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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之庶女归来全文阅读

作者:汶滔滔     重生之庶女归来txt下载     重生之庶女归来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15.第415章 沙文主义的猪

    [第10章第10卷]

    第421节第415章沙文主义的猪

    何当归想出声呼唤青儿,可她的腹语音量极小,喊她估计也听不见,况且自己变成这样,相见不免多费言语解释,而她现在身上酸痛和焦渴的滋味已经多耗体力了……

    “瑛儿,廖丫头!”孟兮冲舱外唤道,“你们太吵了,走远一点去,这里不是你们待的地方。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孟瑛告罪一声,似乎是拉着廖青儿要走,因为廖青儿立马放声大叫道:“你这只沙文主义的猪!松开你的猪手!我觉得这艘船上的人全都有问题,每个人都不正常,好像人形机器人一样奇怪,妈呀太吓人了,我绝对不能再呆在这里了,我要带小逸一起走!猪你放开我!”

    孟瑛气恼道:“现在是在大运河上,周围白水茫茫的一片,你要走到哪里去?别闹了,四叔嫌咱们烦了。”

    廖青儿说:“谁跟你是‘咱们’?我现在一瞧见你就觉得厌恶,真不知道我从前怎么瞎了眼觉得你是藤殿,你跟藤殿差得远了!你们快停船靠岸,我要带着小逸走别的路回扬州!美男大叔也不能阻止我想要走的强烈决心!”

    孟瑛蔫了吧唧地说:“怎么又是那个‘藤殿’,‘藤殿’到底是谁,小爷让齐央宫查了七日都没查出京师和扬州的户籍中有此人,‘藤殿’是高绝的代称吗?”

    廖青儿气哼哼道:“你没事老扯高绝干什么,我最讨厌他,第二讨厌你,快松开我,你这只沙文主义的猪!我要去看小逸!”

    “最讨厌他?第二讨厌我?”孟瑛呱呱叫,“为什么我是第二?!”

    船舱里的孟兮一昂下颌,似要再说点什么来撵走这对欢喜冤家,恰在此时,第三人的声音响起,道:“廖大姐,你们别在这儿咋咋呼呼的了,孟先生正在给三妹妹治病,你不是习武之人所以不懂,习武之人用真气疗伤的时候要保持绝对安静,否则将大大不妙。你们两个上船尾去吵吧,猪公猪婆,刚好凑作一对,别再祸害别人了!”

    那人一边这样说着,一边声音渐行渐远,似乎是将廖青儿和孟瑛给驱赶走了,果然,当廖青儿再开口的时候,声音已非常遥远:“这艘船有古怪,上面的船工都是机器人!我要见小逸,你们这样藏着掖着她算什么……”然后她的声音就小得听不到了。

    何当归一开始没听出那个第三人是谁,直到他喊了声“三妹妹”,她才意会过来,这是彭渐的声音,时隔两年,他都长大了,变声期也过去了,当然不再是公鸭嗓了。乍一听,倒跟他哥彭时的声音很像,听那稳当的语气,还真有两分大人的架势了。上次他们兄弟俩离开扬州的时候,前天晚上,彭渐半夜爬墙进桃夭院,塞了封信给她,她忐忐忑忑地打开来一瞧,结果发现上面只一行字,写着他们明晨出发的时间和地点,要求她去送行。

    结果她第二日早早就被青儿拉去上学,说书院今日“进了一批北方来的新货”,她只好被迫跟着去趴篱笆墙,偷窥那几个十几岁的名为“新货”的“奶油”小公子。同时,她自己也不情愿去送行,觉得彭渐像在打什么埋伏,还是避开的好。如此在书院过了半个早晨,她松一口气,觉得彭渐他们回京了,身边少了个大麻烦,结果课舍外面却突然有个公鸭嗓大吼,“三妹妹,你出来!三妹妹,你听着!我爱——”

    然后就没了音儿,她和青儿双双扒着窗户往外看,只见黑着脸的彭时,一把接住了翻白眼的彭渐,然后往肩头一扛,转身走掉了。她和青儿面面相觑了一会儿,最后青儿得出结论:“彭渐一定是想说他稀饭你!唉~~~真美好啊,少男的初恋……可他是不是有恋母情结啊,这么迷恋你这款的成熟小妹妹。”

    后来,她几次给彭府去信和捎带扬州小吃,也为她没能送行的事情道歉,都得不到任何回复,还以为自己那次得罪透了彭渐,对方不想再跟她书信往来,没想到这次再遇上,他还像过去那么热心肠,一听说她需要吃蜜桔子,就奔波着去找桔子。能交到他这样的朋友,真是她的福气。

    那三个人的声音渐行渐远,终于不闻了,何当归方问道:“师父,你的意思是,我吃了哑药?可我从冰窖里出来之后,还说了半日的话呢,嗓子一点儿都不疼。”

    孟兮悠悠道:“我刚刚还没说完,瑛儿告诉我说,伍樱阁有情报获知,据说是宫里面传出来的消息,厂卫之中,以东厂和锦衣卫的高层为首,都在各自选择四大邪异武功来修炼。段晓楼他自己告诉瑛儿说,他也在练其中一种,并且常常有种愈练愈不能自拔的感觉,有时自己也做不了自己的主。”

    “四大邪异武功?”何当归蹙眉,似乎在哪里听过。段晓楼的隐身本领,就是功成后的表现吗?

    “是啊,我曾听瑄儿提起过,他从前在扬州罗府见过一个中年男人,那人双目紫亮,极有可能是修炼了四邪功中的‘邈尸功’。”孟兮侃侃而谈道,“而后来,瑄儿为了杀某个人而在扬州盘桓过一段日子,后来虽然一直没能找到那个人,却在那人疑似出没过的地方,发现了和罗府中类似的凶案。死者都是颈处开口,被吸光了全身的血,变成一具惨白的干尸,此事你还有印象吧。”

    何当归点点头:“不错,孟瑄说的那个紫眸面具刺客,我也曾经亲见,的确是个凶煞人物,在受伤中迷药的穷途末路都凶悍异常。难道孟瑄的意思是,他要刺杀的那个人,和面具刺客有可能是同一人?他要刺杀什么人?”嘴边又送上桔子,她张口吞下。

    孟兮含笑道:“这个等日后他跟你说吧,清儿啊,瑄儿的身世秘密,你一定很清楚了吧。可有一件事情你恐怕不清楚,那就是,他此世能到这里来,实在是趁着老太爷眯眼的一瞬间,很幸运地捡了个漏,才能有好运带着前世记忆和一身功夫转世为婴孩。但世事是很公平的,他交了好运,就得带点儿霉运,换言之,就是命格太硬,克亲克妻。”

    “孟瑄命里克亲?”她闻言诧异,这倒是一桩新闻,“那就是扫把星喽?”没想到完美无缺的孟瑄,还有这样的缺点,这么一听,老天果然不是眷顾起一个人来就眷顾个没完。孟瑄还克妻?这个“妻”包括侧妻和妾吗?

    孟兮肯定地点点头说:“这一点是毫无疑问的,我为他们兄弟几个卜筮,只有小七的命格不是一般的硬,若用星宿形容,就该归属于‘天煞孤星’一类。”顿了顿,他沉吟着说道,“既然知道瑄儿克父母兄长,因此,他小时候我就常常将他带出孟家,避免他跟我大哥大嫂接触太多。而他身体虽只三四岁,心智却是大孩子,倒也不恋家,我就没跟他提过他命犯天煞孤星的事,以免他心中留下阴影,自闭孤立。”

    何当归顿悟道:“哦,孟瑄一直住在军中,而不住孟家,也是受了师父你的点化吧。”

    孟兮沉默了片刻,方才说道:“等瑄儿长大些的时候,我就请柏炀柏錾坛祭法,给瑄儿修改过命盘上的术数,将克亲的那一笔给去掉,好让瑄儿一圆与父母相聚的天伦之乐。”而后,就在何当归消化“柏炀柏为孟瑄改命盘”这一奇特消息的时候,孟兮突然张口,用他的真声说话了。他的真声和腹语几乎没有分别,如今在狭小的室内,何当归才能听出,前者能产生回音,而后者不能,除此之外都一模一样。

    孟兮一字一顿地说:“修改命盘术数,并非随意加减,去了‘克亲’那一头,则‘克妻’这边就更盛了。据我估计,照着那个命格发展,他每三年就能克死一名妻子,一生倘若保持六十年有妻,那他就得克死二十名女子,真是一个叫人惊叹的数目。”

    何当归感到诧异,她跟孟瑄相处时倒没觉得哪里不对劲,难道以后嫁给孟瑄,她也会成为被克的对象吗?她想了想,询问道:“是专克正妻,还是克所有的妻妾?他克不克子女,他自己知道这些吗?”

    孟兮摇头:“你大概不知道,瑄儿前世就生于战场,是大嫂在沙场上临盆生产生的他,后来他也只过过军旅生涯,几乎没跟女子接触过就一命呜呼了。因此今世我甚怜之,怎么也得让他挨挨女人的边儿,他小时候我经常带他去秦楼楚馆,可他却说对女子丝毫不感兴趣,也不想了解她们衣裳下的身体长什么样。我还疑心,他是否有断袖之症,心甚忧之,当然不能告诉他,他天生就是个克女人的命,否则,他就更没可能娶妻生子了,这是我不想看到的。因此,他的命格有多硬他完全不知道,至于克妻克妾几何几重的问题,我倒真没仔细地研究过,我现在只能断出,他正在克你。”

    何当归倒是没被孟兮的话吓到,一部分原因是她早就不信命也不认命了,另一部分,她打从心底认定孟瑄,什么人的什么话都吓不走她。她只是很奇怪地质疑说:“孟瑄不是家里还有其他妾室,不是还有一名姓萧的红颜知己一直伴随左右,怎么她们都没事,我还没嫁给孟瑄,他倒独独克起我来了。”这太不合理了吧。

    “这里面的缘故,我也不甚了然,可能是因为,他只爱你一个吧,等改日我再下工夫研究一番。”孟兮突然起身走到她的榻前来,抬手从柳穗手中接过西瓜盖盅,并坐到柳穗坐过的脚踏上面,而后者,真就像青儿形容的那种“机器人”一样,木挺挺地闭着眼睛,僵直着脖子,呆立一旁。

    孟兮用竹签拈起一片桔子,何当归张了口,以为他是要喂给她吃,没想到人家是一竹签送进自己嘴巴里。她讪讪地闭上嘴巴,耳边听得孟兮说:“总之我已然十分肯定,瑄儿不止克你,而且你跟他在一起之后会灾难重重,直至殒命。还记得我跟你提过的那八个‘梅劫’吗,那个就是你步向灭亡的终曲。清儿,跟他在一起,你最后会死,你怕不怕。”

    何当归眨眼答道:“人都会死,世上没有不死的人。我要和孟瑄在一起,这个是我认定的事,死亡也不能改变的意志,哪怕只活一天,我也要跟他一起过。”

    ...

16.第416章 师父手下留情

    [第10章第10卷]

    第422节第416章师父手下留情

    孟兮笑道:“你对瑄儿的心如此,我自然替他高兴,可有一样,我不得不多问一句,你回忆一下,是不是自从跟他在一起后,你周围就开始有灾劫降临,从未有断绝?”

