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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爱看天     暖阳txt下载     暖阳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76最新更新章节

    那个一身灰色衣服的年轻男人在胡同口站了一会,转身在那边的小摊上看着零碎的小商品,他微微弯下腰装出一副在看货物的模样,但是时不时往胡同另一侧看的动作却暴露了他的紧张。

    那个神似张参谋的年轻男人探头探脑的看了一会,随意翻捡了一件薄外套买了,似乎有些不耐烦。他看向胡同另一侧的频率更频繁了,像是在等着什么人似的。

    夏阳小心盯着他,心里不知为什么突突的跳起来。为什么张参谋会出现在这里?他怎么就这么巧来了武城?他在这里等什么人?夏阳记得这个人是蒋夫人的心腹,没有什么重要的事,是不会派他出来的,而这次张参谋能跑到一个离着京城这么远、又这么偏僻的小城,难道是要见什么重要的人?

    夏阳在脑海里匆忙回想了一遍蒋夫人将来联络上的人物,可无论如何,也想不出有谁是出身武城的。他瞧着张参谋起身离开,也顾不得多想,忙跟了上去。

    顾白蕊大老远就看见夏阳扔了小摊跑了,这边哎哎喊了两声也没拦住他,等到小摊这边,夏阳已经钻进前边胡同里,跑远了。顾白蕊是个聪明人,瞧见夏阳这样就知道是有情况,她怕夏阳出事,忙卷了小摊上的家当跟着夏阳跑去。

    她这一跑不要紧,旁边支着摊的几个人瞧见了,还当是来抓小贩的,慌慌张张地收拾了东西四处逃窜。有一个跑的,其他的也有样学样,连摊上正在商量着砍价的卖家也不顾了,一把夺了货物扔到摆摊的破布上,卷起来背着就跑,没多大功夫整条街都乱了!

    这边正紧跟着张参谋的夏阳还不知道闹了这么一出鸡飞狗跳,他全副精力都放在了前头不远处跟着的人身上。夏阳头一回干这样跟踪的事,但是幸好这边胡同七绕八拐的,还有的人家门前多出一块,可以遮蔽。

    夏阳一路跟着张参谋走,没一会就发现这个家伙在绕大圈,夏阳心里有些忐忑,他不知道张参谋是否已经发现他在跟着了。幸好又往前走了一会,张参谋便竖起衣领,四下打望一下立刻往西边的一家小旅馆走去。

    天色已经黑了,这会儿跟在后边跟融进了黑夜里似的,夏阳两只眼睛紧紧盯着张参谋,走路悄无声息的像是一只猫。

    张参谋走了不一会,猛然停下脚步回头去看,却是除了自己在路灯底下扩散出去的影子,再无其他。他紧张的咽了口唾沫,暗道是自己多心了,不过是影子而已,到让自己吓了自己。

    张参谋一直走到靠近棉纱厂的一家小旅馆,那家像是新开的,这会儿人还很多,都是大老远跑来提货的。棉纱厂这边废布头多,他们买了之后改成大裤衩卖,顾白蕊还从这边提过几次货。

    夏阳小心混在那边的人群里,都是等着晚上买进碎布头和加工好的小衣服的人,夏阳个子小,蹲在那毫不起眼。

    不一会,就有一个膀大腰圆的大汉跟在张参谋身后出来了,小旅馆门口有昏暗的路灯,破灯泡发出滋滋啦啦的声音,光线照射在那个大汉的侧脸上,更显得他五官狰狞,满脸横肉。大汉冲张参谋说了句什么,冲楼上比划了一下又上去了。

    夏阳瞳孔微微收缩了下,扶着台阶边沿的手也下意识的握紧。这个大汉他记得,他有一次被绑架,就是这个人干的……当初蒋东升为蒋夫人做事,只球换得苏荷一点消息,他们猜测过或许是蒋夫人手下做的,可没想到竟然从这么早的时候,蒋夫人就布下了这一步棋。

    大汉不会就又从小旅馆出来,这次他身边多了一个蒙着头巾的女人,那个女人像是生了重病,遮住了半张蜡黄的脸,瞧着也浑身无力的样子。大汉把那个女人推到张参谋那边,示意他去开车,让张参谋在这里等他。

    夏阳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他看着张参谋扶着的那个女人,眼睛一眨也不敢眨,生怕眼花了。虽然已经很憔悴,但是能让张参谋亲自来这个小小的武城一趟,还有那虽然消瘦了但是跟照片里一样的身形,无一不显示着——这个人就是苏荷!

    夏阳刚想起身靠近,就被旁边一个人一把拽住了,还用手捂住了嘴巴。夏阳呜了一声,却听到耳边有个熟悉的女声道:“嘘,嘘,小夏是我,别喊。”

    夏阳听出是顾白蕊,忙点了点头,待松开以后压低声音问道:“你怎么来了?”

    顾白蕊道:“我不放心你啊!我一直在你后边跟着,你怎么来这边了?”她胳膊底下还夹着那一卷零碎货物,看了看夏阳,又看了看旅馆前面的那个男人,“这是怎么回事啊?小夏,你是不是认识他们?”

    夏阳来不及跟她解释,眼看着那个大汉就要开车过来,只匆忙对她道:“白蕊姐,我回头告诉你,但是现在我必须阻止他们带走苏荷……”

    顾白蕊还想再问苏荷是谁,却见夏阳几步上前走到那个年轻男人面前,一边抓着那个虚弱的女人,一边跟他争执。她甚至还瞧见夏阳一脚踹翻了小旅馆前头的几张长条茶桌——那是白天搭着给路人坐的,晚上也有来提货,住不起旅馆的,老板好心让他们有个趴着睡觉的地儿。

    桌子和上头的茶碗叮哩哐当作响,当下就摔碎了好些个,引得好些人都围过来。这还不算完,夏阳一边抓着那个女人,一边已经高声喊起来了:“这个女人偷了我三百块钱,你还想让她装病偷偷带着走?!我告诉你,我表哥是武城县的武装部长,你今天别想带她走!走走,大家一起去武城县政府评评理,你偷我钱,这事儿我跟你没完……!”

    顾白蕊傻眼了,她还是头一次瞧见夏阳扮演纨绔子弟,而且那嚣张跋扈的劲儿还真像那么回事。

    她这会也琢磨过来怕是这个瘦高个的灰衣年轻人和刚才那个大汉是一伙的,而夏阳想保的应该是这个女人,夏阳是想闹大了,让他们走不了,一旦真来了政府的人也算是有了个依仗。

    顾白蕊正准备过去,那个大汉就开车回来了,开的是一个半新的吉普,牌照模糊,他一来就拽住了夏阳的胳膊,低声呵斥道:“你表哥是这儿的武装部长?那老子是个啥!个小兔崽子,老子可没你这种便宜表弟,给老子到车上去!”

    顾白蕊听的清楚,一时手脚都冰凉了,这、这是什么情况?!怎么武城县政府的人反而成了恶人?眼瞅着夏阳就要被拉扯到车上去,顾白蕊来不及多想,立刻就冲了过去,手里的竹签子一下就扎在那个大汉的胳膊上,“放开!”

    那大汉啊了一声就甩开了夏阳,他夏天穿的单薄,这会儿被扎了一胳膊的鲜血,“你是个什么东西,你竟然敢扎老子!小娘们活的不耐烦了啊?!”

    顾白蕊哆哆嗦嗦的护着夏阳,她这会儿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瞧着面前那两个男的,又瞧着周围那些来提货的人,好些围过来的都是男人。顾白蕊干巴巴的咽了口唾沫,心想县政府靠不住,群众的力量总能发动一下吧?

    那大汉拔下胳膊上的竹签子,疼的脸都扭曲了下,他阴沉沉地看了顾白蕊,骂骂咧咧的向她们走来。顾白蕊反应比他快,扯着嗓子就喊开来:“耍流氓——啊啊啊!!”

    那年头耍流氓是重罪,而且是认人愤慨的重罪,明确写再刑法160条上头,严重的都能判死刑。顾白蕊本来就是个漂亮姑娘,站在那水灵灵俏生生的,反观对面那个大汉和遮遮藏藏的小白脸男人,一瞧就不是好人啊!

    旁边跟顾白蕊一起提货的几个大哥先愤怒了,他们一听顾白蕊喊,立刻就上去帮她,怎么能让一个小姑娘受欺负呢?!有人先动手,其他人就紧跟其后,陆续过来教训他们。那大汉原本还想仗着蛮力反抗两下,却无奈压制他的人太多,一时无法动弹。而一旁的张参谋也跟着遭了秧,被揍了几拳,弄得脸上都挂了彩,很是凄惨。

    夏阳趁乱握住那个蒙面女人的手,一把将她拉扯过来,女人浑身没力气,像是被喂了药,还有些神志不清。夏阳被她压得吃力,身形晃动一下,顾白蕊忙从旁边扶住她,架了她的胳膊到自己肩膀上,同夏阳一起搀扶着她快步离开。

    夏阳沉声道:“白蕊姐,一会你带着她走,你力气比我大,能走更远,我留下来引开他们。”

    顾白蕊吃惊的看着他,“小夏,你说什么啊,我怎么能……”

    夏阳语气坚决,一点都不容她反驳,“白蕊姐你听我的,那两个人不简单,他们能弄到车,是想把这个人送到城外去的。他们这么急着要走,就说明这里马上就不安全了……所以你只要带着她躲一阵子,马上就会有转机。在人多的地方躲着,知道吗?”

    顾白蕊紧张的不行,心跳的跟打鼓似的,她没见过夏阳如此郑重的说过什么,一时被他震住了,哎了一声答应下来。

    但是事情总是无法预料的,那个蒙着头的瘦弱女人渐渐苏醒过来,她睁开眼睛看到的就是夜晚的路灯,一时刺激之下反射性的闭上眼睛啊了一声。夏阳忙去安慰她,可是不管用,等到了人略微多些的地方,女人便惊慌失措起来——她太多年都是一个人在白墙围绕中度过,没有见过外界,没有接触过人,她害怕极了。

    顾白蕊看着她的精神快要崩溃,甚至都在哀哀哭泣,实在无法忍心再强迫带她往前。她看了夏阳一眼,道:“小夏,我看这样不行,你得让她缓一下,瞧着太可怜了呀!”

    夏阳心里也难受,可仍是摇头拒绝,强迫她往前走,低声对她道:“你想不要见你的孩子?别怕,你很快就能见到了,就在前面。”

    女人愣了一下,无声的说了一声什么,但是很快又开始崩溃的哭泣起来,她不停的摇着头,像是在乞求什么。夏阳眼眶发热,心里难受的说不出话,咬牙道:“你再坚持一下,马上就能见到了……”

    晚上的街道很安静,即便是有匆匆路过的人也被这个女人发出的刺耳悲凉的声音吓得跑了。夏阳想走到旅馆再多一点的地方,哪怕是他们之前在医院附近住的那一家小旅馆也好,那边人多,他也能让苏荷妈妈好好休息一下了……

    顾白蕊忽然停下,侧着头听了一会,道:“小夏你听,有车队的声音!”

    夏阳抬起头,有点错愕,武城县是个小地方,这里怎么会有车队经过?而且这年头,能拥有车队的可不是一般人,这不是有钱就能办到的,厅级干部也不过配备一辆小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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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车队的轰鸣声越来越近,夏阳心里跳了一下,他来之前蒋东升就让人盯着蒋夫人,而偏偏这个时候张参谋会来武城,更是一副疑神疑鬼被追怕了的样子。而能让张参谋这样躲躲藏藏,又逼得他迫不得已尽快将苏荷匆忙转移的……难道是蒋东升?!

    夏阳一边扶着苏荷拼命往前赶,一边对顾白蕊道:“白蕊姐,如果一会看到的是京城牌照的军车,你就去找一个叫蒋东升的,说你带来的人是苏荷……”

    夏阳还没等嘱咐完,忽然顿住了脚步,顾白蕊听的仔细冷不防被他拽了一下,才踉跄躲过背后的一记暗棍!武城县小路多,一个瘦马猴似的男人呲着一口黄牙拦住他们,他身后还带着几个拿着家伙的人,一步步围了上来。

    “我就是金老三没出息,连个疯女人都看不住,还被个小孩算计了!”黄牙男人瞧了他们三个,目光渐渐移到顾白蕊身上,盯着少女隐藏在粗衣服下的玲珑身段吞了下口水。“老三还没跟我说,有这么个标志的小丫头啊……都带走!”

    夏阳看了他们一眼,尽力护在苏荷和顾白蕊身前,对面足有七八个人,而且都是武城的地头蛇一瞧钻巷子的熟练劲儿就知道他们对地形熟悉,那个黄牙男人身后背着个黑布裹着的东西,只能大概看出一点冷硬的铁枪管——想来是土制火枪。这会怕是三个人无法一起逃出,他们人太多,就连让顾白蕊带着苏荷跑都跑不出去,更别说那个黄牙男人还对顾白蕊有非分之想。

    如狼似虎的男人们对付两个女人和一个小孩是轻而易举的事,更何况他们还是有备而来,只是他们也像是顾忌什么,并不敢动枪。夏阳看出他们怕闹出太大动静,反抗的更加激烈,他以前跟着蒋东升学过几手拳脚,但如今这样瘦小的身体实在施展不开,堪堪绊住两个最先冲过来的人。

    顾白蕊护着苏荷还想跑,但是被人拿砖头样的东西扔了一下,砸在她后背上发出沉闷的声响,混乱中还听到那个黄牙男人骂骂咧咧的声音:“蠢货,别打花了她的脸!老子还要慢慢玩儿呢!”

    夏阳心里一紧,他带着顾白蕊来武城,可不想让她被这些畜生欺负,“白蕊姐,你快跑!去前面的车队找人帮我们……快啊!!”说着,侧身躲开一个男人的攻击,硬的跟铁似的小拳头紧跟着就揍上他的下巴,不等那男人捂着下颚呼痛,又狠踢了他□一脚,招式阴狠,毫不留情!

    顾白蕊还想拉扯苏荷,但是两个人的脚步慢,眼看夏阳坚持不了多久,顾白蕊恨恨的一跺脚,扭头跑了。

    有了顾白蕊去求援,夏阳心里多少宽慰一些,他本就力气不多,这会儿一松懈便被那个黄牙男人用枪托狠狠地砸中了脑袋,夏阳眼前一黑,再是不甘,也被震得昏了过去。

    黄牙男人像是不解恨似的,连续用枪托砸了好几下,旁边的苏荷却忽然不怕人多了,哭泣着冲夏阳扑过来护住了他,嘴里喃喃念着“宝宝”。

    黄牙男人见漂亮姑娘跑了,心里憋气,连苏荷也砸了一下子,却让苏荷更加紧张的护住了怀里的小孩,呜呜咽咽的喊着什么。黄牙男人拽着她起来,愤愤道:“真是晦气!跑了个大的,逮了这么个小兔崽子……行了!你这女人想孩子想疯了吧你,胡乱喊什么!”

    他们扯着苏荷,熟练的把一小瓶药水灌进她嘴里,瞧着她又浑身无力无法再哭喊了,这才将她和昏迷不醒的夏阳一起带走。

    顾白蕊一路奔跑着去求援,她顺着汽车车队的声音去找。天黑了,耳边除了车队压在路面上的声音,还有淅淅沥沥的雨声,顾白蕊抹了一把脸,湿漉漉的也不知道是雨还是泪。哪怕是很多年以后,她也记得,那样只凭着声音凭着一个念头去寻找车队求援,那真是让人着急的想哭。

    她顺着大路爬上斜坡,好不容易看到了车队,瞧着那明晃晃的车灯,顾白蕊便像是看到了救星似的,奋力呼喊起来。但是车队并不停留,依旧是井然有序的一辆辆驶过,顾白蕊发了狠,她想着夏阳现在还不知道如何了,一时红着眼睛便冲着车队正前方冲过去,横着双臂站在车前!

    汽车发出吱嘎一声,轰然停下,紧接着便有人从车里冒出头来,道:“老乡,你做什么的?怎么拦我们的车队啊?”

    顾白蕊在一阵耀眼的车灯白光中分离睁开眼睛,她辫子都跑的松散了一个,脸上有雨水,裤脚还有泥点脏污,看起来狼狈极了。但是她从未向现在这样勇敢过,红着眼睛仰头冲着那兵哥喊道:“我找你们首长!我弟弟被坏人抓走了,求你们救命!”她想起夏阳嘱咐的话,又道,“你们认识蒋东升吗?夏阳让我来找他,我们找到苏荷了!”

    顾白蕊一番壮举,果真让车队停下来,她拦在前面,瞧着那个兵哥从车上拿起一个呼叫机说着什么,接着很快就有人从中间的车队里打开门跳出来,急匆匆向她这边走来,“你说什么?谁让你来的?你们……顾白蕊?!”

    顾白蕊也认出面前的高个子男孩了,可不就是跟夏阳一起卖瓜子的那个吗?她连忙将事情告诉蒋东升,没等说到一半就被蒋东升一把拽到了前头的一辆车上,沉声道:“你带路,边走边说!”

    蒋东升被她带着到那条小街上的时候,那里已经没人了,只剩下一地的散乱。蒋东升一路听的清楚,现在看到这幅情景更是牙齿咬得咯咯作响,他鼻尖动了下,很快就向前走了几步蹲下来,手指在地上摸过,果真是血。

    蒋东升心里愤恨,他就跟夏阳仅仅隔着这么一段距离,只要他带着人再快一些、再早一步,就能从这处黑暗里救下夏阳和苏荷!可就是偏偏差了这么一小步……

    一个身形跟蒋东升相仿的男孩紧跟着过来了,他身上还穿着迷彩军服,袖子随意的在胳膊上挽起,模样带了些傲气。他径直向蒋东升走去,皱眉看了他道:“怎么,没来得及?”

    “未必。”蒋东升眼里的戾气还未消散,这会儿嗓音都有些粗粝,“云少,借你几条军犬用用。”

    迷彩军服男孩点头,道:“没问题,你等着。”

    不多会,几个兵牵着几条半人高的黑背狼犬过来了,它们见到生人起身欲扑,弄得颈上的铁链哐啷作响。顾白蕊吓得往后躲了两步,却被蒋东升旁边的那个大男孩嗤笑了一声。

    蒋东升把手指上的血伸到军犬鼻子下方,让它们闻了,冷眼看着那几个兵拍着狼犬的后背放开它们让它们去寻找。

    顾白蕊心里也有些不安,她心到现在还突突的直跳,生死逃离这么一回,个中滋味实在是复杂的很。她瞧着蒋东升转身去吩咐那些人守住各大主要出入路口,还有让人去武城县政府搜查,安排的有条不紊的,一时倒也安下心来。

    这个小街太小,车队没能都拐进来,留了大部分在外面等候指示。顾白蕊一颗心略微安稳了,这才有功夫去打量车队,这一看,却是吓了一跳。这些车全部没有军牌,外面披着伪装,更甚至最后那辆加长的解放卡车上还露出一截黑幽幽的炮管模样的东西。

    顾白蕊看的心惊肉跳,抬眼再去瞧,却看到那个穿着迷彩军服的男孩正斜依在一辆车前,一边比划手势,一边跟蒋东升说着什么,“……依我说,干脆封城,查个彻底得了!你不是说这是王家的地盘吗,就蒋易安那熊样,他舅舅能是什么好东西!证据?这么点破事儿还要证据?妈了个巴子的,抓就抓了,我看谁敢要证据!”

    顾白蕊傻眼了,这人看着长得挺体面,怎么开口就跟个土匪霸王似的?不过想到夏阳的处境,顾白蕊一时倒是更希望这二位再蛮横一些,默默祈求能立刻找到夏阳他们。

    雨下了一夜,雨水冲淡了气味,寻找变得困难起来。蒋东升带来的人手全都放在武城各大出入的路口,连小路都没放过,武城里面还算安全,他让云虎带人留在城里寻找,他更是亲自带着人一路去找。

    云虎虽然平时大大咧咧,但是此刻却也难得的劝了蒋东升一句,在他肩膀上轻击一拳道:“你也别太担心,咱们人多,就是挖地三尺也一定给你找到。”

    蒋东升点了点头,半垂着的眼睛掩过暴虐的杀意,沉声道:“云虎,这次回去一定好好谢你。”

    云虎挑眉道:“自家兄弟,应当的!你肯把这么重要的事告诉我,那就是看的起我,我自然会尽全力帮你。”

    蒋东升在他肩膀上轻轻击了一下,像是心照不宣的认可了这位自家兄弟。

    武城外面多山,地势险峻,蒋东升猜测若是那些人此刻出了城,必定不敢到有重兵把守的大路上去,没车,又带着女人和孩子,只能窝在山里寻找一线出路。

    而此刻,夏阳正在一处潮湿的破木屋里苏醒过来。他身体还虚弱,但是听到身旁有人走动的声音,立刻保持不动,闭着眼睛装作还未苏醒的模样,竖起耳朵听他们谈话。

    他们似乎在小声争吵,断断续续的声音传来,凝神去听,却只能模糊听到一点片段。

    “……这哪里能怪我!谁知道蒋家那个刑子来的这么快,哼,全城都封锁了,马路上跑辆车都得查!”

    “我们当初说好的,金老三你们把人送来,再弄辆汽车送我出城,现在倒好,车也没弄成,还被困在这鸟不拉屎的山窝里……你让我带着一个疯女人怎么出去?!”

    “你他娘的是怪老子吗!老子比你还窝火,我还说人就是被你引来的,要不然,他一个少爷好好的不呆在京城,不去沪市,到我这个武城做什么?!”那大汉说着,冲张参谋不屑的呸了一声,气得张参谋憋了半天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好了,我们不要起争执,还是先做好事情。”黄牙男人的声音传来,“这个女人你要带去云南,那这个小的怎么办,要不在这儿就先处理了?”

    “不好吧。”张参谋是文职,终归还是害怕杀人,声音都绷紧干涩起来。“一起带去云南,反正他头上也受伤了,没准撑不到就死了。再说,到了那边有那个云南佬开枪,多埋一个骨灰盒而已。不能在这动手,如果被蒋东升发觉,到时候追查起来就麻烦了!”

    夏阳闭着眼睛一动不动,心里却是狠狠缩了下。原来……蒋夫人那个女人隐瞒了蒋东升那么多年吗?!

    大汉金老三哼了一声,上前几步道:“这小兔崽子和那个女人害的老子好惨,那女娃娃扎了我的胳膊,我就掰折了他的爪子!”他原想握着夏阳的手腕,却不曾想小孩的手太细小,略一用力就听到前臂骨上咔吧一声脆响,断了。

    大汉看着那个半大的孩子脸色煞白的低声惨叫一声,紧接着便彻底昏沉过去,他心里忍不住一跳,觉得这孩子怎么跟纸糊的似的,一碰就坏。

    张参谋脸色也不好起来,他看了那大汉的虐行,忍不住道:“好了,别再跟一个孩子制气,我们出去看看那条小路吧。你不是说还有一条山路能让车开出去?”

    大汉悻悻地放了手,看着那孩子跟一只被虐待狠了的幼猫一样软绵绵的不再动弹,一时心里也有点犯嘀咕,他不会是手重给弄死了吧?黄牙男人临走的时候还不放心,拿了手铐把那孩子和疯女人铐了起来,确定她们不会逃走,这才哼了一声起身出去了。

    “……云南……车……”张参谋他们从破木屋里出去,走的远了,说的话也渐渐低下来,听不清楚。

    夏阳确定他们走远,才慢慢睁开眼睛,额头上已经布满了一层冷汗。刚才那几个人的谈话他差不多听得懂,想来蒋夫人这次是让张参谋带苏荷去云南,而那几个面貌狰狞的大汉显然就是蒋夫人在武城当地给张参谋找的帮手。从他们的话里可以确定,蒋东升也来了武城,这无疑是一个振奋人心的好消息。

    夏阳吃力的撑着身体坐起来,旁边的苏荷见他动,也跟着动作了下,像是要凑近了瞧他。夏阳伸出一根手指放在嘴唇上嘘了一声,勉强露出一个笑,道:“别出声。”

    苏荷像是听懂了,懵懵懂懂的竟然点了头。

    夏阳前臂骨折了,只刚才那样一个轻微的动作,也是钻心刺骨的疼。不过这样的疼痛也让他清醒了许多,他看了一眼手腕上的手铐,又看了一眼地上,如果这时有一根铁丝……他抬头看了苏荷,在苏荷凌乱的发间,有一个脱落了黑漆的细长发夹。

    张参谋跟金老三他们看完了那条山路,虽然又窄又陡,但好歹还是能容纳一辆小车通过的。他略微松了口气,可等回到那个破木屋的时候,只见门关的很好,但是里面的窗户却是开着——关在里面的人跑了,只剩下俩打开了扔在地上的手铐!

    黄牙男人狠狠冲地上呸了一声,怒道:“一定是那个小兔崽子搞的鬼,他带着疯女人跑了,赶紧分头去追!”

    山里雨下的也大些,混了泥水的路走起来更加艰难,夏阳拉着苏荷的手一步步往前走。夏阳头上有伤,一只胳膊也骨折了,更多时候反倒是苏荷在扶持着他。大约是没有一直被灌药,苏荷瞧着好了一些,只是还有些精神恍惚,并不多言语。

    夏阳带着她一路小心隐藏,因为幼年就在建林镇后山那片柿子林玩耍,现在在这样的环境里倒是也应付得来,只是现在可没有分毫乐趣可言。夏阳脚底发软,走路都有些不利索,胳膊更是软绵绵的垂着,仅熬过那份疼痛就费了他不少力气。夏阳折了一段树枝,干脆的自己掰正了骨头,用破衣袖子绑上硬撑着走。

    他觉得自己开始有点冷了,这不是一个好现象,他如果在这里倒下去,苏荷怎么办?

