认得路,很快就绕出监狱区,行出两三里之后,上官如停下,要求说明下一步计划,莲青没什么主意,苦灭小声说:“禁区骑兵大都集结在南部,所以咱们向北走,天亮的时候向东拐,绕出禁区再南行,估计傍晚就能回到龙庭。”

    “妙计。”上官如点点头,“不过我也有一个计划。咱们分成两拨,一拨向北,一拨另走它路。”

    莲青似乎无可无不可,苦灭没能掩饰住意外与不满,“这怎么行?太危险了,这可是龙庭禁区。到处都有骑兵,只有北边才稍微安全一点。”

    “所以,你们走安全的北边,我们走不安全的方向。”

    苦灭张口结舌,他身边的徒弟凑上来说:“要不这样,你们是女人,走北边,我们找别的路……”

    上官如不想浪费口舌,招手叫来上官鸿。“你保护大师们向北走。”

    这是鞠王后早就下达的命令,上官鸿点头表示遵命,没开口,也不肯看着上官如。

    兄妹二人宁愿相互间不说话。

    上官如虽然觉得哥哥的手段有些残忍,但她的确没办法对上官鸿产生好感。

    “不行不行……”苦灭见自己的计划要破产,连连摇头,声音也大了起来。

    上官鸿武功一般,又是以阉人的身份被顺便抓来的。所以没资格享受晓月堂的迷药,仍然保留武功。打不过武林高手,也拼不动几名士兵,对付不会武功的和尚却很轻松。

    苦灭的手腕被紧紧攥住,疼得他额头出汗,差点尖叫出声,急忙说:“按你的主意来。这就出发,别耽误时间了,我们也用不着保护。”

    保护是必须的,上官鸿将负责监督僧人们一直向北走出十里以后,再没收马匹。向西追赶鞠王后等人。

    上官如要向西行进,她的目的地是小阏氏的百花营。

    罗宁茶此前听说这个计划的时候很高兴,“没错,百花营也在禁区里,小阏氏最信任我了,把我当成心腹,到她那里肯定能得到庇护。”

    另外几名女人互望一眼,由萧凤钗毫不留情地指出真相,“恐怕就是小阏氏把你交出来的吧。”

    罗宁茶一呆,仔细回想自己被绑架的经过,终于醒悟,在那之后她就一直绷着脸,暗暗筹划复仇之计,直到逃亡路已经走了一小半,也没想出所以然来。

    苦灭等人被迫北行,上官如带领包括尼姑在内的十余名女人西驰,莲青自动跟来,她也没有表示反对。

    没走多远,队伍停下,尼姑们拿出多余的僧衣,几名女人换上,谁也舍不得将头发剪掉,只好用僧帽草草掩饰,好在天黑,破绽也不是太明显。

    上官如没改装束,她现在的身份是百花营的女官。

    离监狱不到十里,一行人碰到第一队巡逻骑兵,只有七个人,为了防御南部的动乱,禁区的防护已经降到最低水平。

    上官如掏出营地头目的腰牌,镇定地声称她是奉小阏氏之命,从监狱里带几名尼姑去百花营。

    骑兵们没有怀疑,他们只是很意外监狱里竟然关着尼姑,反而不敢多问,立刻放行。

    数里之外,第二队骑兵就没那么好蒙骗了,带队者是一名贵族军官,隐约听说过监狱区里关着特殊女囚的传闻,拿着腰牌左瞧右望,随后开始仔细察看十余名女尼,尤其不放过莲青,尼姑群中唯一的和尚。

    鞠王后等人的伪装眼看就要暴露,上官如冲莲青使眼sè。

    和尚心里憋着一股劲,师父被人害死,却不肯告诉自己仇人是谁,甚至将最重要的秘笈送给陌生女子,他不敢埋怨师父,内心隐藏的强盗身份却已蠢蠢yù动。

    他唯一能保证的是自己不下死手,没一会工夫就将六名士兵和一名军官点倒,为队伍增添了几匹坐骑,可他心中的愤懑仍未消散,看向上官如的目光中满是凶恶,“你肯定会将神功交给我,是不是?”