    何当归自然直觉性地想反驳他的话,可旁边站着的柳穗突然脑袋一歪,软倒在地不动弹了。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她连忙问:“柳穗怎么了?还有青儿说的那个机器人什么的怎么回事?”她这样问着,拿眼去瞧孟兮,却发现他的面色惨白,额上还有两滴汗珠,她不禁更诧异地问:“师父?你这又是怎么了,你不舒服吗?”问完,她忽而察觉,自己的嗓子又好了,情形几乎和上次一模一样,刚睡醒时不能说话,等过一会儿就突然好了。

    孟兮冲地上昏厥的柳穗摆摆手,对方就不着力地飘到一旁的躺椅上。他对何当归开口讲话并不稀奇,就如他一点也不奇怪何当归刚才哑声的问题。

    孟兮埋头大喘两口气,方自抬头,冲何当归笑道:“我没毛病,她也没问题,既然你铁定要跟瑄儿,那跟你透露一些也无妨。瑄儿么,他从我这儿承了两种神功,一曰‘不寂不灭’,是一种奥义,二曰‘两世为人’,是一种法则。”

    “哦,原来如此啊,真好。”何当归实际上完全没听懂,却不想表现得自己过于无知,就应声附和着。

    “你大概不知道,奥义和法则的区别是,”孟兮解释道,“奥义是可读写的,可以随时自己补充新的内容进去,逐渐它的增强威力;法则却不能动摇,从我敲定的那一刻,就连我自己也不能再改动。除此之外,两者基本没有差别。”

    “哦,是这样。”何当归继续装成懂行的样子。

    孟兮微微一笑道:“听不懂没关系,这是我们男人的事,你们女子只懂做饭就够了。”

    “……”何当归倒真心不想反驳了,她现在最想做的事就是赶回扬州去看孟瑄,做饭给他吃,看着他一天天恢复起来。

    孟兮继续科普道:“所以说,奥义比法则的威力和施展空间都小,却有发展潜力,而法则的威力之强大无可比拟,用到极致之处,可以瞬间取千人性命。我的这两样神功,是世间其他的武功绝对不可能办到的。”

    “这么厉害啊,真强大。”何当归违心赞道,心中却寻思,杀一大群人的本事,学来做什么,师父将这样的本事教给孟瑄了吗,孟瑄可下不了手夺人性命。

    孟兮仿佛猜透她的心事似的,补充道:“我说的是‘用到极致之处’可以杀人,杀人的用处是放战场上用的,寻常也有不杀人的用处,比如柳穗,我现在就在用‘不寂不灭’操控她和这船上的所有船工,让他们失去神智,只能安心干活儿。之所以这样做,是因我怀疑这一船人之中有奸细混入,晋王安插的奸细。”

    “晋王朱棡的奸细?”她失声重复道,这倒是个新闻,“他们插奸细刺探咱们做什么?”

    孟兮摇头道:“他们并不针对咱们,可能也没有固定侦查目标,只是广撒眼线在大运河上,严查近日出入应天府门户的所有船只,原因么,大概是因为近日里京城不太平。所以咱们也不必将船工全撵下去,自己动手摇船,那样反而扎眼,不若如此行事,既不让他们听走咱们的谈话,又能彼此相安无事。”

    何当归信服地点点头,对柳穗的不正常状态感觉不再那么别扭了。同时,她小心翼翼地问道:“我听三公子说,您将一种神功传给孟瑄,还弄得他全身伤痕累累,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孟兮告诉她:“‘不寂不灭’的奥义和‘两世为人’的法则都是人间瑰宝,将宝物镶嵌在自己身上,吃点苦头是免不了的。只是这两样宝物不能通过言语的教导来传授,只能像赠送宝石一样,从一人手中教到另一人手中,这个过程大概是为期两到三年。两年后,当瑄儿完全融合这套神功,我将不再拥有它,只能仰仗是它的发明者,用其他功夫的法门去催动,模仿出三成相似的效果。从那之后,瑄儿就真正变成我的传人了,因此,他才正式拜我为师,唤我一声师父。”

    何当归从没听说过世上还有这等奇事,不过跟孟兮这种玄派高人在一起,她也在努力地提高自己的玄学接受能力。好在她能听懂,事情的前因后果,就是师父将那种珍贵的东西给了孟瑄,两年之后师父就不再拥有那东西了,那东西就跑孟瑄那儿去了。于是,她不禁感念道:“师父,你对孟瑄真好,谢谢你啊。咦,我看你刚刚脸色发白,是传功后变虚弱了吗?”

    孟兮诚实点头道:“没错,在未来两年中,宝石在我的手中将渐渐失去华彩,我使用起来也会渐渐力不从心。”然后,他冲何当归微笑道,“同时这两年之中,我的心念、气息与瑄儿是相依相连的,他强我弱,此消彼长。比如就在刚刚,我感觉力量忽然大量流失,这就证明远在扬州的他,正在一点点变得强壮起来。”

    他的语气表情透着欣慰,何当归却不禁疑惑地问:“您为什么对孟瑄这么好,如此强大的力量,您为什么不自己留着用,再传给您自己的子孙呢?”

    “或许是因为,我跟他投缘吧。”孟兮给出了这样的解释,并突然勾唇道,“虽然我的原意是将‘不寂不灭’和‘两世为人’都传给他,可他在受我传功的时候不够专心,不好好吃我喂给他的法诀,所以最后只有‘不寂不灭’成功送给了他,‘两世为人’还留在我这儿。”孟兮那一双不能视物的眼瞳锁定了何当归,唇畔的弧度加深了,“所以说,我的下一个传人属意的人是,清儿你。”

    “我?”何当归瞪眼,指着自己的鼻子尖声问,同时,她立刻想起那日孟瑛描述的孟瑄“被传功”的惨状,登时,她坚决地摇头拒绝道,“我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孩子学那个做什么,师父您别再寻思着送人了,留着自己用吧。其实我比较喜欢绣花和做饭,以后我再也不练武了,反正我的内力也没了。”

    “有了神功,你可以更好地辅佐他,还有更多的妙处,你只有真正拥有了它才能明白。”

    一边说,孟兮一边探手摸过来,吓得何当归尖叫道:“师父手下留情!我现在还全身都痛呢,我两处骨折,肚子也痛,你再像对孟瑄那样对我,我就没命去见孟瑄了!”

    孟兮的手一顿,然后搭上何当归的肩头,安抚说:“我不是要传功给你,咱们现在是在运河小船上,就算真要传功,也要等到上了岸,选一个天时地利与人和的好时机才能行事。女孩子嫌苦怕累,我可以理解,我多顾惜你一些就行了。”

    何当归使劲儿地摇头,将孟瑄也拉出来卖了:“您还是等孟瑄身体好了之后继续传给他吧,我听他说过,他特别喜欢传功的感觉。”

    此时,有一道暖流顺着孟兮的手流淌向何当归的肩头,蔓延到她的全身,与以往的每次传功感觉都不同,仿佛她是一个沙漠中的行人,而孟兮的手就是那一泓救命的清水,有一种不喝不行,不喝就要断气的感觉。于是她不再咋咋呼呼,闭上双眼,静静喝水。

    两人双双沉默了一会儿,孟兮率先开口说道:“我听小陆说,你这两日受了点寒凉,需要用至刚至阳的功力暖宫,怪不得那日初见你,我就心道,这女子看样子是个不好生养的,瑄儿往后难免子息单薄。”

    “那怎么办?”何当归焦急询问。

    “不急,慢慢治。”孟兮道,“小陆给你用的是八荒指,有疗治骨伤的奇效,大概因为这个缘故,你的骨折之处这两天里都没了痛感,可毕竟还是受了伤,你回到扬州之后好好将养着罢。至于你的内力消失,我也没探出其中原委,这个也不着急,再走着瞧吧。我现在做的事也是在为你暖宫,这一暖大约能撑上一两个月,而你需要尽快找时机同瑄儿……圆房。清儿,我这个治标不治本,他那个能一次就治好你。”

    何当归闻言面如火烧,厚颜点了点头,引来了孟兮的一阵低笑声,将她的脸更烧成红布。

    孟兮顿一顿,提起了另一件事:“锦衣卫中有个宁王安插的桩子,叫蒋毅的那个人,你之前怕是得罪过宁王吧?他曾叫瑛儿用哑药毒了你,将你盗走给他,盗不走杀了也行——这是宁王的原话。而时隔两日,段晓楼也给瑛儿一瓶药,连说的话也差不多。后来我才暗查原委,得知段晓楼练了四大邪异武功中的一种,在神智不清明的时候被蒋毅钻了空子,塞给他一种宁王秘制的哑药,让段晓楼萌生对你下毒的念头。”

    何当归被这话吓得不轻,最后只找到一点疑问:“三公子为什么这么听宁王的话?”

    “这个事么,我得替瑛儿保密,”孟兮笑道,“我猜,在你住白沙山庄的那几日里,段晓楼一定曾控制不住地喂你吃过哑药,等神智清醒过来了,又按压你的喉头让你将药吐出,而且至少反复做过三次以上。你吃的哑药不算少,如今只有这一会儿失声,还当算轻的症状,等这药的后劲儿发作起来,你就再也说不了话了。”

    何当归没心思细问,身为神人的孟兮怎能知道段晓楼先喂药、再逼她吐药的详细情况,她只是焦急地问:“三公子那儿还有那种药吗?知道了毒药是哪几味,我或许能配出解药。”

    孟兮遗憾摇头道:“没有了。瑛儿他并不知你曾经哑过一次的事,他想要悬崖勒马,摆脱宁王的掌控,因此在咱们上船之前,他就将自己手头的毒药丢进大运河里去了。同时,我遣人去问段晓楼,得到的回复也是,毒药已经被毁。也就是说,现在拥有毒药配方的,只有朱权那小子了。你到底哪里得罪了他,丫头?”

    何当归失落地摇摇头答道:“不,我从未得罪过他,总之……算我倒霉,既然真相是这样,那么……好在我的医术尚可,只要声带本身没坏,治好嗓子不是难事。师父请宽心,我不可能一直当哑巴。”口中这样说,心中却是七上八下的,朱权又捣鼓出什么鬼哑药来,症状这么奇怪,一会儿哑巴一会儿好。解药,真能顺利配出来吗?朱权真是祸害遗万年,还不如真死了的好。

    “不,”孟兮神秘兮兮地说,“照我的想法,不如你就别治了,就当一个哑巴吧,丫头。”

    ...

17.第417章 零落梅花残腊

    [第10章第10卷]

    第423节第417章零落梅花残腊

    何当归诧异地问:“为什么?我为什么要当哑巴?就算只有一线希望也要治呀,何况我真有两三成能治好的把握。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该死的朱权,她的嗓子跟他有什么仇,两辈子都害她变哑巴。

    孟兮回道:“当哑巴挺好的。”

    何当归一时无语,这可真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当哑巴好那他怎么不去当?

    孟兮解释说:“我的意思是,当哑巴比当瞎子好,你觉得呢,丫头?还记得那首谶词吗,零落梅花过残腊,故园归去又新年。梅花竹里无人见,一夜吹香过石桥。纵然一夜风吹去,只在芦花浅水边。来是空言去绝踪,月光如水水如天。我曾推算你第一劫‘零落梅花过残腊’是眼睛得出一点儿毛病,可如今你的嗓子先出毛病了,不如你就别治了,一直当个哑巴,或许你这第一劫就避过了,如何?”

    何当归将信将疑,沉吟一下问:“一直,是多久?过后若我配出解药,我能治好自己的失语症吗?”延迟治疗倒对嗓子没什么损害,可是她又凭什么相信孟兮的那些谶词。

    孟兮沉吟道:“多久我也说不准,几年左右吧,等你劫难避过,自然能有征兆显示出来。”

    “……”

    何当归愣了,当几年哑巴?他说得未免也太轻巧了,真是事不关己啊。她轻轻挣开孟兮给她肩头注入的暖流,垂眸道:“我要好好想一想,而且我要跟孟瑄商量了才能做决定,看他是喜欢瞎了眼睛的我,还是喜欢变成哑巴的我。”说着拥被躺下,以被罩头,闷闷地问,“师父,世上有一生都顺顺当当、永远不吃苦、又能得到幸福的人吗?您是高人,有没有法子能帮我和孟瑄无灾无难地在一起呢?”

