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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爱看天     暖阳txt下载     暖阳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61最新更新章节

    王德贵看了小丫头一眼,轻蔑的哼道:“乡下来的土包子!”

    这句话声音不小,那边翻箱倒柜的工商人员弄出那么大的动静都没压下去。羊羊没见过这样的阵仗,吓得有点发抖,夏妈妈把她按在自己怀里,不让她瞧见,强自镇定道:“我们有执照,手续也齐全,而且门口还挂了牌子……”

    王德贵冷笑,“什么牌子?门口那是国营企业的牌子,你们这么个小作坊是干什么的你们自己心里清楚!经济领在津市生产,可不在你们这儿!而且,搜出来的那些都是裙子,你们私自加工,没有手续就贩卖,这叫扰乱市场,这是犯罪你知道吗!”他认定这个小作坊是蒋东升的私人财产,门口有牌子又怎么样,那牌子也是挂给经济领的,这里生产的可都是指标外的东西!

    夏妈妈被他气得脸色发白,却也不再争辩,她知道跟这些人说得再多也没用,索性就只管搂着小羊羊躲在了角落,一言不发。

    夏妈妈苍白着一张脸隐忍着,但是匆忙跑进屋里来的孙姨却是被这个景象震住了。

    孙姨刚才听见动静不对,立刻跑到后面去锁了那几间仓库的门,只求能拖住些时间,让蒋东升他们赶回来,别让这些人糟蹋了布料。锁了仓库,才想起夏妈妈心脏不好,在中院不安全,又急急忙忙返回,一进屋就看到跟抄家一样的场面。

    孙姨瞧着那些五大三粗的男人随意将未完成的布料和纸版仍在地上,踩了不知道多少个脚印,一时心疼的不行,“你们这是干什么,干什么啊……!”

    她想上前去捡那些纸版,却被王德贵不耐烦的训斥了几句,推到了一边让她老实呆着。孙姨以前在霍家当保姆,没少见过的官员,但是从没见过这样的,气得直跺脚。

    旁边检查的人员把东西都扔到地上,归拢到一堆,连羊羊的那个小盒子也没放过,打开来直接哗啦一声把扣子倒了个干净。玻璃纽扣落在地上骨碌碌地滚动,小姑娘抖了一下,忍不住从夏妈妈怀里微微侧了一点头去看,没等看清,就听见刺耳地几声脆响,桌子上摆放的几个花瓶也跟着遭了秧!

    小姑娘吓得呜了一声,埋进夏妈妈怀里再也不敢看了,小身子哆哆嗦嗦的看着可怜极了。

    夏妈妈这时候反倒是平静了一些,她护着羊羊侧了侧身,不让花瓶的碎片碰到小孩身上。这会儿求只人没事,其他的一切都还能重来。

    孙姨估计也是抱着这样的心思,她挨着夏妈妈和羊羊站着,一脸痛心的看着那些人在家里肆无忌惮的乱翻。布料、纸版、成品衣服、古董花瓶、钱……这些孙姨都忍了,可当看到那些人不但翻出夏阳手绘的本子,还准备把那么厚厚一本的款式图册给撕了的时候,她忍不住了,几步上前去硬抢了下来,“你们要检查,就检查好了,怎么还坏别人家的东西啊!”

    “谁让你动的!”检查的人怒了,上去就夺,“这些走资的东西,就应该毁了!你把本子给我,到那边好好蹲着去!”

    孙姨把那个手绘本子抢到怀里,死死不肯松手,这个可是夏阳的心血,她亲眼看着那孩子画了好几个月,平时都宝贝似的轻拿轻放,哪儿能给他们毁了?!

    “主任!后面的院子里发现了好多还没动的布料,像是他们的仓库!门口有一个瘸腿老头正守着,不让咱们开门……”

    王德贵听了兴奋起来,起身就要过去,“快走!现在就去打开仓库检查!敢拦着的就带回去处理!”

    孙姨身子抖了一下,知道那是老伴儿在拦着那帮虎狼,听见王德贵说要带回去处理,拼命拦在他前面。

    王德贵过去一脚把孙姨踹倒在地,抢过她手里的本子几下就撕了,恶狠狠道:“还敢护着,啊?我跟你说,今天活该你们倒霉,想钻空子赚钱,告诉你,没门儿!甭管你们跟着谁干,背景有多厉害,都照抓不误!”

    他把撕了的本子扔在地上踩了几脚,哼哼着让人去后面开仓库检查。

    夏妈妈被他这样的恶行气地眼圈儿都红了,她过去把孙姨扶起来,颤着声音喊了一声,却看见孙姨虚弱的半合着眼睛,连额头都碰出了血。羊羊抓在夏妈妈的衣服,扁着嘴终于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王德贵正想多翻出些更有利的证明蒋东升“投机倒把”了,被人拦了正不爽,又听见小孩的哭声,忍不住呵斥道:“别哭了!!你,把你孩子的嘴捂上,再让我听见她哭就拿胶水给你黏上!”

    夏妈妈把羊羊护在自己背后,愤恨地看了王德贵一眼,“你欺负女人孩子,算什么!”

    王德贵抬抬眼皮看了她们一眼,忽然又忍不住多瞧了夏妈妈背后那小孩一会,他记得前段时间他外甥蒋易安好像就是被一个不大点的乡下小孩给打了。他一来就认定羊羊是那乡下来的孩子,一个乡下的小孩,能有什么能耐?他不屑于动手,趁机训斥几句倒是没问题,“欺负女人?你们这里的都是走资派,都是要抓起来的,跟你们客气什么!你也别在这妨碍我们公办,赶紧到墙角去蹲着!”

    他过去推夏妈妈,夏妈妈护着额头出血的孙姨又气又急,反手拍开他,马上就挨了一下武装带!要不是拿手护着脑袋,估计也要出血了。

    夏妈妈手腕上一道红痕,王德贵还不放过,俯□来就要拉扯她去墙角,小羊羊这会儿也不哭了,她含着眼泪挡在夏妈妈跟前,狠狠踢了王德贵几脚,“不许你欺负……小夏哥哥的妈妈!”趁着他还没回神,小姑娘一把将自己攥在手里没吃完的甜糕糊在他眼睛上!

    “你这个小兔崽子!!”

    “羊羊!”

    夏阳站在国道上皱着眉头看蒋东升跟那些工商的人交涉,他现在的感觉很不好。从津市发过来的几辆货车被拦在路边,几个工商的人搬了箱子下来打开查验——夏阳对这样的流程很熟悉,工商的前身就是打击投机倒把办公室,专门在各个主要交通道路上设立检查站、检查组,来检查过路的货车有没有私人贩卖物品。

    虽然现在改革开放了,但是上面风气依旧严谨,私人买卖管理的很严格,这样时不时的检查恐怕要等几年后才会彻底消失。

    他们这段时间从津市运送货物,基本上已经固定了时间,这次运来的经济领没有检查,单单查了他们这一批新进的裙子,这就不是偶然事件了。

    夏阳看着那些检查组的人,忽然有些胸闷,他不好的预感越来越强烈,总觉得这事儿不简单,像是……有人故意设计的。夏阳心里跳了一下,几步过去抓住蒋东升的胳膊,压低声音道:“我们先回去。”

    蒋东升跟那帮孙子讲不清楚,正气的火冒三丈,恨不得去附近调一个警卫班来了,这会儿听见夏阳说也愣了下,他刚要问,却被夏阳堵了回去,“先回去一趟,车队在这里被查了,四合院那边肯定也有人查。”

    蒋东升眼睛一下眯起来,他从刚才就觉得不对劲,果然是有人在阴他!他握了夏阳的手,也不管那些津市来的货车了,“走!”

    蒋东升回来的时候还是晚了一步,四合院门口的牌子被拆了一半,院里更是被翻的乱七八糟,留在里面的女工哭哭啼啼,正在抹眼泪,见着他们回来忙上前说了情况。

    夏阳嘴唇抿地发白,不等听完就往中院那边跑去,到了之后却看到瘸着腿的孙叔在那,老人身上有几个脚印,眼睛也是通红的,他见了夏阳颤声道:“小夏,你,你快去医院吧,他们在这边动手了,我和小虎来的晚,没能拦住,你妈妈她晕倒了……”

    夏阳只觉得眼前一阵发黑,虚晃了几下差点没站稳,他手心里捏了一把汗,心口又闷又疼,最怕什么偏就发生什么!

    蒋东升跟在后面刚进来,他也听见孙叔的话了,立刻扶住了夏阳,道:“我陪你去医院!”他让后面进来的人去扶起孙叔,嘱咐道:“带着孙叔一起过去,他也受伤了。”

    医院里。

    王小虎正守在急救室的门口,他送了老马和贾六子回来就看到一群人把四合院里弄得乌烟瘴气,他是有任务在身的,这个任务就是守着夏阳和夏阳的这个四合院,见到这个场面立刻往中院跑,院子里的东西不怕,就怕里面住着的夏妈妈受伤。

    可他还是来晚了一步,到的时候夏妈妈已经脸色苍白地躺在地上了,羊羊在一边也在大声哭着。王小虎在急诊室门口站的笔直,手心里也捏了一把汗,他记得夏妈妈送到医院的时候嘴唇已经开始发灰了,搅在胸口的手上还有被皮带抽过的红痕,王小虎鼻子都忍不住酸了一下。

    夏阳来的快,但是看到急诊室上面鲜红的字脸色更加难看了,眼圈儿顿时红了,“妈……”

    王小虎过去想要说明情况,他嘴巴动了动,最终还是一个字儿都说不出,一脸的愧疚。

    蒋东升扶着夏阳,让他坐在走廊的长椅上,紧接给王小虎使了个眼色让他跟自己到一边去谈。夏阳这会儿浑身发冷,他坐在椅子上脑子里一时很乱,又一时什么都想不起,空白一片。他手指狠狠地掐在掌心的肉里,也丝毫觉不出疼痛,只觉得时间一分一秒过得极其缓慢。

    走廊里传来咚咚咚的跑步声,紧接着一个小姑娘就站在了入口,她瞧见夏阳立刻含着眼泪扑上去了,“哇!小夏哥哥,那些坏人打羊羊,打阿姨……呜呜呜!”

    夏阳抱住小姑娘,给她擦了脸上的眼泪,看着小丫头脑袋上的羊角辫都散乱了,心里一酸道:“没事了,哥哥回来了,你受伤了没有?”

    小姑娘点点头,指了指自己的膝盖,眼圈儿都红了,“坏人要打羊羊,被阿姨拦住了,阿姨护着羊羊……然后就晕倒了!羊羊看到警卫员叔叔送阿姨到这里来,羊羊担心,来找阿姨。”她还小,说不太清楚,但足以让夏阳愤恨地抿紧了唇。他看了看小姑娘的膝盖,上面包了两大块纱布,大概是因为匆忙跑过来的关系,又有血从纱布上渗出来了。

    走廊上很快就又来了几个医护人员,气喘吁吁的瞧着一路是追着小姑娘过来的,他们手里还拿着棉球和药水瓶,想来是羊羊还没包扎完就跑到急诊室这边来了。

    为首的一个医护人员小心的过来,低声道:“小孩膝盖上伤的不轻,还没处理好……我们在这边安排了护士,有什么情况一定第一时间及时通知。”这里是军区总院,来这里治病疗养的干部多了去了,他们可是瞧见送刚才的女人和这个小孩来的是军区大院的车。

    夏阳看了急诊室一眼,微微闭上眼睛,强迫自己稳定下来。他抱起羊羊,小心的绕开她的伤口,道:“我带你再去包扎一下,再做个检查。”

    作者有话要说:

62最新更新章节

    蒋东升阴沉着脸听王小虎说完,他深吸一口气,把心头的怒火压住了,附耳过去跟他说了几句让他带警卫员去查。

    王小虎毫不迟疑的就答应了,转身就走。他京城呆了也有几年了,这些首长家的孩子们各有各的门路,没一个是好招惹的。那帮工商的,这回怕是碰到蒋少的逆鳞了。

    霍明接到消息匆匆赶到,他是半路上来的,这会儿早到了点,后头还有卓家霍家的一大帮,连卓家老太太都惊动了。霍明赶到的时候,夏阳正好抱着羊羊走过来,立刻喊道:“羊羊!”

    小姑娘揉着眼睛原本已经不掉泪了,瞧见霍明过来,呜哇一声又哭开了,眼泪直都止不住,小声儿委屈的都打颤了,“大表哥!!”

    霍明几步过去抱过她,赶紧哄了几句,他低头瞧见小丫头膝盖上裹着的大块纱布脸都黑了,这简直就跟他心尖上拿刀戳了一下。羊羊边哭边告状,她从小儿没受过这份委屈,也没见过那么坏的,又是摔花瓶又是抽皮带的,让小丫头吓得直哆嗦。

    霍明脸色铁青,恨不得把那帮缺德孙子们的手都切了,“羊羊,身上还有哪儿疼?哪里不舒服啊?跟大表哥说,啊。”

    小姑娘两手紧紧抱着霍明的脖子,哭的都打嗝儿了,哪里还说的清楚话。夏阳一边道:“别担心,刚才带羊羊做了全面检查,膝盖蹭破了些,还有胳膊上也有块淤青,其他的没事儿。”

    霍明心里略微踏实一点,他来的匆忙,只听说多亏了夏妈妈护住了自己表妹,心里对夏阳家自然是感激的。他把羊羊抱怀里安抚,又抬头问了夏阳,道:“夏阿姨怎么样了?听他们说,说好像晕倒了?”

    夏阳心里发沉,只点了点头,道:“还抢救,她的心脏不好。”

    霍明脸色一变,忙抱着小表妹跟夏阳一起去了急诊室,这心脏病有大有小,他好像听蒋东升提过一次,似乎夏妈妈还是要动手术的。

    蒋东升坐急诊室门前的长椅上,瞧见夏阳他们过来,也跟着站起来。夏阳脸色很差,蒋东升过去握着夏阳的手,小声儿安慰他,“没事儿的,干妈一定会好起来。”

    夏阳嘴角微微动了下,喉咙跟堵住了似的,只“嗯”了一声便再也说不出话。

    这么会儿功夫,蒋月也来了,她先看了羊羊,又看了眼急救室,安慰了他们几句。蒋月是医生,她的话比别有用,蒋东升觉得握自己手心里的小手略微有了点温度,一颗提着的心也稍稍放松了点。

    正好这时候医生出来,连眼镜还没扶稳就被众围上去追问情况,“医生,妈怎么样了?她、她没事儿吧?”

    “要什么器材,要什么手,都给弄过来,按最高标准救她……”

    “何医生,现情况稳定了吗?”

    医生微微退一步避开他们一点,摆手让他们放心,“别担心,没什么大碍,病就是情绪太激动引起的休克,静养一段时间就没事了,只是她现情况有点不稳定,动手术的时间恐怕要拖一拖。”

    夏阳抓着蒋东升胳膊的手一下就松开了,他心里踏实了点,“没事,手术时间什么时候都可以,只要没事就好。”

    蒋月立刻安排夏妈妈住进重症监护室,安排了专业的医护员照顾着。她大体听说了这件事,这根本就不是夏阳能招惹到的,恐怕不是冲着卓家,就是针对蒋家。无论这事儿是冲着蒋东升,还是关于卓家的小孙女,她都得管,夏阳的妈妈为了卓家的孙女受伤,她更是要打起精神安排最好的医疗。

    蒋东升和夏阳一起跟护士们过去,一个小护士站推床边上举着点滴瓶,夏妈妈还没醒,她脸色灰白的,露出来的手臂上还有一截皮带抽过的红痕。夏阳半边身子没了力气,咬着唇看着几乎要掉下眼泪,被蒋东升半搂半扶着跟过去。

    霍明留原地等,没一会,羊羊的家也赶来了。

    霍珍那么注重仪表的跑的头发都乱了,难得一见的狼狈。她抱着羊羊上下仔细看了一遍,还没等说话,就被女儿哭着抱住了,霍珍听孩子哭的辛酸,眼泪也跟着落下来,“羊羊,羊羊乖,没事了,妈妈这儿呢……”

    霍珍略微往上抱了一下,瞧见小姑娘膝盖上的伤,连环着自己的小胳膊上也带了青紫,更是心疼的不得了。

    卓局长是爱护孩子的,会开到一半就紧跟着来了,刚到就瞧见霍珍娘儿俩抱头痛哭的样子。他上前检查了小女儿的伤势,略微放下心来,回头对霍明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霍明还没等说话,羊羊就抽抽搭搭的开了口,她扭着身子凑过去,捧着卓局长的脸让他看着自己,“爸爸!有、有坏要打羊羊,坏进来抢了好多东西,呜,小夏哥哥的妈妈挡前面,被打了好多下……坏还踢羊羊,好疼呜!”

    羊羊毕竟是个孩子,受了这么大的惊吓,只记得自己印象最深的部分,甚至还夸大了一点,到最后就只会哭了。小丫头受了天大的委屈,好不容易见到亲,更是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儿的。

    孩子说的不太清楚,霍珍也能感受到当时的惊险,跟着一边掉眼泪,一边愤愤道:“老卓,看看那些干的好事!这好歹还是京城里,就连打带抢的,这要是再偏远点的地方岂不是得弄出命来!羊羊还是个孩子呢,他们怎么就下的去手……不管,一定要给咱们家羊羊讨个说法啊!”她只有这么一个女儿,说是心肝宝贝也不为过,平时连个手指头都没伤到过,今天就差点被打死了!

    霍明想起也是一阵后怕,愤恨道:“姑父,已经让开始查了,倒要看看,谁这么大的胆子敢京城里闹事儿!”

    卓局长点点头,他和霍家姻亲关系,对霍明也熟悉,知道这孩子办事儿靠谱。

    霍珍心思细腻,听说护着羊羊的还医院便要去看看,卓局长也跟着点头,“对,们应该当面道谢。”

    霍明道:“姑姑,们过去了也不一定能见着,那个阿姨刚从急救室里出来,还没醒。”

    羊羊喊了一声阿姨,声音里都是哭腔了,霍珍立刻追问道:“怎么回事?伤的很重?”

    霍明眼神里暗了下,道:“她有先天性心脏病,听说,这两天原本是要动手术的。”

    霍珍心里更是愧疚了,一定要去看,家这是拼着性命救了自己孩子呢!羊羊听不太懂,但是隐约觉得夏妈妈不太好,她怕夏阳不理她,哭的更是伤心了,“阿姨!羊羊要阿姨……呜哇!”

    霍明立刻带着他们过去了,羊羊路上哭的声音小了些,眼睛肿地跟桃子似的,趴霍珍肩上时不时的抽噎一声,小模样可怜极了。

    夏妈妈果然还没醒,病房里蒋月带着几个医生护士照看,霍珍和卓局长就站门口看着,瞧着安排妥当了才慢慢离开。

    卓局长对身边的警卫员,道:“去跟医院那边说一声,安排最好的病房、最好的医生给她治疗,医药费记名下。”

    警卫员应声去了,卓局长还有工作,让妻子带着羊羊再留医院做个检查,便匆匆走了。

    霍明瞧着羊羊已经累得睡着了,伸手抹了一下她歪掉的羊角辫,小声道:“姑姑,夏阳已经带着她做过检查了,就是点皮外伤,等回去给送点药膏过去,爷爷那边还有些擦外伤的。”

    霍珍怜爱的看了女儿一眼,再抬头眼里一丝柔弱也没有,恨恨道:“霍明再给调几个,多带些去查,查清楚了到底是谁干的,反了天了!”

    霍明点了点头,嘴角挑起一个冷笑,“姑姑,放心,饶不了他们。”

    夏阳坐病床旁边,握着夏妈妈的手看了一会,还没醒,但是输液之后好像好转了一些。夏阳轻轻触碰了一下她手臂上的伤,那里淤血了,足有两指半宽的伤处已经开始青紫,夏阳垂着眼睛看不出什么情绪,好半天才放下,给她塞好被角。

    夏阳起来道:“蒋东升,们出去谈谈。”

    蒋东升和夏阳站医院的走廊上,刺鼻的消毒水味儿让蒋东升心里有些压制不住的烦躁,他把手塞进裤兜里,道:“让王小虎找开始查了,妈的,一定饶不了那帮孙子……”

    夏阳脸色倒是平静了许多,口吻也是理智冷静的,“想,们两个出去了,王小虎也不,那些就来检查了,怎么会这么巧?”

    蒋东升微微皱眉,抬头看着夏阳,等他继续说下去。

    “别说手续和执照都是齐全的,单凭四合院门口挂的那块国营厂的牌子,一般就没会来查。牌子上白底红字,那么醒目,那些会看不到?他们依旧敢抓敢查,肯定是有恃无恐。这样的,要么是嫉妒们手笔太大,赚了钱,要么就是跟蒋家或者跟有仇。”夏阳看着蒋东升道。“跟蒋家有仇,肯定不会为难一个学生,而且京城里可都知道蒋宏最喜欢的是‘长子’蒋易安。”

    蒋东升明白的很快,冷声道:“要是想打击蒋家,大可以拿津市那边的大厂做文章,会盯着四合院这么点东西不放的,那只能是跟有仇的。”

    夏阳点点头,道:“他们跟有仇,或者早就盯上们了,之前跟霍明他们掺和一起,数目再大也没事,现单开一个小作坊就来查办。听孙叔说,那些没有把女工带回去,只是罚款和没收东西,这样就说明他们不敢太得罪,只是想给一个教训。那能来的会是谁?”

    蒋东升脸色凝重起来,“是说……”

    夏阳眼里冷冷的,话也说的不带一丝一毫温度,“那些是工商的,但是京城里十四个区两个县,真要把他找出来也要废一番功夫,没准就让他溜了。蒋东升,去找那个区是王家的管,敢保证,这种手段也只有那个能使出来!”

    蒋东升眼里暗不见底像是凝聚一场风暴,他微微缩了下瞳孔,道:“夏阳,放心,一定给一个交代。”

    这边蒋东升和霍明分头去查,那边王德贵正得意洋洋的军区小楼里邀功。

    王德贵很少来这位表姐家,王家也就出了她一位攀附上了不起的物,他京城的仕途可全凭着表姐表姐夫面前多美言几句。

    王德贵说了今天办的漂亮事儿,言语里满是替表姐出了一口恶气的痛快感。

    蒋夫却皱了眉头,道:“不会自己去的吧?万一被蒋东升看到怎么办?”

    王德贵连连摇头,“他不,让盯了很久,今儿是瞅准了机会才去的。”他派监视这个四合院那么长时间,就等着今天这一刻,来之前的时候都查探好了,警卫员不,蒋东升也不——别说蒋东升不,就算那小子,这个哑巴亏也只能闷声咽进肚子里。

    “表姐,就工商混,还能不知道吗?他们是有执照,但是那是特批给津市经济领的,谁也没准许他们做裙子!还弄一个什么锦的牌子,低成本拿了布料,高价卖,这样绝对算扰乱市场啊!现物资供应的那么紧,偶尔检查一下也是正常的,而且就吓唬他们一下嘛,表姐放心,保准儿吓得那小子乖乖的封了四合院,哈哈!”

    王德贵说的头头是道,他表示只是给蒋东升一个下马威,没动他的工,只罚款和没收衣服布料让他有些经济损失。他心里其实也清楚,那张执照打了擦边球,硬要说起来其实也能连带着做裙子的,所以他才没犯傻的去抓,而是选择了罚款,挫挫他的锐气。

    蒋夫对锦蝶的事知道的不是很清楚,因为蒋家没跟她说起,唯一亲近些的蒋月也不太来往了,蒋东升更是不会给她这个。她虽然听提起过锦蝶,但是因为圈内攀不上关系,到现会员卡也是一直都没有拿到的,自然也不知道这是夏阳和蒋东升办的牌子。

    蒋夫再三确认之后,这才放心了。她太高估一个孩子了,蒋东升不过才十五岁,即便被蒋老看中但是没左右时刻庇护指点,又能成什么事儿?只怕这么一点小挫折,就要担惊受怕好些时候了。

    她满意的笑笑,招呼王德贵吃水果,准备好了看蒋东升那场好戏。到时候只要跟蒋宏或者蒋老爷子那边稍微提几句,就能让他们对蒋东升再次失望,一个毛头小子,贪心不足,竟然做出这么丢脸的事,哈!

