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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之庶女归来全文阅读

作者:汶滔滔     重生之庶女归来txt下载     重生之庶女归来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20.第370章 郎君吃肥肠否

    [第9章第9卷]

    第376节第370章郎君吃肥肠否

    终于等到了一场盼望已久的穿越,可从前叫“文覃”现在叫“廖青儿”的她却高兴不起来,很长一段时间都不能那种从忧郁苍凉的状态中摆脱出来,有了点儿哲学家和思想家的深度。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事情从哪里开始,又将在哪里画上句点?这是个锦绣灿烂的开始,还是另一场结局注定悲伤的征途?

    当然,她的难过大多数都来自穿越前一刻,对妈妈的深切愧疚感。她从前一直逃避家庭逃避责任,是因为她讨厌那种畸形的家庭氛围,爸爸寡情、妈妈钻牛角尖永远满腹怨怼诉苦的阴云之家,逃避负能量连带从负能量满溢的妈妈身边逃开,妈妈哮喘发作离世,肯定和她的漠不关心有着直接的关联。每次一想到这一点,她就愧疚自责,很想再回到现代的那个家,做一个听妈妈诉苦、苦修心理学知识帮她倾出苦水的乖女儿。

    可她不能选择什么时候穿、怎么穿、穿到什么人身上,当然也就不能自主选择反穿回去。所以,除了乖乖做个古代小姐,跟傻帽儿大哥每日拌几句嘴,她也没了别的选择。在廖家心情忧郁的她饱食终日,无所事事,不知不觉竟吃成了胖妞妞,某天照铜镜发现从前的瓜子脸变成了苹果脸的时候,她才发现,跟自己从前怎么都吃不胖的身体相比,这个新身体的体质是一吃就肥,隔天就有双下巴的那种!

    注意口禁,锻炼了几个月也不见瘦,渐渐她就放弃了减肥的计划,越减越肥加上心情低落,让她想回到现代的心前所未有的强烈,周围的一切再真实也觉得不真实,新家再温馨和睦也不能融入进去,渐渐就得了一种名叫“古代不适应排异症”的病。

    其实她完全可以适应古代的慢生活节奏,可以看懂大部分街上的繁体字店招牌,也可以试着拽拽文言说话方式,开口曰“兄长汝用膳了吗乎?”闭口云“汝若没进食呀,奴家这就为汝溜肥肠呀溜肥肠!”至于琴棋书画女红纺织,弹橡皮筋琴、用一排玻璃杯盛水之后以筷子奏天籁之乐、下五子棋下跳棋与斗地主、发明明朝第一支铅笔、画硬笔人物连环画、绣十字绣、穿水晶风铃等才气横溢又能惊艳到一大片古代帅哥的事,她用脚趾头都能想到、做到和面面俱到,前提是她的心到了。

    可是,她的心好像被落在那个公园的公共厕所里了,不论到古代之后周围的以廖之远为首的人表现的多友善,不论古代的磁场气场和频谱光波跟她多臭味相投,不论她身处的大环境多么诗情画意罗曼蒂克,她就是牛不喝水强按头,强按了头还是不喝。

    仿佛是为了铭刻在在现代的记忆,她坚定地打正了自己现代人的招牌,除了没到处嚷嚷自己是“穿来的”明朝外来人员,她表现的比任何时候都时尚和摩登,故意说着他们都听不懂的现代词,故意穿不一样的衣服弄不一样的发型做不一样的事来表现自己是跟他们不一样的人。一开始是故意那么做,看到他们惊诧的表情就觉得“姐赢你了”,后来就渐渐养成习惯了,张口道歉先“扫瑞”,闭口晚安就“古大奶”,想纠正也纠正不过来了。

    因为这些而被称为“怪人廖青儿”,还被京城一大班富家小姐孤立,廖青儿倒也没怎么郁闷,只是觉得少了个能真正向对方倾吐心事的人,皇帝长了驴耳朵,小理发师告诉了一个地洞,有谁能来当一回她的地洞吗?她的驴耳朵有谁能读懂?

    她来自异时空,像一颗尘土,有谁看出她的脆弱,她来自何方,她情归何处,谁在下一刻呼唤她?天地虽宽,这条路却难走,她看遍这人间坎坷辛苦!她还有多少爱,她还有多少泪,要苍天知道,她不认输!

    被仙道流川藤真三合一的孟瑛“抛弃”之后,她唱着一首“感恩的心”在午夜离开了生她养她的廖家,带走了廖家账房现存的所有银票,去长白山收购人参去了。听说扬州的药材市场很火爆,是全国中草药的批发集散地,所以,她早在离家之前,就定好了下一站的目的地是扬州。

    路上捡到一个喜欢喝实验室芳香烃的黑衣帅哥,看样子是个外冷内热的好男人,决定了,她要移情别恋他,她要换换口味,告别旧爱!

    什么?!他有老婆孩子和小老婆?原来是一只烂橙子,不要不要!不管在现代还是在古代,她第一讨厌小三,第二讨厌男人找小三,第三讨厌当小三,第四讨厌被小三,总之不能当小三破坏别人的家庭幸福。虽然一颗芳心为他蠢动,一时半会儿还真收不回来了,可坚决贯彻一夫一妻和多夫一妻制的她,要把高绝列为拒绝来往对象!

    不过,她并不后悔这趟扬州之行,因为她终于找到找到她的地洞地洞了!

    有一个名叫“何当归”的漂亮女孩儿,长得像日漫里点击率最高的那一张彩页里直接摘下来的人儿,气质超好超清凉,氧气美女,带着女王范儿却不叫人觉得难以亲近。当然,这些都不是她苦追这女孩儿的主要原因,她之所以锲而不舍死缠烂打地追求何当归三年,最后终于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地追到了对方,是因为,是因为,咳咳,她第一次见到何当归的时候,有一个神之画外音在心间响起:这个就是女主了,开着主角光环,泽被大地与苍生,以后跟她混,稳赢不衰!

    咳咳,开玩笑……实际情况是,她对这女孩儿是“命中注定我爱你”的一见钟情,突然被对方一个不经意的夏日么么茶一样的清凉眼神秒杀,一个强烈的声音在心底疯狂叫嚣着,这个女孩儿就是上帝为你准备的人了,上吧,青姑娘!

    事实证明,她的直觉是绝对正确的,她和小逸之间的交往,跟那首歌儿里唱的一模一样,她经常唱那一支歌给小逸听,小逸就一边听一边跟着打节拍,“我们一个像夏天一个像秋天,却总能把冬天变成了春天,你拖我离开一场爱的风雪,我背你逃出一次梦的断裂,遇见一个人然后生命全改变,原来不是恋爱才有的情节……如果不是你,我不会相信,朋友比情人还死心塌地……如果不是你,我不会确定,朋友比情人更懂得倾听……”

    她倾听小逸的故事,小逸也听着她的,她们都不用讲出故事的全部,只要把想讲的部分讲出来就行了,有一双安静的耳朵,会将自己的心事好好收藏。

    比如,小逸每次讲到关键部分,她前世怎么跟朱权好的,怎么被朱权背叛的,又怎么被人陷害入水牢的部分,她总是三言两语就带过去;再比如,自己的明朝历史匮乏得像小学生,只知道开国皇帝是朱元璋,倒闭皇帝的年号是崇祯,跟藩王吴三桂、闯王李自成两个人并称当红女明星陈圆圆的“三大铁杆粉丝”,灭国的时候,崇祯皇帝还吊死所有老婆和女儿来保护她们的清白,一剑砍下了他大女儿长平公主的右胳膊……

    正史加上野史,她就只知道这么多关于明朝的部分,所以她对朱元璋之后是谁当皇帝感到十分滴好奇和兴奋,反复地缠着小逸问,小逸却死活不肯跟她讲,她只能隐隐地感觉到,这里面一定潜藏着一个巨大的阴谋,咳咳。

    她知道小逸对她隐瞒了大部分的黑暗真相,她不生她的气,只心疼她背负得太多。这个女孩儿,真挺不错,让人想亲近想对她好。

    假如当初,自己不幸魂穿到一个男人的身上,说不定自己会放弃上辈子当女人的惯性,不跑去明朝**界开拓发展,转而接受自己是一个男人的事实,再找一个像小逸这样的好女人……姊妹俩手牵手,奔小康……

    而她也没对小逸讲出自己的全部故事,还扭曲了部分事实,比如说,自己一直不能接受妈妈哮喘过世的事,所以告诉小逸,现代的妈妈还好好活着,退休了,工人阶级,退休工资一千二,每天早晨去公园练太极剑,每天下午则去菜市场买打折的海鲜;再比如说,现代的亲生爸爸虽然是大款一枚,却没有她讲的那么有良心,给钱给的那么爽快。她去要生活费经常要不到,经常隔着茶色玻璃落地窗,亲眼看到他带着女明星吃西餐,一叠至少四五张的红色毛爷爷,他抬手递给侍应生作为小费,当着女明星的面。

    可是背着女明星的时候,在停车场里,自己从阴影中窜出来,趁趁地凑上去说,“爸爸,交复习资料和买课外书,五十。”

    他吓了一跳,不悦地皱眉看她,大概是怕那女明星等车等着急了或是站累了,他匆匆打开皮夹扔到她手上一张钞票,又匆匆丢了一句,“以后别在这里等我,去办公室找李秘书。”车门一开,引擎发动,尾气排放,爸爸拜拜。

    等了一个晚上,她的手指早就冻僵了,没抓牢那张钞票,钞票让宝马车的尾气卷出几米之外,等汽车走远之后去捡。她张口要五十,果然就只是一张绿色的毛爷爷,慈祥和蔼地冲她微笑。她觉得自己一定是吹风吹得发烧了,脑门儿烫热,胸口冰凉,出了停车场就去路边打车,坐到家正好是四十九,还给她剩了一块钱。

    这是她十二岁的时候发生的事,她到二十二岁的时候还能历历在目的回想起来,每次一想这个事就会冒出“穿越多好,穿越去古代当小姐”的想法。尽管这件事最后的结尾部分是,跟爸爸没有一条短信联系之后的两个星期,有一天放学,李秘书等在学校门口,递了一个信封给她并解释说,“文总那天身上没现金了,还赶着去谈生意。”打开信封,里面有十张红色的毛爷爷,歉意地冲她微笑着。

    可是,那件事仿佛入了脑子了,穿越到古代几年后还能想起来。这些故事,她都没讲给小逸听,尽管小逸的身世一听就比她凄惨百倍,可小逸多坚强的一个人哪,仿佛一棵风吹雨打都不怕的小草,而自己多懦弱无能哪,到现在了还像个二货傻13女一样“扫瑞扫瑞”,还不能接受自己已经变成古人了,现代的妈妈得病死了,现代的二十多年过得一团糟,一毕业就失业,未婚夫去劈腿了,两个人的共同存款也不还她了……现代的爸爸会抽空去给她们娘俩烧香吗?

    最最聪明坚强的小逸,这次究竟遇到什么麻烦了?为什么孟瑄、孟瑛和美大叔,都纷纷诅咒她说,她死了?

    怎么可能?!主角光环呢!!

    “廖小姐,你不该再在这里逗留……你去城外看看吧,城外十里坡,何当归中毒了,怕是活不成了。”该死的孟瑛这样平静地告诉她。

    该死!她从前怎么会暗恋这么一个冷血的人,他居然到现在才讲出来,也不帮着她救人,该该该死的孟瑛!她匆匆骂了一句“见鬼,现在才说,刚刚就该让你抹脖子!”然后就转身百米冲刺,往桃花林外跑去,耳边听着孟瑛一直在后面叫着她的名字,不过她没有回头。经过反复鉴定,证实此银为坏银,拒绝来往对象!

    如今就算他大声喊出梦里的那句“廖青儿,我暗恋你整整四年了,你再不嫁给我,我就切腹自杀了”,她都不会再回头多看他一眼,“廖小姐廖小姐”的叫嘛?叫魂儿啊?死孟瑛烂孟瑛,长得好看了不起啊!冷血很酷吗?

    咚!

    她的头撞到一堵墙上,人被向后弹出三步,只听那堵墙开口说,“廖小姐你别急,我帮你找何当归,你稍等片刻,我跟你一起去。”

    ...

21.第371章 抓胸后洞房么

    [第9章第9卷]

    第377节第371章抓胸后洞房么

    孟瑛遥遥望着廖青儿的背影,想到了他曾经做过的一个关于告白的怪梦,想到了那名纸衣少女曾经递过情书给自己,又想到了娘和庶母们曾攀谈说,连续剧戏目是由廖府的小姐廖青儿发明。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真没想到,她竟然有那样的创意和才华。

    当年他当众嘲讽讥笑她的情书,是因为他实在接受不了,自己人生收到的第一封情书,来自于一名大自己两岁的胖大姐。可是后来,一听说她就是连续剧的发明者,他对她的感觉立刻就不一样了,因为,他从小儿就是连续剧的爱好者,还对那个发明了连续剧的神秘人崇拜已极,高山仰止,倾慕有加。

    一想到那位“发明者”曾经给他递过情书,他顿时就坐不住了;再一想到那位“情书小姐”是一名胖妞,他就又坐回去了。心中却忍不住犯了个小嘀咕,人生能有几回少,人生能有几桩好?既然自己这么好看戏,又第一好看那廖小姐写的戏,何不将她收在身边当个妾,时时写精彩的戏目给自己看,岂不是美事一桩?丑就丑、胖就胖吧,反正孟府的房舍众多,他将来的妻妾更多,多她一个也不多,或许看久了就看顺眼了……她长什么样来着?一转眼的工夫就忘干净了。

    听说这廖小姐还是个名人,被大多数的小姐嘲笑孤立,却被少数的夫人欣赏。原因么,自是因为她发明了“连续剧”这种新奇有趣的戏目,深受某些夫人的喜爱,而且她还拿到了官府的专利权,有了一项长久开源的收入,还能荫庇到子孙身上。可能大多数公侯府第的夫人,对那每月几百两银子的进账很不以为然,可他们孟家就不同了,孟家最喜欢精干和实干的媳妇,哪怕收效甚微,也喜欢有着朝气蓬勃的劲头儿的媳妇。

    母亲就曾盛赞过那一位廖小姐,说她写的连续剧比一般的戏目好看,人又会做生意,是个兴家的女相公,不知哪家有福气招这么个媳妇。这种话从严谨的母亲口中说出来,已经属于高度的赞扬了,整个孟家里,只有七弟一人才能受到母亲这样的褒扬。

    孟瑛几乎当场就要脱口而出了一句,“娘,这个廖小姐给我写过一封情书,还被我绊了一脚,给我磕了个响头,我也被自己绊倒,给她还了个礼,同窗们都大呼曰‘拜完天地了,入洞房吧’,可算得很有缘了。你去廖府提亲,那边一准儿答应下来,不过她的长相跟她的才华实在不匹配,他们廖家的门第也跟咱们不匹配,你可要瞧仔细了再办,不能让她当我的正室。”

    可是,这些话还没出口,母亲却又说道,“只是听说那小姐是个怪人,前后坚辞推拒了六七门亲事,莫不是有什么隐疾?”

    孟瑛却心道,莫不是她暗暗思慕于我,非我不嫁,将那些求亲者给推拒了?

    最后,母亲总结说,“是个才女,比那些一天到晚弹琴画画儿的强多了,我就不爱看一般小姐悲春伤秋的酸诗酸句。可是,听说她不久前离家出走了,可见其性子是个野马脱缰的,不是个当娘的材料,入不得咱们孟家。嗯,我顶喜欢听那部《石头记》,改日再叫戏班子来家里唱一出。”

    然后孟瑛又想,她,离家出走了?会不会是上次我玩儿得太狠了,她面子挂不住,这才躲出去了?那,就算了罢,反正小爷娶妻妾,第一要紧的就是貌美、腰细,没有这两样,便不予考虑。

    于是乎,跟廖小姐之间的一段纠葛就算是过去了,虽然孟瑛还是经常逛戏园子听她写的《西游记》《宝莲灯》和《鱼美人》,可是已经基本忘了这个女子的姓名、长相和声音,乃至他跟她之间的一点尴尬事,也差不多忘记了……当时在应辉书院,她跌跌撞撞地倒向他,他第一眼没认出她是女子,只因她穿着书院中处处可见的蓝色常服,他一不小心摸到了她柔软的胸。疑心是自己摸错了,还又捏了两下。

    确认了她的胸口真的有一团绵软的东西后,他和她都受到巨大的惊吓,同时放声大叫,“啊——啊——啊——”她大概是被男人的手抓了胸部,感觉羞愤难当才发出凄厉的叫。而他则是发现某位胖胖的同窗其实是女人,而自己的手还放在对方的胸上,一想到这位胖小姐有可能让自己对她负责任,以死相挟逼自己娶她做夫人,他顿时也吓得大叫起来。

    叫声引来了一批应辉学子和先生的围观,而呆掉的二人还维持着抓胸的姿势没有分开,一个忘了护胸,一个忘了松手,直到被别人提醒,“先生也在这里,两位是不是换个地方继续?”

    另一人说,“咦,呀!那个不就是廖小姐吗?听说她今晨递了封‘吾的自白书’给院长,自揭了她是女儿身的真相,要院长开除她呢。不过院长感动于她的求学精神,说容他考虑一下再决定她的处置办法,叫她先安心读书。说不定,她要开创应辉书院招收女学子的先河呢,那我们可就全都有福了。”还有一人笑道,“孟三公子真狡猾,不声不响地就将咱们的第一届‘应辉之花’给摘去了,咱们只有干瞪眼羡慕的份儿了,不过独乐乐不如众乐乐,三公子要请客吃饭才行。”

    最后,当有人问起,“什么时候办喜事?别忘了叫大伙儿去喝一杯酒沾沾喜气哪。”孟瑛才跟廖青儿双双瞪眼大叫着分开,退避三舍。孟瑛本来想要立刻离开,可该死的那名胖小姐竟然叫住他,从袖中掏出一个粉红色贴红心的信封,双手递上来,弯腰鞠躬地说,“这是我的心意,请收下!我,那个,这是一封情书。”

    听着一群同窗喝倒彩和吹口哨的声音,孟瑛羞恼交加,心头窜起一股莫名其妙的邪火,看着对面少女发面馒头一样丰满的脸庞和紧张的表情,他生出了恶意的念头,收下她的信,丢下一句“我会转给父亲并请他考虑看看的”,然后不再多看她一眼,转身绝然离去。

    半月之后,他就遭了报应了,做了一个很吓人的梦。梦里他心慌得厉害,只有狂笑才能保持直立状态,一停下来就要弯腰捂住胸口,然后他疯狂地向那名当众羞辱过的胖小姐告白,“我暗恋你整整四年了,你再不嫁给我,我就切腹自杀了。”还拉着她跑到天上的云彩中,要拉着她一起跳云殉情,吓得她尖叫不止,将他从梦中惊醒。转头看窗外,月半悬,夜未央。

    呼,还好只是一场梦,上苍怎么可能那么残忍,将他这样的翩翩佳公子手中的红线,牵给一个其貌不扬的胖小姐呢?梦境,不具有指示作用,也不能提示未来,对吧?

    他渐渐就忘了那场怪梦,也忘记了梦中女子的容颜和芳名,直到在后门,何当归跟他提起,去关府和卢府找一名叫廖青儿的年轻小姐要“洗脸水”,他还没反应过来,对方就是自己曾经心仪过的戏剧大师廖小姐,曾经递情书给自己却被羞辱的胖小姐。

    这次又在罗府桃夭院里遇到她,她纸制衣裙下的身子,看上去似乎瘦了不少呢……再仔细看两眼,她的脸长得也没印象中的那么丑,似乎还蛮好看的……那是当然的,她的兄长廖之远长得不错,她也不会难看到哪儿去,从前大概是没长开吧……话说回来,她跟自己告白的时候,自己才十三岁,一个十三岁的对女人不感兴趣的小鬼,能要求他有多高的审美水平、多准确的评判美人的眼光?

    三年不见,廖青儿似乎也变成一位美人了,可惜现在天太黑,他还没怎么仔细看呢,会不会是一时眼花看错了?想要再仔细地多瞧两眼,可是他越叫她越跑,越跑越快,越跑越远。喂,别跑啊,他还没看清楚呢。

    “廖小姐!廖小姐!廖小姐?”

    不理他?

    “廖青儿!廖青儿!姓廖的!”