    “瑄儿那里么,你想告诉他,我没法儿拦着你,可你要对他说了有关天煞孤星的因果,他又怎能接受,他自己就是带给你各种灾难的源头?你是想让他愧疚自责,还是想让他对你艰难放手?”

    何当归蒙头不语,她也只是说说罢了,既然苦头注定是该她吃着了,难道还不许她害怕一回,找一回依靠吗。

    孟兮的声音温和醇厚如一把细沙:“我正是要帮你啊,清儿,那日我就曾说过,我会一直关注你,直到你避过八劫为止,同时你也得听我的话才行。至于你说的那种一生都顺顺当当的人,平顺的日子过久了,那人大概也就忘了幸福本来的滋味,又何谈得到幸福。你无须害怕,我已经在设法帮你了,昨日听瑛儿说了你会腹语的事,我才帮你想出这个可以规避第一劫的法子,你会腹语,嗓子哑了也不算真哑,对不对?”

    何当归还是用被子遮着头,将自己包起来,仿佛这样就能避开孟兮的可怕预言,半晌后觉得周围静下来,心也静下来,拉开被子一瞧,见孟兮和柳穗都不见了。她默思一刻,反倒有几分相信了孟兮的话,孟瑄还真能带来霉运。好像就从跟他“拜堂”之后,她的遭遇就变得精彩万分,先是遇着柏炀柏,被告知她的命盘发生错乱,将要嫁给一名素未谋面的陌生男子。而后又在冰花甸中了毒,跳城墙时毒发,摔了个半死,又被拉到白沙山庄的冰窖中救治,顺便将孟瑄跟锦衣卫两次作对的事,也好心告诉了陆江北他们。

    接下来,是眼睛出问题?要想眼睛不出问题,就得顺应着朱权的意思,乖乖当一个哑巴?

    她叹一口气,摇摇头想不出答案。

    “小逸,你不会后悔跟我一起了吧?”心底仿佛有一个孟瑄在问,“你不会打退堂鼓了吧?你的毅力只能撑到现在,只能在口上说说吗?”

    她轻声回答:“我确实有点儿怕了,你知道的,我是个嫌苦怕累的坏学生,本质上讲,我是个软弱的女人。”

    “与君相依生无悔,死亦不怨,又何惧焉——这是素心给我的一封书信中的句子,”孟瑄这样说,“而且这几年她都对我不离不弃,小逸你呢?你才开了个头,就自认软弱了?素心她不也是女人吗?你不能跟她学学吗?”

    “……”

    她心中疑云大起,猛然睁开眼睛坐起来,大声问:“孟瑄?你在哪儿?孟瑄!”他的人远在扬州,又怎么可能真的跟她发生对话,刚刚那是谁在说话?

    “小姐,你怎么了?”柳穗拨开帘子进来,脆声问,“你饿了吗?要吃枇杷乳膏吗?”

    何当归狐疑地看一眼门外,问:“走廊上有没有人?”

    柳穗疑惑地答道:“人?我就是人呀,老爷让我仔细照顾你,又说先别吵你睡觉,因此奴婢就一直在门口走廊上剥桔子,小姐你饿了吗?”

    何当归摇头说:“我精神短了,让我再睡一觉吧,到了扬州,等所有人都走光了再让青儿送我回罗府,我不想见生人。”

    “哦。”柳穗依然疑惑,不知何当归在打什么谜语,哪一个是生人?

    柳穗出去后,何当归闭了眼,尝试入梦,可脑中又响起了孟瑄的声音,这一次是告饶:“我错了,我不该喝朱权的那一杯酒,更不该将素心当成你。小逸,你开开门让我看看你,明日我就要娶长公主府的仙草郡主了,你都不难过吗,还是你从来不在乎这些?你到底爱不爱我?!”

    何当归悚然坐起身来,这个在她脑中讲话的孟瑄,莫不是三年后的那个?明日娶仙草郡主?这是他娶妻之前对她说的话?

    她屏息回答道:“孟瑄,你能听见我说话吗?”

    “当然能了,小逸你开开门,我这次出征二十一天零五个时辰没见着你了,一回朝就被赐婚,我除了领旨谢恩,又能做些什么呢?你就别耍小孩子脾气了,我对你的心你还有什么可怀疑的,快开门!”孟瑄的声音突然变得暴躁起来,然后真的像是被关在门外一样,还有捶门砸门的声音,伴随着他的怒吼,“何当归!你别太过分,你在孟家讨的特权还不够多,你到底想怎样?”

    “孟瑄?”她被吓了一跳。孟瑄怎么了?如此暴怒的他,她还是头一次听到。

    孟瑄又砸两下门,冷笑道:“你不给我开门,我可去别人屋里歇了,你别后悔,何当归。”

    她摆摆手说:“你冷静一下,你是不是在跟那边儿的我吵架呢?别吵了,我这边儿已经够烦够痛苦的了,你们两个就好好过日子吧,别瞎折腾了。孟瑄?你听见了吗?我是这边儿的何当归!”说完又疑心,这个时候的孟瑄还不“认识”现在的自己,因为幻梦之中,未来的那一个孟瑄,是他成和仙草亲之后,自己离开孟家之后的那个孟瑄。

    天,这到底是什么毛线状况?

    然后,脑中一声闷响,很像是木门突然弹开的声音,然后,何当归听见她自己的声音,估计是正在跟孟瑄吵架的那一只自己,冷冷说道:“你想抱谁就去抱谁,与我无关,你觉得素心好,觉得紫霄美,你就去跟她们过吧,我不搅和你们了。这是和离书,大明律法,和离书夫妻双方都能写,我虽然只是一个小小的妾,但没卖身给你们孟家,只要我愿意,随时都能来去自由。”

    何当归连忙劝架说:“别赌气了,你能走到哪里去,回头要将孟瑄害死的,他对你已经很好了,你就安分一点,让他安安生生地娶了那仙草吧,他最爱的人还是你。”

    脑中的那只自己还嘴说:“你是从哪儿冒出的蠢女人,也是跟他一起的相好儿吗?哼哼,”自己用鼻音冷笑道,“孟瑄你本事见长啊,女人天天都翻新。”

    脑中的孟瑄声音痛苦而暴戾:“你胡说什么,我怎知道她是从哪儿冒出的女人,又在劝什么架,我听她声音和你一样,才不小心将她当成了你。什么和离书,你给我立刻扯碎了,否则我就将你一把掐死,再一剑杀了自己,大家落得个干净。你要是敢走出孟家大门,我一定让你后悔,你一定会非常后悔。”

    何当归哑然,这又是什么状况?吵架的双方都不认得她,还因为她的声音而有了新的争吵话题。

    脑中的自己冷笑:“好啊,又把别人当成了我,来来回回总是这一个借口,你想三妻四妾,想抱别的女人,直接说出来,我还当你是个爷们。可你只会撒谎,孟瑄,你这个骗子!和离书我押在这儿了,你拿捏着办吧,该说的话我已说尽了。你把路让开,不想斗个两败俱伤,你就别拦着我走。”

    脑中的孟瑄叫嚣:“你这个疯女人,我怎么招你惹你了,素心和紫霄见了你都绕着走,都跟老鼠见了花猫一样,你还要多霸道才肯甘休?你去哪儿?你不准走!”

    何当归疑惑,自己怎么有胆子放话说“不想斗个两败俱伤”?自己哪儿来的能耐跟孟瑄斗?孟瑄怎么了,歇斯底里的,他们两个人怎么搞的。

    而下一刻,她的脑中传来一声凄厉非常的呼叫,“啊——呀——”是自己的叫声。

    何当归被这声音吓了一跳,屏息等待下文,可再也不闻一点儿声响了。片刻后回思这一段对话,她实在糊涂到了极点,不明白三年后自己和孟瑄吵架的一番话,怎么会突兀地回响在自己脑海,而且吵架的双方,性情都跟现在的孟瑄和自己差了一大截。孟瑄也不是孟瑄,自己也不是自己的感觉。

    琢磨不透,精神渐渐短了,她就眯瞪起觉来,昏昏沉沉地睡了很久,又或者只有一小会儿,然后就感觉柳穗在拍自己的手,边拍边说:“小姐,船靠岸了,你快起来,你来天葵了,被单都弄上了,快起来换衣裳吧。他们都登岸了,所有人都在等你呢,你瞧,那个是彭少爷。”

    ...

18.第418章 小妞调戏一个

    [第10章第10卷]

    第424节第418章小妞调戏一个

    何当归睡得朦朦胧胧的,听见了这些话,猛然惊醒,自己来月事了?彭渐也在?谁让他进来的?

    睁眼后才见,柳穗手指的是船舱窗户上挂着的青布幔,透过一小道缝隙,隐约可见外面站着几个人,正在原地蹦蹦跳跳吵吵嚷嚷的是青儿,她似乎很想冲上船来,左突右撞,但是一旁的孟瑛拦着她。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再看旁边负手站立的,是个身形与孟瑛差相仿佛的少年,辨其面容,一定就是彭渐了。他站得远而模糊,再加上记忆中的那一位也有点模糊了,所以若是乍一在街上见到,恐怕还真认不出来。

    何当归再眯眼瞧去,彭渐身边还有一人,瓜皮小帽,大冬天的手中竟摇着把蒲扇,还是镶金边儿的蒲扇,不怕遭人抢啊。看其面容,只怕有十**岁,相貌堂堂,长得有鼻子有眼儿的,就是嘴巴正大幅度地嚼着什么,很影响观瞻。

    “那个人是谁?”何当归问柳穗,“站彭渐左边的那个,穿灰绸衫的那个。”

    柳穗一边为她更衣一边说:“不认得,那一位不是跟咱们同船来扬州的,刚才婢子瞧得分明,彭少爷一上了岸,那个人就凑上去,两个人一直在咬耳朵,仿佛很相熟的样子。”

    何当归点点头,再往外面看时,青儿、孟瑛、彭渐和蒲扇少年都急急火火地跑了,她感到奇怪,趴在窗上仔细瞧了两眼,发现是蒲扇少年的金边蒲扇让小贼给一把夺了,小贼生得一双飞毛腿,转眼身影就没入码头北边的小巷,于是他们四个人都追贼去了。何当归心道,还真是想什么来什么,那蒲扇少年只怕是个不常出门的娇贵公子,才会将在家里用的贵重东西拿到这乱糟糟的码头上来。

    “小姐,再添件衣裳,”柳穗说,“码头风大,你正来着葵水呢,可马虎不得。你前日里就来了葵水,咱们又走的水路,一直绕桥洞绕圈子路,婢子伸手一摸,你手脚都冰凉冰凉的,就跟老爷说,要不上岸停两日,等你苏醒过来再走。可老爷说,你的嗓子就得凉凉的吸几天水汽才好,果然,你醒了,嗓子也跟着好了。”

    何当归寻思着问:“你们怎知道我的嗓子哑了?难不成我跟你们说过话?”她只记得在白沙山庄的书房跟高绝告别,然后觉得肚子很痛,就没什么更多的印象了。

    柳穗点头道:“婢子一直睡在脚踏上,开始听小姐你说梦话,还是很正常的声音,可说到半夜的时候,就变成了‘咿咿呀呀’的音调,像是哑巴发出的声音。我一摸,头烫热,别是发热烧成哑巴了吧?这才去回了老爷,他来看过,说小姐你这个是正常的发热,婢子才放心下来。”

    她语带讨好之意,倒意外的不让人觉得过于亲昵,是个挺讨喜的丫头。何当归这样评判着,同时关怀道:“你一直睡脚踏,没凉着吧?你的鼻子到底怎么回事呀,总贴着一块狗皮膏药,是受伤了吗?”