    夏阳费力的寻找了一处山石叠交的地方,那里上头有岩石遮盖不会有雨水,而一侧又被树木遮挡,还算隐蔽。他带着苏荷躲进那里,让苏荷坐下,见她习惯黑夜,并没有任何反应这才匆忙又走进雨中。

    这次夏阳出去了很久,等到再回来的时候,身上被雨水浸的冰凉,唯一能动弹的那只手里,捧着几枚小小的野果。他走近了拿给苏荷,小声道:“饿了吗?我没蒋东升本事,只找到这个,这是我小时候吃的,大家都管它叫‘梨枣子’。”

    苏荷呆呆的坐在那里,对蒋东升这个名字毫无反应。夏阳怔了一下,略微有些怅然,是了,苏荷一早便被送到了那种地方,蒋东升说过,他的名字都是蒋老给起的,苏荷又哪里会知道呢?夏阳把野果喂进苏荷嘴里,苏荷便乖乖的吃下去,他也吃了两个。

    野果酸酸的,味道有些涩口,但是冰凉的咽进胃里总算能再挨过去一些时候了。

    夏阳把身上的衣服略微拧干,苏荷蜷缩在角落里像是又进入了自己的封闭世界,夏阳无法给她拧干衣服,不过他也没了力气,这会儿一坐下休息便开始昏昏沉沉的有些意识不清了。

    夏阳夜里果然发起高烧来,他时冷时热,哆哆嗦嗦的喊着夏妈妈。他梦到了过去,过去那个没有被手术医治好而离开自己的母亲,哽咽着求母亲多留在人世一会,求她再陪自己走一程……

    夏阳像是再次坠入了冬天的冰河,简直快要沉浸在那无边阴冷中,这时,却被一个温暖的怀抱揽住。夏阳烧的迷糊,眼睛里满是泪水,呢喃着喊了一声妈妈。

    苏荷抱着他,听到怀里的那个孩子这么喊便是浑身一震,等到他再喊的时候,便抱紧了他一起落泪,连声应着,“宝宝,宝宝……”

    夏阳毕竟是少年人,又被蒋东升拿中药喂了些时候,还是挺过来了。

    夏阳这次醒来,发现苏荷好像恢复了很多,瞧着她精神也好,甚至还能偶尔说一句半句的话。他们依旧没有什么能吃的东西,夏阳出去摘了几个野果,他擦拭干净了,递到苏荷嘴边让她吃。

    苏荷抱着他,双眼微微笑弯着,一时也有了往日的几分风采。她不肯吃野果,把那枚小果子推到夏阳嘴边,小声道:“宝宝吃,妈妈不饿。”她什么都记不清了,但是母性的本能还在,眼里看着夏阳也透出柔和的光。

    夏阳模糊记得昨晚的事,心里对苏荷感激,又记起蒋东升喊夏妈妈干妈,他也试着对苏荷喊了一声:“干妈。”

    苏荷有点疑惑,她歪着头看夏阳,好像弄不懂这个称呼是什么意思。

    夏阳脸红了一下,道:“妈妈。”

    苏荷这才笑了,上去亲了亲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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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一直灰蒙蒙的阴着,雨下的小了些,但是也更阴冷了。

    小山洞里,苏荷紧紧抱着夏阳,她大概是把夏阳当成了自己的孩子,看着夏阳的目光里满是慈爱,还时不时的去轻抚一下夏阳的头顶,吹吹他头上流血的地方,“不疼了,宝宝不疼了。”

    夏阳额头上只是轻微的撞伤,血已经凝固了,只是被雨水冲下一点来像是半张脸都浸了血似的可怖。他笑着握住苏荷的手,道:“嗯,不疼了。”

    苏荷眼睛弯起来,她样貌很美,即便是被这样关了十几年消瘦不堪,但依旧是美的。夏阳仔细打量着她,他是第一次见到苏荷,上一世蒋东升倾尽所有也没能得到一张照片,而现在,苏荷竟然就在他的身边,真是不可思议。

    “你还记得你的孩子……你的宝宝,是什么样的吗?他现在已经长得很高了,他叫蒋东升,他的眼睛和你很像,笑起来的时候也是先眯一下眼睛。”夏阳暖着苏荷微凉的双手,他想告诉苏荷许多关于蒋东升的事,可一时又不知道从哪里说起,张了张嘴,还是小声叹了一句。“他很想你。”

    苏荷困惑的看着他,似乎不知道夏阳为什么突然叹气了,她用自己的双手覆盖住夏阳唯一还能动的手的,互相揉搓着给他暖着:“宝宝?冷?”

    夏阳鼻尖发酸,他摇了摇头,开始慢慢的跟苏荷讲着蒋东升的事情。苏荷听不懂,他就重复多说几遍,直到苏荷能跟着他的话一起念出蒋东升的名字。

    苏荷看着夏阳的唇形,跟着他一起慢慢的念着,“东升……”

    夏阳冲她笑笑,“对,东升。”

    夏阳又想起蒋东升过去说的那些狠话,当初蒋东升一直想要在救出苏荷以后,把原属于她的一切都捧到她面前,还有那个蒋家夫人的称号,这些都应当属于苏荷的。当年蒋东升这个心愿一直未能完成,也不知道这次他会不会还继续坚持。

    夏阳觉得苏荷未必会看得上蒋家那个身份,不过带着一种补偿的心理,他也愿意把一切都捧到这个受了大苦难的女人面前让她挑选,“妈,你想不想回蒋家?”

    苏荷眨眨眼睛,似乎不太明白他的话。

    夏阳唇角弯了弯,带着一点狡黠,道:“只要你对蒋东升喊一句‘宝宝’,他高兴的什么都肯为你做的,到时候我们住在军区那个小楼,把蒋夫人赶出去好不好?哦,对了,到那个时候就不能叫她蒋夫人,要叫王秀琴女士了。妈,你想当蒋夫人吗?”

    苏荷困惑的看着夏阳,道:“蒋夫人……是个什么东西?”

    “蒋夫人不是什么东西,是一个称呼,是……”夏阳也楞住了,他说了半天,苏荷只是不懂,不过在大概听明白还有人抢的时候,就连连摆手道,“哦,那个东西给她吧,我不要,不要的。”

    夏阳笑的肩膀发抖,好半天才停下来,搂着苏荷道:“嗯,咱们不要。妈,以后我们一起住在四合院里,我和蒋东升买了房子,有很大的院子,还有一棵特别高的海棠树,秋天就能结海棠果儿了。”

    苏荷静静听他讲着,脸上也露出微笑来,她点点头,亲了夏阳一下,“跟宝宝在一起。”

    夏阳摸了摸被亲了的额头,看着她半开玩笑道:“好了,好了,不能再亲下去了,蒋东升看到都要嫉妒我了!”

    苏荷见他高兴,也笑起来,她只微微露出六颗牙齿,显得又有礼仪又热情大方。夏阳这才注意到,苏荷从一开始的坐姿都没变,白色泛旧的长裙一直垂在膝盖下面,双手摆放的姿势也是低垂而收敛的,像是一个极有规矩的淑女。

    夏阳疑惑起来,他试着跟苏荷交谈,发现她只是多年没有跟人交谈接触,多说几遍,她也听的懂,只是关于蒋家的事情她一概都露出了困惑的表情。而且,无论跟她说多少遍,她也记不住,唯一能记得住的也只有蒋东升的名字。

    再问她记得什么,她便清晰的说起自己家前面的小花园里开着的大片山茶花,连花朵的颜色和开花的时间都记得。夏阳心里更加疑惑了,蒋家并没有这样一个小花园,也从未种过山茶花。

    “就在学校的后面,以后带宝宝去看,还有很多别的花,宝宝喜欢什么我就种什么。”苏荷亲昵的搂抱着夏阳,柔声道,“宝宝和我一起在家里等外公,他有许多学生,论文要看很久呢。”

    “外公?”夏阳眼睛睁大了点,难道苏荷只记得以前和苏教授在美国的事情了?

    “是呀。”苏荷歪着头想了想,“在……普林斯顿高等学院……”

    果然,再往后,苏荷便开始迸出一连串的英文。夏阳听的清楚,眉头微微皱起来,苏荷这样不像是精神失常,倒像是退回到某个时期将自己封闭起来。

    她只记得自己十六岁之前在国外的事情,对于伤害过她的人和事,乃至这十几年的时间全部都封闭了起来。苏荷模模糊糊记得有个宝宝,但是再往下问,却又什么都不知道了。

    “宝宝很重要,我会劝外公跟我们在一起,一起住在四合院,好不好?”苏荷对四合院的咬字不是很清楚,但是她说的很是认真,看着夏阳的目光里尽是一片母性的柔和。不用再问下去也知道,再一次选择,她依旧会选择留下陪伴着自己的孩子。

    夏阳点了点头,“好。”

    这样将心封闭起来也好,最起码,苏荷妈妈会比较开心。

    外面忽然传来一阵轻微的响动,紧接着便是一阵山石滚落的声响,苏荷吓了一跳,下意识的就要护着夏阳。夏阳拍了拍她的肩膀,示意她放开自己,小声道:“妈,你在这里不要动,我出去看看,马上回来。”守护神

    苏荷点了点头,夏阳一个指令,她便做一个动作,当真坐好了不动了。

    夏阳起身走出这个隐蔽的山洞,又小心的用旁边的树枝将缝隙遮挡住,这才离开。

    上山来的是黄牙男人,他和张参谋几个人昨天分开各自在山上寻找,黄牙略微辨认了一个方向,便冒雨找了一夜,直到现在也没找到,竟七绕八拐的转到这个鬼地方来了。

    这里山崖陡峭,下了雨山路又湿滑泥泞,不小心便踩下去一些山石泥土。黄牙刚才就是踩空了一脚,他骂骂咧咧的撸了一把脸上的雨水,略微辨认了一个方向继续走着。

    黄牙原本是蒋夫人的一个娘家外甥,他年岁大,辈分小,厚着脸皮管蒋夫人喊声亲婶子这才仗势成了武城一霸,平时在城里也是嚣张惯了的。这样混着泥水的山路黄牙已经多年没走过,他磕磕绊绊的找了好久,不多会就不耐烦了,找了棵大树窝在下头避雨。

    黄牙是个心狠手辣的,过去害在他手里的人命也有好几条,他缩着脖子阴沉着眼睛四处寻找,像是一只闻到腐肉的秃鹫。

    黄牙觉得自己运气不错,他在这树下避了一会雨,忽然就瞧见了路边一棵树上有掰断一截枝条的痕迹。这明显就是被人折断的,仔细瞧,还能看到隐约混在泥土里的一点血迹。

    黄牙眼睛眯了下,他四下里寻找,果真在不远的一棵树根处瞧见一条系着的烂布,位置系的隐蔽,如果不仔细看,还真发现不了。黄牙心里嘿嘿直乐,心想那个疯女人肯定做不出这样的事,一定是断了胳膊的小兔崽子还盼着有人来救,才弄了这么一手,倒是方便了他,捡个现成便宜!

    黄牙振奋了精神,顺着这条路四下里寻找痕迹,陆续发现了一些系的隐蔽的烂布,像是在指引着他过去。黄牙心里想着蒋夫人许诺给他的那些好处,喉头狠狠吞咽了下,只要抓住那个疯女人再送她和张参谋出城,这一切就都是他的了!他仿佛瞧见大把钞票围着自己,眼睛都贪婪的露出了光,脚下走的更是急了。

    终于,在一处半人高的灌木丛里发现了最后一块烂布,系的扣跟之前的完全一样,而在灌木丛前面,是一处悬崖峭壁。

    黄牙愣了下,他不死心的再找了一会,果然,在一处树木茂盛的地方多了几枝低矮、繁密的枝桠。枝桠看叶子就知道它和依附的那棵树并不是一个品种,但是都郁郁葱葱的,满目的绿色映入眼里,不仔细瞧还真看不出有什么区别。最重要的是,那一处强加上的低矮枝桠里面,透过层层绿叶,还能隐约看到一点蓝色的布料——黄牙记得那个小孩昨天就穿着条蓝裤子。

    黄牙心里冷笑一声,暗道果真是个孩子,再能藏能躲,也不过如此。一个疯女人,一个残了胳膊的小孩,跑了一夜一定也累了,这会儿能做的无非是找个隐蔽的地方瑟瑟缩缩的躲起来,一边担惊受怕,一边期盼有人能顺着暗处的记号来救他们。哈,谁知便宜的却是他,真是天意啊!

    黄牙像那处慢慢走过去,眼睛紧紧盯着,他甚至都能瞧见他掀开枝桠抓到那小孩之后,他脸上露出的惊恐的神色。黄牙莫名的兴奋起来,呼吸也忍不住粗重了许多,只剩下几步,猎物触手可及,他迫不及待的几步扑上去,可枝桠后空无一人,仅有一截可笑的裤腿,像是在嘲讽他。更要命的是,这处枝桠搭在山崖峭壁之上,半截都悬空了,他脚下离着山崖仅仅只有几步,脚下的岩石无法承担一个成人的重量,已经开始松动起来——

    “糟了!”黄牙一脑门的冷汗,心知这是受骗了,他匆忙往后退,却像是被人算计好了一般,脚步刚一后退便踩中了隐藏在暗处的草绳扣儿。绷紧的草绳捆住了他单只脚腕,让黄牙踉跄了一下,正好加重了岩石的震动,连人带岩石泥土一起向崖下滑落!

    黄牙措不及防,胡乱向前扑着,试图抓住什么稳住下滑的势头,手刚落地,立刻又被捆住了一个草绳扣儿,他惊慌的拽动一下想站起来,却引得山崖旁边的另一块岩石也滚下去!

    黄牙生生被岩石砸中了肩膀,半个胳膊都软下去没了反应,若不是他用手指抠住了崖壁上的岩石,恐怕就要生生砸落到山崖下!那块岩石坠落发出的一连串闷响,让黄牙惊出一身冷汗,掉下去那就是九死一生啊!

    黄牙死命用手抓着崖壁上的岩石,指甲在那个石缝隙里都抠出了血,劈裂开来。他扯着嗓子叫喊着,这次是真的慌了,他一条肩膀砸的脱臼,而只凭一只手根本就无法坚持多久。他喊了片刻,只引来了一个人。

    黄牙看着站在自己眼前的男孩,男孩年纪不大,衣服袖子和蓝色的裤腿都撕扯了一些去,瞧着很是狼狈。但是黄牙木看见那孩子自己用树枝固定好的断臂,再想起那些引得自己一步步迈向山崖的烂布条、害得自己半吊在这等死的草绳套扣,这样的手段,让黄牙不敢再拿他当一个普通小孩,竟开始求饶起来,“我、我错了!求求你救我一把,我一定带你们出去,我送你们去京城!求你救救我啊!!”

    夏阳对他的回应只有一个,他吃力的用一只手挪了一块石头过来,瞧着是想拿来砸黄牙男人的。

    黄牙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他一只手无法用力,两脚却是分离蹬着,试图攀爬上去,但是雨后的山崖本就湿滑,他连蹬了几下,却只弄下一些泥土和碎石块,反倒是往下坠的更厉害了些。

    他自救不能,抬头去看,却发现夏阳已经搬起了石头,顿时尿了裤子,疯了似的嘶喊道:“别杀我,求求你别杀我……我、我不想死啊!!”

    夏阳浑身一震,但还是赤红着眼睛,搬起石头往黄牙头上砸去!

    夏阳手臂受伤,又不曾伤过人,第一下便扔偏了,只顺着黄牙的身体咕噜噜滚下山崖,带起一连串的闷响声。

    黄牙脸色灰白,嘴唇嗫嚅几下,再看向夏阳的目光却是凶狠起来,他在崖壁上奋力扭曲着手腕,试图爬上来,一时手腕上磨地皮肉模糊,隐隐发出些抠挖石壁的刺耳声响,双脚和膝盖也在胡乱蹬着,血液的气味让黄牙更加疯狂了,他求生*强烈,嘴里也发出嗬嗬的威胁声响!

    夏阳不敢再犹豫,立刻捡起另外几块石头,狠狠扔过去。黄牙被砸的偏了头脸,额头上也流了血,可他仍是死命抓着那一点岩石缝隙,若不是雨天崖壁泥水混杂,滑地无法爬上来,他早就攀上来掐死面前的这个小孩了!

    夏阳神色越发冷了,他知道自己必须心狠,要不然,等下没命的就是他和苏荷。他费了那么大的力气、受了那么多的苦,为的就是让蒋东升和苏荷团聚,蒋东升甚至还没有听到苏荷叫他一声……夏阳搬起最后一块石头,他走近了黄牙男人,蹲下来狠狠砸在他那一只紧抠着岩石缝隙的手上,一下、又一下!

    夏阳不记得他砸了多少下,只记得那只手血肉模糊,连骨头都露了出来,甚至还砸断了一截深□石壁里的手指。他闭上眼睛都能浮现出黄牙最后不甘和怨毒的眼神,那副恨极了他的扭曲面孔,就那样一直用浑浊带血丝的眼睛紧盯着他,直到摔下山崖。

    夏阳浑身冷汗,握着那块沾满了鲜血的尖锐石头瘫坐在那里。他手发软,身体也失了力气,黄牙最后嘶吼的话还在耳边,他像是魔障了一般每个字节都听得懂却无论如何也拼凑不成完整的句子……

    夏阳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他杀人了。

    不远处传来人群走路的声音,甚至还有狗叫声,夏阳身体僵硬了下,绷紧了神经向过来的那条小路看去。他现在已经来不及隐藏了,那边还有几个草绳做的兔子套,但是后面的人肯定已经听见黄牙坠崖的声响,不会再轻易上当……

    后面传来一阵狗叫声,紧接着是众多人一起上山的悉悉索索脚步声,雨天视线不好,夏阳微微眯起眼睛,睫毛上的雨水落下,他有些看不清那些上来的人。

    第一个冲上来的人穿着一件黑色胶皮雨衣,连头都遮盖了大半,身影像是成年男人那般高,但又没有金老三那样粗犷,显得劲瘦修长。夏阳盯着他的背影,忽然觉得很熟悉,但是一天一夜的逃跑,再加上高烧尚未完全退去,高度警惕之下竟然没有认出。

    后面的人陆续都跟了上来,几条狗吠叫着冲在前面,一个大嗓门的男孩在高声喊着,“蒋东升!蒋……我操!蒋老二你等等我!你要是生气就点他们腿,可别再冲人脑门比划了,真想弄出人命来啊!”

    夏阳心里一震,立刻从山崖边站起起来,他一动弹,那几条狗鼻子抽动几下,立刻叫起来!

    夏阳握着沾血的石块往前走了几步,红了眼圈,声音也嘶哑了,“蒋东升……”

    穿着黑雨衣的人立刻加快了脚步,几步上前抱住了他,雨衣遮盖下的暴虐眼神立刻就变了,“夏阳!我来了,没事儿了,没事了……”

    夏阳身上还有黄牙男人迸裂飞溅出的鲜血,被他一抱,染在了黑色的雨衣上,紧跟着被雨水冲刷下来,缓缓汇成浅红色的一条细流。

    夏阳还握着沾血的尖锐石块,慢慢抬起头看着蒋东升,他嘴唇抿的很紧,眼睛亦是赤红一片,像是陷入绝境中的小兽。“蒋东升,我受伤了,没办法带苏荷去你那里。我们躲起来了,我把黄牙手指打断了,他摔下山崖,苏荷没事……”

    蒋东升身体颤了一下,他握着夏阳的手,让他松开那块带血的石头,紧紧抱住他,“你做的很好,夏阳,你比我想的还要勇敢。”

    夏阳埋头在他身上深深吸了一口气,立刻就被蒋东升抚住后脑,护在了怀里。

    “你妈妈就在后面的山洞里,她很好,没伤着,她还会叫你的名字……”

    蒋东升弯腰搂抱住他,身上的戾气渐渐消去,竟然隐隐的在发抖,像是心疼怀里的小孩似的。

    云虎站在不远处看着他们,他脸上满是惊愕,他一路陪着蒋东升上山抓人,可是深知蒋老二疯起来是怎样的厉害。尤其是在看到木屋里那些血迹和手铐的时候,蒋东升脸上就黑沉的不像话,就像是,下一刻便要暴躁地拿63式107MM火箭炮突突了这片树林。

    可是现在,却像是一只找到主人不再发疯攻击的狼犬,蒋老二这是……被驯化了?云虎抓了抓脑袋,有点不可思议的看着眼前的这个场景,什么情况啊,男孩和野兽啊我擦!

    夏阳抬手,吃力的指了指一边被遮盖起来的山洞,道:“苏荷在那里。”

    蒋东升把自己的雨衣脱下来包裹住夏阳,一把将他抱起来,道:“我知道了,你休息一会,剩下的交给我。”

    夏阳被熟悉的气味笼罩,眼前被蒋东升的雨衣遮盖,浓重的胶皮味道和蒋东升身上传来的温度,让他一阵心安,便放心闭上了眼睛。他太累了,昨夜还未完全降下热度的身体太过疲倦,终于昏昏沉沉睡过去。

    模糊中,夏阳好像听到蒋东升跟谁说话,一路颠簸很久,他便被放到温暖舒适的床铺上,彻底陷入了黑暗。

    作者有话要说:

    “不高兴和没头脑其实说的都是云虎”篇:

    气势决定身高的蒋东升(飞奔):我闻到夏阳的味儿了!他在那边!!

    智商决定大小的云虎(呆住):卧槽!你鼻子比军犬还灵吗!!蒋东升你等等我……喂!!

    已经跑远的蒋东升:——夏阳!我来了!!

    短腿云虎(恼羞成怒):我了个大槽!蒋老二你竟然不等我,你特么别碰老子的苏制AK47,玩儿一辈子国产56杠去吧!!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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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阳手臂骨折,又淋了冷雨,再加上这次亲手砸断黄牙的手指让他摔落山崖……他心底终究是不安的,在获救放松下来以后,额头再度滚烫起来。

    夏阳陆陆续续醒过来几次,但是他开口只问了三个人。第一个问的是苏荷,蒋东升一直在他身边照顾着,听见他问便道:“她很好,就在你隔壁住着。我已经找了医生给她瞧了,你把她保护的很好,一点也没受伤。”

    夏阳眼睛眨动一下,微微动了唇,“我姥爷还在医院……”

    蒋东升握着他的手放在自己脸颊旁边,亲昵的蹭了蹭,“姥爷也没事,我让顾白蕊去照顾他了。我告诉他老人家,说你在城里看见一方古墨,给人家当几天小工,抄十几本书才肯给你,这些天不能去看他了。”

    夏阳抬头看着他,嘴角扬起一点,“他信了?”

    蒋东升眼神里也柔和起来,点头道:“信了。”又握了夏阳的手继续传达姥爷的指示,“他还说你可以多给人家帮几天忙,问问他们家还有墨谱没有,让你顺便抄一份回来。”

    夏阳失笑,但是心里总算宽慰了许多。

    蒋东升握着他的手,小声道:“夏阳你放心,好好养着,过几天你好了我们一起去看他老人家。”

    夏阳点了点头,略微迟疑了下,缓缓开口道:“张参谋他们抓到了没有?”

    “抓到了,一共七个,在山里抓了两个,城里的一个跑了,云虎带人堵在城门口给逮了个正着……”

    夏阳微微垂着眼睛,睫毛颤抖了几下,蒋东升那天救他的时候,多少也听到了其他人说话的声音。蒋东升一路抱着他回来,对那天的事只字不提,可是夏阳自己终究还是没能迈过那道坎,

    蒋东升看在眼里,停顿一下,亲了亲夏阳额头上包扎着绷带的地方,声音低哑道:“别担心,那个山崖不高,没那么容易就摔死人。”

    夏阳果然抬起头来看着他,蒋东升忍不住又亲了他一下,小声安慰道:“我已经让人去山下搜了,没事的,不会死的。”

    夏阳抓着他的胳膊,眼睫颤抖几下,“蒋东升,我杀了他,他一直求我,一直求……”

    蒋东升把他扣在自己怀里,小心不碰着他骨折的手臂,一叠声安慰他,“夏阳你做的是对的,你做的很好,是他先想杀你们……你听我说,你保护了自己,保护了我妈,你这次做的很好……”

    蒋东升安慰着他,甚至下意识的开始轻轻拍打着夏阳的后背,试着用儿时自己唯一记得的安慰方式来让夏阳安心一点。他轻轻附在夏阳耳边,一声声不耐其烦的重复这些话,他眼里是心疼的,可是也隐隐有着点骄傲,他的夏阳比所有人都勇敢,这一次,是夏阳保护了他生命里最重要的两个人。

    蒋东升又想起自己刚发现那个木屋的时候,他把夏阳抱的更紧了点,埋头在他脖颈里深深吸了一口气,“我在山上找你们,可去了木屋之后,那里有血迹。我以为,你们都死了。”

    夏阳能感受到搂着自己的人身体僵硬起来,他伸出一只手,慢慢回抱住他。

    蒋东升闭上眼睛,把眼前的那片血红掩盖下去,沙哑道:“你不知道我那个时候是怎么想的,我抱着一丁点希望在山上找你们,可是想的更多的是找到的是……”他没有说下去,缓了缓才道,“所以夏阳你不用自责,你做的是自保,如果你没有保护好自己,我也许会真的疯了。”

    夏阳点了点头,好半天才松开抱着蒋东升的手臂,脸色也略微恢复了点,只是瞧着依旧疲倦。蒋东升摸了摸他的脸颊,扶着他让他在床上躺下,“再睡一会,晚上我叫你起来吃饭。”

    夏阳躺在床上点了点头,他身上已经被换了干净的衣服,盖着的也是新的军被,薄薄的一层还带着蒋东升的味道。

    夏阳一直睡了很久,难得什么也没有梦到。蒋东升进来的时候,他正坐在那张单人床上,瞧着精神还好。

    蒋东升想把饭菜放在床上,让夏阳坐在那吃,夏阳不肯,还是坚持自己坐在桌前吃饭。蒋东升只得去扶着他起来,只是夏阳脚刚一落地,他就发现小孩自己偷偷多穿了件衣服。

    蒋东升扯了扯夏阳身上的那条肥大的裤子,夏阳耳尖微微红了,看向一边道:“我没找到其他衣服,先穿了你的。”像是辩解似的,又匆忙补充了句,“你不能只给我穿一件你的衬衣,就算是天气热,也不行……”

    蒋东升没吭声,只是蹲□仔细地给夏阳挽了裤脚,打了三四个折儿,让小孩露出白嫩的脚腕,不让他被过长的裤脚绊倒。

    夏阳这次脸颊也跟着红起来,他扶着蒋东升的肩膀,被他这么伺候着,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蒋东升做的自然,弄完裤脚还顺手拍了拍夏阳的屁股,抬头看着他笑:“好像是长高了点,我以为得挽到膝盖那呢!”

    夏阳不和他斗嘴,自己坐在椅子上,把蒋东升那衬衣袖子也挽起来,这会儿功夫蒋东升已经把饭菜准备好了,挑了几样夏阳喜欢的清粥小菜放在他面前,托着下巴看小孩吃饭,眼睛眯了一下,紧接着笑起来。

    夏阳被他盯着看的毛毛的,一碗粥喝的都有点不太顺畅,勺子碰了碗沿好几下。蒋东升实在看不下去了,夏阳这跟猫儿吃食似的,得多大会才能喝完一碗,干脆伸手接过夏阳的勺子,坐过去端了碗喂他。

    夏阳被喂了满满一勺粥,腮帮子都鼓起来,看着蒋东升道:“你不用在这里看着我,我没事了,你不去陪陪你妈?”

    蒋东升吹凉了一勺粥,又喂进他嘴里,道:“刚去过,她也吃了药,睡了。”

    夏阳皱眉,一边费力吞咽下嘴里的粥,一边道:“不能再给她吃药了,我在山上的时候,看到张参谋他们给她灌药,一种小玻璃瓶的,也看不出什么药,但是肯定有刺激作用……”

    蒋东升手微微停顿一下,又继续舀了一勺粥喂给他,“是安神的药,我这次特意带了医生过来,她情绪有点不太稳定,一直不肯休息。”

    夏阳道:“那我一会去看看她,之前在山上的时候倒是还好,已经可以讲话了。”

    蒋东升一边喂夏阳吃饭,一边仔细问了苏荷在山上的情况,也顺便说了自己从京城赶来的事儿。

    他这次从京城一路追着张参谋过来,瞧见是武城的时候,便知晓这是蒋夫人的娘家所在,等有探子来说张参谋去了武城的八景楼康复医院,他才真正重视起来。那家医院虽然名字写的含含糊糊,但是却是被武城小孩们最常编了歌谣传唱的,探子不费什么力气就打听到了,这是一家精神病医院——难道,苏荷会在这里?!蒋东升觉得,或许他这次真的有了好运气。

    正因为这样,他才在路上拐了个弯儿去拉了云虎来帮忙。云家跟第四野战军关系匪浅,云虎更是将门虎子,自幼就对枪支军械感兴趣,云老太太每年都会让他来跟着历练一把。这次也是巧了,38军正在武城附近搞野战拉练,云虎跟着他们的后勤车队也要路过武城,便答应顺路帮他这个忙。

    有了人马,蒋东升才更有把握能救出苏荷,也正是因为这样,才耽误了来武城,险些害得夏阳和苏荷在山上遇险。

    蒋东升一脸的自责,夏阳看在眼里,一时也不知道怎么安慰,他跟蒋东升还是第一次这样相处,张了张嘴却是说了一句:“我想吃芝麻饼,在北城区那边的石桥口有卖的。”

    蒋东升眼睛亮了下,立刻站起来,“好,你等着,我这就去买。”

    夏阳坐在那还没等再说一句,蒋东升就推门出去了,瞧着恨不得立刻揣着几张芝麻饼回来。夏阳摸了摸自己的肚子,一时有些懊悔,他其实已经吃不下了,一会蒋东升回来,该怎么塞进去……

    正想着,门板又响了,吱呀一声,这次推门进来的却是一个陌生的大男孩。穿着一身丛林三色迷彩,脖子上还挂了一个微型望远镜,瞧着夏阳微微笑出一排洁白的牙齿。那男孩大大咧咧的走进来,一屁股就坐在蒋东升刚才那个座位上了,他冲夏阳举了举手里拿着的一把枯草绳子,道:“这是你做的?”