    还是咚咚咚地跑远了。

    他的眉毛打结了,提气纵身一个腾跃,踏着桃树的细枝一荡,就跳到了她的身前,故意让飞奔中的她一头扎进自己的怀里,人为制造了一场相撞事故。呵,小妞的劲儿还真不小,真有长进呀。嗯,他该用什么理由留住她,好跟她多说两句话呢?

    想了一想,他开口说:“廖小姐你别急,我帮你找何当归,你稍等片刻,我跟你一起去。”

    岂料,廖青儿却怀疑地看着他,满脸不信任地说:“你会这么好?”

    孟瑛没想到甫一开口就被拆穿了,没错,他的确没这么好,城外锦衣卫的据点,他是不准备去的,假如他所料不错,现在那个地方是真正的战场和炼狱,去那儿是自己找死。不过既然廖青儿这么问了,倒是激到他了,于是他挺直腰板,俯视着她说:“何当归是瑄弟的心头至宝,我不在乎她的生死,却不能不找回瑄弟的命根,所以寻找何当归的事我一定帮忙。”

    仔细一看,她的小脸沾着几滴雨水、呆着脸仰望自己的模样,还蛮可爱的,不过个头稍微有点矮,才勉强到他的肩头,不是比他还大两岁吗,难道说这两年里她都没长个子。不过女子么,小巧玲珑一点也没什么不好,这个高度配他刚刚好。她的鼻尖上怎么有点儿黑,是沾到灰了吗?他不自觉地抬手,以手指去触碰她挺翘的鼻尖。

    廖青儿略显受惊,后退一步躲开了那只手,只问:“你怎么帮我找小逸?现在城门关了吧,你,你有办法出城吗?”

    孟瑛的手在半空中顿一下,然后收回,心中却若有所失地想到,从前自己还抓过她的胸脯呢,那时她不都没躲过么,她不是喜欢他的么。孟瑛瘪着嘴巴,盯着她的眼睛,慢慢说道:“我看过你写的《蛇妖迷恋书生》,我喜欢里面的小青蛇。”

    ...

22.第372章 俏丫鬟有情趣

    [第9章第9卷]

    第378节第372章俏丫鬟有情趣

    廖青儿愣一下,然后认真地告诉他:“《蛇妖迷恋书生》是盗版,像你这样的有钱公子,为什么不支持正版的《新白娘子传奇》呢?其实只要三吊钱,就能喝茶吃瓜子,在戏园子里看上一整天,实在是物美价廉,物超所值。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要是人人都跑去看盗版的《蛇妖迷恋书生》,那就会让我的《新白娘子传奇》票房不佳,收益惨淡,令我失去写下一部《天山雪女传奇》的动力。”

    孟瑛也愣了一下,然后道歉说:“对不起,我不知道那个戏不是你写的。你的戏目又没署过名,我也是听母亲她们谈起,才知道你是连续剧戏目的创始人,可所有的戏班子外面的水牌上写的都是‘连续剧’,我又怎会知道哪个是你写的,哪一个不是?”

    “原来是这样,”廖青儿恍然大悟,“我说连续剧在古代大火一场,怎么我每个月却只能收到七八百两银子,原来观众都区别不开正版和盗版!这是个值得思考的问题,嗯,我要好好像个对策才行……从你开始吧,明天我把所有正版连续剧的名字都写给你,你把它背下来,以后就能区分正版和盗版了。”她说完这些,意识到话题扯远了,连忙又拉回来问,“你到底怎么帮忙找小逸?你有跟班儿吗?只咱们两个人找,覆盖面太小了吧?”

    咱们两个人……孟瑛在心底默默回味一下这五个字,然后说:“咱们两个人也找,我再去喊人一起找,他们找他们的,咱们二人找咱们的。”说着就去抓廖青儿的手,这次顺利抓到,肉乎乎的小手。

    廖青儿吓了一跳,触电一样缩回自己的手,摇头摆手说:“我有恐高症,我哥要带我飞,我从来都不敢,真的,我是学严谨科学的科学工作者,不相信你们这些反物理知识的人,一飞上去就觉得很悬。而且我有五十八公斤,就算只飞到几十米高,克服重力做功也要消耗你不少内能,你还是省点儿力气留着找小逸、打坏人吧——你能打过段晓楼吗?”

    以上一大段话,孟瑛竖高耳朵,竭力提升分辨率,最后也只听懂了两件事,一,她以为自己抓她的手,是因为自己要用轻功带她飞;二,她问自己打不打得过段少。这个……自然是打不过的,不过身为男人,怎能在互有好感的女子面前说自己“不行”呢?可说谎也不是他的风格,他是一个正直诚实的人。所以这个问题,他拒绝回答。

    可是,第一个问题,却让孟瑛皱眉了,自己不是已经跟她告白过,说他喜欢“小青蛇”了吗?怎么告白加上牵手,如此明显的暗示,她还没明白过来,自己希望跟她有进一步的发展,希望接上三年前的那一茬,从递情书示爱的那一段开始发展,接下来,就该轮到她自请做他的小妾和为他写好看的连续剧了吧……既然她领悟能力较差,那他就再纡尊降贵,提醒她一回吧。

    “廖小……青小姐,”换了这个称呼,她一定能明白过来了吧,孟瑛看定了仰头呆脸、小嘴微张的少女,告诉她,“我喜欢《新白娘子传奇》里的小青。”感动吧?感激吧?感谢吧?快说!快说你想嫁给我!!!

    廖青儿眨巴两下眼,不赞同地说:“一般人都是喜欢白娘子才对吧,气质高贵优雅的女主,什么都万能,还有一副好心肠,为什么你喜欢小青呢?”

    她的迟钝让孟瑛耷拉一下眉眼,然后一声长长的“咦~~”让孟瑛的眉眼又睁开一点,廖青儿终于找到了事实的真相,睁眼惊叫道:“我知道了!一定是戏班子找的白娘子气质不好,找个中年大妈演女主,当然比不过年轻漂亮的女二号了!唔,这是一个很发人深省的问题,我从前从来都没注意到,不行,一定要尽快跟合作这部戏的戏班子班主写信联系!改剧本、改剧本!我要修改剧本儿,把白娘子的年龄改小为二十三岁的妙龄女郎!俏丫鬟小青就二十岁,这样两个人的差距就缩小了,白娘子以后也会有粉丝了。呼,”她叹了一口气,道,“没想到古人的审美观跟我们不一样,不喜欢端庄贤淑的正室娘子,却喜欢年轻娇俏的爱耍小性儿的贴身丫鬟,啧啧,跟俏丫鬟圈圈叉叉,比跟正牌大夫人更有情趣吗?男人真无耻。”

    廖青儿发表完这一番高论,然后抬头看向蔫了吧唧的孟瑛,向他走近一步,主动用双手握起了他的右手,上下摇晃了两下。

    她亮晶晶的眼睛对上孟瑛的满是惊喜的一双桃花眼,郑重致谢道:“谢谢,孟三公子,真的谢谢,今天通过跟你的交流,一下子解答了我长久以来的两个困惑。一是我精心打造的《新白娘子传奇》为什么没有缺斤少两的《西游记》受观众欢迎,原来是女主不行,设定出了问题!我明白了,在你们古代人的眼中,三十多岁的白娘子已经是几个娃子的娘了,再谈恋爱也没有新鲜劲儿了,啧啧,真是悲剧。第二个困惑,就是为什么我至今还没变成腰缠十万贯的富姐,原来是盗版害人!”

    她的白嫩有肉的小手,拍了拍他晶莹修长的大手手背,像大明星友好地拍打粉丝,像领导人亲切地慰问老百姓,口中笑道:“你还启发了我,以后要多跟用户做面对面的交流,从中发现自身的不足,一人智短,二人计长,孟瑛,谢谢你,你是第一个跟我沟通交流的观众。”然后松开手,后退两步,保持正常的社交距离。呼,吓死她了,她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大胆了,居然主动抓“古代藤真殿下”的手。话说,跟藤真握一回手,是不是要三个月不洗手留作纪念?

    孟瑛的手失去温暖的触感,顿觉若有所失。虽然她说了一大堆他根本不关心的问题,不过,他也不是一点儿收获都没有。

    首先,她叫了他的名字,不再是“孟三公子”,而是“孟瑛”“孟瑛”,原来自己的名字这么好听,以前怎么没察觉呢?其次,他突然发现,她好像很喜欢钱,除了关心剧本儿就是关心钱,关心剧目问题说白了还是为钱……她从前,还对他上过心的吧?只是后来他甩脱了她,几言绝了她的念想,她就离家出走,跑到扬州来了……现在就只看钱不看他,不像从前那样一看到他就双眼发光了么……这怎么能怪他呢,她又没自我介绍过,说明她的才艺和优点,他又怎么能透过现象看到本质呢……

    现在,还不算太迟吧?只要他告白,她肯定乐开了花,对他投怀送抱吧?要是她不再这么迟钝,把从前的热情劲头和大胆作风拿出来两分,说不定他一高兴,就赏她一个侧妻当当了。只要一句告白,她就是他的侧妻了,只要说一句“我也喜欢你,你这种才女,很对我胃口”……

    “那个,青小姐啊,”孟瑛开口,声音有一点发涩,“我家里的钱很多,永远都花不完,我父亲是保定伯,我母亲是江北苏家的嫡女,我舅舅是……”呔!他在绕什么圈子,这些不是重点好吧,他的家世如何,不是早就摆在那里的吗?还用得着跟她细说吗……嗯?三年半之前,她给他递情书,是因为喜欢他的人,还是喜欢他保定伯世子的身份呢?他的人有什么值得被喜欢的地方,他只是一个长相全京城第一帅、功课全应辉第一棒的普通贵公子而已……他究竟在胡思乱想些什么?今天一定是撞邪了,全身上下都不对劲,为什么他的脸发烫,手心发汗,胸口发闷。

    “你,那个,青青姑娘,”孟瑛深吸一口气,攒足勇气把话说下去,“其实我对你的才华一直很仰……”

    “啊!”廖青儿一声惊呼打断了他的话,双眼发光地上下打量孟瑛,然后开心地原地蹦了几下,大叫道,“你又启发了我的一个想法,我要发展和拓展古代的球类运动!这个肯定比连续剧还火,因为你们古代人体能好,首先从篮球、羽毛球、乒乓球、网球和高尔夫球等容易上手的大众运动开始推广,光售卖体育用品、租赁运动专用场地和开设培训班,就够海捞一票的了!当然了,这些都要申请专利,预防盗版球的滋生,唉,你们古人真是太缺乏创新精神了,玩儿了几千年还是蹴鞠马球、马球蹴鞠,蹴他个球啊!哈哈,我又要做成伟大的事了,未来的中国和奥林匹克都会感激我的——对啊!可以顺便把奥运会里的常规项目都拿来推广一下,像你和孟瑄这样的,穿到我们现代去,都直接拿十项全能金牌!”

    她越想越兴奋,越说越激动,又开心地上前抓住孟瑛的手,兀自原地上下蹦蹦跳跳,连带着孟瑛的手和胳膊也跟着她上下摇晃一阵。她咧着嘴冲他大笑,露出了小虎牙,还露出了后槽牙,他从来没见过有哪个千金小姐笑成她这样。

    有那么开心吗?她到底在开心些什么见鬼的东西?为什么他一个字都听不懂?为什么他不是她开心的理由?为什么她不听他的告白?那可是他攒了很大勇气才下决心说出口的话,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别后悔,廖青儿!爷的耐心是有限的!你不是喜欢我吗?!廖青儿!

    廖青儿抓着孟瑛的手跳了一小会儿,自觉讪讪地要松手,她不是故意的,绝对绝对不是故意的,她只是太兴奋太兴奋了。通过孟瑛联想到藤真,又通过藤真联想到篮球,联想到发展古代体育事业,哈哈!她和小逸又要大捞一票了,赚光古代所有的钞票银票和当票,誓当明朝第一女富翁,向幸福出发,路在你我脚下,小逸!!!

    咦?小逸尼?小逸滴人尼?

    廖青儿慌忙仰头看孟瑛,一边催促他道:“咱们快去救小逸,锦衣卫我熟,除了段晓楼我谁都不怕!”一边松开他的手,肩并肩,齐步走!一二一!一二一!

    可是孟瑛的大手反握住了她的,死抓着不放,几乎抓疼了她(干嘛干嘛,孟三少!疼疼疼!她没偷他钱袋吧,怎么一副抓小偷的架势,赶脚着……)他的一双灿然星眸锁定了她,亮得几乎能淌出水来,然后他的樱唇轻启——

    “廖小姐?廖小姐!你是清逸的好朋友廖小姐吧?”远处传来了一个沉稳的男声,“我叫风扬,也是她的朋友,我有事找你。”

    ...

23.第373章 借问是处男吗

    [第9章第9卷]

    第379节第373章借问是处男吗

    “小逸的朋友?哦!”廖青儿看向不远处站着的玉树临风、风流倜傥的年轻公子,恍然大悟地说,“你就是那个逼婚的混球,风扬!小逸才不嫁给朱家的老十七,你就死了那条心吧,她嫁给我哥都不会嫁姓朱的人!啊呀呀个呸的!”

    顿时,常诺友善的笑脸僵住了,这是什么奇葩女子?呼……能跟清逸那丫头成为好友的女子,果然是,与众不同,不同凡响,想当然的奇怪少女。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她都不问问他为何而来吗?

    可廖青儿光用嘴说还不过瘾,她使力从孟瑛手中夺回自己的手,三步并作两步地冲到风扬面前,单手叉腰,指指点点地昂着头说:“小逸不在家,有什么事你就跟我说吧!我就代表她,你只管冲老娘来好了!反正提亲的事免谈,我跟小逸最讨厌的就是种马,找相公只找处男和妻管严,在外面是大丈夫,在家里是小男人,叫他上房揭瓦,他就不能下海捞鱼。听老婆的话,是最基本的当别人相公的准则,有其他女人是不被允许的,婚前不行,当时就直接拒婚了;婚后更不行,发现后直接上宫刑,上完刑再离婚。不是处男,没有初吻,滥情花心,脚踏两只船,吃着碗里瞧着锅里,见一个爱一个的统统都免谈,全都列为拒绝来往对象。风扬,你掰着手指数一数朱家老十七符合以上哪几条?一个没有贞操的渣男,竟然还妄图染指我家小逸,真真是不可原谅!”

    通篇的连珠炮样的话语之中,常诺和孟瑛都一瞬间抓住了重点:处男、处男。

    孟瑛顿时震惊了,震精了,处男?!那是他十三岁之前的事,就在廖青儿的“情书事件”和“出走事件”发生的不久之后,他就收了个俏婢在房里,后来又先后收了四个,都是母亲和祖母送的,加上在宁王府度过的那些荒唐岁月,加上他在扬州青楼厮混,排遣被朱权挟持的苦闷,举杯销愁愁更愁的岁月……处男?好遥远的一个词语。不是跟童子、童年、童真岁月等等是同义词吗?大男人怎么可能有那种东西,那是奶娃娃才会揣着的东西吧。

    这可真是亘古奇闻了,从古至今,何曾听说过男子被要求保持其童子身的?贞操,节操,不是男人对女人的要求吗?女子初夜的时候,要通过落红来判断是否处子之身,来决定她今后受丈夫的喜爱程度,相对地,男人又没有那层脆弱的膜,怎么证明处男与非处男?鉴别得出来吗?有女人会去鉴别这个吗?除了廖青儿和何当归,有女人会在意这个事情吗?

    话说回来,男人和女人,从身体构造上就区别开了吧,男人就是进攻性的存在,攻城略地,攻克的堡垒越多,他的荣耀就越大。而女人是防御性的堡垒,要一直好好的守着藏着,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从根儿里杜绝失贞的可能性,摒弃不该有的杂念,切断与一切除丈夫之外的男人的频密联系,把最好的一面风情展示且只展示给她的夫君看——这才是千古常理,到哪里都说得通的道理吧。廖青儿她说那些话的时候足够清醒吗?

    其实,骗骗她她也不知道吧,孟瑛心虚地这样想着,先把生米煮成熟饭,让她不能够反悔,只能乖乖跟他回孟家,当他一个人的戏剧小说家,让他做她的第一个读者和观众……最多作为补偿,等她生完三个儿子之后,他去跟母亲提提,升她做正妻或平妻……她今年十九岁,一年生一个,二十二岁就完成任务了……

    呃,他的想法是否太跳跃了呢?看着冲风扬张牙舞爪的廖青儿,孟瑛汗颜道,他至今还没告白成功呢,计划什么都过早。

    可恶啊,人生第一次被告白的美好,生生被这胖妞给毁了,变成不太愉快的回忆。而现在,人生第一次向别人告白的忐忑不安,全都被她勾出来了,自己张口暗示了多少次,难道她一点都没察觉,一点都不心动,当他的大手紧紧包裹着她的小手的时候,他的手和心都是热乎乎的,那她的呢?他可是她曾经喜欢过的男人。为什么要添上“曾经”两个字。难道她现在不喜欢他了。那她喜欢谁。她住在关府……关白和关墨?!

    可恶啊,她明明跟他递过一封粉红情书的,递过了情书,不是应该一直静静等待回复吗。作为女子,理所当然应该从一而终,不能三心两意,她不是一名大家闺秀吗,怎么连这个最简单的道理都不懂?还是说,她根本就是在吊他的胃口,弄得他一直不上不下地悬着心,不让他轻易到手,作为对当年之事的报复。对,这是很有可能的,她肯定是故意的,哼,她怎么可能一点感觉不到他的心意,他可是她曾经喜欢过的男人。为什么要添上“曾经”,他不要当她的“曾经”。

    呼……放轻松,孟瑛,快放轻松,你是那种无论发生任何事情都能够冷静面对的人。没错,你是那样的人……绝对。而她只是个其貌不扬的胖丫头,廖家的门第在豪门林立的京城实在算不得一流,再加上,她是连续剧潮流的引发人,这一点并不为大多数的人知晓,没有多少人知道她的价值,了解她的内在。他也知道的不多,不过也足够多了,他要把会写剧本的她弄到手,在她被关白关墨等人霸占之前。

    呼……自己一定是连续剧看多了,怎么可能会发生那种“她被别人觊觎已久”的狗血剧情。自己一定是第一个注意到她是一块未被开发过的璞玉的事实。他在心里安慰自己:一定是被那个怪梦诅咒了,暗恋她四年还有不嫁他就切腹什么的,说反了吧,应该是她暗恋他才对吧,他对她才不呢。

    呼……孟瑛,放轻松点,再坦诚点儿,正视一下你内心的真实感受吧,喜欢个女人也不是什么丢脸的事儿。身为一名大爷们儿,应该敢作敢当,勇于承认——廖青儿!大爷我看上你了!快跟我回家生儿子去,生够了两个就升你当大老婆!(待遇又提升了,且指标又降低了:做小妾→变侧妻→生三个儿子扶正→生两个也可→_→结论:孟三公子是一名狂热的热忱的戏剧爱好者……鼓掌!)

    可是,常诺突然开口说了:“廖小姐,是这样,我不是来找清逸,我是来找你的,而且你大可不必如此激动,王爷和清逸的事早已经作罢了。之前我见到了锦衣卫的高将军,他托我捎个话给清逸身边亲近的人,原本要找何当游,不过你在这里自然是你更妥帖……”

    “啊!!!”

    孟瑛原本正聚精会神地跟廖青儿一起听着“锦衣卫的高将军”的捎话,高绝?他是廖青儿兄长的同僚吧,他跟她不熟对吧,只是碰巧传话找上了她——正当孟瑛暗自做出这番揣测的时候,何当归的闺房中炸出一声惊雷暴吼,立时截断了常诺的话,惊到了孟瑛三人,也在一瞬间唤醒了桃夭院众人。下一刻,桃夭院北侧的一排房舍的窗户一面面地亮起来,人声窸窸窣窣地传出,越来越大。

    孟瑛和廖青儿之间有了首次的无言的默契,两人对视一眼,然后,前者跑去房内察看情况,后者则去镇压那些被吵醒的人,编个谎话骗他们重新回去跟周公下棋。

    “……就是这样,所以你们继续睡吧,别来吵我们……我和你们主子在唱戏呢,这全是剧情需要,不叫就没有效果了,叫了这一声才能接着演下去,哈哈!去去去,都回床上去!我数一二三,谁还在原地不动或者在外间屋逗留,就扣你们两个月的工资和补助,一、二……”廖青儿危险地眯眼,“芡实,你还在那里杵着干什么?!你不要你的月钱了!”

