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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之庶女归来全文阅读

作者:汶滔滔     重生之庶女归来txt下载     重生之庶女归来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5.第355章 我和你娘好了

    [第9章第9卷]

    第361节第355章我和你娘好了

    “石头障眼阵”是何当归前世从柏炀柏那儿学到的为数不多的阵法之一,却也是最凶的一个,要用四两鲜血祭阵才能发动,发动之后有摧枯拉朽的毁灭之势,不过因为发明此阵的柏炀柏本人就是不爱杀伐的,因此“石头障眼阵”还有个温吞吞的变阵。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这个变阵不会杀人,却有一个缺陷,那就是一旦闭合,外面的人进不来,里面的人也出不去。

    加上冰火二重天的轮番交替,对地牢里面的人来说,肯定是一种煎熬,希望他们能稍安勿躁,不要惹出什么乱子,徒生变故才好。因为地牢中发出的声音,并不是完全传不到阵外,石头阵的阵图大致是一副太极图,有旋转中的阴阳两极,每次转到阴阳相交的一瞬间,里面的声音就有被外面的人听到的可能性。

    最煎熬的就是,地牢中的人处在阴极,就会感觉极冷,仿佛置身于冰原,这里本就是冬天的冰花甸,这一点还不算太奇怪。可是,他们处在阳极的时候,地牢中的人高热发闷的时候,会不会对她产生怀疑,疑心她在外面放了一把火,想要烤死他们呢?一旦里面骚动起来,外面又听到了声音,那本来最隐蔽的地牢入口,也有了被发现的危险。

    这些话,她本该对陆江北逐一说明,可是,他们显然并不信任她,从各种意义上都没有信任。事前说多少都是枉然,一旦出现了问题,那些人绝对不可能将自己的性命平白托付给一个不相干的人。而她也是尽人事听天命,用蜡丸藏了一张字条留给陆江北,至于他们听不听,就不是她所能控制的了。

    原本,石头阵变阵之前本身没有缺陷,血祭也不是万难的事,谁身上都能取出四两血,可是阵法外面的人却要遭殃。锦衣卫是维护皇权的铁血机构,从客观角度上讲,是恶行累累的一群人,所以她做不到为了救助他们而杀人。

    虽然不知来袭杀锦衣卫的人是什么门路,也不知他们各方人争夺的是什么宝物,不过,她无意在这件事上陷得过深,她只想拿着解药回去治好孟瑄,再来设法找自己的七日清解药。唉,全是从锦衣卫这儿中的毒,武功那么高的人还喜欢用毒,真是没天理了。

    打打杀杀的事已经太久没见过了,听上去都感觉疏远如前尘旧梦,她不想牵涉太多杀伐,平平安安才是她的心愿,目前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这个心愿而努力……想着这些,她摘下金锁,开启机关取出其中一个匣子,将里面的红色粉末倒出一些,洒在石头阵的巽位,完成了最后的布阵。

    她的枣红马和矮棕马还都在客栈门口拴着,趁天光没有黑透,暴雨没来搅乱,不知名的暗处的敌人没上门拜访,她本应该立刻就走。可对地牢中的人还是有些挂心,该做的都做了,如今只好……效仿柏炀柏,卜一个卦来看看了,尽人事听天命,天命是什么样的呢?

    高深的卦她不懂,不过,扔铜钱占个简单的易经六十四卦,她还是能背得出卦辞的……“啪!”“啪!”“啪!”

    铜钱清脆落地,她唇边的浅笑却褪去了。咸卦?为什么是咸卦?

    远处忽而响起一阵哒哒的马蹄声,她顾不上多想,只能先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再说。出了店门,翻身上马,牵一马带一马,只是寻不到马鞭,她就学着杜尧骑马的姿态,回身去拍马屁,“驾!”“驾!”“驾!”

    一口气策马奔出了三四里地,身后烟尘飞扬,而恰在此时,天上也落下丝丝小雨来,将一路的烟尘打下去。这一路奔行并未让她感觉到一丝疲劳,想必是因为内力充沛的缘故。这并不让她觉得开心,反而又想起杜尧,生出愧意。在客栈里卜到一个象征男女情缘纠葛的咸卦,是应在店中某人的身上,应在她的身上,还是别的人或事上?

    远处的马蹄声越来越近,进出十里坡的路径不止一条,看样子她运气不太好,选到了一条跟“恶人”相同的路。听马蹄声至少有十骑,也不知他们是什么样的人,可既然敢袭杀官差,多半都是亡命之徒,她还是先避一避吧。“吁——”她勒住缰绳,举目四望,看到东南方有一片低矮的荆棘丛,于是连人带马藏进去。

    “驾!”“驾!”“驾!”那群恶人过去了。她忍住好奇心,没有探出头去看,有的事知道多了就是无尽的麻烦。

    等那些人走远,她站起身来一偏头,跟一个红袍人打了个照面,吓了她一大跳。可是一看那人的脸,她的惊慌又被拿走了,取而代之的是惊诧和惊喜——“聂叔叔?是你!好久不见,你还是老样子,一点都没变!”那人居高临下地看她,而她也仰头望他,连声发问,“这几年你去哪儿了?三年前你为什么不辞而别离开罗家?我听潘护卫说你给他银子,让他照看我,你为什么要这么帮我?”

    没错,站在五丈开外的那个三十多岁的男人,那个面无表情、周身肃杀的提着刀的男人,他就是罗府从前的护卫聂淳。他遥遥看着何当归,眸中有异色,半晌才开口说:“我不是罗府的劳工,以前住那儿只是图方便,后来找到住处就搬走了。我常常回罗府看望老太太等人,只是你不知道罢了,三小姐你在这里做什么,这里可不是什么好地方。”

    何当归晃动一下手里的两根缰绳,撒谎说:“我出城遛马,试试哪一匹马更合骑,不料其中一马逃了,追到现在才追回来。聂叔叔你这是往哪儿去?你……”她的语声断在喉间,因为她突然闻见一缕铁锈腥气,是血的味道,来自聂淳的方向。她疑惑地上下打量对方,赫然发现爱穿大红色长袍的聂淳,这次穿的却是,一件新鲜的血衣,一件被血染红的衣服!

    顿时,好久不见的故人聂淳不再显得亲切,事实上,亲切二字向来和他不沾边。何当归更突然发现,他的眼中有煞气,手中的刀虽然明亮无血,可刀柄却缠着殷红透湿的布条,活脱脱就是一个杀红眼的恶人!何当归警惕地退后一步,问:“聂叔叔你也是来遛马的吗?你要是忙,我就不耽误你了。”

    聂淳也觉得自己杀气太重,有收敛不住的感觉,他能分辩敌人与非敌人,可是刀却不认得主人之外的人。他向何当归略一点头,转身就走。方才路过这片荆棘,觉出里面有人,他疑心是伏兵这才停下来看看。

    何当归见他这样痛快地就走了,倒感觉有点无所适从了,又追了他一步,在他背后问:“听说你当年离开罗府时受了重伤,现在伤好了吗?你现在住什么地方,怎么才能找到你?”怕他不说,她又补充道,“你帮了我的忙,我总要谢谢你,而且,我还有点小事想跟你谈谈,不知你什么时候方便呢?”她找了聂淳三年了,为了一个不能说的秘密。

    聂淳又走了两步才停下来,背对着她说:“让潘景阳照看你,是你娘的意思,你不用特意谢我。有什么事你现在就说吧,开门见山就行,我不是很有时间跟你闲谈。”

    何当归眼睛左瞄右瞄,说大媒,牵红线,这种事怎么能开门见山?于是她仍问:“能给我你的住址吗?你长住扬州吗?”咦,奇怪,聂淳说她娘让潘景阳看顾她?怎么她从没听娘提起过?怎么还通过一个中间人聂淳?

    她不再说话,于是聂淳说话了:“三小姐,我跟你娘在一起了,她张不了口跟你说,我就顺便说一声吧,她现在已不住道观了。”

    此话的语调平平,却换来何当归一个高八度的惊叫:“你们在一起了?什么时候的事!我娘不住道观了?那她去哪儿住!我去哪儿找我娘?”三个月前她还去过三清观看娘,没见到一丁点迹象,她娘犹如一个虔诚的道姑一般,朝夕参禅悟道,怎么这就跟聂淳在一起了?她确实有意撮合娘和聂淳,可是她还没登场,二人就在一起了,这和前世不一样呀?

    她的连声诘问丢在聂淳的背上,而对方既不回答,也不回身,她叹口气说:“天要下雨,娘要嫁人,我也拦不住。既然你们在一起了,那我总要登门瞧瞧我娘吧?喜事什么时候办?何阜那头的和离书办妥了吗?”

    聂淳勉强回过半个身子,斜视着左下方的她,平铺直叙地道出实情:“没有喜事,你娘也没和离,开始是她不愿意离,后来听说何阜在京城那边坏事了,着人去打听,听得何阜一家的处境堪怜,她就跟我说,她吃斋炒功德经这么多年,就是想积个福报,来世不用这么苦,在何阜一家最难的时候跟他和离了,那她就多添罪孽了。”

    何当归听完就笑:“跟好人才讲道义,对恶人念旧情,只会带来无尽的后患。我娘至今弄不懂这一点,可是聂叔叔你洞察世事,更兼武艺高强,既然你已经跟我娘在一起了,难道你不想铲除后患,图一个安稳太平,长长久久吗?”聂淳处理何阜,还不就像踩死蚂蚁一样容易!可是,她从前世就隐隐觉得聂淳喜欢她娘,为什么聂淳从来都不对付何阜,不把她娘早点娶走?

    聂淳张口吸气,缓缓吐出,把话说得更清楚:“我跟你娘在一起是场意外,我无意于她,她也没打算跟我长久下去。三小姐,现在你长成大人了,那有的话你肯定能听懂,不必再对你隐瞒。你娘是个三十多岁的女人,丈夫常年不在身边,而我是个三十多岁的男人,没娶什么妻妾,我们彼此都有正常需要就住在一起了。我们这种是纯枕席关系,露水夫妻,不用办喜事,也维持不了多久。”

    ...

6.第356章 一场露水夫妻

    [第9章第9卷]

    第362节第356章一场露水夫妻

    纯枕席关系?露水夫妻?这样的话砸到脸上,比天上落下来的冰雨还冷还绝望,母亲不好好在道观里修行,不好好为将来打算,跟何阜和离再找个好男人,又或者跟着她的好女儿,她居然无名无分的跟一个不打算娶她的男人住一起了?

    何当归也做一个深呼吸,仰头让天上的冰雨落在脸上,找回清醒的思路,方对聂淳说:“此事我知道了,请把你们的住址告诉我,我要去看我娘。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聂淳却摇头说:“她还没做好准备见你,等以后再说吧,还有,我和她住一起不是什么光彩的事,你回家后别跟罗家人乱说,否则她以后可抬不起头来了。你是她的亲生女儿,为你娘考虑,你自己看着办吧。”说完,他转身就走,而且这一次是真走,原地消失,人不见了,下一瞬又在十几丈外闪现一个人影,然后又是原地消失。如此往复几次,也不过就是一呼一吸的短短间隙,他大爷的就没人了!

    何当归焦急地去追,可是身怀幻影步法、江湖上人称“神行锋踪”的聂淳,哪里是初学迷踪步法、自号“水无痕,草上飞”的她能追到的?而且她现在右手小指中还封着七日清的毒,动用真气太危险了,一旦那毒被真气牵引,冲破封阻走入心脉,那她就到了去投胎转世的时候了。该死的聂淳,丢给她这样一个消息,然后就这样走了?

    心事重重地骑上马去,继续往城门那边走,心中千头万绪,百感陈杂,怎么会这样?

    她一向觉得聂淳人品不错,是个顶天立地的大男人,又想到此人前世的时候四十多岁都未娶亲,还几次表现出对她娘有意,她不禁生出给她娘和聂淳牵红线的念头。但这只是一个念头而已,她还需要考虑一段时间才能付诸行动,他们却已经住在一起了?聂淳将这样的惊吓扔给她消化,又说不肯娶她娘,两人在一起只是“正常需要”,又说不能叫她们母女相见……没想到他竟然是这么无耻的人!

    天上下着冰雨,雨势渐渐变大,打湿了一人二马。她思来想去都觉得不妥,又胡思乱想道,会不会娘上一世也跟聂淳秘密保持这种关系,后来聂淳抛弃了娘,娘才去青州找何阜,又受伤一次?他们的关系在地下发展,没告诉过任何人,她不知道也不奇怪。

    “哒哒!驾驾!”远处又传来一片马蹄声和人声,听声辨人,比刚才过去的那一拨人还大,不知是什么来头。

    对了!何当归突然恍然想起,聂淳分明是跟上一拨人一起过来的,只是到了荆棘丛前发现后面有人,他才自己掉队处理此事,遇上了自己。而上一拨的那些人,看行走的路径,几乎可以肯定是要去冰花甸,也就是说,聂淳也是袭击冰花甸里锦衣卫的恶徒中的一员!没道理呀,聂淳是江湖中人,无官无职,她也不记得他加入过什么杀手组织,他为什么搅和进这里面来?

    顾不上想更多,她勒马停到一边,四周没有可以躲的地方,她只好取出面巾戴上,低头垂眸,静等这些人通过。听觉被放至最大,她听见“吁”地停下一人一骑,然后有人往她这边走过来,抬眼去看,对方跟她一样用黑布蒙着脸,甚至比她蒙得还严实,额头上还扎着一根宽长的额带。只看眼睛,有点熟悉的味道,但猜不出是谁,可是,对方却一口叫了出来——

    “何小姐?你怎么在这里!”蒙面男子低呼道,“如此荒郊夜雨里,你这样走,不止危险,还容易淋湿生病——你不是正在生病吗?你这样多冷,你等等!”

    男子叽叽呱呱说了一通,听声音还是没认出他是谁,听语气还对她颇关怀,一眼就认出蒙面的她来。何当归打个寒颤,苦笑道,亲娘都跟别的男人跑了,连见都不肯见她一面,消息也是从旁人口中听来的,怎么这世上还有人管她是否会冷会生病,从哪儿冒出这样一个好人来?

    雨水模糊了视线,脚步声去而复返,那名蒙面男子急急火火地将她拉到马匹后面,口中道一声“得罪”,不等她做出反应,竟然一手封了她的穴道,另一手“兹拉”一声将她的夜行衣给撕成两半,丢在地上!她的魂儿惊出身体,只升天升到一半儿,就随着一件宽厚的棉衣,重新回归身体里面。这是什么情况?暖和的棉衣?

    蒙面男子像给小孩子穿衣服一样,仔细地扣好每个扣子,系好每根带子,又理顺她的长发,将棉衣上连着的帽子也为她戴好,将飘带打成一个四叶草结。从始至终没说一句话,也没看她的眼睛,只是一心一意地将手中的事做完,而且,他也没有摘下她面巾的意思。

    然后,一件宽大雨斗篷也兜头裹下来,是他从他身上解下来的,带着他的体温就罩在她身上。他还是仔细地垂眸系带,她还是没认出对方是谁,只是突然被暖意包围,突然发现之前身体已经冷到没有知觉了,鼻头一酸,泪水就流出来,打湿了面巾。怎么世上还有人对她怎么好?他是谁?他干嘛对她这么好?

    蒙面男子系好斗篷系带,就一指解开了她的穴道,并用指背为她拭泪。她一直哭,泪水怎么也止不住,也不避开那人的手指,任由他为自己擦泪。然后,男子开口说话了:“何小姐你别难过,不管你变成什么样子,在下都愿意娶你作妾,给你找一个安身之所,供你一生衣食无忧。”

    她不哭了,直瞪着对方的眼睛看,这是谁呀?他知道她在难过什么吗?

    然后,又有惊悚的话从他的口中冒出来了:“我虽然只把你当小孩子,当小妹妹,可心中也有一两分喜欢,你这样的性子和容貌,要喜欢你原也不是什么难事,所以你不必担心嫁给我之后会被冷落。”

    何当归彻底不哭了,后退两步端详此人。看此人的身量,听他的声音,二十出头的样子,说熟悉也熟悉,是气息熟悉,说陌生也陌生,她对他的声音没什么印象——他究竟是谁?

    他上前两步贴过来,轻抚一下她几乎快瞪出眶的泪眼,低声向她告白说:“现在你的容貌变差,我并不觉得厌恶,反而生出两分怜惜之心。一两分喜欢再加上两分怜惜,足够让我娶你了,何小姐,往后你肚里的孩子就是我的孩子,我会好好待你们母子,绝不欺侮伤害你。等我这几天忙完,下个月月初就去罗府提亲,在你肚子大起来之前娶你过门,你若是不喜欢住深宅,我就另置办一个宅子给你住,让你当女主人,也省得你跟风府那群女人搅和。”

    何当归终于知道他是谁了,后退两步,惊呼道:“你是风扬?你……你这是要往哪里去?”

    “是啊,我是风扬。”蒙面男子压根没考虑到何当归没认出他的问题,于是愣了愣,才继续说他的“情话”,“我在南城郊还有一座别院叫‘昕园’,哪天带你去看看,你不爱城中吵闹、诸事繁冗,喜爱昕园景致的话,就在彼处长住也行。我有不少武林朋友来来往往都在那里落脚,喝茶舞剑,弈棋谈天,你住在昕园一定不会感到寂寞。所以说,你不必伤心难过,只管安心养胎,往后我就是你的男人,你的依靠。”

    很动人的情话,很恳切的保证,可问题是她肚里没有那个见鬼的孩子啊?常诺这家伙究竟还要误会到什么时候!

    何当归再退两步,拿帕子擦干眼泪问:“风公子你打扮成这副模样,是要去哪里打家劫舍吗?我脸蒙得这样严实,你能一眼认出我来,真是难得。”多奇怪的事情,该认出的人认不出她,不该认出的人个个都一眼认出她来,讽刺讽刺。唔,原来常诺本人的声音是这样的,她仿佛上辈子听过一两回,恍然恍然。

    常诺酝酿了两天的“情话”说出口,本以为何当归至少会有点感动,说些感激的话,假如她拒绝,他也想好了说辞,总之一定要让她安心养胎,将孩子生下来。可是,为什么他将一腔情意款款倾倒向她,她却一丁点儿正常女人或正常人类的反应都没有?!虽然这是他第一次跟女孩子告白,可自认足够了解女人的心事,也下了一番功夫研究出这套说辞,怎么只收到这样的成效?

    他无奈之余,解答她的疑问:“我不是认得你的人,我是认得你的马,你这枣红马是从城外的马场里挑的吧?你这马我也相中了,本打算买给我妹妹,可当时耽搁了没买,过后再去问,听说是叫罗家小姐买走了,我还特意查了一下,因此格外有印象。呃,怎么样?我刚才的话,你好好考虑考虑吧?”

    原来是认出了马……何当归轻舒一口气,在面巾下面微笑道:“谢谢公子的好意,也谢谢你的棉衣和斗篷,很暖和,真的谢谢。但是,上一次在罗府藏经阁里发生的事,我不知要如何解释你才能明白,我真的真的跟宁王没有一丁点儿关系,比陌生人更陌生。至于怀孕什么的事,更是我那个痴傻的小侄子胡说,此事攸关我的闺誉,请风公子你以后别再误会了。”见对方眼神中透着强烈的怀疑之色,她只得叹气说,“你实在不信的话,有空领着大夫来看我好了,给我把脉瞧一瞧,看我有没有胎息。”

    “大夫来了,让我瞧瞧吧。”马背后面传来一个声音,带着笑意,由远及近。

    这声音不算熟悉,可是何当归最近听过好几次,所以认出这个男声是属于天机子齐玄余的,齐玄余竟然也来了?跟常诺一起带人去冰花甸客栈吗?

    ...