    蒋夫难得的开心,王德贵也奉承着,两个正聊着,就见蒋易安从二楼走下来。蒋易安今天休息,这会儿刚睡醒,正下来换那双新买的回力鞋,瞧着像是要出去打球。

    王德贵忙起身招呼这个外甥,他知道这没准就是蒋家的接班,到时候跟着外甥还能没有好处?他喊的殷勤,蒋易安却有些不耐烦,只嗯了一声就去柜子里拿自己的篮球换上。蒋易安挺瞧不起这些亲戚,他这个年纪本来就叛逆,如今更是有点高高上的意思。

    蒋易安正准备出门的时候,忽然听到王德贵提起一个小孩,隐约还听到了蒋东升的名字。蒋易安一下就顿住了,脑海里浮现出那个模样漂亮下手又狠的男孩,他转身问道:“说的是不是夏阳?”

    王德贵见蒋家未来的小太子爷跟他说话,立刻红光满面道:“对对,就是她,一个不点大的小丫头,又咬又抓的下手可够狠的,踢了一脚都差点没踢开她!”

    蒋夫也记起来了,她略微想了下那个孩子的样貌,便讥讽道:“看错了,那孩子长的是不错,但是个男孩。”

    王德贵疑惑道:“不可能啊,她还穿着裙子,扎着羊角辫呢!绝对是女孩……”

    蒋易安皱眉,忽然脸色变了,道:“再说一遍,那孩子什么模样的?”

    王德贵大概形容了一下,这下连蒋夫都有点奇怪,“不对呀,那个叫夏阳的是个十几岁的男孩,没那么小,按说的那样也就是六七岁大。”

    蒋易安几步过去,急切道:“妈!那根本不是蒋东升从乡下带回来的那个土包子,很有可能是卓爷爷家的小孙女羊羊,除夕夜舞会上看到过她跟夏阳一起,而且霍明是她表哥,很有可能带着她去蒋东升那儿!”

    蒋夫心里跳了一下,带着点侥幸心理道,“也不一定会是卓老家的小孙女吧,她怎么可能跟那个乡下的孩子玩儿……”

    这时候,电话铃猛然响了,来电话的是张参谋,几句话就让蒋夫脸色刷白,“……卓老的小孙女一个四合院受伤了,现正医院,首长说您有空也去看一趟,尽尽心意。”

    王德贵满头冷汗,卓公那是京城跺跺脚便要震三天的物,别说蒋宏,即便蒋老未必也能拦得住啊。他伤了卓公的小孙女,那,那岂不是……

    蒋夫看了王德贵一眼,心里一惊,她知道这个远房表弟已是怕了,要是这样被顺藤摸瓜抓出来,连带着不知道要吐出祸事,恐怕连那几批倒卖钢材的事情也要说出来。她心思转的极快,不过是眨眼间就有了主意,呵斥道:“像什么样子!天还没塌呢,只管回去躲着,这里有帮,大不了这个官不要了回老家去!”

    王德贵连连点头,脸色依旧惨白狼狈,磕磕巴巴道:“表姐,那、那先回去了。”

    蒋夫站起来送他,附他耳边压低声音道:“记得抓紧把最后那点钢材处理干净,别让看出来。这次是去执法才误伤了,要是被抓了也别怕,一口咬死了蒋东升倒卖布料服装,他里不少东西来路不正,上面自然会替他隐瞒。只要拖他下水,他没事,也平安……别怕,们是一家,肯定会帮。”

    王德贵狠狠点了点头,“知道了。”

    蒋夫看着王德贵匆忙离去的背影,眼里一丝亲情也没有,她盘算这个能带来的价值。思来想去,觉得十五天为期限比较好,十五天之内京城里没有大动静那是最好,这样王德贵处理好了那点钢材,又能继续留下给她跑腿。但如果十五天还没有平息下去,那只有弃卒保帅。

    蒋夫嘴角挑挑,这个,充其量也不过是她手里的一个小卒子罢了,牺牲一个小卒子,拉蒋东升下混水也未尝不可。

    蒋夫稍微收拾了一下,便匆匆赶去医院,卓局长和夫霍珍都,他们的女儿羊羊正病房里乖巧的睡觉。小丫头手上输液,脸上还有未干的泪痕,小脸瘦下去一大圈,胳膊上乌青一块,微微露出一点的膝盖上面也包扎的结实。

    蒋夫心里暗骂了王德贵该死,怎么对这么点个孩子下手这么狠!这哪儿是踢了一下的伤?!她心里发慌,面上却分毫不显,客客气气的送了点滋补品过去,又霍珍身边安慰了她几句。

    霍珍不知道她心里想什么,因着是蒋家的儿媳,自然也带了几分客气。蒋、霍两家还是故交,霍珍虽然对蒋夫的出身不太喜欢,但是身份摆那,只当是一个不远不近的朋友相处。

    霍珍这会儿也是疲惫极了,叹了口气道:“本来包扎好了就带孩子回去了,但是一会去就又哭又吐,还发高烧,这才赶紧又送回医院。”

    蒋夫面上露出担忧,小声道:“可能,可能是吓着了吧……”

    “可不是吗,羊羊才这么小,杀鸡都没见过,哪里还见过那样的场面。”霍珍拢着眉头,盯着自己女儿真是恨不得自己上去替她把这份儿罪受了。

    蒋夫还要开口再说些什么,却是被进来的几个打断了,进来的是霍静她们,都是京城里各首长家的女儿、侄女,这是听到消息一起来看羊羊了。

    霍珍让丈夫病房里守着女儿,自己冲霍静她们摆摆手,示意出去说话。霍静她们里面有心软的,瞧见羊羊这样,眼圈儿跟着红了,强忍着眼泪跟着霍珍出去。蒋夫想了想,也跟着出去,她悄悄的慢下几步,见她们走廊尽头的窗前说话,便找了个不起眼的拐角偷偷听着。

    霍静她们听了事情的经过,纷纷大骂那些渣,有脾气急得更是要回家去找哥哥或者父亲一起帮忙。霍珍安抚下她们,道:“羊羊这边们还好办,就是有件事要麻烦们。”

    霍静也是喊她一声亲姑姑的,又是一贯小姐们中领头,自然满口答应下来,“姑姑,说吧,们能帮的一定帮忙!”

    霍珍道:“是这样的,事情发生的时候,小夏的妈妈为了保护羊羊受伤了,她心脏不好,身体很虚弱……而且那个四合院里大部分布料和衣服被没收了,也被弄坏了一部分,所以恐怕不能按时交工了。想请们帮个忙,多给小夏他们几天时间,让他再赶制一批。”

    蒋夫听的满头雾水,只是模糊听懂那个乡下来的夏阳家受伤,但是什么交工?什么再赶制一批?

    霍静她们自然是答应的,这点事儿对她们来说不过是小事,跟圈子里朋友们提一下就成。有一个圆脸的小姑娘笑笑,道:“珍姨,还当您说什么事儿呢!就这个呀,们来的时候就听霍明说了,小夏的手艺好,们信的过他,不过是多等几天没什么大不了的。”

    有反应慢的刚明白过来,哦了一声道,“想起来啦,小夏是不是就是Z-锦蝶的小老板?哎呀,说怎么听着这么耳熟呢,珍姨放心,们听说这事儿也特别难受,还想送些布料给小夏呢!”

    旁边的女孩叽叽喳喳的说起来,蒋夫却是全然听不进去了,她额头上满是细密的汗珠,手指尖也冷的厉害。锦蝶,她怎么会没听过这个名字?这是最近红透京城圈子里的一个神秘牌子,锦蝶的衣服没有会员号,没有相熟的推荐,就是拿钱也买不到……但就是这么个小牌子的衣服,几乎绑了大半个京城圈里的太太小姐!

    蒋夫艰难的咽了一口唾沫,不止是卓家、霍家、甘家和顾家那些,就算是蒋家也是有穿那个牌子的衣服的。她记得清楚,蒋宏的妹妹蒋月就穿了一件锦蝶最新款式的连衣裙——她让王德贵一口咬死是“走资派物品”“投机倒把”的裙子,绝对会害死她!

    作者有话要说:

    踩小人篇:

    夏阳(皱眉):就这样?我觉得只是踩不太够……蒋东升你给我过来,我们再谈谈下一步的计划。

    蒋东升(摇尾巴):好的,夏阳!没问题,夏阳!

    霍明:卧槽你们来不来,羊羊,你去,自己给自己报仇!

    羊羊:我踩!叫你欺负羊羊,坏蛋!

    ——————————————————————————————

    开始虐后妈集团了,摇尾巴求表扬~~汪汪汪!下一章依旧是大家喜闻乐见的虐小三篇~!

63最新更新章节

    蒋夫人回到小楼坐立不安,她心里暗骂王德贵莽撞,急得在客厅里来回踱步。她知道这事儿严重,现下也只有先认错,再求情这一条路可走了,而且最好站在丈夫蒋宏这边要求严判。王德贵是她表弟,犯了这样的过错,恐怕官职是保不住了,她去求蒋宏,让他先提前把表弟弄到临市去,总之最差也不过是回老家去。

    蒋夫人心思活络,略微想了想便定了主意,她转身去给王德贵打了个电话,再三叮嘱,让他一口咬死了那批衣服来路不正,“那样的衣服京城里没有,怕是港货,就算衣服不是,那些衣服上镶嵌的边边角角总有点是的,这是怎么来的?”

    王德贵在电话那头狠狠抹了一把脸,道:“表姐,你放心,我知道怎么做。”他听出蒋夫人最坏的打算,可他不想就这样回老家去,在那个小城里一辈子混到头也就是个处级干部,他想高升,怎么舍得轻易离开京城这块宝地?

    蒋夫人做好了准备,就她看了一眼客厅里的挂表,蒋宏马上就要下班了,她的决定就是以退为进,先去找蒋宏说明情况,让他帮着一起求情。

    蒋宏下班回来,没等坐稳,就看到蒋夫人红了眼眶,哽咽道:“老蒋,我对不起你,我家那个表弟闯了祸,怕是要连累你……”

    蒋宏道:“怎么了?别急,慢慢说。”

    蒋夫人哭的伤心,话里满是歉疚,“我那个在工商的表弟王德贵,他今天出去例行检查的时候不小心翻到了一家四合院里,里面的人不听命令一直阻拦,你也知道我那个表弟脾气急,又是一心一意想做好工作的,他不小心跟那些人起了争执,碰伤了两个人。他今天下午来找我,想检讨错误,问问你怎么处理……”

    蒋宏有点不耐烦,王家的几个亲戚出这种状况不止一次了,“还能怎么处理?尽量补偿一下,看能不能压下来。”

    蒋夫人擦了下脸上的眼泪,咬着唇难过道:“可是,这次不一样,他也不知道听了谁的举报,查的院子是东升的……”

    蒋宏有点意外,他松了松领口,奇怪道:“东升的?东升在外面还有院子?”

    “刚开始他也不知道那是东升的,他就瞧见那个四合院里摆着好多布料和成品衣服,以为是投机倒把的小商贩,后来听到里面的人提起蒋家,还说到东升的名字,我表弟才知道的。”蒋夫人小心斟酌着,半真半假的说着,又尽量让这事儿看起来跟自己没关系。“那个院子里的工人态度似乎不太好,而且德贵和不少同事在一起,也不好包庇,只能先把四合院里的东西没收了……老蒋,爸让东升负责经济领,可是那个厂不是在津市吗?怎么会在四合院里呢?”

    蒋宏也皱了眉头,经济领的事儿是蒋老直接吩咐的蒋东升去办的,他这个做儿子的反而一点没参与。原本也觉得是历练蒋东升的好机会,但是四合院里能查出布料和衣服,显然就不太正常。

    蒋夫人见蒋宏开始疑心,便知道这事儿十有八.九能成,只要蒋宏不是一心站在蒋东升那边她就有机会扳回一城。

    果然,蒋宏脸色开始不好起来,“简直就是胡闹!这样的事交给一个小孩能办成什么?爸也糊涂了。那些东西没收了也好,给那小子一个教训,长长记性。这事儿不用你管,应该是东升来认错才对,以前再怎么打架闯祸也就算了,现在竟然弄这些乌七八糟的!”

    她给蒋宏沏了一杯茶,放在他手边劝了几句,见时机成熟了,又小声道:“我表弟人太莽撞了,他也有不对……”

    蒋宏喝了口茶,心里大约已经认定是蒋东升仗着家里胡作非为了,哼道:“不,这事德贵做的没错。”

    蒋夫人咬了咬唇,道:“可是,他进去检查的时候不小心还碰伤了一个小孩子,那孩子是东升他们带去的,好像,好像是卓老家的小孙女羊羊……”

    蒋宏手里的茶杯一下就掉在桌上,惊道:“你说什么?!”

    “我下午去医院看过了,羊羊膝盖碰破了点,再就是受了惊吓在发烧……呜,老蒋,你说怎么办啊,我表弟做事太毛躁了,怎么就碰倒了卓老家的孩子呢!要不,要不让他回老家吧,他这脾气,在京城也只能连累你。”

    蒋宏心里烦闷,但是经不住蒋夫人一再的哭诉,皱眉坐在那半晌,还是决定去帮王德贵说一两句话。不管怎么说,好歹是沾亲带故的,他们犯了错,就得先去认错,不然等之后查出来怕是要起大误会。

    蒋夫人洗了把脸,匆匆跟着蒋宏出门,听见蒋宏吩咐司机去军区总院,忙一把拉住他胳膊,道:“我刚从医院回来,羊羊打了针还在睡着,要不,要不我们先去爸那里,跟爸说一声。”她紧张的吞咽一下,道,“爸和卓老的交情深厚,让爸帮我们说几句话,然后我们再去拜访,是不是显得郑重一点?”

    蒋宏是个没什么大主意的人,他平时也都是听从蒋老的安排,而且过于小心,听见蒋夫人这么说便听了她的让司机先去了蒋老那里。

    蒋宏带着妻子去求情,一走进去,就被警卫员拦住了,“蒋老在二楼书房,您在客厅休息下等等吧,恐怕要过一会才能上去。”

    蒋宏道:“谁来了?”

    警卫员笑道:“还有谁,东升过来了,老爷子见到他就得拉着聊好一阵子呢。”

    蒋宏怔了下,道:“他常来吗?我是说,经常去书房?”

    警卫员点点头,道:“是啊,前段时间东升弄了个经济领出来,可给老爷子长脸了,见了他总是叫到书房里说话。蒋局,你真是有个好儿子,老爷子都常夸青出于蓝呢!”

    这原本是夸奖的话,可听到蒋宏耳朵里不免就变了味道,青出于蓝?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蒋老的意思,怕是说他这个局长还没有一个读高中的毛头小子有本事……

    蒋宏正想着,就听见二楼有响动,抬头去看,却是蒋东升从楼梯上下来。楼梯一侧有阴影,蒋宏看不清楚蒋东升的脸,只能看到他被拉长的身影,从上而下慢慢走来,给他一股难以言喻的压迫感。蒋宏心情复杂,他好像突然一夜之间,发现儿子长大成人了。

    蒋东升看到蒋宏他们,略微停顿一下,开口道:“爸。”

    蒋宏尽量端起父亲的架势,皱眉道,“又来找你爷爷说经济领推广的事儿了?以后记得不要太耽误他时间,有什么问题自己多想两遍……你还是个学生,要以学业为主,知道么?”他见蒋东升只站在那随意应了一声,并不怎么在乎的样子,一时有点面子上下不来,呵斥道:“你是不是以为做出点小成绩,就可以骄傲了?前段时间老实了一段,又开始闯祸,你那个四合院是怎么回事?你私自弄那么多布料和衣服是想做什么……?!”

    蒋夫人忙拉住蒋宏,连声劝着,“老蒋,老蒋他还是个孩子,你别这样,先上去跟爸说一声吧!”

    蒋宏见儿子依旧站在那,一动不动的想来是知道错了,不过依旧是这幅古怪性格,丝毫不如懂事明理的蒋易安讨他欢心。蒋宏皱着眉头从蒋东升身边经过,大步上了二楼,心想虽然儿子在经济上犯了错,但是多少他也要去帮他改正,卓家孙女儿受伤,王德贵有直接责任,东升这个带小孩去的也有间接责任,总归一起求情就是了。

    蒋夫人瞧着蒋宏上楼去了,便在楼下沙发上坐下来,心里微微送了口气。她脸色还是有点苍白,想到刚才就一阵后怕,蒋宏要是在这里跟蒋东升吵起来,依着蒋东升那个爆脾气,怕是要闹一场了。万一惹烦了蒋老,怕是一句话也不肯帮他们同卓家求情。

    蒋夫人正想着,忽然觉得身上发冷,像是被什么盯着似的,她一抬头就瞧见了蒋东升。她紧张的看着那个高个子男孩,好半天都说不出话来,只被他这样盯着就觉得额头冒冷汗,像是被看穿了似的。蒋夫人眼神有点乱,她很少见蒋东升有这样的表情,好像,好像小时候每次要吃药才能平静下来的时候……

    蒋东升眼神里阴暗,右手插在裤兜里攥地发疼,那阵疼痛总算及时提醒了他,让他克制住了内心渴望暴力的欲.望,他冲蒋夫人冷笑一下,转身就走了。

    蒋夫人后背都被汗湿透了,她心慌的厉害,也觉得奇怪怎么今天蒋东升竟然忍住了?以往,可是要吃药才可以的啊。

    书房里。

    蒋老生生被蒋宏气笑了,“你说什么?东升私自在四合院开了小作坊,而且因为他把羊羊领去,所以才害孩子受伤?”

    蒋宏本事平庸,平时见到父亲都有些拘谨,这时更紧张了,磕巴道:“不是,也,也因为王德贵办事不利,他不应该那么粗暴……”

    蒋老重重拍了桌子,怒道:“你都多大的人了,怎么还这么糊涂!谁犯了错,这简直就是一清二楚!”

    蒋宏抬头看着蒋老,一副听他教诲的样子。

    蒋老不由皱起眉头,他这个儿子简直就是不通透,事情都到了这个份上竟然还没明白过来,恨铁不成钢道:“先不说王德贵做错了事,他跟你是亲戚,正因为沾亲带故的,所以你才要避嫌!这个时候你不赶紧去卓家道歉,反倒要往自己家后院儿里添把火,你还嫌这事不够乱吗!东升那个四合院我也听说了,你不要管了,那孩子比你看的清楚。”

    蒋宏脸色有些难看,他低头道:“爸,刚才东升是不是来跟您说什么了?他在那个四合院里这样胡来,万一出了事也是咱们替他……”

    蒋老摆摆手,道:“你当我真是老眼昏花了?他做什么,我都看在眼里,要是不行我早就拦住了。”

    这话说的再清楚不过,蒋老的意思显然是蒋东升打了擦边球,但是那也是默许的擦边球,是在默许范围内的。他有点错愕,但是更多的是不明所以!怎么能任由一个孩子胡来呢?

    蒋宏还想再说什么,却被蒋老赶出了书房,“你家里什么情况你自己也知道,我老了,也不想管了,你自己处理好。还有卓家,人家的孩子没有摔傻,自己会说话!你去问问看,是不是跟你说的一样!我累了,一会还要出去一趟,你先回去吧。”

    蒋宏站在那,好一会才闷声应了一声。以往他每次都留下跟蒋老说话,他能有今天的成绩,跟老爷子悉心提点是分不开的,可是这次蒋老一点留他的意思都没有,蒋宏略微有些灰心。

    蒋夫人见蒋宏下来,忙上前几步迎上去,可问了几句之后,脸上的笑意就敛去了。她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这事儿怕是要闹大了。

    军区总院按最高标准给夏妈妈检查身体,几个医生会诊之后,建议她住院治疗。

    夏阳二话不说就答应了,他办事利落,又有蒋月在旁照应,很快就办好了住院手续。夏妈妈安置在了单人病房,带着个小客厅和洗手间,夏阳把自己的换洗衣物也拿了两套来,白天照顾她,晚上就睡在外面的小沙发上。

    夏妈妈那天直到晚上才醒过来,她胸口发闷,吃了药也不见好转,依在床头坐了半夜才好些。夏阳见她呼吸困难,晚上更是一宿没睡,紧紧的握着她的手看护了一夜,天将明的时候才伏在床边眯了一会。

    这几天治疗之后,夏妈妈的身体略微好些了,她现在还年轻,身体壮实,恢复起来要快。只是看着儿子有条不紊地办完所有事儿,坐在病床上还有点不现实,道:“阳阳,你说羊丫头的爸妈也太客气了,还给专门安排了这么好的病房。我觉得我挺好的,不用住院,而且……”

    夏阳动作熟练的给她拿了药片,连热水都送到嘴边,把她没说完的话说出来,“而且家里有上次开的西药,还没吃完,对不对?”夏阳等她吃完药,“妈,这个医院也不容易进来,咱们就听医生的,留在这观察几天吧。我知道你担心钱的事儿,但是钱也要花在刀刃上,你的身体是最要紧的啊。”

    “可是,那些布料都被没收了,而且衣服也毁了大半,我们得抓紧时间……”

    夏阳坐到她身边,道:“这些我都安排好了,你安心养病,我还有些钱。”

    夏妈妈还想说什么,就看到大儿子坐在她身边,埋头在她怀里带了点颤音道:“妈,我赚了钱就是给你用的……我以后会赚很多钱,请最好的医生给你治疗,你别离开我。”

    夏妈妈最是心软,一看到他这样,心疼的不行。她摸了摸夏阳的脑袋,知道这孩子向来心思细腻,这会儿守着自己寸步不离,准是受了惊吓。她叹了口气,刚得知自己是先天心脏病的时候,她还有些难以接受,何况是才十几岁的大儿子呢!

    夏妈妈怜爱的拍了拍夏阳的肩膀,道:“妈妈听你的,我留在医院治疗。”

    夏阳从病房出来,眼圈儿还有点红,他刚才算是用了把苦肉计,半真半假的说了几句劝夏妈妈留下的话,没想到自己竟然真的哭出来。上一世他没来得及留住夏妈妈,这辈子提前了这么久,虽然知道会比以前更有利,但是看到夏妈妈穿着病号服坐在床上的样子,还是忍不住心里的酸涩。

    夏阳揉了揉脸,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忘了那些,这才起身去了主任办公室,这两天要出一个方案,可能快要手术了。夏国强还没赶过来,目前夏阳就是病患家属,每天都去认真的听方案。

    蒋东升在走廊上看着夏阳走远,他站着没动,也没拦着夏阳同他说话。他看的清楚,夏阳瘦了,巴掌大的小脸上一点血色也没有,那双哭红了的眼睛格外让人心疼。

    蒋东升瞧着他走得不见了,这才转身去了楼下,那边是儿童病房,他知道霍明要去看羊羊,约好了在那里碰头。

    羊羊倒是恢复的不错,已经不发烧了,正在那儿跟霍明玩积木,笑的咯咯响。

    霍明瞧见蒋东升,忙出来,问道:“怎么样,夏阿姨那边好点了吗?”