    芡实含泪,弱弱地说:“奴婢起夜,尚未解决。”

    廖青儿被她这种含蓄婉转的说法迷惑了,有点儿没听明白,不过言语的深度不能企及的地方,还有表情神态和肢体语言来补充。于是,廖青儿挥挥手说:“快去快回,给你三分钟,过时不候,钱照扣不误!”呀呀呸的,她光和孟瑛风扬说处男不处男了,小逸到底where_to_go了?

    监督完了芡实妹子迅疾快猛的上厕所,廖青儿迅速关门上锁,将下人房从外面加锁了两道,然后迅速回身,仰面直视那片飘洒着小雨的阴霾天空,直向苍天借明月,又向明月借清辉,小逸,等我,我来救你了了了!

    “廖小姐,高将军他让我转告你,”常诺走近,对举头望明月的廖青儿说,“清逸毒气攻心又受了外伤,一时难以醒转,也最好不要多做挪动,因此,她暂时被锦衣卫安排在一个秘密地方休养。罗家这边,就请你代为周旋,具体怎么说,肯定不用我教你了,对吧?”

    ※※※

    何当归从深层次的睡眠中醒来,她只觉得自己睡了很久,也睡得非常辛苦。她行走在一层层叠加的梦境中,真真假假,虚虚实实,没有开始部分的故事也没有什么诱发原因,她苦苦地跟梦中的人斗智斗勇,可却没有什么成效,只因她的头脑被高热烧得一片糊涂,还能拿出什么计谋来呢?偶尔变得稍稍清醒一些的时候,她就会突然忘记梦中所有的人和事。

    唇边有凉意,苦苦的汁水被送进来,她立刻一口一口吞下,良药苦口利于病,她向来都懂得这个道理。

    身上有凉意,有湿意,有暖意,身体被某种温暖而柔软的感觉包围着。鼻端袭上熟悉的味道,淡淡梨花香,是某个人的专属味道,冰凉,清甜,遥远,似梦似幻。温暖,并熟悉。

    可行走在梦境中的她却没有一丝丝安心的感觉,这是为什么呢。

    不安,惊惶,怖惧,悚然,从何而来。

    突然突然突然之间,她有了还阳的力气,用力睁开眼睛,睁到最大!如今的她身处何方?一个完全冰冷陌生的环境。

    ...

24.第374章 梦逢冰面禽兽

    [第9章第9卷]

    第380节第374章梦逢冰面禽兽

    冰,四处全都是冰,一个晶光灿烂、碧雪通透的水晶冰世界。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这是什么地方?简直不似人间,比她在幻梦中看到的最奇妙的景致更离奇,冬天有冰不奇怪,南方有冰窖也有可能,可是,为什么这个地方虽有冰却不冷,而且有波光流动呢?

    何当归的目光落在这座冰窖的窖顶上,不由愣住了,这个莫不是,流动中的水?这是一座水底下的冰窖?此地究竟是个什么所在,以她的见闻,对此也是闻所未闻的。又是谁将她放在这儿的呢?她的身上遭遇了什么事,才会长久的昏迷不醒,跟梦中的影子做无谓的纠缠?让她想一想……

    那一夜,离了高宅之后,她自然不会听孟瑛的话去雇软轿,再说三更半夜的什么都不现成,想雇轿也无从雇起呀。回想起孟瑛说那番话时的表情,感觉好像是欲言又止的模样,他在隐瞒些什么吗?嗨,别管他了,古古怪怪的一个别扭孟老爹。

    就这么着,她还是从的马厩中挑了一匹精壮的长鬃马,又取了青儿房中的药箱,骑马往城外赶,可到了城门口的时候,她才摇头叹气,叹自己太糊涂了,怎么忘了城门定昏亥时就关闭的事。其实她也不是忘了,只是上一世的惯性使然:大宁府的城门楼从来都任她出入,才让她有了点特权阶级的天然呆。

    何当归在城门口呆愣了一会儿,然后决心弃马出城,凭她的轻功,翻过几十丈城楼的低矮处,再赶几十里夜路,都是驾轻就熟的事。可是,真的驾轻就熟吗?小小的她站在高高的无边无际的城墙下,有了点渺然一叶的不安感觉,该回头吗?回罗府吗,带着身上的毒?她自然不甘心。

    几个低纵匍匐,她徒手攀上了冰冷如秋刀的城墙,抓着砖与砖之间几乎不存在的小缝隙,只借着这一点连一只雁鸟都撑不起来的侧力,就撑起了一个会轻功的她。不知不觉间,她也有了点高手风范了呢。

    心念电转间,她攀到了城墙顶上,又提气一纵跳下去,可是只落至半空,她就突然觉得不对劲儿了,胸口一阵发闷,意识变得模糊,体内感觉空空如也,内力凭空消失,半分力气都不剩。怎么会这样?“簌——”身体下落只发生在一瞬间,甚至没能留给她惊慌失措的时间,然后就是,“蓬!”

    比她以往学武摔的哪一次都惨,她只觉得周身剧痛,猜自己一定是伤筋动骨了,却没有爬起来检查自己的力气。黑暗和冷雨扑面袭来,总结出了“半吊子的外行人不宜用轻功”的血的教训,但见右手掌心处赫然横亘着一条黑线,从毒气被封的小指流向中指上,再穿过手腕、手臂流上心包经。原来是这样,原来是七日清突然毒发了……

    她的唇角牵动一个苦笑,这一次是她自取灭亡,没有什么需要复仇才能在九泉之下安息的牵绊了,所以说,这一次她可以正常投胎转世去了吧……“小逸!小逸!等等我,我来陪你!”……耳边依稀响起孟瑄哀恸的声音,不,不像在耳边,却似在天际……

    “别跟来,好好活。”她的嘴唇动了动,发出两个模糊的音节,用完了她最后的力量,然后神智就渐渐被托上了云彩……

    这就是她最后的记忆,简单来说,就是她翻城墙往下跳的时候毒发了,毒气攻心加上严重摔伤,真是一次作死的经历。怎么她现在还活着呢?是有人救了她吧,还将她放在这里疗伤。有人……她阖上眼睛,又想起了那个让她忧怖交加的淡淡梨花香的味道,会是谁救了她……

    清醒的时间并不长,她很快就又走入了暗夜的怀抱,这次睡得稍稍安心了一点,可是朦胧的挪动中,她首次发现了,自己被子下的身体是不着片缕的。真的真的,什么衣物都没穿!

    她心中焦虑的仿似火烧,攒起一丝力气去触碰双腿,才发现自己的身子是麻木无知觉的,原来不是冰窖里足够温暖,才让她感觉不到冷,而是她的躯体什么都感觉不到了!怎么会这样?是毒素所致,还是人为的杰作?她还活着吗?有没有失去什么重要的东西?

    就这样,她惊慌而不甘心地被周公拉去下棋,匆匆忙忙下了两盘,起身站立,想要往白茫茫的迷雾外冲,可有人在后面拉住了她的胳膊。回头去看时,却是个冰面人,目光温和得像她身上的一匹细绫缎薄被,她微微松了一口气,只因此人衣料上飘来的香味,是一种与沉香、檀香类似的温和味道,让她知道,这个冰面人不是之前梦里的那一个,顿时让她感觉安心不少。

    冰面人走上来,轻轻说道:“何小姐,你的伤势有多严重,自不用我多说,你肯定也明白。想要活命,就得付出点代价,这代价对于你们女子可能比较难于接受,可你并不是一名普通的女子,想必也没有她们那么迂腐……总之是,事后你可在我们之中选择一人为此事负责,我们都会好好待你。”

    她听得糊里糊涂,可直觉地知道他说的不是什么好事,想要开口拒绝,可梦里的她是不会说话的,一张口就是“呀呀呀”的婴儿样的痴语。死瞪着冰面人向她的胸口探来的手,她猛力地摇头,表达自己的不情愿,什么代价?他要干嘛!

    “那么,得罪了,”冰面人客气地说着,手下的动作却不怎么客气,他一边脱着她的衣裙一边说,“你莫乱动,何小姐,你的身上有两处骨折,全赖断口齐整才能恢复得这样快,只有安心静养才能不留后患,否则日后逢上刮风下雨的天气,可够你受的。”

    她心中焦急得几乎要亮出獠牙咬人了,可自从冰面人的手接触到她的身体后,她就突然变成的僵直的木偶人,再也不能动弹一下。那个徐徐脱下她衣裙的冰面男人,好一个无耻的淫贼,手在解她腰间的系带,口中却还软语安慰似的说:“你放松些,否则待会儿我施展不开,你的收益就打折了。谁让你逞能翻城墙,你学过几年功夫就敢从那么高跳下来?真是个皮丫头。”多亲切友善的话语呀,可是,解开系带之后,他的手拐个弯儿滑进了她的裙子里!

    她无声地流泪,什么见鬼的“收益”,她不要!她不是已经被救活了吗,为什么还要遭受这样的对待?她不是还骨折未愈吗,这个禽兽要对她做什么?!孟瑄,快来救我!!

    冰面禽兽将梦里她与周公的那盘棋一把掀翻到地上,将变成木偶人的她摆在石桌上,让她倚靠在他的怀中。一只手从她的胸口向下滑动,贴得严丝合缝,隔着布料渗进来惊人的热意,最后停在她的小腹上,不再挪移。而与此同时,另一只手从她的裙底滑进,“兹拉”一声,将她腿上的雪绸裤于膝盖内侧的地方撕了个小洞,三根微凉的手指探进来,没有阻隔地触上她的肌肤。

    她心如死灰,反复念着孟瑄的名字,而冰面禽兽口中兀自说着:“这次我们能脱困,除了那场大雨帮了忙,出力最大者,就是何小姐你,真的非常感谢。一想到因为高绝和山猫二人的过错,让你身中‘合禾七日清’,你却以德报怨,帮助我等藏身进地牢,以奇阵护住地牢入口,而你自己孤身一人引开敌方兵马之后,又负伤为段少进城取药,最终昏倒在城墙脚下。一想到这些,陆某对你真是又感激,又愧疚,又敬佩……何小姐,你真是一名奇女子,心地纯正,思无邪,你肯定不会介意这个的,是吧?”

    ……

    她突然听明白了一件事:冰面禽兽是陆江北。

    她突然彻底糊涂了另一件事,既然陆江北口称她是个奇女子,将她夸的天上有地下无,把她没做过的好事也扣在她头上,又为什么要对她做这种事?可……他现在到底在做些什么?!

    他的一只手在她的膝盖关节处轻轻捏揉,另一手静静躺在她的小腹上,一动未动。可这一双手掌之上似乎有魔力一般,带来了一种时而酸,时而软,时而麻,时而痹的错乱感觉。这种滋味儿深入骨髓,像一沾就甩不脱的花香,缭绕在膝盖和小腹两处,她不想承认,却根本无法欺骗自己……这种滋味竟让她说不出的舒服,也是她生平未有,是一种欢快而舒畅的感觉……是一种类似于**缠绵的滋味……该死的陆江北究竟在对她做些什么?

    她张口发问,却只能发出一阵“咿咿呀呀”的孩童学声样的声音,怎么会这样,她不能说话了?她变成哑巴了!

    她突然惊觉到,自己不是因为身在梦中的缘故,才不能说话和发声,而是,她的嗓子真的出了问题,她真的不能开口说话了!是毒!她被毒哑了!

    这个认知让她再次凝聚起一大股力量,并猛然睁开眼睛,瞪视咫尺之内的那个冰面人,就是他!他不光是梦里的登徒子,还是一个正在亵渎她身体的现行犯!是他对她下药,让她变成了哑巴吗?她瞪视此人,一张遮住上半面的晶莹雪白的冰面具,一身亮绿色的官衣,眼神,喉结和气味,都让她确定他定然是陆江北无疑。此时此刻,他的姿势同梦中一模一样,一手搁在她的小腹,另一手放置在她的膝间,轻轻揉捏,带给她一**难以启齿的欢愉感觉。

    她凶狠地瞪视着对方,而对方的目光仍然平静温和如初,不掺任何杂质,也不带一丝**和淫邪之意,清水与暮光交织在一起的目光洒落在她身上,像极了传说中的一种名为“独角兽”的神兽的平和目光,遥远,通透,包容,并在口中关怀着:“醒了?除了脚踝和左臂,还有哪里疼?口干吗,这里有羊奶,要喝吗?”

    一段不占字数的题外话(编编让我写给大家看的)

    【戳手指的某滔说:加在正文之中,是希望盗贴者阅一个】

    盗版贴吧严重影响了《庶女归来》订阅,十万个点击和订阅琵琶别抱,各项成绩中惟有订阅很惨,尚比不上盗贴的一个零头,编编不高兴所以很嫌弃某滔,泣……盗贴此文的朋友,您是否也是一名庶女的热心读者呢?那就请爱惜滔滔和庶女吧,各种悲催的集合体的滔滔深深地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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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滔滔写网文时间七年,但是在纵横发展才几个月,垫底的老读者太少,读者都是渐渐追文过来的新朋友,现在,庶女一文需要吸纳大量的新读者才能维系下去,机器人滔滔也要上一上机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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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我滴个神哪!饶了我吧,我只是写一部自己喜欢的小说,为什么要各种悲催和操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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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第375章 一朝沦为哑女

    [第9章第9卷]

    第381节第375章一朝沦为哑女

    何当归张张口,却发不出声音,“啊……呀……”,是那种天生的哑女想与人沟通交流的时候发出的单调音节,不能传达任何信息。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她愣住了,求助的目光望向陆江北,他怎么看都不像是个大恶人,他为什么要这样对自己,自己变成哑巴的事,跟他有关系吗?

    岂料,陆江北也是愣住了,连带在她身上两处放着的手都收回来,单臂揽着肩膀扶起她,左手则扣住她的下颌,用不轻不重的力道示意她张开嘴巴。于是她乖乖张嘴,他蹙眉探看着她的咽喉处,里外都不见红肿和创伤,怎么会说不出话来呢?他问她:“喉头是否有异样感觉?疼吗?有异物堵塞吗?”

    她泪汪汪地摇摇头,她自己也是在张口说话的一瞬间发现自己失声了,除了说不出话,她的身体并没有任何异常,反而是右脚踝和左臂处传来刺痛的感觉,想必是跳城墙时留下的后患,之前注意力全在陆江北的手上动作中,竟没发现自己身上有两处骨折了。

    可是为什么她的嗓子好端端的说不出话来了?虽然通晓医理,明白只要声带本身未受损,那就有很大的希望可以复原,但是,一想起前世在水牢中说不出话的惨淡光景,她没来由地一阵心慌,一种比死亡本身更叫人害怕的压抑感弥漫在心间,搅乱了她向来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平定心怀。她不怕变成哑巴,不怕被人杀死,亦不畏惧阴谋的降临,因为她亲身体验过死亡的彼端是新生,全新的开始。可是,她害怕无声无息的死,害怕那种连尖叫都发不出来的寒冷窒息。

    陆江北感觉到怀中人的颤抖,于是安慰她说:“你之前一直高热不褪,连着几日下猛药吊着命,或许是因为这个缘故而倒了嗓子也未可知,过两日将有一位大国手名医要来白沙山庄做客,到时请他给你瞧病,一准能治好。”

    将少女平放在寒冰池中央的软床上,陆江北回头涤了手,吩咐她“张大嘴巴,让我摸摸的喉底是否有异物”,待她张开口之后,右手食指和中指探入,途径滑嫩小舌的时候,他告罪一声,再往里面走,指端终于压到了喉底,引来少女微微泛呕的排异反应,于是他又是一阵道歉。一番探查下来,除了大概知道,她的虚火和胃火极盛,往后用药不宜再用虎狼之药求速成,别的就什么都看不出来了。

    陆江北叹息一声抽出手指,看定了眼泪汪汪的少女,告诉她:“声带是完好无损的,陆某年轻时也曾粗研黄岐之术,常见病症都能开方下药,却也瞧不出你这失声症的名堂。你现在非常虚弱,体内积毒未清,甚至仍有生命之险,因此,现在治嗓子不是当务之急,总之你放心,我一定全力帮你,就像你那日帮助我们一样。”

    何当归感觉自己的身子的确如陆江北说的那样,委实虚弱到了极致,连一个简单的抬手动作做起来都很吃力,仿佛变成了一个因年迈而行动不便的老人。

    她想要坐起来,却发现凭自己的力量竟然办不到,心中感到非常惊讶,那合禾七日清究竟是什么样的毒,怎么厉害到这般地步。她从未试过这么厉害的毒,遥想前世,中的最毒最悲催的一只飞镖,让她解清毒之后还掉了一个多月的头发,用人形何首乌调了半年才养好,她还以为那种毒就已是天下至毒了。忽而想起,孟瑄当日也是中了合禾七日清之毒,可他怎么做到以带毒之躯从陆江北等人手中夺走解药的呢?好奇。

    然后,她又注意到了她最最关心的一个问题,那就是她身上穿着十分齐整的绸制衣裙,不像上次醒来时那样光着身,可这一身衣裙又不是她的“原装”衣裙。所以说,是什么人脱和换了她的衣裳?这个问题盘旋在心头,不问清楚心里就一直蠢蠢动动的,如何能闭上眼睛安心休息。

    而且据陆江北刚刚所说,这里是白沙山庄,那又是奇事一桩了,她出事是在扬州城,而白沙山庄在京城外的饮马镇,跟她的出事地点相距一百多里地,她中了毒又断了骨,既然锦衣卫有心救她,为什么把她拐到这么远的地方来?

    她仰头看向戴着冰面具的陆江北,看出对方柔和的目光里除了善意就是诚意,给她以安心和依赖感,况且她想不出对方有害她的理由,于是艰难翻身,伸手在床畔的寒冰池中写了一个字。陆江北见状上来扶着她,协助她一起写完了那个字。十几UU小说去,她的指尖留下一片冰凉的触感,而冰面上则出现了一个歪歪斜斜的“针”字。

    针?陆江北三年前误食“金风玉露散”时曾试过何当归的针灸,印象颇深刻,因此立刻就明白了她的意思,碰巧他也随身带着几枚银针,而且那针是放在匕首的刀鞘之中,至于那把匕首么……他弯身从靴筒中取出一把小巧精致的银柄匕首,抽去刀鞘,从里侧拨开了一个内嵌的机括,立时弹出几根银针。

    何当归强支着身子接过针,却不立刻给自己施针,反而将目光投注在匕首那寒光闪闪的刀身上,原来,这就是那把引得孟瑄失神受伤的匕首,刻着她小像的那把。

    陆江北见被她瞧到了,并无窘迫和惭愧之意,只是催促她说:“快快施针吧,我知道你的针灸有奇效,当年你的两根绣花针简简单单几下就救了我和高绝,如今你的技艺必然提升,再辅以上好的银针,一定更见奇效。你不必顾忌,也不用背着我来,我绝不会泄露你的秘密,你扎你的针,我自说我的话,你只听着便是。”

    何当归最喜欢跟两种人打交道,一是极聪明的那种,二是顶傻顶笨的那一类。跟傻人打交道,可以不费脑筋就能那对方当枪使;而跟像陆江北这样聪明通透的人相处,虽然不得不提防一点,但聪明人之间不必过多言语就能彼此了解和交流,这就是一件很舒心的事了,尤其对现在的她而言。

    微微舒一口气,她努力地抓紧银针,专扎补益阳气的穴位和周身八大痛穴,来激发身体的潜能,好叫身体快点恢复知觉,找回点儿力气。

    “何小姐,这把匕首是三年前山猫,也就是廖之远赠给我的东西,”陆江北解释道,“我一直带在身边,主要是因为用顺手了,绝对没有冒犯之意或旁的意思。至于在你醒之前,我做的那件事,没经过你的同意就这样,真是抱歉,不过……段少已经帮你拿定了主意,他说即使你亲自来选,你也会弃小节而求活命,因此我们就这么做了。”

    他的最后一句话刺激到了何当归,让她手中艰难维持不抖动的银针罢工。我“们”?什么意思?!难道这样做的不止一个陆江北?除了他还有谁!又是谁脱光了她的衣裳?什么小节大节?节操还是贞洁!段晓楼究竟帮她拿定了什么主意?陆江北又在含糊不清地打什么哑谜?