7.第357章 辨别处子二法

    [第9章第9卷]

    第363节第357章辨别处子二法

    话音甫落,马后面转出一个男人来,与常诺同样打扮,黑巾蒙面,外加一顶狸皮大帽罩顶,捂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对凤眼,灿然有神采。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因为何当归已经听出这声音是属于齐玄余的,所以立马就认出,这双眼睛也是属于齐玄余的。

    她心中疑惑,常诺和齐玄余全都这副打扮,一看就知道要去隐藏身份做什么坏事,难道他们也是去客栈杀锦衣卫?他们都是宁王的人,平时与锦衣卫作对也都是被逼到那份上了,被动应战,从没主动挑衅过代表皇帝的锦衣卫,这次却一反常态去杀人,实在太不可思议了。

    扬州城里潜伏的几股势力,除了锦衣卫那一拨,再加上宁王这一拨,聂淳也算一拨,孟瑄再算一拨,光她亲眼目睹的就有四股势力了,他们怎么那么齐心,不约而同地来到扬州打群架?原本她以为这些人就是凑个热闹,过完年参加个武林大会,一群大男人喝喝酒劈劈刀揍揍人,可是这两天观望下来,听孟瑄的口吻,再听锦衣卫那些人的谈话,还有那日在藏经阁里,上官明日对常诺说的话,这次的武林大会绝不是一次简单的江湖人聚集的盛会,这里面一定潜藏着巨大的阴谋……

    可是,这又关她什么事?为什么聂淳会掳走她娘又不娶她娘?为什么一个跟她不相干的常诺跑来对她这么好?为什么一个首次会面的齐玄余这么不见外,上来就抓她的手,还往她袖子里面伸,用凉丝丝的手指反复捏她的小臂?这是什么见鬼的诊脉方法,他该不是在占她的便宜吧?没想到这齐玄余竟然是个色狼,真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

    齐玄余摸了半天,就在何当归忍不住要抽回手,还萌生出揍人的念头时,他终于先一步放开她,偏头冲常诺笑道:“这位何小姐绝对没有身孕,她还是一名处子呢,风扬你往后不要再乱说了,坏了人家的清名,你可真要负责任,将她娶过门了。”

    “处子?”常诺大感好奇,“你就这样随便摸两下,就能看出她是处子?怎么看出来的,教教我教教我!”他表现出强烈的求知**。

    齐玄余微微一笑,含蓄地说:“当着小姐不方便告诉你,你真想知道的话,改天再来向我讨教好了。”

    “为什么?”常诺更加好奇了,看一眼何当归再看一眼齐玄余,仿佛将齐玄余当成了教书先生,而将何当归当成了一部活书本,执意想将这很实用的一门技艺学到手,然后回风家挨个儿检验他那一群如花似玉的妹妹。他用央求的语气说:“你就教教我吧,清逸妹妹也不是外人,她什么话都听得,小齐你不用避讳。”

    何当归不悦蹙眉,自己什么话都听得?谁说的!这二人真无聊,她很想甩手走掉,可是她周身暖意洋洋,常诺失去雨斗篷,被打湿了整个肩头,这样走掉是否太不礼貌了。不能走开,她只好转身面朝向另一边,避开常诺过分灼热的研判目光。

    齐玄余瞧一眼窘迫的少女,附耳对常诺说了两句话,声音极低,还被常诺啧啧的惊呼声给遮掩住了。何当归听不见齐玄余说什么,心中也有点儿好奇和纳闷,就回身去看两个咬耳朵的大男人,适逢常诺和齐玄余正一起盯着她的这个方向瞧,常诺的目光简直要在她的面巾上烧穿两个洞,再种上两朵花儿,而齐玄余的目光更加古怪,说不出的让人别扭。

    何当归虽然听不到两人的说话声,也知道他们没谈好事儿,于是气恼地背身问:“既然这位郎中先生证明我的清白了,那我可以离开了吗,风公子?你之前提的那些事,全都作废了对吧?”

    常诺又跟齐玄余咬耳朵嘀咕了两句,嘿然笑着上来,作揖说:“借手让我瞧一回吧,我只看不摸,你自己撩开袖子,行不行?”

    何当归又好气又好笑,合着他还真把自己当成活书本用了?她自是不愿,可常诺不由分说对着她连作三个揖,“借手则个、借手则个”地求个不停,她只好无奈地掀开左臂的袖子,他到底要瞧些什么?手和小臂,人人都长着,能有多大分别?

    可是一掀袖子,连何当归自己都愣住了,雪白如皓月的小臂内侧,在腕下四寸的地方,凭空冒出了一颗殷红如血的小朱砂痣,有绿豆那么大,比普通的痣红润有光泽流转,给人一种感觉,这痣好像是活的一般!她忍不住用手去搓,可反复搓了七八回,那朱砂痣还在,色泽愈发娇艳了。她抬头瞪齐玄余,问:“这是你搞的鬼吗?你什么意思!”这东西,莫非就是守宫砂?齐玄余是怎么给她弄上去的,他只是捏了一会儿她的手臂。

    齐玄余笑出了声,道:“何小姐你不必紧张,这是我送你的礼物,乃我玄门专用于鉴别女子贞操而制出的一种‘琊’,世人都唤作守宫砂。不过我点的这守宫砂与普通的守宫砂不同,其中的妙处,你以后慢慢能体验到,到时你就会感激我了。”

    何当归只觉得羞恼交加,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他什么时候在她的手臂上种了这么个红点儿,她竟毫无察觉!什么妙处?听着就不怀好意!

    两人说话的同时,常诺绕着何当归左转转有转转,把头探到何当归的小臂上左看看右看看,不知面巾下面流出哈喇子了没有,他兴奋地连声求教,问:“只要这么轻轻一点,就能分辨出处子与非处子?要是这朱砂点在男人身上会怎样?沾不住的吧?”

    齐玄余取出一个蚕豆大小的精致琉璃瓶,莹润如玉,打开塞子将里面的东西倾倒出一些,滴在他拇指的土色扳指上,然后点头示意常诺将手臂露出来。常诺听话地一撩袖子露出健壮的小臂,肤色略黑,赛过何当归两个小臂粗。扳指上的物什贴上常诺的手臂,须臾之后,伴随着常诺“烫死了”的惊呼,那滴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异物竟然“兹兹”作响,还发出了点怪声。

    何当归也被这样的异象惊吓到了,只因那怪声根本就是在叫嚣着“假的!假的!”她低头看自己小臂上的东西,这到底是什么鬼玩意,这么还能发出人的声音,难道真是个活物?用指甲狠狠刮了几次,仍旧不能除去,仿佛天生就长她手臂上了。

    看着黑粗的手臂没留下任何朱砂的痕迹,常诺讶异不已,感叹道:“原来此物真的只钻女子的肌肤,不理睬咱们男子的手臂。”

    齐玄余将琉璃瓶收回,颔首笑道:“不错,‘琊’不光只爱亲近女子肌肤,而且只能印在处子的雪白肌理中,倘或何小姐不是,那她刚才就会像风扬你这样被烫一下。普通的守宫砂要在女子十一二岁的时候点,当时点上也不能当时辨别,要过几个月才能看,而且不见得准确,我的‘琊’却沾一沾就能试出来,岂非妙哉!除了我方才跟你讲的摸骨之法,这种守宫砂是鉴别处子的最佳方法,百试百灵,”一双流光溢彩的凤目转向何当归,问,“何小姐,你觉得灵不灵?”

    何当归想到此人算得上第一次见她,竟然拿这么一个古里古怪的东西试探她是否是处子之身,当真是无礼之极,可恶之极。要不是想到他多年以后的悲惨下场,找回了一点心理平衡,她真恨不得揍他一拳。冷哼一声,她问道:“既然鉴别完了,我的这颗红痣怎么办?我不惯手臂上有异物,看着慎人,请问如何将这东西洗去?”

    齐玄余不动声色地告诉她:“‘琊’没办法洗去,等何小姐嫁了人,这红痣自然就没了,你看不惯的话,可以快点议亲嫁人。实不相瞒,小生除了行医济世,还爱好为人牵线做媒,现手中就有几位不错的公子的家事、画像和八字,你若不弃,我送给你研究一下。有了这守宫砂,不会再有人质疑你的贞操,再加上你的美貌,我愿意帮你说一门好亲,当侧室也没问题。”

    何当归发出一声尖锐的冷笑:“多谢美意,郎中先生你真是个热心人,不敢再收你的‘大礼’了。”她看向常诺,告辞道,“看你们似乎很忙的样子,我不敢再耽误两位的工夫,既然病也看完了,误会也澄清了,那且就此作别,各自珍重吧。”

    现在的这个齐玄余,话中处处有锋芒玄机,眼神也看得她非常不舒服,与幻梦中的那个齐玄余鬼魂简直是判若两人,假如后者称得上“正”的话,那前者就是“邪”了。再想到这个邪道士将他弟弟齐川的鬼魂“移植”到罗白前的身体中,还指挥着齐川反客为主,一点点占据罗白前的身体,何当归顿时觉得手臂上的那个小红点儿像个虫子一样在噬咬她的肌肤,直欲钻进她的身体深处。

    她大感后悔,为什么毫无防备地让齐玄余碰自己的手,上次在其录园听他和朱权的对话,明显能听出,他对她是带着深深敌意的……真的只要成了亲,这红点儿就没了吗,那它到底是脱落了,还是钻入身体更深处了?无怪乎她这样怀疑,凭直觉,她知道,这只“琊”是个活物。

    常诺抬头望一眼渐渐暗沉下去的天色,离最佳时机已然不远,于是点头说:“那清逸你早点回家吧,切不可再在城外逗留,等我忙完这几日再去看你,带着我上次跟你提起的那位神医去帮你瞧病。”他故意这样说,好让蒙面人跟齐玄余脱去干系,只因他们这群蒙面人出城的目标,是十里坡中的二十三名锦衣卫。他是江湖中人,随时可以逃遁,让何当归知道一些也没关系,可齐玄余是御前的人,不能在这里暴露身份。想了想,他又转低声音,告诉何当归:“王爷跟你的那些事,就算没有了,他执意如此,我也没可奈何,不知他怎么说变就变了。”

    这对何当归而言是好事,面巾下的唇角勾起,她点头说道:“看病的事就免了,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不过我那儿收着的你前两年送来的礼物,那些东西我绝对不能再留着了,请你得空的时候来拿走吧。我只这一样要求,请务必答应。”

    常诺除了点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想了又想,还是找不出一句合适的安慰的话。

    何当归转身要走,齐玄余却一把拦住她问:“你是不是中毒了?中了多久了?是什么毒?你有无感觉不适?”

    ...

8.第358章 帝不急太监急

    [第9章第9卷]

    第364节第358章帝不急太监急

    何当归猜齐玄余是看到了她右手小指的肤色有异,所以才会这样问,其实,自从遇见了他们,她已经有意避着这一点,将右手藏在了衣袖下面,不让他们瞧见。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因为她中的是锦衣卫的毒,不便示于这二人面前,叫他们知道她跟锦衣卫的人有牵连,现在既然被发现了,她只好说:“是这样,我来城外遛马,不慎被毒蛇咬伤,现在用针封住了穴道,已无大碍。那么,二位请自便吧,我自去城里医治。”

    常诺沉吟一刻,偏头问齐玄余:“她的毒伤要紧吗?还有,她前段时间染上了时疫,能治好吗?”

    何当归悬了一回心,她不知齐玄余这大夫是怎么瞧病的,可是,他嘴里不会吐出什么她不爱听的答案吧?她悬着心,耳边听齐玄余的声音说道:“应该没什么大碍,何小姐天庭饱满,印堂清透,不像是红颜薄命的短寿相。风扬,咱们确实该走了,快跟何小姐说珍重吧。”

    于是,双方友好道过“珍重”珍重之后,何当归莫名其妙就在半路上多了一颗守宫砂,以及一件暖和的棉衣。从常诺那儿听说了朱权对她的态度之后,她大松了一口气,目送常诺和齐玄余领着十几骑黑衣人策马离去,她心头一阵松快,甚至都未察觉,其中一匹马上的人一直在死盯着她瞧,研判的目光几乎要将她穿透,穿透……

    等他们走远后,何当归又想到点不妥的事,那就是常诺跟柏炀柏关系不错,似乎也从他手中学到不少东西,常诺对“石头障眼阵”了解多少呢?那阵法并非天衣无缝,只要了解到她的这种程度,想要破解阵法并不是难事。而她对陆江北等人夸下了海口,说保证万无一失,是因为她在那些人眼中太微不足道了,不说点打包票的话,他们根本不会采纳她的意见。实际上她的包票打得太满了,实际上胜算只有七成不到,唉,没想到锦衣卫这么招人恨,所有人都上赶着去杀他们,只能寄望于他们自求多福了。

    于是,何当归翻身上马,继续往前走,不一会儿就到了城门口,进城后走了几条街。此时天色已黑透,雨势愈发急了。她先去将矮棕马还了,又问了青儿那甲乙丙丁丫鬟中的一个,昨日去罗家帮她告假,可有什么不妥之处。那丫鬟答曰一切顺利,她刚要离开,返回罗家,却见到的楼里摇摇晃晃走出来一个男人,往东厕那边走去。

    何当归一下子认出了他是谁,登时双眼一亮。平时她还没这么待见他,不过现在时间紧迫,她极为挂心冰花甸客栈那一头的事,要是锦衣卫死了,那她的解药也没着落了,而且那样论起来,还是她间接害死他们的。

    “三公子,三公子!”何当归喊住那老头子打扮的孟瑛,“三公子稍待,留步则个!”

    闻声,孟瑛停步回头,前两日他才刚见过何当归蒙面的样子,所以看了两眼就认出她来,疑惑地问:“何小姐,你怎么跑到这种地方来?这可不是你一个姑娘家该来的地方。”

    何当归心道,你七弟中了剧毒的剑伤,你还跑到青楼中厮混买醉,难道就应该了吗?孟家子弟真是一个比一个风流,唉。

    她一边腹诽着,一边将绿瓷方盒从里衬里取出来,从里面倒出三丸药来,用小药瓶装妥了,递给对方说:“我很赶时间,请三公子驱散你的酒意,仔细听好我说的每句话——昨日你七公子孟瑄跑到我的桃夭院里,右臂上有一道不能愈合的剑伤,我发现伤口有毒,追问之下才得知,他中了锦衣卫的寒冰真气之毒。这瓶中的药是寒毒解药,珍贵之极,请三公子你抓牢了收好了,拿去桃夭院我的闺房中,喂给七公子吃,此药有微毒,一次一丸,每日一次。刻不容缓,三公子请速速起程吧。”

    孟瑛闷不做声地听完,将药瓶也收下,温吞地问道:“既然解药是你找到的,瑄弟也在你房里歇着,你何不自己去喂他吃?你说你在赶时间?这黑漆漆的雨夜,你一个姑娘家要跑去哪里。”

    “我,嗯,我要去找我的一名廖姓好友玩耍,这几日都要住在彼处,”何当归编了这个理由,看孟瑛还是慢悠悠懒怠动弹的样子,疑心他是宿醉未醒,急得顿足道,“三公子你平时不上心正事也就罢了,可现在你的亲胞弟有性命之忧,你手里拿的是能救他命的药,拜托你表现得可靠点行吗?帮我仔细看顾孟瑄两天,行吗?”

    “哦?”孟瑛找到了她话中的重点,“帮你照顾瑄弟,难道说原本应该你照顾?瞧你这副焦急的模样,仿佛媳妇儿担心着丈夫一般,你跟他好了吗?”

    何当归没想到孟瑛说话如此不恭,心中不悦,回道:“随便你怎么想,事情我已经交代下了,再有就是,孟瑄在我院子里养伤乃秘密而来,盼你也秘密去送药,不要惊动了其他人,小女子感激不尽。”想想又补充说,“孟瑄要问起我,就说我最近都和青儿在一起,让他安心养伤便是,不用找我也不用记挂我。”

    孟瑛听后,“苍老”的面容露出哂笑,摇头说:“他怎么可能不记挂你?何小姐哪,你说他中了锦衣卫的寒冰真气之毒,虽然我没见段少用过,不知那毒具体有多厉害,但是据我所知,锦衣卫的毒也是他们的利器之一,不少都是由东厂的各国制毒高手精心研配,一毒一解,因此解药的保管格外严格。而现在瑄弟中了毒,他强干的属下没能弄到解药,你一个小女子却将药找回来,再联系你与段少的关系,此药怎么来的可想而知。而你又说,你最近都不回家了,解药到了你却没了,你让他怎么吃得下去解药,怎么能安心静养?”

    何当归听他分析得有理,娥眉为难地蹙起,道:“可我确实有事,既然三公子你明白其中的缘故,就请你代为周旋罢,一定要让孟瑄把伤养好,否则我做的这些就全都没有意义了。”

    孟瑛问:“你说离开便离开,真的是去找朋友玩耍?你费心讨来解药,我自然替瑄弟感激你,可你的这个说辞,实在不能过关。以我对他的了解,他听到一半儿,估计就炸飞了,倘或他想歪了,觉得你用你自己当筹码换了他的解药,他说不定齐臂砍了手也未可知。”

    何当归听着孟瑛慢条斯理的分析,冒起一股皇帝不急太监急的邪火,顿足问:“你是不是有什么主意了,快说便是,孟瑄中毒两天一夜了,你这亲兄长不急吗?”

    “这药……”孟瑛晃一晃手中药瓶,盯着何当归的眼睛说,“不能说是你找来的,否则他除非见到你本人,绝对不肯吃此药。因此我只能告诉他,解药是他的下属历尽千辛万苦从锦衣卫那儿夺来的。而你么,因为不想跟男子共处一室,故而去朋友处躲避两日,等他离开之后再回家——你能接受这样的说辞吗,何小姐?”

    何当归舒一口气,别开了头说:“还以为你要发表什么高论,原来是这样,这有什么?又不是上阵杀敌记战功,也不是跑去皇帝面前讨封赏,我更不是为了让孟瑄感激我才去找解药,解药的来处无关紧要,只要三公子你能让孟瑄吃下它,我就反过来多谢你了……不错,你的这个法子是极好的,比我的那个说辞好多了,三公子真是能人。”原来,孟瑛只是觉得这解药来路不正,担心孟瑄不肯吃,要找个能从“正经”来路取得解药的人来顶替她的“功劳”。这对她倒真的没什么要紧,反正她也不是第一次被顶替,现成的孟瑄就有一个叫紫霄的妾是顶替她顶替出来的呢。

    “哦?你接受我的提议?”孟瑛没想到她这样爽快,确认道,“你现在不说,以后也不说,只当你真的就是去找地方避了他几日,你愿意下这样的保证?”

    “保证保证,我全当不知道这回事,好了别再啰嗦了,你快去救孟瑄吧,”何当归直接动手将孟瑛推出门去,把身上的雨斗篷也摘给他,掂着脚尖给他穿戴好又系好,红枣马也牵给他,最后敦促他说,“孟瑄得有一整天没吃热饭菜了,你去我的小厨房中找点儿吃的给他,莫惊动了旁人,等他的伤好个一两分,就将他挪走养伤吧,别让他在那儿等我,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去。对了,他的胸口也有一点伤,脸上还有有抓伤,外屋柜子里有伤药,你细心为他处理一下,告诉他伤处断不能沾水,连温泉水也不能……”

    她的右手被孟瑛一把捉住,截断了她的话头,他皱眉盯着她那根通体青紫的小指,见那上面黑气缭绕,而右手掌心处更有一道细长发黑的伤口。孟瑛细看着这道伤口,沉声发问:“你,中毒了?这是什么毒?怎么中的毒?”