    “我肯定会将你师父的秘密交给你。”上官如小心翼翼地措辞,避免以后无法兑现。

    凌晨时分,众人接近百花营,从这里向南眺望,能看到火势越来越猛烈,看样子不像普通的暴乱,倒像是大规模的战争。

    几名女人换掉僧衣,罗宁茶虽然知道小阏氏出卖了自己,可却有一股蛮劲,非要向这位北庭最具权势的女人问个清楚,一马当先,冲进百花营。

    百花营已变成真正的军营,小阏氏将属于自己的万名骑兵全都调来,一千人守卫营地。九千人在南面布阵,尚未训练成型的近千名女兵也都全副武装,战战兢兢地准备迎接可能到来的战斗。

    从各国赶来的贵妇则躲在各自的帐篷里求佛拜神。

    卫兵们大都认识迎面驶来的美艳女子,知道罗宁茶是小阏氏宠爱的客人,却不知道她已遭出卖,跟在后面的全是尼姑、和尚跟女人。似乎没有威胁,于是略加拦阻就放行。

    小阏氏已经换上戎装,神情冷峻,龙庭陷入混乱,这本是她的期待,可这场混乱的规模超出她的想象,正由时机向危机转变。

    看到罗宁茶气势汹汹地冲进来,小阏此氏愣了一下,马上堆起笑容。起身迎上去,“你自己逃出来了?太好了,我正准备发兵救你呢。老汗王逼我把你交出去,可他已经死了,从此在北庭再也没人能约束我。”

    罗宁茶的怒火瞬间熄灭,她原以为小阏氏会否认,没想对方坦然说出真相,似乎是在道歉。对自己还很热情,她一下子变得无所适从。想了一会才问:“你真要发兵救我?”

    “你瞧,军队我都调来了,就差一道命令,好妹妹,快告诉我,你是怎么逃出来的?可担心死我了。”

    罗宁茶被说服了。小阏氏表现出来的热情与诚恳只起到一部分作用,她总是选择相信强者,小阏氏那句“从此在北庭再也没人能约束我”,才是她露出笑容的最主要原因。

    “说来真是惊险,是和尚跟上官如……”

    “上官如?”小阏氏没心思听罗宁茶的唠叨。目光投向众人,扫过尼姑与和尚,在陌生女子身上略做停留,最后看着红蝠,“你的教头呢?”

    红蝠不吱声,罗宁茶惊讶地东张西望,“刚刚还在。”

    上官如还在,只不过已经站到小阏氏身后,身法之快,让莲青颇为吃惊,眼神中闪过一丝贪婪。

    自从龙王来过之后,小阏氏不再独处,身边总跟着两名护卫,他们最先看到上官如,立刻出手,毫不留情。

    上官如接收的功力只能用上一两成,但这足够她使出暗香浮影和七转七窍定心指,木老头传授的轻功与点穴术,更适合这种不杀人的战斗。

    就在小阏氏转身的过程中,众人的惊呼声尚未消散,两名护卫已经僵立当场,脸sè通红,他们不仅被一个女人打败,还令主人处于危险之中。

    小阏氏瞥了一眼无能的护卫,脸上笑容依旧,拍手赞道:“好身手,可惜北庭没有上官教头这样的奇女子,怪不得龙王对你另眼相看,为了救你甚至刺杀了老汗王。”

    “龙王杀了老汗王!”

    几名女子同时发出叫声,小阏氏却只看着上官如,“是我把龙王带进王宫的,并且承诺天亮之前把你的消息带给他,现在好了,我可以把你本人交给他。”

    鞠王后妒意高涨,上前一步说:“龙王在哪?我是他的王后。”

    小阏氏转身看着她,露出明显的惊讶,“我就说这位世间罕见的贵人是谁,草原上可没有这样的人物,你此前拒绝我的邀请,不知道我有多遗憾。”

    “是龙王……”鞠王后反而不意思起来。

    “男人嘛,总是把最好的东xī zàng起来,不能怨他自私。”

    小阏氏几招之间取得三名女人的好感,萧凤钗暗自叹服,许烟微如果在这里,会将她当成神一样崇拜。

    “我听说龙王跟他的护卫一块又去杀了夸rì王,现在不知道躲在哪里,也不知道谁是下一个倒霉蛋。”

    “龙王跟荷女在一起?”上官如惊讶万分,龙王应该不会被蒙骗才对。

    “应该是,他现在可是大开杀戒。”

    “把你的军队借给我,一千人就行。”

    “你知道龙王在哪?”