    她被这些闪念刺激得胸口一阵骤缩,突然就想起那晚偶遇常诺和齐玄余的人马,齐玄余那名妖道留给她一颗名为“琊”的守宫砂。那个当时令她又忌讳又厌恶的东西,现在却成了溺水之人胸臆间的最后一口生机,她颤抖的手指拨开左手的衣袖,露出欺霜赛雪的小臂。

    在腕下四寸的地方,静静躺着一颗绿豆大小的红得妖冶的朱砂痣,其上隐隐有光泽流转,看上去美丽至极,圣洁无双,让人忍不住去触碰。

    何当归一颗吊在喉咙眼的心回归到原位,爱惜地用指尖去抚摸那颗殷红小痣,耳边听得陆江北继续说:“如今已经是元月十一,距离险象环生的那一夜已过五日,而这五日里,你一直昏迷不醒,睡在白沙山庄的这座地下冰窖里,由我们几个有余力的人为你疗伤。除了我之外,还有高绝、蒋毅、宋非和山猫,而段少的伤势非常重,如今才好了两三分,所以做不到这样的事,只是全程在旁边看着。”

    这,样,的,事。

    何当归刚举起的银针又放下了,用眼角斜瞄着陆江北的脸,似乎想要在他的冰面具上看穿两个洞。

    她的这番小女儿情状,让陆江北不禁微微发笑了,他袖手坐在床的另一头,侧对着她,偏头看着不远处一个鹿形冰雕,轻声解释道:“那天晚上,捡到你的人是风扬,他立刻猜到你是毒发了,正要将你送去请一位名医救治,却恰好碰到了高绝。这二人一番抢夺,风扬的面巾掉了,高绝的面具也碎了,彼此认出对方的身份,经过谈判之后,风扬将你转手交给了有解药的高绝。可气的是他们耽搁了太长的工夫,等去瞧你的时候,你早已气绝而亡了,解药喂进你口中你也咽不下了。”

    气绝而亡了?肯定是暂时性的吧!何当归又斜了陆江北一眼。

    “高绝和风扬轮流为你输气小半个时辰,你还是没醒过来,于是他们都放弃了,”陆江北讲得津津有味,“只因他们之前大打出手,消耗得太多,就算想救你,也是有心无力了。这时候,有一个何小姐你绝对想不到的人出现了,他的精力和体力都很充沛,只花一炷香时间就救回了你,下次你遇着人家,可要认准了救命恩人,好好相谢才是。”

    何当归暴躁地抬头看一眼陆江北带笑的冰面侧颜,他能不能先捡重点说,她现在只想知道谁脱过她的衣裳,还有陆江北等人引动她那种羞人感觉的手法,究竟在为她治什么见鬼的伤!她一边恨恨地想着这些,一边下手去扎自己足心中的痛穴。

    陆江北的唇角带着怪异的笑,低声嘀咕了一句:“士别三日刮目相待,他果然没叫我失望……”然后转头瞧着何当归,笑道,“救你的人是宁王殿下,他原本在扬州府衙与知府韩扉饮酒,可酒至中半,他就突然嚷嚷着心头疼,吓得韩扉将全城的名医,尤其是你们罗家的好大夫,统统尽数召了去。可大夫全到齐了,宁王却没人了,他捂着胸口找到城外找到你,几下将你救活,他的胸口也跟着不痛了。何小姐,你可知道这是什么缘故?陆某听说世间有种名唤‘离心归’的草,何小姐你有这种草吗?”

    “咝——”何当归手下力道没拿捏稳,银针入了痛穴,扎得太深,一时间疼得她倒抽冷气,眼冒泪花儿,整个人也跟着向后翻到,而软床另一侧坐着的那人并不来扶她,任由她倒下去。

    ※一段不占字数的题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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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26.第376章 黑寡妇离心归

    [第9章第9卷]

    第382节第376章黑寡妇离心归

    离心归,离心归,离心三年胡不归?欢乐趣,离别苦,就中更有痴儿女。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君应有语,渺万里层云,千山暮雪,只影向谁去?

    离心归这种草,只有极北的冬天,才能在悬崖峭壁上找到几株,当年某次出游的时候,朱权曾采过两株带回王府,让她煎熬成汤服下。她问这个草服下有什么好处、治什么病,朱权就把那一行话写给她,还说什么“且待异日观之”。可异日也没观出来什么,何当归早就将这件事忘了八百年,怎么隔世的旧事,一种灰绿色的外形如地衣的草,又从陆江北的口中冒出来?

    何当归自作自受,手哆嗦得像个老人家,却还自扎痛穴,又被陆江北口中道出的遥远的“离心归”三个字触动心弦,一下子将自己扎出了滚滚泪花,痛得仰倒。而陆江北只自顾自地说着他的:“何小姐你或许听说过关于‘离心归’的传说吧?离心归别称‘黑寡妇’,实在不怎么雅听,可是,它的故事却凄美得叫人不忍侧顾。”

    一阵痛劲缓过来后,何当归讶异地发现她的身体恢复了一些行动能力,之前麻木的双腿也渐渐有了知觉。果然,痛穴是要狠狠扎才见效果,本人扎自己,往往下不了狠心,都是扎别人最不手软。她慢吞吞地爬起来,一边在少阳经施针汇聚元气,一边又斜瞄向陆江北,没好气地说:“可煞作怪,我原道陆大人是个爽快人,怎么这次又含而不露,跟我打这等哑谜?什么黑寡妇、白夫人,跟我有何关系!宁王此人,于我而言,不啻于罗汉金仙等遥远的神佛,是天上才有的厉害存在,跟我有何关系!我是个笨人,也没甚耐心,陆大人你有话请直言。”

    陆江北侧头看她,眼睛眨巴了好几下才笑道:“太好了,何小姐果然针法通神,一针治好了你的失语之症,真是可喜可贺。看你这样精神,一定已脱离前几日的绝命危机,这样我就放心了,若你为了救我们而丧命,那陆某真的会愧疚万分。至于宁王之事,我只是随口一说,什么都不碍的,既然你不爱听与他有关的事,那我就不乱说话招你的气了。”

    何当归说完她的整篇话,都全然没反应过来自己的哑病已经不药而愈了,经陆江北一提醒,她才反应过来,于是心中生出几分欢喜之意,也不再跟陆江北置气,转而笑道:“那一日救你们也只是碰巧赶上了,算不得什么,陆大人你不用一直挂在口上。可是,给我治伤的事是怎么回事,您非得给我说清楚了不可,名节对任何女子而言都是大事,不管我见闻雅量是什么样的,在这一点上都不能免俗。在我苏醒之前,是否曾被除去过周身衣物,是否有人瞧过那光景,还有,陆大人你为什么要那样帮我疗伤?我从未听说过这种疗伤之法。”

    陆江北静静待她说完,而后往床这边挪动两下,一手捉过她的右腕诊脉,另一手搭她的额头试冷热,口中低低道:“我也知道那样对你,你醒后一定生气,可一想到你有可能再也醒不过来,我的心中便十分难过。你要发怒,只管骂出声便是。”

    他的亲昵举止并没有让何当归感觉不适,只略偏过头,看往另一个方向问:“我只想知道一切,再决定要不要发怒,你们如此兴师动众地救我,我自然也会分好歹。可我不明白的是,为什么我如今身在饮马镇,扬州那边,没有人为我失踪的事着急吗?”孟瑄就算不知道她中毒的事,可这么长时间不见,他指不定要急成什么样呢。

    “这点请放心,”陆江北告诉她,“风扬说他会解决罗府那头的问题,你来饮马镇疗伤一事不会有任何人知道,治好则皆大欢喜,假如你真的醒不过来了,我们也会将你的遗体秘密送回罗府,当做病死来处理,不会损及你死后的名声——这些是当日的议出的结果,现在你没死,真是太好了。你大概有所不知,一年之前,因为京师的一场变故,厂卫蒙受大损,锦衣卫还算最幸运的,而东厂的宦官们就折损不少。那事过去之后,锦衣卫府就转到饮马镇的白沙山庄来了,所有的秘藏伤药和疗伤之物,都在这处,再加上从扬州到这里,快的话,半日就到了,我这才做主把你用软轿抬到这里。”

    “软轿?”何当归纳闷,抬轿子赶一百多里路?什么轿夫这么彪悍。

    “是啊,用一顶软轿,倘或用别的车马载你,生恐颠散架了你。”陆江北搭完脉之后,起身往不远处的鹿形冰雕走去,手不知触发了什么机关,一扇两丈多高的门从墙上打开,露出里面的一排红木药柜。他一面熟练地打开每个比巴掌还小的袖珍抽屉配药,一面低笑了一声,说:“又要提到何小姐你不爱听的那个名字了,用软轿抬你,也是宁王出的主意,而且,他还自告奋勇当轿夫。可抬一顶轿子至少要两个人,当时在场人中,雪枭的体力是最好的,于是这二人就连夜将你运来白沙山庄。何小姐你自称高攀不上的宁王,可实实在在做了一回你的轿夫呢。”

    何当归默然,重新立针做十字花儿状扎自己的手,陆江北老提朱权是什么意思,话里话外,朱权变成了好人,她变成了不知感恩的人……疼痛掠过指尖,她低呼一声,告罪道:“抱歉,把你的针折断了。”到底怎么了,朱权那厮,难道他的魂力情蛊又发作了吗?真烦人。

    要让她选,真是宁可死都不想让他救,不想支他的人情。就算看过第七境里的旧事光影,知道他没存坏心害死她,可之前的桩桩件件还历历在目,她流产的事,小游的事,还有十根手指都数不完的事,都只证明一件事,那就是朱权冷漠自私得令人发指。这样的人,只有远远避开才是正途。当年做何嫔的时候,她一叶障目不见泰山,被自己给自己编织的一场美梦给迷惑住了,自以为是地当了那些年的幸福知足而牺牲奉献的小女人,这只能怪她自己蠢,连什么样的男人能爱都不懂。

    如今时过境迁,她对朱权此人的爱意早变成比尘埃更细的微物,一点点名为“恨”的渣滓都没残留。对于跟他之间的旧爱,她除了悔恨还是悔恨,跟这个人连普通的点头之交都做不成,她只想清空成一个零,当成她从没嫁过人生过子。可那个朱权怎么永远不消停,他什么时候能彻底远离她的世界,做回他高高在上又功利绝情的宁王,这样彼此都舒服。

    “是不是感觉心里不大舒服?是呀,人情债不好还。”陆江北仿佛生了透视眼,只看她阴沉的面色,就瞧出她听说朱权纡尊降贵救她,并无欣喜和感激之意,反而像恨不得褪去一层外壳丢给救过她的人,再生一层新壳来自我保护的海龟一样。

    见过朱权那日的情形,再看何当归现在的表现,陆江北可以绝对肯定,这二人的关系十分复杂和玄妙,尽管他从来都不是八卦的人,也对这事生出点好奇之意。他配好药后并不立刻拿给何当归吃,而是走到冰窖的另一端,架锅生火,在一小锅底沸水中投入炒四合面和酥油,待香气出来后又倒进羊奶,均匀搅动成一种金黄的糊状物,于是,小半锅羊奶糊糊就做好了。

    他蒸锅端到床边,放在寒冰池的地上,顿时锅底发出“兹兹”的怪叫并大喷蒸汽,他致歉说:“这里用膳的器皿缺乏,没有调羹,只有两个碗,你将就着吃两碗垫垫,肚里有着落了才好吃药。”说完就见何当归面上生出疑惑,仿佛写着“没有调羹?可我睡着时还经常感觉被喂药呢!没有调羹?调羹?”

    陆江北犹豫一下,还是把真相告诉了她:“我不是说过,段少受了重伤,连运功帮你疗伤都做不到吗,其实还不止如此。你被先一步送来白沙山庄,而段少后一步得知此事后,他立刻策马去追,却天黑路滑,掉进了悬崖。还好段少就是段少,运气顶呱呱,这样都没死成,只摔断了一条腿,可因为行动不便,又要‘监督’我们给你疗伤的全过程,据他说,他怕山猫挟私报复,借疗伤之名谋害于你。因此,段少也不能走路,你也昏迷不醒,因此,我们就‘顺手’将你二人摆在一张床上了。”

    “……”何当归心道,原来那淡淡梨花香不是幻觉,而是真有其人。

    “脱你衣衫,也确有其事,是段少动的手,他脱好盖妥被子,我们才进来为你疗伤,”陆江北一股脑儿将噩耗通知何当归,仿佛在测试她的神经的粗壮程度,“至于你的身子,我、高绝、蒋毅、宋非和山猫为你疗伤时都碰过,实在抱歉。我们如此做法,实在情非得已,要不如此的话,何小姐你固然是香消玉殒,连段少也要长眠于此,当时的情形就是如此危急。何小姐你也是懂药理的人,合禾七日清是什么样的毒,入了心脉又有什么样的后果,我也难说得太分明,可是,你现在可以试试扎你的中府和关元,瞧瞧针尖的颜色,就知道上面还有余毒。”

    何当归依言试了,针尖是,金红色?这是什么毒?毒在体内作用后,不是应该变黑变沉淀才对吗?

    “当时的情况危急到,连解药都救不了你的命,只能用一人作血引来救你,”陆江北亮出左腕拍一拍,上面有一道浅痕,他勾唇道,“我们几人试过,只有我的血能与你相溶,因此我就先吃合禾七日清,再吃三倍量的解药,切开你的右掌心和我的左腕,把带着解药的血喂进你体内。可你虚弱到了极致,得一边导血一边喂参汤吊着气,可冰窖里没找着调羹,于是,这个任务就交给段少了。”

    “……”什么意思。

    “也就是说,他不光脱过你的衣裳,看过你的身体,还一直用口渡参汤和药汤给你——我们见他喂得顺溜,往后也没带调羹来冰窖。”陆江北贴心地将这些细节都讲给何当归听,“等你用过解药后,还是不能有命,于是,咱们才想到了用‘八荒指’为你活血。活血时周身如火烧,须得除尽衣物,置于冰室,这也是决定将你送来白沙山庄的原因之一,因为这儿的天然冰窖是南方的最寒之地。所以,脱你衣物也是情非得已,你若不信,可以撕开你盖的那床被子瞧瞧,内力装的棉絮乃石棉,就是怕行功时着了火。而经过五日传功,大伙儿都累坏了,只我一人在此,为了避嫌才给你穿上衣服。因为段少不在,所以我叫来一个丫鬟柳穗为你穿的衣。”

    “……”她该感谢他们吗?

    陆江北瞧她神色不对,于是开解说:“只有活着,有后续,那人之为人才有意义,要是没了命,你就变成零了,再有多少锦绣名声也是空的,没什么比活着更重要。我和段少都如此想,才叫了大伙儿一起来为你活血,只靠一两个人实在吃不消,得轮换来才能接上气。至于传功的方式,就似我之前做的那样,一手在被外贴在你的丹田,另一手的三指透过小孔,按在你膝盖里侧的血海穴——之所以冰天雪地里只给你一床薄被,也是方便透过薄被传功。”

    何当归闻言松口气,只是这样?原来隔着被子传功,这样到底还好些。既然捡得了一条命,就不再计较这些小节了吧。陆江北说的不错,活着才能看到明天,死了就清空成零,再去下一世,又要重回无知无识的懵懂状态,又要继续历劫,说不定受的辱还不止于此。她是很愿意活着的,这一世有她最多的牵绊。

    “这是我等几人对姑娘做过的事,我们都愿负责,姑娘你可在我们中选一人嫁之——”陆江北建议道,“假如你不想托身宁王朱权的话——你的意思呢,当归?”

    朱权?朱权又怎么了?!何当归蹙眉看陆江北。

    ...

27.第377章 从丈夫变舅舅

    [第9章第9卷]

    第383节第377章从丈夫变舅舅

    陆江北告诉她:“在送你来白沙山庄的路上,过一条木桥时,那软轿的轿顶被风吹走了,落进河里,宁王生恐雨淋到了你,就跳下水去捞那轿顶。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此事让雪枭瞧得咂舌不已,以为你和他有什么好交情,可白沙山庄一到,宁王忽而将软轿往地上一掷,差点儿没将轿子砸成四半儿,扯下轿帘子瞪着你说,‘这女人是谁?死了?我怎么会在这里?这是怎么回事?’雪枭目瞪口呆,支吾难言,而后宁王就奔走了。雪枭上前一看,你的骨折处被摔得更严重了,不明白宁王先前一滴雨都不让你沾,怎生转眼又那样不仔细你。”

    “……”何当归也目瞪口呆,朱权又失忆了还是怎么着,不过,他不认得她了,此事听着甚美妙。

    陆江北从锅里倒出一碗晾凉的羊奶糊糊,递给何当归说:“雪枭跟我说了此事后,我立时就想到,宁王会否是吃了你的‘离心归’才会如此异常。”他平和包容地看向何当归,微笑道,“我说过了,我不会泄露你的秘密,也不会对你不利,当归你能否给我交个底,你是否对宁王倾心,并对他下了‘离心归’?”

    先不管这两条莫名其妙的指控,先说陆江北的称呼之转变,突然就从友好自然的“何小姐”变成了别扭生硬的“当归”,啊呸呸!何当归皱眉道:“我连离心归是什么东西都不知道,你凭什么这么说,至于那位宁王,我何曾见过他,连他是圆是扁都不知道,既然他也不认得我,我亦不认得他,这不就齐了吗?他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陌生人,于我。”

    “快喝,”陆江北将碗边推到她的唇上,体贴地嘱咐着,“这是个荷叶碗边儿,小心别流到被子上了。”看到她开喝了,他才继续说,“我跟宁王虽然不算多熟,我却认得一个宁王的熟人,从其口中得知,三年前他曾易容成我的模样做客罗府,后来还曾私相授受,赠你皇家异宝,如今皆贮藏于齐宝钱庄内,我说的对也不对?”

    她被狠狠呛到,狠狠咳着,他体贴地给地上帕子,责备说:“慢点,又无人跟你抢,我说了我对你无恶意,你的秘密被我知道没关系,这其中有个缘故,你我之间有段渊源,是你绝对想不到也不会信的。”他的手温柔地为她拍拍背,她僵硬一躲,他自然地撤手,又道,“当归,我听说你外祖父家的亲人对你很不好,你有很多亲人却跟没亲人没什么两样,为了不使你误会……假如你确实无意嫁给我,不如就认我做你的舅舅吧,这样往后我也好有个由头对你好。”

    舅舅?!不当丈夫就跳跃到舅舅?差太多了吧!这都什么跟什么啊?何当归瞪圆了眼珠,想要瞪穿陆江北的冰面具,看看他脸上此刻的表情,可那冰面具虽然一眼看上去很透明,却紧紧地吸附在面皮上,将他的脸压得都有点扁,怎么看都看不出他是认真的还是在开玩笑。

    他要对她好?为什么?为什么突然就转变成这样亲昵的态度,之前不是还“何小姐”、“何小姐”地透着客气吗?

    舅舅?为什么是舅舅,而不是师父、兄长或义父?想到之前在冰花甸客栈里,廖之远说着什么古怪的,“老高你冤枉他了,这里面有个你不知的缘故,是我们跟天机子共知的机密——眼下既没有外人,那么,说说也无妨,咱们老大心仪的既不是我怀里这一位,也不是她的前身公主,而是公主的娘,那一位举世闻名如雷贯耳的皇妃,当今圣上最……”假设廖之远说的公主就是她,那公主的娘也就是她前世的“娘”,而陆江北现在说要当她的舅舅,就非常耐人寻味了……

    何当归瞪得眼睛都酸了,可陆江北的神色一直都是平静无波,袖手坦然地任她瞧着,而后催一声“别搁凉了”,一边以超级无敌厚的脸皮,自封为何当归的“舅舅”。他抬着下巴笑道:“所以说,当归,我知道你说不认得宁王,一定是在撒谎。舅舅问你,你是不是喜欢朱权?要不要舅舅帮你?”

    何当归心中波涛汹涌,面上反倒平静下来,慢慢喝了小半碗糊糊,方抬起头来说:“陆大人您的年纪虽做得我长辈,可我卑微如沙尘,您却是大官,是陆风镖局未来的总镖头,我可不敢跟您攀这样的亲戚。小女子不识好歹地说一句,您突然这般亲近态度,真叫我无所适从,还是改了罢,还是叫我‘何当归’或‘何小姐’罢。”

    陆江北却罕见地表现出他强硬的一面,用不容置辩的口吻说:“此事就这么定了,你现在接受不了也正常,以后慢慢就习惯了——你一定能习惯的,我确信这一点。所以说,当归,你可以将我当成你最亲的人,有什么事都不必瞒我,我来问你,你跟朱权到底有何牵扯?”他坐近一点,歪头盯着她看,“你跟我讲实话,我就能帮你,跟舅舅说,你对朱权和段少的看法分别是什么样的?”