    羊羊耳朵灵,听到一个夏字,便扭过头来看着房门,霍明立刻就把门给关上了。拉着蒋东升到走廊上聊,笑道:“小丫头这几天一个劲儿的问夏阳在哪,我没告诉她,让她去了净添乱。夏阳那边怎么样了,要不要再请几个专家过来……”

    蒋东升摇摇头,“这里是最好的了,卓局长说过几天来一套新式设备,可能会增加些成功率,再等等看吧。羊羊呢?瞧着精神点了。”

    霍明笑笑,“倒是不发烧了,就是晚上老说梦话,哭醒了好几回,说有坏人打她……”说到这,霍明眼神闪过一丝狠厉,“我查到了,那人叫王德贵,是从曲城调过来的,这几年犯的事儿可不少呢。等着吧,我让人悄悄的……”

    蒋东升嘴角扯了扯,“悄悄的做什么!查,彻底查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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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京城开始大清查,一时风气开始严谨起来。据说是工商局的一个姓王的小主任先开始的,他带着人开始搞了一次突袭检查,紧接着大大小小的查办铺天而来,一旦开始,便刹不住脚了。

    这下不得了,跟捅了马蜂窝似的,明里暗里不少人都有点见不得光的灰色收入,难道还一起都成了“走资犯”不成?四九城这个圈子里打听事儿太容易,稍微一问就知道是谁干的,一时间“王德贵”这个名字人人皆知,不少人更是恨得牙痒痒。

    经济领前段时间大张旗鼓的宣扬,已经很高调,这会儿突然闹出这么一件事,简直就是把目光都集中到了蒋家。有人冷眼看笑话,有人举棋不定,有人也在暗中等待时机,没准能趁机绊倒一两个对手。

    有在这次大搜查中吃了亏的,已经把蒋家那点事儿添油加醋的说了一遍,因着是被王德贵害的,自然而然对同为王家人的蒋夫人十分不满。有多嘴的,模糊把十多年前的旧事也说了点出来,这么半遮半藏的,倒是引来更多人对蒋家两位少爷的好奇。

    这次查的很迅速,像是有针对性目标似的,一爪一个准。但是有个共同点,抓的那些大多都是王派官员,或者跟王家多少有些过密来往的。

    蒋夫人坐立不安,她不太敢再打电话,只让张参谋悄悄的去打问一下王德贵的情况。得到的消息很不乐观,王德贵被抓了,目前枕在接受检查。王德贵情况特殊,他原先是第一批清查的执法人员,上头还表扬过的,这会儿竟然查出不少问题,一下被严密看管起来。

    蒋夫人日子不好过,她偷偷拿了家里不少钱给王德贵倒腾钢材,王德贵被抓了,她难免有些心慌。

    王德贵的日子更是艰难,他以前得罪了不少人,这会儿更是被人往死里踩,别说他之前做的那几件倒腾物资的事情被查出来,就是有些他没做过的事儿也硬生生被扣上了黑帽子。他百口莫辩,审查小组的人像是并不在乎他承不承认,只要有人举报,便记下来按在他身上。

    王德贵被折腾了几天,已经满脸胡渣,浑身狼狈脏污了,他瞪着双通红的眼睛,也不再管那些举报的事儿,只一口咬定从蒋东升那个四合院里翻出的衣服和布料有问题。他被抓的时候,没来得及联系上蒋夫人,自然也就不知道那些衣服是锦蝶的牌子,不知道这个牌子后面所牵连的那一个群体。

    王德贵想活命,听了蒋夫人的话一口咬死不松口,只想把蒋东升拖下水。他咬的太过了,期间更是大声吼着对那些“走资”“腐化”衣物的不满,嚷嚷说要一起批判!王德贵这种想法和言论太不明智,被人特意传出来之后,更是得罪了不少人。穿锦蝶这牌子衣服的人多了去了,难道都要抓起来批判?远的不说,就连蒋家几个女儿也穿了,她们看蒋夫人的脸色都不好起来。

    因为锦蝶牵扯了太多人反而不好插手,便只针对“经济领”开始了讨论。这是蒋老去推广的,初期的任何一点改革措施,都是步步维艰,好不容易迈出一步,却冒出一个王德贵,生生绊住了脚!保守派和改革派本就是一直僵持着,这件看起来很小的事情,却被有心人特意放大,到了最后,已经不是一个小小的王德贵可以带来的影响了。

    资和社的问题,原本就是非常敏感的,经济和计划更是成了两派互相争辩攻击的主要问题,一时报纸上也常常出现两派的文章,不同观点,争的激烈。

    蒋老看了报纸,气得拍桌子大骂,要是别的人暗中捣鬼也就罢了,这分明就是自家后院儿起了火平白惹人笑话!蒋老喊了蒋宏来吩咐他去处理,可瞧见儿子还有点犹豫,做事瞻前顾后,生怕他指错了路似的,老人本就有些不满,如今看到儿子无能成这样,更是大发雷霆!

    蒋老爷子面色阴沉不定,瞧着蒋宏这会儿竟然还想着求情,一时胸口发闷,对蒋宏求情的那几个人,一个都不保。蒋老道:“我之前跟你说过,你现在最重要的是自己干干净净的跳出来,这把火是你点的,烧成什么样、烧多久这可保不准。”

    蒋宏心里一跳,他忽然觉察出了事情的严重性。

    蒋宏回去后烦躁不安,他这次完全没有了之前那样放松的心态,老爷子那边已经开始关门谢客,他越发觉得心情沉重,这怕是要出大事情了。起初蒋夫人来问,他还回她一两句,可到后来只要蒋夫人提起只言片语的,蒋宏就忍不住对她大声训斥。

    蒋宏想起有人半调侃的说起,那人说王德贵这件事未免太过巧合。他当时没往心里去,但是现在想想,却忽然心生警惕。王德贵凭什么敢去查挂了牌子的地方?怎么就那么巧,跑到那么偏的地方去查,而且只查了一家就找到了东升那个作坊?

    蒋宏心生怨气,不论是王德贵还是蒋东升,都让他感到不快。蒋东升不在小楼住,又有蒋老护着,他无法多说话,倒是蒋夫人正好撞在枪口上,这几天受了蒋宏不少脾气。

    蒋夫人原先还隐忍着,但是看事情过了几天非但没有结束的样子,反倒越演越烈,她每回看报纸都看的心惊肉跳,被蒋宏训斥了也只能把眼泪往肚子里咽,抢忍着不反驳他。她还抱了一点点希望,或许,蒋宏还能帮她把王德贵从里面捞出来,哪怕丢了官职也无妨。

    蒋夫人低估了圈子里的力量,她原先只以为和蒋东升打对手戏,因为都是蒋家,她讨了蒋宏欢心又有儿子帮她,自然有恃无恐。但是这次不同,王德贵口无遮拦,本就得罪了卓、霍两家,紧接着又扯出锦蝶几乎把大半个京城圈子扯下水——这哪里是他能得罪的?蒋东升对付同是蒋家人的后妈,可能还有几分斟酌,但是四九城里其他的主儿可不一样,原本都是无理也要搅三分,这样牵连自身的情况下,更是毫不客气。

    王派的官员本就少,蒋夫人为了儿子蒋易安苦心经营多年,积攒下的那点人脉全部都被一一拔除。不止是王家那些亲信,就连平日相熟的人都一同处理的干净。这不但彻底剪掉了蒋夫人在京城的羽翼,更是用一种耍狠的方式在警告她,摆明了告诉大家,谁要是帮了这女人,谁就等着倒霉吧!

    这样的动作太大,而且方式虽然有效,但并不完全成熟。蒋夫人手心满是冷汗,眼里也是恨意,她能看的出这是蒋东升在暗中跟她作对,即便蒋东升搬到了明处,她也无法反对。蒋东升这样做是举着大义灭亲、避嫌的名头,他得了好处,却是大义之下灭了她的亲信。

    蒋夫人一腔愤怒,可蒋宏不再轻信她的话,也摆出了一副不再参与的面孔。蒋宏是她最大的依仗,而蒋宏不动,她再焦急也无法有丝毫作为,只能眼睁睁看着王派官员一个接一个入狱。

    一起处分的有不少,不止是王家沾亲带故的那几个小官员,还有其他军政界的人,两派针锋相对,借着这把火小规模的洗了一把牌。同为改革派的也是几家欢喜几家忧,卓家纹丝不动,稳如泰山;霍家更是只占了便宜没吃半点亏;蒋家不同,这把火烧完,自身损失不说,其他那些损兵折将的人把仇恨全按在蒋家头上了。

    尤其是蒋宏,因为王德贵的事儿没少被排挤,蒋宏有苦说不出,蒋老这次没有再站出来帮他,蒋宏便一个人受着,短短时间内一直没展眉过。

    蒋家乱成一团,蒋东升却是一点都不在意,他以前就对这个家没什么感情,如果非要说,倒是蒋老那边他住的时间更长。

    蒋东升这段时间可谓是“亲力亲为”,王家那些人遭殃,他眉宇间那股阴沉略微消了一点,目光倒是更锐利了。可是这还不够,蒋东升像是一只刚捉到猎物的鹰隼,他用锋利的爪子狠狠扣进猎物的脊背,但是还没有感受到撕扯开猎物皮肉的那一刹那的痛快淋漓。

    蒋东升约了霍明出来,瞧着好友春风满面,倒是也调侃了他几句。

    霍明挑挑眉,笑道:“别介,我这也是为你高兴,蒋老这次让你处理了不少事儿,瞧着是开始重用你了。而且经过这次的事儿,小夏那个锦蝶的牌子可是彻底打响了,我敢说,从今往后再没一个敢去招惹的!”

    蒋东升听到后面,也跟着笑了,眼里终于带出点柔和,“是啊,夏阳这小子运气好。”

    霍明笑道:“你这可就太谦虚了啊,谁不知道小夏有本事?下回咱们聚会的时候,也喊上他吧,都是自家兄弟,一起多聊聊。”

    蒋东升答应了一声,他本来就是走到哪儿都愿意带上夏阳,尤其是这样算是踏入圈子里的私下聚会,霍明的提议正和他心意。蒋东升跟霍明聊了几句,就给了他一个账本,道:“瞧瞧这个。”

    霍明接过来翻了两页,表情就认真起来,这账像是从审查小组弄出来的,本里面详细交代了王德贵做过的事儿,有大有小,足有好几页。

    霍明越往后翻,里面的内容五花八门的什么都有,他忍不住乐了,“这么多啊?”

    蒋东升挑挑嘴角,道:“哪儿啊,找了好几个犯事的人凑起来的,都给填在里面了。”

    霍明嘴角抽了下,他瞅着蒋东升脸上的戾气还没下去,到底还是没敢把心里嘀咕的那句“真够阴损的”给说出来。不过蒋东升阴损的还挺招他待见,这王德贵他也一早就盯上了,这会儿正好严办了。霍明递了一根烟给他,看着他道:“这个人,你准备怎么办?”

    蒋东升接过来闻了下,烟草的确能让起伏的心情略微平息一下,不过他也就是闻了下,听见霍明问就做了个手势——把手里那根烟拦腰掰断了。

    霍明瞳孔缩了下,立刻就明白了,他看了蒋东升一眼,笑道:“不错,也是该给你那小后妈一个教训了。她手底下那些臭虫,杀一个,少一个。”

    霍明一直都觉得他跟蒋东升的脾气最合得来,他们两个就跟俩性格极端的兄弟一样,他擅长的事儿是蒋东升很少接触到的,而蒋东升的那股狠劲是他想做却又一直隐忍克制的。但是有一点毋庸置疑,他们都是报复心最强的那种,而且他们的记性都很好。

    蒋东升不可能无缘无故弄一本账册出来,他既然拿了这东西,显然就是想要打击报复的,而这个目标显而易见。他很快就同霍明商量好了下一步的机会,两人从小到大没少在一起配合,这次依旧默契。

    蒋东升看了霍明一眼,淡淡道:“记得做的利落点。”

    霍明眯了眯眼,道:“你放心,既然都进去了,他们说不说的,没区别了。”

    王派一众小官员在审查小组再次盘问的时候,互相指责起来,说的事情真假掺半,但是互相拉扯之下,又有人相继落水。几条剩下的漏网之鱼吓得瑟瑟发抖,有胆小的更是借机远调,不敢再踏足京城。

    而蒋东升则是带上了那个半真半假的账本去找了蒋老,这里面,还有不少王德贵“亲口”供认的涉及蒋夫人的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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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蒋老拿过那个账本没翻两页就勃然大怒,狠狠将账本摔在桌上,骂道:“上不得台面的东西!”

    蒋东升在一旁站着,等蒋老平息了怒气,道:“爷爷,当时审问的时候不少人都知道了,这事儿怕是瞒不住。”

    蒋老冷笑,“瞒?你爸只会帮那个女人瞒着我!做出了这样的事,竟然还有脸到我这里来颠倒是非!”老人翻开账本,只找了里面最简单的一个,也最好查的,“参与倒卖钢材,七千元……”

    蒋东升道:“这是能往外报的最低金额,再低,就不好办了。”他把这账本拿给蒋老,的目的是打压王家,狠狠抽蒋夫人一耳光,而不是让蒋家陷进去。这种事儿他还拿捏的清楚,但是即便被蒋老压下来,这个女人也会面子全无,再也无法在蒋老面前抬起头来。

    蒋老的手指在那一行金额上停顿一下,目光也冷了不少,他是明白人,自然知道这里头涉及的金额怕是更多,但是为了蒋家的脸面总是要抹去一块的。别的人不保,她既然嫁入蒋家,那边是一条船上的人,总是要保全一二。

    蒋老点点头,道:“你做的很好,这个金额……唉,真是不争气。”

    蒋老没说完就叹了口气,也不知道是在说蒋夫人还是在说蒋宏。蒋东升依旧沉默的站在那,他没有告诉蒋老,其实蒋夫人多少还是有点小心的,这个金额恰好是她最近拿给王德贵倒卖一批钢材的钱。她不敢做大,但是又舍不得利益,只拿些钱来参与一下,王德贵白送给她怕是远比这多。剩下的那些大宗金额,蒋东升一笔没落下,只多不少的全部都记在了王德贵名下。

    蒋老要保,也只保这一个身为自己儿媳的女人,老人虽然决定了,但心里还是气愤,觉得该给她一个教训。打了电话去通知警卫员,道:“你替我去趟蒋宏那里,告诉他,让他把我之前放在他那的津贴费存折拿来,我有急用。”

    蒋老平反后每月都有几百块的国家津贴,积攒下来,给了蒋宏不少,差不多也有七千块左右。蒋老明白这事儿儿媳肯定牵扯在里头,对她没什么好脸色,要她拿这笔津贴费来,无非是想借机提醒一下那两口子,再查一下他们的帐,让他们做事小心些。

    蒋东升等老人安排好了,上前一步,道:“爷爷,那个王德贵之前一直不肯说,现在嘴巴撬开了之后,说的太多了。”

    蒋老也听说王德贵口无遮拦得罪了不少人,这样的人留着怕是也要坏事,外面的人难免还要做文章。将老略微想了一下,道:“我刚才看了,光倒卖钢材这一项情节就很恶劣,不用费力气替他想办法,严肃处理吧。”

    蒋东升眼里浮现出一抹狠厉,很快就又压了下去,轻声道:“是,我明白了,爷爷。”

    蒋夫人得到警卫员通知的时候,一下犯了难。蒋老让她拿出七千块的津贴费存折,可她把钱都投给王德贵让他倒卖钢材了,王德贵东窗事发还被关在里头,这笔钱肯定是拿不回来了,她倒是还有些钱,但是存的隐蔽,现在清查的这么紧她哪里敢去取?

    如果说没有了,那蒋老肯定会找她问那笔钱的去处,到时候取了折子来看一切都瞒不下去!

    蒋夫人忙的焦头烂额,到处找钱补齐这个钱窟窿,一面还要小心伺候蒋宏越来越坏的脾气,同时还要小心应付蒋老的盘问,而她的娘家人,也在这个时候不停的向她要求,救救那些关在里面接受审查小组检查的人。蒋夫人一个头有两个大,应付的精疲力竭,她发现,有几个娘家人开始反驳她的话了,显然是在嫌弃她没在关键时刻出力。

    更让她焦躁的是,她的表弟王德贵要被枪毙了。

    蒋夫人这下慌了神,她原本以为会撤职,会查办,即便无法安然脱身那也只会关进去一小段时间走个过场罢了。她万万没想到,竟然真的要出人命!蒋夫人哭哭啼啼的跪下求蒋宏,她这次要是做的不够好,没有保全住这条人命,怕是娘家人再也不肯信任她。

    “老蒋,我求你救救我表弟吧,就是坐几十年牢也行呀!他这样被处死了,别人要是问起,总归是你面上不好看啊,老蒋你救救他吧……”

    蒋宏原本是听老爷子的话不再参与的,但是听到王德贵要被枪毙的消息还是忍不住皱了眉头,王德贵的工作还是他安排的,这样一弄,确实是他面上无光。再加上毕竟是内弟,好歹也是亲戚,就这么枪决了他也有些不忍。瞧着妻子哭地喘不过气,蒋宏心里也稍微有些软化了,毕竟是个女人,遇到这样的事,也只能求他做主。

    蒋宏扶着蒋夫人起来,道:“我试试吧,不过现在上面抓的太紧了,不能保证会关多久。”

    蒋夫人听见忙一叠声的感谢他,只要人不死,坐牢的事儿就可以慢慢想办法解决。她见蒋宏肯答应帮她,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总归没有之前那样心慌了。

    蒋宏出面运作,一连三天,毫无消息。蒋老那边依旧是没吭声,依附蒋家的那些人更是顾左右而言他,只嗯嗯哈哈的答应,却不肯立即帮忙,蒋宏也不好再开口催促。蒋夫人等的着急,又暗暗宽慰自己,现在倒卖钢材的罪名很严重,因为这个被枪毙的人那么多,要处理王德贵的事儿也是需要时间的。

    5月7日,王德贵的判决下来了,最后给判了一个贪污的名目,枪决。

    没有给王德贵按投机倒把的重罪判,算是保全了蒋家的脸面。

    蒋夫人愣了好久没有说话,她看了看蒋宏,蒋宏脸色也不好,却是一甩手起身去了书房。蒋夫人独自坐在沙发上,她心里乱成一片,她知道,娘家那些人经过这次怕是要和她疏远了,她为蒋易安精心积攒了这么多年的力量,没等养大成为蒋易安的左膀右臂,就被这样一击即破,再也无力挽回。

    而在这个时候,霍明也去找了姑姑霍珍。

    霍明是个不错的哥哥,他心疼小表妹,琢磨着既然要报仇,就要彻底报复一把才对。今天枪决了一个王德贵,难免之后会有一个李德贵、张德贵出来。蒋夫人那种蛇蝎女人,拔了爪牙,也会再去寻找新的,与其等她慢慢把新爪牙磨利了,不如让她自己没有力气再去找。

    霍明把从蒋东升那边听到的消息一五一十的都告诉霍珍,不用添油加醋,便让霍珍挑了眉毛。

    霍珍自从听说王德贵是蒋夫人的表弟之后,本就有点不高兴,听了霍明这么一说,顿时就怒了,“什么?原来是她让人去做的?我就说怎么会这么巧,那个人还是她表弟,原来是故意害人的!这个女人真行啊,当着我的面儿还来瞧羊羊,没想到竟然就是她指使人干的!”霍珍简直恨不得抽她两耳光。

    他们在这儿说话的功夫,羊羊在屋里又哭了,小姑娘这段时间已经不住院了,但是睡觉的时候还是有点不安稳,总是担惊受怕的。

    霍明听见声音,忙道:“姑姑,你快去看看羊羊吧,我先回去了。”

    霍珍点点头,道:“那行,你路上小心点。”她想了想,又喊住霍明,“东升摊上那样的后妈,也怪可怜的,你有空就喊他去咱们家吃饭,别让他受欺负了。”

    霍明心想蒋老二不去欺负别人就算好事儿了,王德贵可是他往死里整的,要不然哪儿这么快就枪决了啊。他这些不好跟姑姑说,只点头应了一声:“知道了,我们从小玩儿到大的,肯定照顾他!”

    霍珍送了侄子走,急急忙忙赶回房间,小羊羊正团缩在被子里抽抽搭搭的抹眼泪,她见妈妈回来了,一边伸手,一边哭道:“妈妈,羊羊不要喝胶水,不要被粘住嘴巴……呜!”

    小姑娘这是又梦见之前王德贵吓唬她的话了,半梦半醒的,哭了一会才在霍珍怀里睡着。霍珍抱着羊羊小心的拍着她的后背,哄着她睡觉,心里却是气得快炸了。霍珍看着女儿清瘦了许多的小脸,给她擦干净眼泪,心里略微一琢磨,便立刻带着小丫头去了卓公那里。

    卓公一般不管这些小辈的事儿,但是卓老太太还在。卓老太太为这个家添了两儿三女,最疼的却是这个大儿子,当年卓家受难,大儿子落了左手残疾,霍珍嫁过来的时候卓老太太就对她心里存了一份愧疚,毕竟是自己儿子有残疾呢!等到后来有了羊羊,老太太更是对这个小孙女疼的什么似的,那才是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掉了。

    卓老太太一直都听说了这件事,前几天还特意去医院看了羊羊,这会儿见霍珍抱着孩子来,忙让保健医生先接过小丫头去瞧瞧。霍珍一来就哭了,她是个当妈的,孩子受伤她比谁都难受,护不住既心疼又自责,“爸,妈,我没用,照顾不好孩子,但是谁家的孩子也经不住这样的暗算呀……”

    霍珍这次来的目的就是要把蒋夫人拉下来,这要是场意外也就罢了,可是有人心里存了这样的心思,她总不能不提防一下。联想起蒋宏夫妻自从羊羊出事之后一次没来看望,唯一一次,还是蒋夫人装作毫不知情的样子,霍珍就气得不行,她也是大院儿里自幼长大的,跟蒋家熟识,而蒋家夫妇却一点忏悔的意思都没有。她的丈夫不比蒋宏差,她更是甩蒋夫人几条街,蒋家夫妇这样欺负人实在有些过分了!

    卓老太太气的跟着一起大骂蒋夫人恶毒,她年纪大了,口气重些也没人敢管,她可是当年走过二万五千里长征、亲自动枪打过小鬼子的老革命,气势比霍珍强的多,当下就替霍珍做了主,“珍丫头你放心,这事儿不能就这么便宜了她!这么狠的后妈,就算不是一个肚子里出来的孩子,也不能这么算计!东升那孩子也是我们瞧着长大的,小时候性子怪癖,也都要怪那个当后妈的没做好!”

    老太太也养过卓公前妻的孩子,如今亲的和自己的亲生孩子没什么不同,一家人血浓于水的,还分什么彼此?她向来刚正不阿,本就不喜蒋家儿媳这样凭借手段上位的女人,如今听说她这样心思多,更是直皱眉头。再想起自己小孙女这几天哭哭啼啼的可怜模样,更是怒不可遏。

    卓公事后听说了也没再开口,但是特意派人来把羊羊接到他那里去,说是那边的保健医生能全天照顾着。

    霍珍心里吃了定心丸,她和丈夫商量半天,卓局长面色犹豫,“这样,会不会让蒋老没有面子……”

    霍珍哼道,“蒋叔不会生气,这本身就是她理亏在先,再说我只是找她几个小毛病惩治一下,又没让她要死要活的……我要是蒋叔,巴不得有人出门狠狠教训她一下!蒋叔是长辈,不好过问这些,但是咱们也不能白吃这个亏。”

    卓局长道:“王德贵被枪决了,这事儿要不就算了吧。”男人想的总是要宽一些,比起出气,更多的是在考虑以后和蒋宏的相处,总不能因为这样让蒋宏下不来台。

    “王德贵那是罪有应得,他自己犯下那么多案子,随便拿出一条就够他枪毙的了!”霍珍红着眼睛道,“你只知道王德贵犯了错,也不想想谁在后面给他撑腰他才敢这样的?当年苏荷姐还在的时候,把她当亲妹妹一样,你看看她如今办的事儿!她害东升还有理了?!”

    卓局长沉默不语,眉头紧皱。

    霍珍看着他道:“你忘了咱们羊羊膝盖上的伤了?那么大一块疤还没下去,那个女人来看的时候,还装出一副不知情的样子……你可真是大度!没准现在羊羊在咱爸咱妈那边又哭了呢,她以前哪儿遭过这样的罪呀!”

    卓局长立刻就心疼的不行了,他也是为人父母的,自己的孩子受了连累他便已经心疼成这样,更何况这么十几年里直奔着蒋东升而去的那些大大小小的“误伤”呢!他们当年认识苏荷在先,看到这样实在有些不忍,“那好吧,我明天让人去查一下,王秀琴虽然是在科委工作,但是她那是个清闲职位,怕是也没什么把柄好抓。”

    霍珍冷哼道:“还用抓什么把柄?妈说了,给她一份通知,让她过几天在国科委大礼堂当众做检讨。”

    卓局长愣了下,继而失笑,“你们真是……哎,不过东升这孩子还是挺争气的,爸夸了他几次,听说蒋老现在也开始亲自教他了。”

    霍珍叹了口气,沉默了一会,道:“苏荷姐的孩子,总不会输给那个女人的孩子!”