    上官如不回答,一刻钟之后,她率领千名骑兵出发,奔向香积之国的营地,她猜测龙王最后可能会回到这里,而且无论如何她都要先将自己的女兵救出来。

    她到得正巧,远远望见龙王与荷女在火焰上拼杀,同时摔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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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五十八章 苏醒

    坠落于火焰,苏醒自寒冰,当顾慎为睁开双眼时,感觉到从里到外的冰冷,类似于走火入魔的症状,却没有万针攒刺的痛苦。

    耳边传来木老头夸夸其谈的声音,“你们都得感谢我,要不是我及时冲进去,你们这时候就一人捧一把骨灰,回家哭去吧。”

    随后他真的听到隐隐的哭泣声。

    他坐起来,感到一阵火辣辣的疼痛,连体内的寒意都给盖过了,他低下头,看到裸露的左胸包着厚厚的绷带,身上又多了一道伤痕。

    “她呢?”这是顾慎为的第一个问题,也是最关心的问题。

    木老头还没来得及表示惊喜,愣了一会,“你说荷女?不知道,反正没见着尸体,估计是被韩芬那个疯娘们儿给带走了。现场都是火,我只能救人,管不了别的。”

    “我要见小阏氏。”这是顾慎为的第二句话,他得趁乱收取龙庭的残余势力,小阏氏是最重要的助力之一。. .

    龙翻云上前一步,“军师已经去了,他说龙王尽可放心。”

    方闻是了解龙王的战略,由他去见小阏氏应该不会出错,可顾慎为还是放不下心来,混乱既是机会,同样也充满了变数,一步走错,都可能由猎人变为猎物。

    鞠王后示意,木老头、龙翻云、红蝠和正在哭泣的许烟微退出帐篷,留下夫妻二人独处。

    他们近一年来甚少见面,顾慎为看着她,感觉极为陌生,甚至想不起她的名字,“很抱歉,连累到你。”

    鞠王后笑了笑。这一声道歉表明他们终究是隔阂的夫妻,这个男人不可能对她产生感情,而她,只想牢牢抓住自己的名份,石国鞠氏风雨飘零,她所能用以自救的只有“王后”这两个字。

    她明白自己的地位。

    “天下大乱。谁也不能躲过,我很高兴能在这种时候留在你身边。”

    两人沉默了一会,鞠王后开始讲述局势进展,“龙庭已经化为灰烬,各方势力仍在废墟中混战不休,你的平安无事,让龙军成为一股重要力量。红蝠和龙翻云会分别向小阏氏、托赛通报情况,他们正等着你的消息。”

    “托赛?”顾慎为知道这是rì影王的儿子,从前忠于夸rì王。却不明白他怎么会关心自己的状况。

    “嗯,rì影王已经死了,他宣布自己继承王位,掌握着一万多名骑兵,据说边疆的军队正在赶回,最终他可能拥有十万人以上,在北庭举足轻重,军师和小阏氏都认为他是眼下最重要的盟友。”

    “事实上。整个龙庭都在关注你的消息。夸rì王什么都没留下,他的残部并入托赛军中;rì逐王几乎全军覆没。但他的将军者速带着部分军队逃向西方乃杭族地盘,早晚会卷土重来,他派人送来一封信,说是感谢你照顾他的儿子离曼;大rì王全家向东逃亡,据说是被金鹏杀手保护着去投奔他的某个儿子;剩下的几位王爷有逃掉的,也有留下争夺汗位的。圣rì王如今势力最大,但也没有占据绝对优势。”

    “我睡了多久?”顾慎为感到惊讶,他觉得自己与荷女的决斗就是刚才的事情,不至于发生这么多的事情。

    “三天两夜。”

    顾慎为跳下床榻,牵动伤口。让他的身体显得有些僵硬,他错过了太多时间,必须马上追回来。

    鞠王后帮他穿上衣裳,尽一名妻子的义务。

    “你是怎么逃出来的?”