    何当归两口喝完半碗糊糊,鼓着腮帮对上他的视线,慢慢咽下,用帕子擦净嘴巴,方开口道:“再给盛一碗,舅舅大人。”碗递上去。

    陆江北失笑接过,回身给她倒第二碗,耳边却听得她问:“不知道高审君高大人在锦衣卫中充任何职?上回我不知听谁提过这位大人,据说是个武功盖世的大人物呢。”

    高审君?陆江北怔愣一下,回身将八褶荷叶碗捧上,回答道:“从未听闻锦衣卫中有此人,也没听过这个名字,你听的那个名字会不会是‘高审心’?高审心是高绝的化名,他早年行走江湖,还去苗寨卧底盗一种奇蛊,用的全是‘高审心’这个化名,我们都拿‘审心’当他的字叫了。”

    高审心?何当归垂眸喝羊奶糊糊,口上啜饮心中思量,这倒是第一听说,高绝跟高审君,这两人有什么关联吗?还有就是,青儿曾提过一件事,说看见高绝拿着一幅自己的画像,铰下眼睛后将画烧掉。当时自己听后也未十分在意,因为潜意识中,锦衣卫那些人给犯人上刑上得多了,心里难免压抑扭曲,要找出口释放释放,只烧画不烧人就算好的了。

    再说高绝也曾跟她解释说,之所以赠她那支晶莹剔透并流光溢彩的奇异蓝发簪,是因为她的眼睛像他少年时期认识的某人,后来那人死了,他为了悼念故友,就将发簪随身携带,见她后感觉亲切,又道他是男子,拿着簪子白浪费了,因而心血来潮将簪子给她。之后她回家取出簪子研看,簪子上用蝇头小字刻着一个女子闺名,清。于是,她立刻就去了疑心,只因高绝送簪子前跟她一点不熟,不会知道她小字清逸——可能高绝现在还不知她的小字呢——因此这个“清”不会是她。

    可现在陆江北却说,高绝化名高审心行走江湖,这就引发了她的联想了。她自认人与人的眼睛也不见多大差别,都是白底子黑珠子,高绝到底看出哪里像了。可要真说到像,确实有名女子跟自己长着一模一样的眼睛,那就是脸被毁容的十公主,她戴上人皮面具后,看上去跟自己照镜子时的见到的脸庞是分毫不差的。而十公主的脸,朱权齐玄余都说是烧毁,影像墙上见到的,却是其面上密密麻麻地布着十几道深浅不一的旧伤疤,是用刀子划出来的。

    会不会,高绝说的故友就是十公主?那根簪子是十公主遗物?会不会,那名名叫“高君”的戴斗篷的高大男人,勒死十公主的残暴凶手,就是……高绝?

    高绝=高君=高审君=高审心?!

    就如青儿说的,高绝他铰画中人的眼睛实在有够心理变态,所以用刀划花十公主的脸,抢走她的簪子,再转手赠给十公主转世的她?

    呃,高绝此人好像也没那么坏吧……话说回来,高审君被朱权杀死前,自称是朱权的生父,那岂不是高绝成了朱权他爹……有种恶寒的感觉……不可能,那高审君的武功高得吓人,比三十三岁的朱权那一级别的高手还高了不止一倍,朱权在那人面前,只有被耍着玩的份儿,那得多高的武功哪,高绝没那么高吧,他跟朱权是同等级的似乎……

    又喝一口糊糊,何当归抬眸之间,不意捕捉到陆江北一个透着心虚的眼神,不禁心中一怔,陆江北跟自己说实话了吗?锦衣卫里真的没有一个高审君吗?她只是随口一问,陆江北的话中却有点讳莫如深的意味,还故意扯上高绝,怎么有点像是为了岔开话题,难不成那高审君神秘到不能让人知道他的存在?

    算了,不多想了,十公主跟她原也没什么关系,她前世的仇都没那么想报了,自孙湄娘陷足之后,她都没那么想找罗川谷和罗白琼二人的麻烦了。恨也有倦的时候,像是紧绷的琴弦,久了就不能再弹。跟孟瑄在一起的时候就觉得好一些,他兄长孟瑛也劝她罢手,她是否该采纳之呢。至于跟上官明日、周菁兰和徐四娘的旧仇,只在幻梦中出了气也就罢了。十公主的谜案和冤屈,也不是她能过问得了的。

    “那个,舅舅大人哪,”何当归适应着这个新称呼,“合禾七日清究竟是什么样的毒,为什么那日我只是沾了下带毒的钥匙,掌心立刻就裂开一道长口子?为什么如今服过解药,我体内还带着毒呢?我什么时候能彻底清毒?”

    “毒清不干净,日后都得带着点儿,”陆江北告诉她,“不过你也算因祸得福,有了合禾七日清,再有了离心归,往后你可就百毒不侵,寒暑不惧了,连我们这等常年习武的人,也交不着你这样的好运。”

    何当归却纳罕道:“这算什么好运,我倒觉得倒霉得很,为什么都说合禾七日清能百毒不侵呢?真要如此,你们怎么不自己吃一遍毒药和解药,那样你们岂不个个都有这样的福气了?”

    陆江北耐心解答说:“当归你有所不知,一则中了此毒,就算有解药,能否解毒也是‘上不着天,下不着地’,悬着呢;二则,解药药引中有一味离心归,极是难寻。”顿了顿,他奇怪地深深看了她一眼,“可你又从何得知,中合禾七日清之后百毒不侵?都说?还有谁说过?”

    ...

28.第378章 一阳指治不孕

    [第9章第9卷]

    第384节第378章一阳指治不孕

    何当归自知失言,改口说:“啊?哪有谁说过,我就顺嘴一说,实在是因为我心中有些烦闷,为什么合禾七日清之毒清不了?此毒对身体不会造成什么损害吧?”

    陆江北安慰道:“莫担心,我不会让你有事,再说你现在还尚未脱离危险,所谓‘七日清’,是说在解毒之后的七日内都有反复的可能,再加上你是女子,体质属阴,木下水,最禁不得那些寒凉的毒性,因此,你可真得好好养养才行,若是凉着了女体下身……往后就有不孕的危险。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何当归素来胆子大,对什么事都有一种类似于“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心态,可最怕听的一件事就是不孕。前世她饱受不能有孕的苦楚,费了很大的劲儿调养和灸治,才能得一胎女儿,可是生下来也是带着不足之症。这里面固然有吃周菁兰的安胎药吃出的问题,可她自己身子有多不好,她心中是有数的。因为自己身子不好而累及到孩儿的身上,这怎能不让她害怕?前世那种苦闷无奈,她不想再尝。

    她求助地看向陆江北,问:“我要怎么养身,我不想寒气萦身,不想有毒素残存在体内,帮帮我罢!”

    “我当然会帮你,”陆江北微笑,冰面具也变得亲切了不少,可话锋一转,仍是问,“你须先对我讲一句实话,你心目中的如意郎君属意谁?是宁王朱权还是段少?抑或在我们几个给你用八荒指疗过伤的人中选也可,我自是被排除在外了,高绝、蒋毅、宋非和山猫,有两个你还没见过吧?你要不要改天去看一下?我帮你安排,暗中相看也行。”

    何当归的面色一冷:“你什么意思。”

    “就是这个意思,”陆江北终于吐出了大实话,“七日清至阴至寒,你要驱寒,就得在三个月之内嫁人,得接阳气。否则寒气散不走,暖宫吃寒,以后再治也无用了。我听高绝说,你还未许亲,想必罗家也难为你找着好的,我真心心疼你,因此想帮你做一桩好亲。”

    “三个月内一定要嫁人?”何当归睁大眼睛,“你的医术如何,说的话做不做准?请给我一个准确的日子,否则我两个月零二十天嫁人,却还是迟了一步,那我岂不很冤枉!这可关乎我一生幸福!”

    陆江北没想到她完全不排斥嫁人,本来以为要费一番口舌才能劝动她,这才做了这大半天的铺垫。既如此,那么他也乐见其成,笑道:“三个月之内绝对来得及,我能说得准,这七日清是一种蛊毒的变种,当年高绝从苗疆带回来,由东厂精心培植几年之后做出的寒毒,意在用于对付强大的敌手,武功再高,中招后也不能甩脱——那么,三年前我就来说过一回媒,当了回失败的媒人,这次刚好补救前过,当归,你属意的夫婿是谁,但讲无妨,我帮你说和。”

    何当归却第二次被吓到了:“蛊毒?你是说,合禾七日清其实是一种蛊,而我中了蛊,至今还没清出去!那岂不是很危险?”她是谈蛊色变的人中的一员,蛊有多毒,她不是第一次领教。难怪只是轻沾一下,她就全身都疼,她想起来了,那回周菁兰往水牢中倾倒逍遥蛊,也是入了水就鬼上身一样缠住了她!

    陆江北见她小脸都吓得煞白了,连忙安慰道:“莫怕莫怕,七日清的蛊是白蛊,也就是俗称的善蛊,只要灭了蛊性,对身体只有好处,要不怎么说你运气好呢?我们的解药中只缺一味离心归,最后一瓶有离心归的解药,三年前被一贼子盗走了。本来真以为你没救了,可没想到你体内竟然有离心归的药性,难怪武学进益一日千里。就这么着,解药加离心归,让你体内的善蛊灭了蛊性,仅残余些许毒性。因了这毒性,往后你就百毒不侵了,除了鹤顶红、孔雀胆、砒霜等少数的虎狼之毒,寻常的乌头、川乌都奈何你不得了。”

    何当归大睁着眼细听完他这番话,诧异道:“善蛊?蛊也分善恶吗?难道还有恶蛊不成?蛊究竟是种什么邪物?”

    “这是自然,”陆江北颔首肯定了她的猜测,“人分善恶,蛊亦然,此乃世之常理,蛊有着多面性,并不是全恶,否则那第一个发明了蛊的人,又何必用那么费神的法子害人,直接用毒不就完了。蛊绝非每一种尽是不能沾的坏东西,它也有它的好处,还是一般药物难以企及的那类……”仔细端详一眼对方认真求教的小脸,他转音问道,“当归,你好像对蛊之一事非常在意,你以前曾接触过此类吗?”

    何当归心中略惊,陆江北此人真够难对付的,明明只是平常叙谈,对象还是一个“无知的小女孩”,他还是这么警醒敏锐,动不动就挑她话里的刺儿。她佯装不悦道:“我中了蛊毒,当然要多了解一些相关资料来安安心,这没什么吧。”高绝那混蛋,不帮忙制伏廖之远也就不提了,居然用这么毒的东西胡乱投掷,竟然还没有完整的解药……想到这里,她又疑惑起来,离心归,这是她前世喝过的一种草药汤,哪有带到这一世的道理。

    陆江北还真把他自己当长辈了,伸手拍拍她的头说:“总之,你现在第一要继续疗养,第二要尽快选夫,其他都不必过分担忧,船到桥头自然直。要是你对蛊物感兴趣,白沙山庄这里就有不少相关书册,我异日拿给你读阅。”

    “好!”何当归下了决心,一定要好好珍惜自己的健康身体,避免上一世的那种悲剧产生,孟瑄给她下了那么多指标,虽然他可能要分到别的妻妾身上一些,可她自己也要有所打算才行。她仰头看陆江北,虚心求教问:“如何将养身子,请事无巨细地跟我讲一遍,我一定照做。”

    陆江北的答复,是直接上来将她揽在怀中,右手覆在她的小腹,左手放在她膝盖里环儿、从小洞中袒露出的一片肌肤上,双手同时下指,告诉她:“还是那句话,七日清极寒极阴,单靠你自己的内力是化解不了的,至于食药调养,你自己瞧着办……最直接有效的就是这‘八荒指’,又名‘一阳指’,否则我们也不会轮番帮你连治了五天了,最后他们几个都实在盯不住,皆回去睡觉了……段少是瞪眼‘监督’我们五天五夜,最后厥过去了,这才将他抱走,只怕醒了,还吵着要入湖呢,明明他的伤势不能再让冰水……”

    话到此处,终是再也说不完整,只因怀中少女在他下指的一瞬间,就立马面色潮红,两只小手在他的亮绿官袍上揪成十个白玉小结,颤抖发汗,而整个娇躯则难耐地克制着不扭动,弱质纤纤。再瞧她的脸蛋儿,肤色晶莹,桃腮欲晕,星目流波,带着点迷蒙和困惑的双眸似睁非睁,小巧的鼻翼翕动,贝齿紧咬着唇瓣,将支离破碎的呻吟声挡回去。

    如此一名绝色少女,往日远如天山上的一捧皑皑白雪,明珠美玉一般清丽秀雅,无与伦比,现在却在他的怀中化成了一滩水,好一位水样佳人。

    她跟玉则贵妃真有几分神似,只是玉则是草原上长大的北地女子,骨子里透着野性难驯,引着人去征服她。而何当归么,虽然是十公主转世,可到底隔了一世,从里到外都是江南女孩儿的灵秀温雅,再没有玉则的蒙古公主的英气端严,华贵雍容。

    其实,她们一点儿都不相像,论起五官的话。最让他觉得像的地方,就是这二人同样都是高洁不可侵犯,玉则的人端谨,仿佛从来不将她当成女子似的,比男儿更讲信义,什么事都是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的当仁不让,神采中自有几分豪态,令人肃然起敬,不敢逼视。而何当归,真要让他总结的话,大概就是一块软玉,能软能硬,有玉的骨,有秋水的神采。等人觊觎此玉,想要握在手中的时候,她就化成碧水,让人一抓一把空;等哪儿有坎坷险阻过不去的时候,她也有硬气的一面。

    她硬气的时候,倒真有两分玉则的影子,难怪他当年对她产生过一些绮念……如此佳人在怀,只略施八荒指,就制住了她,可见武学也有许多不能言传的妙处,当年他可没福气拥玉则在怀呢……

    不错,武学的确有许多神妙的地方,是单靠人的自制力和毅力无法做到的。陆江北少年时修完寒掌,又自创一套清心诀心法,自成一派,练后可以清心寡欲。当年还没这么见效,不过自从见了有他心目中女神影子的何当归,后来又从齐玄余那儿得知了,何当归就是玉则亲女十公主的转世,他心中就起了占为己有的贪念。可何当归是段晓楼的,这是他和高绝还有大家都共知的事。

    为了忘掉心中私欲,他日夜勤修清心诀,拓展和延宽,两年下来后,于武学造诣上固然大进了几阶,还有另一桩说不清是幸还是不幸的收获,就是他终于走入清心诀中真正的清心境,绝情弃爱,再不会动**之念。用廖之远的话说,算是……从精神上阉去了吧,比真正的太监还素淡两分。

    总之,拥着怀中彷如有把火在烧她的少女,而且还是他曾经心仪过的女子,陆江北仍是坐怀不乱,甚至连表情、眼神和气息都未变。这也是其他人都很放心地将他留在这里,单独救治“段少的媳妇”的原因,几年相处下来,没有人质疑这一点。

    可他们所不知道的是,比起段少,如今他更想帮的人是朱权,同为蒙古人,再加上何当归也是蒙古公主转世,姻缘又亲近两分。所谓肥水不流外人田,他想将这个最好的女孩儿留给朱权这个前途不可限量的少年英才,说不定在她的辅佐下,有朝一日,朱权还能更进一步呢,这些事谁说的准呢?

    当然了,最主要的原因还是“离心归”,朱权身上有离心归的“妾”,而何当归身上种着一只罕见的离心归的“王”,何其巧合的事。再联想到朱权曾在罗府住过的事,联想到齐玄余曾说过,他在极北山涧中偶遇罗家老太爷罗脉通,见对方在采摘离心归……罗脉通有,岂不就是何当归有,朱权被离心归药性控制,怎么想都跟何当归脱不了干系。

    陆江北一面用八荒指为怀中人导入至精至纯的天阳之气,一面思忖着,何当归定是与朱权有十分缠绕纠葛,才会用离心归来制约对方。论起来,朱权跟他亲缘更近,不过从私心里讲,他倒偏向何当归多一些,所以,假如何当归肯嫁朱权,二人和和美美,他也乐见其成。

    至于段少么,他瞧着如今已十分不大对头,不能再让段少练下去了,那个功法,要入魔了。

    ...

29.第379章 必须脱衣疗伤

    [第9章第9卷]

    第385节第379章必须脱衣疗伤

    何当归只觉得周身有如火烧火燎,炽热的知觉,灼烫的触感,仿似要将身上的衣裙烤脆、烧着,始明白原来必须脱衣服疗伤真的不是妄言。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之前半梦半醒之中,她的神识只到了一小半儿,就已是不能自已,连推开梦里那人的力气都没有。彼时,她躺在寒冰池中的床上,双腿双臂冰冷;如今,她却是眠在一个男子的怀中,周身如沐浴在骄阳之下。

    陆江北的右手手掌整个儿贴在她的丹田,左手食指、中指和无名指则是放在她的血海穴上轻轻揉捏,明明是在为她疗伤,可是他那一双手掌上面,仿佛带着妙不可言的奇异魔力,一种又是酸软,又是麻痹,又是**的滋味在扩散和侵蚀她的神智。她一开始是咬着唇瓣,去抵御那种热浪来袭,也制止自己叫出声来,可是没有用,支离破碎的难过低吟,在这座只有两人独处的冰窖中甚至有了一点儿回响。

    “还受得住么,很难捱么?”陆江北的声音在头顶上响起,“要么还是卧回冰上去?”这样问着,手臂却将她圈得更紧,将他胸膛上的沉香味道压上她的鼻尖。她虽心中抵触着,但手却不止不推开他,反而整个人不由自主地向他靠去,近一点,再近一点……

    陆江北瞧着怀中人苍白失血的容颜,双颊却生出了桃花的颜色,多瞧两眼,他的目中也不禁有了簇动的火苗,覆在她肌肤上的指尖微微颤抖,但听得怀中人问:“这个……何时能停……治多久才完……”

    “越久越好,越久,对你的益处越大,”陆江北这么告诉她说,“此指又名‘一阳指’,一根指头是一阳,而为你疗伤时,右手五指齐出,左手有三指运功,拇指和小指蜷曲,加起来共有八指,故而名唤‘八荒指’,这种功法始创于唐末的巫璧襄北部……”

    “啊!”何当归低叫一声打断他,“疼!左腿疼!”

    “哪里疼?”陆江北看向裙下露出的半截蹬动中的小腿,“怎么个疼法儿?通则不痛,痛则不通,你的左腿一定是有哪里不通,到底是哪儿痛?”

    她淌泪仰头问:“呜呜,能不能不治了,还有别的治法吗?”手下已将对方的官服扯皱了一大片。

    陆江北首次见她如此孩子气的一面,大感新奇便有意逗逗她,微笑道:“得了病就得治,讳疾忌医是要不得的,你若是撑不住,叫上两声也可以稍稍纾解苦楚,我必不会给你传出去。之所以你一醒了,我就立刻跟你提起选夫嫁人的事,也是缘由于此,本来杜尧和你也般配,还写了一封婚书,当算有缘了,可他到底没了内力,不能够为你疗伤。所以,你实在应该尽快选定了夫婿人选,才好叫他为你疗伤。”

    选夫婿,疗伤?何当归脑海中浮现出一张孟瑄撅嘴不悦的脸,立时找回一些神智,抬指擦泪问:“要是他不会一阳指怎么办?你们的一阳指是不传之秘吗?可以教给我吗?”

    陆江北愣了一下,又愣了一下,方自笑叹道:“原来,当归你已经有了心上人了,而且不是锦衣卫中人,也就是说,段少已经没机会了。”这丫头着实可爱得紧,都已这样了还忘不了偷师,不过就算他不藏私,这丫头也不是修习阳刚指法的材料。不是锦衣卫诸人,也就是说……

    何当归料得以陆江北的精细,也瞒不过他,于是坦白道:“不错,我是有了夫婿人选,他也略通武艺,可你们的一阳指,他大约是不懂的。你能将这指法大致教我一些,让我回去传授给他吗?”

    陆江北高深莫测地一笑,摇头说:“我虽然传不得你,却可以传给他,你不必担心,过两日闲暇时我就去找他说明此事,并让他学好之后多为你疗伤,多多怜惜你。”

    何当归疑惑地仰头看他的面具,蹙眉问:“你知道他是谁?可是,可是他……”孟瑄对付锦衣卫,可从来都是戴着面具不露脸的!