    何当归唇角牵动弧度,在对方看不到的面巾之下露出一个苦笑的表情,反讽道:“三公子您怎么说聪明就聪明,说糊涂又糊涂了,锦衣卫是什么样的虎狼之人,你我都心知肚明。他们昨天才费尽辛苦、损兵折将地伤到了孟瑄,给他伤处留下了剧毒,怎么可能今天就平白赐我一整盒子解药,我又没你们大男人那种叱咤风云的本事,不可能去提刀硬抢。喏,这就是换取寒毒解药的代价了,我中了另外一种毒,也是极罕见的奇毒,解药只锦衣卫手里才有,所以我才着急地再回头去找我自己的救命药——现在你能放手了吧?能拿着这瓶解药快点儿去救你的弟弟了吧,三公子?”

    “……”

    ...

9.第359章 红颜祸水新解

    [第9章第9卷]

    第365节第359章红颜祸水新解

    何当归挣开孟瑛的手,将他和红枣马都赶出院门,催促说:“毒待在体内不是好顽的,早清一刻是一刻,我知道孟瑄很强所以你根本不担心他,可是好汉也怕伤来磨,孟瑄再强也是人,你就多心疼他一些,在他伤中照顾他两天,回头我一定好好谢你,行不行?”

    孟瑛满面狐疑地问:“你怎么突然间对他这么好,不光冒死为他寻解药,央我去照顾他的伤病,还反过来谢我?何小姐你什么时候变成这么高尚的人了?”他可一直都沉浸在她对付舅母的狠毒手段的那种情境里,时不时还能想起来。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这种心冷手毒的女人,绝对不能进孟家的门,这是他当时一边旁观,一边生出的坚定想法,而支持他这样想法的论点就是,他早从熠彤那儿得知了,瑄弟跟何当归,一直都是瑄弟一人单思,剃头担子一头热。这样的感情不会有好结果,让何当归做瑄弟的媳妇,早晚会生出事端,给孟家带来灾难。

    于是,孟瑛才与段晓楼达成了那个协定,将何当归“贩卖”给对方,来换取锦衣卫和齐央宫之间的某种默契,可以将流血争端降至最低,还可以联手对付其他各方的势力。不过孟瑛还没来得及跟孟瑄通气,让他对锦衣卫的人放水,那一头,孟瑄就先带人找上了锦衣卫,重挫了他们的精英主力,同时也打破了各方势力之间维系的平衡局面。

    一时之间,“锦衣卫疲软”的事态被传达到每一只牵涉此事的耳朵之中,引来了聂淳率领的隆浒教为首的西南联盟、常诺齐玄余引头的伍樱阁等等势力的垂涎,纷纷想要趁火打劫,为十日后的上元节武林大会除去一名劲敌。一旦锦衣卫全军覆没在扬州,那首当其冲要担责任、承受皇帝的雷霆之怒的,就是扬州知府韩扉,不掉脑袋也得罢官。到时候,扬州新任知府不到位,扬州府衙群龙无首,各方势力就可以浑水摸鱼,进行下一步的计划。

    而目前扬州水下的势力,皇帝钦差锦衣卫,西南联盟,伍樱阁,乃至有“第一玄教”之称、信徒过万的齐央宫,都不是最大的那两股势力——真正的潜龙,还藏在更深的潭底蛰伏待机,阴黢黢地观察着这些人斗得你死我活,头破血流。而那两股庞大的势力,虽然都跟朝野息息相关,跟皇室沾亲带故,但是没有一股势力是由皇帝掌控的。

    也就是说,在这个牵一发而动全身的局面中,最强的力量和最大的主动权都不在皇帝的手中了。皇权旁落,分明就是天下大乱之象开始萌芽的征兆,与扬州近日的天降异象不谋而合,也有不少通晓星象学的人被皇帝朱元璋请去讨教,可他们就算看了个一清二楚,又有谁敢把这些话对皇帝言明?随着皇帝的病况加重,他的暴虐也与日俱增了,有种将死之人的疯狂。

    甚至还有人已经预见了帝王星的陨落,而替代那颗帝王星的东临星还没有就位,光芒极为黯淡,这不是要大乱、要变天么?于是,那极少数的预言家们,不约而同地选择沉默了。

    这些“曾经”发生过一次的事,又“再一次”不知不觉地发生着,在何当归的身边和耳边,连她自己也不由自主地被牵扯进去。而且细论起来,此事的起源就是,她借助前世所知一场天象地动,罗织了一些基本属实的罪名,将前世将她推下过地狱的孙湄娘反推了一回。原本一件无关大局的内宅之事,落在孟瑛的眼中,奠定了他对何当归的印象,要将她丢给能修理她的人处置,这才引发了后面的一连串事。

    也就是说,何当归无意中做了一回历史大事件的导火索,也就是某些人口中的“红颜祸水”。尽管前世经历过这些事,也自信能在这些纷杂的人和事之间从容游走,和着正史的节拍踏步,四两拨千斤,可是“一个孙湄娘引发的血案”,是何当归始料未及的。

    望着何当归苍白的额头和发黑的手指,孟瑛忍不住质疑道:“恕我冒犯直言,何小姐你是我见过的最凉薄和自私的女子,真可谓无利不起早,你现在这样做,简直是用你的命换我瑄弟的命,你这样做的目的何在?”

    何当归发出一声尖锐的笑,点一点头说:“没想到,最了解我的人竟然是三公子你,真是叫人受宠若惊,你竟能研究我到这么透彻的地步。没错,我就是这样一个自私凉薄的人,再教我选一次,我一定不会再去为孟瑄找解药,事实上,我这回来的一路上都暗自后悔着呢,简直连肠子都悔青了。可是再精明的人也有阴沟里翻船的时候,再绝情的人也难免会犯糊涂,生出一些无谓的恻隐之心,总而言之事情已经这样了,就请你好好珍惜我的劳动成果吧。”

    盯着孟瑛老气横秋的胡子和皱纹,她心中突然冒出了一个想法,这家伙比孟善还像孟瑄的爹——事儿爹事儿妈的那么一个“爹”。不如别给他复原了,就让他一直当着他的老头子吧,省得顶着一张祸水的蓝颜四处迫害女子。

    孟瑛眨动两下眼睛,不知她说的是真心话,还是赌气故意这么说的。他理一下顶髻上垂下的翠玉丝绦,摇首叹气说:“你真是一个奇怪的女子,我对你的了解连皮毛都算不上,我真怀疑这世上是否有男子能了解你的血肉。不管怎样,”他将药瓶收于腰带扣后面的凹陷处,总算蹦出了一句人话,“你此举算是救了我瑄弟的半条命,我替他谢谢你,此恩必报,我记下了。”

    “了解点皮毛就足够了,”何当归微笑道,“毕竟不是所有人都有血有肉。至于三公子的谢意我也承下了,来日可能真有一两样小事要麻烦你。”

    孟瑛牵马出了后巷,走出一小段距离,方回头问:“我的脸,这个要怎么复原?我用水洗还用手拉扯,可这些白胡子好像是从里面长出来的一样,一扯还疼呢。”说着,他扯给何当归看,顺便再检验一下能不能将那一撮讨厌的山羊胡子给拽下来。

    何当归考虑了一下,孟瑛跟常诺那帮人也相熟,就算她不给他洗颜水,他也知道常诺和宁王会易容的事。万一他顶着一张逼真的老脸去找他们,岂不反而暴露了她也精通易容术的事?不行,还是别捉弄孟瑛了,要让这个纨绔公子吃瘪,以后有的是机会。洗颜水……她房间里好像没有了,柏炀柏现在就住罗府,他肯定随身携带洗颜水,不过柏炀柏认得孟瑛吗?算了,还是别叫这两个人接头了,柏炀柏现在用的也是一个假身份,还对她有“非分之想”,怎么能介绍孟瑛这厮给他认识呢?

    一番考量下来,她对孟瑛说:“这个易容要除去其实非常简单,只要用一种特制的药水洗一洗,就能将整张面具完好无损地揭下来,留着以后长期用。至于药水,我家里没有库存了,你或者去‘全济堂’找掌柜的要,告诉他是薛姑娘让你找这儿来的,或者去关府和卢府找一名叫廖青儿的年轻小姐,将事情对她讲一讲,她也能借你一瓶半瓶。”

    孟瑛逐句听好记下,然后翻身上马,告别道:“你也多多保重,别再骑马了,雇顶软轿去找你的解药吧,动了胎气就麻烦了。”马鞭一挥,飞骑奔走。

    何当归的笑容立时僵住了,被他的最后一句话噎得够呛,冷雨浇到头上,这才记起来,上一次在经阁里竹胖胡说八道,说她的胸部突然变大是要生小娃娃了,当时听到这话的一个是常诺,一个是孟瑛,之后常诺又告诉一个柏炀柏。现在,柏炀柏和常诺那边儿都澄清了误会,只差一个冥顽不灵的孟瑛,怎么说都扳正不过来了似的,真是气得人够呛,莫非他潜意识里巴不得她发生这样的事,好让孟瑄不要她?

    她叹一气这糟乱的麻团事儿,在巷子口立着淋了一会儿雨,才转身回,想去马厩里“借”一匹马,可是,看到斜对面的高宅门外点着两挂大红的灯笼,暖色的光晕和冰凉的雨丝氤氲出安静的氛围,她突然想起,高绝好像说过他的七日清解药忘在家里了……高绝好像就这一个家吧……主人现在也不在家,那她岂不是可以进去翻解药了……

    ※※※

    三更,雨夜,城外十里坡,冰花甸,客栈,地牢。

    “段少,你醒了?”雪枭将卧榻上的段晓楼扶起来,关切询问着,“你感觉怎么样?要喝水吗?”

    段晓楼恢复了意识,半挣扎起身,四顾一番,因他从来没住过地牢,也甚少来这处位于地底下的废弃地牢,一时间竟没认出这是什么地方,不过他醒后关心的就只有一件事:“她呢?廖之远对她做了什么?!”

    雪枭连忙将陆江北嘱他背好的词儿讲出来:“那何小姐是个厉害人,她几下子就反制住了廖少,用小针儿将他给扎晕了,她自己没受一点儿伤,现在已经离开客栈了,说是去城里找药给你治病。”雪枭又自己添词儿说,“不过,也有可能是她惧怕这里的情形,因此先一步逃掉了。段少你不必担心,依我瞧,此女非常聪敏乖滑,没有人能伤到她,反而是她一直让别人吃瘪,看杜尧和廖少的下场就知道了。”

    “廖之远怎么了?”段晓楼将信将疑地抬高眼皮,“他,晕了?”怎么可能?

    “是啊,”雪枭点头说道,“让那小妞射了一脸的针,看着就觉得疼,现已用磁石全部吸出来了,不多不少刚好三十三根儿,跟小妞说的一模一样,不过廖少到现在还没醒过来,不知什么缘故,按小妞的说法,他应该早就醒了。”

    段晓楼觉得周身很热,脸上的一层冰面具都快挂不住了,语带虚弱地问道:“为什么这么热?室内点了很多火炉子吗?”

    雪枭又进谗了:“我猜呀,十有**是那何小妞使的坏,她将我们骗入地牢中锁起来,又在外面放了一把火,想要将咱们全都烧死烤死呢,她肯定是怨怪咱们之前对她无礼。”

    段晓楼不作置评,又问:“江北呢,他也在地牢里吗?他怎么说?”

    雪枭摇头叹气,默然半晌才道出了事情的始末:“也是那个何小妞惹出的事,留了一张蜡丸字条给陆总管,他拆开读过之后就自己遁出地牢去了,至今未归,生死不知,大伙儿都在担心他呢,他昨日受的内伤恐怕不轻,经不起大的劳动。还有高将军也是,两条腿都不能动弹了,比小妞给他治伤之前还糟糕;而大蒋将军一早就不见了人,不知是求援去了,还是战死在外面了;如今地牢里的二十一个弟兄,没有一个还能出去一战的。段少,保不齐咱们这次要全军覆没了,栽在一个小女子手上。就这样死了,未免也太憋屈了,想不到小妞这样心狠,连段少你的性命也算计上了,真是红颜祸水,唉。”

    ...

10.第360章 是否亲生父子

    [第9章第9卷]

    第366节第360章是否亲生父子

    三公子孟瑛策马而去,风驰电掣了一场,不意间在道旁捕捉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吁——”,他扯动两下缰绳勒马停下,低声叫道,“熠彤?你坐在路边儿上做什么?你主子呢?”正好遇着了熠彤,可以证实一下何当归所言是否属实。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路边茶摊里坐着的熠彤抬起头来,一看来人是易容的孟瑛,顿时露出了一个惊喜的表情,问:“三公子,你有我们主子的消息吗?我和熠迢还有萧姑娘带人都快找疯了,可愣是将我家公子给弄丢了!”

    孟瑛昂立于马上,不动声色地问道:“丢了?怎么丢的,一个大活人,又不是三岁孩子。”

    熠彤舒一口气,将事情经过道出:“其实,打从前天夜里开始,我家公子就不正常了,半夜里嚷嚷着坐起来,说是让梦给魇着了。我服侍他喝了定惊茶再睡,可他人躺着,眼睛却一宿没合,直勾勾地盯着一个地方望了一夜。然后第二天清晨去办‘那样事’,我就见他精神短缺,心里就暗暗捏着,没想到后来就真的出事了。”因为谈话是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所以熠彤的措辞十分含蓄。

    “出什么事了?”孟瑛像个老学究一样捋着胡子问。

    熠彤无奈道:“今天三公子您逛戏园子去,我不是找您说过了吗?我家公子受伤了!”

    “啊?啊哈!”孟瑛憨笑致歉道,“我当时想体验一下老人家的生活状态,就将耳朵塞上了棉花去听戏,果然别有一番滋味……至于你嘤嘤嗡嗡说了什么,恕我没仔细听,抱歉,你再给我讲一遍事情的经过吧,为什么你们好端端地又临时起意去做‘那样事’?我不是叫你们缓一缓吗?他们并不是最主要的敌人,就算要对付,也不该是现在。”

    熠彤摊摊手说:“我不是说我家公子从前天开始就不正常了吗,他变成那样,还一会儿生出一个新主意,我们谁也拦不住哪,只好陪着他折腾。做就做吧,反正时机也称得上尚佳,可他却在最紧要的关头出了岔子,在生死一线的时候发起呆来,我连声呼唤都叫不回他的魂儿,眼睁睁看着对方一剑下去,伤了我家公子。”

    “伤得重吗?”孟瑛马后炮地问。

    “当时也未觉得怎样,只因那剑是咱们自己带去落在地上,让对手拾走的兵器,不可能淬毒。”熠彤回忆道,“可后来过了半天,我们发现中过‘某几人’的兵刃和掌伤的弟兄,全都伤口溃疼,伤势比之前加重几倍,这才怀疑是中了毒。可回头去找中了相同剑伤的公子汇报情况,房里却已没人了,只在桌上压着一张字条,写着‘吾去散心,三五日便归,勿念’——您说这叫什么事儿啊,十日后就是咱们等了近一年的‘那个事’了,公子受伤中毒还失踪了!”

    “各个地方都找过了吗?”孟瑛诱导式地问着,“我们前些天不是住罗府吗?你们没派人去那里找找?”

    “我去了,可你们住过的洗畅园里没有人哪。”熠彤实诚地说。

    于是,孟瑛问完了也问满意了,方从腰带扣后面取出小药瓶,倒出一颗药丸抛给马下的人,压低声音吩咐道:“这是那种寒毒的解药,我这儿也不多,还要拿去给老七治伤,你先用半颗给受伤的人分食应急,再将另外半颗交给素娘,让她分析一下配料,能瞧出多少是多少,比照着抓些药材煎熬成汤给伤者服用。等情况稳定了再说,一两日间,我再设法找更多的解药来。”早知伤者有这么多,他就把何当归手中的那一盒解药全要来了。

    熠彤将药丸托在掌心中,仰着头眯眼笑道:“还是三公子您有办法,一出马就搞定了,不像我们,在十里坡兜兜转转好几个时辰,什么进展都没有,最后竟让一个小丫头三两句话给唬走了,等进了城后,越想越不对劲儿,觉得我们是上当受骗了,那丫头十有**跟那些人是一伙儿的!”

    “小丫头,什么样的小丫头?”孟瑛面上露出一点警醒的神色。

    “十五六的样子,用布蒙着脸,肤色极白,”熠彤描述着,“一双眼睛好像会说话,却又不能通过眼睛读出她心中在想什么,一望便知是个美人。对了三公子,你是怎么弄到解药的?你不是连我们公子受伤的事都不知道么?”

    孟瑛含混地说一句:“我自有我的法子,你无须知道的太清楚。”他已猜出,熠彤在城外碰到的那个蒙面丫头,十有**就是何当归,没想到她还真的是闯虎穴才将解药弄到手,她牺牲这么大,到底是为什么?沉吟片刻,孟瑛又吩咐道,“熠彤你听好,第一,你在城外遇见那丫头的事,万不可再提起来,更加不能对你主子提起。第二,若老七日后问起你这解药的来历,你只需说……”声音放至最低,如此这般地讲了两句。

    熠彤甚至都没问问原因,听话地点点头说:“好,小的记下了。”

    孟瑛舒一口气,又道:“这大半夜的,你别坐路边儿发呆了,快将药拿回去吧,这两日你主子都在外面养伤,你们那些人也安分一些,能不出门就在屋里候着,静观其变。”

    “我知道了,”熠彤答应着,解释说,“原是小公子夜里不睡觉,吵闹得厉害,萧姑娘才叫小的出来买些羊奶糊糊给他吃,现熬的要等一会儿才能拿。”

    “老七也真是的,”孟瑛闻言不赞同地摇摇头,“不在家里抱儿子哄儿子,却跑去外面花,岂不伤了素娘的心。”

    熠彤一愣:“抱儿子?可,小公子又不是我家公子的儿子!”

    孟瑛一愣:“不是老七的儿子?你听谁说的?”

    熠彤扬扬眉毛说:“我?我当然是听萧姑娘自己说的——三公子你又是听谁胡诌,说他二人是亲生父子?”

    孟瑛的眉毛扬得更高,勾唇说:“巧了,我也是听素娘本人说的,她还说等老七一回京城,就要跟她完婚呢。况且我也探过老七的口风,意思里依稀是要娶素娘为妾,给他们母子一个名分。什么不是亲生?这种话岂是你一个下人能浑说的,以后可管好了你的嘴巴,下次再说绝不轻饶了。”

    熠彤苦着脸,歪头说:“可分明就不是亲生呀,三公子,小的真没胡说,此事小的绝对有发言权!”

    ※※※

    “真的假的?你没胡说!”一个少女娇斥的声音响起,“何当归她娘不住道观了?”

    “骗你做什么,”另一个听起来年长稳重一些的女声笑道,“此事乃是我亲眼所见,虽然我从未见过何当归的娘长什么样,不过罗东府川字辈嫡女,认识她的人大有人在,我身边的两个老嬷嬷就都认识她,一下子就掩口低呼,交谈说,‘这不是罗东府的姑太太吗?可煞作怪,怎么拎着个菜篮子在菜市口买鱼?’另一人道,‘没错!就是她,听呀,她还跟那个卖鱼的讨价还价呢,想要便宜三文钱!神呐,天呐,罗东府莫不是垮台了?’呵呵呵,”说话的女子发出一长串清脆的笑声,“妙艺,你说好笑不好笑?”

    第一个说话的少女也笑起来:“在菜市场买鱼?何当归她娘买鱼?哈哈!要不是关筠姐你来看我,我还听不到这么有趣的事情呢。今天拎着菜篮子逛菜市口,明天岂不要托着要饭钵去街头上乞讨了?”

    没错,这两名女子,一个是凌妙艺,一个是关筠,这二人正在高宅内室中挑灯夜话,谈得兴高采烈,不亦乐乎。此时已接近四更天,雨还淅淅沥沥地下着,高宅中的主人高绝和客人廖之远没有一个在家,不过,孤单的凌妙艺却等到了关筠这个访客,带来了新鲜的笑料,两人都爱聊这个话题,渐渐就聊到深夜了。

    当然了,高宅中除了凌妙艺和关筠,还另有一名不速之客,现在就伏在窗边,静听着二人的对话——此人除了何当归还能是谁?她屏气敛息,长长的睫毛低低垂下,遮住乌沉沉的眸子,静听着屋中人的调笑声。

    凌妙艺感兴趣地问道:“关筠姐,何当归她娘长什么样?连着两次被丈夫抛弃,想必是个丑女喽?”