    “龙庭混战,看守不严,我们几个想办法逃出来的。”鞠王后顿了顿,觉得没必须隐瞒,于是加上一句,“上官教头出力不少。”

    顾慎为什么也没说,抓起桌上的刀剑走出帐篷。

    四十余卫兵守在外面,这是一群沉默的大雪山剑客,自从龙王受伤,几乎寸步未离帐篷左右,如今见到他,却没有任何表示,还跟平时一样,排好队列,护送龙王前往主帐。

    这是一座建在荒野中的混合军营,一半是香积之国的女兵,另一半是小阏氏的骑兵,共有两千余人,规模不大,防守得却很严密。

    士兵们见到龙王,都向他躬身致意,围上来的人越来越多,当顾慎为走到主帐门口,面向众人站立时,营地里突然响起欢呼声。

    方闻是匆匆跑来,脸上喜笑颜开,张开双臂,似乎要给龙王一个大大的拥抱,离他还有三步的时候却放下胳膊,擦擦额上的汗,“太巧了,我这几天都在外面跑,今天第一次回来,还没到营地门口就听说龙王苏醒的大好消息。”

    军师报告的形势与鞠王后差不多,只是更详细一些。

    顾慎为晕睡的这段时间里,龙庭的势力对比每时每刻都在发生变化,前前后后总共有四位王爷宣称自己控制了都城,并自封为汗位,用不上半天就会被另一股势力撵走,最终各方达成默契,谁也不派兵进入那片废墟。

    此时此刻,距离代表了实力,圣rì王的营地紧挨废墟南部,托赛与另一位王爷驻兵在东西两边十多里以外,再往外五十里,才是其他王爷的残部。

    至于小阏氏和龙军,兵力太少,只能在百里以外安营,隔山观火。

    “不过龙庭此时最强大的力量不是各位王爷,而是老汗王留下的十万近侍军,他们占据了王宫,那里是龙庭仅存的一部分,将领们声称真凶落网之前,拒绝承认任何人继位。”

    “真凶?”

    方闻是叹了口气,“这是龙庭的混乱根源,关于老汗王怎么死的,众说纷纭,每位王爷都有嫌疑,就连近侍军也不例外,许多人说他们是贼喊捉贼,还有人说……”

    “还有人说我是刺客。”

    方闻是苦笑着点点头,“传得神乎其神,说你在十里之外祭出一柄小剑,一路飞进帐篷杀死了老汗王。不过这样也好,信的人反而不多。”

    军师盯着龙王,显然心里还有一丝疑惑。

    “老汗王不是我杀的。”主帐里空空荡荡,顾慎为却忍不住左右看了看,身后已经没有了保护者,他又得完全依赖自己一个人的力量保证安全。“是晓月堂。”

    顾慎为简单介绍了荷女的计划与所作所为。

    方闻是听得目瞪口呆,“这……这完全莫名其妙嘛,荷女跟男人有什么深仇大恨?还是……”他疑惑地看了龙王一眼,没有继续猜下去,“这么说来圣rì王实际上是晓月堂的傀儡,怪不得,他的实力并非最强,可每次打仗都能险胜,对手的主要将领不是暴毙就是突然背叛。原来是那群疯女人在背后搞鬼。”

    “荷女出现过吗?”

    “没有,倒是有一种说法,声称老汗王是被几名女妖害死的,没几个人当回事,没想到这才是真相。北庭竟然毁在一群女人手中……”方闻是连连摇头,突然间语气变得极为坚定,“所以说女人是祸水,离得越远越好。”

    顾慎为知道军师真正想说的是什么。从见面的第一句话开始方闻是就在表达这个含义,“龙王。我一直劝你不要感情用事,自己做得却非常不好,可我现在解脱了,真的,对天发誓,我对任何女人……”