    柳穗叹气道:“提起这个,奴婢就一肚子苦水,小姐你大病初愈,我的苦水改日再倒给你听吧。我去行李里找桂花头油和篦子给你梳头,你要漱口的话,头往窗户外一伸,直接吐倒河里就行。”说着将一杯青盐水塞到何当归手中,匆匆忙忙地跑出去。

    何当归含了一口温凉微咸的水,漱了两下,在地上四处找盆或盂,却是找不见,少不得要依着柳穗的法子,头探出窗外去吐水。因为是第一次做这样的事,心中有点儿正在做坏事一样的忐忑,漱了一回觉得仍不爽利,于是又含了第二口,呼呼噜噜漱完去吐。半个脑袋探出船舱窗子,脑门上顶着青布幔,听得岸上有人惊诧地叫道:“世风日下!竟然如此无修仪,亏她还是个女子,这真是世风日下啊!”是个高亢尖细的男声……

    何当归心里本来就捏捏着一团,自己也觉得别扭,又听岸上有人这么喊,只觉耳根子一热,讪讪地缩回头去,也不敢抬眼去瞧到底是什么人在叫嚷。

    一时,柳穗从外面进来,汇报说:“老爷也上岸办事去了,给小姐您叫了一顶紫纱小轿,说想回罗家还是想去城郊别院看七少爷,听凭您自己决断。哦,对了,我早晨去找过青小姐,说你让她与你同行,青小姐本人看上去非常乐意,可三少爷看上去不大乐意。后来,我偷听见三少爷的小厮给他出坏主意,说先哄骗着青小姐上了岸,在找个跑得快的人扮成小贼,抢一样青小姐的贵重饰物就跑,这样她就被牵着鼻子走,不能跟你一处了。”

    柳穗用掌心握了一泓热水,化开头油,拍到何当归睡得乱糟糟的长发上,以手指作梳子梳头。

    何当归沉默一会儿,却说道:“柳穗啊,你的称谓可叫乱了啊,你是我的丫头,管我叫‘小姐’,管青儿叫‘青小姐’,这两个都对,怎么管其他人都‘老爷’、‘少爷’的称呼上了,他们跟咱们可不是一家的,你的称呼前得添个‘孟’字:孟老爷、孟三少、孟七少,这样才对。”

    柳穗将手心中的油痕尽数搓在略显干燥的发尾,笑眯眯地抿着嘴说:“没错没错,孟七少不就是咱家姑爷吗?怎么能算是两家人呢?婢子听见老爷和三少爷在商议吉日呢,本来说是元月里办完,可跟七少爷的生辰冲突了,就改到三月初里了。婢子还跟三少爷的随从打听过,说七少爷也跟三少爷他这般俊俏,小姐你真是好福气啊。所以你下巴上的伤,可要尽快上上心才行啊,可别像婢子这样破了相。”

    何当归抬手去摸,那道伤痕结了痂,硬硬的有点儿剌手,倒也不是十分在意,回家去抓两副药吃吃就是了。静默地坐着,待柳穗梳头梳得差不多时,她问:“我睡觉时都说什么梦话了,你还记得吗?学给我听听。”

    柳穗隔了半晌都没说话,直到手中活计忙完了,才在回身整理床铺的时候闷着头说了句:“断断续续的也听不分明,好像就是什么‘和离书’‘休书’地一通嚷嚷,可能是你做了噩梦了吧。”

    一时整装完毕,何当归戴上面纱,带着柳穗弃舟登岸,她上了单人乘的紫纱小轿,而柳穗就远远地缀在轿夫和挑夫后面走,她说的目的地,是鸿沛大道孝东大街明月巷的罗东府的角门。她还想再回家静静待一会儿,想想这几日的离奇遭遇,再去看望在城郊别院休养的孟瑄。

    一行人出发只走了一小段路途,何当归的耳朵一竖,就听见挑着两样行李的挑夫后面,传来了一个轻佻的声音:“姑娘借步,姑娘慢行,有一位公子想跟你打听打听,你家小姐是哪一家的。”

    柳穗满不在乎道:“切,哪一家的也不是你家的,别挡路,我们着急赶路……”话音戛然而止。

    那个轻佻的声音笑道:“小小银锭,不成敬意,姑娘拿着买花儿戴吧。”

    柳穗犹疑地说:“十两?问一句话值得这个数?”

    又一个稍尖些的嗓门儿蹿上来,笑道:“值得值得,绝对值得,小娘子你尽管安心拿着,跟咱家说说那个往河里吐水的小美人的情况。她是哪一家的,可曾许了人家了,芳龄几何,有无恶疾、疮疤、异味、腋臭、脚汗等明显毛病?”

    何当归冷不丁被这话给噎着了,缓了一口气才反应过来,刚刚自己的漱口水往窗户外面吐,岸上叫嚣的尖细男声,好像就是这一个。他打听这个做什么?怎么还要详细到这种程度?就算是在大街上看到了美女,轻浮地想上前调戏一回,也不用专门儿打听人家的**问题吧。她蹙眉不悦,柳穗不会是个没有眼力见的,才十两银子就将自己的详细情况给卖出去吧?

    事出必有因,话怪必有由,不知为何,听了那些奇怪的问题,她的心中隐隐浮动起一层不安。怎么办?要不要出声将柳穗叫过来,将危机扼杀在摇篮中?

    正在犹豫之间,柳穗已经吧嗒吧嗒地说开了:“我家小姐啊,芳龄二十,貌美如花,不曾定有婚约,那些个恶疾、疮疤、异味、腋臭、脚汗的毛病一个皆无,而且还全身喷香呢!至于她是哪一家的,说出来可要吓你一大跳,大明七大望族之一,扬州关家,听说过没?我家小姐就是关家三小姐,闺名么,我可就不敢透给你了。要是小姐知道我将她的闺名说给大街上的张三李四听,回家肯定要打我板子的。”

    “你说什么?”轻佻男诧异问道,“你家小姐出自扬州关家?你没骗我?”

    “骗你是小狗,”柳穗满不在乎地说,“没瞧见我们的轿子和行李,这架势,这派头,小门小户的小姐能有吗?”

    “可是……”尖嗓男疑惑道,“咱家瞧她好像没那么老啊……二十岁,这可太老了。”

    柳穗仿佛被踩到尾巴的猫,拔高嗓门儿叫道:“我呸呸呸呸呸!姑奶奶显老吗?二十岁就成老姑娘了吗?大伯你多大了,别以为嗓门儿尖就充嫩,姑奶奶比你更嫩!”说完,她怒哼一声,“银子拿来!”然后就跺着脚跑了,一直跑到何当归的轿子窗下才停下来,整颗脑袋冷不丁地顶开轿窗布帘钻进来,凸着眼珠子,压着嗓门告诉何当归:“小姐,你被个太监相中了,要选拔你去给贵人洗脚呢,我用别人给你顶了,咱们现在可不能回家呀,得提防他们跟来,他们经常当跟屁虫。”

    何当归抿嘴一笑,看着表情滑稽的柳穗,轻声问:“那怎么办,我没这个经验。”

    “要不,咱假戏真做,去一回关府?”柳穗巴着轿子小跑,坏心眼儿地提议道,“让他们就将你当成关三小姐。”

    ...

19.第419章 女不坏男不爱

    [第10章第10卷]

    第425节第419章女不坏男不爱

    何当归忍俊不禁:“你这个促狭的丫头,关筠怎么惹着你啦,她不是凌小姐的好友吗?”

    “一句话解释不清,总之,她是个表里不一的女人,”柳穗说道,“咱们这样做,顶多算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小姐,她还害过你呢,在京城的时候,她……唉,总之咱们这样做是主持正义!”

    何当归收起玩笑神色,沉吟一下摇头道:“我与她井水不犯河水,早就是不相干的人,咱们……出城吧,去城郊别院。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那两个人再想跟,就让他们跟着去好了,咱们不搭理他们。”

    柳穗焦急道:“关三小姐可是曾经栽害过别人呢,明明是她自己抛头露面引来一个太监的注意,说的话跟这次的一模一样,也是问‘有无恶疾、疮疤、异味、腋臭、脚汗等明显毛病’。关三小姐一听说是给宫里的贵人洗脚,立刻气得够呛,当场就面不改色心不跳地撒了个谎,栽赃给京城某小姐,人家可从未得罪过她!这些都是奴婢亲眼所见!她可坏了!”

    何当归不动声色地说:“女人哪儿有不坏的,好女人也有坏的时候,只要她愿意……算了,反正不能去关府,走吧,你可别再跟那两个太监说话了。”

    柳穗垂头丧气道:“只要那个尖嗓门的是太监,另一个不是,另一个我在京城也曾见过,是个有名的恶少,听说在东宫谋了差事。”

    “太子府?”何当归瞪眼。

    “是啊,”柳穗不明所以,然后自以为是地以为何当归动心了,连忙摆手道,“他们选的不是太子妃,这些通过民间选征上去的美人,都是进宫当下人的份儿,小姐你……”

    何当归轻笑一声,说:“我岂有不知的道理,好了别废话了,咱们速速出城去。”

    柳穗应一声,随着她的紫纱小轿跑,而那两个讨厌的男人和太监,真如柳穗所说,又随着走了小半晌的工夫,并且用不大不小的音量对何当归评头论足。

    轻佻男问:“她真的是美人吗?”

    太监答:“咱家的眼光绝对不会有错,真的是雪白可口的不行,殿下见了一定满意。”

    轻佻男道:“可是,殿下要的是小脚女子,她的脚你还没看过吧?”

    太监“压低声音”说:“咱家听说,鼻梁高的女子,脚本身就生的不大,加上她是大户千金,裹脚是肯定的,所以说,包子,咱们这次可找到‘服侍’殿下的女人了!”最后“服侍”两个字几乎是用嗓门喊出来的,仿佛生怕何当归她们听不到一样。

    柳穗也有点动摇,又把头伸进轿子里面,问:“怎么办小姐,他们说的殿下,会不会是……长孙殿下?如今东宫里可就只有他在住了。”

    何当归摇头,闭目养神说:“不理他们,径直往城外走,抬轿子的那四个,出了城就遣散了吧,不能再让他们送回家去了。”顿了顿又说,“你用高一点儿的嗓门喊,‘二小姐!你的脚下有蟑螂!’”

    柳穗不明所以,问:“为什么啊?”二小姐?关家二小姐早就嫁人生娃娃了。

    “快喊,”何当归微笑,“我晚些时候再跟你说。”

    于是柳穗的头从轿帘中抽出来,尖声叫道:“啊~~~二小姐!你的脚下有蟑螂!好大一只丑陋的蟑螂!”

    她这一嗓门立刻引来后面两人的注目,又开始了新一轮儿的讨论。轻佻男紧张地说:“喂喂,大宝,你说,她的丫鬟不会是骗咱们的吧?不是关三小姐吗,怎么又变成什么二小姐了,她说的哪个是真的?”

    太监沉思并分析道:“第二个是真的,人在紧张的状态才能说出来实话,可关府三小姐都二十多了,二小姐岂不早就嫁人生子了,因此绝不可能是关二小姐。依咱家瞧,那个漱口的小姐,连十六岁都没有,尽管只是惊鸿一瞥,尽管只瞧见个额头和眉眼,也足够咱家判断……她就是殿下喜欢的那种类型!”最后那句话还是尖着嗓门喊给何当归听的。

    轿中的何当归冷笑一声,低头抚弄指甲。柳穗惊疑不定,不会吧,难道真的是给长孙殿下选妃嫔……要不要去试一下,听说长孙殿下才貌双全,锦心绣口!她还没考虑明白,城门口已经在眼前了,离城郊大概还有三十多里地,何当归下令让轿夫们加快脚程,于是轿夫和后面的几名挑夫,渐渐都小跑起来,他们跑得气喘吁吁,后面的两个跟屁虫也喘着气,一路边小跑边商议着。

    “怎么办?大宝?”轻佻男问,“看样不是个一般货色,咱们都提了殿下名号了,她们还跑,估计不是一般人家的。咱们还追吗?”