    蒋夫人在得到王德贵枪毙的消息后,很是失神了几天,她脑子里很乱,想的越多越是后怕起来。她的工作是在国科委三局上班,十分清闲,这一日正在家里,警卫员给送来了一个档案袋。

    打开看的时候,却是一份言辞激烈的信函,上面说让她因为前段时间做错了事,给了她一个处分,需要明天上班后当众认错做检查,可也没说具体的事件,里面的态度很严肃,信函下面那个检查工作组的红章触目惊心。

    蒋夫人惴惴不安的等蒋宏回来,却是左等右等也没等到。她仔细看着日期,日期倒是今天的,而这两天似乎也平静了很多,京城前段时间的清查风暴也随着王德贵他们那批人被捕被枪决之后渐渐散了。蒋夫人咬着唇,她这段时间快要被检查组吓破了胆子,哪里敢拿着信去问检查组的人。

    拿出那封信函,再仔细看,做检查报告的地点却是在国科委的大礼堂。她心里疑惑,一时也拿不准到底是哪件事被抓了,不过还是按照普通工作做错的格式写了一份深刻的自我批评检讨。

    蒋宏回家之后喝的烂醉,不管蒋夫人,径自去了书房自己蒙头大睡。蒋宏这段时间压力很大,对蒋夫人的态度也越来越差了。蒋夫人想去敲门,在门口站了一会,还是走了。她现在也不是十分信任蒋宏,这个男人,或许并未尽全力来帮助她救出表弟王德贵,她这段时间更是隐隐觉得,蒋宏许诺的话并不完全可靠,还是自己有权利才好。

    蒋夫人想起蒋东升,又想起桌上放着的自己的那份刚写好的检讨,眼里的屈辱一闪而过。

    国科委礼堂很大,这是新建的,能容纳上千人在内,平时很少打开,今天却是例外。

    蒋夫人正在大礼堂当众做检讨,几百人在下面听她念,一字一句都在那个偌大的礼堂内清晰可闻,简直都带了回响。她脸上烧成一片,不用手摸也知道滚烫的厉害,活到这把年纪她还从未如此当众受辱过。

    她把那份检讨念完,声音都哽咽了,哪怕是以前生活的贫苦的时候也没有这样毫无自尊,当众挖开自己,告诉众人自己是多么不优秀的人。

    蒋家一个女儿跟她在一个部门,职务做到了二局局长,这时候脸上也无光,尽量将目光转移到别处不去看台上的蒋夫人,也生怕别人知道她和自己的关系。只是在散会出了礼堂之后还是会时不时的听到别人谈论,蒋家那个女儿也忍不住红了脸,觉得又羞愧又尴尬。

    她索性就故意走的慢了些,等到最后,见蒋夫人迈步出来,便上前喊住了她,“王秀琴,你之前做了多少错事你自己心里清楚,我不希望再看到你第二次当众做检查。你嫁进这个家是你的福气,无论如何,大家都会顾全面子不会真把你怎么样,我劝你也安分一点,折腾下去迟早闹出事来大家都不好看。”她说完,便匆匆离开了。

    蒋夫人留在那脸色一阵红一阵白的,过了好一会才攥紧了手里的那份检讨报告摇晃着离开,她垂着眼睛遮住里面的愤恨,对权力的*却是越来越重了。

    不止是蒋夫人被记过得了处分,做检查。就连蒋宏也被调动了职务,虽然没降级,但是不再是那么重要的部门了,加上不是实职,手里没有半分权力,还是比之前差了不知多少。

    蒋宏新的工作单位不但位置偏远,就连办公室里也不见一个人来,实在可以算的上是被发落了。他得知这是蒋老的意思,倒是也没说什么,收拾了东西就过去了。

    蒋老本以为蒋宏调职之前会来跟自己谈谈,可一直到蒋宏上任他都没过来说一句话。这样的态度,明显还是带着些怨气的,大约是觉得父亲没有帮自己。

    老人苦笑着摇头,“算了,教了这么多年还是只抓着眼前的小事,一点大局都看不明白,唉。”蒋老叹了口气,扶了扶眉心,对警卫员道:“你给东升打个电话,让他过来一下。”

    比起儿子的平庸无能,孙子倒是越来越合他心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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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妈妈手术很成功,她是先天性心脏隔膜缺损,总是容易憋闷,这次做了心导管手术恢复了大半。

    跟夏阳前世记忆里的一样,做手术的医生依旧是那位京城最有名的一把刀,只不过现这位老先生还没有退休,倒是也不至于跟以前似的被蒋东升强行绑了来。

    大概是动手术的时间提前了,医生说夏妈妈恢复的十分快,这让夏阳感到很欣慰。

    夏国强也赶来照顾,他原本还有点迷茫,但是瞧见媳妇手术后背后那道狰狞刀口的时候,这个高大的汉子红了眼眶。夏妈妈手术完只能趴着,夏国强就一边握着媳妇的手,寸步不离的照顾。

    夏国强一天总要出去打几次热水,哽着说暖壶里没热水了,低头就走。有几回夏阳觉得奇怪,他记得自己明明刚去了热水房打过水的,他想开口,却被病床上的夏妈妈勾住了手指,“阳阳……”

    夏阳立刻俯□去,小声道:“妈,这儿。”

    夏妈妈趴病床上,侧着头冲夏阳眨了眨眼,道:“别出去,爸肯定外面哭了。”

    夏阳皱眉,却也忍不住偷偷往门口去看。夏阳留了心,每回只要夏妈妈身体不舒服了,或者医生来看刀口愈合情况之后,夏国强总是要出去打一回热水。

    这天,夏妈妈刀口拆线,夏国强看着她背后沉默了一会,提了暖壶又低着头出去了。夏阳跟着他走到门口,隔着条缝隙往外瞧,果然瞧见夏国强拿着个灌满了水的暖壶蹲门口走廊里捂着脑袋哭。

    夏阳有点错愕,他印象里夏国强一直是个硬汉的形象,还真没瞧见他这样没出息的掉眼泪过。夏阳看了一眼,悄悄把门关上了。

    医院的这段时间,夏阳和他爸的关系好了许多,虽然当着夏国强的面依旧说话不多,但是心里已经慢慢亲近起来。夏阳瞧着他爸照顾的妥帖细致,也就抽了点时间去处理自己的事情。

    之前王德贵来四合院检查的时候,孙姨碰伤了额头,孙叔也受了点轻伤,夏阳心里过意不去,特意让他们老两口一起留医院治疗。孙姨当时是碰到地上有点摔晕了,额头上瞧了流了不少血,那也是看着吓,万幸伤得并不重。孙叔的腿脚本来就不太好,这会儿进了医院,夏阳就安排他再次做了治疗,费用一起给出了。

    孙姨夫妇不肯医院一直住着,这次见了夏阳,更是要求出院,“们已经没事了,这里也不做什么治疗,就是每天按时吃药,等回去自己吃药也行呀!小夏,说咱们白住这里,每天花那么多钱也太冤枉了,就让们回去吧!”

    夏阳拗不过他们,只好陪着孙姨夫妇一起回了四合院。

    王小虎院子里呆着,瞧见夏阳他们回来,帮把东西帮他们提进来,道:“夏阳,那些女工前几天来过一次,把她们的缝纫机带回去了。”

    夏阳点点头,问道:“她们还说其他的了没有?”

    王小虎摇摇头,“没了,就是来问问能不能把自己的缝纫机带回去,其他没说什么。”

    夏阳略微想了下,就明白过来,如今风气紧了,那些女工想是都怕了,只拿回缝纫机不问什么时候再开工,可能不会再继续来四合院做下去了。他看了王小虎,道:“那麻烦帮去把豆腐店的老板娘喊过来吧,就说找她有点事。”

    王小虎答应了一声,把东西放下转身就去了院子里,喊了一嗓子,“吴川!去西边路口找一下豆腐店的老板娘,就说夏阳喊她过来一下!”

    夏阳愣了下,回头去看,却看到王小虎站台阶上冲一个大块头男正吩咐着,一点自己去的意思都没有。王小虎这次脚下跟钉了钉子似的,站夏阳房间外的台阶上寸步不离。夏阳失笑,“王小虎,是不是蒋东升告诉,让这院子里站岗,一步也不许离开?”

    王小虎转身敬了个礼,笑呵呵道:“是!不过他还说咧,如果回来了,上哪儿就跟到哪儿!”

    四合院里明显多了几个穿便装的男,这会儿正中院里收拾那些被弄坏了的布料和家具。那几个男穿的普通,但是一身刚硬的军气势仍,走路的步伐和摆臂的动作十分规矩,院子里来回搬着东西多走几步,一不小心就能跟前面那个的步伐一致了。

    夏阳一抬眼就能瞧出这是刚从部队里出来的,他盯着多看了两眼,王小虎就立刻凑过来给他解释了,“这是的几个战友,刚退伍,东哥介绍他们来这儿跟着干,多点也安全。”

    夏阳点了点头,蒋东升挑的都是一等一的好身手,光看院子里那些男的身体素质和眼神里那股能杀得住的气势,就知道这是好兵。

    豆腐店的老板娘很快就来了,她来的时候还有点不安,但是等到夏阳把一笔数额不小的钱递给她的时候,她愣了下,“这,这太多了,工钱要不了这么多……”

    夏阳示意她收下,道:“收下吧,上个月让们受惊了,算是的一点心意,补偿的。”

    “那,那也用不了这么多呀,这都有两百了……”老板娘一时局促起来,她捏着那把钱,脸上通红道。

    “的缝纫机不是那个时候被砸了吗?”夏阳虽然没回来,但是让王小虎把损失的那些物品给简单的列了一份清单,豆腐店的老板娘缝纫机被砸的最是彻底,四分五裂的都没法用了。“这笔钱是赔偿给买缝纫机的。”

    豆腐店老板娘前段时间可是亲眼看见了那场声势浩大的清查,原本就没指望能拿到工钱,现不但工钱有了,还额外多给了些补偿,一时也高兴起来。

    夏阳道:“还有一件事要麻烦老板娘,能不能麻烦帮通知一下其他,让她们也来这儿拿一下工钱。”

    老板娘一口就答应下来,迟疑一下,又道:“那,咱们还开工吗?”

    夏阳摇摇头,道:“不了,布料暂时不够。”四合院经历了这么场浩劫,也只能暂时关了,还得再整顿一些时日才能再开业。

    女工们陆陆续续过来四合院,夏阳把她们的工钱都结了,又赔偿了她们一些钱,尤其是这期间缝纫机被砸坏了的,把缝纫机的钱也赔了。除了女工们,孙姨孙叔也给了一份赔偿金,夏阳心里对他们是有亏欠的。

    孙姨笑呵呵的把钱又还给夏阳,道:“小夏,现困难,这些留着用吧,就当孙姨转借给的。”

    夏阳跟她一起时间久了,也知道孙姨性格爽朗,笑笑把钱留下了,“那好,等以后有钱了,一定给孙姨包一份大红包。”

    女工们刚开始拿到钱都有点惴惴不安,有胆子小的,拿了钱便匆匆走了,也有胆子大些的,犹豫再三还是问了什么时候再开始干活。夏阳看着她们眼里还有怯意,叹了口气,只推说暂时不开业了,让她们先回去。

    倒是之前夏妈妈开的缝纫班里的那几个学生红着眼睛死活不肯走,她们跟了夏妈妈学了一段日子,一口一个老师的喊着,实有些感情了。她们知道锦蝶的衣服被毁了,便主动要求留下,道:“小夏,就让们这儿帮忙吧,们跟老师学了不少,多少能帮多做一两件衣服呀。”

    “是啊,小夏,老师出了事儿,们肯定要留下帮忙的……们听说老师出事儿就去医院,但是特护病房不让进,也不知道老师现身体怎么样了。”

    孙姨旁边也道:“小夏,就让她们留下吧,她们几个是真担心,那会儿没看成妈,还到病房里去哭了呢。”孙姨住的是普通病房,没那么多规矩,进出也容易。

    夏阳看了那几个红着眼睛的女,她们年龄有大有小,大的足有三十多,小的才十六七岁,这么十来个站这儿,每一个眼睛里都是担心。夏阳认真看了她们,直到认清楚了,道:“好,那就麻烦大家了,一定会感谢们。”

    缝纫班的学生们听见夏阳让她们留下,这才高兴起来,她们眼里夏阳还是个小孩,压根就没把一个孩子的话放心里。她们留下,是想还老师的一份恩情,这年头能教门手艺的可实很少。她们跟了夏妈妈一段时间,对这个学问高,又耐心的老师十分敬爱。

    夏阳抓紧时间打了纸版,让孙姨和夏妈妈的那些学生一起来制作衣服,蒋东升之前给弄来的那几台机器没损坏,大家全力赶工起来倒是也很快。夏妈妈手把手教出来的学生,每个都有点特长,对于夏阳衣服上的几处特殊手工处理更是得心应手,夏阳完全可以放心交给她们来做,再加上孙姨一旁照应,基本上没什么要多嘱咐的。

    夏阳忙了一天,瞧着天色晚了,也就没再去医院那边,留了四合院里。

    洗浴的小房里放了一个硕大的木桶,里面满是热水,这分量成年坐进去也足够用了。木桶旁边还有一盆泡好了的药草汁子,碧绿的颜色,带着股草沫子涩味儿。夏阳知道这是王小虎给准备好的,他也有好长时间没泡过了,把那一盆药草汁和热水兑好,就脱衣服迈进木桶里。

    木桶里的水温还是有点高,但是夏阳体寒,这会儿被热水和草药汁一激,倒是觉得正舒服。木桶里有一处略高点,他坐那水正好没过下巴,干脆就依靠桶壁一侧闭上了眼睛休息,这段时间精神一直高度紧张,现放松下来倒是有点昏昏欲睡。

    蒋东升推门进来的时候,正好瞧见夏阳歪着头一点一点的,差点把脑袋浸水里。他忙上前几步,把夏阳给扶正了,抹了他脸上的水道,“夏阳,这是干什么呢,睡……”蒋东升把到了嘴边的话咽了下去,夏阳眼睛闭着,呼吸也沉稳,显然是真的睡着了。

    蒋东升忍不住往木桶里看了一眼,水色带着点淡青,药草的味道混着热气一起冒上来,带着点青涩的勾。水里的小孩剥的一干二净,白白嫩嫩的身体泡得光滑腻手,胸口处的两点嫩红水里隐约可见。

    蒋东升喉结滚动一下,他盯着那里,眼睛有点移不开了。

    作者有话要说:昨天回老家去啦,今天多写点=3=

    一更,我先去吃饭一会补上小剧场,再二更啥的,么么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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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蒋东升看了一会,一手扶着夏阳,一手伸进水里试了试里面的温度,还行,水还挺烫的,不至于受凉感冒。

    伸手弄了两下水,又忍不住探下去摸了一把,也不知是摸到了腰还是肚子,入手的肌肤滑不溜丢的,腻在手上让他挪不开。

    夏阳向来是个规规矩矩的,洗澡的时候也是双腿并拢坐在那,蒋东升往下面看了一眼,看不太清,但是猜也能猜到,夏小阳两腿之间的小东西也是一样老老实实的趴伏在那,光想着就忍不住想戏弄下。蒋东升手往下伸,摸了一把又快速收回,瞧着夏阳没什么反应,又恶趣味的弹了一下……

    夏阳泡的正舒服,半梦半醒之间就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挣扎了好久才醒过来。他眼睛微微睁开,好半天才反应过来自己是在木桶里泡着澡睡着了,这会儿水已经温热了,怕是泡了不短的时间。

    夏阳从木桶里站起来,忽然瞧见自己腰上有点发红,像是被揉搓过一样,可在四周看了一圈却是一个人也没有。还在犹豫,就听见门口有敲门的声音,“夏阳,好了吗?东哥回来了,他让我来喊你。”

    夏阳应了一声,忙擦拭干净了,换上旁边准备好的衣物走出来,见了站在门口的王小虎,问道:“蒋东升回来了?他什么时候回来的?”

    王小虎手里拎着一件湿了大半的衬衫,看样子是来洗衣服的,道:“刚回来,在卧室呢!”

    夏阳看着那件衬衫有点眼熟,但是他好一阵子没见着蒋东升了,这会听见蒋东升回来立刻就去了卧室,没多注意。要是夏阳再多瞧一眼,就能看到衬衫后领上绣着的“Z”字——这是他给蒋东升做的衣服,用料都是上好,也只标注了“Z”的字样,算是仅供内部人员自己穿戴用的。

    说是卧室,其实就是夏阳的房间。蒋东升在这儿睡习惯了,哪怕有一间名义上属于他的客房,也从来不过去。时间长了,霍明那几个都以为这是蒋东升的房间,也幸好夏阳有早起的习惯,没被撞见过一回。

    夏阳推门进去的时候,蒋东升正在那换衣服,瞧见夏阳过来,冲他笑了道,“洗好了?我今天正好拿点东西过来,没想到你也回来了。”

    夏阳上下打量了他一遍,瞧着没什么外伤,又见蒋东升在那弄纽扣,就问道:“今天晚上你也睡这儿吗?”

    蒋东升系纽扣的手停顿一下,立刻从善如流的把刚换上的衣服扒了,脸色不变道:“是啊,我晚上也睡这。夏阳,我今天跑了一天了,有点累,咱们躺着说吧……”

    这段时间两个人各忙各的,夏阳只听说蒋东升这次弄的动静挺大,具体的情况还不太清楚,也就听话的过去让蒋东升告诉他。

    蒋东升知道得用点什么正事儿引着,夏阳才会老老实的听话,一边不紧不慢的说着这几天的情况,一边把夏阳往床上弄。

    等到俩人滚到一个被窝里了,蒋东升这才餍足的眯起来眼睛,一边摸着夏阳的脑袋,一边道:“经济领可能要停一段时间,这事儿你别担心,有爷爷他们顶着呢,津市的几个厂子改接衬衫的订单,还是用的金虎的牌子。爷爷和卓公他们说你这个品牌策略不错,答应跟以前一样,这几个厂还是给你千分之五的利润。”

    夏阳趴在蒋东升身上,听了一会就明白了,这怕是在变相的感谢他家帮了羊羊。千分之五的利润目前来看并不算多,但是往后经营,又有牌子做保障,数额就很可观了。

    夏阳回想了一下,80年初的时候改革政策刚开始推行,现在还不是最难的,明年风气紧了,那才是举步维艰,想着还是要提前做准备才好。

    夏阳正在努力回想过去推推停停的几个政策,正想着就被蒋东升捏了脸,他抬头去看,却立刻又被提着腰往上托了托,整个儿趴在了蒋东升身上。夏阳皱眉,道:“你干什么?”

    蒋东升搂着他,摸着那截露出来的小腰,果真是水嫩滑溜的不行,“没事,就是几天没见你,挺想你的。”略微垂下眼睛,就能瞧见夏阳脖子一侧一块红斑,嘴角又忍不住往上挑了挑。

    夏阳也觉察出两个人之间太亲昵了,翻身想要爬下去,还动几下,就听蒋东升又开了口,“夏阳,你知道王德贵最后牵扯出多少人吗?我真没想到,我那小后妈悄悄儿的竟然给自己弄了这么多亲戚到京城来。”

    夏阳果然不动了,回头看着蒋东升听他继续说。

    蒋东升抓着他的手玩了两下,指着床头,道:“我拿了一份名单回来,在我外衣兜里……”

    他还没说完,夏阳就顺着他指的方向看了一眼,不远,抬手就能够到。夏阳这么想着,也就撑着身子去拿,五月的天儿本就穿的单薄,这会更是便宜了躺在下面的那位,半眯着眼睛大饱眼福。蒋东升看了夏阳那晃来晃去的小褂,里头藏着的那两点嫩红,他可是刚刚亲手摸过,那种怪异又像触电的酥麻感还在指尖停留,这会儿瞧见真想一把撕了这碍事的一层薄褂。

    “有这么多人啊?”夏阳拿了名单回来,坐在旁边仔细看。“画红线的是什么意思?”

    蒋东升也没再把他抱回来,略微侧了身拿胳膊撑着脑袋,看着夏阳道:“那是要枪决的几个,剩下的都是坐牢,这些人犯的事儿太重,至少得关十五年以上。这份名单已经定了,估摸着明天报纸上就发了。”

    夏阳之前也在报纸上见过处决王德贵的报道,不过没想到,那只是第一批。跟王德贵一起被判了的人里,夏阳只认出几个,但是这次拿出的名单里,认出的却足有十几人。夏阳皱着眉头看下去,其中几个人的名字他印象深刻,那些人在后来可都是不小的职务,基本都安插在关键的部门做事,甚至还有一个当年跟蒋东升斗得旗鼓相当。

    夏阳指着那个人,抬头去问蒋东升,“这个孙强,是为什么抓进来的?”

    蒋东升看了一眼,道:“他和王德贵交情好,跟着一起倒卖钢材来着。怎么了?”

    夏阳摇了摇头,随口敷衍过去,“没什么,我就是瞧着他好像挺年轻的,才刚工作不久吧?”

    蒋东升嗤笑,“是啊,抓了这么多人里面就属这个孙强最年轻了,但是他胆子也够大,你不知道,王德贵倒卖的钢材他吃了一半的利润。”

    夏阳盯着那个孙强的名字,手心忍不住攥紧了。这个人的履历他记得清楚,和现在名单上写的职务分毫不差,这个人以后会是蒋夫人身边最厉害的一大助力,凭着左右逢源的本事混到能源部的要职,甚至借着局势狠狠地绊倒了蒋东升一盘。也就是那个时候,蒋东升被蒋宏赶出家门,迫不得已将他托付给了霍明照顾。

    夏阳心思慢慢平复下来,自从提前见到蒋东升,好像很多事儿都开始改变了。他在京城读书,夏妈妈也提前得救,更甚至还把一个未来的劲敌提前扼杀在了一个小小的清查中。

    夏阳仔细看了下名单,里面的确藏了不少王家的人,蒋东升分成两次整治他们,动作又快又狠,想来蒋夫人现在也无力回天了。这些人目前官职小,但是保不住五年后、十年后会有怎样的成就,蒋夫人这部棋养的好,但是也禁不住被蒋东升一步看似莽撞的杀棋一锅端了。

    外面有人知道点内部情况的,有说蒋东升不懂事帮着外人惩治蒋家一派;也有人夸蒋家小子目光长远,知道以大局为重除了身边的一系官员,倒是证明了自身清白。夏阳倒是要叹一句蒋东升的好运气,外人说“杀敌一千自损八百”,可这杀对了地方,损失了的那“八百”对蒋东升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蒋东升见夏阳半天没说话,只当他年纪小,瞧见这么多人牵扯进来吓着了。伸手把名单拿过来,叠好了放回口袋里,道:“别看了,睡吧。”

    夏阳一连几天在四合院忙碌,学校那边由蒋东升出面请了假,只说是家人动手术去陪同了。蒋东升还给夏阳捏造了一份病历,拿到学校给特批了长假。

    夏阳班上刚换了一个女老师,她原本就觉得夏阳年纪小,让他跟着读书已经有点不太乐意了,这会儿瞧见长假,就去找了学校的领导,表达了一下不满。

    夏阳听了之后,二话不说就背着书包去了学校,他要了几份初二的试卷,拿了直接在老师办公室里当面写完。

    夏阳一手好字,亮出来就震了办公室的老师一下,等到他开始提笔答题的时候,更是引来了不少老师围观,连学校的领导也来瞧了一会。夏阳答题很快,几乎没有停歇的填写答案,他这边写完一份,旁边就有一个老师拿过试卷去现场批了。

    最后的成绩高的惊人,除了语文,各科都是满分。夏阳在作文上放了水,他怕写多了会不小心写出还未学过的内容,只斟酌着减了些内容。

    但这样就已经让围在旁边的老师们瞠目结舌了,不是道谁先开始,争着让夏阳去他们班上读书。

    带夏阳的那个女老师面上不好看,但是一连几张试卷的成绩都摆在那呢,她也不好说什么,只讪讪的道,“是啊,夏同学成绩这么好,我这个班可能让他提高不了吧,或者就是我这个老师哪里做的不够好,从开学就很少见到他来上课呢……”

    夏阳坐在那听女老师说完,微微垂着眼睛道,“老师对不起,我前段时间在医院,不是故意不来上课的。”、

    女老师手上还拿着夏阳的假条,上头写的清清楚楚,夏阳因为母亲的先天性心脏病治疗手术请假一段时间。旁边有瞧见的,立刻就盯住了“先天性”这个词,眼里泛起了同情。这病可是会遗传的啊,这孩子瞧着就挺瘦弱,平时也总有哥哥来接他去打针吃药什么的,身体也不好吧?而且,他成绩摆在那呢,要是真想逃学不爱读书的,能答出这样的成绩?!

    郭老师也带着一个重点班,她在旁边看的清楚,惊喜夏阳是个读书的好苗子。她走过来道:“夏阳,你来我班上吧,你请假也没事,老师抽空给你补回来就是!”

    夏阳也不推脱,当下起身冲那老师鞠了一躬,道:“谢谢老师。”

    原来班上的女老师还等着夏阳跟她道歉,让后她借坡好下台,她都已经做好了让夏阳再回自己班的打算了,没想到吃了个软钉子后,夏阳还跟别的班老师跑了!女老师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碍于都是同事,也不好再开口,说了声要去上课就转身离开了。

    夏阳跟着郭老师换了新的班级,第一件事依旧是请假,好在郭老师人和善,对他很好,不但应允了,还让夏阳抽空去她那里补习。

    夏阳再三道谢,认真记下郭老师家的地址,心里琢磨着以后安排好这个补习时间,没准就能更好的自由行动。

    作者有话要说:

    蒋东升:夏阳,你也舔舔我好不好?