    方闻是一时间想不出合适的表达。重新见到鞠王后,从前的痴迷已经茫然无存,他的青chūn爱情来得晚,去得却快,回想当初种种。恍如隔世,好像完全是另一个人的记忆。

    他现在只在意一件事:龙王的态度。

    “我相信你。”顾慎为迅速结束这段谈话,避免双方的尴尬。

    方闻是长出一口气,心中暗自向龙王效忠,脸上却神sè不动,他是谋士,是军师,可不能像莽撞少年一样将忠诚挂在嘴上,“小阏氏是女人,所以也不可靠,她只想借助龙王的力量前往西域去见那个多敦王子,过河拆桥这种事,她做得出来。”

    “先让咱们一起走到河边吧。”顾慎为身为外人,想在北庭立稳脚跟,甚至分得一杯羹,必须与草原贵族结盟,“托赛是怎么回事?”

    “唉,还是女人,托赛被那个罗宁茶迷住了,为了她什么都肯做,连替父亲报仇都忘在脑后,一位没前途的新王,唯一的价值就是汗王子孙的名头和麾下的军队,恐怕走不到河边咱们就得分道扬镳。”

    事态比顾慎为想象得要好一些,就算他从未昏睡,大概也就做到这种程度了。

    “香积之国帮了大忙。”方闻是突然冒出这一句,“尤其是上官教头,龙王没醒的时候,小阏氏想要解除联盟,全是她从中周旋,保证龙军的安全,选了这处营地,还从小阏氏那里借兵一千驻扎在这里。”

    “她在哪?”

    “她一直留在小阏氏身边,说实话,这是我相信小阏氏的唯一原因。”方闻是忽略了上官如也是一个女人,而他自己对此毫无察觉,在此之前,他却一直劝告龙王远离独步王的女儿。

    顾慎为略感惊讶,军师对上官如表现出非同一般的敬意,这既不是男女之间的爱慕,也不是地位悬殊者之间的尊崇,倒像是一种惺惺相惜,好像上官如是一位鹤立鸡群的首领。

    “很好。”顾慎为掌握的信息足够了,“许多人都对老汗王留下的近侍军感兴趣吧。”

    方闻是郑重地点点头,“所有势力都在争取这十万骑兵的支持,事实上,近侍军有实力决定谁能成为新汗王。”

    “那咱们也得加入进去。”

    十万近侍军不仅是一股强大的力量,还是北庭尽快恢复稳定的根基,晓月堂是不会让他们尽情发挥作用的。

    顾慎为清楚记得自己在荷女身上击中一掌,即使没杀死她,也会要她半条命。

    顾慎为希望自己醒在荷女前面,在下一轮决斗之前,他要先见一见真正的晓月堂堂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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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五十九章 骄傲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韩无仙养成了梳理长发的习惯,而且一梳就是半天,全神贯注,乐在其中,好像这是世界上唯一值得做的事情。

    木老头觉得这是一副很美的景象,但看多了也有点烦,他感到自己受到了忽视,严格来说,比忽视还要糟糕,是完全当他不存在。

    “咳咳。”木老头希望能唤起韩无仙的注意,失败之后只好直接开口,“见你一面可不容易,要不是龙王苏醒,那帮家伙死活不肯放我进来,其实以咱们两个的关系……嘿嘿,他们要是知道,肯定嫉妒死。”

    韩无仙好像刚发现帐篷里还有一名活人,慢慢扭头,脸上浮现若有若无的笑容,跟木老头记忆中的一模一样,他那颗很少受到刺激的心开始加速跳动。

    “你是谁?”

    “我?木老头,三天前咱们不是见过一面吗?”. .

    “是吗?木老头,好像很熟的名字。”

    “很熟?咱们熟得不能再熟了,就是因为当初和你用力过度,我后半生对女人都不感兴趣了。”

    韩无仙的笑容多了一些,似乎终于想起了往事,“我为什么没杀死你?”