    太监咬牙道:“追!都追到一半儿了怎能就让架子上的肥羊溜走。”

    轻佻男苦不堪言地说:“都怪你,谁让你一嗓门将她给得罪了,美人一夜香眠,朝慵起床后漱口吐水,多诗意的一幕,你这老小子嚷嚷什么!吓跑了她,害劳资都没来及看一眼,咱们到底在追着一个什么样的货色跑,跑的都岔气了,哎哟喂。”

    太监道:“真的是个极品货色,咱家一叫嚷,她立刻就红了脸。殿下不是说了吗,他喜欢会脸红和爱脸红的女子,这一个就是了!咱家是故意试她一试……”

    “哎呦!”轻佻男叫道,“走不动了,肚子真的岔气了,跟小刀扎的一样。”

    而后,坐在轿中的何当归再也听不见那二人的声音,想是追不上来了。过一会儿,柳穗又探头进来问:“小姐,他们被甩下去了,咱们还继续往城郊走吗?天气可真冷啊,阿嚏。”

    何当归将手中的小铜炉递给她,微笑道:“当然要走了,他们虽然跟不上来了,可未必就是回去了,说不定还在半路上剪道呢。”

    如此又行了三十里地,何当归认得孟瑄的那座别院的位置,是在扬州城外,城东的护城河外,毗邻有近二三十座大小宅子,往日孟瑄人不在扬州,她和青儿都是过别院而不入,心中也挺好奇孟瑄的别院到底什么样,为什么一切都妥帖精细,独独缺门上一块牌匾。这一次,何当归终于可以自己进去一探究竟了。

    在一群宅院和别院之中拐拐绕绕,轿夫们依着何当归指的路,将轿子停在了一座白墙绿瓦的院墙外。何当归整理了面纱和衣袂,下轿后让柳穗从行李中取了五两碎银,分着散给轿夫和挑夫,他们纷纷摆手说已经收过雇主银子了,何当归仍叫柳穗将银子给他们,说是赏钱,于是他们欣然收下,抬着空轿子和扁担走了。

    待他们几个一走远,柳穗立刻焦急道:“小姐你打手势不让婢子说话,婢子就一直憋着,可是,您怎么不让他们把咱们送进去呢,这一大堆行李箱笼,还有老爷少爷的两件行李,少说也有三百斤,咱们两人就是牛,也拖不进门去啊,婢子可没力气做这样的活路啊,小姐开恩!”

    何当归笑觑她一眼,皱眉笑道:“半路上才觉得你精细,怎么这会子又笨起来,那几个都是孟老爷叫的短工,又不是家养的奴才,他们拿咱们的赏钱,自然也能去拿别人的赏钱。刚刚那两个半路插花的怪人,他们未必见得是真走了,你想啊,他们十两银子买你一句话,这是什么手笔,十两银子都够五个小户人家过一年的了。听他们口气像是底下人,可出手一点儿也不小气啊。”

    “哪又怎么样?”柳穗一开始不解,然后突然想起一事,掩口惊呼道,“不好啊!不好不好!”她瞪眼看何当归说,“咱们开始上路时报过了住址,是……你的家罗府!不好啊小姐,你说那两个人会不会还在原地等着咱们回去,然后遇上那几名轿夫,再花银子买问咱们的消息?”

    “所以说啊,”何当归微笑,“咱们不能停在自家别院外面,否则他们万一不怕麻烦来赏玩,跟咱们撞在一处了怎么办。咱们的宅子在前面,从这儿数,再往前四栋左拐就是咱们真正要去的地方了。柳穗你去那里叫人来抬行李,不用说我来了,他们不认得我,只需抱上孟三公子的名号,说他有两件行李捎带,说你是他在外面买的丫头,他们自然会派人来帮忙挑行李。”

    柳穗还是没明白过来,犹疑地说:“可是小姐啊,你不怕那些轿夫将你住在罗东府的事给讲出去?我听刚刚那个太监二人组的话里意思,会不会是长孙殿下……他现在人就在扬州,来玩儿或者来干什么,身边儿缺个服侍的,因此就在大街上抓壮丁抓到了你。要真是这样,您可未必有好运能逃得掉,你不知道,那些太监都很执着的,比男人有毅力多了。”

    何当归眨巴两下眼睛说:“怕什么,就算他们买得一个‘鸿沛大道罗东府’的地名儿,区区两名下人,也不可能投递帖子上门‘验货’,最多就是守在后角门上再跟罗府下人买个口信儿。最后的结果就是,他们花上一通银子,最后就只得买一个模模糊糊的‘我家小姐是府里一等一的美人花’的消息。日后仰仗贵人之权势来下聘、讨人,也不干我什么事,我咸吃萝卜淡操心个什么劲儿。”

    “嗯?”柳穗天真地问,“小姐,您不是家里的‘美人花’吗?”

    何当归顺一顺耳际的碎发,在面纱下笑道:“傻丫头你真能忘事儿呀,忘了你在半路上喊我什么了?二小姐的蟑螂,不记得了?”见柳穗总算有点了悟的意思,她催促道,“快喊人来挑行李,这里不是个站处,待会儿该有这个院子里的人察看了。去吧,往前跑第四栋,莫数错了,敲开后门就行,别说我到了,只让他们将我当成一同买回的丫头就行。”再这样嘱咐了一番,她就静等柳穗喊人过来了。

    待柳穗跑得无人了之后,她就听见身后有个轻笑声,慢慢道:“女人不坏,男人不爱,真是一点儿不错。何小姐,没想到你这么阴险,这可是移祸江东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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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第420章 轻佻的人是谁

    [第10章第10卷]

    第426节第420章轻佻的人是谁

    何当归闻言倏地回头,口中叫嚣道:“你给我种了什么古怪东西在身上?我什么时候得罪过你,致令阁下初次见面就出手教训?”

    她的后方站着一名雪服洒然的道士打扮的年轻男子,他眯眼一笑,歪头道:“上次真的是第一次见面吗,我依稀记得在哪里见过姑娘的。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此人一双凤目神采粲然,年约二十六七上下,却很有童心地叼了一串扬州独有的野花穗子“糖葫芦串”,再配上一副戏谑亲善的表情,倒很像柏炀柏摘下面具时给人的感觉。

    不过何当归深知道,此人跟柏炀柏最大的区别就是,柏炀柏没有一点儿野心,除了追求长生不老,就是个亲善的老小子。而眼前的这个人,虽然她也不知道对方具体是什么来头,又带着什么样的使命穿梭游走在朝野与山野之间,在幻梦中听他的口吻,他跟朱权也只是合作关系,并不隶属于伍樱阁,而且他还敢出手挑衅过朱权一次呢,上次朱权发病扯坏她的小像时。不过,她能够确定的一点就是,这是一名有野望的男子,他连有可能问鼎帝位的朱权也不放在眼里,真是其志不小啊。

    没错,他就是天机子齐玄余,到目前为止,对何当归而言最为神秘的一名男子,每次想到这个人,她眼前就仿似蒙了一层纱雾,怎么都看不分明的一个人,会让她产生不安的感觉。她不明白的是,齐玄余的医术传承,以及另一个鬼魂齐玄余的目的,那个鬼魂齐玄余告诉她那么多不可泄露的天机,又为朱权说项,她当时义愤推拒。可等她想再找他问清楚一些事的时候,在幻梦中住了一年都见不到他,让她的迷惘一天天与日俱增。

    何当归一直光看不说话,将眼前的年轻道士上上下下、里里外外,一寸寸像刀割一样地瞧过去,本来这样一个人,搭眼儿一瞧就是个很能唬住人的得道半仙,很悲世悯人的那种。可想起了罗白前的遭遇,她警惕地退后两步,并将柳穗给她取出遮冬天太阳的油纸伞横在胸前,充当防御兵器。

    齐玄余见她这样,亦缓缓倒退两步,表示自己毫无恶意的一面,并提醒她说:“何小姐你别怕,我是个出家人,从不作伥为恶,你真的不记得我了吗?上次城外小径相逢,并不是咱们第一次见面。”

    何当归经他提醒,意会过来,他指的是在她重生之前,也就是这具身体里“本来的她”死之前,他曾在罗府施以援手,送过她衣服鞋子,问候过那只没人管的小弃猫。可现在,她偏偏不想开口道这声谢,于是偏头哼道:“我大概知道阁下说的是三年前的一桩旧事,好像和假山还有换衣服有关,不过阁下可能不知道,我曾撞过一回头,从前的事记不得多少了。我现在最有印象的,便是几日前在城郊,有个蒙面人曾给我留了个会开口叫曰‘假的!假的!’的红点儿,而那个蒙面人和你的声音一样。”

    齐玄余愣住了,不可置信地问:“你真认得我?你还记得三年前的事?”

    何当归倨傲地点头道:“隐约记得有这么回事,也对你的侧脸有些印象,不过这都不是重点,眼前的重点是,阁下要不将那颗钻进我身体里的小红点吸出来,我就不同你善罢甘休。”

    “哦?何小姐有什么高见?”齐玄余的震惊之色褪去,转而笑道,“你能拿我怎样?我倒是好奇得很。”

    何当归平静道:“你不会想知道的。”

    两人默默对着站立了一会儿,然后齐玄余率先开口问:“你,真的还记得三年前假山后发生的事?其实我……印象已有些模糊了,你能否讲给我听一听,那次在罗府的事。”

    何当归下颌高昂,慢吞吞地说:“行啊,我还能背出你说过的那些话呢,不过在我讲之前,你需先将上次给我点的那个叫‘琊’的怪东西取走,我知道那个根本就不是守宫砂,那是个活东西,能吸附肌肤,在肌肤上游走,还能跑到别人身上去。”

    齐玄余点头一笑并向她走过来,口中应着:“好啊,我帮你取出来,没想到‘琊’也有不受欢迎的一天,唉。”

    “站住!”何当归冷声喝道,“别靠得那么近,我不相信你,你看上去很像一名邪道士。”她知道,齐玄余从来还没正式自报过家门,所以她现在还不能“知道”他就是天机子齐玄余。既然不知道他是那么高贵的大人物,她当然就可以随便对他无礼,将心中的真实看法说出来了。

    齐玄余止了步,无奈地说:“那你想怎样?你让我取回‘琊’,又不肯让我接近,那小道怎么能办到?小道满身正气凛然,哪里像个邪道士了?”说着负手而立,似乎想展示点儿仙风道骨出来,可他的嘴里还叼着糖葫芦串呢,真是不伦不类。

    何当归心道,说你邪道士都是口下留情了,你分明就是个妖道,大妖人,鬼魂妖人。沉吟一下,她强硬地说:“你先说清楚取出此物的过程,每一个步骤都要说清楚,待我研究无误后,你跟我到那边的院子里去,我要找到十名以上的目击证人,你才能走近帮我取。在此之前,你若是敢多走近一步,我就立刻发动我的秘密武器,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齐玄余闻言一晒,歪头道:“小道倒是没有什么问题,可姑娘你,你确定要在众人面前取走此物吗?唉,小道静心修行二十余载,早就无心尘务,你确定要将小道拖进这滩浑水中吗?”