    夏阳看着他,心想这位跟蒋东升年纪差不多的应该就是云虎了,他一时拿不准这位呆霸王什么意思,微微迟疑着点头,道:“是我做的。”

    云虎眼睛果然亮起来,盯着夏阳又凑近了点,兴冲冲道:“哦?你怎么做出来的?我昨天一脚就踩中了,折腾了半天没弄下来,还是捆在脚上带回来的……这玩意干嘛的啊?”

    夏阳看着他,小心道:“这原本是套兔子的。”

    云虎一双浓眉都皱起来,跟着夏阳又重复了一遍:“套、套兔子的?你开玩笑呢吧?!”

    作者有话要说:

    “守护神”篇:

    蒋东升:夏阳,你趴在我身上睡一会吧,我在这陪着你。

    夏阳:没事,我自己可以……

    蒋东升(认真):我很担心你。

    夏小阳顺从依偎着入睡以后——

    蒋东升(亲吻额头):其实,你才是我的守护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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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几天来检查的,忙的团团转,试图中午偷偷码字还被领导训了一顿……〒▽〒

    看了大家的书评,那个负分的亲大概也是等更新比较着急,挠头,还有,谢谢所有补分的亲,鞠躬!谢谢大家这么努力维护我,更新时间真的是很对不起大家,这得看我几点下班嘤嘤嘤~会努力在12点前更新,跟大家一起睡觉的!

    以后有事不更也会及时在微博上说,大家不用特意去注册微博看,《暖阳》简介下面就有天天微博最新的内容,可以看到的~挨个么么我爱你们!!!(周六日会争取多写一些的(≧▽≦)/)

80最新更新章节

    云虎死活不肯相信这么精巧的玩意儿只是用来套兔子的,他昨天晚上就研究了半晚上,起初是不舍得弄坏那个草绳扣儿,可到了后来越弄越紧,还是叫了两个兵来帮着他拆下来的。

    云虎比划了半天,挠了挠头,有点不好意思道:“你能教教我么?”

    夏阳点头答应了,这里是38军驻扎的营地,房间里找不到用来搓草绳的藤草,便拿了尼龙绳和铁丝代替。云虎也拿了根绳子跟着学,他粗手粗脚,好半天也没弄出个形状漂亮的来,后来干脆坐在那看夏阳弄。

    夏阳这次加了铁丝,这要是缠在兔子腿上它蹦跶起来,绝对会勒进皮肉里,比之前那个草绳的厉害多了。云虎瞧着新鲜,伸手进去试了一下,夏阳拦不急,云少那三根手指头差点被勒出血来。这傻小子不恼,反倒笑了,一叠声的夸奖夏阳,“这个好,加了铁丝更厉害了,你做的这个有点意思,要是在山崖上用这玩意儿那人脚上疼的不行,早就摔下去了!”

    夏阳做绳扣儿的手停顿了一下,云虎一点没觉出来,还在那继续夸夏阳,“难怪你不跑呢,有这么厉害的一手,真是看不出来!我跟蒋东升上山找你们的时候,那家伙都快急疯了,我还当你真是个毛都没张齐的小孩呢,你这又用烂布条诱敌深入,又弄兔子套抓人坠崖的,都是跟谁学的?”

    夏阳慢慢地绑完了最后一个结,道:“我爷爷,他以前常带我去逮兔子,我在一边看着学会了。”

    云虎又凑近了一点,表情都有点严肃了,“你爷爷是土匪吧?”

    夏阳:“……”

    云虎拍着桌子,震得碗碟都跳了一下,“绝对没错!普通人哪儿有这么弄兔子套的,我姨夫部队里以前有湘军出身的,他家以前就是土匪头子,专门绑了这样的绳子结套马腿!虽然跟你这不太一样,但是绑住了一样挣不脱……哎,你家以前混哪个山头的?这是哪的绳结打法?”

    夏阳抬头看着他,瞧着云虎一脸认真,丝毫没有戏弄人的意思,终于崩溃道:“我不知道,我爷爷没跟我说过。但是我们家一直都在这儿住,没听人说过有占山为王的……”

    云虎哈哈笑着拍了拍夏阳的肩膀,差点把夏阳给拍到桌子上去,忙又给拉了一把,道:“你怎么这么不吃力啊,你这小胳膊小腿的也太细了,我都不敢使劲儿,一捏就捏折了吧?”

    夏阳听着云虎嘟囔,垂着眼睛看了自己固定了木板又重新包扎起来的胳膊,可不是就被金老三给捏断了的。

    云虎不敢再跟夏阳动手动脚的了,他隐约意识到眼前这位跟蒋老二不同,硬要说什么不同他也说不出,大概就是文臣和武将的区别,这位只能动动嘴皮子,他伸个指头就能把人给戳地栽个跟头!他瞅着眼前的小孩,笑呵呵道:“我叫云虎,你叫夏阳对不对?我听蒋东升说了好些你的事儿,原来锦蝶的牌子是你弄的啊,我奶奶也买了好几件,都送给几个表姐了。哎,小夏,你回头能不能给我奶奶也单做一件?我回京城再给你钱!”

    夏阳哪儿肯要云虎的钱,只说要先看看再量身订作,不忙谈钱。

    云虎是那种瞅准了一个人,看对了脾气,那便是好朋友好兄弟。他一开始并没有对夏阳有什么特别的印象,等到在山崖边上看了那一连串的设计之后,才心里佩服起来。以进为退,这一贯是他最欣赏的,尤其是这么一个不点大的孩子,能做出这样的设计还成功了,已经是很了不起了。尤其是蒋老二还夸赞了夏阳读书好,锦蝶的牌子在京城里又是跟场风暴似的刚刮过去,他想不留意都不成。

    云虎想起这几天封城抓人搜证据的时候,还听到不少人说起那天在小旅馆前头的见闻,不用说,那个装纨绔子弟拖住大汉手脚的也是夏阳了。云虎嘿嘿直乐,对夏阳道:“一个小县城的武装部长算个什么!小夏,你以后出去就报我的名,京城里没有不知道我云少的,出了事儿我给你担着!”

    夏阳哭笑不得,只得点头应下了。他想起西北野战军出身的甘越,好歹甘越还说一句“有事儿记得跟我说,回头我帮你出气”,这位云少比甘越可真是嚣张了不知多少倍,但是他天性不坏,瞧着倒也不让人生厌。

    云虎又道:“那天那个拦车的姑娘也是跟你一个地方的?”

    夏阳点点头,“对,她叫顾白蕊,这次跟我一起出来的。”

    云虎肃然起敬,“你们那的人都跟你俩一样吧,真够勇猛的。”

    夏阳知道他误会了,但是一时又解释不清,只得硬着头皮道:“这个,凑巧了吧,其实我们家那边挺普通的,说不上什么勇猛……”

    两人聊了一会,云虎已经把自己那点家底交代的差不多了,不过他说不说的也没什么区别,京城里混过几年的,谁不知道云家的老幺,四九城里的一头呆霸王?云虎瞧得起夏阳的本事,便认了这个朋友,听见夏阳说改天再教他一个简单的绳扣儿打法,立刻咧嘴笑起来。

    云虎临走的时候,拍了拍脑袋,道:“哦,差点忘了,蒋东升让军医给苏阿姨吃了点安神的药,药量很小,这会儿怕是要醒了,你要是有空就过去看看吧,她两天都没怎么吃东西。”他像是有点为难,话说的吞吞吐吐,“你也别怪蒋东升不照顾她,只是他一靠近了,苏阿姨就情绪不稳定……哎,我也说不好,你还是自己去看看吧,这样下去非饿病了不可。”

    夏阳忙站起来,跟着云虎一起出去了,云虎老远指了一个房子给他看,道:“喏,就在那里,我不敢过去,怕刺激到苏阿姨。”

    夏阳谢了他,匆匆忙忙的就跑过去,等他推门进去的时候,苏荷正缩在角落的阴影里,听见门口的响动,受到刺激似的地更加抱紧了身体。

    夏阳忙走过去,道:“妈!妈,你怎么了?”

    苏荷慢慢抬起头来,听夏阳叫了好几遍妈妈,这才恍惚回应道:“宝宝……”

    夏阳单手搂住她,安抚着让她别怕,“妈,是我,我在这儿呢,你别怕。”

    苏荷被他扶起来,坐在床上,任由夏阳拧了湿毛巾来给她擦脸,一点都不躲。她看着夏阳,小心的去揪他的衣袖,道:“宝宝。”

    夏阳也不忙去放下毛巾,顺从的站在她身边,嗯了一声,“我在,我去给你拿点东西吃好不好?妈,你饿不饿?”

    苏荷摇摇头,她眼睛一直看着夏阳,带着点哀求,“宝宝别走。”

    夏阳笑着点头,道:“嗯,我不走。”

    门口又传来一阵脚步声,夏阳抬头去看,却是蒋东升一路气喘吁吁的跑来了,他手里还提着一个小纸袋,里头装着夏阳要的芝麻饼。他在门口喘了一会,看见夏阳和苏荷都在,这才松了口气,迈步进来道:“我回去瞧见你不在房间里,就知道你来这边了……”

    蒋东升一进来,苏荷就站了起来,她有些惊恐的看着蒋东升,像是害怕似的又缩回刚才那个角落了,嘴里喃喃道:“不要,不要过来,不要……”

    蒋东升站在原地,不敢再上前。他听见苏荷嘴里念出的那个模糊的名字,虽然只是一点相同的音节,但是他也能听出那是自己父亲的名字。是了,他长得高大,身体和样貌又带着些蒋宏的影子,苏荷会将他错认成蒋宏,也在情理之中。

    蒋东升站在那里,嘴里满是苦涩的味道,他最深爱的母亲,却在害怕他,在畏惧他,他已经学会不让自己太接近而伤害她了。记得第一次苏荷睁开眼看到自己的时候,她甚至痛苦的蜷缩在地上无法动弹……当年的事,她还是有阴影的。

    夏阳看得眼睛发涩,他几步走过去,小心安抚着苏荷,让她再次在自己的扶持下离开那个角落。大约是夏阳在,苏荷坚强了些,只是在看到蒋东升高大的身影的时候,还是怕地捏紧了夏阳的手。夏阳安抚她几句,示意蒋东升把吃的拿过来,蒋东升不敢靠近,便将那一袋子芝麻饼轻轻抛给夏阳。

    夏阳掰了一小块给苏荷吃,苏荷慢慢的吃了,夏阳见她没有排斥,便继续掰成小块喂她吃。芝麻饼还是温热的,烤的外皮酥脆,里面的芝麻馅儿和了砂糖,甜而不腻,满口的香甜。苏荷大概是饿了,刚开始还在小心的观察蒋东升会不会靠近,后来便集中了注意力吃夏阳喂给她的东西。

    夏阳把袋子里两个芝麻饼都喂给苏荷吃了,还给她倒了一大杯水,让她喝。外头传来几声啪啪的枪鸣声,距离很近,声音挺的格外清楚。夏阳往窗外看了一眼,又回头去瞧苏荷,苏荷在那捧着杯子小口小口的慢慢喝着,一点都没有被吓到,见夏阳看她,还把杯子递到他嘴边,“宝宝喝?”

    夏阳摇了摇头,回头去问蒋东升:“她不怕枪声?”

    蒋东升还站在刚进来的那个位置,摇了摇头,哑声道:“她只是怕人,不怕其他声音。刚开始听到打枪的时候,只是略微吓了一跳,后来也就渐渐习惯了。”

    夏阳眼里有点黯淡,转念又想到,苏荷刚开始的时候也是不接受自己的,那么只要慢慢习惯,让她知道是无害的,一定也能慢慢接受蒋东升才对。尤其是他们是母子,母子连心啊。

    夏阳小心的陪着苏荷,把手伸到背后,示意蒋东升略微靠近一点。刚开始苏荷并没有发觉,直到蒋东升走近了一大半的时候,苏荷才慌张起来。她拉着夏阳的手,想要站起来,但是又像是强忍住了要跟夏阳在一起,神情可怜极了,像是下一秒便要哭出来。

    终于,苏荷还是没忍住心里的惧怕,她团抱着身子蹲在床边,蒋东升每往前走一步,她就缩得更紧一些,发出痛苦的声音,像是在哭泣。

    夏阳不忍心,也蹲下来环抱住她,“妈,你还记得我教给你的吗,他就是蒋东升啊,东升,你还记得吗?”

    苏荷眼神迷茫,她跟夏阳紧紧依偎着,盯着他的唇形,嗫嚅着念着,只是她颤抖的太厉害,好几次没有发出声音。夏阳像教小孩子一样慢慢教她说话,教她念蒋东升的名字,一遍遍安抚着她,终于让苏荷发出了声音。

    苏荷带着颤音,小声念着:“东升……”

    蒋东升听见她叫自己的名字,身体微微动了下,他鼻子发酸,眼前也是一片模糊,但还是忍住了没有再靠近。

    夏阳小声地鼓励着,试着让苏荷慢慢站起来,苏荷做到了,他便冲她微笑,夸奖她。这个过程很缓慢,但是他们三个都耐心极了,就连蒋东升这样脾气一贯急躁的人也老老实实的站着,他看到苏荷一点点站起来,一颗心都提了起来。他不求母亲能多快的接受他,只求她能过的好,不再担惊受怕,看到他就哭泣。

    夏阳试着让她走出来一小步,但是苏荷不敢,只站在那。

    夏阳微微松开她的手,看着她后退了一步,道:“妈,别怕,你看没事的。”

    苏荷为难的看着夏阳,“不……喜欢……”她跟夏阳表达着自己的想法,但是已经不会再缩回墙角里去了,夏阳在这里,让她心安。

    夏阳看出她变勇敢了许多,干脆又退了几步,走到蒋东升那儿一把抱住他,回头对苏荷道,“喜欢!”

    这次蒋东升都愣了,他身体一阵僵硬,夏阳也觉出不对劲儿了,他不是那个意思,是想告诉苏荷让她不排斥蒋东升……夏阳脸上通红,想松开手,却被蒋东升一把按住了,小声道:“别动,你不是想让她学你吗!”

    夏阳觉得蒋东升身上的热气都扑在自己鼻尖,索性破罐子破摔了,抱住了蒋东升对苏荷招招手,又重复了一遍,“喜、喜欢。”

    这次的声音明显小了很多,但是那带着点鼻音的小声还是让蒋东升心跳猛地加快了不少,夏阳都能听到自己头顶上大声吞了下口水的声音。

    蒋东升还在那绷紧了声音,小声提着要求,“能再大点声说一遍吗?”

    夏阳有点恼了,他刚想放开蒋东升,就瞧见对面的苏荷慢慢走了过来。她哆哆嗦嗦的迈出一小步,哀求的看着夏阳道:“宝宝……”

    夏阳紧贴着蒋东升的胸口,向她伸出一只手,替蒋东升说出他心里最想说的那句话,“妈,过来。”

    苏荷果真颤颤巍巍的走了过来,她握住了夏阳的手,又看了蒋东升一眼,眼里还是有些惊慌。夏阳脑中忽然闪过一个念头,他对蒋东升道:“你慢慢蹲下来,跟我一般高。”

    蒋东升毫不迟疑,立刻单膝跪了下来,他这样矮了不少,苏荷不再需要抬头仰望他。苏荷一时有些困惑他变矮了,但是很明显的,她不再害怕蒋东升了。

    夏阳握着苏荷的手,让她去摸摸蒋东升的额头、脸颊。蒋东升眼圈儿发红,他仰着头一眨不眨的看着苏荷,丝毫不嫌弃她头发乱蓬蓬纠缠在一起,也不嫌弃她身上穿着的破旧衣衫。他贪恋着苏荷掌心的温度,但是又不敢动,只能微微侧了脸颊蹭了蹭苏荷的掌心,轻声叫了一声,“妈。”

    夏阳松开握着苏荷的手,让她自己去碰触自己的儿子,苏荷颤抖着轻轻触碰着蒋东升的脸颊,不知道为什么,忽然落泪了。

    苏荷不再怕蒋东升了,哪怕他站起来的时候,也只是盯着他看一会,便不在意了。她又忘了蒋宏,像是之前忘了关于回国之后的那些事一样,也忘了个一干二净。

    苏荷重新变得安静起来,夏阳给她洗漱干净了,换上新衣服,她便恢复了那个优雅而美丽的苏荷。下午坐在窗边看书的时候,她的脖颈微微弯起一个优美的弧度,看着人微微眯起眼睛笑的样子也可爱极了。

    夏阳身上的伤还未好,不方便出去,便在营地找了军医看,手前臂是骨裂,只能吊起胳膊来静静养着,他这段时间,除了睡觉,几乎天天都来陪着苏荷。他陪着苏荷说话,陪她接触新的人,让她不再畏惧外面的世界,蒋东升甚至还给他们找来了一套跳棋,让他们下着玩儿。

    蒋东升有的时候也会陪着苏荷一起下一盘棋,他总是故意输给苏荷,逗她笑几声。有时晚上搞夜间训练,他担心苏荷听见响声会害怕,常常守着她到半夜才离去。

    蒋东升有一次一夜未归,夏阳早起来看苏荷的时候,才瞧见他跪在苏荷床边,握着她的一只手趴伏在床沿上睡的正香。蒋东升姿势僵硬,想来是一直跪在床边照顾苏荷,这是他第一次下跪,跪得心甘情愿。

    夏阳看了他们一眼,悄悄掩上房门出去了。夏阳从未见过蒋东升哭,可是那天苏荷触摸他的脸颊喊他“东升”的时候,他哭了……哪怕是当年他站在苏荷墓碑旁边,也只是紧皱着眉头,抿着唇杀气冲天地说了一句,“妈,你等着我给你报仇。”

    如今一道跪在母亲床边带着点担心和依恋的身影,却让夏阳看了都心酸起来。他错过了蒋东升的少年时期,不知道他还有这样柔软的一面。

    作者有话要说:

    苏荷妈妈你叼错孩子了篇:

    苏荷(叼起来):宝宝,这里不安全,妈妈带你走哦~我们去找外公~

    夏阳(被叼走):妈,我不是‘宝宝’……

    蒋东升(一路紧追):妈,我才是啊,还有你要把我媳妇叼到哪去啊〒▽〒!!!

    远处——

    单腿蹦着赶来的曾老爷子:我才是夏阳的外公啊!你们去找神马外公啊喂?!夏阳,夏阳你不要姥爷了吗!!你快回来,我不要墨谱了我要外孙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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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1

    蒋东升留在训练营地里小半个月,白天出去跟云虎他们一起打靶,偶尔也会跟部队到山里搞拉练,但是尽可能的都会回来陪苏荷和夏阳一起吃饭。他同苏荷在一起的时间长了,让苏荷对他亲近了不少,这几天常常见到她笑。

    云家所在的第四野战军当年战功赫赫,其中38军是四野的主力部队,当年从松花江畔一路打过山海关,直到滇越边境,打遍了半个中国,抗美援朝时期更是立下战功无数,可谓军中的王牌部队。38军擅打硬仗、恶仗,去年2月份跟越南干了一仗,美国人打了几年都没法攻克的穷山恶水,愣是七天就给冲过去了。

    这次是38军后方的一小股部队在跟老兵一起演练,十多年未经历战场,许多新兵还是稚嫩了些。

    云虎天性对军人亲近,从小儿说的最多的话就是要跟他老子一样去扛枪卫国,去年那场战事,更是让这个呆霸王学着军队里的小兵那样写了请战书——自然是被驳回来了,他年纪太小,满打满算才十五。更何况,还有云老太太在那儿守着这根独苗呢!

    云家老太太一万个不愿意自己孙子再上战场,可云虎这种骨子里的天性她是管不住的,只答应让云虎来38军的后方小队拉练,就这样云老太太还不放心,找了几个中央特卫随行才放云虎离开京城。

    云虎体格好,训练也认真,很快就又有了不小的进步。他这次从京城里带了几把原装的苏式枪械,叫了蒋东升一起来做射击训练,起初云虎占了上风,但是蒋东升进步神速,几天就追赶过去,并且把云虎一直保持的五百米固靶的记录也给刷新了。最变态的是,这厮竟然还在不停的刷新记录。

    云虎恼了,他没想到自己进步了,蒋东升竟然也在进步,而且这速度还跟坐火箭似的蹭蹭地提升着。瞅了一眼趴在眯着只眼睛轻松打靶的蒋老二,云虎恨恨地往地上呸了一口,继续扛起枪来:“妈了个巴子的,老子还就不信邪了!我努力三年还比不上你三个礼拜?!”

    短短一个月,蒋东升的进步快的惊人。他就跟块扔进水里的海绵似的,拼命吸收着身边能学到的一切,这像是他的本能,只一眼就能自发带入到动作里。尤其是对付各种枪械,蒋东升手速极快,他的手指灵活有力,即便是跟老兵们一起蒙上眼来拆装组合枪支,手速也丝毫不逊色。那些枪械零件就像是他身体的一部分,几乎不用刻意辨认就能顺手组装好。

    云虎再旁边看的傻眼,手里的一个枪托差点就给装反了位置,这也太神了吧?!

    蒋东升摘下眼罩,他看了桌子上一眼,果然是三把不同类型的枪。紧跟着,旁边的一个老兵也组装完了,但是在试用的时候枪膛略微有点卡壳,这是因为组装过快没有调试好的缘故,明显没有蒋东升那个弄的好。

    老兵惊讶的看了蒋东升一眼,似乎有点不太相信这只是个学生。这回连云虎都佩服起来了,他两眼放光的看着蒋东升,忍不住在心里又把蒋东升往高处抬了一下,只觉得这样的朋友、这样的对手才够劲儿!

    蒋东升这几天嘴角都挂着点笑,瞧着心情不错,有回云虎跟他比试一百米移动靶,瞧着云虎分数咬得紧,还特意放水让了他一回。这可惹恼了云少,差点当场翻脸,撸着袖子就要冲过去,“你瞧不起人是不是?!蒋东升,我告诉你今儿你不跟我认真比一场你甭想走!”

    蒋东升愣了下,不过紧接着就笑了,一点都不气恼,“好,我认真跟你比一场。”

    那一天,是云虎过的最惨的一天。他三年来自认为不错的训练成果,被蒋东升一项项全部刷新再刷新,云少差点哭了。不过云少紧接着就吩咐身边的警卫员拿本子把蒋东升各项成绩记下来,恶狠狠道:“都他妈给我乘以二,老子拼了,以后一定比他强!”

    蒋东升这次刷云虎刷的痛快,惹来营地里其他指挥员来瞧,其中一个穿三色迷彩的指挥员眼神里带着点惊讶,又隐隐有点狂热,瞧着蒋东升就像是瞧见了一棵好苗子。

    旁边一个瞧着三十出头模样的也在认真打量着,同时又忍不住叹了口气,“可惜了。”

    那个三色迷彩的还在盯着看,听见战友叹气,立刻就反驳道:“什么可惜了?他身体素质顶尖,反应能力和爆发力也是最好的,掌握枪械的时间足够快,过手一遍就能独立拆装,还能分析出优缺点、用途、最佳使用射程……”

    旁边那个笑了下,打断他道:“我不是说这些,蒋少的确是用枪的天才,但就因为这样才可惜了。”

    三色迷彩愣了下,不过立刻就明白过来,那位跟着云家小少爷一起练习的可是京城蒋家的人,就算是块天生拿枪的料,但也不会在部队当一辈子大头兵,确实可惜了。战友刚才那声“蒋少”提醒了他,再瞧着那边生龙活虎的两个少年,顿时惋惜起来。他远远看了那边,也笑着摇了摇头,是他贪心了,不过蒋少这个年纪就有这样的定力和耐力,以后做什么也一定会有一番成就。

    旁边的人见结局已定,云虎惨败,又忍不住笑道:“其实云虎素质也数顶尖的,只是他比蒋少略逊色一筹,又是天生只追着最强的较劲儿的,难怪会气急败坏了。”

    “可不是么,不过云虎总会来咱们这吧,我听云家的意思,想让他读军校。”三色迷彩还在瞧着那边悠闲比试的蒋东升,不甘心道,“要是蒋少也读军校,我就去跟首长说,早早的把人抢到咱们这来。”

    蒋东升被云虎追着比了一天,出了一身的汗,衣服都浸的跟刚从水里捞出来似的,一回营地立刻就跑去冲凉。现在正是最热的天气,拿了凉水冲下来爽的浑身毛孔都舒张了,蒋东升仰着头任由那个破铁桶里的水哗哗的冲了全身,舒坦的呼了一声。

    刚洗完,正闭着眼睛摸索毛巾呢,旁边就递了一条过来,“给。”

    蒋东升道谢接过来,但是刚抹了一下脸,就立刻抬起头来,“夏阳?!”

    夏阳站在旁边,端着个脸盆,瞧着也是来洗澡的,被蒋东升这么大声一喊下了一跳,“怎么了?”

    蒋东升看着他,眉头都皱起来,“你来这洗澡?”

    夏阳点头,单手把盆放好,正背对着他在那脱衣服,“是啊,我问了医生,说可以简单的冲洗一下,只要别碰着伤口就行。”

    蒋东升胡乱的擦了一□上的水,套了条大裤衩就立刻过去了,围着夏阳来回转圈,“不行,你不能在这洗……你、你额头上还有伤,你这一洗肯定得沾到水!跟以前一样,我回去给你擦擦,行吗?那边练习快结束了,一会大家都来洗澡,你在这不方便。”

    夏阳拿起准备好的一个袋子,道:“我包起来,不会碰到水。”他看了蒋东升一眼,有点奇怪,“我很快的,而且大家还得去吃饭吧,等他们吃完,我就洗好了,不会耽误时间。”

    蒋东升急得不行,这大通间洗澡的地方连个隔挡的都没有,一会别人不来,云虎他们几个肯定来啊!眼瞅着夏阳就要脱裤子了,立刻就过去一把给小孩提上了,夏阳原本就穿的是他的衣服,他这一使劲儿差点给提到胸口去,气得夏阳回头瞪他,“蒋东升,你干什么,放开!”

    蒋东升被瞪得泄了气,不甘不愿的松开手,心想着既然劝不动,就赶快帮着夏阳洗完吧,这么想了,便立刻动手帮夏阳脱衣服。夏阳被他一会穿一会脱的,弄得毛毛的,瞧着蒋东升蹲在那给他拽下裤腿,又要伸手继续扒下一件,这才抬手挡了下,“我自己来。”

    蒋东升站在那边扶着夏阳,小心给他冲洗,这是营地里自己弄的洗澡的“设备”,几只大铁桶灌了水放在上面接了皮管子往下淋水,位置少不说,还很难控制水流。蒋东升起初还觉得夏阳洗的慢,后来就看直了眼睛,只剩下浸在水里的那只白白嫩嫩小羊羔。可越是这样,眉头越是拧的厉害,开什么玩笑,他家夏阳不能被别的家伙也看去!