    陆江北点点头:“我跟他还算熟,下次见他时我会告诉他,你是我新认的外甥女,心甚怜之,叫他好生待你,因此……当归啊,‘离心归’那种药,往后你还算别再用了,此药的作用门路太过凌厉,稍有不慎,难免会害了他的性命,到时你悔之不迭可就晚了。”

    何当归听到中半,一听那无中生有的“离心归”又从陆江北的口中冒出来,刚才陆江北也说什么“你能否给我交个底,你是否对宁王倾心,并对他下了‘离心归’?”这可真是无理到了极点,她至今连离心归是做什么用的都不知道。想到这里,她气哼哼地说:“舅舅大人,您既然说疼我,就别再含糊其辞了,你凭什么认定我有离心归?又对宁王下了毒?我连那东西是做什么都不知道,而且我可以明明白白地告诉你,我的心上人不是他,要嫁的人更加不是他。”

    “不是他?”陆江北低头去瞧怀中人的神色,春水流波的双眸中,却是不容错认的坚定。他见状不禁疑惑了:“既然你无意于宁王,为何还要给他吃离心归,那会要了他的命的,还是说,你给他吃的时候有几分倾慕他,后来又恋上了别人?”

    何当归一阵无语,这陆江北说聪明也聪明,说榆木脑袋时又木得叫人抓狂,她还能说的更清楚分明吗?她仰头对上他探寻的目光,一字一顿地说:“我没做过这些事,我从来没喜欢过那人,也没给他下毒。他是天潢贵胄,我乃一微贱民女,毒害了他,那是要掉脑袋的事,我还想多活两年呢!”

    陆江北摇头告诉她:“离心归不是毒,而是一种温补的药材,性甘,味平,无毒。平素入药的时候,不光不会损及脏腑,还有一般特别的好处,那就是滋阴养颜,见效比紫河车,也就是胎盘,更快更深入,是女子的滋补圣品。”

    补药?何当归歪头,那很好啊,她上辈子身体格外虚,吃补药一类很正常啊。

    研判着何当归疑惑的眼神,他慢慢说下去:“然而,离心归最著称于世的一种功效,就是‘锁心’,是恋人之间的一种‘终身绑定’。男子独吃了离心归的根茎部分,和着酒吃,再将花叶拿给女子吃,那么女子身上就有了‘妾’,男子身上就有了‘夫’,那么,那女子就一辈子离不开那名男子,只能嫁给他,并且嫁给他之后再不会对其他男子抱有绮念,否则就会变得衰弱和困倦。”

    何当归诧异睁眼道:“世上竟有这般奇药,我自问读的医书也不算少,可却从未读到过这种奇妙的事。可未必是真的罢,要是真有这样的药存在,那世上的男男女女岂不是都能永不变心,从一而终了?”

    陆江北笑道:“你是个聪明姑娘,偏有个想当然和较真儿的习惯,一则,此乃传说,不可尽信,就连离心归这种药存不存在都是众说纷纭的事,毕竟吃过的人太少,比天山雪莲更稀罕。二则,药效也定不准,吃了能维持多久多深,据我推测,那也是因人而异的事。”像宁王那样的情况,应该是少之又少的案例了,活脱就是书上关于离心归的传说故事中那男子的翻版,而那女主角,自然就是何当归了。

    听不到陆江北的腹诽,何当归只是简单“哦”了一声作为应答,心里想的却是,她这辈子可没吃过什么离心归,怎么陆江北一口咬定她体内有此药的药性,并因此做了药引,解了七日清之毒呢?

    不知不觉中,陆江北疗伤的那只手已然停下,让她终于松了口气,不用再暗暗紧咬牙关,竭力抵制那手掌带来的异样感觉,呼……孟瑄要是知道有这么好的能“治”她的法子,肯定想要学一学的吧,可怎么才能将一阳指的法门讨来呢,从陆江北这种精明人手中讨要东西,不得不揣着两分小心。

    上次她要走整整一盒寒毒解药,而陆江北,明明搭手一摸脉就能知道她根本没中寒毒,却什么都没多问就将药给了她,她只开口讨要两颗,他却给了她一大盒近二十颗!孟瑄那边应该只有他一人中毒吧?呼……好像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可恶,都怪她当时拿到解药太开心,只顾着偷乐,又想着留给孟瑄以后备用,就顺水推舟,贪心地收下整盒药。当时没多留心,可现在再一回想,总觉得陆江北递药给她的时候,眼神非常奇怪,仿佛是了悟了些什么。其后廖之远立马就觉出问题,一语道出她不该讨这么多“专治也只治”寒毒的解药,要将解药即行扣留。

    这就太不合理了,连粗枝大叶的廖之远都能想到这一点,心细如发的陆江北会不知道吗?他都没想过寒毒解药的去向吗?还是说,他早已经猜出她跟“贼人”暗中有勾结,拿着那些解药当鱼饵,要将孟瑄他们一网打尽?陆江北能想得如此深远和精准吗?呼……那解药,应该是真真正正的解药吧?她吃过都没问题,应该不是毒药吧,孟瑄吃了之后,现在应该已经好了吧……他会找到这个地方来寻她吗?

    何当归下意识地把手放到自己腰间,抬指一触,那枚扁长形的绿瓷药盒,竟然还在她的腰间放着,收得妥妥的。她蹙眉,自己不是曾经被脱光过吗,怎么换了别的衣裙,药盒却还在,是谁给她放回去了?陆江北不是说,脱她衣服的是段晓楼,后来段晓楼昏倒了,又叫了一名丫鬟柳穗给她更衣系带,那么……

    陆江北也注意到了她这个细微的动作,顿时笑道:“那药盒,是我给你放回去的,怕回头跟别的药弄混了,不好还你,索性就给你搁回去了。”

    何当归心中的迷茫散开一点,可陆江北接下来的话,却将她的心往嗓子眼儿上一提,他自言自语似的嘀咕说:“里面的药丸,似乎少了两三颗,难不成是掉在城楼底下了,回头问问高绝,是不是他捡你的时候弄丢了。”说到这里,他的目光落在她的脸上,有若实质,简直就像两道笔刷描过去。她不知自己的脸上有无露出紧张的表现,只好竭力做迷茫状,听着他微笑解释说:“此药的配料虽算不得珍贵,可轻易也不能丢散在外面,尤其是,扬州城这两日里不算平静,城里什么人马都有,万一让旁人捡去瞧出里面的名堂来,那可就麻烦了。寒冰真气之毒,可是我们的王牌杀手锏。”

    何当归讷讷地点头,张张口却不知道说什么。

    陆江北又盯着她笑了,唇角的弧度极大,冰洞下的两只黑眼珠却有点凉意,不知是否是她的错觉,陆江北此刻分明是皮笑肉不笑的样子。他又说了一句惊吓她的话:“当归啊,你有所不知,这次伤到我们的那个少年,我识得他,功夫俊成那般,想藏也藏不住——放眼天下,这种程度的少年人不超过五个,我认得另外四个,独独不认得他。”

    何当归干笑,岔开话题说:“舅舅大人你不是正跟我讲着离心归吗,怎么又说起这些听不懂的话来,江湖上的事,我可懒怠听。”

    “懒怠听?”陆江北在面具下挑眉了,那副惊讶的表情怎么看都有点假,“你不是顶爱听罗府‘某避世于彼的聂姓护卫’讲武林掌故么。”

    何当归面容僵硬,笑得更僵了:“对啊,所以才懒怠听,因为从前都,呃,听腻了。”

    “哦,原来如此……”陆江北勾唇说,“那咱们接着讲那离心归的药用价值,这个你准爱听,离心归的‘锁心’是双向的,男子可以锁住女子,同样的,女子也可拿离心归来锁男子。那么,男人身上的就变成了‘妾’,女子身上反而有了‘夫’,只是如此一来,纲常难免被颠倒阴阳,引发的后果么,就是带着‘妾’的男子一旦变了心,比带着‘妾’的女子变心的下场严重几十倍,最厉害的那类,还要同生共死呢。”

    “同生共死?怎么个同生共死法儿?”何当归表示好奇,那岂不比情蛊更厉害。

    盯着她疑惑并求知的小脸,陆江北循循善诱说:“就像那天晚上,宁王对你那样子,你一死,他立马就感应到了,而且像救他自己的命一样赶来救你。可他并不喜欢你,过后就丢开了。”

    ...

30.第380章 夫噬妾妾贪夫

    [第9章第9卷]

    第386节第380章夫噬妾妾贪夫

    何当归猜着朱权救她,可能是魂力中最后一点情蛊发作,等发作完后丢开,大概是情蛊的作用力终于到头了吧,她私心里这样猜想着,或者说希望着。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可这些事又无法解释给陆江北听,于是她苦笑道:“您怎么说,就怎么是吧,反正你认定了的事,简直像是十匹马也拉不回来般。”

    认定了此事属实的陆江北,就把她这话当成是一种变相的认罪了,他苦口婆心地劝说道:“宁王虽则对女子不算好,可到底也是一代英才,就这样死了未免冤枉,你可要三思而后行。”他轻抚一下她铺满肩背的青丝,从袖中取出一根绑拳头的布带,想为她束发,让她看起来精神一点。那一头长发就像软缎,在烛火耸动的室内涌着粼光闪闪的浪。

    他边这样做着,边娓娓告诉她:“那离心归之所以用‘夫’克着‘妾’,不是为别的,而是为了**。一个‘夫’可以有很多‘妾’,而一名‘妾’却只能从一‘夫’,换句话说,那‘夫’的**出口有多个,而‘妾’却只有一个。那‘妾’就会渐渐变得贪欢,而且找别人都不管用,只能找吃过同株离心归的‘夫’合欢,一旦那‘夫’不理她了,她**发作,难免会受极大的煎熬,想要,想一直要,要不到,像所有急色的女人一样抓狂,并反噬那个吃过它的主人,让它的主人生不如死。”

    这是什么咄咄怪事。这是何当归听完后唯一的感想。急色的女人,有这样的女人存在么……她可不可以擦一把汗。

    “就像我为你疗伤时的那种滋味,当归,那种倍感煎熬却让人上瘾的滋味,大约就是**的滋味了。”修长晰白的指,插在她的发间缓缓划过,仿佛一道白矾划过夜晚的海浪,他叹息道,“他日等你嫁了人,就会明白,那种求而不得的滋味是一种怎样的刑罚。所以说,带着离心归之‘妾’的人,须得一生一世随着有‘夫’的那人,只向他一人索欢,而那‘夫’必然就是拿离心归喂给‘妾’吃的人,倘若那人良心尚好,能对‘妾’负责,两人就能一生一世白头到老了——这就是所谓的‘锁心’和‘终身绑定’了,将一人变成另一人的罂粟,变成他的瘾。”

    何当归默默听完,再次发挥了她的学究精神,问:“你是说,就着酒吃根茎部分的是‘夫’,吃了花叶部分的是‘妾’——在传说之中,是这个意思吧?可据我所见,离心归是一种灰绿色的地衣植被,既没有根茎,也没有花,叶子小而单薄,仅此而已。由此可见,陆大人你听过的传言一定有误,至于你的‘夫夫妾妾’的论调,实在太过玄妙离奇,没有亲眼所见,我是断断不敢相信的。宁王的事,我只能发表一句意见,那就是他有病,他、有、病!陆大人您关心他的话,可以带着什么名医神医或道圣的去给他瞧瞧病,一准儿能好了呢。”

    “道圣?”陆江北蹙眉看她,“你让我带道圣柏炀柏去给朱权看病?莫非你知道宁王得了什么病,你又如何能肯定,柏炀柏可以治好他的病?”

    何当归夺过自己的长发,再夺过陆江北手中的布带,一边自己扎头发,一边愤然说:“我言尽于此,你不信我也没办法,别再来套我的话了,要不我就翻脸了。”几下扎好陆江北半日没扎好的头发,这时,她已经恢复了不少力气,推开被子要下床去,口中要求道,“我要回扬州,要回家,你不管的话,请把高大人叫来,我自跟他说。”

    她的人摇摇欲坠,陆江北用指头轻轻一拨,她就软趴趴歪倒了,他将她扶正在枕上,笑道:“你这样可回不了家,找高绝做什么,他不过是你表姐夫,我却是你的舅舅,你这丫头忒也顽皮,我怎能不多操操心。想回扬州也容易,这两日里养好身子,敛息元气,今天是元月十一,我们元月十四回扬州就捎带着你。可你要是不听话静养,三日后还虚软成这样,到时我们可就自己走了,放你一人在冰窖里长草。”

    何当归一开始还以为是陆江北使诡计推倒她,后来却发现,她自己根本就是一碰就倒的状态,不用对方使什么诡计,现在连竹哥儿都能推倒她。她冷得打了个哆嗦,问陆江北:“不是说中了合禾七日清的蛊,解毒之后就百毒不侵,寒暑不惧吗?为什么我这么冷,是不是毒还没解,用不用再吃两颗解药?”

    陆江北给她盖好被子,答道:“你现在就是寒暑不惧了,这座冰窖滴水成冰,连我都要着两件夹衣,你却能在这里安枕成眠,不是不惧寒气么。原本该给你继续施八荒指救治,那样你就不会冷了,可一则你嚷嚷受不住,二则我也有些乏,今天就先治到这儿,明天继续。”

    说完这些,他转身便走,何当归看一眼头上的波漾水光,再看室内的烛火,猜着如今还是白昼,于是叫住陆江北问:“能把那一本关于蛊的书拿来吗,这样干躺着,太无趣了。”

    陆江北没回身,答应一声就走远了,态度跟之前的亲昵状判若两人。

    何当归纳闷地瞧着他的背影,也不知怎么就突然得罪了他,更加不明白,陆江北怎会对朱权的事格外上心,据她所知,伍樱阁和锦衣卫的长夜阁是斗了多年的死对头。这还不算,朱权上次在罗府养伤,不就是因为陆江北重伤了他么。当时,他可是坚决否认认识陆江北,还竭力隐藏跟风扬,也就是常诺的关系,大概是怕人揭穿他私离藩地,跑到扬州来兴风作浪的事。

    总之整件事透着怪,她摇摇头不再多想,除了养好身子回罗家,她还需要操心什么呢,天底下操心不完的事每天都冒出来,但那跟她又有什么关系呢?她难得帮孟瑄操了一回心,就把自己弄得一团糟,又中蛊,又有寒气积留体内,要被冰封在这里受八荒指之苦,还必须在三个月之内嫁人,否则寒气不除,她就落下病根儿了。

    闷闷躺了一会儿,听得身后传来了脚步的回响,她说了句“书放一边吧,我待会儿再看”,就用被子蒙起头来,不想再跟套话刑讯上瘾的陆江北说话。可没有回答的声音,她等了盏茶时分,从被子里探头往外看,可既没有人,也没有书,空空荡荡的一座冰窖。

    她大为疑惑,恰在此时,脚步声又响起,她扭头去看,陆江北远远走过来,于是她扬声问:“刚刚的那人是你吗?我听见有来的脚步声,却没听见离开的脚步声,也不见冰窖里有人影。”

    陆江北摇头说:“那是你听错了,我每年都在这里闭关,里外无人,也常听到室内有脚步响动,听久了就习惯了。这里是湖底,那些声音是岸上某处传来的。”

    “不,”何当归睁大眼反驳道,“我听得清清楚楚就是这房间里的声音,我听见那声音走到我床边来!回头却看不见人!”她的眼睛急切地四下搜寻着,然后蓦地睁圆了,扬手一指左侧的床尾,尖声惊叫,“那儿有脚印,不是你靴底的花纹!而且我清楚记得你走之前没有那对脚印!”

    陆江北扫一眼那脚印,浑不在意地说:“七八个大男人轮流在这里住了几日,有脚印有什么奇怪,至于之前没有,也很好解释,他们那些习武之人身重步轻,冰上脚印常常是当时有,过后无,没什么可奇怪的。”他将一本书搁在床头枕畔,道,“那本儿《蛊经》一时难寻,我今晚再细找找看,你先拿这本书解闷吧,关于离心归的传说故事,极有趣味性,你一定喜欢。”说完转身就走。

    “站住!”何当归瞪眼叫道,“这房间里有第三个人,真的!我听见他的呼吸声了,刚刚有一瞬!你别走,你一走,他一定来害我!”

    陆江北神色微变,停顿了片刻后,他似笑非笑地说道:“别闹脾气了,当归,舅舅几日未得休息,还攒了不少公文待处理,你别耍小孩子脾气了。晚上我让柳穗过来陪你,给你做碗热汤喝,你的脾胃虚弱,这两日暂时只能喝汤,不能沾油星,那么——”他长舒一口气,“我真得走了,你慢慢,上面有几页非常有意思,盼你细读之。”

    何当归气得捶被子,恨声道:“读读读!读你的头!什么见鬼的离心归,见鬼的朱权,我从来没见过!我要读的是蛊经不是这本破书,我不要呆在这个见鬼的冰窖,你快带我上去,我不要一个人留在这里!”

    陆江北平静地指出来:“你方才说过,你亲眼见过离心归,无花无根茎,怪我说错了,我回去一查,果然是我的记性太差,比不上你。怎么这会儿又变成你的记性差了?你一定见过这种草的对吧,天机子齐玄余说,他曾在极北山涧中遇着你家老太爷罗脉通,见他在采离心归,那是四年前的事。假设他将离心归放在罗家,又假设你见过并知道它的用处,那这一切不就全都说通了。”

    何当归哑然,罗脉通采药,然后她下药毒害朱权?他们串谋算计了朱权?开什么玩笑!她两辈子加起来才见过老太爷一次,半句话都没说上,真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陆江北仍是喜怒不形于色的淡淡口吻,道:“放心,你和朱权之间,我自然偏向你多一些,就算你什么都不说,就算你真的给他吃了离心归而并不预备嫁给他,我也不打算置喙。你好好休息吧,别胡思乱想的,这座冰窖是极安全的所在,我们费了那么大力气才救活你,断没有害你的道理。”

    何当归的火气噌噌地往上冒,嘴巴不受控制地说:“什么见鬼的救我,你分明是疑心我跟三年前的那名水商观逃犯有牵连,你分明就是知道这次在扬州袭击你们的人也是他,你分明就在怀疑,我拿了寒毒解药是为了去救他!哈哈,你不是说了吗,功夫俊成那般,想藏也藏不住,放眼天下,这种程度的少年人不超过五个!不错,我就是认得他,我还打算嫁给他,你有意见吗?陆江北,你反复套我的话,又将我锁在冰窖里,你是不是想软禁我,你是不是想利用我抓他!”

    一番话喊完,陆江北愣住了,何当归更是大惊失色地掩住口,天哪,她在说些什么!她怎么全都、全都说出来了?她怎会变成这样!

    半晌默然,陆江北缓缓叹息说:“原来,事情竟然是这样,你的寒毒解药果然是为他讨的。”

    何当归目瞪口呆:孟瑄和她的秘密,这次守不住了?

    ...

31.第381章 厂卫逼供手法

    [第9章第9卷]

    第387节第381章厂卫逼供手法

    何当归和陆江北对视片刻,何当归还是觉得怒气充溢于胸间,恨声大骂道:“你们锦衣卫都是皇帝的走狗,鱼肉百姓,作恶多端,当年杀宰相胡惟庸一家,连他三岁的养女也不放过,我夫君救她有什么错,你又凭什么拿住我当饵捉他!实话告诉你,他也是大有来头的人,就算你引来他也未必有本事制住他,就算你真的捉住他,也绝对不敢办他!”

    陆江北点点头说:“我也猜到了,他潜伏三年无影无踪,一出手却这般凌厉,断然不是普通角色。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我也猜想过,他是否跟你有什么关联,只因那一日,他只瞧了一眼你的小像,便立刻锐气尽失,满目缠绵悱恻之意。从常理上来讲,没有人会对一个陌生女子的小像如此反应,不管刻得有多美……他果然不同凡响,仰手接飞猱,俯身散马蹄,狡捷过猿猴,勇剽若豹螭,好一位翩翩佳少年,原来他是你的心上人,呵,也算配得过了。”

    “没错!”何当归大叫道,“我就是为了他而来找你们要寒毒解药,你们将我扣住也没用,因为你不知道他是谁!有本事就杀了我,我做成鬼也不会放过你们,该死的锦衣卫,该死的朱权,为什么将我带到白沙山庄来,我很讨厌这个地方!饮马镇的水域这半年都有暗涌,我诅咒你们的船一出航就漏水,诅咒你们全都变成水鬼!啊——呀!这个冰窖里有鬼,有鬼!”