    “我逃走了。”木老头很是得意,“在晓月堂睡过女人又能成功逃走的男人,我是古往今来唯一一个。”

    韩无仙捧着长发,歪头打量木老头,“你从前好像不是这个样子。”

    “想起来了?”木老头兴奋地走向美丽的女人,“那时我个子比现在高,相貌也比现在英俊,练了七转大还功就成了这个样子,不过没关系,我有一个想法。你不也受伤了吗?吃了一大堆乱七八糟的丹药,脚脖子上还穿着铁链,干脆你也练七转大还功吧,一来治病保命,二来跟我搭配。个子矮怕什么?让其他人都跪在地上,咱们就是高个子了。”

    “是个好主意。可七转秘要已经不在我手里。”

    “都在这儿呢。”木老头拍拍自己的心口,一想到韩无仙也会变得跟自己一样,他高兴得几乎要叫出声来。

    他的确叫了一声,却不是高兴,而是疼痛。

    韩无仙毫无预兆地出手了,武器是她的一根长发,脸上的笑容依然勾魂摄魄,让人觉得不被她击中反而很失礼。

    木老头“失礼”地跳出七步以外,落地之后捂着脖子。骇然失sè,他差点被一根头发勒死,还好他反应得快,立刻出招攻击韩无仙要害,逼她收手自保,饶是如此,脖子上仍留下一道细细的勒痕,慢慢渗出血丝。

    他记得韩无仙擅长秘术。武功可没这么厉害,看样子自己当初对晓月堂功法的改造还挺成功。“我明白由爱转恨的道理,可你转得也太过分了吧,我的脖子就这一个!”

    韩无仙仔细地将断成两截的长发摆在身边,扭头又开始用手指梳理长发,好像刚才什么都没发生,她像刚出生的婴儿一样无辜。好一会才说:“你让我很丢脸。”

    “不是我想长成这样的。”木老头很气愤,现在的他坚决反对以貌取人的行为,“是你教给我七转大还功,还不告诉我后果。”

    “跟这无关,跟我睡过的男人只有你逃出晓月堂。这让我在姐妹中很丢脸。”

    “我非得死给你看?”

    “太晚了一点,不过亡羊补牢,终归有点帮助。”

    “嘿嘿。”木老头看着韩无仙裙下露出的细铁链,就是它令这个恐怖的女人无法移动,“韩无仙,省省吧,别的男人会被你迷惑,死得兴高采烈、稀里糊涂,我可是木老头,你那点雕虫小技对我没用。其实你也不用觉得太丢脸,晓月堂跟我睡过的女人不只你一个,好几次我们就在你的床上行事,哈哈。”

    “我知道。”韩无仙像抱着刚出生婴儿一样捧着自己的长发,脸上笑意更浓了一些,“有几个人还生了孩子。”

    木老头感到一种遭到利用的耻辱,“疯子。孩子呢,是不是都被你弄死了?”

    “我以为你的孩子会优良一些,结果我错了,他们都被淘汰了,可能我让你修炼七转大还功太早了一些,他们继承的是你现在的模样。”

    “嘿嘿,想激怒我可没那么容易,老头心无挂碍。”

    顾慎为就是这个时候走进来的,看到韩无仙捧着长发,木老头像一头想要进攻却又胆怯的小兽,目露凶光,屏息凝气。

    “小心,她会用头发杀人。”木老头提醒道,走到门口又加上一句,“别被外表骗了,这是一只老妖怪,不比我年轻。”

    木老头离开帐篷,寻思着自己创立的七转七窍定心指能不能克制现在的韩无仙,以后有机会一定要试试。

    韩无仙打量着陌生的年轻人,“你是龙王?”

    顾慎为点点头,“咱们曾经见过面,很久以前。”

    “你跟荷女当初都为雪娘做事。”韩无仙还记得他,就是那一天的行为,让她最终得到梦寐以求的无道神功,也埋下荷女这个rì后最大的隐患。

    怀旧到此结束,顾慎为费尽心机将这位晓月堂堂主救出来,目的不是这个,“把你杀了会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荷女吃了凝血定脑丸,韩无仙的血液是解药最重要的成份之一。

    “那样的话,荷女最多还能活三五年,足够她杀许多人,许多龙王或许会在乎的人。”韩无仙胸有成竹。

    “看来你有更好的选择。”

    “那要看你相信我到什么程度。”

    “我一点也不相信你,只知道你与荷女是敌人,所以咱们可以联手对付她。”