    夏阳(舔爪子):别闹。

    蒋东升:我是认真的,你再不过来我就亲你嘴巴,就像这样,一直亲啊亲啊亲……

    夏阳(凑过去):好啦,够了,我帮你舔就是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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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8第68章

    夏阳妈妈住院时间长,夏阳和他爸轮流在医院照顾,一个星期会去郭老师那边补习一下午。起初夏阳是自己过去的,但是马上蒋东升就知道了,他问了夏阳补课的时间,从那以后就陪着他过去补习。

    夏妈妈对此很欣慰,她越瞧蒋东升越满意,尤其是看着他照顾夏阳的时候,更是感慨万分。夏阳出生的时候身体弱,她心疼的不行,等有了夏志飞以后还是更疼这个大儿子些。夏妈妈还记得给他们哥俩儿拍的第一张黑白照片,照片上小夏阳坐在一张木椅上,一张小脸严肃的不行,使劲儿抱着怀里的小肉球不撒手,夏志飞那个小胖墩什么都不懂,只要跟哥哥挨着就乐得口水都流出来,在夏阳怀里仰着头笑出一两颗小牙。

    夏妈妈有点时候想着,假如夏阳有个哥哥就好了,疼他,照顾他,她也放心的多。如今来了个干儿子蒋东升,这简直就成了夏妈妈心目里理想的范本,夏阳出去他跟着,夏阳干活他帮着,多体贴人啊。

    所以等到蒋东升再次来探望她的时候,夏妈妈忍不住多打量了几眼,瞧着他笑眯眯的招了招手,道:“东子,你过来一下,我问你点事儿。”

    蒋东升立刻就过去了,俯身下来道:“干妈,怎么了?”

    夏妈妈看了门口一眼,夏阳还在那边洗苹果,她小声道,“我想问问你,夏阳在学校里这段时间学习怎么样,能跟上吗?我瞧着他好久没去学校了……”

    蒋东升笑笑,道:“干妈,你放心吧,夏阳成绩好着呢!前几天郭老师还问他要不要跳级,夏阳给推了,他说自己年纪小,想慢慢读书呢。”

    夏妈妈点点头,也跟着笑了,“是,慢慢读才好,你不知道,这孩子呀最爱逞强。你帮我看着他点,别让他太拼命了,他身体太弱,小心累病了啊……”

    蒋东升点了点头,笑道:“干妈你放心吧,有我呢。”

    两个人嘀咕了一会悄悄话,跟结了秘密联盟似的,蒋东升再三保证一定盯着夏阳按时作息,好好念书。其实前一条他能盯着,后一条好好读书,大半都是夏阳睡前提问他的,如今已经从化学物理升级到了数学和英语了。蒋东升摸了摸鼻子,真不知道夏阳怎么读的书,一个初二的小孩儿知道的比他还多。

    夏阳洗好苹果,给夏妈妈切了一块,又给蒋东升也切了一块。现在的苹果没用什么农药,果皮上也没化学药物残留,吃起来也放心,咬着格外清脆香甜。

    夏妈妈吃了一会,还是有些担心四合院里的那些衣服,忍不住问道:“阳阳,锦蝶的衣服还来得及做完吗?订单太多了,孙姨就带着那么几个人……”

    夏阳又给她切了一小块,喂到她嘴边,道:“我都弄好了,已经给人家送过去了,妈,你专心养病就是了,别的不用管。”

    夏妈妈张口吃了苹果,但是眉头还是微微拢着,像是有点不信,“那么多定制的衣服,这边帮忙的人又少,真的都做完了?”

    蒋东升抢先答道:“真都弄完了!干妈,咱们之前不是有好几箱衣服被工商的没收了吗?这次清查,说咱们没犯法,又给还回来了。”

    夏阳挨着蒋东升一起坐在病床旁边,瞧见他吃完了手上的苹果,给他又拿了一个。蒋东升张嘴等着他喂,被夏阳瞪了一眼,这才讪讪的自己伸手拿过来吃了。

    夏阳坐在那边听蒋东升瞎编,说的跟无害良民似的,也没说破他。蒋东升可不止把王德贵搜去的那几箱锦蝶的衣服和布料弄回来,这家伙把王德贵仓库放着那些存货捡着能用的都给扛回来了——当初四合院里遭难,东西掀地七零八落,家具和古董花瓶砸了好几个,蒋东升心里憋气,从王德贵那私人仓库里扣了不少当补偿,现在四合院里的东西只多不少呢。

    夏妈妈动完手术还有点虚弱,说了一会话之后,就累了。夏阳给她捏了捏被角,让她好好休息,自己拿了个本子去外面的小客厅画图。

    这段时间,夏妈妈需要安静休息的时间比较长,夏阳就拿了本子在外面安安静静的在一边画图,一边陪着她。他之前画的那个本子被撕了,现在只能重新再画,不过这些内容都是印在脑袋里的,倒也不会记不清。他第二次画的的时候,速度比第一次要快一些,也修改了一些地方,努力让衣服更容易剪裁加工。

    蒋东升也跟着出来了,他坐在旁边陪着夏阳,也随手拿了本书看。只是蒋少随性惯了,半依在沙发上就算是看书也没个正经样子,大半的时间倒是都拿来偷偷瞟夏阳。

    蒋东升盯着夏阳看了一会,咳了一声道:“夏阳,我这次又要了个补偿,你知道古董局吗?”

    夏阳停下笔,抬头看了他一眼,略微思索一下,道:“古董文化局?”

    蒋东升点头,道:“对,以前叫这个来着,现在不是合并了吗,里面好些花瓶啊什么的。我给申请了下,咱们上次四合院里被毁了不少东西,上头答应让咱们去古董局那边挑几样拿回来用。你什么时候有空,我带你过去?”这是他硬给上头要的一个补偿政策,反正他们买的那四合院打从住了就没翻新,这么一砸一翻立刻就显得破破烂烂的,他说古董给毁了大半,损失惨重,也没人敢反对。原本上头一听这损失惨重,起先犹豫了下,不过听清楚是古董损失之后,立刻就从善如流的给批了个条,让他们去古董局领,随便挑。

    夏阳有点迟疑,“去古董局挑?随便挑什么都行吗?”

    “是啊,随便挑!你爱拿多少拿多少,拿不完我给你找车弄回来。”蒋东升报冲他眨眨眼,“我报的是损失惨重,你放心拿就是了。”

    夏阳有点动心了。他记得古董局刚成立的时候,全国各地上了年月的玩意儿都往这里一节节火车皮的拉——说白了,这都是从垃圾场里扒拉着拣出来的。刚来京城还好奇的和陈书青一起去看了,隔着老远就瞧见古董局工作的同志们那清一色的军绿大衣,揣着手一脸的苦闷,跟在路边扫大街的没什么区别。

    这几年古董属于能看不能吃的玩意儿,在吃不饱的年代,扔地上也没人要,夏阳记得好多都拿出去换外汇了,少数也用来送外交官。他有个同学,京师大学毕业之后就蹲在古董局给那些回国探亲的外交官们封火漆,还很是为这份工作抱怨了一阵。

    前一段时间是因为夏妈妈身体不好,夏阳一心想要照顾她没有心思关心四合院里的那些古董物件,现在有了机会,当即就点了头,“好,我回去收拾一下,就跟你去。”

    那一晚,夏阳做了一个梦,梦里他回到了当年上大学的时候。那时候他还是一个穷学生,刚来京城,一身的傲气不输给任何人。

    那时候他和陈书青合租了一个四合院的单间,但是那也只能算是一间小房,他通宵给人翻译外文书稿赚钱,陈书青负责给人当家教,有时候回来晚了,也会陪他一起翻译书稿。他们的俄文都是曾老爷子教的,陈书青跟着夏阳一直在姥爷那边学了那么多年,他们关系好的像是亲兄弟。

    陈书青闲了,便会拿了一卷书侧躺在那里默默的看着,有时还会抬头同他笑着讲几句话。

    那个时候他们还年轻,他们一起读书,一起谈笑,会讨论萨特、弗洛伊德,也会兴致勃勃的说着黑格尔和尼采,有的时候还为了书上的几句话争辩不休,陈书青脾气好,最后总是举手投降。

    有的时候他趴在桌上睡着了,迷迷糊糊睁开眼睛,总能看到陈书青在对面瞧着他,在微微暗黄的灯光下只能看到他反光的镜片,还有唇角浮起的微笑。

    陈书青见他醒了,往往都会笑着打趣几句:“夏阳你是不是要说,刚才没睡着?唔,我知道了,其实你是不肯给我看书上新翻译出的内容,就趴在桌子上装睡觉,是为了挡着不许我看对不对?”

    他想反驳,可脸上还带着刚刚压上去的书脊痕迹,一点说服力也没有。

    他手里还拿着翻译出的书本,书页随意打开,显露出他曾经翻译出的一句话:只要能顺从自己的心,必有所获。

    他的心,到底想要的是什么?

    夏阳摩挲着书皮,却无法遏制的不停的想起那个和他纠缠了十几年的人,那个强迫他接受那份沉重的爱意,却也小心翼翼的保护着他不受一点外界伤害的人。

    拥挤的小屋忽然宽敞起来,原本三十多口人挤挤嚷嚷住着的四合院,忽然变成了一所拥有白海棠树的敞亮宅院。那棵白海棠树下站着一个人,吹着口琴,翻来覆去的同一首曲子,一直吹个不停。

    那是他唯一会的,夏阳知道,他还知道那把口琴是那个人能找到的唯一属于苏荷的东西。他很宝贝那个口琴,每天擦拭,小心的吹奏,兴致起了半夜也会带着他一起在院子里听他吹一段。

    轻快的喀秋莎小调,但是他放慢了节拍,忽然就悲伤起来。

    夏阳慢慢走过去,每走一步,心跳就越是快上一分。他觉得自己会做一些失控的事,但是在梦里他无法阻止自己,他走过去,轻轻抚摸着那个人的脸颊,在月光下忽然就看不太清他的容貌了。

    像是过去那个成年后阴狠又冷酷的蒋东升,但是又像现在这个,还有几分单纯少年心性的蒋东升。但无论如何,他都无法认错那双还带着温柔笑意的眼睛。

    蒋东升低下头来,亲昵的蹭着他的额头,夏阳喉咙紧了紧,忽然揪着他的衣领凑上去,闭上眼睛在他唇上辗转亲吻。夏阳觉得自己简直要疯了,可是他无法阻止自己的动作,梦里没有理智可言,但是也让他的心轻快了几分。

    他听到自己轻轻喊出那个人的名字,一声一声,像是告诉自己一般……

    梦里乱成一团,他身上的衣服凌乱不堪,在月光下,甚至就在那棵白海棠树下就急切的跟那个人抱在一起。夏阳记得他一切的喜好,也记得他的粗鲁和野蛮,再次在那个人面前打开身体,却让夏阳忍不住闭上眼睛。他心里的某一处开始松动,简直像要自己承认什么似的……

    进入自己体内的东西又粗又硬,顶端恶劣的往里戳弄几下,酸麻袭来顿时就瘫软了腰,下意识的去搂住他的脖子,想要寻求支撑,“蒋……东升……”

    那人不说话,微微扬起的嘴角带着点满足又像是在讥讽他的迫不及待,微微抽出一点,立刻再次撞进去!夏阳低叫一声,被那样的粗大硬生生撑开身体简直就像是一场酷刑,他想要逃开一点,但是立刻被那双大手搂紧了压下,狠狠操弄起来。

    娇嫩的地方强迫包裹着,不止是从*上,更从精神上带来一种马上就要被玩儿坏了的压迫感。夏阳觉得自己快要哭出来了,他摇头想要退出,他害怕了,但是却被那人用力的按下去径直贯入最深处,在那敏感的一处狠狠顶弄。夏阳浑身抖了下,他微微睁开眼睛看了一眼拥抱着自己的人,只来得及张开嘴,还未等发出声音便被那人直接封住了嘴巴,一边接吻一边狠狠的摆动起来……

    紧致的,包裹着,占有与被占有。

    侵入自己体内的东西坚硬如热铁,夏阳在他一连串的动作下,发出微弱破碎的□声,他觉得自己快要被蒋东升撕碎吞入肚子里去了。

    “夏阳,你这辈子是我的,下辈子还是,下下辈子也都是我的。”那人说着一点都不动听的情话,覆在他身上蛮力动作,跟他的人一样粗鲁又野蛮。

    “不,我……我想还债……”夏阳勉强说着,但是言语被他的动作很快就冲击散乱,只能咬住下唇把涌到嘴边的□压制下去,浓厚而甜腻的鼻音破碎不成语调。

    身体内部被硬烫的物体侵入,身上那人像是把全部的力气都用在那里似的急切的乱捅一气,甚至还在恶劣的戳刺粘膜,在夏阳最不能忍受刺激的敏感处狠狠碾过,直到逼迫的他涌出眼泪,犹自不肯停下。

    “谁都不能把你从我身边抢走,你是我的,对不对?夏阳你说啊,不然今天就算你哭着求饶,也不会放过你……”一边严厉的命令,一边忽然亲吻了他的手指,一点一点的舔舐指尖,轻轻吮吸了指肚叹息道,“多少,也喜欢我一点好不好?”

    这样柔情而又甜蜜的举动让夏阳忍不住心跳加快,连后面也跟着收缩几下。

    被不停侵入的地方已经松软了,覆在他身上的男人在这个时候忽然放慢了动作,坚硬抵着穴口慢慢进入再抽出。他在夏阳耳边说着不像样的情话,一如既往的喜欢调笑他,“夏阳,你看,它自己吃进去了……好像有点着急啊,缠得这么紧,没吃饱似的。”男人深深喘了一口气,暗哑道,“其实你喜欢粗暴一点的对吧?”说着再次狠狠弄了几下。

    夏阳被他按着亲吻,他能感觉到自己身体的变化,那羞于启齿的地方被进出的越发顺畅,甚至都能听到隐隐的水渍声,尤其是那人在他耳边不停的说着霸道又不讲道理的话,让夏阳的身体不听使唤的蜷缩起来。他太久没有经历过这样的情.事,仅被从后面插.入便忍不住想哭泣出声。身体不堪的从后面流出湿润的液体,像是方便那人似的,简直让夏阳羞愤到了极点,眼圈儿都红了。

    “不行了,求……求你……”夏阳微微睁开眼,希望能在那人眼中看到一点点的温柔,他模糊的求着什么,但是脑子里混沌一片,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求些什么。

    “我是谁,嗯?说我的名字,夏阳,你喊我一声‘哥’好不好?”

    “蒋、蒋东升……呜!!”

    “说,你是谁的?”

    “你……你的……呜啊、啊啊啊!”

    期盼已久的快感如期而至,从后面蔓延到前面,羞耻而背德的感觉让夏阳忍不住紧紧攀附着恋人的身体,手指紧扣在他肩膀,留下痕迹……

    夏阳醒来的时候,手指还紧紧的抓着被角不放,指尖因为用力已经略微有些发白。夏阳用了好一会,才从那个荒唐的梦境里清醒过来,他的身体还存留着昨天晚上梦里的感觉,最想要被填满的地方被狠狠的喂饱,摩擦产生的痛感还火辣辣的停留着,脸上滚烫一片,不用手摸,他都知道自己此刻一定脸色通红。

    作者有话要说:我先更新,让我稍后修改一下QAQ!@!!!!写H写嗨了忘了时间了啊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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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约是白天太过兴奋,又或者因为这段时间调养的好,睡前又喝了一碗补气安眠的中药汤,夏阳这一觉睡得格外沉。

    夏阳做了一个梦,梦里他回到了当年上大学的时候。那时候他还是一个穷学生,刚来京城,一身的傲气不输给任何人。

    那时候他和陈书青合租了一个四合院的单间,但是那也只能算是一间小房,他通宵给人翻译外文书稿赚钱,陈书青负责给人当家教,有时候回来晚了,也会陪他一起翻译书稿。他们的俄文都是曾老爷子教的,陈书青跟着夏阳一直在姥爷那边学了那么多年,他们关系好的像是亲兄弟。

    陈书青闲了,便会拿了一卷书侧躺在那里默默的看着,有时还会抬头同他笑着讲几句话。

    那个时候他们还年轻,他们一起读书,一起谈笑,会讨论萨特、弗洛伊德,也会兴致勃勃的说着黑格尔和尼采,有的时候还为了书上的几句话争辩不休,陈书青脾气好,最后总是举手投降。

    有的时候他趴在桌上睡着了,迷迷糊糊睁开眼睛,总能看到陈书青在对面瞧着他,在微微暗黄的灯光下只能看到他反光的镜片,还有唇角浮起的微笑。

    陈书青见他醒了,往往都会笑着打趣几句:“夏阳你是不是要说,刚才没睡着?唔,我知道了,其实你是不肯给我看书上新翻译出的内容,就趴在桌子上装睡觉,是为了挡着不许我看对不对?”

    他想反驳,可脸上还带着刚刚压上去的书脊痕迹,一点说服力也没有。

    他手里还拿着翻译出的书本,书页随意打开,显露出他曾经翻译出的一句话:只要能顺从自己的心,必有所获。

    他的心,到底想要的是什么?

    夏阳摩挲着书皮,却无法遏制的不停的想起那个和他纠缠了十几年的人,那个强迫他接受那份沉重的爱意,却也小心翼翼的保护着他不受一点外界伤害的人。

    拥挤的小屋忽然宽敞起来,原本三十多口人挤挤嚷嚷住着的四合院,忽然变成了一所拥有白海棠树的敞亮宅院。那棵白海棠树下站着一个人,吹着口琴,翻来覆去的同一首曲子,一直吹个不停。

    那是他唯一会的,夏阳知道,他还知道那把口琴是那个人能找到的唯一属于苏荷的东西。他很宝贝那个口琴,每天擦拭,小心的吹奏,兴致起了半夜也会带着他一起在院子里听他吹一段。

    轻快的喀秋莎小调,但是他放慢了节拍,忽然就悲伤起来。

    夏阳慢慢走过去,每走一步,心跳就越是快上一分。他觉得自己会做一些失控的事,但是在梦里他无法阻止自己,他走过去,轻轻抚摸着那个人的脸颊,在月光下忽然就看不太清他的容貌了。

    像是过去那个成年后阴狠又冷酷的蒋东升,但是又像现在这个,还有几分单纯少年心性的蒋东升。但无论如何,他都无法认错那双还带着温柔笑意的眼睛。

    蒋东升低下头来,亲昵的蹭着他的额头,夏阳喉咙紧了紧,忽然揪着他的衣领凑上去,闭上眼睛在他唇上辗转亲吻。夏阳觉得自己简直要疯了,可是他无法阻止自己的动作,梦里没有理智可言,但是也让他的心轻快了几分。

    他听到自己轻轻喊出那个人的名字,一声一声,像是告诉自己一般……

    梦里乱成一团,他身上的衣服凌乱不堪,在月光下,甚至就在那棵白海棠树下就急切的跟那个人抱在一起。夏阳记得他一切的喜好,也记得他的粗鲁和野蛮,再次在那个人面前打开身体,却让夏阳忍不住闭上眼睛。他心里的某一处开始松动,简直像要自己承认什么似的……

    进入自己体内的东西又粗又硬,顶端恶劣的往里戳弄几下,酸麻袭来顿时就瘫软了腰,下意识的去搂住他的脖子,想要寻求支撑,“蒋……东升……”

    那人不说话,微微扬起的嘴角带着点满足又像是在讥讽他的迫不及待,微微抽出一点,立刻再次撞进去!夏阳低叫一声,被那样的粗大硬生生撑开身体简直就像是一场酷刑,他想要逃开一点,但是立刻被那双大手搂紧了压下,狠狠操弄起来。

    娇嫩的地方强迫包裹着,不止是从*上,更从精神上带来一种马上就要被玩儿坏了的压迫感。夏阳觉得自己快要哭出来了,他摇头想要退出,他害怕了,但是却被那人用力的按下去径直贯入最深处,在那敏感的一处狠狠顶弄。夏阳浑身抖了下,他微微睁开眼睛看了一眼拥抱着自己的人,只来得及张开嘴,还未等发出声音便被那人直接封住了嘴巴,一边接吻一边狠狠的摆动起来……

    紧致的,包裹着,占有与被占有。

    侵入自己体内的东西坚硬如热铁,夏阳在他一连串的动作下,发出微弱破碎的呻吟声,他觉得自己快要被蒋东升撕碎吞入肚子里去了。

    “夏阳,你这辈子是我的,下辈子还是,下下辈子也都是我的。”那人说着一点都不动听的情话,覆在他身上蛮力动作,跟他的人一样粗鲁又野蛮。

    “不,我……我想还债……”夏阳勉强说着,但是言语被他的动作很快就冲击散乱,只能咬住下唇把涌到嘴边的呻吟压制下去,浓厚而甜腻的鼻音破碎不成语调。

    “别开玩笑了,你身体都被我玩儿成这样了,还想离开我去找谁过一辈子?夏阳你自己低头看看,你那里都学会自己流水了,夹的我好爽……你不肯看也没事,我做给你听,嗯?”

    身体内部被硬烫的物体侵入,身上那人像是把全部的力气都用在那里似的急切的乱捅一气,甚至还在恶劣的戳刺粘膜,在夏阳最不能忍受刺激的敏感处狠狠碾过,“啧啧”的水声毫不停歇,直到他涌出眼泪,犹自不肯停下。

    “谁都不能把你从我身边抢走,你是我的,对不对?夏阳你说啊,别使倔脾气,不然今天就算你哭着求饶,也不会放过你……”一边严厉的命令,一边忽然亲吻了他的手指,一点一点的舔舐指尖,轻轻吮吸了指肚叹息道,“多少,也喜欢我一点好不好?我认真的,我想跟你过一辈子。”

    这样柔情而又甜蜜的举动让夏阳忍不住心跳加快,连后面也跟着收缩几下。

    被不停侵入的地方已经松软了,覆在他身上的男人在这个时候忽然放慢了动作,坚硬抵着穴口慢慢进入再抽出。他在夏阳耳边说着不像样的情话,一如既往的喜欢调笑他,“夏阳,你果然也喜欢我。你看,你自己吃进去了……好像有点着急啊,缠得这么紧,没吃饱似的。”

    夏阳想摇头,可是紧张之下,却让那处被侵犯着的嫩肉绞得更紧了。

    男人深深喘了一口气,暗哑道,“其实你喜欢粗暴一点的对吧?”说着再次狠狠弄了几下。

    夏阳被他按着亲吻,他能感觉到自己身体的变化,那羞于启齿的地方被进出的越发顺畅,甚至不用刻意,都能感受到后面分泌出的滑腻淫.水发出的声响。

    那人在他耳边不停的说着霸道又不讲道理的话,让夏阳的身体不听使唤的蜷缩起来。他太久没有经历过这样的情.事,仅被从后面插.入便忍不住想哭泣出声。身体不堪的从后面流出湿润的液体,像是方便那人似的,简直让夏阳羞愤到了极点,眼圈儿都红了。

    “不行了,求……求你……”夏阳微微睁开眼,希望能在那人眼中看到一点点的温柔,他模糊的求着什么,但是脑子里混沌一片,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求些什么。

    “我是谁,嗯?夏阳,说我的名字。”

    “蒋、蒋东升……呜!!”

    “说,你是谁的?”

    “你……你的……呜啊、啊啊啊!”

    期盼已久的快感如期而至,从后面蔓延到前面,羞耻而背德的感觉让夏阳忍不住紧紧攀附着恋人的身体,手指紧扣在他肩膀,留下痕迹……

    夏阳醒来的时候,手指还紧紧的抓着薄毯的边角不放,指尖因为用力已经略微有些发白。他用了好一会,才从那个荒唐的梦境里清醒过来,他的身体还存留着昨天晚上梦里的感觉,最想要被填满的地方被狠狠的喂饱,摩擦产生的痛感还火辣辣的停留着,脸上滚烫一片,不用手摸,他都知道自己下面湿漉漉的。

    旁边的人哼了一声,带着点还没睡醒的声音,伸过手来摸索几下,“怎么了?做恶梦了?”