    夏阳不觉得自己应该跟其他人不同,在其他人面前没有太大的感觉,但是蒋东升这么瞧着,还真是让他有点不自在起来。他洗到哪儿蒋东升就盯着哪看,目光热的像是要喷出火来,夏阳动作停顿一下,背过身去继续,只是这次动作快了许多。

    蒋东升个子高,夏阳正着侧着他一耷拉眼睛就看个一清二楚,这会儿正盯着小孩的手瞧着他洗的地方,心里一阵火气。他今儿要是不在这,夏阳还当众搓.鸟了不成?!蒋东升一肚子酸醋,忍不住弯腰凑在夏阳耳边道:“你前面都这么洗的?中间那个小东西也直接用手……”

    夏阳恼了,抬手给了他一肘子,却被蒋东升一把握住了那小胳膊。蒋东升也不客气了,伸了手去前面帮他一起搓,哼道:“你不是说快点?我帮你。”

    夏阳被他从后面抱住,前面也被捏住了,一时挣脱不开,心里慌张的不行,“别闹了,这里一会就有人来,蒋东升,不行!”

    蒋东升握着手里的小东西揉搓两下,感受到它也有点反应,他低声笑了一下,抬手把皮管子给折起来,道:“不洗了,我们回去吧。”

    “……”夏阳还有点不服气,但是这会儿被蒋东升戏弄的眼睛都润了,耳尖也红了,只能咬着唇扭过头去不吭声。

    蒋东升挑眉,看到夏阳这副不认输的模样立刻就把他推进角落里,捏着夏阳的下巴便亲上去,连那无声的抗议都一起用舌头吮吸干净了,吞到肚子里。他有点沉迷的舔了一下那躲着的小舌头,立刻就被小舌头用力的顶了一下,像是要把他推出去似的。但是这点力气在蒋少眼里不够看,反倒跟主动求.欢一样,让他眼睛暗了下,加深了这个吻。

    跟上回一样甜,不,比上回还甜,他家夏阳已经开始下意识的用小舌头回应他了。

    蒋少把夏阳抗拒的动作潜意识当成甜蜜的回应,压着夏阳在墙角里亲了再亲,好半天才放开他,低头就瞧见夏阳那双含了水似的眼睛。那一瞬间,他心脏跟被什么猛击了似的,差点把持不住那个把夏阳按在这狠狠地欺负到哭出来的念头。

    蒋东升盯着那被吸的润红的小嘴不放,哑声道:“我们回去在继续吧。”

    夏阳还当他说洗澡的事,抬头愤愤看他一眼,伸手去推他,“不了,我洗好了。”说着弯腰去拿了盆里面放好的换洗衣服,只是弯下腰的一瞬间,差点让蒋少再次喷了鼻血。白嫩的小身体来回晃了一圈,穿裤子的时候更是差点摔倒,单腿蹦了好几下。

    蒋东升终于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他过去把夏阳抱起来,伸手给小孩穿好衣服。夏阳爪子厉害,蒋东升不敢再亲他,只用鼻尖蹭了蹭他的,表示了一下亲昵。

    夏阳伸手推开他,可是手脚不利索,又被抱在怀里的姿势,压根躲不过。恼狠了,便用额头撞他一下,“放开我,一会要来人了……”

    门口一阵嚷嚷声,果真来人了。云虎进来的时候,夏阳正在那跟蒋东升练单手搏击呢。蒋东升一只手拎着夏阳的脖子,一手托高了抱着他出来,悠闲的模样像是在逗弄自己养的小猫崽子。

    云虎白天刚受了蒋东升一顿摧残,这会儿瞧见了一边悲愤的把迷彩服外套脱了,一边跟夏阳鼓劲,大声道:“小夏,揍他!照脸上打,手上没劲,拿脚踹啊!”

82最新更新章节

    蒋东升一手拿着他和夏阳的换洗衣服,一手抱着夏阳哼着歌就往外走,刚走两步,就听见云虎又喊他,“哎,对了,那几个人你都关了大半个月了,也该处理了吧?”

    蒋东升往外走的身影停顿了下,立刻又恢复了正常,“好,我知道了。”

    “你抽空去看看吧,关在里头鬼哭狼嚎的,啧……”云虎已经背过身去洗澡了,哗啦啦的水声里传来他几句嘟囔,听不太真切了。

    蒋东升带着夏阳回房间,把夏阳搁在床上之后又去拿毛巾给他擦头发,夏阳的头发偏软,在指尖滑过的时候很舒服,“你头发是不是短了点?”

    夏阳只道他特意放小了力气,但还是被揉搓的抬不起头来,闷声道:“嗯,太长了,我自己剪了几下。蒋东升,云虎刚才说……”

    蒋东升转身又去拿了条毛巾,顺手给自己擦了,“跟云虎练了一天,还真有点饿了,夏阳你等会跟我一起出去吃?”

    夏阳抬头看着蒋东升,一点转移话题的意思都没有,继续把刚才那句话问完,“云虎说的那些人,是张参谋他们吧,你把他们都带到哪儿去了?”

    蒋东升愣了下,继续擦拭,声音一丝变化也没有,“哦,是啊,前段时间不是都抓齐了么,就先关起来了。云虎这边部队还要拉练,带着不方便,给弄到武城去了,那几个地方上的好处理,就是张参谋有点麻烦,这边判不了,得送军部法庭去吧……”

    他说的平平淡淡的,夏阳眉头却微微皱了起来,在他的印象里蒋东升可不是这么好说话的人。夏阳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劝他,只叹了一声,道:“你别冲动,别干傻事。我在山崖上动手之后,才知道最折磨的是自己,我不希望你也后悔……

    蒋东升走过来,看着夏阳的眼神都柔和了,“我答应你,不会太出格的。”

    夏阳抬头看着他,蒋东升把毛巾扔下,俯身在他嘴边亲了一口,“我还想跟你,还有咱妈,我们一家人好好过日子啊。”

    夏阳微微松开牙关,半闭着眼睛接受蒋东升侵入进来的软舌,同他亲昵的接了个吻。两人分开的时候,夏阳脸上还是微红的,眼睛里也是水气弥漫,一点排斥也没有,反倒是更像一只刚刚认了亲人的雏鸟似的满眼的依赖。

    蒋东升伸手摸摸夏阳的小脸,单手就能遮住,还没自己的巴掌大,他觉得自己要是这时候把夏阳怎么了那可真是畜生了。心里叹了一句,还是忍不住亲了亲小孩的嘴角,“一会吃饭,你得多吃点才行。”

    两人收拾好了,正准备出门的时候,警卫员敲门进来收蒋东升的脏衣物,这都是要拿去洗的。这次王小虎留在京城没动,带来的是个新面孔警卫员,麻利的收拾了门口的迷彩服之后还低头跟蒋东升说了一句,“蒋少,那个人醒了。”

    蒋东升眼睛亮了下,立刻道:“太好了,你去准备车,咱们一会去趟武城。”

    夏阳有点奇怪,“不吃饭了?”

    “去武城吃吧,我带你去吃点好的。”蒋东升神情放松了许多,伸手揽过夏阳一起往外走,“咱们去武城瞧瞧姥爷,顺便也去见一个人。”

    夏阳一直惦记着姥爷的病情,去瞧曾老自然很高兴,但是听见后一句不免有点疑惑,“还去看谁?”

    蒋东升眉头都舒展开,笑道:“你去了就知道了。”

    训练营所在的地方离着武城不远,蒋东升一路瞧着心情不错,还在那跟夏阳说白天训练的事。夏阳看着他眉飞色舞的样子,忍不住问道:“你喜欢在部队训练吗?”

    蒋东升笑道:“还行,在这儿挺痛快的。”

    夏阳记得上一辈子蒋易安就是先在部队里提拔起来的,蒋老当年也说过两兄弟里还是蒋东升更适合在军中发展,只是那个时候蒋东升不听安排,似乎是在临开学前受伤了……夏阳眉头皱起,招手让蒋东升弯下腰来,“你头上是不是有一块疤?”

    蒋东升乐了,顺从的低了头让他看,“夏阳你饿傻了吧,你额头上才伤着了啊,我好好的,什么时候头上有疤了?”

    夏阳一脸严肃的伸手勾着蒋东升的脖子,让他凑近了,仔仔细细的在他后脑勺摸了一遍,真的没有。他当年跟蒋东升在一起的时候,这个人身上的伤疤就没少过,不过头上这个例外。记得甘越有一次喝多了隐约提起过,说是蒋东升头上被砸了直躺了三个月才能动弹,可惜了,没能一起念军校。如果他没记错,蒋东升应该是在升大学这段时间里被人开瓢儿了……

    蒋东升哪里知道夏阳的心思,他就瞧见夏阳勾着他不许走,小脸上满是担忧,瞅得他心都软了。等到夏阳伸手来回蹭啊摸啊的,蒋少这小心脏更不争气了,砰砰砰恨不得从喉咙里蹦出来。蒋东升咽了下口水,他猜着,该不会是这几天训练太多让夏阳寂寞了?

    带着点补偿心理,蒋东升带着夏阳好好吃了一顿,倒也没点什么贵的饭菜,那会儿饭店都是公家的,做的味道可口也实惠,就照着夏阳喜欢的清淡口味要了几个当地菜肴,还点了五笼小包子。

    那小蒸包味道挺不错,但是分量也足,一人五个也就饱了,五笼实在太多了点。夏阳看了蒋东升道:“这吃不完吧?”

    蒋东升还没说话,旁边的警卫员已经替他答了,“这还不到蒋少一半的饭量,平时在我们那吃的更多,放心吧。”他是蒋老身边的警卫员,每回有训练的时候,蒋老也让两个孙子一起跟着参与,比较起来他们更喜欢这个闷头吃什么都香、吃饱了训练个三天三夜都精神的蒋二少。另外那位蒋易安,比起来还是略微有些少爷脾气,他们不敢亲近。

    蒋东升在小饭店直吃到老板不敢再卖包子给他,这才一擦嘴,说了声吃饱了。夏阳和警卫员一起看着他那毫无变化的肚子,实在想不出刚才那足以堆成小山的包子都去了哪里。

    蒋东升忽然想起什么,一招手道:“再给我两笼包子!”

    老板脸色都白了,道:“还、还吃啊?!”

    蒋东升乐了,“不是,我打包带走。”

    蒋东升提着两笼包子跟夏阳一起去了医院,到了病房的时候,曾老自己画了棋盘,在那儿教着顾白蕊下棋。老头检查了之后并没有那么严重,一时也宽了心在这休养,偶尔下个棋玩。他没找到棋子儿,便让顾白蕊摘了一把树叶子,凑合着用。

    曾老这会儿瞧见夏阳来了,忙把树叶子放下,道:“夏阳你……你这胳膊怎么了?!”

    曾老爷子还没等露出个笑模样,一下就被夏阳那吊起来包裹了层层白纱布的手臂吓得变了脸色,连忙招手让他过来,“这怎么弄的?不是说去抄书吗,怎么胳膊伤成这样了?”

    夏阳笑笑让他别担心,“我爬梯子来着,不小心摔了一跤,姥爷你别担心,过几天就好了。”见老人担心的不行,还是过去让他仔细看了一下,又问了老人的腿伤怎样了。

    顾白蕊这几天一直陪着,也没再出去摆摊了,听见夏阳问,忙道:“医生说还是保守治疗的好,让吃药静养呢。就是每天上午、下午都有好些医生来看,开的药也比以前多了。”

    夏阳看了蒋东升一眼,那位对他眨了眨眼睛,心照不宣的承认了找医生来给姥爷看的事儿。

    曾老最疼这个宝贝外孙,见夏阳带伤来看自己,这都担心的恨不得自己从病床上蹦下来,让夏阳躺上去了,“你看看,你看看,早知道就不去他们家帮忙了!哎,我今年开春给你占了一卦,说是得远离高处和山石,瞧瞧,这可不就是应了!原本想着你在京城好好儿的,上哪儿能碰着个高山峻岭,也没跟你说,没想到竟然是个梯子……”

    蒋东升把包子递给顾白蕊,听见曾老这么说,也走过来道:“姥爷你还会算这个?那你再给夏阳瞧瞧,往后几个月不能碰什么?”

    他这个姥爷喊的自然,曾老也没感觉出有什么不对劲来,顺口答道:“年初算一卦最准,算多了就不灵了,哪儿能随便算着玩呢!我也是过年的时候没见着夏阳,心里怪担心的,唉。”

    顾白蕊也插嘴道:“是呀,我也想请曾老帮我算一卦,结果他说看我面相就是有福的,说算了没准还折福呢!”

    蒋东升还不死心,在那嬉皮笑脸道:“姥爷你再看看夏阳,咱们夏阳也是个有福的吧?”

    曾老一挑眉毛,声音都大了几分,“那当然了!我这外孙一看就是状元的命,瞧瞧这眉,还有这双眼睛,看看着这挺直的鼻梁……啧啧,我家外孙以后富贵着呢!”

    蒋东升听在耳朵里跟夸奖自己似的,乐得合不拢嘴。

    曾老这几天在医院憋坏了,难得遇到个爱说话的,一边吃包子一边跟蒋东升闲聊。老头顺便还给蒋东升瞧了下面相,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这回再瞧见蒋东升这孩子眉宇间那份阴郁消了大半,多了一份豁达,这主生机,也主官运,瞧着也是大富大贵的。

    顾白蕊跟着学了几天,也笑道:“老爷子说这种面相不多,合着咱们屋里都是大富大贵的呢!”

    曾老也笑了,道:“是啊,往往都是有福气的扎堆儿来嘛!”

    蒋东升看了夏阳一样,冲曾老笑道:“没准是托了夏阳的福,我也大富大贵了一把。”

    顾白蕊前几天担心自己的婚事,拉着曾老再给仔细瞧了面相,蒋东升听了之后,也跟着凑了个热闹,让曾老给他瞧瞧。

    曾老哭笑不得,趁着顾白蕊出去,压低声音道:“我那是哄她宽心的,这姑娘的婚事好办,无非是却了礼金,回头我张罗着给她借些钱,推了这门婚事自然找个好的。你在这跟着凑什么热闹啊?你这才多大,就想着娶媳妇啦?”

    蒋东升叹了口气,“我是真想娶媳妇了,可媳妇太小,每天瞧见都……”他没说完就被夏阳暗中踢了一脚,硬生生改了话,“每天瞧见别人有媳妇都羡慕啊。姥爷,你好歹给我看看,要不你给夏阳看看也成啊。”

    夏阳比他还小呢!曾姥爷愣是被这傻小子气乐了,擦了手,指了指他眼角那,道:“这里主桃花,瞧见没,隐隐带红的那就是桃花旺的,我看你这倒是泛青,瞧着像是面冷心狠的,以后桃花多不到哪儿去。夏阳还小,看不出来……咿?”他回头又瞧了夏阳一眼,疑惑道,“夏阳你过来我瞧瞧,这怎么多了份儿桃红?”

    夏阳模样像母亲多些,一双眉眼生得漂亮,微微上挑的眼角带着份傲气,此刻却是眼尾泛红,正是曾姥爷说的“桃花相”。

    夏阳见那边一老一少都盯着他瞧,立刻后退了两步,“这不准,我眼睛红是因为昨天晚上没睡好。”见那边两位瞧过来的眼神更关切,立刻提着暖瓶狼狈逃出去了,“我去打水。”

    夏阳在开水房接了一壶热水,这会儿都去吃饭了,开水房里也没什么人,很快就打好了一壶。可还没等走,就被蒋东升堵在这了,蒋东升低头盯着夏阳的眼角,怎么看怎么觉得曾姥爷没说错,他心里跟长草了似的,抬手就摸了一下夏阳的眼角,“还真有点泛红。”

    夏阳抬头瞪他一眼,“这是谁害的!”

    蒋东升唇角挑了下,眼里也带了笑意,低头道:“真是临出门的时候,被我亲成这样的?”

    夏阳耳尖也泛了红,一双眼角里水润得发亮,气鼓鼓的样子惹得蒋东升心情大好起来。他伸手揉了揉夏阳的脑袋,道:“夏阳,那天在山崖掉下去的人还活着,我带你去看一眼。”

    夏阳愣了下,点了点头。

    蒋东升带夏阳去见了黄牙,夏阳站在门口只瞧见黄牙一露在外面的一只手臂,其余的地方全部都包裹起来。黄牙身上插着各种管子,只吊着一口气不死,每次喘气都发出沉重的声音。夏阳看不到他的具体模样,蓝色的医护帘遮挡起一半,有医生和护士在忙着给他治疗,模糊中看到黄牙那只手抽动了一下,他的手指也缝回去了,上头有着粗糙难看的缝合针脚,触目惊心。

    蒋东升站在一边陪着夏阳,他不屑于说谎,他早就找到了黄牙,只是等到今天才得到黄牙苏醒的消息,这才带着夏阳过来看一眼。他调了那么多医生来抢救这个畜生一条命,求的只是夏阳的安心,夏阳的手是握笔写字作画的,这样的污血,不该沾染到他手上。

    夏阳匆匆看了一眼,便抬头去问蒋东升:“这个人也判刑?”

    蒋东升点头,道:“是,他身上背了不止一条人命,这次都查出来了,市委调来一个工作组审查,一定要严肃处理。”

    夏阳又看了一眼病房里遮挡了大半的黄牙男人,看不清楚他的脸,但是夏阳心里那份跟随了多日的恐惧终于淡化了,手上也轻了许多。像是,丢掉了一块沉重的石头。

    蒋东升一直留意着他,直到这时,眼里才露出一点暖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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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黄牙很快就判了,他犯下的事太多,早些年趁着武斗的时候更是弄出几条人命,给判了枪决。如今王家的势力在这小小的武城被连根拔起,一个黄牙扯出了一批人,市里来的审查组唬着一张脸油盐不进,凡是有错的一律抓起来严办。王家人起初还很牛气,认为这是雷声大雨点小,竟没一个跑的,等到审查组来抓的时候,愣是抓了十七八个。

    王家有偷偷往京城里送信求援的,可左等右等也没见那位神通广大的蒋夫人有回音,直到黄牙被毙了的那天,王家人才彻底死心了,一个个灰头土脸的只恨自己来不及跑,在这儿反倒成了等死。

    黄牙临上刑场的前一天差点支撑不过去,他伤的太重,几度拉了警报。蒋东升去了医院,他看到主治医生脸色不太好便开口问道,“还救得回来吗?”

    医生声音干涩,到:“我们会尽最大努力。”

    蒋东升绷着脸,让警卫员去附近军区分院连夜调了几个脑科医生来,他站在那只说了一句,“我不需要他活太久,只要有一口气撑到明天就成。”

    几个医生合力抢救一夜,总算是恢复了心率跳动。黄牙勉强被救活了,他身体残破不堪,不止身上,喉咙里也插了管子,呼吸都发出粗重刺耳的声音,脑袋因摔落变了形,经过昨夜的手术红红白白的一片还未及时清洗,看着恶心。

    黄牙眼睛里一片浑浊,当真是求生不能求死不得,如果能动,一定会自己拔下所有救治的管子,但求死的痛快。

    来带黄牙去刑场的人脸色微微有些苍白,但是很快就把心里的惊愕压下去了,他们见过的囚犯太多,这样的也不是没有过。他们比那几个来审判的好多了,当初蒋东升让人来审黄牙,之所以利落的判刑,除了证据充足犯人无人来保、无法推供以外,多少还是被黄牙这幅惨样给吓到了。

    行刑当天,蒋东升带着夏阳远远的看了一眼。

    武城县的刑场设的偏远,高墙环绕,周围的土色泛红,也不知多少年的沉积。

    夏阳跟着蒋东升站在围墙外面,远远的瞧见黄牙被套了黑色的头套,几个人拽着他下车,送了进去。夏阳看不清楚,只是模糊看到他被反捆在背上的双手,还有虚浮无力的脚步——完全是被拖进去的。进了高墙,便什么也看不到了,这儿荒凉竟是听到一声凄厉的鹰隼声,夏阳抬起头,眯着眼睛看上空那只孤鸟飞过。

    围墙内传来砰的一声枪响,回声响了很久。

    夏阳在那静静站了一会,蒋东升揽住他的肩膀,半扶半抱的带着他离开,“走吧。”

    夏阳像是才清醒过来,好半天才道:“好。”

    天空中那只孤鸟已经飞远了,远远的一个黑点,看不真切。夏阳吸了口气,一月有余的阴霾退去,只这时才看得到天空的蔚蓝,闻得到草木的气味,心里缓缓安宁下来。

    “张参谋和那几个人呢?”

    蒋东升道:“我关着呢,留着有用。”

    夏阳见他不想多说,便也闭上嘴不再多问。

    旁边一直随行的警卫员凑过来在蒋东升耳边说了几句话,蒋东升点了点头,道:“好,我这就过去。”他看了夏阳一眼,笑道:“你先跟警卫员回去,我出去一下,云虎约我打枪……”

    夏阳打断他,道:“好。”临上车的时候,只垂着眼睛小声提醒他一句,“蒋东升,你记得你答应过我的话。”

    蒋东升看了他一会,点头道:“好。”

    夏阳离开不多时,云虎果然到了,蒋东升跟着他的车离开,自上车以后便拿帽子折了半张脸斜倚在车座上闭目养神。云虎看了一眼那高大围墙圈起来的地方,隔了老远还忍不住直皱眉头,有点不理解道:“我说,到最后还不都是一样弄死,至于费这么大劲儿折腾吗?”

    蒋东升盖着帽子没动弹,回了他一句,“至于。”

    云虎皱了半天眉头,还是想不通个中缘由,干脆就放弃了。他又指了自己身上衣服,得意道:“瞧瞧,我这都特意换了衣服出来的,这样就没人能看出来了。”

    蒋东升盖着帽子没吭声,只是嘴角略微挑动一下。

    武城小,全城也找不出第二辆车,这会儿从汽车上下来,任你穿的再低调,也挡不住人好奇看过来的眼光。幸而这里偏僻少有人来,走的又是小路,一时也无妨。

    云虎还在那得意,觉得自己便装聪明了一回。旁边跟着的几个特卫一直保持沉默,但是心里也有个评判,他们觉得今天这两位小爷都脱了迷彩军服换了普通的衣服,相比之下,蒋少穿的随意,但是脸绷紧了还真能镇住几个人。只是他们家云少所谓的普通,依旧是太过招眼了些,上好的料子,剪裁也可体,一瞧就是世家子弟,一身行头都是精心准备的。

    汽车一路颠簸,蒋东升坐在后面纹丝不动,直开到城区边沿的一处老旧医院,才睁开了眼睛。

    那医院的房子上了年头,房屋老旧,漆着的红色油漆屋顶都剥落了好些。医院门口还有一个高大的石狮子,大约是破四旧的时候被砸去了半边脑袋,只剩下一只眼睛怒目圆睁,旁边放了一个竖着的白底旧牌子,模糊可以看到上面写着的医院名字:武城八景楼康复医院。

    蒋东升站在门口的阴影处看了那个破旧的医院牌子,看不清他的表情,只看到他下巴绷紧的线条。他看了一会,便抬步迈进去,却被旁边的云虎拉住了。

    云虎心知他是来报仇的,抓了抓脑袋,道:“我带了几个拳头厉害的警卫员,那什么,我奶奶一直让他们贴身跟着我的,你一会带他们进去,让他们帮你揍人。”

    蒋东升摇了摇头,“谢了,我自己来。”

    云虎还要说什么,却被后面车上的几个人拉住了胳膊,道:“云少,我们在这边等吧,里面都是关起来的,不会有事的。”他们几个穿的很不起眼,但是身形却很干练,下盘也稳瞧着就知道都是练家子。

    他们是云老太太给云虎带的特卫,出过的任务也不算少,但不知为什么今天突然瞧着蒋家那个十六岁的少年人忽然就有点忍不住提高了警惕。面前的高个儿男孩虽然瞧着挺平静,但总让他们有一种错觉,觉得这是一只随时会发狂的野兽,会突然暴起噬人。

    云虎跟他们想的不一样,不过也跟着点头退回到车里,理所当然道:“也是,这事儿得他自己解决,别人插一手要我我也不痛快。”

    蒋东升慢慢走进去,医院里面带着特有的刺鼻消毒水的味道,还有年久失修的墙角缝隙里生出霉菌的*气息,这些都让他脸色不太好。里面守着的人见他来,立刻上前道:“蒋少。”

    蒋东升脸色还未缓和,眼神里阴沉一片,“关在里面的人还听话?”

    看守道:“那个小白脸才被关了一天就开始拼命摇铁栏杆,喊着让我们放他出去,他闹的太厉害,实在没办法就都给挪到最里面去关着了。其他人关了几天都老实了,那个断了胳膊的大汉也没再折腾,拿了东西过去也肯吃。”

    蒋东升听到断了胳膊的大汉,便知道是金老三,当初审他们几个的时候,便得知是金老三捏断了夏阳的胳膊,他也丝毫没含糊,一棍子打折了这男人的胳膊,让他也感受一下任人弄断手脚的滋味。“我知道了,你们在这继续守着,我进去看。”

    医院楼层低矮,最下面一层更像是常年阴暗的地下室,几块砸破了边角的碎大理石铺在地上,踩在上面甚至能感受到谌出阴冷的水。白色,一片雪白,没有一点阳光照射进来,连窗户都用破木头钉地严实。蒋东升绷着脸一路走着,他能听到自己走路发出的回音声,一声声刺痛他的耳朵,连太阳穴都鼓起来。

    这么多年,苏荷就被关在这里——

    他的母亲,没有伤害过任何人的一个善良、可怜的女人,竟然一直被关在这里?!!

    走到最后面的时候,便听到有人拼命摇着铁门上一个小栏杆嘶吼的声音,大概是叫了多时,声音已经弱了许多,嗓子也喊的破了,听不出说的什么。其余人也在断断续续的有气无力地喊着,一个人声音落下,另一个也没了底气,便只剩下趴伏在那低声哭嚎的声音。

    蒋东升走过去,最先看到的便是半跪在那里摇晃铁门上头那截矮小栏杆的张参谋,他身上的灰色衣服已经脏污不堪,跟同关在一起的人一样像是路边随时可以躺在臭水沟里的疯乞丐一样散发着刺鼻的气味。

    张参谋睁着一双呆滞的眼睛看着蒋东升,好半天才反应过来,立刻猛地动了下想要扑过去,但撞在结实的铁门上被阻拦了,他不死心,嘴里发出噶噶的几声,从上头那点铁栏杆狭小的缝隙里挤出手臂去够蒋东升,面孔扭曲的哭泣起来,“蒋少,蒋少我求求你!求你放我出去……”

    蒋东升站在离他胳膊一步远的地方,静静看了一会,忽然道:“知不知道我为什么会抓你们来这里?”

    关在铁门和白墙隔断的小房间里的人都在求饶,只有张参谋脸色苍白。张参谋垂下头,不敢去看蒋东升,“我、我不知道。”他不能承认,也不敢承认,内心隐隐盼望着蒋少还未完全发现他犯下的错事,只要还有一线生机能出去,不在这个鬼地方呆着,让他付出什么都可以。

    “我是轻信了黄牙和金老三的话啊,求你放了我……放我出去啊!!”

    “我错了!我真的错了,不该去绑了人送到山上去!求你放了我吧!”

    “错了?你们没有犯错。”蒋东升看着那几个人嘴角挑起一个弧度,但是眼神里一丝笑意也没有。“因为,你们都病了。”

    其他人愣了下,还未反应过来,张参谋却猛地抬头,惊恐万分道:“不,我没有病!蒋少,蒋少你放我出去,我,我不想呆在这里……求你放我出去,我没有病啊!!”