    关筠摇头笑道:“丑倒不丑,我瞧着比何当归还顺眼两分,若她娘容貌粗陋,又怎能生出何当归那样的玉面狐狸精来。不过,我左瞧右瞧,总觉得哪里看着别扭……”关筠丝丝地抽着冷气说,“感觉那个女人……太胖了,肚子太胖。”

    凌妙艺嗤笑道:“呿,这有什么可奇怪的,一位三十多岁的大婶儿,大腹便便是再正常不过的了吧。等何当归到了那个年纪,未必不会变成那样。”

    关筠还是心中存疑,自语似的嘀咕着:“那女人还时不时地用左手扶着后腰,我怎么瞧着,有点儿像孕妇的姿势……嗯,瞧她穿的衣衫,也比她的正常身量宽大两圈儿有余,如果不是因为太穷穿不起合身的衣裳,妙艺,你说那该是因为什么?”

    凌妙艺眼珠晶然发亮,用两根春葱似的玉指拄着尖尖的下巴,兴味盎然地晃着脑袋说:“何当归的娘怀孕了?何当归的娘从道观里搬出来住进小市井,现在还怀孕了?可是,何当归的继父何阜,不是两个月之前就蹲大牢了么。关筠姐,你的意思是,何当归她娘耐不住寂寞,又跑出去偷汉子了?”

    “又?”关筠单手拄着下巴打哈欠,抹一下眼睛问,“难不成,她娘以前就曾有这方面的劣迹?”

    “那是自然,”凌妙艺得意地说,“关筠姐你的消息太闭塞了,此事在整个澄煦书院都传了三四遍了,就是当年她娘从京城何府被撵出来的旧事呀,听说也是因为偷人,找的还是几个脏了吧唧的臭乞丐,啧啧,真恶心,真是有什么娘就教出什么女儿。”

    ...

11.第361章 闺蜜秉烛夜谈

    [第9章第9卷]

    第367节第361章闺蜜秉烛夜谈

    何当归彷如一道影子一样,吸附在窗边,静静听着屋中一对闺蜜秉烛夜谈的内容。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然而,这些都不是她想听到的东西,她唯一想听的就是她母亲的下落,聂淳究竟将母亲藏到哪儿去了?可是,关筠和凌妙艺说了大半天,却始终没谈到她最关心的这一点。她不相信关筠发现她娘“怀孕”之后,不派人跟踪追查,留待日后作为把柄。至于母亲怀孕?这是不可能的事,母亲的身子没有怀孕的可能性,从各种意义上讲。

    何当归无声地叹息,母亲虽然是一名美人不假,可如今已经三十有三,加上早就不能生育,在自己看来,她只有绝情弃爱,自强自立才是正途。可娘她偏偏是个软糯米的性子,根深蒂固地认为家里没有男人就撑不起一个家,所以一直以一段豆蔓藤的姿态匍匐在地上生长,等待有男子能将她撑起来。

    而且抱着出嫁从夫的想法,娘一直都对何阜心存幻想,盼着那个人能有回心转意的一天,大概是私心里想着,不能从一而终,也要从“二”而终。知母莫若女,何当归对娘亲的这些想法都洞若观火,虽然不赞同,也能试着去理解,每个女人都不一样,不能要求从小就依赖惯了的娘亲像自己一样**。所以,假如非要给娘挑一个男人的话,何当归属意的人就是聂淳。

    坦白说,比大侠客聂淳年长两岁的母亲,根本就配不上那个男人,从各种意义上讲,用世俗的眼光去看,他们二人的差距都不小。可支持何当归这个念头的,就是她“预先”知道,聂淳一直到四十多岁都还是一名独行侠,既然他注定未来是一支单筷子,而母亲是另一支单筷子,凑一凑也能凑作一对。

    考虑到母亲再嫁聂淳,就算是第三次婚嫁了,加上不能生育,要是聂淳愿意娶她,那么只要有个简单的仪式,走个大致的流程,对外宣传是“纳妾”也可以接受。当然,这些都是何当归自己没事儿乱想想出来的荒唐念头,根本与现实情况不贴切,因为上一次见母亲,听她话里的隐晦意思,她还等着何阜良心发现的那一天呢。

    而聂淳则是一走三年,无影无踪,音讯杳然。再次出现时,他带来了一个绝对的惊吓给何当归,他说,他和她娘在一起了,两人没有名分地住在同一个房檐下,过几天没了新鲜劲儿就要分手?

    何当归顺一下耳边的碎发,心里的滋味莫名,仿佛一颗心被摘走抛进浓雾中,忐忐忑忑想找回来又很怕走进那片雾中迷了路……不小心牵动了右手的伤口,火辣辣的一片痛楚,让她恍然记起,自己原本是来寻解药的,却已在这里听了大半夜的壁角了。

    只是,不知高绝那家伙将解药藏在哪里?那个盛解药的瓶子又长什么样子?高绝总不会白痴到在药瓶上贴着标签,注明“七日清解药”吧?而他的睡房,她曾经进去过一回,里面四壁空空,不要说箱笼和摆设,连最起码的家具,包括床都没有。听青儿说,高绝“押送”她从长白山到扬州的那一路上,每晚只睡房梁和麻绳,简直帅呆了,她就是看到他一个百斤大汉在麻绳上苦苦酣睡的一幕,才对他萌生了一点与众不同的感觉。而何当归自己也有印象,高绝在水商观都是睡树上的,有热腾腾的软铺他也不喜欢睡……所以说,他到底把解药藏在什么见鬼的地方?

    窗中传出的两个女声渐渐都有了睡意,仍然在有一搭没一搭地闲扯着,不再提何当归的娘买鱼和怀孕的稀罕事,转而聊起了女子间的私房话——

    关筠问:“妙艺,你跟我表兄,现在到哪一步了?他有要娶你的意思吗?”

    凌妙艺闷闷回道:“切,他肯娶,我还未必肯嫁,那个混账的男人,从大街上随便拉出一个都比他强,昨晚他还把窑姐儿带回院子里来嫖,当我是死人么?我决定了,等过完上元灯节就回京城,嫁给家里为我定下的那个男人,肯定比那个姓廖的强千百倍。”

    何当归本来已走了神儿,也不打算听下去了,此时却听得微微一怔,怎么回事?凌妙艺什么时候又跟廖之远成一对了?廖之远不是早已成亲了吗?听青儿说,他娶的是通过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而定下的一门妻子,好像女方还是陆江北的同宗表亲。本来廖之远还有点逆反心理,觉得这样娶回家的女子太古板没情趣了,不过等那女子一过门,廖家人没有不竖大拇指的,连廖之远都被女方收服了。

    这些都是何当归和青儿从旁人口中东一句西一句听来的,青儿也在扬州呆了三年,几乎没回过家,也没跟她的新嫂子相处过,不过何当归和青儿都窃以为,能收服廖之远那种野马似的性子的女人,一定不简单。上次青儿的兄嫂来扬州看她,还是不久之前的事,据说那两人琴瑟和谐,十分默契,怎么一转眼,廖之远变成了色魔加大怪兽,还跟凌妙艺有了暧昧?

    听凌妙艺的语气,似怨似嗔,怎么听都是对廖之远有情的口吻。怎么回事?她又不喜欢她的晓楼哥哥了?当年她做了那么多争风吃醋的蠢事,直到现在还将自己视为情敌,怎么她的情哥哥已经换了人选了?奇怪啊,她是从什么时候改成喜欢廖之远的?

    话说回来,凌妙艺若是嫁给廖之远当侧妻,她岂不变成了青儿的嫂子?不,凌府门第高过廖府很多,凌妙艺还是嫡女,当正妻都实在委屈了凌妙艺,而廖之远又已有了正妻了,最多也只能再娶个平妻。莫非这二人就是为了此事闹别扭,刺激到了廖之远,以至于他所过之处总是一片乌烟瘴气?

    “你可不要意气用事呀,”关筠苦口婆心地劝凌妙艺,不过她的关切语气在何当归听起来很虚伪,可她接下来的话却很惊吓,“你就算不为自己考虑,也要为你儿子考虑呀,你听家里人的话去嫁人成亲了,那你和廖表兄的儿子要怎么办?”

    儿子?那两人连儿子都生了?!何当归受惊之余,忍不住在窗纸上点了一个小洞,透过小洞往屋里瞧,但见屋中两名娇娇女已经同榻睡下了,枕着一个枕头,盖着一床被子,像在说梦话一样眯着眼聊着天。

    “那个狠心的人,他到现在都不相信儿子是他的,我有什么办法?”凌妙艺满面潮红地说,“那次他醉酒时满口情话,还叫我的名字‘艺艺’‘艺艺’的,要不是他那么痴缠,我也不会一时糊涂从了他。可他醒了之后就完全不认账了,我养胎、生子和坐月子,他从没去看过我一次,我早就不对那个人抱什么希望了。谁知他现在又回头找我,我要不是看儿子的面上,也不会再理他,之后我从凌家逃出来,一心一意来投奔他,可他倒好,我头一天到这里,他就左拥右抱了好几个!”

    何当归默默听完,又有了新发现,“艺艺”“艺艺”这四个字刺激到她的耳朵,让她想到包括罗家大老爷二老爷在内的几人都是唤自己“逸逸”,此时听到个重名的人便感觉有点儿别扭,好像别人盗用了自己的名字一样。而她最大的一个奇异猜测就是,会不会,廖之远喊的其实是“意意”?

    “意意”是关筠的小字“宝意”中的一个字,何当归曾听段晓楼唤过关筠“宝意妹妹”,还曾听青儿抱怨过几次,说廖之远对关筠比对她这个亲妹妹还好,什么都紧着关筠,太叫人吃味儿了。这些片段叠加起来,让何当归不禁大胆地猜测道,莫非,廖之远喜欢的人其实是关筠?所以因着关筠的关系,才对自己格外的敌意,甚至还动了杀机?

    这样想着,何当归透过小洞看关筠的脸,平平淡淡的瞧不出什么,还很无所谓地打了一个哈欠。嗯,于是何当归得出结论,虽然廖之远喜欢关筠,可关筠还是只爱段晓楼一个,所以对廖之远的感情不屑一顾——女人对于单思自己的男人,总是怀着一种残忍的优越感——这是何当归从她自己身上得出的结论。

    夜色浓得化不开,潮湿的夜风更浸透了重衣,于是何当归不再多作停留,在高宅中所有无人的屋子里悄悄摸索了一通,却找不到任何疑似装着解药的瓶瓶罐罐,高绝的家里实在太干净了,仿佛刚被人打劫过一样。

    推开最后一间房舍的门,入目的是满室的狼藉,地上全都是撕碎的女子衣物,纱裙、肚兜、亵裤、锦袜……什么都有,乱糟糟地抛了一地。何当归皱眉后退,想起昨日来这里时,好像廖之远和那女子的声音就是从这一间房里传出来的,这间大概是廖之远住的客房,脏乱成这样子,索性也别进去了,反正解药那种珍贵的东西也不会摆在这样的客房里。

    于是,转身离开高宅的她,既没看到最后一间房中角落里的那一排小瓷瓶,自然也没有听到,凌妙艺和关筠的梦中最后对话——

    “你儿子现在还是让你师姐带着吗?”关筠问。

    “嗯,孩子还在她那儿,”凌妙艺说,“不过萧素心不算是我的师姐,她入门很早,论理我该叫她一声师叔……对了,何当归的娘怀孕,这么大的丑事,你怎么不拉出来做一做文章?”

    “你怎知道,我没拿此事做文章?”关筠打着哈欠,流泪微笑道,“不久之后,就给你看一场精彩绝伦的好戏,你可要看完了全场才许离开扬州,呵呵……想到何当归脸上的那种精彩万分的表情,我真是开心得要放鞭炮庆祝三天三夜。”

    ※※※

    五更,雨夜,罗东府,桃夭院,何当归的闺房里。

    孟瑄服药之后感觉好多了,精神也恢复不少,他斜倚在高高堆起的枕头上,懒散地微笑着问:“哥,解药从哪儿来的?你怎知我在这个地方养伤?你见过小逸吗?她出去两天不见人了,我真想她,可出去找她又怕她回来见不着我要着急。”

    “何当归?没见过。”孟瑛摇头道,“你会跑去哪儿藏起来,我不用猜都能知道,只是我没想到何当归居然肯收留你,还让你睡她的床。”

    孟瑄幸福一笑,默默出了一会儿神,回神后仍是问:“解药究竟是从哪儿来的?是你找来的吗?”

    “不是我,”孟瑛平静地告诉他,“是一名女子冒着生命危险从那些人手中夺来的,你可要心怀感激,好好谢她才是。”

    “嗯?是谁啊?”孟瑄歪头。

    “是素娘,是她为你抢到了解药。”孟瑛直盯着孟瑄说,“真是一个有情有义的好女子,唔,你是不是早就已经打算娶她了?那我去帮你跟娘说说,就娶她当侧妻吧。”

    ...

12.第362章 对她母子负责

    [第9章第9卷]

    第368节第362章对她母子负责

    孟瑄抚弄着两根兰草叶,两叶交叠,左手和右手扯动起来,“啪!”这次是左手赢了右手,再看地上,竟有一大片碎草叶,而床尾则是三盆光秃秃的盆栽,看土上冒出的几丛花茎,依稀从前曾是三盆兰花草。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不知不觉中,何当归养的几盆花,全都叫他斗草给蹋光了。

    他默默靠在枕上养神,半天后冒出一句:“左手是我,右手是小逸,小逸的草断了……她一定出事了!我要去找她。”说着就去床尾的柜子上找衣物穿,而孟瑛见状连忙拦了他一下,劝阻说:“你虽然解了毒,可伤口也要休养才能愈合,别找她去了,那个丫头,最好以后都别跟她往来了。她不是个好女人,你离她远点儿。”

    孟瑄瞪孟瑛,问:“你是不是见过小逸?你的脸,一定是她帮你易容的吧?”

    孟瑛点头:“不错,我之前见过她,她说不喜欢你呆在她房里,因此躲出去了,要等你走了之后才回来。你明日再养一日的伤,后天就回别院吧,我将素娘叫过去伺候你。”

    孟瑄又瞪了孟瑛两眼,突然笑了:“你休想挑拨我跟小逸的关系,她不想见我?怎么可能!她现在最想见的人就是我才对,我已是她的丈夫了。”

    孟瑛狐疑地打量着孟瑄面带桃花的好脸色,心中一叹,这傻小子,又在做傻事了。孟瑛不动声色地说:“我何必挑拨你们,她自己亲口说的这些话,我怕你听了难过才没跟你说,她若是心中念着你,又怎么将你丢在这里两天不管不问?”他将孟瑄按回床上去,嘱咐道,“你别乱跑乱动,我去给你找些吃的,你光吃草是吃不饱的。”

    孟瑄的长发铺散一床,他卧在这些发丝中央,仰望着头顶的纱帐,问:“她说了什么了?她怎么说的?”

    孟瑛顿一顿答道:“你养好了伤我才能跟你讲,否则你这伤就好不了了。”

    “现在就说,”孟瑄固执地要求道,“我要听她说过的每一个字。”

    孟瑛无奈地遂了他的意,告诉他:“那丫头说,她喜欢的人,是段晓楼。她说,跟你在一起之后才发现骗不了自己,因此不能再面对你,她让你以后别再来找她……瑄弟?老七?”孟瑛疑惑地看着床上闭着眼一动不动的人,“你睡着了吗?你想吃什么?我给你找去,唔,别胡思乱想了,快睡吧。”

    床上人一动不动,显然是已经睡死了。

    孟瑛将冷冷的话丢在他的脑门上:“你自己好好想想,谁是对你最好的人,谁又是从头到尾绝情的人,把你的精力放在哪些人的身上才是值得的。素娘为了给你找解药而身负重伤,直到现在还高烧不退,口中不断念的是你的名字,可你到现在都没问过她一句。你的眼盲了,难道心也盲了吗?好女人不是天天都有,肯为你付出到这等地步的,除了她还有谁?”

    孟瑛留下床上人好好想想,自去厨房寻吃食,此时已经夜得很深,桃夭院也睡着了,所以他也不费神隐藏行踪,大摇大摆地走得像这里的主人。眼下是年节,厨房中的卤味、炸食和馒头应有尽有,灶下是热的,锅里有排骨茶汤。孟瑛想把炉子挑出明火,将吃的弄热再端给孟瑄,可是头一次做这样的活计,他做的不顺溜,半天都没弄好。

    “老伯,你在做什么呢?”厨房外有个粗声粗气的男声响起。

    那声音跟孟瑛自己的声线有点儿像,因此孟瑛缓了片刻才回过神儿来,回头去看时,外面站着一个半大小伙子,二十岁不到,个头跟孟瑛差不多高,一双迷蒙的睡眼投射过来好奇的光,让孟瑛不禁心虚了一下。孟瑛编谎话说:“我给小姐热吃的,她说要闭关两日。”说完,他又大感失言,不对,给小姐端茶,怎么可能让一个老头子来。

    可那小伙子竟然信了,还走进来帮忙拨火,火旺了之后他转身走开,口中低声嘀咕着:“三盆褶子菊,我和蝉衣的两盆,都还在盛放,怎么姐姐那盆说败就败了……可能遭霜冻了吧。”

    孟瑛热好馒头和菜,端进房去,见孟瑄还维持着四仰八叉的躺卧姿势,双目似睁非睁,孟瑛招呼他起来吃饭,同时劝道:“你不小了,娶房侧妻也应该,回到京城就筹办此事吧,整天做最危险的事,间或还发呆,你不留一房妻子一脉子息怎么行。”

    孟瑄吃了两口,又笑了:“她厨房里的东西也比别家的好吃,她泡的茶也比别人泡的香,吃一辈子都吃不厌,喝一辈子都喝不够……哥,小逸没说她什么时候回来?你从哪儿遇着她的,我去找她。”

    孟瑛冷冰冰的话丢下来:“我遇见她时,她跟段晓楼在一起,他两人已经定亲了,你以后别记挂着她了。眼前有个要你记挂的人,就是素娘,你们那个儿子的事我听熠彤说了,原来不是你儿子,那搁在府中以后就要算你的长子了,你心里不疙瘩吧?要不在府外安置那小子?”

    孟瑄一边吃着饭菜,一边耷拉着眼皮说:“熠彤真多嘴,我嘱咐他多少遍都白嘱咐,哥你知道了便罢,搁在心里却不能挂在嘴上,素心听到了要伤心的。此事发生在两年前,素心因为我的一桩过错而被某人掳走,找到她的时候她被那人强暴了,九个月之后她生了一个儿子。我费了不少心思才让她断绝了死念,重新振奋起来,对那小儿的母爱天性使然,让她渐渐从那件往事中走出来。我曾许诺说过照顾他们母子,她因我而受难,照顾她是我的责任,至于那孩子,我也能接受。”

    孟瑛捋一下山羊胡须,点头道:“事情原来是这样,怪不得你跟素娘都对此讳莫如深,有了儿子也不急着成亲,呵,熠彤那小子也只了解五成,说得我糊里糊涂……好吧,江湖儿女对贞操看得不如我们这样的人家重,既然你能接受也就罢了,此事我可以帮你们瞒过,只是那小儿既是你的仇人之子,就不同一般情况了。素娘可以进孟府,他却不行,你的姓氏也不能冠给他,我认得少林寺一大师,现也在扬州等赴盛会,让他带走素娘的儿子吧。”

    孟瑄吃着菜,不紧不慢地说:“才一岁的小子,从亲娘身边被抱走太残忍了,我跟素娘提过让他进孟府,算作七房长子,可素心打头里就拒绝了,说她**于贼,本就无颜面对我,不能再让我多认一个糊涂儿子。”

    “那她的意思呢?”孟瑛糊涂了,“她不是一直都想嫁给你吗?”