    “你这是什么意思,”何当归察言观色,疑惑地问,“那个红点儿要怎么取出来?它之前呆在我的左臂上,后来跑到了另一人的眉心,过一会儿又到了我的右臂上,最后又有小半日工夫,它变成了我眉心的朱砂,不知道什么时候又消失无踪了,到现在还没再见着呢。”

    齐玄余闻言,突然捧腹大笑,“哈哈!哈哈哈!你说你……”他用拂尘遥点一下何当归,噙着草棒张口想说些什么,可还是,“哈哈,哈哈哈……”

    何当归心中一阵着恼,僵着脖子等此人笑完了,方再问:“红点儿怎么取出来,你究竟有何目的,要对我做这种事,别以为我弱质女流,就当我是好欺负的。一旦我认真起来,大家都是头破血流的下场,你若有疑问,尽可一试。”

    齐玄余弯腰捂肚地站起来,摆摆手说:“不用试了,不管真假小道都没兴趣跟你一个小女子斗法,赢了你也不光彩。”说到这里,他的清流凤目忽而流动出点儿妖冶的异芒,压低声音问:“何小姐,你真没再在自己身上找过?你确定自己身上没了那红点儿?小道要是你,就去浴池里沐浴,顺便再好好找一找,肯定会有惊喜。”

    “就当我没细看,就当它还在我身上某个地方,”何当归压抑住火气,蹙眉问,“那我该怎么将那物什弄走?盼详告。”

    齐玄余面上露出苦恼的表情,叹气道:“是这样,鉴于那枚‘琊’现在所处的位置特殊,小道实在不便为你接引,可要是让第三人接引,你若是选中个丫鬟之类的女子,小道还可勉力为之,再从那丫鬟的身上接引走;可你若是选的是一名男子,那样的事,小道是断断难办到的。到那时,就算刀架在脖子上,小道也帮不了你们的忙,一旦小道不尽快接引走,那‘琊’又要在你和他的身上来回飘移了。不过,小道还是劝你三思,‘琊’其实是个妙物,没有你想的那么糟糕,寻常人抱着一箱金子来买,小道也未必给他一滴呢。”

    何当归听得如坠云雾,冷冷道:“接引的方法是什么,请道长你明示,只要合适,我可以让丫鬟做这个中间人。”加上一个第三人从中传递也好,否则她一跟齐玄余挨边儿就心里发毛。

    “你身上的‘琊’是怎么转移的?我倒要请教一句。”

    她瞪眼,她的怎么转移的?难道说?

    齐玄余唇畔带笑,将口中的糖葫芦串取出来,随手斜插在自己的发髻上,而后左手缓缓抬起,往自己的鼻息间接近,同时双目一瞬不瞬地直盯着何当归瞧,生怕她没看清楚这一幕似的。接近,接近,最后薄唇微启,含住了他自己的手背,专注地允吸了一会儿才拿开,将留着胭脂红唇印的手背亮给何当归看,并明示道:“这个得用口吸出来,而且异性之间吸出的成功机会更大,何小姐你就算找尊丫鬟来代劳也不一定有用。怎么样?你还想让小道帮忙吗?还要叫上一群人来围观吗?”

    结合自己两次的经历,何当归不得不相信,事情还真得这么处理。她想了想,酷酷道:“我知道了,帮忙自然少不了你,不过我会请一人做中间人。事不宜迟,就在明日吧,望勿推辞,这可是你惹下的麻烦。”

    “好啊,我无所谓,”齐玄余挠挠脸笑道,“我拭目以待,看看谁有幸做那名中间人,我还想看,何小姐你的‘琊’到底跑到了什么地方。”

    他面上的涎笑让何当归一阵反感,几步退到行李后,别开了脸说:“道长你不是自诩世外逍遥人么,这样的人我见多了,你的扮相倒是没有问题,可能还比大多数人好一些,可你的表情太轻佻太肤浅了,活似我在半路上遇着的一个公公。这样的表情可糊弄不了多少人,你失态了,道长。”

    齐玄余抓一抓眉头,嘿然道:“小道平时也没那么热情,可这次二赴扬州,就碰到了老朋友,小道这是开心的。对了,你在这儿等谁呢,怎么一直不见人来?”

    何当归也觉得柳穗来得太慢了,几句话的工夫,说明白了就该来庄丁了呀,怎么用了这么久,柳穗不是个伶俐人么。低头看一眼地上的几个箱笼,心道反正也没什么重要物什,钦天监监正齐玄余也不至于当小贼吧。于是便不再理他,转身拂袖而走,要亲去刚刚指给柳穗的那个后门察看情况。齐玄余似乎脸上痒,只顾着抓自己的眉尖,也未在意她说走就走的无礼。

    绕过两三道墙去,何当归大概明白柳穗怎么去了那么久了——她好像给柳穗指错了路了!

    在原地四处观望了一会儿,还不算路痴的她弄清楚了一件事,自己上次来这片儿郊游与闲逛,是好几个月之前的事了,听说这里是新兴的“金屋藏娇富人区”,没想到才一段时间没来,就新盖起了这么多楼院,将原本的空地都给占了,大多属于半路插队的建筑物。这么一来,自己给柳穗指的从行李处往西数第四栋,岂不就变成了……

    她默默地数过去,然后在心中哀叹一声,果然是,居然是,很倒霉地摊上是常诺的“昕园”。估摸着,齐玄余也是住在这里吧,真晦气啊,她亲口将柳穗给遣到“昕园”里去了吗?

    此时,天上忽而有异声阵阵,她抬头凝目望了一眼,而后倏然睁圆了双眼。那个东西不是……糟了!齐玄余他!

    何当归连忙转身往回跑,一口气跑到行李边上,喘气告罪道:“道长啊,这次要换我轻佻上一回了,嗯,事出无奈,请你莫怪呀。”

    ...

21.第421章 丫的喜闻乐见

    [第10章第10卷]

    第427节第421章丫的喜闻乐见

    “嗯?”齐玄余正斜倚在身后的围墙上发呆,他挠了挠脑门,奇怪地问,“何小姐你在说什么?谁轻佻了又?我可什么都没做啊。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何当归摘下面纱缓缓走近,抬手就将面纱往他的脸上抽,抽了两下才停下来,匆匆说:“我不够高,你矮一下身子,或者蹲下来,愣着干什么?快啊!”她一嗓子喝道。这等妖道,她本来是不想理会的,可那种尖芒蜂非常厉害,动辄就蛰死一个大活人。齐玄余受难她虽然喜闻乐见,可是她着急让他帮忙治那个“琊”呢!

    齐玄余不知出于什么想法,或者被她急切的情绪感染了,竟都没多问一句为什么,就一撩道袍前摆蹲下来,然后半仰着头,看着她手中的面纱问:“姑娘你就拿这个来教训小道吗?小道的拂尘还比这个劲儿大点,你要不要借来用用?”

    何当归只不说话,兜头盖脸地往他的头上面门上狠狠挥动面纱,直有泄愤之势。事实上,她对这名道士的不满的确很多,第一他将她的前世秘密都挖出来了还乱讲,第二他没事吃饱了撑的往她胳膊上点朱砂,第三他老爹齐经在京城偷窥青儿总觉得不怀好意……

    于是乎,她下手更重了更毒辣了,直有将近日所有的不快都抽到此妖道头上的意思,作为一只出气筒,妖道的头真是再合适不过。啪!

    妖道头上的那一支“糖葫芦串”花穗缓缓坠落到地上,被抽成了两半。何当归的手顿一下,其实本来已经可以停下来了,可她坏心眼地想到,呵呵,他的头上还沾着好多花粉呢,花粉也很容易吸引尖芒蜂的注意,自己这可是为了救人、救人啊。齐道士,你得感激我才行,反正我又没内力了,抽人也不疼。

    于是乎,她手中的一条面纱挥舞的像条小鞭子,虽然对齐玄余没造成什么损害,可那物什屡屡光顾他的眼皮,还是很令人不快的。齐玄余抱怨道:“就算我识破了你要谋害你二姐的事,你也不用这么对待我吧,就算要杀人灭口,你也拿把小刀给我个痛快吧,这样抽来抽去的顶什么事,还是你心里不痛快,所以拿我的头出气?”

    何当归被说中心事,冷哼一声,手下不停,道:“切,谋害我二姐?你哪只耳朵听见我害了她?”

    “两只耳朵,”齐玄余道,“同时听见的,你一定心虚了吧,你怕不怕我去罗府告你一状?我可是那里的贵客,我说的话断无人怀疑,何况我说的是事实。”

    何当归浑不在意地说:“等我抽完以后你尽可去,说不定我回了家,老太君还要给我表功呢。”嫁给皇太孙可是罗白琼一伙的终极梦想。

    “抽完以后?”齐玄余感到纳闷,因面巾迎面落下而眯眼,“你为何如此执着地要抽我?我哪里开罪……”

    不等他说完,何当归仰头望天,见那一群乌压压黑麻麻的东西飞下来了,而且果然是在往这边飞,她当下就丢了丝巾,转身奔逃到墙角,抱头蹲下,脸埋在双膝之间。耳边只听得“嗡嗡嗡”的恼人噪声,近距离地听非常糟乱,连齐玄余的惊呼声都给掩盖住了,这声音,就是“尖芒蜂”成群结队时,成千上万只翅膀一同震动的声音,可以说是一道死亡的号角。

    她记得小时候在乡间,就常常见到有人贪嘴吃甜甜的“糖葫芦串”花,然后召来一群“尖芒蜂”,在有毒而猛烈的尖刺攻袭下,就算壮年大汉都撑不到赤脚大夫去看诊就咽了气。而齐玄余这种人物自然比普通的乡间大汉有机变,还会飞,可天空小部分是人的领域,大部分还是长翅膀的鸟虫的领域,要是齐玄余真的沾了很多糖葫芦花粉和香气的话,那他非得狠狠挨上两扎不可。

    最奇特的是,糖葫芦长在地上不引尖芒蜂,摘了放手中不引尖芒蜂,惟有含在口中,让唾液沾过,也格外吸引尖芒蜂,隔着十几里地都能将附近的尖芒蜂召来。大自然何其神奇,今天要不是她,齐玄余的小命休矣。她一见他就救他的命,可他见着了她却害她,她这莫非就是传说中很高尚的以德报怨?

    等那一阵“嗡嗡嗡”的噪音退却之后,她出来察看,发现齐玄余的脸上肿了四五个大包,都是让尖芒蜂给蛰出来的。她奇怪地问:“我都给你清理干净了,怎么尖芒蜂还咬你的脸?”不等他答话,她又自己找到了答案,“啊!我想起来了,你一定曾用糖葫芦蹭过脸,而你又对糖葫芦有刺痒反应,将花粉挠开搽匀,才吸引了尖芒蜂的注意,它们嗅感很敏锐的。唉,大概命里注定你有此一劫,我也帮不了你,看道长你一副高人样,你今天出门没给自己占一卦吗?这可真是……”喜闻乐见。

    齐玄余黑着脸问一句:“既然你知道有蜜蜂来采花蜜,直接让我脱衣罩上头不就完了吗,为何逮住我的脸抽个不停?”

    何当归耐心解释道:“道长你有所不知,有道是,百里不同风,十里不同俗,我们扬州地面儿的花草和蜜蜂也是很有地方特色的。连尖芒蜂也比你们京城的有骨气,人家赶了十几里路举家飞过来,只为吃一朵糖葫芦串的花蜜,其实也挺不容易的。你也该试着理解它们对于沾了唾液的糖葫芦的执着,这样你就不会那么生气了,正好顺便买个教训,以后别再路边揪了花草就往嘴里送了,你都老大不小了扮什么可爱,你什么时候有空帮我取出‘琊’,道长大师?”

    “……”齐玄余只觉得满脸刺痛难当,伴有奇痒,比被十只大脚蚊子叮过还难受,又不能用手抓,他满心恼火地问,“你是不是故意整我?你怎知道我是京城人氏而不是本地人?我的扬州话说的有问题吗?”

    何当归微怔,自己说漏嘴一点,不过也没什么,她毫不留情地说:“道长您的扬州话是我听过最难听的蹩脚扬州话,夹杂着京城口音,可谓画虎不成反类犬。哦,对了,忘了告诉你,那尖芒蜂的蛰包出奇的赖毒,得立马将脸搁进冰水里冰着,同时,被蛰过的人又不宜挪动,否则你痒的地方将不只一张脸。唉,你说矛盾不矛盾,眼下前不着村后不着店,道长要去哪儿找冰水呢?”