    蒋东升微微向前靠近一点,但却是在那些人伸出手来也够不到的地方。他看着那几个人,眼里的暴虐几次反复,隐隐要压不下去,“没病?真是巧了,进来这里的人,都说自己没病。”蒋东升胸口起伏一下像是勉强压制住了什么,下一刻却抬脚狠狠踹了铁门,一脚下去,铁门哐啷巨声扭曲地变形了,生生凹进去一大块!

    趴在门口的几个被这股大力气震得跌倒在地上,还有想上前求饶的几个也吓得缩了回去,他们胆颤地看着蒋东升,被关进来这么久却是头一次感到庆幸,这道铁门锁住了他们的自由,但是也让他们和外面那只暴躁的野兽隔离开,保住了他们的性命。

    蒋东升盯着他们,眼里还有没下去的血丝,看着可怖,“你们该谢一个人,要不是我答应了他……早他妈弄死你们了!你们就给我在这里好好尝尝被关一辈子、当一辈子疯子的滋味吧!”

    张参谋刚才站在门口的位置,被踢得震倒在地,他见蒋东升离开,立刻扑到门边,连眼神都有点涣散了,“蒋少!我说,我什么都说!只求你让我出去!我求求你,我不能就在这关一辈子……不能关在这里啊!!”他是自己一步步奋斗上来的,当年参军,全师仅有的几个考入军校的人里就有他啊,他还有很多事要做,他明明比其他人走的更快、更远,不能在这里当一辈子废人啊!

    蒋东升听着他们的哀号,脚步丝毫没有停顿,不紧不慢的走了出去。那些人在哭喊,在害怕的颤抖,甚至跪在地上毫无自尊的求饶……但是这些还不够,他们背后的那个女人他一定不会放过,这只是个开始。

    十五年,苏荷这十五年受的苦,他会加倍奉还,一个也不放过的奉还回去!

    蒋东升从那个破旧的医院出来之后,一句话也不说,他心情还未能完全平复,只闭着眼睛想心事。

    这可急坏了云虎,云虎还眼巴巴的想听蒋东升说怎么处置呢,人一来就合眼睡下了!蒋老二来的时候闭着眼睡觉,临走的时候还闭着眼睡觉,这特么几个意思啊?!里头关着七八个人呢,难道关一辈子?蒋老二人狠了点,但是也不见得这么阴损吧……能玩儿这种阴招的也就是霍家那个笑面虎了,他最烦的就是霍明那种人,一天到晚说句话都跟打外交辞令似的,跟他说句话都费劲!

    云虎到底还是没憋住,从前头扭过头来问道:“哎,哎,醒醒!那几个人,你打算怎么办?”

    蒋东升没睡,云虎一开口他就睁开了眼睛,眼睛里已经清明了,缓缓道:“张参谋我带走,剩下的六个让市委检查组的来处理一下,意图绑架谋杀,哦,还有顾白蕊提供的流氓罪……这些够他们在监狱里蹲几十年的了。”

    云虎笑道:“我就知道你不会跟霍明那孙子一样玩儿阴的,我刚开始还以为你真要把他们关精神病院里一辈子呢!”

    蒋东升正色道:“我的确这么想过。”

    云虎笑不出来了,脸上有些担忧之色,眉头也拧起来,“你玩儿真的啊?这么多人怕是瞒不住,要是以后被人拿出来说事儿,对你肯定有影响……”

    蒋东升听他说的认真,难为云少这榆木做的脑袋除了枪械之外还能勉强为他转那么一两下,嘴角一挑,又把帽子盖到了脸上,闷声结束了话题:“我逗你玩儿的,那边都审的差不多了,等着明儿判了,就把他们送监狱里去。”

    云虎还在那绞尽脑汁的替蒋东升打算,听见他这么说,一下愣在了那里,紧接着就挑了一双浓眉怒道:“你大爷的蒋老二,我这么帮你,合着你都算计好了,一直没跟我说啊!你还当不当我是兄弟,你、你给我起来说清楚喽!”云虎简直出离愤怒了,他觉得夏阳那天揍轻了,他就应该在旁边递块砖头上去,让夏阳给这厮开瓢儿!

    作者有话要说:

    “两口子的事儿不能瞎掺合”篇:

    逃到上面只敢露出尾巴的蒋东升:夏阳,我错了,我错了还不成吗!我下回不在你脖子上留印子了……哎哟!

    夏阳(抓尾巴):你给我下来……

    云虎:怎么了,怎么了?夏阳我帮你啊?

    夏阳(打鼻尖):你走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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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更新很早,以后也努力早更新(≧▽≦)/~~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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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4最新更新章节

    张参谋还从未吃过这样的苦头,他被毒打了一顿又关了几天,蒋东升再次审问他的时候,便哭喊着说了蒋夫人的计划。到后来再审,不等打,便自己开口竹筒倒豆子似的把其他知道的事情都说了。

    蒋东升没想到他这般孬种,不过这人替蒋夫人出了不少馊主意,联络的事情也不少,知道的□远比蒋东升预想的要多。

    张参谋对云南的那个接应并不熟悉,只知道那人叫岩力,模糊听说是个面上有疤的凶狠男人,以前蒋夫人救了他一次,所以答应帮她一个忙。不过岩力只在云南范围活动,并不会来京城。

    蒋东升对这个岩力并不太担心,他的根基在京城目前没有去云南的打算,而且他身边有警卫员,并不是什么人都能靠近的,这个叫岩力的人面貌如此明显,更是容易防范。他踢了张参谋一脚,道:“继续说。”

    张参谋被关了几天,吓破了胆子,他不知道蒋东升要听什么,但又生怕蒋东升觉得自己没有用处再把他关回去,立刻把蒋夫人多年在京城布下的那些人手都卖了个一干二净。

    蒋夫人在京城苦心经营多年,但是之前一次大清查便让她损兵折将,但凡有些出息的,都被蒋东升那伙人拔了去。最后可以依靠的娘家武城,也让蒋东升和云虎一锅端了,这次仅剩下的几个暗子儿也被张参谋吐露出来,彻底成了孤家寡人。

    蒋东升把张参谋说的那几个人的信息记在脑中,略微琢磨了下,顿时就想起去年几次不大不小的“意外”。他挑挑嘴角,他这个小后妈还真是煞费苦心,不敢太大的手脚,却又忍不住想暗地里找他的不痛快、让他出丑,这次回京之后,一定要回敬一份大礼给她才是。

    蒋东升假期临近结束,决定在最后一个礼拜和夏阳一起去沪市。

    蒋东升把这个想法跟夏阳说了,夏阳却微微皱眉:“那,你妈怎么办?”

    蒋东升想了想,道:“我准备带我妈回京城,但是我那边不安全,我想先把她托付给云虎。”蒋东升对京城圈儿里的事自然清楚,四九城里,还真没有比云家更安全的地方了。

    当年文攻武斗,外面折腾的再厉害,云老太太家大门外边站了岗哨丝毫没有受到影响。周公当年特批了一份保护名单,云家更是悄悄帮着护住了不少人,也正因为如此,才得了不少善缘。

    夏阳也跟着点了点头,他对云家并没有蒋东升知道的多,但是却模糊记得云家在以后主要是在军中发展,也是混得风生水起。而且蒋东升对苏荷那么关心,绝对是找最安全的地方让她居住,这一点毋庸置疑。

    蒋东升又道:“我安排了人送姥爷回去,这次直接送到你家那边,正好夏叔照顾一个也是照顾,多照顾一个也是一样。”夏国强是个老实巴交的乡下汉子,听了蒋东升认他家做干亲,却是不敢应下,只让蒋东升喊一声叔,蒋东升从善如流,让怎么喊就怎么喊,倒是也喊习惯了。

    夏阳唔了一声,转身去找包里的东西,“什么时候走?如果还没走的话,带点钱过去吧,我妈回去的时候不肯多拿,这次在家养病要……”

    蒋东升道:“我给过了,偷偷藏在你姥爷的包里面。”

    夏阳翻找东西的手停顿一下,微微有些苦恼,“姥爷回头发现了,肯定要训我们。我原本还想把钱给白蕊姐,让她帮忙带过去,到时候也好讲清楚。”

    蒋东升听到顾白蕊心里就不舒服,他对这个模样俊俏脾气泼辣的姑娘总是有点戒心,“又是顾白蕊,你昨天不是去医院的时候,跟她说了好半天话?我瞧见你给了她一个信封。”

    这语气里酸涩的很,跟灌了一坛子老醋似的,夏阳跟没听出来一样,淡淡道:“那不一样,那是给白蕊姐预先支付的工资。”

    蒋东升顿时就毛了,几步走过去,“什么工资?夏阳,你该不会是想让那女的……顾白蕊来京城跟你一起做衣服吧?京城那么多女工,非找她干吗?!”

    夏阳看他一眼,道:“白蕊姐不是来当女工的,我打算把锦蝶交给她来试着经营一下,我现在出面不太方便。”

    蒋东升更不乐意了,一双眉毛都拧起来,脸色铁青道:“咱们回去再找找,没准也能找到好帮手,也不一定非要顾白蕊啊。我知道城北有几个温城人很厉害,我把他们找来帮你……”

    夏阳摇头,“不用了,我已经跟白蕊姐说好了,她忙完自己的事儿过几天就来京城。你为什么一直都不喜欢白蕊姐?我觉得她办事利落,人也好啊。”

    蒋东升语气里发酸,也反问了一句,“我也奇怪了,你怎么就那么喜欢顾白蕊,还非她不可了?”

    夏阳垂着眼睛把刚才翻出来的东西收拾好,声音平淡道:“京城里比她厉害的有很多,可是临时找一个我不放心。”停顿一会,又补充道,“蒋东升,白蕊姐很安全,她不认识你,不会害你。”

    蒋东升凑过去在后面抱住夏阳,趴在他肩头一时说不出话来,他心里有点微微的酸胀,但是又被撑得很满。

    夏阳拍了拍他的手,忙道:“我刚才胡乱说的,其实我也有私心,我想让她帮我给家里捎东西。你也知道,她离着我姥爷家,离着我家都近,昨天我还托她给夏志飞买一双小白鞋,夏志飞以前最羡慕别人有一双小白鞋了,闹着要了好几次……”

    蒋东升将他抱紧了些,压低声音道:“夏阳,你再等一等,我保证以后会好起来的,到时候咱们接了姥爷和干妈他们来,还有你弟弟,我们一家人在一起……”

    夏阳拍拍他的手,本想张嘴安慰他几句,但是到了嘴边却忽然开不了口,沉默一会道:“好。”

    既然已经决定跟蒋东升在一起,那么他们以后的事,两个人便要一起想。就像他会担心苏荷妈妈的安危,蒋东升也是因为他,而在乎他的家人的。

    蒋东升得了这句承诺,果然高兴了些,但是同时心里也多了几分渴望。

    蒋东升头一次开始觉得自己手里力量不够,他渴望变强,至少能护住自己身边的人,护住那些对自己好的人。一直以来,从没有人告诉他要如何去成长,可是自幼经历的事,却迫使他比其他同龄人成长的更快更迅速。他没有奢侈的可以重来一次的机会,经历的都不是长辈刻意安排的磨练,只能靠自己摸索,而这次他开始试着摸索如何让自己走向更强的道路。

    苏荷情绪渐渐稳定,现在可以勉强和人简单对话,蒋东升便把她正式托付给云虎照顾,顺便也将张参谋看管起来,一同放在了云虎那里。

    对此云虎也拍者胸口保证了,“你放心吧!这都是小事儿,正好我奶奶那边新批下来一套小四合院,我让人悄悄的把苏阿姨安排到那边去住,没人敢往那边闯!”

    蒋东升对他放心,便同夏阳收拾了东西准备离开。只是临走的时候云虎明显不舍得了,他以前在京城里没有遇到跟蒋东升这般合胃口的朋友,也没瞧见过夏阳这样知识渊博又好相处的——云少私心认为夏阳那个草绳扣儿实在是太有技术含量,据说还有其余三种打法,他还没有完全研究透彻,实在不舍得夏阳他们走。

    云虎期期艾艾的跟在他们后面瞧他们收拾行李,口里不说,但满眼的不舍,只差开口求他们再留几天了。

    蒋东升有心事,大半都放在回京城如何扳倒那个女人上头,少部分也尽数给了夏阳和苏荷妈妈,这会儿对云少乞求的眼神完全免疫,一点都没感觉出来。

    夏阳倒是笑了,他抬头看着云虎,道:“我有个东西送给你。”

    云虎眼睛亮了下又黯淡下去,只哦了一声,他还以为夏阳要说不走了呢!他们多呆一个礼拜多好啊,这样一起回京,到时候路上也有个做伴儿的。云少正在那嘀咕,就瞧见夏阳递过来一个本子,几页纸订起来的,虽然简陋但是边缘切的整齐,板板整整的。打开之后,却是详细画了几种套兔子的绳扣儿的分解图,每一步都在旁边附了寥寥几句话,把打结的手法条理清晰的讲解出来。

    云虎眼圈儿都红了,他觉得夏阳真好,连祖传的东西都肯教给他,以前收过的那些礼物跟这比起来都算啥?!哪怕是从国外带回来的一些玩意儿,都没法跟夏阳手绘的这个比啊!云虎抓着那个本子,上前就要去抱住夏阳,“小夏,你对我太好了,这个祖传的……这份情……你以后就算是我的师傅了,真的!”

    蒋东升硬生生给他拦住了,挡在云虎前头让他搂在自己腰上,他看了一眼那个手绘的本子,眼睛微微眯起来,笑道:“云虎,我也有份儿礼物给你。”

    蒋东升的礼物是,陪着云虎做了最后一次单兵训练,这次主要做的是狙击。跟以往不同的是,蒋东升绷紧了身体,全神贯注的拿出真本事跟云虎比了一场。云虎比到中途已经彻底兴奋起来,他眼睛里的神色越来越亮,浑身有使不完的劲儿似的,一枪下去利落的上弹膛,继续!对好战成性的云少来说,这简直就是最带劲儿的礼物。

    蒋东升手速比以往要慢了一丝,但是耐性也好起来,托枪的姿势越发老练,半眯起的眼睛里目光锐利,像是一只盯住猎物的鹰隼。他的成绩又再次突破了一点,没有尽头似的一节节拔高,看的周围的指挥员都瞪直了俩眼珠子。每次都来例行观战的三色迷彩指挥员也在其中,只是这次他盯着的不再是蒋东升手里的枪,而是他这个人。

    他发觉蒋东升在拿起枪的一瞬间,整个人的气势都变了,那股蓄势待发的劲头,竟然隐隐跟他们这种刚从战场上下来的有些相像。他突然开始期待,假如蒋少经历过血与火的洗礼,那会被磨炼出怎样的光彩?

    可是紧接着,事情就出乎了他的预想。原本正正经经在比赛的两个人,突然停下开始嘀嘀咕咕的说了几句话,紧接着云虎像是打了鸡血似的猛点头,然后就开始一阵密集射击——这是怎么了?难道又开始比枪速和命中率了?

    蒋东升依旧是一脸的认真,绝不浪费一颗子弹。

    砰——

    云少输了,这在情理之中,但是云少开始脱身上的衣服这是什么情况啊?!旁边的人目瞪口呆的看着云少利落的扒掉迷彩上衣,紧接着又输了,竟然开始脱迷彩裤子……

    蒋东升全神贯注,只是眉毛微微向上挑了下,显示他现在心情正好。他刚才跟云虎打了个小赌,谁赢了,谁就拿走对方身上的装备和衣服——他老早就看出夏阳想研究迷彩服了,云虎身上这套不错,拿回去给夏阳正合适。

    蒋少淡定的一枪,赢了云虎的望远镜;再一枪,赢了云虎的指北针;又一枪,云虎挂在身上的那串小巧的瑞士军刀也到手了——这是他爷爷的老友从抗美援朝的战场上缴获的战利品,云虎拿出来的时候挺舍不得,摸了好几下才放到蒋东升手里去。

    蒋东升把东西一样样还给云虎,云虎愕然,继而拧了眉头看着他,隐隐有点恼怒了,“你这是什么意思?”

    蒋东升只留下了那套迷彩服,坚持把其他东西还给云虎,“你帮了我很多。这个指北针谢你信我,肯带车队绕路来武城;这个望远镜谢你陪我上山一天一夜没合眼的去找人;这个军刀谢你肯帮我照顾我妈……”他看了云虎一眼,道:“你对我的好,我都记着。”

    蒋东升拿着那套三色迷彩回去了,云少穿着条军绿色的大裤衩站在那儿,手里捧着自己的那些零碎东西感动的快要落泪了:妈了个巴子的以后谁要说蒋老二不好,老子一定跟他拼命!蒋老二是京城里最重情重义、光明磊落的一个!老子要跟他当一辈子的好兄弟!

    作者有话要说:

    喜闻乐见拉郎配:

    蒋东升:白蕊,来来,这是我送你的礼物!

    顾白蕊(猫):什么?擦,云少怎么在这儿?

    还不知道被当礼物送出去的云虎:嗯?啊,干啥干啥,我没有奶酪了,咔嚓咔嚓……你看,我真的吃完了!

    顾白蕊:……

    ——————————————————————————

    看了评论,我也很想加快剧情,但是这都素伏笔啊~不写不成啊~~嘤嘤嘤请大家看在云少卖萌的份上再等两天,小后妈肯定会收拾个痛快哒!!

85最新更新章节

    蒋东升和夏阳匆匆赶去沪市,严宇的父亲还在那边等着他们。

    这本就是蒋老给铺好的一条顺畅的路子,来这里无非是走个过场,蒋东升跑的地方多,眼界也宽一些,说话做事稳妥又有分寸,很是得了一行人的好感。

    这次来是选几个店铺当经济领的试点,夏阳对以后沪市的发展清楚,便提点了几个最兴旺的地方。这些地方如今还是很荒凉,有的甚至还没有建造好临街商铺,只有几栋简陋的民居房立在那。蒋东升在这里面选了几处条件相对好些的地方,挂了显眼的牌子,在店里摆上经济领。

    这招牌上也标出了“金虎”牌,这是蒋东升耍的一个小花招,他一直记得夏阳的品牌策略,试问还是什么比地方政府亲自出面推广更为直接、有效?

    办完正事,便由严宇他们这些小辈陪着一起玩了两天。蒋东升带上夏阳,一起逛了沪市,更是打着考察的名义带夏阳去看了几家纺织厂和印染厂,辅料还是缺少,但是已经开始慢慢增添花样了,金属拉链加工线也有了几条。

    夏阳对布料看的认真,蒋东升便特意放慢了脚步让他仔细看清楚,夏阳不方便出面问,蒋东升干脆找了轻纺局的人来一同陪着讲解。一路下来,旁边原本以为会去热闹地方玩儿的那些少年人都汗颜起来,他们没想到京城里来的这个蒋少,还当真是瞧布料来了,原本猜疑经济领不是蒋少弄出来的几个,也都不敢再多吭声。

    严宇在一旁一直微笑引路,他跟蒋东升是老友,又因为外婆家在沪市,跟沪市这些官员子弟也算是有些交际的,这个时候成了两方的联系者,自然是乐意瞧见蒋东升在外面竖立一个好形象。

    等到瞧完了这些,便也到了要吃午饭的时候,几个人不敢上前贸然邀约,只小心的看着严宇,最后还是由严宇开口道:“中午去荣顺馆尝尝?年初的时候傅爷爷八十大寿,就是请了这家的师傅去掌勺做了寿宴,味道不错。”

    蒋东升也想起来了,傅元帅寿宴的时候是请了这么一位,不过做的口味偏平淡,他当时还想着夏阳没准会喜欢。“我记得这家有个蟹粉豆腐,做的不错。”

    那几位一听立刻就开始附和赞同,便都去了荣顺馆。前年的时候荣顺馆刚扩建完,改成上下三个楼面,地方也宽敞许多。他们要了一个包间,席间有位沪市当地的,他最好美食,便做主让上了沪市最有名的几道菜,油爆河虾、虾子大乌参、八宝鸭之类都要了,自然还有蒋东升点名要的蟹粉豆腐。螃蟹这个时候不肥美,但是也上了几只聊表心意。

    吃饭的功夫,也是打通人脉关系的最好时机,只是蒋东升虽然是在军营里刚练出几分耐性,但听他们说话听的多了,也忍不住有些不耐烦。再回话的时候,也只随口应了几句,说几句不咸不淡的。

    严宇跟蒋东升混得熟,自然知道蒋东升跟霍明不同,虽然也是主事儿的人,但是霍少是技巧型,一张脸笑着迎八方客,只哄得你卖了自己还给他数钱;蒋少却是力量型,寡言少语的,冷不丁出手就掐住对方咽喉,跟野兽一样的直觉。只是这只野兽原本就饿着肚子逛了一上午,这会儿一桌子汤汤水水,丁点儿螃蟹肉塞牙缝都嫌少,怕是想掀桌子的心都有了。

    严宇跟霍明的时间长,嘴皮子也利落,插了几句话便转移到沪市最近发生的新鲜事上,又让人送了几道荤素搭配的菜,外加一杯热牛奶。严宇示意把牛奶放到夏阳那边,笑道:“小夏,里面没放糖,你多喝点,我瞧着一个暑假你好像长高了。”

    蒋东升瞧见那杯牛奶这才脸色缓和下来,他想拿过来喂夏阳,可被夏阳看了一眼,只得悻悻的放在夏阳面前瞧着他自己喝。一面替夏阳回道,“是高了,长了三公分,我拿尺子量的。”

    对面坐着的那几个小子这才明白过来蒋少身边的这个小孩是关键,有人想逢迎几句,便笑道:“一直听人说蒋少还有个弟弟,没想到你们关系还这么好,出门都带着啊。”

    他这话说完,连严宇脸色都不太好看了。

    那位一知半解,只知道京城蒋家似乎兄弟不合,但是也不太了解个中情况,看到蒋东升这样照顾身边的男孩便张口来了这么一句,当真是一巴掌拍到了马蹄子上。

    有了解蒋家一些情况的,心道坏了,蒋家两个兄弟之间明争暗斗可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儿,外头虽说也有耳闻,但还真没有敢拿到明面上说的。这会儿一时也不知道该如何去挽回,气氛渐渐冷下来,那几个小子也不敢再说了,只顶着一头冷汗去看严宇。

    严宇微微皱眉,即便是他们跟蒋东升在一起的时候,也只有霍明敢偶尔提一下,这是蒋东升的逆鳞,一般人哪里敢随意提起?

    瓷杯磕在桌子上发出咚的一声,原本很轻的声音,因为大家都安静下来反而放大了几倍。夏阳把牛奶杯子放下,看向严宇道:“我喝完了,还想要一杯。”

    严宇眉头舒展开,立刻道:“好好,小夏你等等,马上就给你再热一杯。”他看了蒋东升,那位的脸色如常,倒是也没怎么生气,还在那低头跟夏阳说了几句,瞧见夏阳摇头,还笑着揉了揉他的脑袋。

    夏阳要了一杯牛奶,这次慢慢的喝,等他喝完,饭局上的气氛便再次活络起来。只是大家都不再开口提任何家里的事,只说了最近播出的一部比较火的电影,“现在播的这个庐山恋,我都去看了三回了,可是每次都数不清楚里面那个周筠换了多少套衣服,看一会眼都花了!”

    “哈哈,你是想去电影院看那些小姑娘吧?我们院里那个大姐才是真不得了,愣是带着裁缝一起去看的,看完便让裁缝比着里面周筠穿的那衣服款式做了一套,啧啧,别说,还真是漂亮!”

    夏阳听的认真,却是被蒋东升看了个正着,等到吃完饭也没再跟那些人多聊几句,只推说有事,带着夏阳到电影院去看《庐山恋》了。

    《庐山恋》是个好片子,只是剧中华侨身份的女主角总让蒋东升想起自己的母亲苏荷,想必苏荷当年也是一样的天真烂漫不懂事,不过再看到那个痴情的男主人公,他便忍不住冷笑,他母亲当年真是瞎了眼,怎么就看中了一个不值得依靠的男人?

    蒋东升一顿饭吃得半饱,看电影又看的心烦意乱,眉头拧的越来越紧,原本想跟夏阳好好看个片子的心也没了。

    夏阳用手碰碰他,凑过去一点,小声道:“你说,我们把你妈妈的故事,也拍一个这样的电影,让里面的女主角也穿上她以前穿的那些衣服,唔,最好再放上几件特别的小物品……你外公如果在国外看到,会不会认出来?”

    蒋东升眨了眨眼,微微侧了头看着夏阳,也压低了声音:“你是说,让我跟他联系?”他能找到苏荷便是万幸,没有想更多的事。

    夏阳点了点头,大概是怕别人听到,便再凑过去一点,“我看报纸了,今年国内电影代表团准备带演员出国访问,去的就是美国。我们也可以试试,没准你外公在国外也能看到呢?国外的治疗条件肯定要好些,如果可以……”没等说完,便被蒋东升一把抱到腿上,吓得差点低叫出声。“你做什么?放我下去。”

    蒋东升不但不放,反倒是抱的更紧了些,自己也略微低了头,理所当然道:“我听不清楚啊,你趴在我耳边说。”

    那时候的电影院条件简陋,坐的都是些木椅子,靠背也矮,略微动动便有响声。蒋东升这么胡来,后面已经有人在抗议了,夏阳不好再乱动,只能揪着他的衣领跟他咬耳朵,“如果找到你外公,到时候可以找心理医生来给你妈妈看一下,这种情况下的自我封闭,可以治疗好的……”

    蒋东升不抓重点,抓着夏阳的一只手,在那捣乱道:“什么你妈你妈,你前几天不是喊‘妈’喊的比我还勤快?”

    夏阳沉默了一会,不搭理他的戏弄,又道:“所以我觉得下一步可以试试看,当然现在拍电影难度有点大,不过可以先弄些海报,我可以比着之前咱们拿到的照片来做衣服。如果发型和服装一样,只拍演员侧身照,或者是一个背影,就会很像。”

    夏阳的想法是让苏荷妈妈赶快好起来,至少再多找到一个亲人。他记得蒋东升的外公苏教授当年也是一位了不起的科学家,但是因为当年的问题太过敏感,苏教授属于“叛逃”,一直等了好久才勉强回国一次。他身体不好,也只看了蒋东升一次,再回到美国便去世了。

    夏阳心思转了几圈,丝毫没有留意到旁边的蒋东升眼睛眯起来。蒋东升想的跟夏阳不同,他对苏荷执着,但是对其他亲人并没有这样强烈的渴望,不过夏阳刚才说的海报和照片,却让他想起了那份要回京送给蒋夫人的“大礼”。

    蒋东升按着夏阳的头,让他趴伏在自己胸口,道:“你说的这个不错,夏阳,等回去你帮着准备一下,我们先拍些海报。”

    趴在胸口的小孩应了一声,瞧着前面荧幕的眼睛更加认真了,完全是带了一种学术研究的心态,荧幕上的光线明暗交替,映得他瞳仁里晶亮,让人忍不住想亲一亲。

    蒋东升动作迅速,回到京城果然先去话剧团找了三个身形跟苏荷相仿的女演员来,夏阳做衣服本就快,把手头上准备的两套淡黄色的连衣裙让她们试穿——因为这是苏荷当年怀孕的时候穿的,夏阳还特意准备了一个小棉花包,给她们垫在肚子上。

    几个女演员只被团长通知要去试镜,以为是要拍电影,倒也认真。其中一个年级略小的,穿上这套衣服坐在沙发上的时候,忍不住有些害羞,不过正是那样害羞的低头抿嘴笑着的模样,在灯光下倒是显得跟苏荷当年有几分相似。

    夏阳看了她,道:“麻烦你站起来一下,把头发向右边拢,对,就是这样。”

    那个女孩长得不错,唇角扬起的弧度跟苏荷还真有几分相似,只是她眉眼略长,没有苏荷那份端庄秀美,侧着梳了头发,低垂下眼睛的时候是最像苏荷的。

    蒋东升也发觉了,只是苏荷在他心里格外重要,被这样一个动不动捂嘴笑的女孩模仿,这让他忍不住皱起眉头。

    夏阳围着那女孩左右看了一圈,向蒋东升问道:“要不就她了吧?”