    喊完这些话,她耗尽了全部力气,斜斜倒在床榻边,然后开始无声地流泪,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突然管不住自己的嘴巴,将所有的秘密都喊了出来?她到底在喊些什么啊!她为什么突然间怒气萦怀,怎么挥都挥不散,有一种想要杀尽天下人的狂躁?

    陆江北双臂抱胸,远远地俯视着她,分析说:“其实最让我怀疑的,就是他不打别人,专门冲着段少一人来,似乎不是为了偷袭我们的‘占山岗’,而是一大早起床心情不爽,专门泄愤来的。这点实在耐人寻味,现在想来,怕是你二人为段少或别的什么原因而吵了架,他就来拿段少出气,结果带着伤回去,你才又来为他寻解药。他究竟是什么人?”

    何当归控制不住地张开口,“孟瑄”的名字在舌边滚动两下,下一刻就要吐出来,她悔恨无极,既恨自己逞能跑来招惹锦衣卫这帮人,自以为是地觉得他们个个都像傻子一样好糊弄,结果最后发现傻兮兮的是自己,又恨孟瑄吃饱了撑的没事干跟锦衣卫干架,锦衣卫是皇帝的人,整个天下的山河草木都是姓朱的,他到底要跟锦衣卫抢什么山岗啊?!你把我赔进去了你知不知道,孟瑄!

    心念电转之间,她的眼光瞄到,枕头下边有刻着自己小像的匕首,露出小半截刀柄。连刀鞘都没套着,寒光闪闪的刀身上,一个拇指大的小何当归冲她嘻嘻笑。她心头涌出些灰败之意,自己还能活着回扬州吗?没想到,这一世竟然要死于锦衣卫之手,被刑讯逼供至死,可她如何甘心就这样死……鼻端有异香出现,味道熟悉得仿佛就在昨天,难道说,逼迫她的人是,他?

    口中的“孟瑄”二字再也咬不住,说出来只要一瞬息,何当归当机立断,手握上刀柄,锋刃往雪颈上抹去。手起刀落,只在瞬间,比开口说两个字更快。

    “哧”地声响在冰室中掠过,可能是刀刃隔开肌肤的声音,抑或者是鲜血喷溅出身体时的声音,其实是一种很悦耳的带着质感的声音。

    总之,下一个瞬间,一道血线抛洒出来,落在床畔的寒冰池中。

    陆江北远远站在十几丈外,不料竟有这样的变故,面色急变,飞身扑过来,可变故已然发生,飞得再快也是枉然一场空。

    “啊——”

    他暴喝一声扑到近前,单手抬着何当归的后颈将她扶起来,匆匆检查一阵后并不见任何伤口或血迹,心中疑惑着什么,又似明白了什么。不及多想,他先抬手封了她双臂的穴道,让她不能动弹半分,口中匆匆解释说:“我只是顺水推舟,没有逼迫你的意思,你万不可萌生死念,否则死的绝不止你一人。”

    “啪!”

    玉手中的匕首落在冰面上,发出类似金属相撞的声音,滚落两圈,刻着何当归小像的一面翻转朝向上面,还是稚嫩的怯怯的笑。而床上的那一位却面色惨白若冰雪,唇瓣颤动两下,明明陆江北没有封她的哑穴,可她的声音却被冻结在满满一肺腑的寒气中。果然是他。为什么是他。他怎么样了。

    陆江北焦虑地回身,抓瞎地在寒冰池中四顾,口中呼唤:“出来吧,你伤得怎么样?还能显形吗,老高?”

    没有人回答,冰窖死寂一片。只有何当归和陆江北二人沉重的喘息声。

    何当归缓缓闭上双眼,泪水在面颊上结冰,显形?莫非是隐身术?上一世就曾有所耳闻,东瀛人的遁术和忍术奇妙之至,与中原各大派系的武功均大不相同。没想到,世上真的有能隐形的人,更没想到,段晓楼短短两年,就练成了这样厉害的本事。

    陆江北蹙眉等待了半晌,一声声从自己鼻腔中喷出的粗重声响,落在自己的耳朵中,满心都是悔恨,为何如此操之过急,可恶。

    “啪。”

    寒冰池的地上出现了一滴血迹,圆而红,在冰面上蒸出一点热气,昭示了那名隐身人所在的位置,将何当归与陆江北的目光双双吸引过去。然后,奇异的景象出现在了两人眼前,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在空中描描画画,先用一支饱吸了清水,只带一点墨迹的毛笔勾勒出一个人物的大致轮廓,然后再用墨汁浓稠些的素针小狼毫画出细部内容,再往其中填色。

    整个过程持续了半盏茶时分,然后,一个站着的冰面人出现在两名观众的眼中。滴血的,是握成了拳头的右手。面具下的一双眼睛仿佛藏着毒针,落在对面二人的身上,悚然可怖。

    与此同时,陆江北和何当归双双愣住了。陆江北不可思议的是,眼前人非是高绝,而是段晓楼。而何当归不可置信的是,段晓楼竟会露出这般怨毒的眼神,而且看的人是她!不论别人怎么说,怎么传,她从来都没相信过半个字,直到此刻,周身都暴露在他怨恨的目光中,她还是不可置信。

    三人诡异地沉默了片刻,段晓楼率先发飙了,冲着陆江北嘶吼道:“你疯了吗?!为什么把刀放在那里!你为何把刀留给她?”

    “对不起,我一时疏忽了,”陆江北焦急地走上前,要察看段晓楼的伤处,口中道,“这玄铁匕首吹毛断发,你伤得怎样,手筋没断吧,给我瞧瞧。”走到近前,两人别扭了几下,陆江北终于获得了查看权,打开那只血淋淋的拳头细看。

    段晓楼还是吃人一样瞪视着他,恨声道:“你竟然留给她一把匕首?还放在她枕下!你真疏忽还是假疏忽?平日怎不见你如此大意?好!好!你真是我的好兄弟!”

    陆江北扣着他的脉门,将他半强迫式地押去药柜前,一面胡乱翻找出一瓶金创药,一面担忧地说:“小指的筋断了,你切莫乱动,一下都不能动,待我去山庄里给你找续断膏,啊?晓楼?”他抬头确认段晓楼的神智是否还正常,是否还能将他跟床上人摆在同一间屋子里一炷香的时间。但见对方往日漆黑如墨玉的眼珠,此刻魔障出了道道涡旋,几欲噬人一般。

    陆江北在心中叹息一声,再回头瞧一眼惊得说不出话的何当归,然后在回头之间,出其不意地抬指封了段晓楼的四处大穴,扶着他倚着药柜坐在地上,叮嘱道:“不要冲穴,也千万别乱动,我去一去便回,切切等我回来,什么都等我回来再说,行不行?”

    段晓楼丢给他一个吃人的眼神,不肯开口应他一声,只当对面那人是自己的首号仇人。急得陆江北拱手作揖说:“我真忘了匕首的事了,之前拿银针给她,随手就搁那儿了,我绝对不想她死,我……”他长吁一气,摊着手说,“事实上,我完全没料到隐形的人会是你。一听何当归说冰窖中有第三人在场,又见她的心神明显是被人操控住了,我以为是高绝在用‘那个法子’于暗中向她逼供,我就顺水推舟,将计就计了。段少,你什么时候冲破九重天,练成这套功法的?初四那天,被那小子追着打的时候,你可还没……”

    话至此处,他收声不再多言,当着何当归的面揭段少的短,回头他肯定没好果子吃。陆江北连连摇头,抬手抹一把不存在的汗水,却只摸到一张冷冰冰的面具。每次他们一受伤,就集体戴上这种有着疗伤功效的面具,一则是为了尽快伤愈复原,二则是可以掩盖表情、掩饰情绪。事实上,他们喜欢面具的第二个作用,胜过第一个主要用途。

    点住了床上和药柜边的两个人,陆江北心道,真是一场无妄之灾,何当归睡了五天五夜都安然无恙,顺风顺水,而她一醒过来就出了这样的事故,看来“红颜祸水”从某种意义上讲,还是一件很有道理的事。假如没有何当归的存在,那现在世上至少有五个男人,睡觉阖眼的时候能踏实一些……

    陆江北留下一句:“这里只有你们两个人了,慢慢谈吧,我片刻就回。”说完奔出冰窖大门,绿影骤然冲入头上方的水域中,箭鱼一跃,杳然无踪。

    只剩两个人的冰室内,何当归和段晓楼都没被剥夺去说话的权利,可二人都没立刻开始交谈。何当归双眼只看段晓楼的受伤的手,段晓楼无甚表情地看着何当归的脸,两个各看各的,默默看了一会儿。然后,只被陆江北禁锢住双臂的何当归,在床上像鱼儿样挣动了两下,爬起来,一步一步慢慢走到药柜边上,埋头察看段晓楼的手伤。

    伤口从左向右划开,横亘在掌心中,最深处是小指下方的切口,筋脉断开一些,虽然上了一层金创药,可还是渗血不止。她看得连连皱眉,想要为那只手疗伤,奈何自己的双臂不能动弹分毫,唉……

    然后突然间,段晓楼在她的后脑勺上发问:“你是为了保护他吗?为了他连你自己的命都不要了?他凭什么能得你如此对待?他将你抛下多少日子不管!你在这儿为他死了,他能为你做些什么?”

    何当归抬起头,近距离地看着那个戴面具的男子,轻轻道:“你清瘦了不少,段大人,日饮食得无衰乎?”

    段晓楼咬牙瞪了她片刻,方自冷冷一笑道:“都两年过去了再问,不嫌太晚了吗?假如真的因为你而食不下咽,睡不安寝,如今整整两年过去,早就没有命在了——你问得有点迟了,何小姐。”

    ...

32.第382章 情天情海情杀

    [第9章第9卷]

    第388节第382章情天情海情杀

    何当归默然一晌,又问:“手疼得厉害吗?你能冲开穴道吗?冲开穴道,再为我解穴,让我看看你的伤。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段晓楼还是噙着冷笑:“你不知道,陆江北为何封住我的穴道么,他怕我会伤到你,他觉得将能自由活动的我同你放在一起,是一件很危险的事,而我,也不否认他的预见性很正确。何当归,若是我此刻还能动,我也不确定自己会做些什么,”他的眼神在她的脸上切割而过,笑得放肆而暧昧,“怎么?还让我冲开穴道吗,害怕了吗,何小姐?”

    何当归的娥眉倾出两道忧郁的弧度,轻声说:“段晓楼,我真的担心你的伤,你能否待会儿再生我的气,先让我看看你的伤,行吗?手疼得厉害吗?”像个大人在跟任性的孩子说话。

    段晓楼任性地要求道:“吻我,立刻吻我——吻我,就给你解穴。”下颌微微昂起。

    何当归甚至没怎么犹豫,立刻凑上前去,擦着冰面具在他的腮旁印下个一吻,深深地。退开之后,她要求道:“冲开穴道,帮我解穴,我才好给你包扎,陆大人太没考量了,再拖下去,你的伤处难免沾染病邪。你不是说过,以后永远都是我的朋友,但有差遣,在所不辞吗?就当帮朋友一个忙,行不行?”

    “……是啊,我说过这样的话,”段晓楼的笑意味无穷,“可当时我以为,事情还有转寰的余地,以为你到头来还是我的,因此,那话是对我的妻子说的,不是对你,何小姐。”他的的左臂率先冲开穴道,又去帮右臂和其他部位解封,“一直都以为,你就是天性冷淡的人,冷若冰霜,对男女情爱更冷,我得到的已经是你最好的爱了。”右臂也重获自由,然后是他的双肩和双腿,“原来,你还有如此柔情的一面,为了那家伙,你全然不顾惜自己的命,拿刀子抹脖子。哈,长见识了。”

    随着这段说完,他已变成了一个自由人,却没守承诺去给何当归解穴,而是用灰狼看小羊的眼神上下瞧她,考虑着从哪儿下口,味道最佳,口感最肥美。

    何当归忧心地瞧着他的右掌,再次要求道:“你的气待会儿冲我再撒,先给我看看你的伤行吗?为我解穴。”

    兹拉。兹拉。兹拉。

    那只受伤的右手探过一扯,她襟前的锦帛裂开,再一扯,花素绫的中衣变成了废布,最后一扯,比宣纸更薄的素软缎包裹下,雪躯隐约可见,里面的肚兜系带也断了,雪颈被扯出一道血痕。沾血的右手食指,爱惜地抚摸着那一道血痕,发出遗憾的叹息。

    “你总是这么爱照顾别人的身体,可你从来都不照顾别人的心,”段晓楼单手圈住她的腰,阻止她的逃离,伤口崩裂的右手从裙底下探进,停在某处踟蹰不进,同时含笑将她压在地上,附耳低语,“那你就来照顾我的身体吧,何妹妹。”他的伤手解开腰带,抛去长衫,覆在她的身上,用身体压制她的挣扎,并开怀笑道,“江北这法子当真妙极,只封双臂的穴道,挠人的爪子就被去掉了,可身子还能照常动弹,使乐趣丝毫不减。”

    何当归急得火冒三丈,冲着他的脸大叫道:“不能再用了!你的右手!手筋已经彻底断掉了!再用手就废了!”

    “我知道你一向同情弱小,那么,”段晓楼将手筋新断开了两条的掌心摊开在她的眼前,问,“你会因为我变成一个废人,而同情我可怜我,让我真正的快活一次吗?”他附身把头埋在她的胸间,嘀咕着算账说,“你为了那个人,连命都不要,我却救了你的命,那么从此之后,你是否就归我所有了呢?”喷着热气的薄唇去找樱果的甘甜。

    热气和冰面具的寒气,交替拂上胸口,何当归打个寒颤,并颤声问道:“你不是对廖之远说过,寻欢是苦涩的,拿走多少痛,过后还会加倍来找你,一层一层往上叠加。几日之前你亲口说的话,难道你不记得了吗?快帮我解穴,让我为你治伤,伤好之后,你再来打我骂我,我都不还手受着还不行吗?”

    段晓楼停口,抬头对上她惊慌的眼睛,孩子气地拒绝道:“不治,让它全断掉好了!我知道你是骗我的,你心里装上了别人,跟别人一条心去了,我一伤愈,你又不理睬我了。至于欢爱本身,滋味还是甜的,跟你在一起更甜,我说‘寻欢是苦涩的’,不过因为对象不是你罢了。”

    兹拉。她的裙裤也变成了废布,寒气袭上身体,裹挟着男子的气息和炽热体温,是曾经让她最安心的梨花味道。现在正伤害着她。可她却无法生他的气。

    他找到她的左臂,再找到上面那颗圆润鲜艳的朱砂痣,眼中旋起滔天巨浪,开怀道:“这么说来,我是第一个,真没想到……时隔两年,你又变成了我的,而他只得了你的心……等你变成我的人,你的心也一并归我了……“每说完一句,他就低头吻一下那颗美丽红痣,等说完第三句,那颗红痣便突兀地在皓腕上消失了。然后,消失的红痣出现在了段晓楼的眉心中央,隔着一层冰面具都清晰可见。

    何当归惊诧地叫道:“你是不是走火入魔了,段晓楼!快照镜瞧瞧你的双眼吧,里面能看到海浪一样的深蓝痕迹!”然后,她继续尖叫道,“还有我的朱砂痣,怎么跑到你脸上去了?快给我解穴,那颗痣上肯定有问题,说不定有毒,摘下面具让我看看!段晓楼,你练的究竟是什么武功?不能再练下去了!快放开我!”

    说着,她卯足全力地挣动,像一条在岸上溺水挣扎的活鱼,几下剧烈的向上冲撞,她终于成功撞倒了压在身上的段晓楼,并反压制住他,单膝抵在他的胸口,紧声命令道:“为我解穴,用左手解!”

    而段晓楼此刻,却已恹恹如一只病虎,依言用左手为她解了穴后,颓丧地平躺在地上,面色灰败,双目紧阖,整个人一动不动地躺成了一尊塑像。他昏过去了。

    何当归重获自由,先用银针封了段晓楼的天突、气海、腹哀、期门、鸠尾、神阙等六处有“行气驿站”之称的大穴,让他暂时都不能运气行功。起身在冰窖中转了一圈,想找衣物蔽体的她却只找到了一件大氅,齐肩裹到身上还拖在地上三四尺。然后又去药柜中取了一应药品,回身为他包扎右掌的刀伤,看到段晓楼变成如今的模样,她十分心痛,一边为他疗伤,一边有泪水控制不住地流下,滴落在他的手上,衣衫上。

    “我刚才是不是,做错事了?”失去意识片刻的段晓楼被她的泪水滴醒,不同于之前的激切和亢奋,现在这个眼神茫然、气息衰弱的他,更像是那个名为“段晓楼”的男子。

    他有一段记忆的空白点,从见到床上斜伏着的少女决绝地选择引颈就戮的那一刻起,某种不受控制的气团在体内突然炸开,他就没有了自主意识,仿佛眼、耳、鼻、舌、身、意等六根尽除,色、声、香、味、触、法等六尘尽失。只断断续续地大概知道,他将她扑倒在地,施暴泄愤……

    再醒过来的时候,哭泣的少女的容颜就闯入了视线,他从没见她哭得如此伤心过。竭力回思了一刻,还是什么都想不起来,他嗫嚅地问:“清逸,我对你做了什么,我伤到你了吗?”

    何当归包扎妥当那只右掌,泪眼朦胧地看他,哽咽说:“你怎么会变成这样,段晓楼?我该怎么帮你?你告诉我。”

    “你……”段晓楼被这个问题牵动出一抹凉凉的笑,费力地抬起左手,擦去她脸上的泪痕,告诉她,“我新练的这功法最禁不得心魔侵扰,而我带着心魔练功几月,终于还是不能胜了它,后来就有了一种症状。那就是偶尔会‘失忆’,每月有一次,不定时辰。据江北他们说,在我失忆的时候,功力倍增,性情火暴,所以我真不记得自己刚刚对你做过什么。清逸,你受伤了吗?我是不是……强要了你?”

    何当归摇头,垂泪继续问:“我该怎么才能帮你,你练的是种什么样的邪功,能同我讲讲吗?”

    段晓楼见她两次都避而不答,心中大致明白了什么,于是闭目叹息道:“你没什么能帮到我,我知道,你是真心想对我好,还曾真心想嫁给我,全是我自己坏了事,对不对?明明只差一点就能如愿以偿娶到你,我却生了邪念,走起了旁门左道,才叫你对我失了望……每次只要一想到这件事,我只恨时光不能倒流,让我做出补救。可原来,你也早往另一个方向去了,恋上了别人。”他偏头看一眼不远处的沾血的匕首,哑声要求,“如今我铸成大错,对你做了如此过分的事,我自己也无法原谅自己,你帮我一个忙,给我一个痛快——清逸,你杀了我罢。”

    何当归拥紧破碎的衣衫,泣声问:“段晓楼,若我愿意回头,你还能变回从前那样吗?我们两人,还能回到从前吗?”

    段晓楼只是闭目不答,而在她看来,无疑就是一个否定的答案了,于是,她起身去捡地上那把匕首。

    一步伤,步步殇,如今除了一把匕首,他们之间竟无话可讲。

    ...

33.第383章 扑朔迷离失踪

    [第9章第9卷]

    第389节第383章扑朔迷离失踪

    陆江北匆匆忙忙地从冰窖外跑进来,全身**地滴着水,脸上的冰面具也没了,从外面冲进来,口中叫着:“段少,出事了!所有人都不见了!他们……段少?当归!你们?!”