    夏阳裹着那层毯子往后躲了下,一把推开他,道:“没事!你别过来。”这么一动,身后那处湿滑让他错愕了下,不、不会吧?!不等蒋东升睁开眼,夏阳迅速的把手伸进裤子里面摸了一下,只一下就让他黑了脸。

    后面,也湿了。

    他脑海里不停的浮现出梦里的情景,他和蒋东升在一起十几年,这么长的时间下来,他的身体早就习惯了被那家伙从后面弄到高.潮,有好几次,甚至还被玩儿到崩溃……

    蒋东升还没睡醒,他昨天熬到后半夜才天人交战的睡过去,晚上更是只敢摸着摸两下,亲都没亲一口,这会儿正闭着眼睛去摸索枕头下面的手表,含糊不清的嘟囔了一句,“还早,要不再睡会吧……”

    夏阳盯着蒋东升,脸色一阵红一阵白,最终还是彻底红了。夏小阳愤愤的裹着毯子踩着蒋少的肚皮迈下床去,那一脚可分毫没留情——

    “哎哟!!咳咳……夏阳你、你大早上的吃火药了啊?!”

    裹着毯子直奔浴室的人没吭声,背对着蒋东升的耳朵尖红的快滴下血来。

    作者有话要说:二更完毕。不要说任何关于肉肉的话题,不然会被锁文哒~!!=3=

70最新更新章节

    夏阳最近几天一直在愣神,哪怕是收了那一整仓库的古墨字画,也没了之前那股高兴的劲头。蒋东升瞧着心疼,给他弄了张随时出入文物局的批条,让他抽空自己去挑点喜欢的玩意儿,可就连那个批条也被夏阳随手搁在了一边,瞧着是一点挑宝贝的心思都没了。

    蒋东升不明所以,一头雾水的到处找书和字帖给夏阳,连蒋老那里都没放过,就想让夏阳高兴一下。他不知道夏阳怎么了,有次实在忍不住,干脆就问了,就是问的时候手脚不老实,刚碰到夏阳的后背就被甩开,打那以后就没能再接近过夏阳三步之内。

    蒋东升搞不清楚状况,拧着个眉头盯着夏阳看,夏阳也恼怒的不行,抬起一双眼睛丝毫不示弱的看回去,一双小耳朵还泛着红。

    蒋东升忍了几天,忍的一肚子邪火乱窜,他都准备等夏阳慢慢儿长大了,怎么现在连碰一下都不成了?!

    蒋东升也不去学校住,一连几晚上都睡在四合院,他想的没错,夏阳现在是碰一下都不让他碰了。只要他一凑过来,夏阳就立刻站起来躲开,晚上睡在床上,夏阳连衣裤也是穿的好好儿的,胳膊都不露出来。

    蒋东升睡不着,他躺在夏阳旁边掐着点等中药的药劲儿发作,往常夏阳喝了药总是睡的很沉。很快的,旁边的小孩呼吸就沉稳了,蒋东升侧过身阴沉沉的看着他,果真包裹的严实,领扣儿都系了。

    蒋东升摸了几下夏阳的小脸,皮肤又滑又凉,躺在那跟一块温玉似的。碰了两下,心里那股火气也渐渐消下来,“真是,也亏得你耐热……”他小声嘀咕一句,捏了夏阳的脸一下,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感觉到夏阳的脸热了点,呼吸也重了。

    蒋东升凑过去亲他,夏夜里月光映进来,他一抬眼,就瞧见夏阳睫毛抖的厉害,像是受了惊吓的小动物。蒋东升略微停顿一下,含着夏阳的唇没放开,反而试着再次吮吸了一下。果然,夏阳睫毛又抖了下,但是就是不睁开眼睛。

    蒋东升心跳的很快,一种大胆的猜想不停回荡在脑海里:难道夏阳醒着?夏阳没推开他,是不是也喜欢他……?

    蒋东升不吭声,夏阳不反抗他,他就贴着夏阳的唇瓣小心的亲着。这跟他那像打鼓一样咚咚响的心跳完全不同,难得的温柔体贴,小声试探着喊了一句,“夏阳?”

    夏阳紧紧闭着眼睛,可是越来越重的呼吸声隐藏不住了。

    蒋东升贴着夏阳的唇瓣热切的碾磨,他觉得自己浑身热的厉害,喉咙里吞咽口水的声音,大的吓人。他按着夏阳的肩膀,终于把小孩的嘴撬开一点缝隙,伸了舌头进去,勾着他舔了下。

    这一下两个人都颤了,蒋东升眼神里发暗,舌尖舔舐着柔软的小舌,不让它躲开。夏阳身体抖的更厉害了,蒋东升能感觉到压在身下的小手在推拒,怯怯的,不敢睁开眼睛。他眼神也柔和下来,结束了那个深吻,只贴着夏阳的唇瓣那么蹭了几下,感受两人之间的亲昵。

    一时间,谁都没有说话。

    “夏阳,我以后一定对你好。”蒋东升抱着夏阳不放,额头贴着他的,声音难得的带了紧张。“你,你懂我的意思……吧?”

    夏阳略微偏了偏头,脸上通红一片,蒋东升伸手捏了一下小孩的耳尖,果然也烫了。

    他低声笑笑,在夏阳脸上亲了一口,“等你放了暑假,先陪我去沪市好不好?我们坐飞机过去,就看几个商业街,很快……等那边的事情一了结,我就跟你一起回建林镇,嗯?”

    夏阳不吭声,蒋东升便一再的小声求他,保证会很快从沪市回来。他知道夏阳之前的计划是先回老家,但是他今晚刚和夏阳这样亲昵的在一起了,实在舍不得分开一天,真恨不得把他家夏阳含在嘴里随时带在身边。

    “让我再想想。”夏阳的声音很轻,带着刚才被欺负过的软糯鼻音,蒋东升听着心里都跟着软起来。

    他笑了,道:“好。”

    夏阳略微推开他一点,躺着跟他说话,刚习惯性的咬了下唇,就发现对面那家伙的眼睛都亮起来。夏阳垂下眼睛,慢吞吞道:“你以前,也这样亲过我?”

    蒋东升现在乐得找不到北了,听见他问一点都不犹豫的就点了头,“是啊。”刚说完就有点警惕了,咳了一声,补充道,“也不是很经常,就是你喝了中药以后,睡的特别熟,我刚开始是想跟你闹着玩儿来着……”他瞟着夏阳那红润的小嘴,才刚亲完,还带着水润的光泽,看着心里又痒痒起来。

    蒋东升凑过去抱住夏阳,挨着他的脖颈来回蹭了两下,像是只撒欢儿的大狼狗。夏阳被他勒地腰疼,他觉得蒋东升简直就是得寸进尺,使劲在他胸口推了一把。

    那么点劲儿跟挠痒痒似的,蒋东升压根就没感觉出来,蹭了好一会,抱着夏阳说着心里话,“夏阳,你别担心,以后我就是最疼你的人,真的,我保证对你好。哦,还有干妈,我也帮你照顾她,等我找到我妈以后,我也带你去见她好不好?”

    夏阳推着他的手卸去了力气,慢慢的连身体都放松了,他嗯了一声,任由蒋东升嘟嘟囔囔的说着高兴的话。他还从未见过蒋东升高兴成这样儿,简直就是……

    “夏阳,我今天快要乐疯了!”

    夏阳嘴角挑了挑,伸手环绕住蒋东升的肩膀,挨着他蹭了蹭,果然趴在他身上的那家伙僵硬了一下,立刻用更大的力气紧紧搂着他,趴在他耳边闷笑不止。

    蒋东升觉得他的好运气似乎要到来了,他能预感到,从夏阳跟他在一起之后,好事一定会一件接着一件。

    京城里严肃的风气随着炎热的夏季到来,也变得和缓起来,由京城里的几位老首长亲自出面,这场大清查的风波总算是过去了。

    卓公亲自批示,“经济领”是值得提倡的,沪市继续当试点逐步推广。这样一来,原本在观望的人,立刻就开始挪动脚步站稳队伍,之前对蒋家动摇的一些外圈人士也开始再次示好。京城圈里的人心里明镜似的清楚,蒋家现在依旧是一棵绿茵茂盛的大树,只要蒋老在,便倒不了。

    不过,现在这棵大树的心骨要换人了。蒋宏之前喜欢蒋易安,带出来的也是这个孩子,但是如今大家瞧着,倒是他另一个不争气的儿子蒋东升更要厉害些。联想到蒋老的庇护,还有从其他渠道打听到的五花八门的消息,立刻都明白这是后妈想整治前妻留下的孩子,而闹出的一场祸事。

    圈子里的人如今一提到蒋夫人便忍不住撇嘴,打心眼里瞧不起这个小地方来的女人,自己没本事,还敢在京城里闹,如今事情打了还不是夫家面上难看?吃了亏的更是恨上蒋夫人和王家那派的官员,冷眼瞧着他们入狱判刑,也从心里怨念蒋宏竟然连家里的女人都管不住,实在无能。

    不过更多的人,对顺势弄出这一出的小辈们刮目相看,以霍家为首,蒋、顾、严、甘四家也被点名若干次。其中,圈子里被提起最多的,还要属蒋东升。

    这圈子里不缺有能耐的孩子,但是老子被降职,倒是儿子大出风头的这还是第一个。蒋东升被提起的次数多了,倒是也偶尔顺带着提起蒋易安,这两个孩子年岁相当,难免被拿来做比较。有人嗤笑,“蒋易安瞧着是不错,但也是个绣花枕头中看不中用,比起蒋东升差远了。你们没瞧见上次蒋老拿来的一篇文章,就是蒋东升写的关于沪市推广的策划,上面卓公都亲自圈出来好几个地方呢。你们看着吧,这孩子比他爹可是强的多!”

    有人附和,“有那样一个目光短浅的爹,再加上一个心机重的妈,真不如从小被蒋老抚养来的幸运啊。”想了想又调笑道,“不知道蒋宏那位夫人,最近又做什么检讨了没有?”

    蒋夫人当众做检讨的事儿,已经成为圈子里一个笑料。她做了检讨,原单位自然给了她处分,她已经安分守己了一段时间,连交际都很少了——这圈子里乐意跟她来往的女性也越来越少。

    霍明对这事儿可是时刻关注着的,他姑姑说了,但凡这女人再敢出一点纰漏,就让她继续做检查。原单位的礼堂小,那可以换一个大些的礼堂嘛!

    羊羊的事,蒋家本就有些愧疚,对卓霍二家的口头不满自然是迁就的,只是口头做检讨已经很仁义了,当年卓家老太太可是娘子军出身,枪林弹雨洗礼出来的,若不是卖蒋老一个面子,哪里肯闷声吃这样的哑巴亏。

    蒋老也对儿媳不满,蒋他觉得这是对她的一个惩罚,并因为这样,对蒋宏再次降职的事情也摆出了袖手旁观的淡漠态度。

    蒋东升得了便宜,难得收敛起他的大尾巴,在蒋老面前老老实实的。他是蒋老从小养到大,老爷子对他的脾性拿捏的很准,享受够了这小子的乖顺,呷了一口茶道:“说吧,又有什么事求我啊?”蒋老以为他跟前几天一样,看上他书房里的什么东西了,这两天这臭小子可没少从他这摸本书拿个帖子走。

    蒋东升站在蒋老跟前还是一副老实巴交的样子,笑笑道,“爷爷,您不是说放假让我去沪市吗?我能不能,再带一个人啊?”

    蒋老愣了下,没想到他会问这个问题,想了下道:“也不是不可以,只是,你要带谁一起过去?”这段时间蒋东升做事儿稳妥,蒋老已经对他比较放心了。

    蒋东升道:“我带夏阳过去。我对服装不太懂,他虽然年纪小,但是从小就跟着家里学,衣服、布料这些知道的比我多。”他小心看了蒋老的表情,补充道,“其实我本来想带夏阿姨过去的,但是她最近刚动了手术,您也知道,上次王德贵那件事情……”

    蒋老点了点头,微微敛起眉头好半天才松开,叹道:“我知道了,那好,你带夏阳过去吧。这孩子瞧着就是个聪明的,就是年纪小了点……”

    蒋东升生怕他爷爷反悔,忙道:“他就是瞧着个头小,等几天过了生日,就十四了。”

    蒋老看着孙子紧张的模样,忍不住笑了,摆摆手让他出去,“好了,批准了,你快别在这里闹腾我了。”

    蒋东升目的达成,喜滋滋的就出去了,只留下在书房的蒋老摇头叹气,笑这个臭小子一天到晚给他折腾事儿。

    蒋老抬头看了书房里挂着的那副字,眼睛里满是慈爱,这段时间外面讨论的风风雨雨的,他没想到蒋东升这小子比蒋宏还要出息些,一点都没受影响。瞧着祝寿的那副字,蒋老心里还是高兴他有这份孝心的,蒋东升这孩子,他倒是真想好好培养了。

71最新更新章节

    对蒋东升改观的,明显不止蒋老一个,顾辛家的态度也有了转变。

    顾胖子早些时候和蒋东升厮混在一起,家里多少还要皱着眉头提点一两句,若不是霍家的长孙也在,估计就严令禁止了。大清查之后,顾家里一下就放开顾辛的交友圈子,听说去蒋东升那儿,不但不阻止反而笑着叮嘱几句,让带些进口糖果过去一起分着吃——现如今,都知道卓老家的羊羊最爱去那个四合院,带点糖去准没错。

    霍明那几个又重新恢复了在蒋东升院子里聚会的习惯,三不五时的过来一趟。因为之前锦蝶的衣服多亏了霍静帮忙,才能延期交上,夏阳对霍家人还是很感谢的,有几次还亲自下厨给霍明他们做了点特色菜。

    天气热,一时也吃不下油腻的,前些日子泡了一点微酸的小菜倒是正好用来下饭,再加上老夏家最拿手的海带鸭肉汤,清爽不腻人,热天吃正好败火。

    霍明几个人吃的眼睛发亮,夏阳做菜的手艺不错,比外面做的要清淡一些,但是吃完唇齿留香,总是想再尝尝。上回他们几个抢光了一锅面条,现在换上正儿八经的几道好菜,自然也是抢着吃。

    顾辛本来还在那夸夏阳,几句话下来就少了半盆海带老鸭汤,他拿着筷子愣了,立刻悲愤的试图指控这帮不仗义的哥们。比划了一圈,没一个惹得起的,也就甘越那啃骨头的傻大个还勉强能敌,顾辛拿筷子指着甘越,“甘越,你没吃过饭啊怎么的,几句话的功夫,一碗就吃没了!”

    甘越头也不抬道,“东哥吃了两碗。”

    顾辛悻悻地收回筷子,埋头吃自己的去了。

    夏阳在一边只喝了点绿豆粥,就放下碗筷不再吃了。天气越来越热,他也跟着没了胃口,吃点水果和凉的还好,饭菜吃几口就饱了。

    霍大少在这几个人里吃相最文雅,这会儿瞧了他一眼,笑道:“苦夏了?跟羊羊一个毛病,天儿一热就不好好吃饭。”

    夏阳还没等回答,蒋东升就先应了一声,“嗯,没事,一会多吃点水果。”

    霍明摇头叹气,一副你这样教育孩子不对的模样,“水果能当饭吃?不能惯着,前几天羊羊不听话都有点发低烧了,给开了点药才好的。”

    蒋东升立刻停下筷子,皱眉道,“这么严重,吃了什么药?”

    霍明对付这事儿比蒋东升有经验,手把手的教他,“唔,也没什么,就是开了几种维生素片,又弄了点西洋参泡茶喝。对了,你那有西洋参没有?我前几天弄了几盒,抽空给你拿来。”

    蒋东升摇摇头,道:“不用,老爷子上回也给了我一盒,我还没拆开,我以为那玩意儿冬天吃的。”早知道有用,早就泡了给夏阳吃了。

    甘越吃了个半饱,也有心思听他们说话了,这大个子从小儿野生长大,什么环境都吃得香睡得熟,听见提起西洋参立刻拧了眉头,他上回生嚼了一个,苦的差点咬着舌头。“那玩意儿很难吃啊,夏阳,你喜不喜欢吃凉的?我给你搬一箱北冰洋汽水来,我瞧着你后院那口井挺凉的,你冰着喝啊?”

    他这话音还没落,旁边的两大家长异口同声的就给反驳了,“不行!你开什么玩笑,这么吃非病了不可啊,羊羊以前贪凉,差点给吃进医院里……”

    蒋东升回复的更简洁彻底,“你找抽啊。”

    甘越瞥了一眼夏阳,看着夏阳明显清减了,还是有点舍不得,“少喝点也不成么?”

    “你敢弄来,我就让你站着喝完那一箱再出这个门。”

    严宇慢条斯理的吃完了饭,擦了擦手,看着这几位为如何养孩子争论不休,在心里逐一点评之后,最终认定甘越是最溺爱无度的。

    夏阳听着他们这么个争论法也有点尴尬,起身把盘子收拾了,道:“你们坐着,我去拿个西瓜过来。”

    蒋东升伸手帮他,“我跟你一起去。”

    这俩走的自然,旁边几位也没拦着,霍明还在那给甘越灌输科学养孩子的方法,甘越一脸的困惑,这傻大个一直认为把自己最喜欢的东西给喂到小孩嘴里才是对的,这跟霍明的节制喂养观念完全不符合。

    西瓜是提前浸在后院水井里的,院子太大,抄小路过去还要走一会。蒋东升跟在夏阳身后,等到了地方,瞧见夏阳弯腰去拽起井里浸泡西瓜的竹篮的时候,他从后面伸手握住了夏阳的腰,贴过去小声道:“好像是瘦点了,你有想吃的没有?我去给你弄来。”

    夏阳把西瓜捞出来,也不管后面那个粘着不放的,回道,“我想吃西瓜,你起来点,别挡着我。”

    蒋东升在后边笑了一声,搂着他的腰挨着亲密,凑过去在他脸颊上亲了一下。夏阳怕人看到,皱着眉头想躲开,可双手抱着个沉甸甸的西瓜活动不便,反倒被戏弄的脸都红了。蒋东升挨挨蹭蹭的,直到夏阳垫着脚在他嘴上也回亲了一口,这才心满意足的不折腾了。

    “我来拿。”蒋东升接过夏阳手里的西瓜,单手托举着就回去了,乐得一路吹口哨。

    夏天夜里凉爽起来,几个少年人坐在院子里的海棠树下,一边吃西瓜,一边聊天。

    西瓜被井水浸润的冰凉清甜,微微带着点沙,咽到肚里整个人都凉丝丝的舒坦了。

    严宇家里有在外交部任职的,倒是听到一个消息,“我听我二叔说,最近来京城的外国人越来越多了,安排住宿都是个问题。他们那样的,还不能随便住,正想法子呢!听他们的意思,像是要多建几个好点的涉外酒店,。”

    顾辛笑嘻嘻道,“可不是!我也听说了,都催着尽快批下来,要不然那帮老外快要打地铺了!我哥上回去友谊饭店送几个专家,喝,那里面都住的满满当当的,排队排到半夜才弄到个床位!”

    “巧了,我前几天还跟东子说这事儿来着。鹏城那边也开始跟着建高档酒店了,已经批下来了,我就说咱们这边也该加几个了。”霍明看了蒋东升,问道,“东子你怎么说?”

    蒋东升正往夏阳嘴里塞西瓜,听见也没停下动作,道:“香江那边有职业打理的,我们也照一个这样的就可以,最好找个可靠的。”蒋东升说的轻巧,但这事换了别人可能光批繁琐的手续就很是麻烦,更别说找代理了。

    夏阳对涉外酒店的事情也记得一些,当初接翻译书稿的时候,也没少往那边跑。他记得八几年的时候的只有三环边上的友谊饭店能接待外国友人,的确是硬塞进去住的,当初给他原文书的老头没少抱怨。但是也没办法,外国友人如今在京城的活动范围还仅限于40华里的圈子范围,好些地方都不许他们进呢。

    至少得到85年,立在北京主要路段上的“未经允许,外国人不得穿越”的中双语标牌才会被摘下来。这两年只有文化部和其他有接待任务的单位建了专家楼,暂时提供给那些老外住,涉外宾馆也建了一些……夏阳掰着手指头算着,替蒋东升想做酒店这事儿划不划算。

    霍明他们对涉外酒店也只略微提了一下,不多会又转到其他新鲜的事情上去了。蒋东升依旧是话少,霍明问的时候才答上那么一两句,大部分时间都在低头给夏阳喂西瓜。

    甘越听他们说起可靠的,想了想道,“我倒是认识一个,算是我的一个大哥,他爸原先也是西北军区的,就是前几年被拉下来差点整得残废,我爸把他们爷俩安排到军区下头的农场去了。”甘越他老子也是将门虎子,向来是野性惯了的,护着手下的人是出了名的,想来是没少为这爷俩拍桌子跟上头争执。“我爸夸了好多回,那大哥读的书多,脑筋也灵活,我们可以找他试试。”

    霍明听着挺有兴趣,道:“哦?他现在在哪儿呢?”

    甘越道:“西北军区那边藏了好几个,这俩实在安不下了,我爸给塞到鲁南军区下头的农场去了。年前的时候那大哥还来给我家送了一袋子小米,说是在农场自己种的,集体分给他好些,让我们也尝尝。就是上回跟你们提的红星农场,东哥也去过吧?我记得你去年的时候就去的那附近来着。”

    蒋东升乐了,“是啊,我从红星农场那边出来,转了几圈全是荒草野坡的,一脚就踩到冰沟子里去了。”他拍了夏阳的手一下,笑道,“多亏了夏阳他们家救了我,要不然我还不知道在哪儿呢。夏阳,你知道红星农场吧?离着你家不远,三十里地……”

    夏阳点了点头,不动声色的把手抽回来,“听我姥爷说过。”

    蒋东升看了他缩回去的小爪子一眼,笑笑又回头跟甘越他们说道,“这个人不错,我去会会他,行的话就借他来给咱们帮忙。”蒋东升满口答应要亲自去一趟,他心里算的清楚,他想着从沪市抓紧处理完,还可以去顺路和夏阳一起回家,这样夏阳还有什么理由不和他同路?

    几个人说了一会,严宇就先起身说要离开,叹道:“我先回去了,这几天有门禁,回去晚了还不成。”严宇父亲要调动,算得上是往前走了一步,去了沪市做文化局的副局长。严父这段时间正忙着交接,因为儿子还得留在京城读书,对严宇难免就抓的紧。

    霍明他们几个调笑了几句,摆手让他先走了。不过说到门禁,他们几个又想起了另一个人,霍明冲蒋东升眨了眨眼,贼笑道:“哎,东子,你听说没,蒋易安最近倒霉了。”

    蒋东升看他一眼,“哦?他也被设门禁了?”

    作者有话要说:

    夏阳:蒋东升,开酒店很赚钱,还有大型连锁超市,也很赚钱……

    蒋东升:开!

    夏阳:真的?那我们现在去看地皮,我知道哪几个地方会火,我记得有……

    蒋东升:好好好,不过夏阳,咱们先戴上帽子再出门,别晒着(亲小嘴)啵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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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霍明嗤笑一声,道:“他何止是被门禁了,这回差点被开除喽,也该着他倒霉,刚转学过去就惹上了六中的呆霸王。”

    蒋东升略想了一下,道:“云虎?”

    顾胖子一脸坏笑的点头,“可不是!蒋易安估计以为六中比咱们这好混,去了之后太招摇,拉帮结派的好些人都看不惯他,三传两传的给传到那呆霸王耳朵里去了。东哥,你不知道,人老云家的就是牛气,上来二话不说就给揍了。云虎放话说见他一次揍一次,蒋易安那孙子还不服呢,愣是一个礼拜被云虎堵着揍了五回……哦,云家老太太礼拜六日让司机来接云虎回家,给空了两天。”

    云家算的上是满门忠烈,老子儿子都战死了,现如今可就只剩下云虎这么一棵独苗,云老太太当成心肝似的护着长大。这云家老幺别的没什么毛病,就是脑子一根筋,那可真是撞破南墙也不回头的主儿,顺对了他脾气那就是一辈子的铁哥们,他看你不顺眼,得,小心着些吧,呆霸王的名号也不是白叫的。

    云虎上头五个姐姐,他是老幺,除了莽撞了些,倒是也不娇惯。蒋东升曾经在靶场遇见他两回,移动靶他赢,五百米开外的固靶云虎赢,两个人算得上是点头交,倒也说不上好不好的。不过云家家规正派,看不惯有人在学校就拉帮结派的也是自然,蒋易安自己撞到枪口上去也怪不得别人。

    顾辛说的眉飞色舞,恨不得把蒋易安那倒霉样描绘个十成十,“他跟云虎闹起来之后,两边大人都出来了,云老太太说两个孩子都有错,让他们罚跪,可蒋易安偷懒,大人一走就自己站起来了,在花厅里被呆霸王抓着又揍了一顿……哎哟,东哥你现在回去看,都不一定能认出模样来,那可真跟开了染坊似的,啧!”

    夏阳都听的愣住了,蒋东升伸手在夏阳耳朵上捏了一下,笑着问顾辛道:“后来呢?”