    蒋东升也看了一眼那女孩的侧脸,不知道想起了什么,心情忽然好了,笑道:“好,就她了,我下午就找人来拍海报。”

    第一份海报,自然要送给最担心苏荷身在何处的人。

    蒋夫人这几天一直心里发慌,武城娘家的电报她早就收到了,但是却无能无力。蒋宏现在职位不高,而且也不太爱听她说话了,她手头上能用到的张参谋也没了消息,更要命的是苏荷也没了信儿。她得知蒋东升也去了武城,整日提心吊胆,生怕被他发现,如果蒋东升接了苏荷回来大闹一场,她也不知道该如何应付……

    苏荷已经是个疯子,带回蒋宏未必会保她,只是依蒋老那样刚正的脾气定然会勃然大怒,狠狠惩治她。

    蒋夫人惴惴不安,可坐等右等也没有听到蒋东升回来的消息,模糊打听到的,却是张参谋逃出武城。张参谋逃了?那苏荷呢?他杀了苏荷吗,亦或者是带着苏荷一起逃了去云南?蒋夫人带着一丝恶毒在内心盼望着苏荷已经死了,最好谁也找不回。

    就这样等了一个月,依旧是不见蒋东升的任何动作。蒋夫人食不下咽,就连睡觉也觉得自己脑袋上像是悬了一把刀,时时刻刻要落下来丧命。她消瘦了许多,可这种事情,又无法向别人倾诉,只得闷在心里,越发憔悴了。

    蒋夫人也试图偷偷去向武城打听情况,却吃了一个闭门羹,因为她没有伸手去营救,武城娘家恨极了她,尤其是家里死了人和被关在大牢里的,更是一股脑儿的全怨怪在了她身上。

    蒋夫人如今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她已经没有那么大的能耐,最大的依仗蒋宏也日渐疏远,觉得她这段时间精神恍惚,更是因为做错了一点小事训斥了她一顿。她应付身边人便付出了绝大部分心力,可就这样,日子还是过的越发艰难。

    蒋宏一连几日不曾回家,蒋夫人心里着急,可她在蒋家没有能说上话的人,蒋家的几个女儿早已不同她来往,现在蒋月也对她淡淡的,想找人去问蒋宏在哪里都不知道问谁。她也只有每天勉强跟往常一样去上班,可今天下班回到家,却让她失声尖叫——

    “这是谁贴的?!是谁!!”她眼睛圆睁着,眼角都仿佛要裂开一般,表情不知道是因为愤怒还是恐惧扭曲成一片。

    不因为别的,就因为从客厅开始,一直贴到二楼走廊上面无数大大小小的海报,正面、侧面,还有背影,那个年轻温柔的女人微微低着头轻抚自己的腹部,笑的甜蜜的模样,简直就是蒋夫人一生的噩梦!

    作者有话要说:

    驯养篇:

    沪市众人:严少,今天我们说错话了,蒋少他没生气吧QAQ~~

    严宇(镜片反光微笑中):哦,不会,他和他的饲养主玩儿的正高兴呢。

    不远处——

    夏阳:拍电影吧?

    蒋东升:好好好,不过夏阳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能长大啊,等的好捉急。

    夏阳(捧狼狗大脸啾一口):等你斗完小后妈,估计我就长大了!

    *****

    微博上妹子@我的一副图,艾玛心都酥了~~嘤嘤嘤

86最新更新章节

    “怎么,瞧着眼熟?”

    木楼梯拐角那里传来一句含笑的声音,蒋夫人这才惊觉还有人在,转过头去看却是蒋东升。蒋东升在那边慢悠悠的擦拭着一个相框,端端正正的摆放在那个拐角处显眼的小桌上,里面放着的也是一张“苏荷”的照片。

    蒋夫人脸色僵硬,她心中有鬼,如今满屋子的“苏荷”更是让她如坠冰窟浑,连声音都忍不住有些发抖,强自镇定了道:“这是你贴的?谁允许你在家里贴这些的!你、你从哪里弄来的这些东西……”

    蒋东升调整了一下相框的位置,觉得在这里放一张“苏荷”的照片儿比蒋夫人那件婴儿衣服的照片让他心里舒坦多了。好一会,才转身走过来,冲蒋夫人笑了道:“我就是想告诉你一声,最近可能会有个不错的电影要上映,你猜,是讲什么的?哦,对了,海报上就是女主角的定妆照。怎么样,是不是特漂亮?”

    蒋夫人又惊又怒,但还是攥紧了手腕咬牙道:“你以为拿走的那些照片,就是你的母亲么,你有没有想过盒子里放着的并不是她的照片?”

    蒋东升站在那,也不反驳,这个时候反倒有点想听听她还能讲什么鬼话出来哄骗他。他看着这个女人站在他面前瑟缩着已经开始发抖了,竟然还在满口胡言乱语的试图欺骗他,忽然觉得可笑!

    蒋夫人强压下心头的恐惧,眼神颤动几下,只盼着他还没有找到苏荷还能蒙蔽一时,“你仔细想想清楚,我之前给你的那张照片,你应该知道,我能给你那张她被关起来的,也能给你其他的……你还想不想让苏荷过的好一点,还想不想再见到苏荷?!”蒋夫人威逼利诱,对付一个少年人足够了,但是她等待了半晌,得到的回应却让她愕然。

    蒋东升已经恢复了以往的痞气,挑了个笑,道:“说的也是,不过就凭那么一张连人都看不清的照片,你让我怎么相信啊?你说的话,我一个字也不信。”

    蒋夫人气得脸色发白,却是一句话也无法反驳出口。

    “你有本事,就再给我弄一些清楚的照片来啊,你不是关了苏荷很多年么,你手里还有其他照片对不对?”蒋东升盯着她,眼里却无丝毫笑意,一字一顿道:“但是你给我记住了,你之前对她做过什么,我今后一定会十倍百倍的还到你儿子身上。除非你把蒋易安也关起来,关在上了锁的房间里,用铁条封上门窗,让他一辈子见不到一个人一辈子也不出来……”

    蒋夫人浑身一震,她听蒋易安的名字更是猛的抬起头来,怨毒地看着蒋东升道:“你以为这样能威胁我?你不要忘了,易安也是蒋家的子孙,自然有人护着他!”

    蒋东升打断她,用一种轻松的语气道:“哦,那我们打个赌,你猜蒋易安如果出事了,会不会有人知道?”

    蒋夫人胸口起伏几下,她还想说什么反驳,可却在听到蒋东升下一句话之后,彻底吓破了胆子。

    蒋东升冷冷道:“我真没想到,当年你会把我妈从医院带出来,把她关在武城那么多年,看着她疯,看着她一天天人不人鬼不鬼的活下去,最后竟然还要杀她。”

    蒋夫人埋藏了十几年的秘密被眼前的大男孩血淋淋的解开,她眼神里再也掩饰不住惊恐之色,“不、不是,我没有!我没有关着她,我什么都不知道!”

    蒋东升上前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力气大的简直要捏断它,狠狠道:“你以为,你做了这种事,能瞒多久?哈,说起来还真该谢谢你,要不是跟着张参谋,我也找不到我妈。”

    蒋夫人这时才醒悟,嘶哑道:“是你,你把他抓起来了!”

    蒋东升唇角微微挑起一个弧度,隐隐有些发红的眼睛也眯起来,他松开蒋夫人,强迫自己不上前冲动到掐死这个女人。他不回应蒋夫人的话,半真半假道:“张参谋到了武城就把你的计划通知我了,他还说了很多有趣的事,你猜,我要是把他送上军部法庭,他会不会为了自己一条命先把你供出来?”

    蒋夫人恐惧的看着他,喉咙里一个字也挤不出来。她害怕了,这么多年她一直小心翼翼的藏匿苏荷,她知道这是一把双刃剑,却不曾想会有一天被人反威胁回来,如果张参谋被送上军部法庭,她即便是能开脱,即便蒋老为了蒋家的颜面再维护她一次,她也会彻底被蒋家、被蒋宏所厌恶。

    蒋东升看着她扭曲的表情,心底终于痛快了几分,他掏出一叠照片扔在蒋夫人脸上,冷笑道:“你抢了属于我妈的一切,就应该想到,迟早有一天是要加倍还回来的,我们走着瞧。”

    蒋夫人被劈头盖脸扔了照片,却也只能呆站在那里,看着散落一地的“苏荷”,她缓缓蹲□捡起一张,却在碰到的一瞬间浑身颤抖地尖叫出声。

    保姆听到声音匆忙出来,她见蒋夫人受了大刺激一般坐在地上发疯,忙上前将她抱住,道:“夫人,夫人你怎么了?”

    蒋夫人眼睛睁得极大,脖颈上也绷直地冒出青筋,整个人看起来可怖极了,她喉咙里发出咯咯的声音,却再也无力说出一句话。直到保姆叫了好半天,她才失声大哭出来,可是哭了半晌也听不清她说的一个字。是的,她今天所受的屈辱和惊吓,无法对任何人言谈。

    保姆等她平静些了,这才小心捡起地上的那些照片,问道:“那这些,这些照片要怎么办……”

    蒋夫人手指颤抖一下,立刻瞪着那双赤红的眼睛道:“烧了,全都拿去烧了,一张也不许留下!”她声音失控,可是说完却又猛然想起这是小楼的客厅,抓住保姆的胳膊道,“其他人呢,司机、警卫员,他们,他们都在哪里?他们都听到了吗?你也听到了,你听到了多少?!”

    保姆被她这样疯狂的样子吓住了,情急之下连家乡话都讲出来,“夫人,我见那孩子进来乱贴,就让警卫员都出去了,他们不在,没有人听到!”

    保姆的一口武城乡音让蒋夫人略微安定下来,待听清楚小楼里并没有人之后,整个人也失了力气一般往下滑。她任由保姆将她扶到沙发上,哑声吩咐道:“你快把这里打扫干净,墙上贴的那些也全部揭下来烧掉,千万,千万不要让先生看到。”

    她拿不准蒋东升话里有几分是真的,也拿不准张参谋被押送去军部法庭之后能说出多少,可只要苏荷的事不暴露出来,那么她就还有一线生机。眼下最重要的,还是要赶紧将外面的那些账本处理好,再就是抓住蒋宏的心。

    蒋夫人坐在沙发上脸色阴晴不定,她紧紧抓着沙发扶手,连手背上都绷起几条干枯的青筋。她低头看了一眼,却是吓得松了力道,她手上的皮肤已经开始松弛,她已经,不再年轻了。

    “海报”事件并没有就此打住,反而越演越烈。

    蒋夫人时不时的会收到一些“苏荷”最新的海报,巨大的海报上“苏荷”永远都是微笑的,她似乎在笑着看蒋夫人一日日挨着度日。

    蒋夫人目光阴郁的盯着那副巨大的海报,让保姆来收拾掉,保姆似乎有些紧张,小声解释着,却被蒋夫人挥手打断了。这不关保姆的事,蒋东升也是蒋宏的儿子,也有自由进出小楼的权利,这一点是无法否认的。

    蒋夫人尽了自己最大的努力,将外面的那些事情都掩藏处理起来,她像是一只被猫戏弄地狼狈不堪的秃毛耗子,每日想的都是蒋东升会如何报复她,越是等不到,却是提心吊胆。她一直等着张参谋被送到军部法庭的消息,但是却丝毫没有消息传来,她不敢太大动作——手头也没有供她动作的人了,只能一日日浑浑噩噩,担惊受怕的过下去。

    蒋夫人一直不明白蒋东升到底想要将她怎样处置,直到有一天蒋宏回来,她才彻底明白。

    蒋家小楼一般只在周末才能多几个人,蒋东升并不住在这里,蒋易安在学校住宿,只有周末才回来。蒋宏前一段时间说是工作忙,更是回来的比蒋易安还少,这次他突然回家,是来拿些换洗衣服的。

    蒋夫人愣了一下,但还是立刻起身把蒋宏迎进来,她上前几步接过蒋宏的公文包,提着和他一起上楼,道:“怎么也不打个招呼,我好早些准备饭菜,不过也巧了,今天路过菜市场看到有新鲜的鱼就买了两条,晚上做清蒸鱼好不好?”

    蒋宏瞧着有些疲惫,他点头应了一声,也不多说什么。他走上二楼的卧室,推门进去,松开领口问道:“这几天家里还好?易安和东升开学之后都要忙起来了,你多问问他们的情况,有什么需要准备的也提前准备好……”他正说着,却听到背后什么重物落地的声音,回头去看,却是蒋夫人失手把他的公文包掉落在地上。

    蒋宏忍不住皱眉,“你些段时间怎么了?整天毛手毛脚的,什么事也做不好!”

    蒋夫人脸色煞白,她极力想笑一下,但是在颤抖之下脸上的表情越发扭曲了,“我,我们到楼下去好不好?我突然想起有些事情想跟你谈。”

    “有什么事不能在这里说的?”蒋宏把外套脱下,衬衣也松开扣子,可是等把衣服挂到立式衣架上时,却像是被雷劈中了一般,呆立在那。他终于看到了房间里多出的那张海报,海报的篇幅很小,很新,但是上面的女人却是他曾经无比熟悉的。

    海报上的年轻女人坐在湖边的一块石头上,微微侧偏着头发绑成一个发结,在阳光下俏皮的微笑着。她身上穿着一件当年最新式样的连衣裙,蒋宏甚至记得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她坐在那低声轻唱外文歌曲的清脆声音。

    海报上的女人有着同当年苏荷相似极了的外貌,还有那些不经意间摆出的规矩动作,更甚至连头发都梳理的一模一样,这让蒋宏情不自禁的上前几步,抬高了手去轻轻触摸海报上的女人。他嘴角嗫嚅几下,声音小之又小的喊出苏荷的名字。

    蒋夫人目光闪烁一下,她盯着蒋宏的表情,果然瞧见他一脸的痴迷。她抬头看着海报里的“苏荷”,想要挑起唇角笑一下,却是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苏荷”还是那样年轻美貌,像是时间被定格了一般,而自己却是老了。

    蒋夫人心里终于明白,蒋东升心里是想怎样报复自己的了。她把手尽力藏在袖中,可是攥得再紧,也无法遮掩她已经年老失去青春的事实。

    作者有话要说:

    “不是不报,时候未到”篇:

    蒋东升(盯着):我说过,我会报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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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多说啥了,今天放假,晚上加更~(≧▽≦)/

87章

    蒋夫人将海报遮藏了这么多天,到底还是没藏住。蒋宏问起,她也只能极力遮掩过去,只说是孩子们带回来的。她无法开口去向蒋宏解释,更无力去阻止蒋宏眼中的那份怀念和迷恋。

    蒋宏却没有多问,他根本不曾想过会有人刻意制造出一个“苏荷”,在他眼里,这不过是一个意外的惊喜。

    蒋宏要走了那张海报,他甚至开始让人去打听这个演员的来历,听说这个演员在市话剧团工作,还亲自去捧场看了一两场演出。等到再接触的久了,得知她饰演的新电影角色正在筹备开拍,更是在背后多帮着推了一把手,让他们政审的更顺利一些。

    女演员名叫李小瑜,初中毕业后接了岗当了一名护士,但是她喜欢舞台上的那份儿活力,便自己努力考入市话剧团工作。她对蒋宏始终都是客客气气的,见了面也是有礼貌的喊首长,蒋宏偶尔找她谈话,小姑娘也是微笑着听完。

    市话剧团的领导曾经来找过她一次,说是得知她之前曾经当过护士,问她愿不愿意去到蒋首长的身边去,照顾他的身体。李小瑜客气的婉拒了,蒋宏隔了好久再来,同她说话,她也跟之前一样笑眯眯的歪着头聊些有趣的事,并不特别生气。

    蒋宏心里叹了一声,也不再难为这个孩子,只把她当成自己的晚辈那样对待。他觉得自己跟李小瑜在一起,会回忆起很多当年的往事,看到她,就像是看到了当年的苏荷,连心情都放松了许多。毕竟,那是他和苏荷最美好的年华,他们那是都还年轻呐!

    蒋东升得知这件事后,并没有阻拦他们,他从小见多了蒋夫人的阴谋诡计,对女人也从来不轻看。他第一次见到李小瑜的时候,就觉得她同苏荷不一样,她太年轻,也太急切,但是正是这份年轻人特有的朝气和活力,才正吸引了蒋宏吧?

    夏阳对这件事也略有耳闻,京城圈子不大,风吹草动的事儿是在太容易打听。他对蒋东升道:“这样好么?”

    蒋东升看的最清楚,冷笑道:“有什么好不好的,你当他真的在怀念我妈?”

    夏阳愣了下,但还是道:“可是海报上不是一样的形象,连衣服都相仿,他心里可能还多少想着的吧?”结发夫妻那么多年,再次见到,总归是唏嘘感慨的。夏阳拿不准蒋东升到底想怎么,只按上辈子他说过的去猜想,琢磨着蒋东升是想把“蒋夫人”的头衔捧到苏荷面前。

    蒋东升的回答却是出乎意料的凉薄,他对父亲蒋宏的评价,简直可以说是字字见血,“夏阳,你说如果现在我带着我妈站在他面前,他又会有多喜欢?他喜欢的是十几年前的苏荷,他记忆里的苏荷。”蒋东升一双薄唇微扬,“说白了,他就是喜欢年轻漂亮的女人,他跟那个小演员在一块,迷恋的也不过就是那种能让他回到年轻小伙子时候的感觉罢了。你觉得就凭这个,我会信他心里牵挂着我妈?他有十五年的时间去找,但是他没去,直到现在,还学会‘感情寄托’了,哈,我疯了才让我妈回到蒋家,去跟这种人在一起过一辈子!”

    夏阳心里也是不愿苏荷妈妈回到蒋家的,他当初的想法是先送她出国治疗,寻找亲人,听到蒋东升这么说心里也跟着松了口气。叹道:“妈当时看到你都有点受到惊吓了,我其实很担心,她回到小楼见到那些人会不会伤到自己……”

    “我跟你想的一样,其实我也不舍得让她去国外。”蒋东升握着他的手让他跟自己一起坐下,依旧是四合院里那个单独的小书房,摆放的是霍明送来的那套梨花木桌子,椅子宽敞,两个人相拥坐下也不显挤。

    夏阳抬起头来看着蒋东升,这会儿谈起苏荷的身体情况,蒋东升才有了点少年人模样,带着点不甘愿道:“先别说人海茫茫,能不能找到我姥爷,就算找到了,这么多年过去了,也不知道他一个人在国外过的好不好,我妈又是这样的情况,你说他能照顾好吗……”

    夏阳仔细回想了一下,还是点头给了他一个肯定的答复:“我觉得,能。”苏教授学识渊博,即便是在临去世前一年仍坚持完成了一项重要研究成果,在国外很有声望,由他照顾苏荷是可以放心的。

    蒋东升还是不舍得,他盼了那么多年,这才刚见到自己的母亲就要提送走的事情,一时心里有点抵触情绪。磨蹭了几下,道:“我们跟她多聊,多陪她在一起,也会慢慢好起来吧?我看在营地的时候,你俩玩儿的挺好的……夏阳,你来当心理医生,别送她去那么远的地方,好么?”

    夏阳哭笑不得,“我没学过心理学,不过也可以从现在开始多看些书,但是专业的治疗才是对妈最好的。”

    这些大道理蒋东升其实心里都明白,无非在这儿跟夏阳磨蹭几下,希望夏阳给他顺顺毛。听到夏阳在那摆事实讲论据,一条条的摆着手指头讲下来,只管哼哼。夏阳被他趴在肩膀上闹的一阵心虚,他都有种错觉,觉得自己才是拆散人家母子的罪魁祸首。

    蒋东升趁机要求夏阳一方割地赔款,许诺好处若干,夏阳小同志严肃表示赔款可以,割地那属于主权范围,坚决的不允许。

    蒋东升一手圈着夏阳,一手放在太师椅的扶手上敲了两下,挑眉道:“你觉得我缺钱?”

    夏阳从抽屉里拿出账本,掀开了给他看,拍电影的花费一一罗列下来,蒋东升确实没钱了。

    蒋东升摸了摸鼻子,有点挫败,“我记得把霍明那存着的都拿来了啊,有不少来着,怎么又没钱了。”

    夏阳把账本又翻了一页,垂着眼睛找了找,指着一行清秀小字道:“这里,余款我都拿去买布料了,这个电影我估计能在十月份播出,干脆多准备了风衣的布料,到时候借着电影打一下广告。”

    蒋东升乐了,搂着夏阳亲了一口,道:“哟,还是你聪明,这个主意不错,我看着那个庐山恋播出以后满大街都流行电影里的裙子。咱们搭上这班顺风车,等播完了,就可以直接摆在百货大楼里卖。”

    夏阳点点头,补充道:“沪市那边的商铺弄好以后,分出一块地方,也摆上。”

    蒋东升应了一声,他跟夏阳又谈论了一会新式风衣,对夏阳佩服的同时又有点心疼。小心碰了碰他还裹着绷带的胳膊,道:“还疼吧?要不咱们再去医院看看。”

    夏阳笑道:“前几天你不是还带我去检查了?没事的,都好的差不多了,就是包着吓人。”

    蒋东升还是一脸的担忧,拧着个眉毛盯着看。夏阳把手放在他脸上,学着他平时欺负自己那样捏了一下,道:“我可不跟你去医院了,前几天闹的笑话还不够?”

    蒋东升也笑了下,侧过脸去咬了夏阳手指头,含糊道:“我那不是担心么,我以为下雨都那样疼呢……”

    前几日京城下了场小雨,天气凉爽了几分,本来是件好事,但是蒋东升却是闹出了个笑话。他晚上搂着夏阳睡觉,落雨不多会儿就醒了,听见外面雨声滴答,匆匆忙忙的就给夏阳套上衣裤,愣是给送到医院去了。夏阳到的时候还没睡醒,听见蒋东升在那一本正经的跟急诊室的医生说他骨折了,问下雨的时候会不会酸疼,要开什么止疼药……夏阳扶着脑袋不忍去看医生的表情,他并不是跟曾姥爷一样的风湿骨痛,哪里会怕下雨,用不着这样小心。

    蒋东升亲了亲夏阳的手指,觉得夏阳真是哪儿都好看,哪儿都有本事,但是又想起沪市街头上流行的那些连衣裙,忍不住又想起夏阳那个手绘的本子。夏阳当初就想做连衣裙,而且画的跟街上流行的有几分相似,如果当初真做了,当真是能大捞一笔的。

    “可惜了,你之前画了那么一本子的连衣裙,都让王德贵给撕了……”蒋东升眯着眼睛,把这笔账都记在了蒋夫人身上,他早晚要帮夏阳一块找算回来。

    夏阳两世为人,比蒋东升要豁达一些,只抽回手,淡淡道:“撕了就撕了,我再画就是。钱是赚不完的,也不能都装进我的口袋里,够用就好。”他顿了下,显然是想到蒋东升花钱的大手笔,突然觉得需要再次默默计算如何赚大钱了,蒋少可不好养活。

    蒋东升下午还有事,夏阳想了想,还是开口叮嘱他道:“要不你劝一下吧,你父亲这样,毕竟影响不好。”他回京城之后,锦蝶重新定制了一批衣服,霍静她们拿着小册子来选购衣服的时候总是能说起很多京城里的时新话题,蒋家这个目前并不起眼,但是就看蒋宏这个长辈要如何往下进展了。

    蒋东升对此并不太在意,道:“父亲做事,哪有儿子去教训的道理?再说了,他不是有个宝贝儿子蒋易安么,让蒋易安去忠言逆耳吧,那一家子的事儿,我才懒得管。”他起身伸了个懒腰,像是想起什么,又转头对夏阳道,“对了,云虎今天下午到京城,他有事在路上耽搁了几天,咱们今天晚上过去坐坐吧?还有你那个顾白蕊,他给你一起带回来了。”

    蒋东升最后一句话说的酸气冲天,夏阳却是听得精神一振,“那太好了,我的手不方便,正好缺人帮忙,今天晚上就去跟白蕊姐商量一下锦蝶下一批的订购。云虎之前托我做的衣服也做好了,你带着吧,晚上去云家的时候,你也该去正式拜访一下。”

    蒋东升能听出夏阳句句为自己考虑周全,但是他心里还是不舒坦,怎么每回他一提顾白蕊夏阳就高兴成这样啊?蒋少心里憋屈,硬是在临走前把夏阳按在椅子上结结实实的亲了个够,这才一抹嘴走了。

    夏阳被亲的眼角微红,好半天才回过神来,他觉得身前发凉,低头看了一眼却是扣子开了大半,还有被揉过的指印红痕。夏阳一边系上扣子,一边忍不住微微皱眉,他好像有好几次早上醒过来的时候也是被剥了大半衣服的。夏阳有几分疑惑,他之前一直以为是自己睡相不好,难道这都是人为的不成?

    蒋东升事情太忙,晚上没来得及赶回来,便让王小虎接了夏阳去云家的小四合院看望苏荷。

    夏阳到了小四合院的时候,云虎和顾白蕊正在外面合力搬一个小沙发,云虎力气比顾白蕊大,他瞧着顾白蕊一脑门的汗都有点不好意思了,道:“白蕊姐,我自己搬吧,你这样其实挺碍事的。”

    顾白蕊气得差点岔气,她瞪了云虎一眼道:“那我可松手了啊。”

    云虎当她真松手了,哎了一声,便不管不顾地将沙发往外搬,力气大的差点把顾白蕊一起拖出来。顾白蕊这才悻悻地松开手,合着她刚才白在那咬牙出力气了。

    夏阳挽起袖子上前帮忙,道:“在收拾东西?还要搬什么,我也来。”

    顾白蕊道:“没什么了,大件就那一个,云虎搬走了,那个沙发旧了,我瞧着边角有点锋利,怕伤着人这才搬出去的。”

    夏阳点了点头,觉得还是女生细心,“那这些花瓶也一起收走?”

    顾白蕊笑道:“小件的都已经收走了,这几个都是大花瓶,我一会折几枝花□去,摆着也新鲜,就先不拿出去了。”

    因为苏荷住在这里,后头更是关了一个张参谋,这套小四合院也不敢放其他人进来,他们几个便自己收拾了。夏阳让顾白蕊先住在这里照顾苏荷,张参谋不用他费心,外面有云虎安排,十分安全。

    云虎有段时间没见着夏阳了,这会儿瞧见一口一个师傅的喊,想是还记得那本绳扣图册的恩情呢。夏阳进去陪着苏荷说话,云虎也跟在一边,老老实实的听他们谈话。

    很快,云虎就被震住了。他刚开始对这位苏阿姨是怀着满满的同情的,他是蒋老二的朋友,朋友的母亲遭受这样的折磨,云虎气得直想骂娘,要是能揍人,他都想去揍那个住在小楼里的蒋夫人一顿了。但是现在他听了几句夏阳和苏阿姨的对话,十句里面,竟然有八句是他听不懂的啊!