    “啊,荷女,她可是我晓月堂多少年来最杰出的弟子,青出于蓝,比我这个堂主还要厉害,真舍不得杀掉她呢。”

    顾慎为等着她的下一句话,或许是习惯了小阏氏这样的草原女子,他不太喜欢眼前的晓月堂堂主,觉得她说话不够直接,而且永远也没法确定她的话中是否另有含义,他得时刻提醒自己,这是一个表面正常的疯子。

    “如果你肯把她交到我手里,任我处置,咱们就可以联手。”韩无仙的声音跟她的笑容一样,虚无缥缈,如在梦中,即使是在进行一场斤斤计较的谈判时也不例外。

    顾慎为摇头拒绝,“我不想留下后患,我能把你救出来,或许也有人能把她救出来。”

    “如果我保证他们救出去的只是一个会呼吸的废物呢?”

    “那也不行,荷女已经取得许多人的效忠,打着她的旗号,敌人会团结一致。”

    韩无仙发出清脆如少女般的笑声,“龙王还真是金鹏堡训练出来的杀手,而且,你也爱着她吧?”

    这就是女人带来的麻烦之一,顾慎为有点同意军师的看法,无论自己做出什么样的回答,韩无仙都会想到情爱上去,她与小阏氏,xìng格截然相反,在这一点上却出奇地相似。

    韩无仙不肯放过这个有趣的话题,龙王不吱声,她就自己说下去。

    “你宁肯杀死她,也不想让她在我手里受折磨,很好。你知道荷女的最终计划吗?”

    “她想让天下大乱,男人互相残杀,所剩无几之后,由女人掌管世界,而她会一直隐藏在幕后。”

    韩无仙笑了,不是她一直挂在脸上的神秘微笑,而是放肆的仰天大笑,比喝醉的北庭男人还要张狂,显出明确无疑的疯狂迹象,如果木老头看到这样的场景,心中的美好记忆会一扫而空。

    笑声骤止,韩无仙低头爱抚自己的长发,好像已经忘了刚才说过什么,好一会才抬起头,“荷女很骄傲,我从来没见过像她这么骄傲的人。”

    “你是说她另有计划?”

    “那称不上计划吧,所谓让男人自相残杀,不过是一种口号。荷女掌权之后,收罗了许多怀有仇恨的女人,当然,仇恨的对象都是男人。仇恨与疯狂,这是金鹏堡和晓月堂训练弟子的两种手段,荷女想将它们融合在一起,就必须向新弟子们灌输一种强大的信念,杀死男人就是信念,这里面既有复仇也有疯狂。荷女是不是很聪明?”

    “这跟她的骄傲有什么关系?”

    “她在模仿一个轻视她的男人,还要超过他,这就是她的骄傲。”

    顾慎为从没觉得自己轻视过荷女,反倒是她,从见面那一刻起就抱有敌意,直到很久之后才稍稍化解。

    韩无仙显然是个疯子,但这并不意味着她的话就全都是错的。

    转念之间,顾慎为明白了所谓“轻视”的含义。

    他有讨好女人的本事与经历,全都用在了上官如与罗宁茶身上,那本是他自保与复仇的手段,荷女应该看得很明白才对,可她感受到的竟然只是轻视。

    顾慎为禁止自己再想下去,知彼知己是一回事,完全站在另一方的角度考虑问题却是危险的,那会让他变得软弱和优柔寡断。

    “聪明也好,骄傲也罢,她都是我的敌人。”

    “由爱转恨。”韩无仙想起木老头刚刚用过的词,“我喜欢。好吧,我同意联手,我会告诉你荷女的致命弱点,只有一个要求,当你杀死她的时候,我要在场。”

    “你会如愿的。待会我让人把铁链取出来。”

    顾慎为已经走到门口掀起帘子,身后的韩无仙突然十分肯定地说道:“我比木老头年轻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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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人经介绍:
为不善乎显明之中者,人得而诛之;为不善于幽闭之中者,鬼得而诛之。一本死人经,半部无道书。你要么忍受世界的不公,要么成为世界的主宰。刀光剑影中,他要寻求真理——死人经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死人经,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死人经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