    ——话说,陆江北到了上面的白沙山庄上,开始并未觉出任何不妥之处,只是匆匆奔往药房所在,给段晓楼找七花七叶续断膏。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可路过中庭庭院的时候,满地白沙上凌乱的脚印引起了他的注意,再看假山,崩落下不少碎石,石上染血,明显是一副打斗现场的残局。而且陆江北早些时候经过,去为何当归找书的那一趟,还没看到这些碎石。

    锦衣卫中不少人以打斗为乐,关系良好的几人之间都爱捉对打架,山庄也常有被肆虐的痕迹,这本不足为怪。可如今大伙儿没有一个不带伤,没有一个不疲乏,是谁还在挑事儿打架斗殴呢?看那石上血,真是一次恶**件。

    于是乎,尽管时间紧急,陆江北还是抽空拐弯儿去瞧了那些“问题儿童”一眼。可这一瞧不要紧,他发现所以厢房均是大敞四开的门,空空荡荡的屋,除了高绝和蒋毅睡的两间屋子凳倒桌翻,余者房间一丝不乱,没留下任何痕迹,只是全都没有了人。

    陆江北见状不由大惊失色,虽然白沙山庄的现任总管是山猫,可前日厂卫四十人的“伤员团”举众进庄的时候,这伙人之中最大的自己就曾三令五申,现在是休养生息的特殊时期,所有人等没有他的批示,一律不可擅自离庄,需各安其位,静心休养,无事不可出门随意走动。这是绝对军令,不比平日玩笑的时候,因此他们是断然不敢违拗的,那也就是说,看这现场情形,他们十有**是被人掳走了!同时被掳走的,还有二三十名山庄的仆役和丫鬟。

    这怎么可能?!陆江北推算时间,从他去书房取书,到他回来去药房取药,前后不过半柱香时间,中间他也没听到任何不同寻常的声响。而白沙山庄地形辽阔,中空敞通的设计,让声音可以被传到很远的地方。究竟是什么样的一群人,竟然能在无声无息的情况下,将四十名武功在一等之列的锦衣卫掳走,前后只用了半柱香?更何况,其中不乏高绝、蒋毅和山猫这些厉害又难缠的角色。

    高绝他们的伤都已经养好了七八分,虽然轮流为何当归活血几天,可做这样的事几乎不耗内力,只是太煎熬精神,考验自制力。给一位一根手指都不能碰的绝色小妞下八荒指,连下四五天,小妞偶尔清醒时发出悦耳的呻吟,“非礼勿听”的他们还要违心地将她点晕,实在要将人折磨疯了,因此他们才先后称乏告退了……总之,普天之下,能在百招之内同时拿下高绝、蒋毅和山猫三人的人,也不过区区一二人,想要悄无声息地办到此事,那就更加不可能了。

    究竟是什么人如此大胆,敢在光天化日之下偷袭厂卫的人?这里可是京城的大门口,只要三道令箭,京城四围的左右武卫、御林军、巡防营都听凭调遣,不管水路还是陆路都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那些人掳劫了高绝他们,又能逃到哪里去呢?

    事情,越来越扑朔迷离了。黑手已经从扬州伸到京师应天,难道说,元月十五的那场武林大会的魁选之物,真的传说中的那样东西吗?

    勘察完失踪现场,陆江北火急火燎地去药房找了七花七叶续断膏,虽然,他很想立刻就急讯让京中各军营小队着手就高绝他们,可湖水下的那两位,如今才叫他更担心。段少的状态似乎又不大正常了,希望他莫伤到了何当归才好,否则……陆江北一边这样想着,一边运气于指,除下了脸上的冰面具。

    此面具的唯一缺陷,就是戴上之后功力自封三成,其实这也不叫缺陷,因为“冰火无相心”的本意就是敛息休养,不过,此刻有敌袭出现,为了保持最佳迎敌状态,他不能再戴面具养伤。

    于是,摘了面具、拿着药的陆江北,也顾不上浪费时间与内力启动青天罡气避水,一头扎进了湖里,**地浸了个透心凉。他远远地叫着“段少,出事了!所有人都不见了!”

    冲进冰窖中时,眼前的一幕却惊到了陆江北,段少,何当归,他们……

    何当归显然已经解去了穴道封阻,她的长发散乱地铺满肩头,用一件大氅裹着身子,一手拿匕首,一手拿刀鞘,整个人跨坐在段少的胸口,头微倾在段少上方,寒光闪闪的匕首就搁在段少的脸上。

    陆江北隐约看到,她紧裹着的灰色大氅下的雪白肌肤,再看药柜周围一地撕碎的衣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于是连忙阻止道:“当归,把刀放下,有话好好说!段少对你的心,认识他的人全都知道,就算他一时糊涂犯下大错,那也罪不及死呀。你先将刀放下,咱们有话和气说,舅舅为你做主,让他娶你为妻,行不行?”

    何当归的刀和刀鞘没离开段晓楼脸上,可她却在陆江北入门的一瞬间就惊呆了,唇瓣颤抖两下,大叫道:“鬼啊——啊——啊——”

    陆江北被她叫得吓了一跳,慢半拍儿地反应过来,她口中的“鬼”大概是指自己。只因那“冰火无相心”从面上除去的小半日工夫里,失去面具的脸上都会出现暗红色藤蔓状花纹,根据体质和伤势不同,大概有十倒五十条之多,密密麻麻地印在脸上确实有些吓人,尤其是被熟人见到这一幕,旧有印象还在脑中,前后一比照,只觉得悚然可怖,发出疯狂尖叫也是人之常情。

    不过何当归可不是普通的人,能将她吓着,陆江北也觉得不可思议,转念想到,大概是之前段少对她的意念操控的效力还没褪尽,因此她现在才跟往日的冷静模样判若两人。一个会叫会喊的何当归,对陆江北而言是新鲜有趣的,看起来比平常可爱多了,可这样不冷静的她也是极危险的,尤其是,她现在正把刀放在段少的脸上。

    再瞧段少,一动不动躺在那里,一副听凭宰割的模样,让陆江北更加确信,事情已经发生了,段少生出悔意,才会任由何当归手刃他。可陆江北怎能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于是他上前劝解道:“当归你莫怕,我是陆江北,你的舅舅,我的脸明日就恢复正常了,你不用如此畏惧。听我的话,把刀放下,我一定让段少娶你并好好对待你,段母那边我也可替你周旋。你怎能因为一时**之愤,就谋杀亲夫呢,他乃圣上册封的三品侯爵,朝廷勋略,杀了他,你也要填命抵偿,切切三思哪。”

    一边说着这话,他一边缓缓接近地上的二人,想要伺机夺刀,救出段少,可是到了近前之后却发现,何当归似乎不是在用匕首“斩杀”段晓楼的脸,而是在用刀尖和刀鞘去起段晓楼脸上的面具。一下一下的,将银质刀鞘都刻花了,啪、啪、啪!

    陆江北惊奇地问:“你在做什么?你想要他的面具吗?可无相心你戴不得!莫非你想看段少的脸?别看了,他摘下面具后也会变成我这样,要吓坏你的。”

    何当归却坚持地说:“不行,陆大、舅舅大人请你快把段晓楼的面具摘下来,我瞧见他的脸出了问题,必须得摘下来治疗。”

    陆江北凑近一看,果然见段晓楼的面具下,在眉心处有一个红点儿,于是就叫何当归让开,上去运气于指,要为段晓楼摘面具。何当归让开之时,他用余光扫了眼她胸前的衣物,见还算齐整,心中方暗松一口气。

    等段晓楼的面具除去后,何当归和陆江北不约而同地发出一声代表着疑惑的“咦?”

    陆江北奇怪的是,冰火无相心除去后必出现的藤蔓花纹,是疗伤时不及褪去的暗红血线,一定会留下的痕迹,段晓楼面上却是分毫不见,白白净净的俊秀面容,双目紧闭,似乎是昏迷着的。陆江北突然想,没有收功的纹路,莫非段少已经……死了?他惊叫一声去试段晓楼的鼻息,却是均匀平和,一如往常。

    而何当归奇怪的则是,明明隔着透明的冰面具,清楚看到段晓楼眉心突然出现了一颗朱砂痣,跟她左腕上的一模一样,而她左腕上的守宫砂在同一瞬间消失。可揭开面具之后,段晓楼的眉心又没有那颗痣了,怎么会这样?她转头看向陆江北,问:“刚刚你也看到了吧,他的眉心又一颗点砂,为什么揭开面具什么都没有?会不会,”她犹豫地说出自己的想法,“会不会那颗痣是个活物,钻进他的头里面去了?”

    “嗯?”陆江北困惑地看何当归,“你说什么呀,痣是活的?这怎可能?你怎么会这么说?”

    何当归张张口却不知该如何解释这桩怪事,齐玄余点在她手臂上的一个擦不去的红点儿,被段晓楼一亲就“亲到了”他的眉心中,打开来面具去找,却又不见了踪影。如今,她的手臂上也没了那一颗被人认作是“守宫砂”的红点儿,假如将此事讲给陆江北听,那他必定会误会,她和段晓楼已行了周公之礼,可是,明明就还没有……为什么她的守宫砂突然就掉了?

    看着欲言又止的何当归,陆江北叹气说:“当归,上面的白沙山庄出事了,所有的人在我离开前后脚的工夫里失去踪迹,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如今我须得去处理此事。而段少一直有内伤,又苦撑了五日没休息,眼下怕是累晕过去了,嗯,他的伤药在这里。”手中的小药瓶递到何当归的掌心,恳求道,“看在他对你的一贯情分上,无论他做错什么事都别伤害他,因为他有时做事并非出自本心,一时我也难解释清楚。现在就请你代我照顾他一下,回头待一切风平浪静了,你的事我一定替你做主,你想嫁给谁我都去为你说媒。”

    何当归诧异地问:“你将他交给我?你们已知道我跟‘叛党’有勾结,为何不就地抓捕我?”

    而陆江北瞬息就飘出了冰窖大门,唯留给她一句,“回来再抓你,帮我照顾好段少,一切小心在意。”然后就不见了人,走的比上次更匆忙。何当归无语地回味了一下他的话,而后目光落在段晓楼昏睡的脸上,眸中一时满溢出温柔缠绵之意。

    ...

34.第384章 静日香情意浓

    [第9章第9卷]

    第390节第384章静日香情意浓

    陆江北走后,何当归着实费了一番力气才将段晓楼半背半拖到床上,只因她自己现在也是很虚弱的,单独一人走路都吃力。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给他盖好被子后,她想要学着陆江北方才那样生火做饭,弄点热汤热水给段晓楼吃,可她人才离了床榻,床上的段晓楼就突然发难,扣住她的一只手腕,将她拖到床上,拘禁在他的怀中,顺便还帮她掖好身后的被角。

    何当归受惊呆了一刻,然后拍打段晓楼的胸口,规劝道:“快放开我,别这样,我还得生火给你煮粥吃呢,段晓楼?”

    段晓楼闭着双目,疲倦而沙哑的声音发出来,弄得她额头一阵麻麻痒痒的,只听他闷闷地说:“煮粥的活儿谁都能做,等江北回来做,你的职责是照顾我,我怎么要求你就得怎么照办。”

    何当归一下子明白了,低呼道:“原来你一直没在睡,你早就醒了,陆大人来的时候你就醒了。那我拖你上床,你沉得像死猪,也是你故意装出来的?”

    段晓楼不置可否,只是问:“他怎么突然变成你舅舅了?你二人之间发生了什么?”

    何当归对陆江北这个突如其来的舅舅也非常纳闷,摇头说:“不知道啊,他说怜我孤苦无依,有亲人也好似没有,非要当我舅舅,我也听奇怪的。他之前还要对我负责,当我丈夫呢,转变得好快!”说完这话,她自知失言,掩口心惊,自己怎么还没从那种被操控心念、口中实话不断的状态中走出来?段晓楼这是在对她继续逼供吗?

    段晓楼不睁眼,圈在她腰间的手却紧了紧,暴喝一声问:“陆江北要对你负责??他负什么责!!他对你做了什么?!”

    何当归揉一揉被摧残的耳朵,解释和补救说:“并没做什么,他是个极正派的人,之前用那种八荒一阳指为我疗伤,又单独与我共处一室,恐我心中有疙瘩,才说了那样的话。现在不是已经认舅舅、变长辈了么,你还吃什么醋,我心里除了你还是你,我只爱你一个人。”这话顺溜得都不经脑子,从她的舌边出来,像一串啼鸣清脆的黄鹂,捂都捂不住。

    何当归惊奇地瞪眼,自己在胡说八道什么?她在向段晓楼告白,还一副亲昵的情人之间的口吻?

    段晓楼也应声睁开眼,低声笑道:“总算听到你的心里话了,我以为自己这辈子等不到了呢。”他的手指抚上她的眉眼,叹道:“虽然你的眼睛会说话,可是,这样的情话,总要你亲口说出来我才肯相信。往日里,不论你看我的眼神儿有多少情思在里面,我还是疑心是我自己瞧花了眼。”

    何当归顾不上纠正自己的这一次“口误”,也将手指放到段晓楼的眼皮上,掰开了细看,焦虑地说:“怎么突然间多了这么多血丝,晓楼哥哥,你的眼睛痛不痛?我去弄个冰帕子来给你敷眼。”

    说完,她顾不上自扇嘴巴,也顾不上研究“晓楼哥哥”这四个字是怎么撞邪似的从她口中冒出来的,极力地想扳开段晓楼的手臂,下床去取碎冰做冰帕子。怎么扳不动?她不是用银针封了他的运气大穴,让他不能动内力了吗?怎么他的手臂还像铁钳一样牢固,明明她的力气已经够大的了,青儿经常赞她是“大力水手”,一听就很威武神气。

    “啪!”她自敲一下脑壳儿,自己在胡思乱想些什么,乱糟糟的脑子,乱糟糟的她。呼……她长舒一口气,自己到底是怎么了,自从隐形的段晓楼进了冰窖之后,她的身体就大部分不受自己控制了,不但精神上像打了鸡血一样振奋和容易激动,嘴上也没有把门儿的了,什么心里的话都往外冒……难道说,她从来“只爱”段晓楼一人,这是她的心里话吗?谁替她总结的。

    对了,陆江北还留了上好的伤药给段晓楼用,那瓶药呢?她突然才想起药的事,仿佛记得好像是随手放袖子里了,探手去找,空空如也。她急了,又在怀里和腰间反复找,怎么找都没有,连忙双手齐上,去推段晓楼的手臂,低叫道:“你的伤药没了,快放我下床!你的眼睛里冒出许多血丝,我要帮你……”

    “就在我的怀里治,清逸,”段晓楼打断她的话,这样要求着,“让我多抱你一刻是一刻,真不容易,你又回到我的怀里来了。我知道,你还得走出去对吧,你跟别人有婚约了是吧?”他用他满怀的梨花香将她包裹,让她逃不开他编织的罗网。

    何当归放弃出逃,软软靠在段晓楼的胸膛上,这一刻,前所未有的诚实得出奇的她说:“是啊,虽然我心心念念想的都是你,看见你变成这样,心中就难过的不行,可我到底跟——”孟瑄的名字被她惊险地捂回口中,变成了,“我跟‘木锨’已有了婚约,更何况,我每次一瞧见他就觉得开心,心中也十分怜他敬他,想来一定能平平稳稳走完一生。”

    “原来是这样,你对那位沐公子是怜和敬,和他在一起觉得开心,”段晓楼慢慢问道,“那你对我呢?你每次看见我,心里是什么样的感觉,你觉得嫁给我会让你感觉不安全?”

    何当归不安地挣动一下,请求道:“先让我找到陆大人留的那瓶伤药,让我为你重新包过伤口,咱们再这样静静躺着说话,行不行?”

    “伤药在我这里,”段晓楼亮出左手给她看一眼,“你背我时从你袖子里掉出来,被我捡得的。”

    何当归回忆那一刻情景:她吃力地背着高大如松、沉重似猪的段晓楼,而“昏迷”中的他一只手臂好巧不巧,总是搭在她的胸口上,让她极不自在,连拨了两次都拨不开,她念他手受了伤又练功走火入魔,就不跟他计较这些小节了。原来,他就是故意的!平时也不见他有那么沉,三年前从树上拉他那一回,明明就没多沉……原来,段晓楼也有如此无赖的一面。

    “快给我!”她去夺他手中伤药,没夺到手,于是她板着脸教育他道,“身体发肤,不能轻易伤毁,这是最基本的孝道,此其一也。你的同袍弟兄下落不明,而陆大人为了给你送这瓶药不止耽误宝贵的救人时间,还被水淹成了落汤鸡和鬼面,你不能辜负他的心意,此其二。最重要的是,山庄中的人不见了,陆大人一人力薄,你应该尽快养好伤,去助他一臂之力,此其三。所以说,”她又去夺那只核桃大的小药瓶,还是失败,恼火地问,“你给是不给?你再这样,我就真不管你死活了!”

    段晓楼的眼中满是血丝,终是撑不住眼皮合上双眼,可药瓶还是死死地握在掌心里面,跟她谈判说:“你答我三个问题,这药瓶就给你,否则,我宁愿废掉这只右手,也不给你的药。”

    这可真是一般怪现象,段晓楼的手中握的是他自己的治伤药,可他却像捏着何当归的命一样要挟着她。可段晓楼说的理所当然,何当归亦是满面焦急,二人都不觉得这样的情形透着古怪。何当归恳求道:“你的手筋断了两三根,实不能再拖下去了,救手如救火,晓楼哥哥你都已变成侯爷了,就别再耍小孩子脾气,挟伤以自重了。”

    “问题一,”段晓楼闭着双目,充耳不闻地问,“你看见我时心里欢喜得多一些,还是跟那个沐小子在一起更开心?假如可以重新选,你选我还是选他?”

    “这是两个问题。”何当归指出。

    “快答!”

    “我……”她咬一下唇瓣,斟酌着说,“我从前跟你在一起时,心中的烦恼总是一扫而光,比任何时候都开心,可这一次见了你,又从旁人口中得知了你最近的际遇,心中替你感觉难过。先让我给你上伤药,行不行?”其实,她的心中现在也是欢喜无比的,只要听到他的声音,看到他的脸庞,她胸膛中的一颗心就扑通、扑通跳得极欢快,事实上,她的心已经很久没这么跳过了。

    可这样的甜蜜情话,纵然她被某一种邪异的“魔力”操纵着,让她变得心口一致,也断然说不出口来。所谓“君子慎其独也”,“人间私语,天闻若雷,暗室欺心,神目如电”,她已经许了孟瑄就不能够变卦,跟别的男子单独在一起,也要假设孟瑄同时在场,只有这样,等回扬州见了孟瑄,她才能更坦然地面对他。

    “假如没有他,你愿意嫁给我吗?”段晓楼又问。

    何当归发愣着说:“这个假如根本不成立,他如今就在家等我呢,我不能失信,最不能失信于他。”一想到孟瑄在她房中“嗷嗷待哺”的娇气又神气的大爷模样,她心里就又急又慌,孟瑄一定等得很着急了吧,她失踪五天了。

    “那么再假如,我一剑杀了他,清逸,你会反过来杀我,替他报仇吗?”

    何当归瞪大眼睛,紧声发问:“可是为什么?为什么要杀来杀去?我找到我的良人,你就不能放手和祝福吗?你两年前回京时,不是已经祝福过了吗?”

    段晓楼的回答,是倏然睁开一双眼睛,拿起药瓶在眼前端详一下,薄唇掀合吐出了一句,“有两个是错误答案,这药不能给你。”语罢手一扬,圆滚的药瓶在空中划过一道白亮的弧线,“啪”地砸在坚如寒铁的冰墙上,瓷瓶碎成无数片,粉状的蓝色药末飘洒一地。他洋洋得意地看着呆掉的何当归,骄傲宣布道:“你害我的右手废掉,我要你永远不安心。”

    扔完了药瓶,又说完这一句话,他心满意足地闭上眼睛休息,鼻息渐沉,终于睡去。

    自扬州一别后,他整整两年都没怎么睡过觉,怕在梦里温习到那些两人“和平分手”前的种种。不睡觉对于一流高手而言也不算多稀奇,只要法门得当,适时调息,高手都是可以不用睡觉的。不过这几日,没一点儿工夫调息与休息的他,一直靠冰面具解乏,而此时面具一除,疲倦再也遮掩不住,双目充溢着通红的血丝。

    他心道一句,反正她不懂得怎么离开冰窖和潜出湖底,所以这一次,她绝对没办法离开他。这样想着,他安心地阖眼睡去,睡了两年以来最香甜的一觉,一闭眼就入了梦,甚至还发出了轻微的鼾声。

    没了段晓楼的手臂钳制,何当归跌跌撞撞地下床,跑到冰面上一片蓝色药粉边上,认出这乃是上好的续断膏,可以重续筋脉、生肌止血,是湘西疗伤秘药。于是她连忙拿出匕首,用裙角擦干净,将地上的药粉一点点小心刮起来,收进手帕之中,一边刮着,一边又不自觉地掉出泪来,这究竟是为什么?

    为什么一个个都这样,都要将自己弄得伤痕累累才肯罢休,还要拿着血淋淋的伤口来吓唬她,威胁她,逼迫她。她该拿他怎么办?段晓楼也是个长不大的孩子,孟瑄也是一个爱撒娇弄痴的少年,而她一不小心,同时招惹了两个心地纯真、带着孩子气的好男人,这是福气还是孽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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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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