    “……”满脸包的齐玄余瞪她,“死丫头你故意整我,你为何不早提醒我有蜜蜂?”

    “出家人也爆粗口吗,小女子算长见识了,我不顾危险特意跑回来救你,末了就得一个‘死丫头’作谢礼,这可真叫人寒心呀。你若不信我,下次拿一个面口袋套头上,再嚼一个糖葫芦串玩儿,试试能否阻挡尖芒蜂的利刺,就知道我有无尽心救你了,呵呵。”天机子被尖芒蜂蛰肿了脸,这可真是……喜闻乐见。

    何当归慢腾腾地弯腰翻行李,想看看能否找到什么应急药物给他用用,不过既然他不像领情的样子,那她没什么热乎劲儿,找的也不大经心,边找边埋头道:“所以说,做人就得留点儿后路,你平时自以为比别人高一等,欺压了别人图个开心,等到你栽了的时候,就没有人愿意伸出援手帮助你了。看你也像是读过周易会算卦的人,难道不知道物极必反,荣极必衰的道理……呵呵,这次阁下可真够衰的,看来扬州与你的八字不合,往后还是少来为妙,路过扬州界碑都莫要……”

    “咚!”

    伴着一声闷响,她找东西的动作一停,回头去看,呵,看样这齐玄余的肌肤对花粉和蜂毒都异常敏感,中毒反应也比常人来得迅猛。真是恶人自有恶人磨啊,怎么处理这厮好呢,她可跟他结了好大的梁子呢,这厮莫不是曾经筹划过谋害她,还修改过她命盘的那个人?

    咦?这么一想的确有可能!他是继柏炀柏之后第一有能耐且有动机办成此事的人。为了不让朱权迷恋小妖女,误了他们的大事,他就穿上巫师黑袍,在半夜三更的小黑屋,用邪恶的黑道术,篡改了她一名无辜少女的可怜的命盘……

    “小姐!小姐!”柳穗远远跑过来,气喘吁吁地说,“挑行李的人来了!你先过去吧,这里让我来就行了!”

    何当归诧异地问:“是从我给你指的那一家找来的人吗?怎么去了那么久?”

    柳穗跑近笑道:“遇着一个老乡,多扯了两句,才发现他是我小姨的外侄子,我的远房表兄呢,不知不觉就多聊了两句——咦?地上那不是我家姑爷吗?!”

    ...

22.第422章 谁最四处留情

    [第10章第10卷]

    第428节第422章谁最四处留情

    何当归闻言大吃一惊,双目圆睁了问:“这厮是你家姑爷?你是说,他是凌家的姑爷?他叫什么名字?难道他是凌小姐的……相公?”这可奇了怪了,凌妙艺凌小姐究竟招惹了多少男子,继段晓楼和廖之远之后,又冒出一代邪恶道士齐玄余?她也太四处留情了吧,真是让人叹服……

    (→_→话说,菇凉你自己不用检讨一下吗?掰着手指数,你的桃花比她如何?_嗯?伦家?伦家就只有孟瑄一人而已呀,而且他还左拥右抱了好几个,害伦家就只能分得他完整的心和部分的身……t_t幽怨地戳手指……→_→身在福中不知福说的就是你丫了,鉴定完毕。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柳穗跑得双颊微红,喘着气,绕着齐玄余走了半圈儿,解释道:“这一位是齐公子,我也不知他叫什么,不过他多年前曾对我家大小姐生情,每日里隔着墙弹琴,我家大小姐一荡秋千和唱歌儿,他就在外面弹琴吟诗,风雅得不得了呢。我们这些当丫鬟的,都喜欢去后巷听他弹琴,因有人问过他姓‘齐’,所以我们私底下就给他起了个绰号叫‘齐姑爷’,渐渐就全都这么叫他了。”

    何当归蹙眉反应了一会儿,有点儿弄不明白这其中的复杂关系了,挑眉问道:“你说的是凌家大小姐凌妙春?可她不是高绝高大人的亡妻吗?听说高大人娶过门了才发现娶的是二小姐凌妙祺,而大小姐早就在火灾中亡故,高大人心生叛逆,成亲第二日就在高府设灵堂,并在灵堂上跟凌大小姐的牌位拜堂成亲,有没有这回事?”

    柳穗讶异道:“没想到您知道的这么清楚详细,没错,当时高老爷和我家老爷合力瞒了大小姐的死,半哄半骗地绕着姑爷娶了二小姐,事后他们也有愧疚之心,就默许了大小姐的牌位嫁进高家,摆到高家祠堂里去。而二小姐也一下子从正室跌落成续弦,在婚书上都特意改过来了呢,把她气了个仰倒。她一不自在,我们凌家的大夫人就不自在,连带整个凌家没有一个人自在,真真叫一个祸害人呀。”

    何当归更奇了:“既然能得高大人那种木头倾心相许,凌大小姐还同时爱两个不成?”此时,齐玄余的蜂毒之症愈发严重,脸渐渐肿高了,几个大包连成一片。

    柳穗考虑着摇摇头:“没有吧,我猜大小姐到死都没跟这齐公子见过面呢,只是琴歌隔着墙相喝了几个月,而且每次都是大小姐唱着唱着,一听墙外有琴声,又明白弹琴者是个男子,就立刻掩口进屋去了。小姐您别瞧我们三小姐疯如野马,我家大小姐可跟她完全不同呢,大小姐打从出生到遇难,几乎都没出过凌府大门,是一位恪守礼节的真正大家闺秀。”

    何当归撇嘴:“那你们全都‘齐姑爷’‘齐姑爷’的乱叫,岂不损了凌大小姐的闺誉,明明两者之间什么都没有,被你们这一传,弄得好似才子佳人的桥段似的。万一传到高大人的耳中,他岂不憋屈得慌,一张扑克脸就更方整了。喂,柳穗,你家大小姐很美吗?比你家三小姐如何?”

    “美倒不是极美,她长得随我家老爷,不随二夫人,因此五官比较硬气,不像三小姐那么秀美,”柳穗一边埋头研究满脸包的齐玄余,一边答道,“不过她的声音很清甜,就像清泉滴在石头上一样好听,就像……唔,大小姐的声音跟你很像呢,她是秋山里的清泉,你是雪山顶的冷泉,质感是一样的,只是说话的语气有区别。”顿了顿,她又说,“当时我们都管这公子叫姑爷,不是坏心编排大小姐,而是大家都被这齐公子的深情感动了。”

    “哦?此话怎讲?”何当归全然不顾齐玄余的境况堪忧,兴致勃勃地问,“莫非,他曾上门提亲被拒,又被高绝痛扁狂揍,是一位地道的悲情人物?”齐玄余也会有这么痴鲁的一面吗?

    柳穗正要答话,拐角处已经冒出几名彪形汉子,一色庄稼人打扮,穿得有点儿像稻草人身上的衣裳,不伦不类的。何当归见过正经的庄稼人穿什么样,因此一眼就瞧出这几个是冒牌货,看他们走路的脚步极轻盈,十有**是练家子,冒充庄丁的那种……高等庄丁。

    她悄声问柳穗:“他们是昕园的人吗?”见柳穗点头,她摇头叹气道,“搞错了,咱们要去的不是昕园,而是……”

    “婢子知道,”柳穗笑眯眯地说,“瞧,打头那个裤子破了两个洞的,就是婢子的远房表兄了,他跟我说了,孟三公子住的园子还得再往前走好几个庄园,是个紧挨着山水湖泊的好地方,这里所有别院中景致最好的一个。表兄说找人帮咱们挑行李,小姐,这里人乱手乱,你别干站着了,先走一步去歇歇脚吧,这里交给婢子就行了。”

    何当归用脚尖点点地上的肿猪头,笑着嘱咐道:“这齐公子就是昕园的住客,你让你表兄先将他抬进去救治吧,先给他用冰块敷敷脸,别乱涂抹药膏,用甘草煮水后捣白果给他外敷,然后就等他自己醒吧。听说他还有点医术,说不定自己醒了就治好自己了。你再给你表兄留句话,就说万一齐公子对他的肿包无能为力,就去咱们住的地方求助,要是逢着本小姐心情好,或许就给他治了。”

    留下这话,她以水袖遮面,绕开那几名迎面走过来的庄稼汉,婷婷袅袅地走开了。想是因为冲妖道的头发泄过的缘故,一路心情都轻盈如小鸟,暗道,难怪锦衣卫那么喜欢给犯人上刑,原来能调节心情。只一小会儿工夫就走到孟瑄的无名庄园外面,沿着围墙走,找到了后门,刚想敲门,发现门没在里面闩着,一推就开了,而且里面也没一个看门的小厮。

    孟瑄家的门户也太不谨慎了,万一她是个坏人怎么办?就算这一片都是人迹罕至的富人区,也保不齐有专门敲空门的呀,待会儿一定要提醒孟瑄才行。对了,师父说孟瑄这一觉至少要睡六天六夜,那这会儿才第三天,孟瑄还没睡醒,还要人帮忙照料呢。

    心中立刻就有点儿急了,现在是谁在照顾他,照顾得周全不周全?足下的步伐迈大,同时四下张望着找人问路,并寻找着建筑物的主屋群,不意间竟和迎面走来的人撞了个满怀,真是不小心,这么宽阔的道儿,两个人怎么能撞到一块儿去了呢?她可是瞪着眼珠子在找活人呢。然后一低头才明白为什么——

    “熠彤?你……你这是在做什么?你怎么变这么矮了?”她瞧着齐腿没入土地下的熠彤,孟瑄的跟班儿甲,如今他尚不足她的胸口高,又是突然从地里冒出来的,难怪两人会撞上。她知道此人是个深藏不露的土行孙,不过她不能表露出她早就知道,所以做出了一个目瞪口呆的表情。

    熠彤缓缓从地里冒出来,扑通就向她单膝下跪,她目瞪口呆地后退两步,这又是怎么了。熠彤埋头,语带笑意:“小的给七奶奶请安,奶奶吉祥。冲撞了奶奶,小的罪该万死。”

    何当归猜着是孟瑄让他这么叫的,于是勉为其难地接受了“奶奶”这个称谓,问他:“你家公子呢?他睡醒了吗?吃了吗?谁在看护着他?”

    熠彤埋头答道:“回奶奶话,现在是小的和熠迢一起伺候着。爷从今日晌午就醒了,直叫奶奶你的闺名才突然醒过来的,后来说饿了,吃了点儿栗子饭,又嚷嚷着要喝奶奶你做的什么花什么露。小的们轮流在他手心儿里写字,终于使他明白,奶奶你还在路上,没回扬州呢,爷叹一口气就又睡着了。”

    何当归迫不及待地说:“快领我去见他,让我瞧瞧他的伤好了几分。”之前她都未曾注意过他的手指甲和身上的割伤,等孟瑛说了,她才知道有这么回事,心中一直惦念着放不下,就算孟瑛说好的连疤喇都没留下,她也得自己看了才能放心。

    “回奶奶的话,”熠彤埋头答道,“你的衣裳让小的撞脏了,要不先换一身衣裳再去看爷?反正他如今也醒不了。”

    嗯?何当归眯眼,心中略起一点疑窦,他的话语中怎么隐隐透着两分紧张的感觉,他在紧张什么?

    ...

23.第423章 情敌初次交锋

    [第10章第10卷]

    第429节第423章情敌初次交锋

    何当归的目光在熠彤脸上游移,慢吞吞地反问:“嗯?你撞脏了我的衣裳?”