    孟瑄说出最妥当的办法:“素心进孟府,她儿子也进孟府,不过我会给她编造一个好身份,永州萧家的嫡女,要做成此事不难。武林世家萧家早垮散了两三年了,没人能拆穿她是假的,而她的儿子就当做是她的侄子介绍给旁人,还可以跟她一个姓氏,算是稍稍补偿她的遗憾吧。等这孩子长到十一二岁,再照三哥你的法子办,将他送少林或武当学艺,素心也会满意这样的安排。”

    “好吧,这次回京就办吧,素娘今年二十二了吧?再等下去年岁不过关,在娘那里也多费唇舌。”孟瑛看孟瑄吃得香甜,于是也拈起筷子帮他布菜,又问,“是娶做侧妻,还是当妾?你拿个主意吧。”

    孟瑄把皮球又推回去:“还是你拿主意吧,你这么喜欢替人做媒,比我有经验多了。”

    孟瑛一愣:“谁说我喜欢做媒?你什么意思?我这可是帮你。”

    孟瑄盘膝而坐,吃光一盘菜又换成另一盘,边吃边说:“你操心我和素心的事,我不能说你多事,可是你干嘛要拆散我和小逸?我们的事你什么都不清楚,就在那里胡言乱语,指手画脚。你快告诉我,小逸究竟去了哪里,我不信你方才的话,一个字都不信。”

    孟瑛从袖中取出一把袖珍小木扇,掌开之后只有手心那么大,他快速扇了两下风,偏头时余光扫到了内室妆台铜镜后的墙壁,那里的色泽跟别处略有差别,质地也不是同一种,约两尺长一尺宽……是个暗格!孟瑛立刻笑了,走过去弯腰捣鼓一阵子,从里面抱出一个小木盒,抱回床边给孟瑄看,打开后,里面全是薛涛笺,足足有四五十叠。

    孟瑛乐呵呵地说:“瑄弟你不记得了,上次你醉酒跟我抱怨,曾说过何小姐的闺禁不严,什么男人都自由出入,段晓楼自不必说,经常半夜来探花,连道圣柏炀柏都常常易容潜伏在她左右,还乱翻她的私密物品,还知道她墙里的暗格中收着段晓楼写给她的书信。我当时还讶异不已,觉得不大可能,可刚刚我一个‘老头子’在她门前晃荡半天,却没有一个人来撵我,可见她的闺禁果真不严。”

    孟瑄不再吃了,丢开筷子看那个小木盒,瞪视情敌似的瞪着它看。

    “瞧吧,你说我骗你,可你真的那么有底气相信她?”孟瑛拍着那些香气扑鼻的薛涛笺,一摞信铺散开,他笑道,“这些全都是段晓楼写给她的,她藏得那么严实,不知道里面写了些什么,要读读看吗?”

    孟瑄瞪了一会儿收回目光,拿起筷子和馒头继续吃,一边吃一边说:“小逸要我养好身子,我就尽快把身子养好,她要我做她的丈夫,我就上门提亲娶她——这些全都是她亲口说过的话。就算她不想要我了,又想回到段晓楼身边了,也得她亲自来跟我说,旁人嘴里出来的话我半个字都不信,我要自己去找她问清楚。”

    ...

13.第363章 变成男鬼缠她

    [第9章第9卷]

    第369节第363章变成男鬼缠她

    孟瑛嗤笑一声:“你倒是痴情得很,可也得人家领情才行,你痴情也得选准对象才好,否则满腔情意空投进水里,你不激灵得心口难受得慌?”

    孟瑄三口并两口地吃完饭菜,又找来伤药重包伤口,他右臂的伤比照前两日的状况好了不少,应该是护体真气起了作用,再养几天能自行清毒也说不定。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没想到素心会那么傻,竟然跑去找锦衣卫要解药了,她若有什么不测,让他如何安心?这样想着,他心头突然一阵慌慌的,好像丢失了什么重要物什似的,他究竟弄丢了什么呢?

    处理完胳臂上的伤,他又处理胸口的那抹伤,当时为了吓唬小逸,让她心疼,他用银钗插在了胸口的空穴,当时流了点儿血骗得了她的关怀,现在已经变作胸口的一点朱砂痣。他在那点痣上摸了一层清凉的药膏,微笑道:“从前我也不确定全心投入这样的感情里是对是错,看到她对别人好对我冷漠,我也打心里觉得亏得慌。不过有了前日一整天跟她在一起的经历,我才知道我从前都白活了,从现在才开始真正的新生。小逸她一定不会离开我,因为我找到她的弱点了,她一看见我受伤就心疼,会对我格外的好。”

    孟瑛翻弄着段晓楼写的那一封情书,口中还是嗤笑:“哦?她究竟给了你多少甜头?你确定你是第一个吃到这甜头的人?呵呵,你一受伤她就对你格外好?那你为了要这样的好,岂不是要三天两头的弄伤自己?”他打开其中一封情书,边看边摇头惊叹,“厉害,段少连这种话都能写出来,若非这字迹是他的,我还以为自己眼瞎了呢。”

    孟瑄不悦地向孟瑛立起眉毛,沉声发问:“你为何一直诋毁小逸?她把什么都交给我了,还问我何时来娶她,她怎么可能再去找段晓楼?哥你快说,你是从哪儿见着她的!”

    孟瑛翻来翻去,拣出其中一封信,拿到孟瑄面前晃一晃,说:“看看这个吧,她的第一个男人可不是你,段晓楼是第一个,宁王第二,瑄弟你都排第三第四了,还当成宝揣着,你的脑壳是不是坏掉了?你七岁就遍读经史,是咱们十一个兄弟中最聪明的人,怎么在感情的事上如此糊涂!她怎么迷惑得你变成这样!”

    孟瑄铁沉着脸将面前的信接下来,却一眼都未看,对折好了放进小木盒,将散落一床的信都收妥摞齐放进去。他滑下床将小木盒放进内室的暗格里,合上暗格,回头闷出一句:“我不在乎。”

    他四处寻衣袍,床尾的那两件已经皱得不能再穿,鬼使神差地,他轻轻打开不远处地上一个红漆小木箱。里面装的全是长袍,檀香四溢的红漆小木箱中,整整齐齐地叠着两排男子穿的宽大衣袍,他随手翻了两下,半旧不新的锦袍、棉袍、劲装和骑装都有不少,有两件看上去非常之眼熟,极像是段晓楼爱穿的那种圆领直背长衫。

    一番翻找下来,他挑了一件最短的匆匆套上,整理衣袂,束好腰带。因为穿得太急,不小心把一些长发也束进了腰带中,只好拆开重穿,穿好之后对镜一照,下摆还是略长一些,快拖到地上了,看起来就像是小孩子偷穿了大人的衣服……他今年十六,段晓楼二十七,要长到对方那么高,还须再等个两三年……

    孟瑛一言不发地看着他穿衣束带,目光中带着一丝冷嘲。

    他被瞧得浑身不自在,不过鼻端忽而袭上了一抹令人安心的幽香,是无忧香。他立刻感觉到安心,梗直脖子,俯视着床边摇扇的孟瑛说:“三哥,你说的这些我真的不在乎。往后你不可再讲小逸的坏话,她的事没人比我更清楚,我不在乎自己排第三还是第四,前面的那些人都没留住她,而我绝不会重蹈覆辙,我会紧紧抓牢她,不给她任何逃离的理由。三哥你要是变成了这样的理由之一,那我也只好把你当成敌人了,所以请你以后别再针对小逸,也别从中间使坏。”

    孟瑛不置可否,晃着脑袋四顾这间布置淡雅的女子香闺,半晌后才笑道:“罢,之前插手这些事也不过是一时义愤,既然七弟你这样讲,那我还能说什么呢……你要蒙着眼睛过日子,我也能在旁边装一回瞎子,不过素娘的事我起了头,就得管到底,你不能辜负人家的情意。”

    “随你怎么说,只要心里快活,做瞎子又如何,”孟瑄吃了秤砣铁了心地说,“等你哪天真心爱上一个女子,你就明白我现在的感受了。”

    孟瑛不以为然地揪着胡子说:“好了好了,知道你是大情圣了,反正我永远不会变成你这样。哦,对了,何当归是不是有个叫廖青儿的朋友?你跟她相识吗?帮我去要点儿洗脸水还是什么水儿,去掉这些胡子和皱纹儿,成日戴着还怪难受的。”

    孟瑄蹬上靴子,弯腰系带,不客气地一口回绝道:“这种小事你自去办,你快跟我说最后一次见小逸是在何时何地,我要去找她。”

    孟瑛慢吞吞地说:“我说了她跟段晓楼在一起,你不信就找去看看呀,城外十里坡雪花甸陌茶山庄,锦衣卫的扬州据点,你也不陌生吧。对了,她肚里还装了个小娃儿,听说是宁王留下的,你肯定也不在乎了对吧,只是依着素娘的先例来,不是孟家人不入孟家门,她生下来之后不能抱着进府,我问风扬要不要,不要就送去出家罢。”

    随着这些慢条斯理的话语,孟瑄弯腰系带,轻轻咳嗽了两声,“啪嗒”“啪嗒”有殷红的液体坠落,然后地上就突然多了一滩红得刺目的痕迹。孟瑛被骇着了,怔愣一下反应过来,飞身扑上去扶起孟瑄,但见他的眼耳口鼻都往下拉着长长的红线,面色灰败难看,与之前的桃花面色判若两人。七窍流血?!

    孟瑛连忙将他搀扶回床边,焦急地发问:“怎么了?莫非解药是假的?还是你也受了内伤?我背你你去看大夫吧?”

    “怎么了?”孟瑄急促地喘着气,怨恨地瞪视对方,“叫你气得走火入魔了!那日我被陆江北一指点在了膻中穴,这几天都行动不便,至今还不能冲破穴道,想让身体快快复原,正在强行冲关,你又说那样的话气我,你真是我的好三哥!”

    孟瑛从未见过如此衰败情状的七弟,他只知道七弟的武功高深莫测,至于有多高就不清楚了,可他确实知道的是,一旦七弟这种级数的高手走火入魔了,最低限度也要落得个半身瘫痪!思及此,他大为惊慌,将孟瑄扶到床上躺下,拽过被子给他盖上,匆匆说道:“你挺住,我马上把四叔找来,他一定能救你,瑄儿你一定要挺住!”

    孟瑄闭眼哽咽着自问:“小逸怀着朱权的孩子?莫非这是她着急嫁给我的理由?为什么她不跟我说?”

    孟瑛无奈道:“我怎知道,我跟你说了她不是好人,这下你相信了吧。”岂料此话甫落,孟瑄的头一偏,枕上又多了一片红,整个人就不省人事了,生死不知。吓得孟瑛连连摇晃他,“瑄弟!瑄弟!你醒醒!你不能死,你怎能就这样死?醒醒呀!我不是有心害你的!瑄弟?”得不到丝毫回应,去试他的鼻息,也是空的,孟瑛慌了神,“大夫大夫!何当归也是个大夫吧,你等着,我把她给你找来。”

    孟瑄闻言翻了翻眼皮,眼珠直勾勾地盯着前方,血泪中夹着清泪,哽咽说:“她骗了我,她不是真心待我,难怪她对我的态度突然就变了……”缓缓阖上了眼睛,他满腔怨恨地说,“小逸,我要死在你床上,我要你往后天天都梦见我。”说完再次气绝,分明就是死了。

    孟瑛伏在床边,学着孟瑄以前帮自己输真气的样子,笨拙地推压着他的胸口和小腹,如此半个时辰过去,孟瑄没再睁开眼睛,鼻端不再喘气,手也凉了。孟瑛瘫倒在床边,摇首大哭:“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好端端一个人,怎么会这样……”他反复重复着这一句话,半晌后找到了第二句话,“是何当归!是她害死了你,我要让她身败名裂,尸骨无存!”

    话音刚落,孟瑄的眼皮又睁开了,嘶嘶地叫了一声:“你敢!”就又阖上眼睛,恢复死状。

    孟瑛先是被吓了一跳,旋即又惊又喜地扑过去,紧声询问:“瑄儿你感觉如何?你知道四叔在哪儿吗?我发动齐央宫所有人去找,四叔一定有办法救你。”

    孟瑄闭着眼,自暴自弃地说:“我生平只爱过这一名女子,她却负我如此之深,我心如刀绞,了无生念,还留着这条命做什么。别救了,我要变成一只鬼日日夜夜跟着她,看她怎么摆脱我。”他面如土色,七窍流血,唇角却挂着得意的笑,仿佛跟那名女子弈棋终于小赢了一局。这样笑了一会儿后,他的眼中失去光泽,唇边的那点笑也凝固了。

    孟瑛大哭着说:“你别死,你怎能就这样死了?你想要何当归,我就帮你找把何当归找来!她中了锦衣卫的毒,不知还能不能救回来,难道你要就这样抛下她撒手人寰?她可是为了给你找解药才中的毒!”

    孟瑄又诈尸复活,血目看向孟瑛,嘶声问道:“小逸中毒了?她人在哪儿?她的情况如何?!”

    ...

14.第364章 桃花债桃花阵

    [第9章第9卷]

    第370节第364章桃花债桃花阵

    孟瑛非常珍惜孟瑄诈尸的宝贵一刻,连忙将泪水一抹,几句话将事情说清楚:“何当归怀孕的事未必是真的,是我听一个小孩儿说的,何当归本人坚决否认。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你的寒毒解药也是她找来的,她自己中了另一种毒,现在又去找她的解药了,我瞧着她人不大精神,说不准在半路上就要挺不住了……”

    “啊!!!”孟瑄大叫一声坐起来,挣动了两下,似乎是要下床去,可又侧歪倒下,失去了生机,看上去好像又死了。

    孟瑛有了前面几次经验,将孟瑄扶正后,又说了那个“三字魔咒”:“何当归。”

    果然,孟瑄发僵发直的眼珠立马动了动,再现出生机,孟瑛把心一横,将实情道出:“前些日子,段少来找我,告诉我了何当归欺骗和伤害他的种种恶迹,还给我一瓶药,让我下在何当归的食水中,将何当归捉给他。作为回报,他愿意保证设法让锦衣卫和齐央宫人马休战,化干戈为玉帛。我问他怎么不自己去捉何当归,他说到过桃夭院外一次,发现何当归的屋子外竟然布了一个很怪的桃花阵,来来往往的人都可以如常通过,只有他连半步都不能接近。他怀疑是何当归听说他要来扬州,恐怕他上门寻仇,因此才心里发虚了,用这样的方法躲避他。”

    孟瑄的喉头一动,断断续续地发出疑惑的声音:“段晓楼,要捉小逸,报仇?”

    孟瑛点点头说:“一开始我并没答应他,因为我听熠彤说过你对她情根深种,不想动你喜欢的女人。可是几日之后,你刚离开的那天,我见何当归魔障缠身,非常可怖,在平安祥和的家宅中用狠辣之极的手段对付她的舅母,顿时觉得这种女子不能放到孟家后宅,否则早晚会出乱子。于是我约见了段少,收下了那瓶毒药,打算着这两日就给她下药,这副老人装扮正好方便我行事。不过还没来及下手,今晚就在府外遇上她,从她那儿得了寒毒解药,才知道你中毒的事,我不想让你承她的情,就骗你说解药是素娘找来的。”

    孟瑄挣扎着爬起来,盘膝而坐,调息片刻后面上有了一点血色,没头没脑地问:“城外十里坡,是吗?”

    孟瑛听懂了他的意思,连忙摆扇说:“不行!你这样子连床都下不了,怎么还能救人?是我将你害成这样的,要救人也该我去,你安心调息,莫再动气,我一定将何当归毫发无损地带回来给你。”这话怎么听都在发虚,只因孟瑛很怀疑,何当归极有可能已经毒发身亡了。

    当时抓着她的右手察看,孟瑛发现她固封在小指上的毒正横向往中指上走,到了中指就上了心包经了,再往上就离心脉不远了。可是,何当归自己并未察觉,死亡的阴影已经渐渐将她笼罩,还时不时地抬起右手整理面巾,而那个抬手的动作是非常危险的,说不定哪次封阻被冲开,毒就冲到心脉了。

    孟瑛眼中瞧得分明,心里比明镜更透亮,提醒她注意毒发的话在舌边一滚就咽下去了,只在临别的时候说了句:“你也多多保重,别再骑马了,雇顶软轿去找你的解药吧,动了胎气就麻烦了。”望着她愕然的表情,他心道,生死由命成败在天,她不听就算了,死了大家都清净。

    只是瞧着如今孟瑄气息奄奄、垂死挣扎的凄然情状,孟瑛大感后悔,万一何当归死了,那孟瑄他……

    孟瑛动动嘴唇,问:“要是何当归死了,你会怎么……”话才说了小半句,就见又有新的血从孟瑄口中冒出来,吓得孟瑛连忙改口说,“不会不会,她那样聪明的女子,谁死都轮不到她死,段晓楼也不会让她死,说不定她中的毒不太致命,流进心脉里也有救!”说完,孟瑛简直要自扇两个嘴巴,怎么把这话也说出来了,毒入心脉?

    “噗——”孟瑄喷了一口血,出气多进气少地说,“小逸,等我,我马上来陪你。我终于想起来了,前世玉楼中的那名少女就是你,虽然不是原貌,可我认得你胸口的朱砂痣,认得你的身体和气味,咳咳,可恨老天给我托梦整整三年,我都懵然无知,还以为自己得了什么怪病。可恨我不能在前世就跟你结成连理,我好恨,小逸你等我,这次你一定要等我……”说完缓缓阖眼,软软倒下去。

    孟瑛急得抓耳挠腮,大呼着“三字魔咒”刺激孟瑄:“何当归!何当归!何当归!”感觉自己简直傻透顶了,他倒宁愿叫一个“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或者别的咒语。

    这一回,孟瑄没有反应。

    “何当归回来了,瞧,她在那儿!”怎么听都是哄小孩儿的假话。

    孟瑄还是没反应。

    孟瑛着了慌,连“何当归”都不管用,那这次就是真死了!孟瑛彻底傻眼了,自己竟然几句话将亲弟弟给活活“说”死了,自己还有何面目回家见爹娘,又有何面目苟活于人世间?抬目瞧见墙上挂着的装饰用软剑,冲动地摘下,拔剑,横架在脖子上,从左至右一拉……

    “住手!停停停停停!”门外传来一个脆生生的女声,“咣当!”门被大力撞开,女声由远及近,“住手,别死在这儿啊,房子死过人就不能住了……哎呦!”女声高了八度,“你是谁啊,怎么突然冒出来挡路?走路要看路啊,美大叔!”

    受到这样的干扰,孟瑛放下手中剑,回身一看,惊喜地叫道:“四叔!四叔!四叔你来了!”

    睡房的门大敞四开,有一男一女立在外间的门口,女的是个圆润的少女,穿着古怪的土黄色衣裙,看上去很像是纸做成的衣服,不过,她不是孟瑛如此惊喜的原因,孟瑛开怀大叫的是少女身前站的那名中年男子。

    那人年在四十许间,着一身宽大的淡青色水月僧衣,身形高瘦,手足颀长,面色晶莹,凤目平注,鼻梁挺直,薄唇噙着笑意,长发及肩,扎一条玄色金纹发带,玄带无风自动。虽然他发间留霜,可是那如同满月映江一般的惊艳容貌,却让人踌躇于他的实际年龄到底是多少。其实如果单看那双古井无波的黑眸,会予人一种强烈的印象,他必然是经历过世事变幻和几度轮回的人。

    最奇特的是,他另有一股震慑人心的霸气,印证了别人的这种判断,而他本人从头到脚,都没有什么装束、佩饰或者神情让人觉得望而生畏。换句话说,此人的霸气是从骨子里透出来的,不说话不动弹,只是站在那里就能够让宵小退避三舍,比如——

    穿着纸裙子的圆润少女捂着嘴巴连连后退,口中道歉说:“扫瑞,呃,对不起对不起,我不知道大叔你的眼睛是瞎的,对不起对不起,我并没有歧视你的意思,我从不歧视残障人士,我最同情你们了……不过话说回来,你为什么站在小逸的闺房卧室里呀,美大叔?莫非,你是那种传说中的采花大盗,天,这么帅的人也采花!天理何在!”