    顾辛眯着眼睛乐够了,道,“后来蒋叔出面,把蒋易安领回去关禁闭了,听说蒋叔还亲手抽了他一顿。这事儿折腾的太大,云虎那边学校不敢惹,估摸着蒋易安又得转学了。”

    “不止是蒋易安,还有他那俩跟班,就是咱们上回收拾过的王家兄弟俩,这次也在六中留不住了。”甘越吃完了手头的西瓜,拿毛巾擦了擦手,难得对谁有点意见。“王家那俩小子嘴太欠了,没少胡说八道,云虎不动,我早晚也收拾了他们。”

    霍明眯了眯眼睛,嘴角微微扬起一点,“我敢说,他们这回连京城都呆不住。”前段时间大清查,王家兄弟的老子怕事儿自己跑回老家了,留下这么两只小玩意儿,难道还指望那小后妈给护住?小后妈如今可是自顾不暇,忙着写检讨呢。

    夏阳也对王家兄弟有些印象,王家两兄弟没少往外传话,“遗传神经病”和“蒋家二少爷”这样的话就连他都听见过几回。夏阳记得上一世的时候王家兄弟跟着蒋易安混的不错,给蒋易安出谋划策得了不少好处,后来被蒋东升找了个借口掰断了腿——当真是给弄断了骨头的,这两兄弟才夹起尾巴,再不敢嚣张。

    不过照现在的情况来看,蒋易安自己就已经掉进了一谭泥水里洗不干净,王家兄弟肯定也做不到当年那样的位置了。只是那个呆霸王耿云虎,他还真没听说过,当初跟蒋东升接触的人里,并没有这位。

    蒋易安这边跟自家兄弟明争暗斗的,也不是一天两天了,霍明他们几个都知道,瞧见蒋易安倒霉都等着瞧乐子。

    几个人最后又确定了下涉外酒店的事儿,霍明让甘越去联络一下那个军区农场的大哥,记了地址送一份给蒋东升。

    甘越正在看着蒋东升给夏阳喂西瓜,一时有点发愣,大家喊了一声才回过神来。他抓了抓脑袋,总觉的东哥和夏阳之间哪里有点不同了,但是也想不出,“啊,我就看夏阳头发有点长了,都能跟羊羊一样扎小辫儿了……”说着伸手去碰了夏阳的头发,没等碰着,就被蒋东升反手打开了。

    蒋东升伸手搭在夏阳的椅背上,凑过去给夏阳打理头发,嘴角都含笑,“头发是有点长了,改天带你去理发。”

    夏阳不习惯在这么多人面前跟蒋东升这么亲密,略微往后仰了一下道:“我自己会剪。”

    蒋东升笑笑也没再难为他,时间还长,慢慢来总有一天夏阳会习惯在他身边儿。

    顾辛他们几个知道夏阳四合院里被折腾了一遍,来的时候也没少给带东西,临走都给留下了。顾辛给送来的是几捆鲜亮的雪花呢布料,霍明给弄了一套梨花木桌椅,甘越给夏阳弄来两台缝纫机。除去这些,霍明还给捎带了霍静她们几个女孩的一点心意,这都是夏阳的忠实客户,送了些做服装用的上的材料,大部分是布料,竟然还掺杂了一小捆牛仔布。

    这些布料真是雪中送炭,夏阳挨个仔细瞧了,对那个牛仔布格外留意了几眼。好像等到年末的时候,喇叭裤就开始兴起了,到时候那可真是铺天盖地的喇叭裤。夏阳把手放在那卷牛仔布上停顿一下,琢磨着可以做点文章。

    蒋东升走进来笑着对夏阳道:“夏阳,走,跟我过去看看,霍明弄的那红木桌子真不赖,可能没以前摆着的那个大,不过这木头好,做工也精致……”

    四合院里的家具被砸坏的很少,唯独碰坏了一张桌子,而且这边主要是些大件儿酸枝木的家具,这会给换了梨花木的家具,不知道比之前那个好多少倍。

    蒋东升说的高兴,夏阳也不好推辞,就跟着过去瞧了一眼。果真是上好的木料,椅子瞧着是明末的样式,别具特色,蒋东升抱着他坐在那,哄道:“你打开抽屉看看?”

    夏阳伸手打开,抽屉里摆着大大小小的好些本线装的墨谱,眼睛眼睛顿时就亮了,他摸了摸那些书,又抬头去看蒋东升,“这也是霍明给的吗?”

    蒋东升一张想邀功的脸顿时就黑了,他勒着夏阳的腰紧了紧,哼哼道,“不是,他哪儿知道你喜欢什么?这是我让人特意去收的。”他把下巴抵在夏阳的脑袋上,笑道,“我说了会对你好,你要什么,我都给你。”

    夏阳留恋的摸着那些书,好半天才舍得移开视线,他把自己兜里装着的那一小本墨谱也放进抽屉里,喜滋滋的合上,“我留着明天一起看。”

    蒋东升被他逗乐了,使劲儿揉了夏阳脑袋一把,觉得他家夏小阳真是太好养,几本破书就能哄得心花怒放的小模样实在招人疼。

    夏阳放好了书,坐在蒋东升腿上抬头,道:“蒋东升,你找人盯着小楼那边点,我总觉得那边还会出现苏荷的消息。”

    蒋东升脸色也阴沉起来,“上回翻出照片来之后,我就找了人盯着她了。我也觉得那女人手里还会有我妈的消息,她既然敢留着照片,就肯定还知道些别的。”

    夏阳安抚的顺着他僵硬的臂膀拍了两下,小声道,“你别担心,她手里有消息,就不会一直瞒着,肯定会拿出来换一些更有利的东西。”

    蒋东升绷紧的肌肉放松了下,怀里抱着的人让他觉得安心,说的话也是让他最能相信的。他试图让自己慢慢平复下来,哑声道:“只有我一个人在找苏荷,那她能交换这消息的人也就只有我了,我等着她。”

    夏阳能感受到他情绪低落,略微想了下,便伸手抱住他脖子,安慰道:“很快就有有消息的。”

    蒋东升觉得很奇妙,明明他比夏阳大很多,这会儿竟然有一种被夏阳安慰了的感觉。这么想着,不太受控制的暴躁情绪也散了大半,挨着夏阳蹭了蹭,道:“那个张参谋也有问题,我等几天,就能把他抓起来……”

    夏阳阻止道,“别,这个人先留一下。”他记得张参谋跟了蒋夫人很久,可谓是心腹手下,当初好几次传达苏荷的信息都是由这个人来告诉蒋东升的。夏阳心里有一种直觉,他觉得张参谋很可能是他们找到苏荷的一个重要线索。

    夏阳无法跟蒋东升解释这么多,只能跟他强调张参谋可能知道的更多,留着他,或许能引出蒋夫人的其他事情。蒋东升沉默一会,点头道,“好,我留着他。”

    夏阳松了口气,蒋夫人现如今手里最后一张王牌就是苏荷,他们只要静静等待时机,只要她行动,他们便可以顺着线索去找到苏荷。

    蒋东升对张参谋并没有抱太大希望,只是夏阳提了,他便听他的。蒋东升眼睛微微收缩了下,从蒋夫人那得到苏荷的消息,这事儿虽然希望很小,但是还是值得一试。他从香江弄回来的钱还没用完,拿钱砸,他就不信了,几十捆钞票砸下去还他妈找不出一点端倪!

    夏阳在他怀里动了下,蒋东升略微回神,就看到夏阳在那打哈欠,没一会竟然就那么慢慢的合上了眼睛睡着了。他凑近了拿额头低着夏阳的,好像是有点热,一时不知道要不要也跟霍明似的喂夏阳吃点药片。不过想起夏阳一碗碗的喝中药,很快就否了这个想法,夏阳吃的药够多了,还是慢慢调养的好。

    夏阳趴在他怀里睡的沉稳,小脸上还带着点疲倦的样子,眉头都是微微拢着的。

    蒋东升没叫醒他,坐在那等他睡熟了,才小心抱着回了卧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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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蒋夫人的日子过得艰难。

    这段时间先是被迫做了检讨,紧接着蒋宏又被撤职,蒋宏虽然明着没说,但是心里多少把这件事怪在了她的头上。蒋宏发脾气,她只能忍着,而蒋易安前几天又在学校跟云家的小少爷闹了一场,家里外头都责怪她,一连几日忙的焦头烂额。

    更有人开始在背后传话,说是蒋老中意的是蒋东升,当年蒋东升虽然因为苏荷的关系户口上的略晚,但是他毕竟是比蒋易安大的,蒋老的意思,怕是要更改一下这件微不足道的小事——蒋家的长孙,仍是蒋东升。

    蒋夫人脸色发白,满眼的嫉恨。当年蒋宏宠她自然支持蒋易安为长,但后来蒋老干预,蒋宏那个糊涂的又改了主意,若不是蒋东升忽然“疯”了,恐怕当个时候蒋东升就已经成了蒋家的长孙。蒋夫人眼睛里的恶毒一闪而过,当年蒋东升会变成“疯子”,那么现在也不是不可能。为了让蒋易安顺顺当当的在这个家站稳脚跟,她使些手段也是必须的。

    蒋夫人派人接蒋东升回小楼,难得的,蒋东升什么也没问,坐上车就来了。

    蒋东升坐在后面一言不发,前头开车的司机忽然有些紧张起来,他也说不清楚怎么回事,竟然觉得这个半大的男孩比蒋宏首长的气场还要强烈些。

    蒋东升走进小楼客厅的时候,蒋夫人正在那等着他,她面前还摆着一个木制的小盒子。蒋夫人瞧见蒋东升过来,微笑着将那个小木盒推到他面前,“上次,是你拿走的吧?”

    蒋东升看到那个木盒子神色不变,坐在蒋夫人对面竟然也带着笑,“你说的话我听不懂,我从不好偷拿别人的东西,或许你该问问蒋易安,我记得他以前在学校还偷过钱,对吧?”

    蒋夫人脸色略微一僵,但是很快又恢复过来,努力露出一个笑,“胡说八道,易安从不做那样的事,他还缺那几角钱吗……”

    蒋东升点点头,赞同道:“也是,倒卖钢材可是赚了不少钱啊,有您给他塞零用钱,他哪儿至于去偷呢。”他瞧着蒋夫人脸色不好,立刻补充道,“哎,别生气啊,我说的不是你,是他舅舅王德贵,可惜了那么能耐的一个人给枪毙了,其实他做假账做的还不赖……”

    蒋夫人再也笑不下去了,脸色铁青地打开那个木头小盒子,砰地一声推到蒋东升面前,“我今天叫你来,是想给你看看这个。”

    蒋东升瞥了一眼,木盒里放着的依旧是一摞照片,京师大学的背景,几个少女站在一起,苏荷赫然在上。蒋东升半垂下眼睛,拿过那些照片漫不经心的看着,“这是谁啊?”

    蒋夫人一面留意着他,一面道:“这个呢,是你妈妈的照片,你也知道,我和她是老同学多少也有几张照片的。”

    蒋东升强迫自己不盯着照片上的苏荷,一张张把那些照片翻看过去,面上仍是摆出一副不太相信的样子,“哦?你说这是我妈我就信啊,我没见过,不过也许爷爷认得出吧,要不我们拿到爷爷那去让他老人家也瞧瞧……”他翻到最后一张照片,一下怔住了,“这是?!”

    蒋夫人挽了挽头发,笑的一脸温和,“这当然也是你的母亲,苏荷。”

    照片上是在一个狭小的类似病房的房间里拍的,铁窗森严,白床白墙满目的白色,只有缩在角落里的那一个人的背影是灰黑色,隐约可以看出那是一个瘦小的女人。蒋东升盯着那张照片,上面的那片白,亮的快要刺瞎他的眼睛,黑的蜷缩起来的那一小团,简直把他也吸进无尽的黑暗中去。

    他之前是在等蒋夫人摊牌,心想着如果能从她这里打听到一些有关苏荷的事,那最好不过了。但是亲眼看到这样的苏荷,却让他一时情绪有些失控起来,他攥紧了拳头,费了好大力气才让自己克制出狂怒的冲动。声音嘶哑道,“我凭什么相信她就是苏荷?”

    蒋夫人看了他一眼,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语气道,“信不信由你,不过我可以告诉你,只有我才能帮你找到苏荷。”她加重了最后一句话,尤其是那个帮字,带着微笑又道,“当然了,我想你也不介意为我做一些小事,对不对?”

    蒋东升看了她一眼,“你想让我做什么?”

    蒋夫人立刻道:“你亲自去告诉你爷爷,说‘经济领’是易安先提出的,那份推广计划也是你请易安帮你代写的,还有把这次去沪市的机会让给易安,就说你能力不足无法胜任。”她还不知足,略微停顿一下,又补充道,“锦蝶也是你办的吧?把锦蝶也过户到易安名下,你可以继续帮他打理。”

    蒋东升冷笑,道:“哦?都给蒋易安,他还真是有本事啊。”

    蒋夫人傲然道:“易安自然比你厉害,只是他一直被那些人排斥,哼。对了,你以后也没有必要和霍明那些人来往了,老实一些,我自然不会亏待你。”

    蒋东升看了她一眼,缓缓点了点头,“我会认真考虑一下。你真的会信守承诺,帮我找到苏荷?”

    蒋夫人面上却带着微笑,道:“当然,我是长辈,不会骗你的。”

    蒋东升把那些照片一把揣到衣兜里,转身出去了。蒋夫人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心里却开始疑惑,依照蒋东升往常那样不稳定的情绪和暴躁的性格,他应该是立刻就答应下来才对。亦或者,他想把这件事闹大?

    蒋夫人眉头皱了下,又松开,她心里暗笑,一张连脸都看不清的照片又能查出些什么来呢?别说她什么都不会承认,就是蒋东升拿着照片闹到蒋老那里去,也只会让人说他是个不懂事的少年人罢了。现在苏荷的话题依旧敏感,只要苏家父女一日不平反,她又有什么可值得担心的呢?

    蒋夫人在心里盼着蒋东升向她认输,跪着来求她告诉他苏荷的地址,等到那时,蒋东升只是一个她可以呼来唤去的可怜虫罢了,再无威胁可言。但是她的期盼显然没有奏效,首先走了霉运的竟然是她的儿子蒋易安。

    蒋易安这段时间一直很倒霉,他虽然还在京城做他的少爷,但是出了王德贵那件事之后,圈里不少人都有些不满,大人不方便说话,孩子们却没什么顾忌,使点小阴招什么的并不会惹来太大的事端。蒋易安现在就被整的很惨,他在六中的日子过得并不比之前轻松,甚至比对上霍明那一伙人之后更倒霉。

    他在学校里被人欺负,更有人指名道姓的说他才是私生子,蒋东升那才是蒋家的嫡子长孙,更甚至还透露出这是蒋老跟他们爷爷无意中说的,瞧着那意思,很是不把蒋易安放在眼里。蒋易安这么多年还从未没这样憋屈过,他想跟父亲蒋宏诉说委屈,可蒋宏如今坐的位置分毫实权也没有,不上不下的,自己都窝火的不行,他好些天没有回家来住了,更别说跟儿子好好谈心。

    王家那两个表兄弟虽然是紧跟着蒋易安,小心讨好他,但是他们这样越是巴结人的,就越是知道自卑。王家兄弟讨好蒋易安,自然也不敢惹怒其他四九城的主儿们,唯一能做的就是陪着蒋易安一起受欺负,被教训的跟落水狗一样凄惨。蒋易安听见别人耻笑王家兄弟,还有王家兄弟每每受了欺负看向他的时候,他当真是一点都抬不起头来。

    六中主要是地方上来京的官员们让子女就读的学校,蒋家的名头摆在那,到底还是有些人想要碰碰运气,有几个人倒是也跟蒋易安来往频繁起来。蒋易安吃的苦头少了些,但是他平时张扬惯了,又加上之前被人欺负,出门总带着跟班一起。这一来,却让六中的呆霸王看不顺眼了。蒋易安被云虎堵着揍了几次,云家的呆霸王一身蛮力,以一打五都是小事儿,蒋易安带着的跟班生生被打转学了好几个。

    蒋易安从小被蒋夫人养的有些少爷脾气,傲气一时下不去,被云虎这样一打,面上下不来。他在学校无法发泄,回到家里却是对蒋夫人大发脾气。

    蒋易安放学回来扔了书包,气冲冲的往楼上去,丝毫不管蒋夫人在下面一叠声的喊他来吃饭。他恼怒道:“吃什么?!我吃气就吃饱了!”

    蒋夫人追上去,拉着他的手,小声劝着道:“易安,你别担心,妈妈会帮你的,你只要耐心等几天……”

    蒋易安烦躁的甩开她的手,道:“还要等?这话你就说了好几天了,你一点都帮不到我!”

    蒋夫人还要在劝,却被蒋易安反手硬生生的关上了门,一点耐心听她讲话的意思都没有。蒋夫人叹了口气,只能先下来。

    小楼客厅里还站着两个男孩,缩头缩脑的,正是王家那对表兄弟。他们脸上还带着些伤痕,脑袋上也有胶水的痕迹。他们见了蒋夫人,拘谨的问了一声好。

    蒋夫人看了他们一眼,两个侄子比蒋易安狼狈许多。她从桌子上拿了些进口糖果,给他们两个一人塞了一些,道:“易安现在是有点麻烦,但是姑妈会帮着他,你们只要好好跟着易安照顾好他,以后易安出息了,你们自然也有好处。”

    王家兄弟连忙点头,道:“是是,我们知道了。”他们老子已经跑回老家去了,但是多少还对蒋家这个表姑妈抱一点希望,所以把他们兄弟给留下了。他们家里人已经再三告诫他们要好好跟着蒋易安,如今蒋夫人也提点清楚了,他们自然是小心伺候着的。

    蒋夫人看了他们一眼,觉得这才是正常十几岁的小孩该有的反应,她不禁想起蒋东升,蒋东升自从那天拿了照片之后就再也没有联系她,这不免让蒋夫人有些焦虑。她看了王家兄弟,道:“那些人在学校又说易安什么了?怎么今天回来这么生气?”

    王家兄弟互相看了一眼,还是那个略大些的开了口,道:“姑妈,别人都说易安表弟是、是私生的……蒋东升才是蒋家的长孙。”

    “胡说八道!”蒋夫人顿时竖起了眉毛,她瞪了两个侄子一眼,怒道,“他们胡说,你们不会反驳吗?长了嘴管着干什么的,这种事儿就应该反驳回去!易安不好出面,你们做表兄的就应该帮他。就跟上次一样,这难道还要我教你们?”

    王家兄弟立刻点头,“姑妈我们知道了!”上次蒋东升是‘私生子’的事儿就是他们先传的,谣言也只有说的人多了,才能让更的人信。

    王家兄弟对蒋夫人毕恭毕敬,王家也只出了这么一位厉害的人,他们老子完全是借着这位姑妈的光才提拔上去,他们唯一的出路就是紧跟着蒋易安。

    王夫人看着他们两个,点了点头让他们走了。她眼里略微暗了暗,她可以忍受一切屈辱,也不在乎损失多少,外界如何的评论她,但是蒋易安不同,她一定要给她儿子最好的一切。

    蒋夫人略微平稳了一下情绪,坐在客厅等蒋宏回来。蒋宏如今总要隔个三五天才回家一次,她知道丈夫心情不好,也不敢去催他,只是此刻,儿子在楼上房间里生闷气,而丈夫却不愿归家,她坐在这偌大的客厅里不免感到了些冷意。

    她叹了口气,拿起桌子上的一叠报纸随意翻看了下,原本只是一瞥,但是很快她就把目光凝在内板的标题上:

    京市革命委员会核心领导小组关于给冯远同志平反的决定。

    蒋夫人浑身的血液凝固了似的发寒,她是认识冯远的,这个人当年在苏荷的父亲苏教授手下当助手,当年定名的罪行,跟苏教授相去不远。连这个人都要平反了……难道,苏荷父女也会平反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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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平反的人越来越多,包括跟苏荷父女有关的那些科研人员,也都下了批文,报上刊登了通知。

    蒋夫人坐立不安,她一面想着那些人平反的事,一面期盼蒋东升快些服软,可是左等右等也不见蒋东升有什么动静。张参谋传来消息,说是蒋老那边已经给蒋东升订好了机票,蒋东升过几天就会动身去沪市,一同去的还有严家父子。

    这样的安排一听便知道蒋老是拜托了严家的人照顾蒋东升,为蒋东升去沪市的这一路大开绿灯。蒋夫人恨得咬牙,但是蒋东升不受她威胁,她也无法强迫他听话。

    蒋宏工作还是毫无起色,严家倒是高升了,严宇的父亲就任的那个位置,原本是蒋老提示他的。如果没出王德贵这样的事儿,没准这次去沪市的可能是他。

    蒋宏心里烦闷,想打电话去小楼说不回去吃饭了,但是拿起电话,又不免想到蒋夫人和王德贵的关系,皱着眉扣了话筒,坐下继续翻看那本看了无数遍的文件去了。蒋宏直到深夜才回去,他到家的时候,客厅的小灯还亮着,蒋夫人正坐在那等他,面前的小桌上还摆着几盘扣了碗碟的食物。

    蒋夫人看了他,忙起身去热菜,“你回来了?饭菜都凉了,我去热热。”

    蒋宏心里对她又有些愧疚起来,无论怎么说,妻子总是对他无微不至的照顾的。

    蒋宏没有阻拦她,等到她端了饭菜来,发现那几碟都是他平日最喜欢吃的菜式,脸色也和缓了许多。蒋宏一边动筷子,一边同她随意聊着,慢慢由单位的事儿聊到了蒋老那边。

    “东升也是胡闹,拿了张照片就让爸去找人,哪儿找得到啊。”蒋宏微微皱眉,叹了口气道,“他前几年就在找苏荷,现在也不知道是谁,给了他一张照片,竟然还当真了非要找到不可。”

    蒋夫人愣了下,脸色略微僵硬道:“这,是什么样的照片啊?”

    蒋宏眉宇间有些忧愁,无奈道:“是一张苏荷在大学时候的照片,我也不太清楚,去爸那边的时候,无意中听保健医生说的。爸也是糊涂了,还真让人开始调查那些医院,这要是传出去……”

    蒋夫人听的心惊肉跳,一面小心附和着蒋宏,一面想着对策。她没想到蒋东升会这么做,在她印象里蒋东升跟谁都不太亲,蒋老虽然抚养他但是有时惩罚他比谁都厉害,再加上蒋东升对苏荷的执念,他担心苏荷受到伤害,应该会立刻答应她开出的条件才是。

    蒋夫人心思百转,可是她万万没有想到,因为一个小小的夏阳出现,蒋东升暴虐的脾气已经有所控制,这让蒋老对他改观;再加上蒋东升拿出了“经济领”,蒋老对他的能力认可,如今他们爷孙的关系已经不同以往,蒋老足以是蒋东升的依仗。

    蒋夫人微微皱眉,道:“就一张照片怕是不好找吧?当年苏姐走失了,我们费了那么大的劲儿也没找打她。现在又过了十几年,就算见着也不一定能认出。爸已经开始找了吗?有眉目了没有?”

    蒋宏道:“爸好像让人去查她以前养病的那个医院了,听说把地址也给了东升一份,这孩子找了那么多年,也许他们母子连心,能找的回吧。”

    蒋宏又絮絮叨叨说了一些,他当年无奈之下把苏荷送到精神病院里去,但是也顾念着夫妻情分,特意托付了人好好照顾苏荷。但是谁知道苏荷会自己跑了呢?他没告诉蒋东升苏荷住的医院,是怕他知道自己有一个在精神病院的母亲,会难过。这么多年过去了,他看到蒋东升总能记起苏荷,就像是看到当年那个犯了错的自己。也渐渐从最初的补偿,到了逃避,蒋东升做什么事,他都不怎么管了。

    蒋夫人听着蒋宏说的话,浑身像结冰了一样,满脑子想着蒋老要帮蒋东升找苏荷这件事。要不是客厅里只开了一盏小灯,光线昏暗,恐怕她现在的脸色就能让蒋宏察觉出不对劲。她知道以蒋东升的执着,才不会相信苏荷是自己走失了的,他拿到了之前医院的地址就会一直查下去,迟早要惹出大事。

    蒋家父子对苏荷亏欠,但是他们并不会有如此强烈的执念去追查。蒋老当年在农场有心无力,而且当时有了蒋易安,他身为长辈不会参与儿子家的私事。但是现在不一样了,蒋老如今重视蒋东升,只要他开口,蒋老肯定也会插手这件事……

    她一直隐忍了十五年,每每想到苏荷被自己秘密关押在那个四周白墙的小房间里就一阵病态的快感。但是她万万没有想到,苏荷父女还有平反在望的一天!蒋东升去找了蒋老,一定不会再来求她,现在她已经没有回头路可走了。蒋老已上了年纪,他只有一个儿子,不可能不管蒋宏——只要蒋宏不知道,只要所有人都找不到苏荷,那么一切都还来得及……苏荷,不能再留了!