    这不是因为苏阿姨神志不清,反而是因为她太清楚了,UU小说一转,立刻就在纸上写出的那些化学公式简直就像是不用经过思考,是印在脑中的!再看他师傅夏阳,那也是刷刷刷笔耕不辍啊!一小会的功夫,这两位已经天马行空的从化学谈到哲学去了,云虎听的一愣一愣的,直到这两位又绕回化学,开始探讨几个高难度公式,这还没反应过来。

    顾白蕊已经见怪不怪了,她在路上照顾苏荷这几天,也被苏荷的这份儿才学彻底折服了。她不知道苏荷曾经接受的什么教育,但是那些知识十五年仍保存在她的记忆里,偶尔谈起几句,都让她受益匪浅。可是再谈多了,顾白蕊却是有些脸红,她不过是个高考落榜的人,哪里懂得那么多呢!

    顾白蕊手脚麻利的给他们端茶沏水,瞧着有新鲜的鸭梨,也洗了一盘给端上来放在一边。云虎老实不客气的拿了一个吃,冲她笑道:“谢谢白蕊姐!”

    夏阳在忙着写公式,写完了,却瞧见苏荷拿了一只梨给自己,她的手举在半空也不知停留了多久,脸上带着浅浅的笑意,“宝宝吃。”

    夏阳侧身过去,一口咬住,梨子很甜,比他们当初在山洞里躲避逃命的时候吃的那几个小野果甜了不知道多少倍,“好吃。”

    苏荷显然被夏阳这样亲昵的小动作弄的很惊喜,她小心的喂夏阳吃梨,只是还控制不太好力道,手指微微有点发抖。夏阳便握着她的手,一口口慢慢将那只梨吃掉,他拿过一旁的帕子,擦了自己的手,又去擦干净苏荷的,笑道:“谢谢妈,你拿的梨很甜,我很高兴。”

    夏阳对心理学类的书籍只看了皮毛,当初读佛洛依德还是因为陈书青喜欢,便一起看了几本。如今也只能慢慢向苏荷传递自己的一些意思,让她感到安心可靠。

    夏阳显然低估了他在苏荷心里的地位,苏荷看着他吃梨,看着他为自己擦拭手,高兴之情溢于言表,一口一个宝宝的叫着。

    云虎和顾白蕊在一旁看着,两人都有几分心酸。他们没有一点看轻苏荷的意思,也没有分毫笑话夏阳被喊“宝宝”,只是带着一点无力的愤怒,最终却更多的是流淌在心底的委屈和不平。

    云虎最先受不住了,他揉了一把脸,把眼角那点泪光一起揉干净了,哑声道:“我出去看看,外头好像还有个茶几不太好用,我收拾出来,等会让人拿走。”

    云虎出去了,顾白蕊却是没走。她站在一边看夏阳和苏荷交谈,这两个人说的很慢,却都是满腹才华。她从未见过夏阳尽情展示的一面,如今和苏荷交谈,无论苏荷说什么,他都能接上,慢条斯理的同她谈论着。顾白蕊看了半晌,一面佩服夏阳,一面却有忍不住在心里长叹一句:假如苏荷是清醒的,便一定会笑着用俏皮的话来解释刚才写下的那些公式吧?那样的苏荷,当真是才情兼备。

    蒋东升匆匆赶来的时候,院子外头只有一个顾白蕊,她把苏荷的衣服洗好拧干了正往衣架上挂,瞧见蒋东升来,忙指了指屋里,笑道:“刚才还说起你呢,你就来了,快进去吧,小夏他们都在里面等你呢。”

    蒋东升虽然对顾白蕊一直有几分警惕,但是这会儿却感激道:“你不用特意晚上洗衣服,我带了好多替换的,你和我妈身形差不多,我给你也带了几套,你留着用。”

    顾白蕊在衣摆上擦了擦手上的水,笑道:“小夏来的时候也带了不少呢!他给我找了不少换洗的衣服了,这些都留给苏阿姨用,我给她拿到房间里去。”

    蒋东升刚降下去的警惕心顿时又升了上来,他再感激顾白蕊那是一回事,夏阳从一开始就对顾白蕊有好感,这姑娘对他明显有威胁,这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蒋东升走进房间里的时候,夏阳还坐在那同苏荷小声讨论着什么,连云虎都搬了凳子坐在一边,一脸严肃的听着。蒋东升有点纳闷,这什么情况,怎么云虎这样的也参与苏荷的康复讨论了?云老幺还有这份儿耐心听他们聊天?

    等走近了,低头一看,这才发现夏阳和苏荷正在讨论一些化学公式,两人偶尔还有蹦出几句英语,说的很快,蒋东升偶尔能听到一句半句的。他模糊知道,这是夏阳在模拟苏荷习惯了的生活场景,尽量的顺着她来交谈。

    “唔,这个每公斤可以产生420万焦耳的能量,它的化学式应该为C7H506N3……”苏荷边说边写着公式。

    蒋东升看着自己亲妈越来越健谈,他在旁边也忍不住摩拳擦掌的想插一脚,可等看清楚苏荷写出的那公式之后,他眉毛一下就拧起来了!他没眼花吧?这,这些的是TNT的化学公式吧?他媳妇和他妈闲着没事儿研究的是如何制作炸药啊?!

    夏阳在旁边也跟着举了例子,他写的是助燃剂,那一手字儿还带着点傲娇的花体,相当漂亮,“我也写完了。”

    蒋东升傻在那了,他家夏阳什么时候也会玩儿这么暴力的东西了?你写的再漂亮那也是TNT啊!!!

    蒋东升看着那俩貌似柔弱的人趴在那里写高危险化学公式,他憋了半天,还是没敢打断他们。等到夏阳中场喝茶休息的时候,他便坐下写出自己仅会的几个化学公式跟苏荷玩了一会,苏荷给变形出的复杂公式让他一个头两个大,不过唯一的好处是,他写错了,苏荷现在肯出声给他纠正了,其中还握着他的手写了一个公式。

    蒋东升揉了揉鼻尖,呵呵的傻笑。

    云虎在一旁虚心请教,拿这个小本子道:“师傅,这TNT有没有简易的制作方法啊?环境略微一不稳定就爆炸了,要不你再跟我说几个土制炸药的制法吧,刚才不是说用面粉也可以吗?哎,对了,师傅面粉的公式怎么写啊……”

    很多年以后,云老太太一边感慨多亏自己孙子当年有了学习的决心,这才有了今天的这份儿成就,但是不能否认,她家宝贝金孙开窍开偏了,依旧只增加了暴力指数。

    作者有话要说:

    “师傅威武”篇:

    夏阳(抬头):怎么了,我写个公式有什么大惊小怪的。这都是课本上教的,你看,在第78页第5行……

    果断被美色诱惑的蒋东升:不不,宝宝你想写什么就写什么,你要材料么,我去给你找!

    飞奔而来的云虎:师傅!!!我拿面粉来了!!师傅接下来怎么做??

    苏荷:哦,要小苏打,2只玻璃杯,浓硝酸和甘油……

    夏阳、蒋东升:妈!别告诉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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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迟到的二更。

    不好意思QAQ写了两章的分量一起发了~因为觉得分开剧情会不连贯ORZ下次会提前通知~大家以后12点前看不到就先睡吧,第二天当惊喜一定能看到的QAQ

88最新更新章节

    蒋夫人独自一人家,她在小楼里等了很久,一直不见蒋宏回来。

    挂在墙上的钟表显示已经是深夜了,蒋夫人两眼布满血丝,疲惫不堪,却仍是不肯合眼。她坐在沙发上,一侧的落地灯光线昏暗,映在她脸上只显出她两个深深凹陷下去的眼窝。

    蒋宏这段时间经常不回来吃饭,但是往常总还要说一个应酬的借口理由,现在只是让人冷冰冰的带一句话回来,更甚至连一句话也没有。她知道自己的利用价值已经没有了,是了,蒋宏当年一心喜欢的是苏荷,眼里何曾有过她?

    这么多年下来,他们都变了。苏荷变成了疯子,她变得心狠,蒋宏也不再是那个意气风发的天之骄子。他昔日的俊朗形象慢慢在时间中磨去了棱角,他变得胆小,变得平庸,变得碌碌无为,更甚至瞻前顾后的像是个懦夫。

    从他开始抛弃苏荷的时候,他就已经是个懦夫。

    而也是从那个时候,她心里对于权力和地位的*,大过了对蒋宏的爱意。

    蒋夫人脸上表情淡漠,喊来了保姆,吩咐道:“把这些饭菜撤了吧,明天不用特意准备了。”

    蒋宏开始沉迷于那个电影演员,他跟李小瑜在一起的时候总是能找到有趣的话题,偶尔李小瑜说几句俏皮话也能让他笑上一阵子。他已经很久没有这么开心过了,像是回到了自己年轻小伙子时代一样,每天都精神奕奕。甚至在工作上好几次大胆的发言,还得了同事和领导的表扬,蒋宏觉得自己状态好极了,不禁有些飘飘然起来。

    蒋宏带了许多李小瑜的剧照回来,他对李小瑜的扮相十分满意,这个女孩温柔起来同苏荷当年一样惹人怜爱。他自己认为对李小瑜并没有非分之想,只是单纯欣赏罢了,便摆了她的照片放在家里,甚至连海报也在书房挂了一两张。

    蒋夫人冷眼看着,指甲都差点掐进掌心的肉里去,她心里妒恨那个女演员,却碍于当着蒋宏的面无法发作,只是心里恨透了李小瑜,以及那个把李小瑜塑造成这般的蒋东升。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见到昔日“苏荷”的关系,蒋宏对蒋东升更加关照,好几次都特意让司机去接他回家,也学着蒋老的模样让他来书房一起聊天,谈谈学习。蒋东升面上带着淡淡的微笑,一双眼睛眯起来看不清楚他在想什么,但是只凭这样温和的态度还是很得了蒋宏的几分喜爱。

    蒋宏自己本就是庸懦之人,也教不了儿子什么,见了蒋东升只随口问他几句学习的事,往往都是一个问题问了又问,关键事情上也是抓大放小,让人听了乏味之极。蒋东升耐着性子听他讲,更多时候是抬眼瞧着墙上李小瑜的海报。

    海报上的女人发型和服装跟苏荷当年很像,只是她现在的表情已经渐渐没了当初的那份羞涩,她微微偏过头来,试图露出正面,想让人看清楚她姣好的容貌,一双柳叶弯眉下的细长眼睛带着活泼和妩媚——这不是苏荷,已经全然是李小瑜了。

    蒋宏也发现他在看着海报,顺着看了一眼,道:“你也喜欢这个演员吗?我看了她演的话剧,很不错。”

    蒋东升依旧带着点笑意,道:“也谈不上喜欢不喜欢,就是看着她觉得挺亲切的。”

    蒋宏愣了下,像是想起了什么,看着蒋东升的眼神复杂起来,好半天才叹了口气道:“是啊,你看着她总是要有几分亲切的。东升,我听说李小瑜要拍电影,你有认识的朋友,到时候可以多帮帮她。”

    蒋东升当初找李小瑜他们拍海报是悄悄弄的,知道的人并不多,这会儿蒋宏开口他也只答应了道:“好,我会的。”

    蒋宏又道:“你一会还有什么事没有?如果没有,便留在家里吃饭吧。”

    蒋东升一刻也不愿呆在这,只推说和同学约好了要去打篮球,校队在为篮球赛做准备。蒋宏不疑有他,竟然还点头鼓励他道:“这样很好,多跟同学们接触接触,参加集体活动才好。年轻人嘛,就是要多锻炼一下!”

    蒋东升听他罗嗦完,好不容易才能出了这个书房门。只是出来的时候他手里多了一支蒋宏送给他的派克钢笔,随手抛了两下,也不太当回事。他顺着楼梯走下来,却看到蒋夫人在盯着那个楼梯一侧的小桌,准确的说是盯着小桌上摆放着的李小瑜的照片。

    蒋夫人看的入神,片刻之后神情扭曲,竟然伸出手要去摔了那个相框。只是在伸手的一刹那被人抓住胳膊使劲推了一下,差点踉跄地跌倒,回头去看却是另一个她恨极了的人。她盯着蒋东升,怨恨地再次伸手想去摔了照片,这次却被蒋东升毫不留情的一把推开。

    蒋东升把照片摆放端正,插着兜笑道:“您好歹是个长辈,别弄的自己灰头土脸的难看。再说了,上次我带回来的照片摔就摔了,这回,可是我爸亲手带回来摆在这的。”

    蒋夫人狼狈地起身,蒋东升已经不是当年那个任她揉捏的小孩子,跟这样一个高大的年轻人比,她在力气上是没有什么胜算的。只是她心里不甘,在看到蒋宏将“苏荷”的照片带回来的时候她就嫉妒地抓狂,现在见到蒋东升维护那张照片,更是要气疯了,“你、你这是要给你父亲再找一个女人,再弄一个后母回来吗?!”

    蒋东升露出一点惊讶的神色,道:“你在说什么?别逗了,哪有人非要挤破头插到别人家里当太太?哦,也对,您当年好像就这么做的,难怪会这么想。”

    蒋夫人气得脸色发白,但是却哆嗦着说不出一句反驳的话。

    蒋东升看着她,像是欣赏了一会她此刻的表情,觉得痛快了才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想法,我也管不了那么多,不过我劝你还是盯好了吧。你当年怎么进的蒋家大门,保不准还真有人学着做。”

    门口有人进来,扔了个篮球,发出几声咚咚的声响,紧接着传来蒋易安的声音:“妈,我回来了,我那套球服准备好了吗……妈?”

    蒋易安喊了一会才觉出不对劲,进客厅来看的时候,才发现蒋东升也在。而且他妈气得浑身发抖,他下意识就觉得不对劲,立刻挡在前面,高声道:“你干什么?!”

    蒋东升个头比自己这个兄弟略高一点,两个人都遗传了蒋家的硬朗,一米八的小伙子站在那剑拨弩张的,这真要是打起来,估计能拆了大半的客厅。

    蒋易安这段时间憋屈极了,他妈在家里也不知道想什么,对他都不怎么上心了,而蒋宏那个当爹的也不知道在忙什么,整天不在家,偶尔回来还总是带着蒋东升一起,甚至还让他上书房谈话。蒋易安以前是被捧在手心里长大的,这样的落差真不是滋味,他原本就对蒋东升不满,这会儿瞧见了,更是挑衅似的推搡几下。

    蒋东升对他也不客气,两人你来我往的,眼瞅着就要打起来。楼上的蒋宏终于听见了动静,开门走了出来。蒋东升耳朵动了下,听到楼梯上的声音,踩着点儿似的卸了力道,顺着蒋易安那一拳头往后摔去,把个小桌和上头摆着的花瓶、相框全都摔了一地,自己身上也沾了水。

    蒋宏从楼上下来,一眼就瞧见蒋易安母子站在那欺负一个没妈的孩子,忍不住怒道:“你们这是做什么!”

    蒋东升垂着头不吭声,他脚下一片碎玻璃渣子,更有那张摔下来的李小瑜的照片,相框都砸坏了,泡在水里。他半条裤腿上也沾了花瓶里的水,滴滴答答落下来,很是狼狈。

    蒋宏看了蒋东升一眼,又看了他脚下的照片,顿时更是火冒三丈,瞪着蒋易安训斥道:“你是怎么回事?越大越没有规矩了!在家里就跟自己兄弟动手,反了天了!”

    蒋易安气得脸色通红,他刚才也吃了蒋东升几拳头,那家伙不比他力气小,但是刚才不知道怎么就摔倒了。他忍不住争辩道:“爸,不是我,是他自己……”他几步走上前,试图想跟蒋宏说清楚,但是却不小心踩到了那张照片。

    蒋宏眼睛跳了一下,狠狠地抽了他一耳光,喝斥道:“你还敢顶嘴!我亲眼看到的,还能有假?!”训斥完,又转身不快地看着蒋夫人,越发对这个妻子看不顺眼了。“你平时怎么教的孩子!你看看,这就是你溺爱的结果,不像话!”

    蒋易安从未当众受过这样的屈辱,尤其是在蒋东升面前,他捂着火辣辣的脸颊眼里一阵阵恶毒翻涌而过,最终还是忍受不了蒋宏喋喋不休的责骂,转身跑上楼去。

    蒋宏气得不行,哆嗦着手指责令他下来,回应他的只有蒋易安摔上门的声音。蒋宏怒气未消,转头过来继续责骂蒋夫人,一声比一声大。蒋夫人也终于无法忍耐,张口提了李小瑜出来,这一下,更是让蒋宏愤怒,两人争吵起来。

    蒋东升对他们一家的闹腾没有多大的兴趣听下去,便主动先离开了。他走出这个小楼,关门的那一刹那还能听到蒋宏那一家人在争吵的声音。他突然很想夏阳,很想那个有夏阳的四合院,蒋家的一切让他感到乏味极了。

    大概这就是他和蒋易安的不同吧,他从骨子里,就不认为蒋宏是一个合格的父亲,蒋宏的这所小楼也不是他理所当然的避风港。蒋易安即使受了天大的委屈,也不会离开那个小楼,被蒋宏甩了一耳光也只会缩回自己的卧室。那是他们的家,就让他们一家人折腾去吧。

    外头的太阳很大,正是秋老虎盛行的时候,蒋东升眯着眼睛想了一会,还是决定晒干了裤子上的水迹再回去。夏阳这段时间又忙着锦蝶的高级定制,又忙着照顾苏荷妈妈,已经很累了,他还是别再让夏阳担心的好。

    夏阳白天忙的团团转,他晚上都不舍得折腾的太狠,只是这个年纪的身体和天气一样燥热……蒋东升摸着下巴琢磨了下,不如去打一场球儿,发泄一下多余的精力。

    有多余精力的显然不止蒋东升一个,蒋易安也是其总之一。不过他的精力,都放在了李小瑜那里。那天蒋宏在小楼里和蒋夫人大吵一架,蒋易安也听出了一些端倪,他让人去打听了一下李小瑜的情况,但是他并不知道当年蒋夫人和苏荷的恩怨,只当李小瑜是他父亲看中的一个女演员。

    李小瑜是一个年轻漂亮的女孩子,十九岁的年纪,虽然带着些小聪明,但是她为人处事还是很讨领导喜欢的。只是最近,她却有些不顺心起来,起因先是与她一起合作的男演员,她不过同那个男演员多聊了几次,那人竟然误会她对他有意思,跟女朋友分了手,全心全意的来追求她。

    李小瑜自然是看不上同在话剧团的人的,她推辞了几次,原本男演员已经开始退缩了。却不想,不知道谁将那个男演员写给她的信翻出来贴在话剧团的宣传栏上,信里的内容热情又大胆,火辣辣的爱语,简直让人面红耳赤。最后的那句“拥抱你,我亲爱的小瑜”更是让李小瑜无地自容,在那个年代,写出这样的话,简直就是污了姑娘的清白。

    那信本是李小瑜偷偷藏下的,一面是想日后妥善处理,另一面却多少是带了点年轻女孩子的虚荣心,想多看几遍再毁掉。但是被人这样张贴出来,文工团的人都对李小瑜指指点点起来,原本就看不惯她的女孩子们更是讥讽她,连她洗了晾在外面的衣服,也没人愿意和她挨着放在一起。

    李小瑜咬牙坚持,她最近拍了很多海报,马上就要演一场电影,如果电影成功了,那么她就不用在这个小话剧团受这份苦。

    作者有话要说:

    严肃的蒋少篇:

    众:你们有没有觉得,今天蒋少特别严肃……

    蒋东升:少废话!今天这一章都很严肃好吗!而且我家夏阳都没出场,就提了个名字,还特么是我自己提的!!

    众:……最后一句才是重点吧→_→

89最新更新章节

    李小瑜的麻烦远没有结束,一次剧团排练,轮到她最后去收拾演出服,等到将演出服都归类放到道具室的时候,门外响起几声当啷的铁链碰撞声。李小瑜警惕地放下衣服去看,可是已经晚了,她推不开门,大声喊叫的时候,更是听到门外那个人利落的上锁声,让李小瑜浑身都冷了。

    她虽然平时和其他女演员不合,但是几句口角之争,哪里会有人做出这样的事?可是仔细想下来,她也不曾惹怒什么人,就算是那个刚和男朋友分手的姑娘,她也已经去向那姑娘说清楚了呀……

    李小瑜正想着,却听到旁边房间的柜子里响起几声敲打的闷响,她被吓了一跳,但还是硬着头皮过去看了一眼。打开柜子,里面竟然塞着一个大男人,而且手脚被捆绑了,嘴里也被塞了一团布,正呜呜地叫着向她求援。

    李小瑜认出这人是方承,就是前段时间向自己写信示好的那个男演员,她见方承这般模样,一时慌了手脚,忙给他松绑了,问道:“你怎么在这里?谁把你绑成这样的?方大哥,你没事儿吧?”

    方承被捆了多时,这会儿早就手脚麻木了,一被松开就跌坐在了地上。他喘了口气,虚弱道:“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我今天身体不太舒服,原本想提前回家去休息的,可是半路上被人在脑袋上敲了一下,再醒过来的时候,就在柜子里了。小瑜,这是咱们剧团的道具室吧?”

    李小瑜脸色苍白的点了点头,她就算脑子再不灵活,这会儿也明白过来是有人要整治她。之前那封信会被贴出来,恐怕也是那个人做的,只是这次下手更狠,把她和方承一起锁在了道具室里——只要他们俩在道具室过夜,即便什么也没做,但是被救出去以后她的名声也毁了。

    李小瑜急得团团转,可是他们是被反锁住的,根本没有办法可解。道具室的窗户年初的时候被风吹坏了,直接钉了几根铁条封了木板的,就算她拆了木板,也无法从那几根铁条的缝隙里钻过去啊!

    李小瑜脸色灰白的坐在地上,她抱住膝盖,忽然就不再去试图出去了。她发现自己根本就是一只任人捏在掌心的小玩意儿,她自认已经努力了很多,但是别人一根手指头伸过来,她就被堵死了一切出路。这样的认知,让她感到心灰意冷。

    她甚至开始想,第二天一早被人从道具室救出去的时候,大家会用怎样鄙夷和奚落的眼神打量她。恐怕到那个时候,就算她再不愿意,也只剩下嫁给方承一条路可走……

    方承在一旁也是郁闷的很,他只是一个普通的小演员,平时也没有得罪过谁,可今天莫名其妙的就在路上被人敲了闷棍,还被捆着带到了这里。不过说实话,他在看到是和李小瑜锁在一起的时候,心里还是有几分高兴的,如果真能因为这样就和李小瑜在一起了,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方承看了李小瑜一眼,小心的靠近几步,立刻就瞧见李小瑜警惕的看着他。方承适时停了下来,坐在那里,远远看着她道:“小瑜,我知道你还在因为那封信的事感到委屈,但是你也要明白我的心呀,我控制不住自己不去想你……”

    李小瑜咬着唇不说话,只默默看着自己团坐起来的脚尖。

    方承大了胆子,又絮絮叨叨的说了一些其他的,他大度的将之前李小瑜丢了信的错也归到自己身上——如果他不写,李小瑜就不会收到,又怎么会丢呢?他说完这些,又向李小瑜详细的讲了自己的家庭和目前的收入,方承来剧团的时间不短,还算能排得上前几位的,工资也比别人多几块钱。

    他带着点羞涩的笑,道:“小瑜,我愿意在以后的生活中来照顾你。”

    李小瑜紧紧地盯着自己面前的那一小片地面,环抱着膝盖的手臂都勒地痛了,她不愿意,她一点都不愿意!方承能给她什么?就算是蒋宏首长那样的,她也是不愿意的呀!她年轻漂亮,就算要找,也要找一个同样年轻有能力的男人,即便没有蒋宏首长那样的官职,总归也要是同样出身的呀。

    李小瑜这么想着,从嘴里说出的却是另一句话:“方大哥,你再让我好好想想。”

    她这话说的声音很小且虚弱,倒是更显出几分无助。方承一时也不敢再追问她,这样反倒成了他在逼迫一个好姑娘强行接受他的感情一样,只连声应了道:“好好,我等你的消息。”

    两个人被锁到半夜,忽然听到外头传来砰砰的声音,接着听见一个人在问:“有人吗?喂,里面有人吗?”

    李小瑜猛地站起来,跑到门边去使劲拍了几下,喊道:“有人,有人!我是话剧团的李小瑜,麻烦你开门救我出去!”

    外面的人似乎在向另外一个同来的汇报,李小瑜听着他们说话,隐约听到又多了一个脚步声过来,还有一声嬉骂,“操,还真给锁里面了?我就知道他能干出这一手来……”

    李小瑜心急如焚,生怕外面的人不救自己了,又在门上拍了好几下。回应她的却是哐啷一声响动,门上像是被用铁棍使劲儿顶了一下,连她都颤开了些。方承连忙过来扶住她,关切道:“小瑜,你没事吧?”