    说话的圆润少女是廖青儿,她被中年男子的背脊撞到了额头,因此脑筋一时产生短路,导致口中胡言乱语。然后又发现撞她的男人比她两辈子见过的所有男人都帅,比房里那个要自刎的美少年还帅,于是她全身的线路都发热发烫了,心中惊叹,天,你怎么那么残忍,这么神级的大帅,居然让他看不见东西也看不见女人!

    没错,这名中年男子,被孟瑛唤作“四叔”的中年男子,就是保定伯孟善的胞弟孟兮,前任齐央魔主,齐央宫的创立者,一代玄学大师。“齐央魔主”的名号在明朝初建的时候就已经响彻大江南北、市井江湖,带有玄秘的宗教色彩,往后的十年之间,几件在当时震动整个大明朝的大事件,令“齐央魔主”这个名号跻身宗师级的地位,成为隐隐凌驾于黑白两道之上的顶峰人物,像神祇一样受天下黑白两道众人敬畏。

    齐央宫又名“玄教”,创立于洪武初年,短短不到三十年的时间,就迅速发展壮大成为继道教和佛教之后的第三大教,吸纳数以万计的信徒,其规模一度超过了太祖朱元璋起义之前创立的明教,在吸引来了朝廷注目后,齐央宫又在两年之间迅速由地上转为地下,至今为止,玄教之风仍然方兴未艾。可以说,整个江湖一百四十个黑道帮派全加在一起,都不如一个齐央宫更让朝廷忌惮。

    这些壮举,全都是廖青儿现在正在对其咋咋呼呼和指指点点的那名中年男子曾经做过的事,自从两年前,他卸任了“齐央魔主”,将齐央宫转给年少聪明的侄子孟瑄后,就一直渺然无踪,连孟瑄也寻他不见。因此孟瑛在此万念俱灰的时候乍然看见他,才会如此的惊喜,因为在孟瑛眼中,四叔孟兮就是一个万能的神人,一个完美的存在。

    当然,他也有唯一不完美的地方,那就是,他看不见东西——虽则他的眼瞳,并不见什么异常,但是连廖青儿这样粗线条的人都一眼就能瞧出,他的眸子死寂乌沉,跟何当归的眼眸非常之像,是一种目不能视的沉寂。每次何当归发呆的时候,也会给廖青儿这种印象,那就是,她的眼睛是一种看不见东西的黑,或者说她看的不是眼前的东西,而是那种前世今生的光怪陆离的鸡毛事。

    而且令人不可思议的是,“目不能视”对他而言,似乎不算一种缺憾,反而给人一份安定坦然。男子手中闲闲持着一支碧色玉笛,修指与指间的笛相映生辉,仿佛蕴藏了无穷的魔力。他微微一笑道:“我算出瑄儿今日有一次殒命的危险,因此特来搭救。”

    孟瑛松一口气,四叔来了,那事情就有转机了,他连忙将七孔流血的孟瑄扶正,给孟兮看,并解释道:“瑄弟他为情所伤,走火入魔,刚刚断气了。”

    孟兮背在身后的左手收回身前,扬一扬在指尖绽放的一朵娇艳桃花,笑道:“我还算出这是场‘桃花劫’,如今一瞧,果真不假。白驹过隙一刹间,瑄儿现在也长大成人了,到了为女子伤情的年纪了。”

    孟瑛垮着脸求道:“四叔,求你快救救瑄弟吧,顺便再算一算瑄弟心爱的女子是否还在人世,要是她死了,瑄弟救活了也白搭,这傻小子已爱她爱得着魔了!”

    孟兮并不急着救人,反回身问:“姑娘,你是那名女子的朋友吗?”一双眼睛瞧不见东西,可面朝的是廖青儿的方向。

    廖青儿下意识地摸了摸唇角,去擦实际上不存在的口水,一脸梦幻地点头笑道:“对啊,我是小逸的好朋友,你找我有事啊……咦?你们在说什么?!小逸她她她死了?”

    孟兮负手踱了几步,略感诧异地说:“这房间的主人竟然懂得布阵,还是‘桃花百杀阵’,当真不可思议。那么,我就以桃花做个流水卦,卜一卜她还在不在人世间。”语罢,他将指间的那朵桃花轻轻抛到廖青儿的头上,那桃花在光滑的青丝中翻滚两周,缓缓坠落在地上。

    ...

15.第365章 少女怀了个春

    [第9章第9卷]

    第371节第365章少女怀了个春

    廖青儿和孟瑛齐声问:“怎么样?小逸(何当归)还活着吗?”

    孟兮点点头又摇一下头,方说:“卦象上显示她已经死了,不过她的房间如今还生机勃勃,不像是已死之人的睡房。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那是什么意思?”廖青儿睁圆了眼睛,抬头仰望那个说话高深莫测得让她听不懂的高人。

    “意思就是,”孟兮温朗中透着理性的嗓音带了两分笑意,讲了一句大白话,“我的卦算错了。”

    “那也就是说,何当归还活着,是不是?瑄弟还有救,是不是?”铸成大错的孟瑛充满希望地问,“四叔你既然算出瑄弟,命中有劫难,肯定有法子帮他化解了?”

    孟兮颔首说:“化劫之法有二,一是给他吃一剂能让他忘记前事的药,吃了之后,他就不记得那女子了,此劫自然也就消除了。”闻言,孟瑛用力点头表示赞成,廖青儿则使劲儿摇头表示反对,然后,孟兮补充说,“不过这是个治标不治本的法子,不能保证他日后想起来会有多大的反弹,说不定受的苦比今日更盛,所以我不看好这个法子。”

    廖青儿听后对孟兮生出两分好感,连忙咨询道:“那方法二呢?是不是找到小逸,让她和孟瑄成亲,让两人过上甜甜蜜蜜幸福美满的日子?”

    孟兮低笑一声,摇头说:“我倒不赞成这二人成亲,姻缘盘上显示,瑄儿的正妻不是此女,可最爱的人却是她。而卦辞的谶语中有一句‘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来时各自飞’,实在不是什么好兆头……嗯,先给瑄儿治伤再说吧,晚了就没救了。”

    孟瑛在心中嘀咕一句,早就该如此了,真是急惊风撞着了慢郎中。他将床边的空位让给孟兮,并按照他的吩咐将帐幔放下,掩去床上孟兮给孟瑄治伤的一幕。与此同时,廖青儿察觉到有桃夭院的丫鬟往这边儿过来,大概是被刚才的那阵声音吵到了,专门来查看情况,于是她出去跟那些人打了声招呼,几句话将她们齐齐打发走。

    廖青儿转身回房,却被孟瑛单手拦在了门口,她不解地问:“干嘛不让我进?我要去看孟瑄,孟瑄爱小逸,我是小逸的好友no.1。”

    孟瑛蹙眉俯视着她,脸上露出了一个恍然大悟的表情:“你是……廖青儿,原来廖青儿就是你!何当归说的那个有‘洗脸水’的廖小姐也是你,廖青儿!原来你就是廖青儿!”

    廖青儿仰望那张帅气逼人的比孟瑄还帅那么一点点的美少年的苍老的脸,看着对方的口型优美地一张一合,连说了四声好听的“廖青儿”,她不禁万分诧异地指一下对方,再点一下自己的鼻子,确认道:“孟三公子,你竟然认得我?你还知道我叫廖青儿?”

    没错,廖青儿是早几年在京城就认得孟瑛的,对他还有一点儿单相思情结,所以在窗外瞧见他引剑自刎的一幕,才会奋不顾身不顾一切地冲进屋里阻止。尽管他的脸苍老了几十岁,廖青儿对他还是非常有印象,曾经眼睁睁地瞧着他从一个绝美的小正太,长成了一个英俊的正太少年,并被一群如狼似虎的小姐夫人团团围攻,然后默默含泪咬手绢,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发着花痴。

    想当年,廖青儿在京城做过的其中一件比较轰动一时的事,就是她效仿祝英台,女扮男装混入京城的应辉书院读书,原因一是想近距离观察一下古代人上学的苦与乐,原因二是想在一个纯天然无污染的环境里邂逅一个与梁山伯类似的书呆,原因三是应辉书院跟孟府只隔着一条街的距离,原因四是她所在的小学班跟孟瑛所在的中学班只隔着一条走廊的距离。

    综上所述,她辛辛苦苦地每天穿束胸扮公子自称“小爷”,辛辛苦苦地早晨四点钟就起床,又辛辛苦苦地学认繁体字去考古代小学,还辛辛苦苦地以十五岁的高龄跟一群平均年龄在八岁左右的鼻涕小鬼们一起大张着嘴巴读“鹅鹅鹅”,有一大半儿的原因,都是为了多看两眼那个比她小两岁的在隔壁中学班读着“吾日三省乎吾身”的美少年孟瑛。

    她也知道自己身为穿越人士,前后加起来活了将近三十年,又以区区硕士之身在古代艰辛创业四五年,应该表现得更成熟稳重一些,怎么能跟古代那些既不会开根号三、也不会写光合作用反应式的小姐夫人们一样的幼稚无聊地发花痴呢?可是可是,每次一看见流川枫、仙道彰、藤真健司、神宗一郎和三井寿组成的梦之队集体附身的俊美少年孟瑛,她的心又按捺不住地蠢蠢欲动起来。

    综上所述,她断断续续地暗恋了少年孟瑛将近四年,当然了,她爱的只是他的外表而不是他的内涵,所以对于他本人了解的很少,爱的层次也比较肤浅。有时候,她找到了发财致富的好项目,就会忙着去掘金,将孟瑛抛在脑后几个月都想不起来一回。可要是哪一天在街头巷尾撞上了他那鬼神为之惊叹的鬼斧神工的英俊脸蛋,她又会唤起心底的无限爱意,在暗处含泪咬手绢儿。

    她的感情经历比较空白,对于爱情的颜色和形状,全都是从纸上和屏幕里读来的,也不知这样的心情叫不叫做“少女怀春”——虽然她的“累积年龄”高达二十八岁,可是她自从返老还童之后就充满了童心也一直以少女自居——她更加不知道,这种为了一个根本没正眼瞧过她的少年而女扮男装去读“鹅鹅鹅”的疯狂的小事算不算是一种爱的奉献,但是,四五年下来,为了少年孟瑛,她前后一共推拒了七八门听上去还不错的亲事。直到某一天,在古代已经属于比较“熟”的年纪的十六岁的她,做了一个比较惊悚的梦——

    其内容惊悚到她长达一个月球周期都不敢再直视孟瑛这个人,话说回来,她好像从来都做不到面对面直视他。在梦里,他向她告白了。

    首先他骑着一匹马从一个很高的塔楼上跳下来,马摔死了,他还活着。然后,他穿着一件极为拉风的印第安人酋长的专用披风,同手同脚、左手起左脚起、右手起右脚起,非常拉风地向着她走来,口中发出了一连串某种练习九阴白骨爪走火入魔之后的歇斯底里的笑,“哟呵呵呵呵呵~~~”

    正在她为这样一副画面配上了“我随风而来,化风而去,我是风中的一只小小小小鸟,想要飞呀飞却飞也飞不高,我寻寻觅觅,寻寻觅觅,一个温暖的怀抱……”,“有的人活着,他已经死了;我死了,但是我还活着……”,“砍头不要紧,只要主义真,杀了我一个,还有后来人,出离愤怒的同胞们,向着新中国,冲啊啊啊……”等等拉风的台词时,孟瑛却突然止住了狂笑,径直走到了她面前,比玻璃球还好看的眼珠深情地逼视着她,比果冻还可口(……)的樱唇一启一合,他说道,“廖青儿,我暗恋你整整四年了,你再不嫁给我,我就切腹自杀了。”

    梦中的廖青儿因为惊吓(喜)过度而昏死过去,等在梦中再次醒来的时候,她和孟瑛正二人共骑一马——骑着刚才已经一头摔死现在又诈尸复活的那匹马——天马行空地在天空中奔跑,渐渐就跑到了一朵云彩上。孟瑛揽着她(在梦里变得)纤细的腰下了天马,一起俯瞰下面的芸芸众生,含笑指点江山,激扬文字,粪土当年万户侯,口中却说道:“青青,youjump,ijump,何如?哟呵呵呵呵呵~~~”

    就这样,廖青儿从这个梦中被活生生吓醒了,汗透重衣的她发现,醒的时候大概是午夜一两点钟,一个鬼故事最爱上演的高发期。她跑下床猛灌了一气凉水,安慰自己说,一定是最近给怕鬼的哥哥讲《聊斋志异》讲太多了的报应。吓唬别人吓多了,自己也有被吓到的时候,常在河边走,岂有不湿鞋乎?呼,以后还是不讲《聊斋志异》了,改讲《鲁滨逊漂流记》与《小岛惊魂》与《午夜凶铃》吧。

    第二天神智更清醒的时候,她坐在小学班的课堂上托腮发呆,将昨晚的梦仔细回味了一遍,连连摇头,再再摇头。

    她估计,孟瑛根本不认识她。添上“估计”二字,其实是她的女性自尊心在作祟,因为根本不用去估计,她也能知道,孟瑛压根儿就不认得她。理由么,掰着手指能数出三十条——

    首先,她因为个头太大只而坐在小学班的倒数第二排靠窗的位置斜对着东厕所以视野狭隘,其次,身为神童而跳级读书的个头相对小只的孟瑛坐在中学班的正数第四排靠窗的位置所以直对着一片视野辽阔的跑马场,然后,他每天上学的八个小时里有三个小时听课三个小时捂嘴笑看小人儿书两个小时呼呼睡觉所以匀不出一分钟的时间往小学教室里看,再然后,他们孟家据说是那个大脑门的孔圣人的英俊的学生孟轲孟子舆没错就是那个“亚圣”孟子的后代所以比她廖家的成分高级多了她家祖上听说是打柴烤鱼的,最后,她这个人无论从长相身材胸部大腿小腿智商情商还是气质风韵内涵高度深度全都没有能拿得出手的地方可能还不如人家孟瑛的一个贴身丫鬟写的字好看更不如那丫鬟的脸蛋长得好看所以孟瑛看丫鬟都不会看她。

    总之啊总之,他就是不可能认识她他怎么可能认识她!平凡如她之所以认识他是因为他是整个应辉书院乃至整个京城的有名人,孟府嫡长子,保定伯世子,未来的保定伯,威武大将军……而平凡如她和身为有名人的他之间没有丝毫交集,唯一的一次她故意制造的邂逅最后还以一个闹剧的悲剧形式而告终。

    最后的最后,那一场让她在京城呆不下去以致要离家出走的闹剧以她的滑稽丑态被众人嘲笑而谢了幕,可是孟瑛还是不知道她的名字叫做廖青儿。

    为什么现在,他又突然认识她了?还连叫了整整四遍她的闺名?难道是梦境成真了?

    ——廖青儿,我暗恋你整整四年了,你再不嫁给我,我就切腹自杀了?

    ...

16.第366章 暗恋成真了没

    [第9章第9卷]

    第372节第366章暗恋成真了没

    廖青儿赶走一群半夜不睡觉来围观的小丫鬟们后,回身就见孟瑛站在春闺门口,一双桃花眼遥遥望着她所在的方向。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虽然这个孟瑛是个“孟瑛老伯”而不是“孟瑛少年”,但廖青儿的心脏还是很不争气地漏跳了两三拍。她故作不在意地走过去,走到门口,路过他身边,与他擦肩而过,一定要,平静而优雅地走过去,留给他一个绝美的侧影……“刷!”

    对方扬手一抬,将她拦在门口。她表面上做出一个不解的表情,口中说着“干嘛不让我进?我要去看孟瑄,孟瑄爱小逸,我是小逸的好友no.1。”心中却叫嚣着,妈呀,莫非他是要反扑调戏?莫非老太爷看我穿得太清苦,别人穿西施,轮我的时候就穿胖妞,所以送来个美少年做补偿?

    呃,怎么可能,他根本就不认得她连她名字都不知道,她哪能入得他大爷的眼!一句“你谁啊,把路都堵住了,好狗不挡道”昭示了他对昨天对他示爱过的她毫无印象,让她成为同学和校工们的笑料,也是促使她离家出走来扬州的主要原因,更是她从此转变口味不爱“恰同学少年”改爱“这个杀手不太冷”的历史转折点。

    可是,美老翁孟瑛俯视着她,樱唇张合,表情如醍醐灌顶,声音如天籁八荒:“你是……廖青儿,原来廖青儿就是你!何当归说的那个有‘洗脸水’的廖小姐也是你,廖青儿!原来你就是廖青儿!”

    于是,廖青儿耳边骤然响起了三年前,他在梦中疯疯癫癫说的那句“廖青儿,我暗恋你整整四年了,你再不嫁给我,我就切腹自杀了”,莫非,透过梦境看未来,那个惊悚的梦是带有指引性的!会不会有这种可能性,他三年前丢出一句“好狗不挡道”之后,心中也是非常懊悔的所以后来暗中调查过她的情况发现她才气纵横霸气侧漏所以就在暗中喜欢上了她?

    于是,她强作镇定地问:“孟三公子,你竟然认得我?你还知道我叫廖青儿?”别否认,别否认啊!

    可是,孟瑛摇头了,他说:“我虽然知道廖府有位小姐是应辉书院的第一怪人,也依稀在书院里见过你的脸,可两者却一直对不上号……没想到廖之远的妹妹这么丑,真是,没想到。”

    没想到廖之远的妹妹这么丑?这么丑?丑?

    廖青儿的嘴唇抽搐,眼皮跳动,肩膀颤抖,外加双脚发软,耳边依稀响起了那首熟悉的旋律,“啊,我终于失去了你,在拥挤的人群中,我终于失去了你,当我的人生第一次感到光荣……”还没开始,就已经结束了,她的古代初恋……是时候了,跟少女时期的单相思说拜拜,多幼稚的感情,多幼稚的她……结果事实证明,梦境是不能指示未来的……

    孟瑛的话是脱口而出、鬼使神差出来的,说完之后看到少女抽搐的表情,心中也略感后悔,于是又亲近攀谈道:“廖姑娘你的衣裙很别致,简直像是纸做成的!”

    廖青儿耷拉下脑袋,蔫了吧唧地说:“这就是纸做成的,油纸,雨衣。”

    “?”孟瑛露出一个好奇的表情,静等下文。

    可是,没有下文了。廖青儿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轻而快地告别说:“这里不让进不让参观了是吧?那我去隔壁等消息,你们慢慢来,动静小一点,别弄乱小逸家东西。”说着转身离去,留给对方一个灰暗的背影。

    “等等!”孟瑛在后面叫着,“我的脸被何当归贴上了奇怪的东西,变成了现在这样,她临别之前让我去找你,说你有种洗脸水能洗去这个。”这句叫嚷叫碎了廖青儿最后的一片玻璃少女心,原来,他知道她的名字,只是因为——“给你,兑热水用。”无限灰暗的廖青儿留下一瓶药水,钻进没人的小屋里哀悼自己逝去的青春和身上的肥肉去了。

    孟瑛抓着小药瓶,望着纸衣少女进房之后并未照出灯光来的灰暗窗户,呆了半晌,若有所思地想起了三年前某个光怪陆离的梦。然后转身回房打水洗脸,这小瓶中的药水果然神奇,之前长在脸上的面具悄然脱离下来,一张完整的人皮面具,眼洞四周凹陷,仿佛一个没有眼睛的老孟瑛正恻然盯着他看。

    孟瑛又是一阵发呆,而耳边响起四叔孟兮的声音:“去妆台那里找点香粉撒在纸上,将那面具保存起来,否则过几日那面皮就发黏了。我还从未得到过柏炀柏亲手做的面具,这张面具就留给我赏玩吧,想必一定很有趣。”低笑声从纱帐中传出来,中间夹杂着孟瑄的闷哼声,“疼……四叔?好疼,出什么事了……小逸呢?啊,疼!四叔别这样!”