    蒋夫人咬牙狠狠下了决定,脸色在灯光下忽明忽暗,微微敛下去的眼睛里遮住了那份杀意。

    蒋夫人越是担心什么,就越能听到什么消息。

    她正在想着如何处理苏荷,在武城的王家,就让人悄悄送了消息过来。来报信的是蒋夫人新请来的保姆,她原本操着的一口外地口音在同蒋夫人说话时,也换上了武城的土语。

    保姆为难的对蒋夫人道:“家里说,不能再留着那个女人了,查的很严。”

    蒋夫人脸色不好,她知道这次京城大清查里头办了一个远房亲戚,正是这个人帮她在武城藏了苏荷。她原本提了那家的男人坐一个稳妥的职位,而且那人也一向手脚老实,只是这次清查王派官员集体跟着倒霉坐牢,这个人平日里出过小错,没能幸免。

    蒋夫人烦躁的来回踱步,对保姆道:“我不是说了,会帮她把她男人弄出来的么?她急什么!”

    保姆嗫嚅几句,小心回道:“这个,大约是真的查的很严,家里最近也不好过……”她心里也跟着一跳一跳的,不免有些担心。她们家藏了那个疯女人十多年,并不知道她是谁,只猜着那是一个得罪了蒋夫人的女人。

    蒋夫人脸色略微缓了下,她也怕保姆会发现端倪,只好压着火气问道:“家里还能藏多久?”

    保姆支支吾吾道:“家里怕瞒不住,就先给送到附近的一个小医院去了,您放心,也是专门关这种脑子有病的人的……哦,对,神经病医院!因为不知道她叫什么,那个女人一天也呆呆的不说话,给登记的名字就随便起了个,叫王娟。”

    蒋夫人简直要气的吐血,她一直尽量撇开和这件事有关的线索,没想到武城的王家人还给苏荷按上了“王”姓!她气得来回踱步,可是对着一个愚笨的保姆,又什么话都发泄不出。她摆了摆手让保姆走远点,不过紧接着又喊住了她,吩咐道:“你去叫张参谋,让他过来一下。”

    张参谋很快就来了小楼。

    蒋夫人不信任其他人,张参谋跟了她许多年,两个人关系匪浅,但是苏荷的事也是她第一次跟张参谋提起。她详细的将当年的事告诉了张参谋,并告诉他,那个每年让他回老家去代为看望的疯女人就是苏荷。蒋夫人凝视着张参谋的眼睛,道:“蒋东升这几年一直在找她,现在蒋老也开始帮着他查,你知道的,我当年没多少本事,从医院里弄出苏荷来就费了不少力气,那些医生虽然已经调换了工作单位,但是他们都还在。”

    张参谋听了这些已经满额头细密的汗珠,他很紧张,在京城呆了这么多年,他深知自己知道的越多就越不安全。他跟着蒋夫人的时日不短,知道这个女人手腕厉害,有些时候远比蒋宏更有威慑力。他如果这次不继续跟着她,怕是……

    张参谋咳了一声,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没那么绷紧,压低声音道:“那现在苏荷在哪里?我要怎么做?”

    蒋夫人赞许的看了他一眼,声音也柔和了些:“她在武城的一个医院里,我会给你地址,你到时候找到她,带她出来就……”她伸手小心比划了一个杀人的动作。“你懂我的意思,嗯?”

    张参谋是文职,他没见过血,听到这里瞳孔忍不住缩了下,他有些犹豫,但是看到蒋夫人脸色阴郁,立刻咬牙下了决心,“明白!”

    蒋夫人满意的点了点头,道:“很好,到时候你再去一趟云南,到那边找一个傣族的叫岩力的人,他会接应你。你去了那,给苏荷立一个墓碑。让蒋东升去找吧,哈,他再找上十年、二十年,找到的也不过是一个冷冰冰的墓碑罢了。”她眼神里显出一丝疯狂,恨恨道,“他一个半大的孩子,竟然也想跟我斗!”

    张参谋勉强答应着,他额头上冷汗不断,强咬了牙镇定道:“那,那就这样杀了人,万一有人追查怎么办啊……”

    “不会的,你只要按我安排的去做,绝不会有事。你到了武城之后,找到那家医院,制造出一场火灾,苏荷被反锁在房间里,她在大火中死了,与你又有什么关系?”蒋夫人看着张参谋还是胆怯,微微皱眉道:“你要是实在害怕,就带着苏荷去云南,到了那里岩力会替你出手。岩力那边离着边境线不远,到时候死一个两个人也正常,不会有人追查的。”她早年间救了岩力,这个人性情彪悍,曾答应帮她做一件事,这也是她手中留着的最后一张牌。

    张参谋点了点头,眼神里也残忍起来,“好,我会带她到云南。”他看着蒋夫人,又感到有些奇怪,“为什么当年不把苏荷就杀了,关在武城岂不是夜长梦多?”

    蒋夫人目光冷下来,她看了张参谋一眼,张参谋立刻明白过来这是不能问的,小心转到如何转移苏荷去云南的问题上,不敢再问下去。

    蒋夫人心里也知道苏荷只有死了,对自己才是最安全的。但是她偏偏想留着这个人,让这个女人见不到亲生骨肉,让这个女人看到自己荣华富贵,步步高升。当年是这么想的,现在也是这么想的,她的心已经彻底扭曲了,如果不是现在形势所迫,她还是不想杀苏荷,她倒是更喜欢看苏荷疯疯癫癫的样子。

    她当年事事比不上苏荷,做的一切努力都被人嘲笑,她是丑小鸭,苏荷是高高在上的白天鹅,她受够了一辈子都拿来跟苏荷比较,受够了一辈子都只能被苏荷踩在脚下!她的青春,她的爱情,输给了苏荷,但是苏荷这个人却被她玩弄于掌心,这样的胜利感觉,她如何舍得丢弃?

    蒋夫人看着张参谋赔小心,她眼里有轻蔑,但是也有更多的放心。她凑近了些,小声对他道:“你放宽心,我在武城也安排好了,你去了之后只要这样做……”

    蒋夫人说的越多,张参谋的脸色就越苍白,他这些年往上升迁只是凭着一支笔杆子和努力讨好首长,这样的事情他从未做过。

    “不会有事的,你想想看,苏荷消失了,蒋东升找不到她自然还是会来求我,到时候他只能乖乖听我的话。我们易安早晚要成事的,他现在也没有得力的人帮忙,你做多少事,我心里记得,到时候一定不会亏待你。”蒋夫人言下之意,是要重点提拔张参谋。

    张参谋眼睛里贪婪浮现,他点了点头,应了。谁没有野心?他不愿意一辈子只做一个默默无闻的小参谋,男人对权利的*是最大的。

    “蒋东升过几天要去沪市,你也出发,到时候动作利落一点,尽量隐蔽些。”

    蒋夫人凑近了挨着张参谋,她把手轻轻覆盖在张参谋手背上,张参谋心领神会,也握住了她的手,一时间气氛暧昧起来。

    严宇的父亲要调去沪市,严家自然是跟着他一起的,只是京城里消息灵活,便留了严宇在这边读书,寒暑假让他去沪市外婆家。蒋东升也在收拾着去沪市的行李,蒋老替他想的周全,到了那里也是一应事务都安排妥帖了的。

    蒋东升先送了夏阳的父母回家,他以夏妈妈伤口未好不能太劳累为由,安排了他们坐船回家。坐船虽然慢,但是平稳许多,蒋东升心里算计着夏家夫妇到建林镇的时间,坐船慢,总得五六天才能道。如果来得及,刚好他和夏阳能从沪市忙完再过去,一点都不耽误。

    蒋东升跟夏妈妈特别请示了,想方设法让她答应夏阳和他同去沪市,然后再由他陪着夏阳回建林镇看看。好不容易夏妈妈这边松了口,蒋东升心里一阵放松,他收拾了东西,就扔到车上,就准备第二天顺顺当当的去机场了。

    他今天还得去陪着严宇父子一起走动一下,有些事情还要在京城交代清楚。

    蒋东升临出门的时候,一边整理领子,一边对王小虎再叮嘱了一遍,“夏阳还没睡醒,他昨天晚上累着了,你等中午再叫他起来。还有,等夏阳起来之后,问问他有什么要买的没有,带他去京城百货大楼那边逛逛,买些东西带回家去。”

    王小虎连声应了,他还从没见过蒋东升这样照顾谁,不过想到夏阳,也就了然了。这样长的好,又漂亮的谁不喜欢呢,要不是小夏是男的,他都要以为蒋少会提前订下娃娃亲了咧!

    蒋东升一直忙到傍晚才回来,他到四合院的时候,夏阳不在。蒋东升起初以为夏阳是去文物局那边了,他也没当回事,夏阳总有点自己的事要忙,他不能一天到晚把小孩绑在自己身边,更不能打间铁房子把他关进去锁起来。他跟夏阳闹着玩儿说了一次,夏阳当场就翻脸了。

    可一直等到晚上,夏阳还没回来,蒋东升急了,一边急匆匆的披了衣服出门,一边喊道:“王小虎!今天都有谁来了?夏阳哪儿去了?!”

    王小虎有点发愣,道:“甘少上午来过,夏阳跟着他的车说要出去来着。”

    京城里姓甘的不多,这会儿能来四合院的无非就一个甘越,蒋东升一双眉毛都竖起来了,“甘越?!走,跟我去一趟甘家!”

    蒋东升到甘家的时候,甘越睡的正迷糊,大半夜被人从床上揪起来,差点没直接挥了拳头。好不容易瞅清楚了是蒋东升,才连忙收了手,道:“东哥,你怎么来了?”

    “夏阳人呢?”

    甘越更疑惑了,“夏阳?走了啊。”

    “我他妈当然知道他走了,他去哪儿了?!”蒋东升都快急死了,瞪着这傻大个恨不得一巴掌拍醒他。

    “回家了啊,他说家里有点事,先回去了。我看他挺急的,就给送到火车站去了,这会儿差不多出顾城了。”甘越觉出不对劲来了,皱眉问,“怎么,夏阳没跟你说吗?”

    蒋东升这会儿就算要追也来不及了,他那边都安排好了,还得先去沪市,只得冷着张脸回四合院去了。

    刚到四合院就听前院的孙叔说接了个电话,是夏阳刚刚打来保平安的,说是已经到了顾城,正下了火车准备转汽车回建林镇。孙叔道:“说是准备回家看姥爷,好像老爷子重病,发了电报让他快回去呢。对了,小夏说他留了纸条放在桌子上,他猜你一定没看见,让你去看看呢。”

    蒋东升脸上讪讪的,他的确是没看见,一想着夏阳不见了他心慌的不行,哪儿还顾得上看桌子上什么纸条啊。卧室桌子上放着一张小纸条,夏阳简单写了几行字,告诉他提前回建林镇去了。上面还压了那份电报,只有短短的六个字,却比什么话都能解释清楚夏阳的焦急:曾老病重,速归。

    王小虎站在外面等着,他猜蒋少对夏阳那么在乎,肯定会追过去的,估计也就是想半个钟头的功夫。王小虎在外面默默数着数,这还没等数到30就听见门打开的声音,蒋少穿戴整齐的走出来,黑着张脸道:“送我去火车站。”

    蒋东升琢磨着先去安慰夏阳,反正他们还有一个多月的假期,早晚去一趟沪市就行。夏阳姥爷病了,这是大事,不能耽误,也不知道夏阳这会儿得急成什么样。

    蒋东升还没等出门,外面就又有人来找了,来的是个修瓷碗的。可是一个修瓷碗的大半夜的找上门来,就有些奇怪了。

    蒋东升停住了脚步,转身去了前院。他到的时候,那个中年男人正卸下肩上担子,在那边跟孙叔讨了热水喝,见到他也略略欠身,笑道:“真是打扰了,只是我这儿有一只上好的白瓷大碗,只能卖给您。”

    蒋东升走近了几步,只剩他们两个,压低声音道:“有消息了?”

    那人见暗语对上了,也不含糊,拿手指在桌上写了个名字,道:“按您说的,一直盯着那边,那个军官今天叫人备了车,晚上刚走。”

    蒋东升看了桌子上那个未干的“张”字眼睛眯了下,他掏出一叠钱来塞给那个人,道:“很好,你们盯到城门口,他胆子小,得换几道手续才敢出去……我马上就带车跟上他。”

    作者有话要说:小剧场睡醒了再补~滚去碎觉,大家晚安。

75最新更新章节

    夏阳一路火车转汽车,急急忙忙赶回来,路上压根就没住宿,直接在车上凑合的。不过那时候住宿条件也苛刻,得有单位或者学校的介绍信,夏阳倒是省了这些。因为前几年有不少红小兵往京城跑,现如今一个小孩坐火车,大家也不觉得多稀奇。

    火车上遇到一对同路回去的夫妇,他们挺照顾夏阳的,还分了些自家带来的葡萄给他吃。夏阳担心姥爷的病情,谢了他们的好意,一路上只喝了些水,什么都吃不下。

    夏阳晚上蜷缩在椅子上睡觉,火车声轰鸣不断,钻过一个个黑漆漆的隧道,偶尔到站的时候才能看到几盏少得可怜的路灯。夏阳的心也跟这黑夜似的,黑沉沉的闷得慌,他甚至开始担心是不是自己的出现,改变了其他的一些事情,姥爷一向身体健康,伤腿也在几年后被人治好了才对……

    等他赶回建林镇的时候,曾老爷子正卧床休息。大热的天儿,老人还盖着床薄被依在床头,正歪着脑袋瞧自家院墙底下种着的那棵瘦巴巴的腊梅。

    夏阳熟门熟路的从院墙上头拿了钥匙,打开大门进来,隔着老远就先喊了,“姥爷?姥爷你在吗,我回来了!”

    曾老爷子费了好大的功夫才听清楚了,浑浊的双眼愣了下,顿时就亮起来,“夏阳?是夏阳吗?”要不是不能下炕,老人这会儿估计都得趿拉着布鞋跑出去开门了。“你怎么回来啦?哎哟,快进来让姥爷看看,半年多不见你了,长高了!长高了!”

    夏阳见他精神还好,放心了大半,坐在床边一边跟老人说话,一边掀开那层薄被,道:“姥爷,我接到电报了,你哪儿不舒服?腿又疼了吗?”

    曾老爷子叹了一声,道:“前段时间一直下雨,我这把老骨头有点撑不住,还不小心摔了下……这不,村里让人给送到医院瞧了瞧,医生说情况不太好,可能要开刀吧。”

    夏阳想起来了,他记得以前的时候,曾老爷子确实有一段时间腿一直疼的不行,那会儿还是他爸夏国强给扛着送去了医院,县医院的医生唉声叹气的告诉他们,要尽快去大医院截肢,不然晚了,那条好腿也不中用了。

    当时他家穷,姥爷也没什么钱,明知道最好的骨科医院在武城还是没能去医治。也多亏了没去,过了没两年,姥爷的一个学生就回来探望他老人家,几根银针就给治好了,虽然下雨阴天的还有些疼,但是完全可以自己走路活动了。

    曾老爷子估计也亲耳听到县医院的医生说截肢,这还准备瞒着夏阳呢,嘀嘀咕咕道:“也不是多严重,都是白蕊那丫头,去你家找了一圈一个大人没见着,非要给你们发电报问问。哎,那个开刀啊,我琢磨着也七老八十了,没必要再遭那个罪,也给孩子们多些负担不是……”

    夏阳心里最是清楚姥爷的想法,老人怕遭罪是其次,担心给孩子们增加负担是真的。现如今还能勉强坐着,等截肢之后,怕是得每天都让人伺候才行。

    夏阳知道过两年姥爷的腿就能治好,现在也不那么着急了,只是看到老人受罪心里还是难受,安慰他道:“姥爷,你不想动刀,咱们就不动,不过还是去一趟大医院吧。老这么疼下去也不是办法,我们去瞧瞧,我保证不让他们给你动刀好不好?”

    曾老爷子还要再说话,却听到外面木板门吱呀一声响动,这次来的却是顾白蕊。顾白蕊依旧梳了两个整齐光亮的麻花辫,俏生生的模样让人一瞧见就心生好感。她见了夏阳显然很是欣喜,拉着他的手像是瞧自己亲弟弟那样上下看了一遍,“哎,去了大城市就是不一样了,瞧着就像个大孩子了呢!”

    夏阳对顾白蕊还是挺有好感的,让她坐下,还给倒了杯茶——增老这边的茶都是茶叶梗,夏阳看着直皱眉,自己来的时候太匆忙,别说那些古墨了,连包好茶叶也没能给姥爷带来。

    顾白蕊快人快语,配上那把脆甜的嗓子,跟倒蹦豆儿似的就把事情经过给夏阳说了。事情跟夏阳上一世经历的差不多,只是这次因为夏阳他爸去京城照顾动手术的夏妈妈,没来得及照看老人这边,增老摔了一跤爬不起来这才引来了村人给送去了医院。

    老人眼巴巴的去瞧夏阳,“夏阳啊,姥爷觉得不怎么疼了,咱们别去医院了吧,啊?”

    夏阳心里有数,先劝了他说不去医院,还没等说完,顾白蕊就在一边叹了气,“老爷子晕倒那天,大队支书也来了,他看见老爷子这还有些钱,又听医生说要截肢,大伙儿都慌了,大队里说可以先给垫上一些,再加上老爷子自己的钱,也够动手术了……”顾白蕊说着又抬头看了夏阳,漂亮的杏核眼里满是愁绪,“可是我觉得截肢这是大事儿,总得跟你们商量下才行,这才发了电报。”

    夏阳感激的看了她一眼,道:“白蕊姐,谢谢你。”他陆续在京城给姥爷邮寄回不少钱,没想到这些钱差点就把姥爷送上手术台。这次多亏了顾白蕊这姑娘拦了下,要不然曾老爷子现在就单腿蹦跶着走了。

    顾白蕊看了夏阳,连忙摆手道:“我也不知道这样对不对,就是觉得还是由你们做决定比较好。夏阳,你和老爷子好好想想,要不,等你爸妈回来你们再商量下。”

    夏阳冲她笑了下,点头道:“不用,我跟姥爷商量过了,先去武城的医院瞧瞧吧,那边骨科最好。”他见增老那边又开始紧张,忙劝道,“姥爷你放心,就是去看看,吃点药,止疼的。我一定不让你做那个手术,我向你保证啊。”

    曾老上了年纪,跟个老小孩儿似的,这会一想到自己要少条腿就心里难受。夏阳好说歹说才让他答应了跟着去一趟武城,而且还签了协议,绝对不能截肢。

    顾白蕊在旁边看他们爷俩儿还签字画押上了,忍不住咯咯直乐,她还没见过这么好玩的爷孙俩。心里更是羡慕夏阳有这样好的长辈,对着个孩子也没一点看不起,关系好的像是忘年交的老友似的。她又想起自己家的那些烦心事儿,眼神黯淡了下。

    顾白蕊略坐了坐,就起身离开了,笑着道:“我先回家一趟,家里还有农活没干完呢!”

    夏阳送了她出去,等回来的时候,忍不住向增老问道:“姥爷,白蕊姐今年没去复课吗?我记得她上次好像说,想去复课来着。”

    曾老道:“白蕊是个好孩子,就是命苦啊。她是想复课,但是上面几个哥哥都要娶媳妇,没彩礼钱,等着嫁了她给哥哥们筹钱呢。听说白蕊爸妈给她找了前面村里的一个跛脚男人,比白蕊大了近十岁,唉,可惜了这个好姑娘啊。”他对顾白蕊也是很有好感的,要不是这姑娘拦着,村里的好心人当真就送了他去截肢了。能趁乱还听他一句心里话的,也就这个读到高中的顾白蕊了。

    夏阳眉头微微皱起,他跟顾白蕊接触过,知道这是个性格爽朗的女孩,而且做事情也利落,他还看见过她的课本,上头记着不少重点,稍加时日复习好了,一定能考上大学。可如今为了点彩礼钱,就搭上这姑娘一辈子的幸福……夏阳都有点看不过去了。

    夏阳在姥爷家住了几天,一边收拾行李,一边琢磨着顾白蕊的事。夏阳还没等想好如何帮她,顾白蕊就找来了,只是这次是红着眼睛来的。

    顾白蕊咬着嘴唇,道:“小夏你不是说改革开放了?你带我出去看看,到底是怎么个改革开放法?”

    这次,夏阳当真是对她刮目相看了。如今农村里能走出的,都是敢闯敢拼的人,顾白蕊一个十□岁的姑娘家竟然也敢出去闯一闯,当真是胆子大的。

    夏阳看了她道:“你不担心在外面受人欺负,在外面遇到危险吗?你家里让?先说好,并不是所有人出去都能赚钱,也有灰溜溜卷了铺盖回家来的,到时候更难看。”

    顾白蕊听夏阳说完,眼神倒是更坚定了,道:“我不怕,我想跟你一起去大城市瞧瞧,我听曾老说你能一个人在大城市读书,我还不能去做点小生意了?就算到时候灰头土脸的回来,也比现在就认命强。”

    夏阳仔细打量了她,他在京城的锦蝶还正缺一个管事的人,顾白蕊年纪也合适,倒是可以考虑。只是还需要先历练一下,看看到底她有没有这个走出去的决心,有没有这份本事才行。

    夏阳把收拾好的包放在一边,道:“白蕊姐,我和姥爷今天下午就要去武城,你要是敢的话,先跟我们一起去一趟武城吧。我可以在那边教着你做些小买卖,别的不敢说,养活自己还是不成问题的。”

    顾白蕊这才欢喜起来,她一早就知道夏阳是有本事的,当初第一个卖瓜子的可就是这孩子!虽然后面也出现了学着卖瓜子的,但是夏阳他们是第一个,大家都乐意当头一个吃螃蟹的人,再来卖瓜子的反而卖不动了。

    顾白蕊也没想跟夏阳去多远的地方,只是想着让这个头脑机灵的孩子带带自己,走出这个泥潭,现在听见夏阳答应了,忙揉了下眼睛,道:“哎!我这就去准备,小夏你等我,我马上就来!”

    夏阳一行三人来了武城,曾老被安排进医院,武城的医院条件远没有京城那样好,不提供陪床人员住宿,夏阳便和顾白蕊在附近找了个小旅馆。夏阳身上带着大队里开的证明信,又有医院的手续,倒是也顺利住下了。

    顾白蕊身上带的钱不多,这会儿一花钱就心慌,便央求和夏阳住一个房间。

    夏阳摇头不肯,只说男女有别,想再替她交一份房钱。顾白蕊一把拽过夏阳,拿手比划了一下两人的身高,哼道:“小夏你看看,你还没到我肩膀呢,这算什么男女有别呀!你一个小孩子,会赚钱是很了不起,但是也不能浪费呀!好了,我们就住一间吧!”

    夏阳说不过她,只好同她合住一间。

    夏阳对武城不是很熟悉,但是多少也知道这时候卖些衣服丝巾还是赚钱的,就带着顾白蕊找到批发的那里去。夏阳带着顾白蕊认了一边路,便让她自己跟着其他做小生意的大娘们一起干,他白天去照顾曾老,晚上再去瞧顾白蕊摆摊。

    夏阳原本以为顾白蕊一个姑娘家,出来摆摊便已经害臊了,但是他小瞧了顾白蕊。这姑娘精打细算,放弃了买卖衣服的路子,转而卖起了袜子和大裤衩,她脑子灵,再加上那张能说会道的小嘴,赚钱赚的可麻利了。

    这个本钱小,赚的快,只是一个大姑娘家的卖内裤,夏阳觉得她勇气可嘉。

    顾白蕊见到到夏阳来,顾白蕊正让夏阳帮她看着摊子,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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暖阳介绍:
夏阳重生了,回到那个可以改变人生的交叉路口,他本想用另一种方式来报答蒋东升对他的恩情,却不曾想两人的相遇比前世要提前了四年。四年时间,梢愿谋涠嗌伲 蒋大少的一颗心再清楚不过,他夏阳即便是块石头也被他捂热了。这一回,夏阳不再是蒋东升用钱留住的人,而是心甘情愿跟着他,携手百年暖阳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暖阳,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暖阳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