    李小瑜摇了摇头,退开了几步盯着门口看,殷切盼着门口的人把铁锁打开放她出去。

    “王小虎你怎么学的?撬门都不会啊,你跟那破锁头较什么劲,在那铁链子上缠几圈,绷直了棍子一下就开了。”

    “啊?啊,好好。主要是我们平时没练习过这个……”

    “没练习过?回头好好练练,也找夏阳教你开锁,啧,那可真是夏阳的绝活儿。”来人似乎心情不错,话里都带了点笑意。正说着,就听砰地一声铁链拧断的脆响,门上缠绕多时的铁链子稀里哗啦地掉了下来。

    王小虎推门进来,看到有两个人倒是吓了一跳,不过紧接着就把视线移到唯一的女同志身上,道:“李小瑜同志,门已经开了,你快回去休息吧,明天还会有新的海报拍摄工作。”

    李小瑜满心感激地道了声谢,抬步出去,可是在看到那边站着的高个子年轻人的时候,犹豫了一下,还是过去了。她跟蒋东升接触的最早,也知道这位是蒋宏的儿子,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蒋东升让她保密不说出他们私下联络的事情,也就是这样,让李小瑜对他多了一份说不出的信任感。像是两个人有了共同的小秘密,只是蒋东升知道的秘密显然更多,要不然他也不会这么巧大半夜的来救她。

    李小瑜看了蒋东升,小声道:“谢谢你特意来帮我。”

    蒋东升站在那正好落在月光之下,银亮的光衬在他脸上更显出几分清傲,一如四九城里屈指可数的那几位主儿,带着不同于他们年龄的成熟,更像是一位聪明帅气的年轻男人。只是这位小爷明显不是好相处的,冷眉薄唇的,说出的话也带着点轻佻的讽刺味道,“哦?你谢我做什么,撬门的是王小虎,你要谢去谢他就是了。”

    李小瑜被他这种冷淡的态度弄得有几分尴尬,王小虎只不过是个警卫员,她刚才谢过了,自然是不会去多同一个警卫员往来的。她心里暗暗觉得有几分可惜,蒋东升是她见过条件最好的少年人,而且家世也好,本事也大,要不是他们之间相差了三岁,她还真有点想试试看。

    方承被救出来之后,站在门口也不肯走,他看着李小瑜同一个高大的年轻男人说话,心里凭空升起一股醋意。他只瞧见蒋东升个子高大,完全没想到对方只是一个十六岁的高中生,忍不住在心里把他当成了争抢李小瑜的对手,几步走过去道:“谢谢你们今天晚上救了我和小瑜,我……”他本想上前站在李小瑜旁边,却被李小瑜不动声色的躲开了几步,一时有点失落。“我今天,也是因为出了些意外才这样的。”

    蒋东升看了他道:“我希望你把今天晚上的事情忘掉,最好一个字儿也别往外说。”

    方承脸色发白,强自镇定了附和道:“那是当然,这事关小瑜的清白,我一定把这件事烂在肚子里,不会说出去的!”他看着对方年轻,但是却不知道怎么回事,在一个比自己年小的人面前忍不住弱了气势。“小瑜,天很晚了,不如我送你回家吧……”

    “你送也不安全。”蒋东升打断他,看了李小瑜道:“我让小虎去送你,这几天事儿多,你自己也注意一点。”

    李小瑜连忙点了点头,她一点也不觉得蒋东升这样霸道,反而觉得这个年轻人有本事,又体贴。她心里忍不住又怦怦跳了两下,多了几分不该有的心思,小声向他道别,跟着王小虎走了。

    蒋东升只是想着电影开拍在即,不想出一点岔子,好歹这也让他和夏阳付出了不少心血,宣传都弄出去了,到最后别让蒋易安给弄的竹篮打水一场空。

    蒋东升每回让他那个兄弟吃个哑巴亏,心里就格外的舒坦,这次也不例外。等到回了四合院心情还是不错,只是推门进去的时候,特意放轻了脚步,一路摸索着上了床。

    夏阳睡的迷糊,被他重新搂在怀里的时候,才察觉出一点,唔了声道:“回来了……”边说边自己调整了位置,在蒋东升怀里找了个更舒服的地方睡下。

    蒋东升被他这小动作弄得心潮澎拜,简直要狼血沸腾了,他这边体温一点点升高,夏阳那边也觉察出来了,热的有点难受皱着眉头就要翻身离开。

    蒋东升不肯,他吃不着肉,总归是要喝几口肉汤安慰一下的。干脆抱着夏阳轻吻细咬,从嘴巴一直啃到了胸口,夏阳彻底醒了,伸手去推他,还带着点未散去的浓重鼻音,道:“蒋东升,别闹,我明天还要早起。”

    蒋东升趴在他胸口哼了一声,嘬出一个印子来,含糊道:“我都跟津市那边打好招呼了,你让顾白蕊直接过去就成,不就是送样板图过去吗,这么点儿事她都做不好,工钱就白拿了……”

    夏阳还有点迟疑,虽然他也信任顾白蕊的能力,但是总觉得一个女孩子第一次出远门,人生地不熟的,还是亲自送过去比较好。他这么一愣神的功夫,蒋东升已经把手伸进他衣服里去,贴在腰侧揉捏着,弄得他身体都软了。

    夏阳喘了几声,眼角带了湿润,看着蒋东升趴在自己身上动作。虽然瞧着急切,但是真正落在他身上的力道都减轻了几分,只不过是吓唬他的罢了。只是这家伙行为也太恶劣,抵着他大腿蹭还不算,竟然把手都伸进他裤子里来……

    “夏阳,我上次瞧见你偷偷摸摸早起来洗裤子了……呵呵。”蒋东升舔了舔嘴角,照着夏阳的嘴巴又亲了一下。

    夏阳尴尬起来,侧过头小声辩解了几句,蒋东升没听清,贴近了正想再听几句,却是被门外的声音打断了。

    王小虎在外面敲了敲窗户,小声叫了几句问他睡下了没。蒋东升这会儿都快憋出火来了,拧着眉头也回了一句,“睡了!有事儿明天说。”

    王小虎是个呆的,听见他回话就多嘟囔了几句,“哦,也没什么,我就是来告诉你一声我把李小瑜送回去了!”

    蒋东升心道坏了,果然,听见这话原本在他怀里还有点反抗的夏小阳顿时就不动弹了。蒋东升挺怕夏阳这样,比起夏阳带着几分恼怒的推却,这样的冷漠处理更让他心慌,他总有点摸不清楚夏阳的心意,夏阳一不回应他,就下意识想道歉。

    “你大半夜出去找李小瑜了?”

    “是……不是!夏阳,你别误会,我就是怕蒋易安找她麻烦,电影不是马上就开拍了吗,我找霍明他们几个弄了那么多钱,咱们自己也扔进去不少,总不能亏本啊。”蒋东升心慌的厉害,生怕夏阳误会,小声的给他解释了下。“要不我让王小虎进来说清楚,成吗?”

    王小虎在外头等了一会,听不太清楚里面的话,他想了想,还是决定把最后的一点事儿汇报清楚了再去睡觉,“那个李小瑜路上问了不少关于你的事情,我只回答了一半,没有多说。”

    屋里传来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紧接着是蒋东升气急败坏道:“她都问什么了?!”

    王小虎也没搞过对象,不太清楚里头的关键,抓了抓脑袋道:“也没问什么,就是问你平时喜欢吃什么,除了喜欢打篮球还喜欢什么运动,哦,她还说下个月学校篮球比赛她想抽空去看看,问方便让她去吗……”王小虎得意起来,“我就最后这个没答应她,其他的都回答了!东哥,篮球赛让她去看吗?”

    “去看个屁,让她哪儿凉快哪儿呆着去!”蒋东升悔的肠子都青了,他今儿晚上就该把王小虎一块关进那破道具室里!

    王小虎哦了一声,回去睡了。他终于听明白了,蒋少这是不乐意让那姑娘去看篮球赛的意思,等下回见着李小瑜就可以告诉她了。

    蒋东升在屋里磕磕巴巴地把事情经过都给夏阳讲了一遍,连在小楼的时候遇见蒋易安的事情也全招了,顺带博取同情,指着自己嘴角上几乎瞧不见的一点痕迹道:“你看,我嘴角都差点被打出血来,可疼了。”

    夏阳抬手摸了他嘴角一下,指尖触碰过的地方软绵绵的,“还疼?”

    蒋东升点点头,没等说话,夏阳就凑上来亲了他一口,蒋东升到了嘴边的那几句话顿时就忘了个精光,他这会儿要是有尾巴,都能给摇断喽!

    蒋大少觉得夏阳都开始主动了,他也不能太小气不是?机会难得,还得多亲几下才行。要不,就帮着他家夏阳舒坦一回,没准小孩卖他个面子,能回敬一把。他偷偷摸摸挨着夏阳蹭了好多回,但是夏阳清醒的时候,还真没碰夏阳一根手指头啊。想着夏阳用手帮他的画面,蒋少鼻子里忍不住有点热热的……

    夏阳没准备有下一步动作,觉得光亲嘴儿就够激烈的了,他缓了缓,才开口道:“幸好他们有动作了,要不然,我还真的挺担心的。”

    蒋东升挨着他蹭了蹭,鼻尖跟他贴在一起,亲昵道:“担心什么?”

    夏阳道:“一般人被人威胁了,都会乱了阵脚,哪儿会这么平静任你欺负的?如果你那小后妈一直这么安静,我倒是有点担心她会想什么鬼点子。而且,我想来想去,现在唯一能让她依靠的也只有蒋易安了,你要小心些……”

    蒋东升笑了一下,“蒋易安能有什么出息的?”

    他们挨着近,这么一说话,嘴唇偶尔碰触在一起,像是在接吻,夏阳忍不住脸红了下,“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她现在只有扶持自己的儿子,她要是想让她的儿子得到最大的利益,就肯定要除掉那个跟蒋易安争抢的人,蒋东升你知不知道你现在很危险?”夏阳有点担忧,声音里带着自己都不曾注意的急切。

    蒋东升跟他鼻尖蹭了一下,眼神里都温柔起来,“我知道,夏阳你别担心。”

    夏阳愣了下,忽然想起蒋东升的身世,他应该是从小都这么挺过来的吧?或者,经历了比这还要危险的事。没有他的忠告,蒋东升依旧能长大成人,只不过现在有了他,能减少几分危险罢了。夏阳伸出手去搂住蒋东升的脖子,小声道:“我以后护着你。”

    蒋东升恩了一声,他觉得周身的火气都被夏阳给瞬间安抚下来,有的时候两个人就这么抱在一起说说话也能让他感到满足。他叹了一声,道:“夏阳,你以后准备做什么?我明年就去读大学了,爷爷说让我读军校。”

    夏阳记得蒋老爷子当年也对蒋东升很器重,硬是挡住重重障碍让蒋东升去上军校,只是出了意外,蒋东升并没去成。后来蒋老看不惯他成天胡闹,还抓去亲自教育过一段时间,只是蒋东升不服管教,被蒋老武力镇压了几次,最后不了了之。

    蒋东升当年跟蒋老之间有些矛盾,虽然也是为了蒋东升寻找苏荷的事儿,但是蒋易安母子在中间煽风点火,也是重要原因。现在苏荷找到了,夏阳希望蒋东升能和蒋老关系更好一些,便顺着劝解了他几句,“军校挺好的,我也想看你穿军装的样子。”

    蒋东升哦了一声,趴在夏阳身上半晌又道:“可惜你身体不好,不然我一定带着你一起去……”

    夏阳笑了下,顺着他的脑袋摸了两把,权当安慰。上一世的时候,夏阳从文,从事的翻译工作,他精通英语和俄语,又写的一手好字,当年翻出的手稿花体很漂亮。这一世想活的轻松自在一些,对学什么也没特定的目标,而且他既然决定跟着蒋东升过一辈子,那么首要任务就把这家伙看牢了,护住了。

    以前蒋东升和他平白受了那么多陷害,这一世他要一五一十的还给蒋易安母子。

    作者有话要说:

    蒋东升:夏阳,我们互相舔爪子好不好?

    夏阳(脸红):不了,我自己会舔。

    蒋东升:啊,我突然不会了,你能帮我舔吗?

    夏阳:……我不。

90最新更新章节

    蒋东升没刻意瞒着消息,蒋宏很快就得知了李小瑜这件事,他略微让人去查了下,便查出是蒋易安做出的。

    蒋宏大为恼火,他认为是蒋夫人教唆的儿子去做这样的事,回到小楼把蒋易安关了禁闭,跟蒋夫人再次吵了一场。蒋夫人也不是好像与的,这次争吵连苏荷的名字都说了出来,却是差点挨了蒋宏的巴掌。

    蒋宏冷冷的看了她一眼,拿了衣服便摔门出去了。蒋夫人这才惊觉出了大事,忙上前去拉住他的胳膊,道:“老蒋,我错了,我说错了话,你千万不要生气啊!这次是我的错,我,我不该提的……”

    蒋宏对她厌烦之至,苏荷这个名字,从当年他决口不提之后,多少年不曾出现在他们两个人的对话里。至少在他看来,苏荷是不能被轻易提起的话题,蒋夫人如今犯了忌讳,他也没什么好说的了——亦或者,早就已经对这个家感到厌倦了吧。

    蒋夫人拦不住蒋宏离开家的脚步,她站在门口怔怔地看着丈夫离开,气得扔了客厅门口处的几只花瓶,摔出一地的玻璃碎渣。她上楼去搂着儿子哭了一场,但是在蒋易安咬牙切齿的说要报复那个女演员的时候,却劝住了他,劝他不要与蒋宏再起冲突。

    蒋易安不耐烦道:“妈,我们找人悄悄的把那个演员弄出京城不就得了?你以前不是还让我表舅做过这样的事,也不差这一回了。”

    蒋夫人哽了一下,却无法答应蒋易安的请求,只再三让他不要与蒋宏争执。以前她还有几分能力做些什么,但是现在,她身边一个能用的人也没有了。

    蒋易安觉得母亲不帮自己,以前他说过的话,总是会第一时间得到许诺的。他对蒋夫人有些不满,言语里也不太客气起来,只是蒋夫人这个时候心思都放在如何应付蒋东升身上,还不曾察觉。

    蒋易安被蒋宏在家里关了几天,他除了看书也没其他的事能做,心情自然好不到哪里去。蒋易安的房间一直没有蒋东升的好,他对这一点不满已经,这几天不能出门,便趁着这个机会偷偷跟蒋东升对调了房间。他心想着反正蒋东升基本不回来住,而且自己也是蒋家名正言顺的主人,换一个房间也是应该的。

    蒋易安偷偷摸摸的换了房间,他躺在那张新床上舒坦的伸了懒腰,觉得这个朝阳的房间比自己的好了不知道多少,不仅光线好,而且连书桌和写字台都是新的。蒋易安眼珠转了两下,翻开写字台的抽屉,随意看了里面的东西。

    写字台还很新,几乎没用过几次,抽屉里也空荡荡的,唯一留下的就是一个小黑皮本子。这个黑皮本子是蒋老过年的时候送给他们兄弟的礼物,蒋易安当成宝贝似的藏起来,还一个字儿没写呢。抽屉里的这个小黑皮本打开却是胡乱写了不少字,蒋易安哼了一声,心里不免带了一口酸气,他认为蒋东升敢这么不爱惜,不过是仗着爷爷会给他更多罢了。

    黑皮本子瞧着有日子没翻动过了,里翻来覆去写的也只有一个人的名字:苏荷。再往后翻,到了最后,还乱七八糟地写了几个医院的地址。蒋易安觉得奇怪,他对苏荷的事儿也知道一点,但是他知道的都是蒋夫人亲口告诉他的“真相”。

    蒋夫人嘴里的苏荷,是一个患有家族遗传精神疾病的女人,她的父亲疯了,她也疯了,后来他妈没办法,便把这个女人送去了外地疗养,更是亲手抚养她留下的“疯孩子”蒋东升。蒋东升小时候犯了疯病,害得他妈从楼梯上摔下来丢了第二个孩子,那会儿似乎病的厉害了,据说以后再也没了生育能力。

    蒋易安正想着,就听到门口有人进来,抬头去瞧就看到了他妈。蒋夫人脸色依旧不太好,不过看到蒋易安在的时候明显松了口气,紧接着又道:“你在这里做什么!还不快出来,这不是你的房间,把你的东西都搬回去!”

    蒋易安不耐烦道:“我就知道你要这么说,妈,你没回都把最好的留给他,我真搞不懂了,到底我俩谁是你亲生的……”

    蒋夫人快步进来,呵斥道:“胡说什么!妈妈跟你说过多少次,做这些都是为了你好,你是我唯一的孩子,我不为了你,还为了谁?”

    蒋易安撇撇嘴,听着她带着苦涩说了半天,心里很是有些不以为然。过去的时候,蒋夫人说这些他还能勉强听进去一些,但是现在蒋夫人没了能力,只会在他耳边叨叨个没完,能做的事甚至还没有他多,这不免让蒋易安带了几分逆反心理,不愿再听她多啰嗦。

    蒋夫人见劝不动儿子换回房间,也只得任由他住在这里。好在如今蒋宏也很少回来一次,小楼里就他们母子住着,换一个房间也没人能看出来。

    蒋易安想起之前父母吵架的时候也提过苏荷,便忍不住问道:“妈,那个苏荷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蒋夫人立刻变了脸色,道:“那不过是一个疯子,你提她做什么!”她自觉声音太过严厉,又缓和了神色,抚了抚蒋易安的头发道:“蒋东升不配和你比,他妈妈和他外公都得了那样的遗传病,而且他外公现在还在国外,当年可是‘叛逃’出国的人,你只要知道这些就够了……蒋家的一切都是你的,妈妈会把这一切都给你。”

    蒋易安点了点头,他心里还是疑惑的,但是母亲此刻的神色却严厉的不容他再多问。

    蒋夫人又道:“你记住,以后你不要再去找那个女演员的麻烦,你以后只要好好读书,做好本分的事就行,其他的事有妈妈来,知道吗?”

    “可是……”

    “没有可是!你听妈妈的话,这件事不要再插手了!”她看着蒋易安,神情又严厉起来。直到看着蒋易安点头了,这才彻底放心,下楼去了。

    蒋夫人包里放着今天的报纸,她的心情比她的脸色还要糟糕,报纸上写着又有几个人因为滥用职权和其他原因,被开除党内外一切职务。这几个人猛的一看,并不是在相关的几个部门任职,但是却都有着点共同点——他们跟王家多少有着点关系。其中一个人,还是她处理完外面剩下的几笔款子的时候,才托人去找来帮忙的,并不相熟。

    王德贵在的时候,外面还放着几批钢材,她虽然说不管事,但是人见到钱财哪里有不动心的?现在物资紧缺,批的计划内指标又少,外面的人买不到钢材,几个大厂里钢材却是积压下来卖不出去无法运转,她和王德贵就是瞅准了这个空隙,偷偷倒运了一批出来。王德贵事出突然,交代出了不少事情,但是这几批钢材却是连他都不清楚的。

    她之前一直忍耐着等事情平息下来,这才刚找人把钢材处理完,那些人就立刻被抓了——不止是人,连钢材卖得的款子也被一并没收,也不知便宜了谁。蒋夫人觉得自从蒋东升找回苏荷,她的好日子便到了头,她在家里不顺心,在外面更是失去了一切助力,如今连最后剩下的那点钱也没了。她不是没怀疑过,这笔款子是糊涂账,很有可能被蒋东升暗中扣下。

    蒋夫人眼睛紧紧盯着报纸,这样的感觉让她十分不好。她觉得处处都有蒋东升的眼线,处处都有人盯着她,苏荷母子,简直就是生来跟她作对的一样,一有点风吹草动就立刻反扑上来,她最后的一点力量,也全被剪去了。她已经无法再忍耐下去,不止是她损失了很多,现在蒋东升在蒋宏心里的地位也已经超越了她的儿子,这便触及了她最后的底线——他伤害了蒋易安的利益。

    蒋东升最近得到的一片好评,更是让她想起了苏荷,当年的时候,苏荷便是这样突然出现,夺去了所有人对她的关注。蒋夫人便忍不住把手里的报纸都攥地紧了,她一直都活在苏荷的影子底下,苏荷几乎是成为了她一辈子都无法追上的一个噩梦。而如今,苏荷的儿子又要来抢走她筹谋了十五年的心血,抢走她儿子的东西,她怎么会让出来?!她两手鲜血,无论如何都不肯醒来,宁可拼个头破血流。

    如果蒋家只有一个男孩,如果蒋家的子嗣只剩下一个,那么她的地位才是最为稳妥的。蒋夫人合上报纸,她目光里一片沉静,她已经没有选择,这是她最后拼一把的时候了,谁也不能伤害蒋易安的利益,谁也不行。

    1980年10月27日,卓公和蒋老内部访问了朝国,与该国领导人举行了多次会谈,表情中方高度重视与朝国的传统友谊,再度表明双方“特殊的国与国之间”的关系,在一些资源交换上达成一致。

    蒋老不在国内,蒋夫人的动作也忽然平静下来,虽然蒋东升说这是她已经没有本钱再玩儿那些把戏,但还是让夏阳隐隐有些不安。夏阳曾经见过蒋东升和这个女人斗了半辈子,她的那些羽翼夏阳多少也知道一些,看着报纸上被承办的那些人的名字,上面有不少是以后会扶持蒋易安的人,没想到会这么快就查办了。

    蒋东升当年看到苏荷墓碑的时候,也玩儿命报复过,这个女人被逼到最后才是下手最狠的。如果蒋东升不是最后把她们母子逼到绝路,恐怕蒋易安也不会贸然来绑架他,更甚至杀了他……夏阳抚了抚眉心,额头那里还是隐隐有些疼痛。

    蒋东升以前曾经跟他说过,如果想杀一个人,别冲着他的心脏开枪。心脏中枪,人至少还可以活7秒钟,这7秒完全可以让一个毅力超强的人支撑着去拿起手边的枪支还击。要想一个人立刻毙命,那么就只有眉心——破坏大脑的神经反射区,只要在那个大小不足六公分的地方开上一枪,才会让一个人瞬间死亡。

    蒋易安当年打中的,就是他的眉心。

    蒋易安没想留半分希望,恐怕他一开始,就是想杀了他的吧?这对母子从一开始便没有留一分希望,无论是苏荷还是蒋东升,都是不死不休的一局棋。

    夏阳垂着眼睛想了很久,指尖微凉,却还残留蒋东升握住给他取暖的知觉。他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也开始贪恋这份温暖了,那样被子弹直插入眉心,那样悔恨和不甘的心情,他不想让蒋东升再尝试一遍。

    夏阳开始让王小虎跟着蒋东升,甚至还把蒋东升的课程表要了一份来每天认真看。他对蒋东升的安全高度重视,这让蒋东升心里挺高兴,但是紧接着蒋东升又皱起了眉头,往四合院这边也弄来了几个退伍的特卫。

    这些兵以前都是负责保护首长安全的,蒋东升特意找的五年的老兵,他们身手好,警觉性也高,而且纪律性强用着安全可靠。

    夏阳对此没有什么异议,只是瞧着蒋东升身边只有一个王小虎,还是有点不放心,道:“我就在家里呆着哪里也不去,其实也用不到这么多人,要不再让他们分出两个来陪着你吧?”

    蒋东升笑了,道:“我就在学校哪里也不去,能出多大的事啊?那么多同学一起,再说还有霍明、甘越他们呢。”

    夏阳揉了揉眉心,道:“我也说不清楚,但是这几天眼皮老跳,总觉得要发生什么事儿似的。”

    蒋东升被他逗乐了,凑过去站在椅子后面给他揉了揉太阳穴,小声道:“你这就是累的,上次还逞强非要跟顾白蕊一起去津市,我拦你拦对了吧?你看,你不跟着去,人家顾白蕊不照样完成的很好?要我说,你就该把活都给顾白蕊,让她去做。你呢,就安心在家里画图,什么都别想……”

    夏阳按住他胡乱揉捏的手,只觉得他揉了几下,弄得脑袋更疼了,“你把你课程表拿来,我再看看。”

    蒋东升伸手过去连人带椅子一起搂住了,在他耳朵边上腻歪道:“夏阳,你一天查三遍的,我都背过了。明儿早上早自习,上午语文和化学,下午是劳动课……”

    夏阳咦了一声,睁开一眼睛道:“不对,你明天下午不是上体育课吗?我记得是要打篮球。”

    蒋东升道:“改了,最近不是让学工农子弟兵么,听说都得去工厂锻炼吧。”

    夏阳眯着眼睛想了一会,他对这几年京城学校里的事情并不了解,但是等两年之后他上大学的时候,那会儿还没有普及军训,的确是分配到工厂锻炼了一段时间。

    工厂,机器,在工厂里遇到机械事故也不是不可能的。

    夏阳手指在椅子扶手上动了下,眼皮忽然狠狠跳了几下,他伸手握住蒋东升的手,道:“你再查一查,那个老师到底是什么来历?”

    蒋东升虽然觉得奇怪,但是夏阳坚持,他便再让人仔细去查了下。

    这一查,却真的查出些事儿来。他们学校负责劳动课的那个老师,名叫孙田,在十几年前是工农兵大学生,他跟蒋夫人是同一批推荐上来的。孙田虽然籍贯不是武城的,但是在武城当过知青,推荐信上的章卡的也是武城县政府的,一层层推敲下来,他跟蒋夫人的关系想必也是匪浅。

    蒋东升让人盯着那个孙田,跟了几日之后,果真瞧见蒋夫人家的那个保姆偷偷摸摸地去找过他。这个劳动课的老师跟蒋夫人有秘密联系,那么去工厂劳动的时候,恐怕也难免会出些“意外”了。

    蒋东升想起那天夏阳给他猜的那个谜语,夏阳曾经问他蒋夫人最后的依仗是什么,他写了“蒋宏”,而夏阳提笔也是写了两个字:子嗣。

    是了,他那个小后妈想要掌权,那么子嗣才是她最重要的武器。

    蒋东升并没有提前去抓这个孙田,他派人摸清了这个男老师在工厂机器上做的几个手脚之后,决定将计就计。

    既然要演戏,自然少不了几个好兄弟的帮忙,霍明等人纷纷表示要帮一把。尤其是顾辛,顾胖子看着蒋东升开始拍电影,眼馋的不行,早就想要凑一脚过把瘾了,这会儿有这样一个好的机会,自然不肯放过。

    霍明和那几位敲定了大局,他们决定让蒋东升也装一把受害者——这次要彻底的装,蒋老二那小后妈不就盼着他头破血流吗?那咱们就来个“头破血流”!

    严宇凡事考虑的细致,再三商量了之后,决定让蒋东升到时候在怀里揣几包鸡血,完了再弄辆救护车来,务必要扮演的真切。

    顾辛和甘越纷纷表示自己也要尽好群众演员的戏份,顾辛扭着自己脸上的表情,一边试着做出一副悲愤的样子,一边对甘越道:“怎么样,这样是不是挺像那么回事儿的?”

    甘越觉得他这是人来疯,不太爱搭理的嗯了一声就算过去了,扭头又对蒋东升道:“东哥,真不用把那个孙田也拷起来?就这么吃个亏也太憋屈了。”

    霍明懒懒道:“甘越,你书白读了啊,这叫敌在明我在暗,就这样才对东子有利呢!”他拿着手里的钢笔绕着指头转了一圈,又道,“东子,医院那边我去联系,不能去军区总院,你姑姑还在那呢,她要是急了过来一检查可就露馅了。”

    蒋东升想起姑姑蒋月,也跟着点了点头,道:“是不太方便。”蒋月和蒋宏是同胞兄妹,这个姑姑对他还是很关心的,

    甘越还在琢磨那个老师的事儿,张着嘴几次凑上不话,急得眼珠子直瞪着蒋东升。

    蒋东升知道甘越是替自己担心,也替自己打抱不平,拍了拍他肩膀,道:“别急,你等着瞧,这种人放在后面才能看出厉害。”

    甘越还有点迷茫,“这种人留着能做什么啊?”

    严宇把蒋东升那句话再给他解释了下,“东哥的意思是,他当初上大学受了恩惠,但是未必没有给王家好处,如今王秀琴要让他帮忙,必然也许诺他一些什么。正所谓以势交者,势倾则绝;以利交者,利穷则散。”

    甘越这回听懂了,跟着连连点头,“没错,是这么个道理。”

    顾辛在一边坏笑道:“那个孙田,听说还喜欢喝点酒,打个牌,这样的人毛病一抓一大把,要不是他成分好恐怕之前也轮不到他来当老师。这回要是真弄出点事儿来,恐怕咱们不先动作,他们就狗咬狗喽!”

    蒋东升嘴角挑了挑,这个孙田老师如果用的好,便能让蒋夫人摔一跤,甚至从蒋家扫地出门。打从王德贵那会儿开始,他就下定决心,要把眼前这些碍事儿的棋子一个个都拔掉。

    这就像是一个捆着他的无形的牢笼,一根根的绳索解开,他才能看的更远

    作者有话要说:

    “别玩了”篇:

    顾辛(跳起):哎哎,你们说明天东哥用这个姿势摔会不会比较逼真?

    严宇(扭头看):从理论上来说,扭曲成这样还是有点略夸张了……

    甘越:喂,你们别玩了,东哥和霍少都走了=。=

    ————————————————————————————

    昨天晚上木有更新的原因是这样的:

    天天(打电话):喂?喂,西皮,我跟你说我现在在港口值班啊,我这里没网络!你上我微博发个请假条啊……!

    水千丞:喂?

    天天:西皮你能听见我说话吗?我说我上不了网你帮我请假啊!〒▽〒

    水千丞:卧槽,说话啊!喂??

    天天:我……〒▽〒

    以上,就是没有网络连手机也没有信号的46小时未更新之谜,嘤嘤嘤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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暖阳介绍:
夏阳重生了,回到那个可以改变人生的交叉路口,他本想用另一种方式来报答蒋东升对他的恩情,却不曾想两人的相遇比前世要提前了四年。四年时间,梢愿谋涠嗌伲 蒋大少的一颗心再清楚不过,他夏阳即便是块石头也被他捂热了。这一回,夏阳不再是蒋东升用钱留住的人,而是心甘情愿跟着他,携手百年暖阳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暖阳,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暖阳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