    孟瑛顾不上解释这面具不是出自柏炀柏之手,惊喜地冲到床边,掀开帐幔察看情况,可是只看了一眼,笑容就僵住了,讷讷发问:“四叔?您这是在做什么呢?”为什么要用这样的姿势……为什么要背压瑄弟……话说他喊疼是哪里疼……

    床上的孟瑄穿着很凉快,似乎是什么衣服都没穿,大字型趴伏在床上,侧颜深深陷进枕头中,长发铺散满了枕头,还有几绺挂到床头的橙色纱帐上,氤氲出别样的暧昧光景。而四叔虽然衣衫齐整完备,没有什么可疑(……)之处,但他的姿势也太让人误会(……)了,也是大字型趴伏,整个人压在裸身的孟瑄上面,双手则分别扣住身下人的左右手腕,身体微有起起伏伏的动作,语气温和如水:“瑄儿,你莫乱动,也莫胡思,全身放松,心神守一,过去这阵儿就不疼了,我动作已经很轻了。你须细心感悟其中的妙处,过了今日之后,一切都会不同,到时候你可不能再叫我‘四叔’了。”

    孟瑛张口结舌,这话也很让人误会,四叔到底在给瑄弟做什么样的治疗,能不能换个顺眼一点儿的姿势。为什么今晚过后就不能叫四叔了?不叫四叔叫什么?

    不甘心被压,孟瑄极力挣动了两下才停下来,眼角的泪水缓缓溢出,汩汩流入长发中,凄苦地说:“四叔你怎能这样,你别这样,我不要。”

    “不要?”孟兮加了两分力压制孟瑄,薄唇上的笑意更浓了,“为什么不要?你不是早就想要了吗?”

    孟瑄闭上一双眼睛,放弃了反抗,任由上面的人死死压着,口中哽咽着说:“我从前想要这些东西,无非也是为了小逸,想让她对我另眼相看,可是如今她不在了,我连自己的命都不想要了,还要四叔你的法则奥义做什么……且罢手吧,给我一个痛快,再将我和她葬在一处,她是我的妻子,我们已预定要做五十世夫妻,只是没想到这第一世这么短……小逸,等我,一定要等我……”

    孟瑛闻言顾不上为七弟的深情而心酸,反倒先松了一口气,原来只是传功只是传功……不过,孟瑛旋即瞪眼,失声问道:“四叔,你竟然将不寂不灭的奥义传给瑄弟了?那你以后岂不是,就变成一个普通人了?”

    孟兮的声音平静的如同一盅清水:“当个普通人就很好,正合我意。”

    孟瑛哑然了,没想到四叔这么疼七弟,竟然将“不寂不灭”传给了他!四叔竟然传给了瑄弟!

    四叔他自己也有两个儿子,也都是难得的武学奇才,一直在掌管齐央宫位于莱州、登州、叙州、贵州和饶州的分舵商会,可两年前他竟然将齐央魔主之位传给了瑄弟,对所有知情的孟家人可谓一个爆炸新闻。庶长子和嫡次子两个人都不传,却传给一个年仅十四的小侄儿,这是什么道理?何况孟兮正值壮年,于武学一项早就独步天下,不少人相信他已经达到了天人之界,再往前进一步就可登天了!为什么他要在这个接近顶端的时候急流勇退?

    孟瑛曾经暗自揣测,四叔是否是觅地闭关去了,为了突破关口,垫高了脚去触碰那个常人连仰望都很费力的至高境界。须知道,四叔的武学造诣并不是他最让人忌惮的地方,他最最厉害的绝学和他生平最大的成就,就是他的“不寂不灭”的奥义和另一种名为“两世为人”的法则。

    法则,乃天定,乃自然之数,比如一把刀一柄剑的重量、一支羽箭离弦后的速度、一丈方圆的空间中有多少空气、一个人的心跳快慢和血流缓急,这些原本由冥冥中的自然法则定下的既定事实,一旦被扭曲改变,那在战斗中意味着什么呢?

    自己的剑想多顺手就多顺手,而对手的刀却突然变得重逾千斤,掉在地上再也拿不起来;

    一阵箭雨飞过之后,疾射过来的钢箭诡异地在半空中定格,半寸都不能再向前,进而又调转了方向,朝着敌阵方向而去,于是战局在一瞬间扭转;

    近身三尺的凶残敌人,明明自己一根手指都未动,对方却突然像被人扼住了脖子、捂住了口鼻一样,更有甚者竟然生生地窒息而死,脸上仅余一个惊怖骇然和不可置信的表情;

    对面有一排高大健壮的敌人,均是千里挑一的军士和死士,他们缓缓地持刀逼近,目露凶光,可是说时迟那时快,他们之中有的人面露痛苦之色,手中刀落地,死死捂着胸口呼痛,有的人周身发红冒汗,痒意横生,还有的人狂呼乱舞,手脚不能止,最后爆体而亡,只余漫天血肉血雨。

    ……

    这些,全都是“齐央魔主”孟兮曾经办到过的惊人的事,旁人不明白那些事缘何演变成那样,只道孟兮是个大魔头,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妖物,因为上面那些事没有一件是人力所能及的。

    可是孟瑛孟瑄这二人,身为孟兮大哥孟善的嫡长子嫡次子,自小就跟他们的四叔最亲近,什么事都大致知道一些,他们从幼年蹒跚学步的时候就对近乎这个神人的四叔崇拜之极,苦缠着他求教的“不寂不灭”的奥义和“两世为人”的法则,将这两样东西当成是天底下最厉害的本事,觉得只要有了这两项本事,他们就能变成天下间最厉害的人了,就能心想事成,无所不能,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了。

    可是四叔孟兮微笑告诉他们,这东西只有一份儿,不能“教”,只能“传”,就好比是一颗玉石,硬邦邦的掰不开,只能从一个人的手上放到另一个人手上。

    而现在,他正在将那唯一的一颗玉石放到孟瑄的手上……

    孟瑛静静瞧着四叔紧紧压在瑄弟身上起伏,两人皆是满头大汗、满面潮红、满目迷茫的一幕情景,孟瑛的心头一时滋味莫名,带了点儿酸苦之意。

    唯一的一颗玉石。

    竟给了瑄弟。

    ...

17.第367章 一念私欲燃起

    [第9章第9卷]

    第373节第367章一念私欲燃起

    “不要,四叔!疼!”孟瑄只觉得全身一波剧痛,于是又开始拼力的挣动,口中哀求道,“我的心就像是烧尽了的灰,没有一点而生念了,四叔你放过我吧。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小逸还在下面等我,我怕去晚了她又被别人带走了!”

    “嘘,你乖一点,”孟兮蹙眉,额上有薄薄一层汗水,口中柔声安慰着,“我不是说只有开始疼吗?你应该早就不疼了,可你一直无法收敛心神,才会疼痛加倍。”

    孟瑄面容死寂,闷闷说:“身上的疼算什么,我最无法忍受的胸口的剧痛,想到我前世曾经离她那么近,我却将她放走了,我做了她的第一个男人,却逃避责任将她扔在一旁不管不问,一想到这些,我就痛悔难当。四叔你说,天意为何要如此弄人,前世叹一句有缘无分,可今世,明明就是有缘有分,却还是让我失去她,四叔你帮我算算,我二人究竟何时才能在一起?”

    因为他一心求死,说话也没有任何避讳,将“前世”“今世”的话挂在嘴边,孟瑛固然一点都听不懂,只觉得七弟是伤病交加,脑子犯糊涂了,才说出这些怪话。而孟兮能听懂他说的“前世之事”,却也不了解具体的事情经过,有瑛儿在场,他也不方便询问更多,只有含混地安慰说:“世事如此,好东西不会一次到手,太轻易得来的东西,你也不会视若珍宝,一旦两相嫌隙,怨怼成殇,那才是最煎熬的事。如今你与那名女子之间的火候刚刚好,我会帮你,但你现在要乖乖听话,静心受用我给你的东西。”

    孟瑄不可置信地睁眼,回头问:“四叔你是什么意思?莫非小逸还活着,我还能跟她再续前缘?小逸她在哪里……啊!四叔别这样,疼!”

    孟兮略感无奈地说:“传功是何等重大的事,你一分心神都不肯放在上面,疼也是活该,你再乱动,更疼!”

    “啊!呀!”孟瑄疼出两汪泪花,可怜巴巴地强扭着头问,“小逸呢,她还活着吗?四叔你就给我个准信儿吧,我的命并不在我这儿,整个都搁在她那儿呢,她去哪儿我就去哪儿,两个人是绑在一块儿的。”

    “我不打诳语,那女子的情形何若,我也不知。”孟兮告诉他,“既然你念着她,那你就更改安心养伤,接稳了我赠你的东西,伤好后再去寻她,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对不对?”

    “那,”孟瑄求道,“四叔你轻点,这种滋味也太难受了,不能换个别的地方来吗?”

    “死小子,莫得了便宜还卖乖,”孟兮更大力地压住他,喘息道,“现在你我一体,你有多疼我就有多疼,还不是怪你不专心。”

    “……”

    床上交叠的两道人影渐渐在眼前变得模糊,孟瑛双目失焦,心中升起了巨大的疑惑,为什么?为什么四叔对瑄弟特别的好,好得过分,好得甚至超过了寻常人与生俱来的私欲和最基本的伦理纲常?最好最宝贵的东西,为什么谁都不给,却只给瑄弟一个人?从“齐央魔主”到“不寂不灭”,从长风诀到昆仑棠,从传授武功到言传身教,四叔对瑄弟可真好啊,好得胜过了亲生子数十倍。

    孟瑛无法否认,自己心头盘旋的想法和酸涩的感觉,自己分明就是在嫉妒瑄弟。他实在不愿这样想,不喜欢这种火一样烧心上头的嫉妒的感觉,何况他嫉妒的人还是自己的亲弟弟,可是他控制不住自己这么想。

    从前的事都姑且不论,只这“不寂不灭”,是他和瑄弟当年才四五岁的时候,一起缠着四叔讨要的。后来听说只能传一人,那他们就双双断绝了这个念头,因为四叔送人,他自己就没了,他们当成神一样崇拜的四叔怎么能变成凡人呢?而且只有一份儿的宝贵东西,当然是要传给亲生儿子了,千秋万代的皇帝老子,每个都将皇位传给他的儿子,有那个是让侄子当太子的?

    可是,只有一份儿的“齐央魔主”给了瑄弟,只有一份儿的“不寂不灭”的奥义和“两世为人”的法则,还是给瑄弟,什么都只给瑄弟。四叔的长子孟景二十二岁,次子孟添二十一岁,俱是人中之杰,他要依照常理,择一传之,自己或许也没那么嫉妒了吧……

    而长风诀和昆仑棠,这两样四叔的生平最得意绝学,前者是最厉害的心法,后者是最厉害的锏法,不是只有一份儿的东西,四叔还是只传给瑄弟……

    当年,他们一群孟氏子弟,谁不渴望拜四叔为师,随在他身边聆听教诲,可四叔却说自己闲云野鹤惯了,收弟子要等到哪天收心安定下来的时候,于是,所有人都知道,齐央魔主没有传人,连他的两个儿子都没能一窥长风诀神秘面纱下的精髓。

    当年四叔说不收徒弟时,他和瑄弟年仅六七岁,可才过了小半年时间,某一天他就看见瑄弟用长风诀救人,用得似模似样,跟四叔使的是同一路数,可见练了绝非一两年。他问瑄弟怎么回事,对方支吾难答,他心中却是有数了,原来,四叔在偷偷传授瑄弟武功!瑄弟成了长风诀的唯一传人!四叔不是不想收徒,而是瞧不上除瑄弟之外的他们这群孟家子弟!

    当时,心里也是像这样发着浓浓的酸意——四叔既然暗地里收了徒弟,为什么不能多添自己一个?自己的资质比小七差很多吗?自己没小七讨人喜欢吗?四叔对自己的态度不是也很亲密吗?原来,“亲密”也是分等级的吗?瑄弟跟四叔是“极亲密”,自己跟四叔是“很亲密”,两者之间差了一个等级?

    还有瑄弟,既然他暗中拜了一位神功盖世的好师父,为什么不捎带上自己一个?从小到大,自己对他可是推食食之,解衣衣之,只要自己有的,从来没短过他的,每次他闯了祸,自己都不由分说地站出来替他顶包,父亲的鞭子自己可没少吃,至少有一半儿都是为他吃的。

    可一向乖巧听话又聪慧懂事的小七,为什么这一次却对自己隐瞒这么大的事,为什么对自己这亲哥哥藏私,为什么不跟四叔提几句其实凭三哥的武学天分也能学懂长风诀这类上乘武学,两个人一起学不是更好吗,有一个武艺高强的兄长保护他不是更好吗,难道他怕自己超过他吗,难道他在暗中将自己视为竞争对手,难道他也对保定伯府的世子位心向往之……

    从那以后,口上虽然不说,心里还是有了点嫌隙,对瑄弟的心也不如以前那样热忱了。然后仍带着点儿期盼,巴望着瑄弟能从自己的言行举止中发现端倪,猜出自己生了他的气,进而做出弥补,让四叔再多收一个关门弟子。可是连等了三四年,这样的好事都没发生在自己身上,于是不知不觉中,自己就生了他更大的气,同时也气自己为什么一直生闷气,为什么不当面锣对面鼓地去找他问个明白。可连生几年的闷气,年岁一天天变大,心中的话也跟着长久地闷在心中了。

    就这样,十一个兄弟之中跟自己最好的瑄弟,渐渐也生分了不少。事情原本不会变成这样,只要瑄弟更坦诚一些,或者自己更豁达一些,可两个人同时都没做到这一步,亲兄弟就没从前亲了。自己不是不想做出改变,可瑄弟越长大越神秘,自己也难以跟他太亲近。就算他什么都不说,自己也知道他不是一个普通的孩子,他瞒着的事太多太多了,常常还有一些未卜先知的惊人举动,倘或一时不防被自己察觉了,他就央求自己帮他隐瞒。自己每次总是笑着说,好,哥帮你。可心中对他愈发忌惮。

    自己不是没告诫过自己不能往邪路子上想,身为兄长,应该对下面的弟弟更包容和友爱,可嫉妒的毒草生了根发了芽,一天天在繁衍生息,怎么拦都拦不住,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每日在书院抱着书本儿念“吾日三省乎吾身”,也时时刻刻反省着自己,但这一切都不能阻止,自己一直暗暗嫉妒着那个优秀得不可思议的弟弟。

    为什么他做什么事都成竹在胸,水到渠成,为什么自己连他一半的程度都做不到?他是上苍的宠儿吗?老天为什么将最好的天分和运气同时赐给了一个人?何其不公!

    所以说,在孟家里,嫉妒他的人不止有老大孟贤,还有自己这个亲哥哥孟瑛,只是前者的嫉妒表现在他的一言一行中,而自己则深埋在心底,从没表露出来,明里暗里也没对瑄弟使过坏,所以瑄弟从未刻意提防过自己。大概在他眼中,自己还是那个和蔼可亲的好兄长,跟小时候骑竹马打仗时一个样。

    大概因为天赋优越的人,神经都比较粗条,不会多想这些事。大概是,这样阴暗的想法和负面的情绪,都只属于那些不被上苍眷顾和不被光环笼罩的人,自己还算好的了,生了一副好看的皮相,又生来就有世子的身份,到哪儿都高人一等。而大哥孟贤身为庶子,在家里在外头,他常有不少冷遇遭遇,从小到大他一定积了不少怨气,长大之后才会变得那样激进,处处针对兄弟中最拔尖儿的瑄弟。

    有一次,瑄弟在街头从马车下救了一个小孩儿,所用身法惊人之极,落在父亲眼里大感意外和欣喜,认为他乃天纵奇才,假以时日前途不可限量,于是将他破格提调军中,不久就擢升为先锋将军。一时人人瞩目、羡慕、敬仰和议论瑄弟这个十岁就一战惊人、击杀胡虏匪将的神武小将军。

    自己当时苦笑,瑄弟又一次一鸣惊人了呢,自己在书院门门第一的光芒又让瑄弟给掩去了呢,有个分外出色、又跟自己一心一意的好弟弟,是幸还是不幸呢?自己偶尔冒出的“既生瑜何生亮”的想法,是否太小鸡肚肠太不应该了呢?那个人可是自己的亲弟弟啊,他出色,自己脸上不也有光吗,将来自己袭了父亲的爵位,做了戊边元帅,不是也多一个忠心而得力的帮手吗。

    后来,瑄弟在扬州呆了一段时日,回到军中后就变得叛逆不听话了,还出言顶撞父帅,仿佛是一串一点就着的炮仗。可好巧不巧,父帅那几天也是一点就着的暴躁心绪,父子俩一模一样,于是这两人就别上苗头了。当时,老大孟贤和自己都在,孟贤趁机进谗,唆使着父帅杖责瑄弟,让他买个教训学个乖。自己从中劝了两句,却没尽全力,鬼使神差地。一番推搡哄闹下来,瑄弟没有一点服软的意思,彻底激怒了代表着绝对权威的父帅,最后,他就挨了不少重重的板子。

    看着血透重衣、奄奄一息的瑄弟,自己的心中升起了点点快意,那一点邪性的欢愉而得意的感觉,几乎立马将自己吓着了。

    ...

18.第368章 公子失身于贼

    [第9章第9卷]

    第374节第368章公子**于贼

    孟瑛自谓自己是亚圣孟子的嫡系传人,不想在嫉妒和算计之中自毁,于是他告诉自己,瑄弟太优秀又不是他的错,而自己的自惭形秽和妒意滋生也是人之常情。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但是,往后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否则瑄弟照常蒸蒸日上,而自己什么创举都没有,就要先被自己的心魔给摧毁了。

    秉着眼不见心不妒的原则,孟瑛离开山海关的戊边军,也没再回京城,而是四处游学闯荡,希望开阔自己的视野和心胸,将往日的阴霾驱散。后来,他就结识了宁王、风扬和齐玄余那帮人,他对他们的实务和强干心生羡慕,于是就殷勤拜访,寄望可以提升见闻。而宁王那帮人一发现他是保定伯世子,更是着意结交,加上彼此脾气性情都相投,双方渐渐就越走越近。

    几个月后,孟瑛竟然获准接触伍樱阁的情报网,还得到了自由出入漕帮的优待,不止见闻大大提升,还跟风扬结为莫逆之交,从他那里获益良多。正在孟瑛庆幸,自己这次外出游学的决断真是最明智、最正确的一次选择的时候,他却一时大意,接触到了宁王一伙儿的核心机密,抽身不及,只得半强迫式地正式入了他们的团伙。

    再之后,他就越陷越深了。伍樱阁的所作所为和行事理念,跟他从小到大被教育灌输的“礼义仁信智”格格不入,让他几度想从这些人身边逃离开,可朱权是何等虎狼之辈,怎容得一个把柄被其牢牢掌握的棋子逃离?几次明里暗里的谋算手段斗下来,孟瑛除了拜服,就是败服,他输的心服口服又心胆俱寒,自认自己全然不是这位天潢贵胄的对手。

    在此期间,他头一次听说了“何当归”这个名字,在过了一幕香艳的眼瘾之后。

    宁王虽然掌握着他,胁迫着他,但另一方面,宁王对他已经不是礼贤下士的程度,而是平辈论交,殷勤拉拢。他每次到了大宁,都是第一时间被接进王府,在府里面的受尊重程度,甚至超过了他在自己家里的时候,“宾至如归”被诠释地恰如其分。

    孟瑛当然明白,自己得到的种种礼遇都是有代价的,也知道豫让的“国士众人”论——宁王待他以“国士”之礼,当然不可能让他泯然“众人”,一定是因为他这名“国士”要去做的事,是那些不被礼遇的“众人”绝对做不到的。孟瑛甚至能够预料到,终有一日,宁王会软硬兼施,迫使他树明旗帜,彻底投向宁王派系,并且不是他一个人投诚,而是要让他掌控了孟家上下之后,带着整个从来只效忠皇帝的孟家,一起投身在宁王门下。

    孟家是大明所有望族之首,与王、谢、李、常、关、徐六家并立为“大明七大望族”,而且,孟家、王家、常家、关家这四家之所以二十多年来荣宠不衰,皆是因为他们全都是坚定不移的保皇一党,对皇命向来帖服恭从。以常家为例,早在洪武二十六年,他们的姻亲蓝家被查出有逆反举动,常家的态度分外鲜明,当场就与蓝家断绝干系,并协助皇差彻查“蓝玉谋反案。”

    蓝玉也是大明鼎鼎有名的开国功臣,一代名将,常遇春妻弟。他素有谋略,勇敢善战,屡立战功,在天下初定之后,他官拜大将军,封凉国公。只是他攀上高位后恃功骄纵,又多蓄庄奴和假子,恣意横暴,夺占民田,这些举动大大激怒了皇帝朱元璋。

    朱元璋乃草伍行列出身,贫贱时极贫,糠菜不能糊口,父母兄嫂等一大家人纷纷病死饿死、弃他而去,因此他当时就立誓要“杀尽天下贪官”。蓝玉居功自傲,捋了皇帝的老虎须,于是蓝家被以他的亲家常家为首的皇家屠刀彻底血洗。蓝玉以谋反罪被杀,人皮整张剥下,内中填满稻草,传示各地,之后厂卫查究蓝玉党羽,牵连致死者达一万五千余人。

    那一万五千人中,囊括了所有跟蓝玉有书信往来,甚至是几面之交的官员,一时朝野为之震动,人心惶惶。可那一万五千人之中,却无一人是常家人,可见皇帝对常家的信任和宠幸有多深。这样的宠幸,全都是用他们素日谨言慎行,对皇权惟命是从,数十年如一日地良好官声换来的。而孟家也受到这样的宠幸,甚至更盛于常家,在“官场经”上被称为“万年青”,举朝竖拇指,独一份儿的恩宠和荣耀。

    这种极高极贵重的位置,一旦跌下来,会有多痛多伤可想而知。到时举朝动荡,惊天巨变,会不会又是另一场“蓝玉案”呢?

    孟瑛被宁王拉拢之后,心中一直忐忑于这样那样的臆想。会否有一天,老皇帝朱元璋还没归天,宁王朱权就已经收敛不住他的野望和利爪,要裹挟着他这些年来积累的所有势力,或武装压境京师,或逼宫迫使皇帝禅位,或发动朝野哄变,强迫皇帝立他为东宫。会不会有这样一天,而孟家也要因为自己的缘故,被绑上宁王的战车呢?

    尽管孟瑛非常希望逃离这一切,可朱权却偏偏用各种各样的方法不让他抽身。硬的也来,软的更多,让孟瑛渐渐迷失自己,明明心里清楚自己**于贼,早晚孟家也会被自己连累,可宁王府的温柔乡,却一度让他欲罢不能。

    没错,朱权对他大方得令人咂舌,不只让他住在王府,还叫各色娇艳颜色的歌妓和俏婢,乃至朱权他自己的姬妾来伺候他。孟瑛自小在孟府守惯了规矩,一言一行都有家法家规的条条框框在约束他,骤然离家,走入宁王那个圈子里,顿时有一种“久在樊笼里,复得返自然”的畅快感觉。再加上朱权赠他的美人中不乏人间绝色,他心道,愁也过一天,乐也过一天,索性就苦中作乐罢。

    就这么着,他在温柔乡中实实在在地缠绵了数月之久的光景,还在梅林中撞到了朱权抱着一名绝色美人抵着树枝行乐的风流事。本来登一撞见,孟瑛也是羞惊交加,打算立马回避,可是接下来的景象着实骇到了他,让他屏息驻足,瞪眼瞧完了全过程。

    一开始,朱权与那美人极尽缠绵,对她更是温存俯就,惹得她水眸迷蒙,溢出更多的泪来。孟瑛心道,这女子一定是朱权的心爱之人,常听说朱权对女子极冷漠绝情,见他将正经娶来的小妾随意叫出来待客,当家妓使唤,就可见一斑,而朱权对那美人如斯怜爱,可见他也有柔情乍现的时候。

    可刚这样想完,可怕的事情乍现了,朱权在欢好中突然惊变了脸色,他的眉间显出一种红黑夹杂的竖条花纹,然后整个人也从内而外地散发出迫人的气势,与孟瑛一向熟识的那个朱权大不相同,比后者的霸气、戾气和煞气都重了好几倍不止。“变身”后的朱权对身下的美人毫不怜惜,动作也变得狂野粗暴,将美人折磨得哭叫求饶。

    他将美人死死按在梅树中间,上下推动其人,只几下子就将美人的雪背擦出二十多条深浅不一的伤痕,血流如注。有几根还直接刺入了女子的臀和背中,随着朱权的起伏动作而更深地陷入皮肉之中,美人哭得脱了力,渐渐陷入半昏迷的状态,恐怕等到云收雨散的时候就要断气了。孟瑛看得十分不忍,没想到朱权在床笫之间的爱好如此残忍不仁,有意阻止他这种变相杀人的**。

    可朱权却先一步自己清醒过来,停止了暴行,抱着美人大哭不止,口中直唤着“逸逸”“逸逸”,还输气为美人治伤,可美人不堪蹂躏,最终气绝而亡。朱权登时又“变身”成魔头,不止继续对断了气的美人施暴,还狂性大发地四处发掌,转瞬间就摧毁了整座梅林,并仰天暴喝“何当归,纳命来!”“何当归,你负我何其深!”

    香艳情事转瞬就变成了凶案现场和硝烟战场,而朱权彻底变成了另一个人,时而大哭大笑,时而擂胸劈树,一会儿泣声叫“逸逸”,一会儿又大骂“何当归”。

    孟瑛终于被吓走,不敢再看下去,接下来的日子,他在王府中住得极忐忑,想走却走不脱,简直是度日如年。直到半月之后风扬来大宁,孟瑛跟他说了此事,才从风扬处得知,朱权变成这样,是因为两年前在扬州爱上了一名叫做“何当归”的女子。

    那女子容貌如仙,却也心如蛇蝎,生生就将一个正常的朱权逼成了这副情状。可是朱权深爱此女,立意给她正妃之位,如今还在筹措之中,所以为了解决平日的相思之苦,就从各地寻来了十几名跟她容貌有相似之处的美人来当她的替身。因为何当归的小字是“清逸”,因此那些替身美人的名字中统一都有一个“逸”字,穿跟何当归一样的衣裙,作跟何当归一样的打扮,供朱权解一时之渴。

    孟瑛对此事咂舌不已,等回到了京城,又在段府见了一个同样害着“何当归病”的段晓楼,对何当归此人的印象可想而知。所以,当得知他最优秀的弟弟孟瑄也深爱此女的时候,孟瑛自然在心中首先就划了个叉号。其后,无论是宁王的人找他,还是段晓楼找他,为了那名叫做“何当归”的神奇女子,孟瑛都是满口答应着帮忙。

    而这一次,他对垂死中的孟瑄坦白了段晓楼找他的事,却还是瞒下了宁王朱权找他的事——虽然宁王那一日见到何当归的“丑陋”容颜后心生厌恶,立刻就将积攒了三年的炽热爱恋给丢进长白山里去了,可是宁王事后又来找过孟瑛一次,让他帮忙将何当归弄到手,一为报仇,二为练功,三为掩盖去一个跟何当归身世有关的秘密。

    当然三条原因,朱权只对孟瑛说了前两条,又是一番威逼利诱,一定要将何当归给他毒哑了绑来。只因朱权日前自己去捉何当归,却遭遇了跟段晓楼一样的事,那就是他发现何当归的屋子外竟然布了一个很怪的桃花阵,来来往往的人都可以如常通过,只有他连半步都不能接近。

    柏炀柏的“桃花百杀阵”创于永乐年间,虽然他什么都教给朱权,可是这个桃花阵他自己现在还布不出来呢,现在才是洪武三十一年,那朱权就更不能破解了。上门迎娶的正常途径,朱权也嫌太麻烦,易旁生出变故来,因此就想到了一个跟段晓楼不谋而合的法子,那就是利用孟瑛的有利地势,近水楼台先得月,直接一瓶药翻到之,打横抱走之,秘密贮藏之。

    ...

19.第369章 蛇妖迷恋书生

    [第9章第9卷]

    第375节第369章蛇妖迷恋书生

    此时在何当归的闺房,孟兮还在对孟瑄传功,孟瑛努力驱散心头的妒意,转身去外室凭窗望月,纾解内心的苦涩感觉。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明明都是同一个爹娘生出来的儿子,在同样的环境中长大,为什么七弟就出类拔萃,步步身莲,即使遭遇了逆境,也立刻有贵人现身相救。而自己就处处比他差一截,运气也比他差,想要游历四方以增广见闻,却遭逢了宁王朱权那样的野心家的觊觎,从此不能自拔。

    孟瑛对着天上的明月叹了一口气,难道自己往后都要受制于朱权,做一个任由他摆布操纵的傀儡?瞧老七对何当归那种“生则同衾、死则同穴”的死心眼儿情状,就算不知道何当归对老七是什么样的心,也不能一错再错下去,去盗走老七的命根儿何当归。

    之前答应了段晓楼,又应承了朱权,是因为自己不知道老七对何当归的情竟有这么深,深到让一个聪明绝顶的男人变成了呆子傻子。问世间情是何物,能将一个从来不变的人,彻底变成另一个人?老七才开了情窍几年工夫,怎么说生死相许就许下了,他是什么时候认识的何当归。又是怎么喜欢上她的?喜欢一个人的感觉,是什么样的?

    “喂,那个,孟三公子?”甜脆如甘蔗的女声响起,孟瑛不用回头,就知道这是廖青儿在说话,“我想问问,小逸她究竟出了什么事,怎么才能救她?”

    孟瑛蹙眉看向内室,果然,廖青儿话音刚落,孟瑄又咳嗽气喘起来,孟兮又纠正他说,“意守丹田,意在神间,再这样下去,我也不能阻止你走火入魔下去,你不全瘫也要半瘫,怎么去追你爱的女人回来?”

    孟瑛的目光又落在身前的少女面上,横眉立目地表现出自己的愤怒之意,吓得廖青儿连忙道歉说:“对不起对不起,我不知道孟瑄的情况这么危急,可小逸将他一个人丢在这里,她自己倒不见了,这也太急人了吧,她的爱心充沛,连猫猫狗狗都会努力救,没道理不救孟瑄,会不会是她现在连自己都救不了了?”

    这乌鸦嘴的断言让内室的孟瑄再次变得躁动不安,孟兮又是一番耳提面命,危言恫吓。于是,孟瑛对廖青儿气恼非常,一把扯住她的胳膊往外带,一直拉出门去,拉到离卧房很远的桃花林中才停下来,甩手立定,双臂抱胸,俯瞰着她说:“廖小姐,你不该再在这里逗留,快走吧,何当归不在桃夭院,就算想救她也不该在这里浪费时间。你去城外看看吧,城外十里坡,何当归中毒了,怕是活不成了。”

    廖青儿大惊失色,恶声骂一句“见鬼,现在才说,刚刚就该让你抹脖子!”转身跑开,边跑边回过味儿来,十里坡是锦衣卫据点,小逸中毒的事跟锦衣卫有关系,那么,锦衣卫中跟她恩怨情仇牵扯最深的人是……段晓楼!怎可能?那家伙也耐不住动手了?!

    孟瑛在原地默默望了一会儿她的背影,不由又想起了三年前做的一个光怪陆离又愚蠢之极的梦。在梦里,自己做过什么蠢事就姑且不提了,只记得身边的女子就是这个廖青儿,不过她在梦里可比现在漂亮多了。一句“没想到廖之远的妹妹这么丑”,好像立刻就得罪了她,其实他想说的是,“梦里的你很漂亮”。

    当然,比她漂亮十倍的女子,他也见过不少,眼光早就被养刁了,怎么可能说出“廖青儿,我暗恋你整整四年了,你再不嫁给我,我就切腹自杀了”这种可怕的话,真蠢。虽然她比较奇特,但他的口味很正常,他还是喜欢像娘亲那样的传统美人……不过,三年前她递情书的样子,现在想起来真好笑……那封情书好像还留着,被他搁哪儿了呢……

    穿“油纸雨衣”的身影越跑越远,越跑越快,孟瑛忍不住又出声叫她:“廖小姐!廖小姐!廖小姐?”不理他?“廖青儿!廖青儿!姓廖的!”

    她还是咚咚咚地跑远了,孟瑛得出的唯一结论就是,女人果然是不能得罪的动物,真没气量,不就是那一次在应辉书院让她下不来台么,竟然记恨到现在。可她怎么不能站在他的角度考虑一下,十三岁的男孩子,对女人的兴趣本来就缺缺,有个十五岁的胖大姐来递情书,第一反应当然是惊吓,而不是自豪或感动或,呃,萌生好感。

    可那件事过去三个月后的某一天,他突然听娘和庶母们议论“连续剧戏目”,据说是廖府的一位小姐的“专利权”,在官府新设的“专利司”报备过的,只要哪个戏班子唱她写的连续剧,就得二十抽一的分利钱,即使不唱她写的戏,而是戏班子模仿连续剧的形式排长了剧目,又打着连续剧的名号对外宣传,那也得五十抽一的将戏班子的收入分成给她。

    要是戏班子不肯给,那就是犯法的事儿,根据新兴的那套《专利法》,戏班子犯了盗版罪,银子要加倍的罚,最高可罚到十抽一的高分成,由当地县衙衙役强制执行。最绝的是,“专利权”乃是终身制和继承制,不止她可以终身收取这样的红利,连她的子孙后代都能继续拿这个钱。不想给?那就别唱时下最受欢迎的连续剧!想少给?那就别唱正版的《新白娘子传奇》,用你们戏组浅薄的智慧自己写盗版的《蛇妖迷恋书生》吧!

    ——廖青儿的古代第一桶金,就是用连续剧的提出和推广赚来的,当然,为了让《专利法》变得合法,她不停地用小鞭子在家里抽打其兄,其兄又去麻烦锦衣卫众人,足足谋措了三年才梦想成真。“连续剧是廖青儿发明的”,此事只有少数作为连续剧迷的夫人小姐知道,不过也渐渐变成了廖青儿乃京城名人的理由之一。

    廖青儿在京城住了几年,特立独行的各种杯具事,除了将她变成“丑”名远扬的人之外,还带动了一点名人效应,有一些年少不懂事的小姐,竟然开始模仿起廖青儿的怪人做派来。

    比如扎光秃秃的马尾辫,将辫子甩得很高,自以为很帅很潇洒可以去骑马;比如雨天把油纸伞的伞面拆下来穿身上,美其名曰雨衣,比蓑衣轻便比雨伞方便;比如对“封建制度下的包办婚姻”勇敢地说不,爹娘给定的亲事统统要退掉,因为老人家眼神儿不好品味太陈旧,选的女婿个个像古董;比如从此不再吟酸溜溜的闺阁清词,却在闺房中挑灯写连续剧的剧本,将心目中最向往的爱情述诸笔端,让男人看看新时代的女强主义;再比如牛13地将各种稀奇古怪的自创新词挂在嘴边讲,看到别人露出困惑的神色,就洋洋得意地以女大学士自居,装13并忧郁地说一句,姐已经超越了现今人类的智慧,不用崇拜姐,姐已成传说。

    这些举动都是廖青儿成为名人的来由,但廖青儿自己却把这些当成是“古代不适应排异症”,是她的一种病。自从魂穿到明朝来,她就生了一场一直好不了的大大的病。

    其实她在现代的时候也没那么时尚,需要时时刻刻将新新词汇挂在嘴边上讲,多数时候,她不过是一个钻完实验室再钻小黑屋看书的山顶洞人,早就被时尚甩出去八百条街。那时候,她最爱读的书是关于古人爱情的小说,觉得在那个没有手机,一封信要走上半个月才能从a点到b点的时代,谈恋爱一定是一件前所未有的又唯美又浪漫又古风又忧伤的美好的事。

    试想一下,男人没了手机,就不能偷偷给各种异性发暧昧短信,不能再以“哥们儿”或“闺蜜”的名义跟别的女人精神出轨。在古代,只要将男人栓得够牢,那他的精神和**就能高度统一了。而女人如她,只要表现得像所有穿越人士一样,集所有美貌智慧才干和人格魅力于一身,那她玩转古代还不是分分钟的事。

    那时候的她不喜欢现代,不喜欢跟别人包括家人讲话,还偶尔做着穿越的美梦,觉得她自己上辈子一定是个古代人,所以才会对“古代”这个词这么心仪,提起来就心波荡摇。

    而她穿越的经过,其实她也对何当归隐瞒了不少。首先,她是被她爸在外面跟情妇生的女儿抢走了男友兼未婚夫,可她立刻就安慰自己,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况还是棵烂草,于是就没伤心出来。其次,她又被一辆单行道逆行的自行车撞倒摔破了膝盖血流了一地没人管,可她还是安慰自己,今天是十三号的星期五,人人都倒霉,喜大普奔。最后,她接到了一个电话是医院里打来的电话说她妈妈哮喘发作打120送去医院还是没救过来半路上就没了。

    于是她就走进最近的公园公厕里,开始发声大哭起来,一想到自己平时沉浸在精神世界里而忽略了跟妈妈的言语沟通,一想到自己平时厌烦听妈妈怨妇式的诉苦而戴上耳机把音量调到最大,再一想到自己从来不知道妈妈患有哮喘症今天第一次听说就是噩耗传来,她顿时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渐渐就真的喘不上气来,仿佛溺水的鱼儿一样,明明大自然里有无限的免费的空气,可就是不能钻入鼻腔,透过肺叶,滋润她的全身。

    她这才惊觉,他们家是不是有什么家族遗传的突发性哮喘症,今天又是十三号的星期五,老天爷发威,赤井秀一那么强大的男人都中招了,可见今天有多凶险,而自己家走了大霉运所以要一天被带走俩!天!人家家里都是家传古董花瓶,怎么我家只家传哮喘症!天!你既然要带走奴家,为什么不赶在高考复习之前,害奴家平白多受了那些等苦楚!

    天地也!做得个怕硬欺软,却原来也这般顺水推船!地也,你不分好歹何为地!天也,你错勘贤愚枉做天!哎,只落得两泪涟涟。

    在她凄厉的血泪控诉中,前年从布达拉宫外面的小地摊上买的一串红绳穿佛珠,据说是高僧喇嘛开过光的,能牵引魂魄的厉害东西,她虽然附庸风雅地戴着但从来没当真的饰品,那串偷工减料到只有四小颗檀木珠子的佛珠,突然就爆发出一阵惊人的蓝色镭射光线,将哮喘发作的她给整个儿包裹住了。

    于是,她带着“外星人将我抓去做实验”的最后一念闭上眼睛,睁开眼睛后,却瞧见之前用自行车轱辘来轧她的那个二百五穿着一身古装,傻笑着问她:“妹妹,你醒了?你头还疼吗?我买了糖浆炸排叉给你吃,你别跟爹娘说我带你爬树,行不行?”

    于是,她才知道自己穿越了,看那屋里的古董数量,比她穿越前的家里有钱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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