    低头一看,自己的裙摆上果然沾了好多湿漉漉的泥巴,而同样沾满泥巴的,是熠彤的双手。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可是除了一双手,他的全身上下不带半块泥巴,这可真是奇事一桩了,难道土遁就只弄脏一双手?这位深藏不露的土行孙显露本事,在自家的园子地下乱窜如田鼠,刚巧从她面前窜出来,顺带弄了她一裙子的泥巴?

    她垂眸打量着熠彤稍稍显得有些局促的面容,笑言道:“我很是思念孟瑄,想立刻见到他,等我去看他一眼,安了心之后再去换裙子,也是一样的。”

    口里这样说着,她绕开还趴在地上对她行着大礼的熠彤,莲步轻移,往广阔的园林方向走,醉翁之意不在酒地四顾,装作欣赏风景。地上的熠彤跳起来,追在她后面笑道:“奶奶留步,爷这会儿睡得正沉,没有什么不安心的,不如让他多睡一会儿,等你沐浴更衣、理妆梳头、用膳消食、品茗……呃,喝酒,全都做完一遍,再去看爷,爷一定神采奕奕、精神饱满地迎接您。”

    熠彤结巴的语气更让何当归肯定,他在对她隐瞒什么事。有什么可瞒的呢?看他这架势,分明就是带着什么使命来的,目的很可能就是拖住她,不让她去看孟瑄。既然如此,那她也就遂了他的愿吧,“奶奶”都叫了很多声了,明明她担不起这么一声“奶奶”。

    “那也好,反正我旅途辛劳,如今乏得很,”她笑问,“这里有客房吗,我想歇一觉,像你们爷那样,睡个十天八天的才好。”

    熠彤面露喜色,也随着笑道:“哪能让奶奶住客房,您的屋子早就备下了,我瞧您的气色不大好……呀!您的脸还受伤了呢!”他讶异地低呼,仿佛之前都没长眼,现在现在刚掀开眼皮瞧见一般,担忧地说,“这个伤,一定得泡温泉,泡足七七四十九个时辰……”他自觉数报得过多了,忙迅速改口道,“要泡七个时辰软化了疤的外皮,再上药才能管用。奶奶请放心去用温泉,咱们这儿一个多余的人都没有,女子就您一个是主子,男的主子,就是我们爷一个。”

    何当归听这话透着点儿古怪,挑刺儿问道:“三公子不是这儿的主子吗?他们下船更早,现在还没到吗?”

    熠彤暗道一声,真是越忙越乱,越乱越错,偏他又摊上一位难伺候的,唉,谁来跟他换换?正要再劝劝她尽快去睡觉和沐浴,最好歇她一二三天,不远处却响起一个菱角那样甜脆的笑声:“哈哈哈,这位姐姐,一定就是何小姐吧?熠彤,你去忙你的,我来招呼她。”笑声的发源体走过来,热络道,“哎呦,瞧这裙子弄的,就跟泥地里打过滚儿一样,可得仔细沐浴熏香一番呢。何小姐你不知道啊,这地底下的湿泥,比地表可见的那些脏多了。”

    何当归在笑声传来第一时间就望过去,见款款走来一名年轻女子,年纪或许还不到二十,只不过打扮稍显得成熟一些,有点已婚妇人的派头。

    她的眼睛轮流看向何当归和熠彤,莞尔一笑,何当归礼貌回以微笑,细细端详此女,但见她身着紫红滚边的深粉色半披外裙,上绣璎珞纹,秀雅别致,内穿一件银白色百褶内裙,衬托得她肤若凝脂。尤其,她生的腰细腿长,媚色灵动,穿起这种有点类似舞裙的艳色衣裳,走起来似是踏着舞步韵律,带尽妖娆的模样,端的是风情万种。

    何当归从不曾听得孟瑄身边有这么一位美娇娘,于是看了一眼熠彤,盼他介绍两句,可他却垂下头,额际都快冒出汗珠来了。何当归挑眉,偏头继续再瞧那女子,凤髻露鬓,淡扫娥眉眼含春,目光清亮得好似带着水意,肌肤细润有如温玉,光泽细腻,丹红小口,桃腮晕染,腮边两缕发丝随风轻柔拂面,平添几许诱人风情。

    衣衫品味尚有提高的余地,何当归这样下了评语,不过配她倒算是媚而不俗,单看面容也不像是普通的丫鬟或仆妇,难道是孟瑄的哪一房妾室,一起带到扬州来了?就算如此,熠彤也不用这副神情吧,好好介绍不就行了,自己又不吃人,干嘛紧张成这样,何当归酸溜溜地想着。

    地底下的湿泥,比地表可见的那些脏多了?听起来好像话里有话,何当归含笑道:“那就劳这位姐姐带我去换件衣裳吧,熠彤,你回去伺候你主子吧,不用管我。等我歇够气了,明个儿再去看他。”

    熠彤下意识地擦把汗,应了一声就突兀地整个人陷进土里了,看得何当归一愣,土遁也可以当成日常代步用,真方便啊,打家劫舍必备。

    走进的女子一反刚刚主人招呼客人的态度,谦卑地笑道:“奴婢可不敢当何小姐您一声‘姐姐’,您不嫁过来是主子,嫁过来还是主子。我啊,人似嫁非嫁,半主半仆,说到底还是仆,论资排辈,都该我叫你一声‘姐姐’才是。姐姐你叫我帛儿吧,他们都这么叫。姐姐,你且跟我来,我领你去沐浴更衣。”

    何当归听她这话说的意思,再加上熠彤态度,八成还真是孟瑄的哪个妾,心头冷了一分,面上的笑容却盛了三分,落后她半步踽踽走着,开始攀谈道:“听帛儿你的口音,像是凤阳人氏,来扬州住的习惯吗?饮食还对胃口吗?”

    帛儿笑道:“我没有什么不习惯的,凤阳菜、扬州菜不都是给人吃的菜,有鱼有肉还挑什么。只是三爷七爷这两位,吃一餐饭不是普通的挑拣,我可辛苦坏了,都快撂挑子不干了。”

    孟瑄他挑食?这倒头一次听说,不过,帛儿要是孟瑄的妾,管孟瑄一个人的嘴不就行了,怎么还要兼顾孟瑛的嘴?当孟瑄的妾,还有这么多职能?

    何当归不禁蠢蠢欲动,想要开门见山地问一问她,是不是孟瑄的妾室,跟孟瑄多久了。孟瑄那家伙狡猾得很,总爱装纯情,她从他的口中得不到一句实话。如果他脸皮够厚,说不定还要自称他尚是“处男”呢。他就会哄她,说什么至今记不清几个小妾的名字,这谁能相信?就是个端水研磨的下人,用上两次也要记一记名字吧?孟瑄,你这骗子。伤好点没。

    见何当归半晌闷着不讲话,帛儿又笑了:“我听熠迢他们说过,何小姐是个仙女儿样的人物,听了之后还真有两分不信。可现在凑近了一瞧,嗬!原来‘仙女儿’都是他们少说了,就是戏文里以美貌著称的狐仙、花妖,也不如小姐你好看呀,难怪看花了大伙儿的眼。”

    何当归但笑不语。这个帛儿倒有点儿意思,还会主动来刺一刺她,暗讽她是狐狸精。这算是母狮子在捍卫自己领土的意思吗?孟瑄,是她的私有土地吗?

    据幻梦中的孟瑄介绍,他家里的三个妾,叫“紫霄”的那个是道姑还俗带回家的,被孟瑄他娘相中了;另有一员外女儿,是孟瑄他娘当丫鬟赏给他的;另有一官员之女,据说跟自己有几分像,孟瑄就采集到他的收藏品中来了。而眼前这位,名叫“帛儿”,排除选项一;跟自己长得有一定差距,排除选项三。

    宾果!何当归含笑道:“我曾听孟瑄提过,说身边有一员外之女,平素里比其他人都贴心,说的莫不是你?”

    “员外之女?”帛儿奇怪地重复,“奴婢来这里的时日虽然短,却也将上上下下的人认了一遍,并不曾听说有谁是哪个员外的女儿呀。”

    “……”何当归默默疑惑了一会儿,帛儿是新来的?是孟瑄身边的新人?不是现有三妾中的其中一个?呵呵,他可真不思闲,精力真旺盛呀……她面上笑容愈加灿烂。好,精力旺盛了好,妻妾满堂就更好了,将来子息更繁盛么,多好,她也替他高兴。只是熠彤那头又卖什么关子,死拦着她不让见孟瑄,孟瑄现在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地方么。她又不是容不得人的人,何必要这样藏着掖着,不能光明正大一点么。她看上去像容不得人的人么。

    “到了!”帛儿突然回身笑道,“听说是口去年才爆出的新泉,出水量时多时少,硫磺气浓,还有点儿咸味,何小姐你洗的时候可莫要张口喝进了咸水。庄子里人手少,奴婢前院儿里还没理清楚,猜着你也是喜欢肃静的一个人沐浴,奴婢就不闹腾你了。”说完泠泠一笑,转身就走开了。

    何当归独自站在水汽氤氲的浴房门口,望着那帛儿离去的背影,心中生出了两分好笑来。她的确比较喜欢一个人沐浴,可被服侍沐浴的“奴婢”提出来,还被对方就这样丢下,她倒是头一次经历。

    这个帛儿真有点儿意思。口中时时自称奴婢,可口吻中却十分自傲,俨然以此间主人自居。不知算不算自己小心眼儿了,总觉得她提起孟瑄来,还有点儿“我家那口子”的占有欲。她从熠彤手中接管自己,难道就为了引个路,说几句不咸不淡的风凉话?

    这样思度着,打算先去找套衣裙换过,再别处逛逛,可耳中突然捕捉到一个略带点沙哑的女声,可以辨别出其身份的一道声线。是萧素心。

    “瑄的师父找我?”萧素心语带困惑,“我刚见到孟瑛,他可一点儿没提及呀。熠迢,你怎么看上去这么紧张?你不会是骗我的吧?”这声音是从过道斜对的一间房舍中传出来的,只听那房舍中一刻沉默,萧素心用肯定的语气说,“果然是在骗我,你是想支开我。你为什么要支开我。为什么不让我照顾瑄,熠迢?”

    熠迢尚未编理由回话,门口已经有个声音笑起来,“可能是因为,别院里来了个不该来的人吧,”何当归袖手立在门口,打量屋中光景,微笑道,“你一定是萧姑娘吧,我姓何,何当归。可能是因为我来了,熠迢才将你的房间闹腾成这样,不叫你安生地照顾孟瑄,真是抱歉。”

    屋里满地水渍,一地鸡毛,萧素心本人也是出水清莲一样的落汤鸡,她呆愣地看了何当归,足有半盏茶那么久的时间,才露出一个类似于笑的表情,笑到一半,打了个大大的喷嚏,而后歉意道:“原来是何小姐到了,那这里恐怕就用不着我了,我去沐浴更衣,瑄就交给你吧。他的药在房外的炉子上煨着,等到戌时又该吃了;被子得每个时辰换一次,他一直在冒冷汗;再有一样,他不能吹风,这屋里虽然气闷难闻,还多出来两只莫名其妙的大公鸡,四处乱扑腾,也要暂时忍着。”

    何当归听她声音比上次见时更沙哑,关怀道:“你着风寒了吧,怕是时日不短了吧,听着肺气上火了。”

    “是呀,”萧素心坦诚道,“前几天见不着瑄,心里急的。那,这次换你了,希望你能做得比我好,让他不要总皱着眉头睡觉,看的人累得慌。”

    宿世情敌的初次交锋,一如软缎,一似蚕丝。

    ...

24.第424章 如此急色男人

    [第10章第10卷]

    第430节第424章如此急色男人

    何当归眯眼细观,上次雪花甸匆匆一瞥,看得不仔细,这次才算看清楚了。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她的确是个上等美人,无论从气质上,还是给人的观感上。看自己不顺眼的孟瑛说,萧素心比较顺眼,倒也不算妄言。她的美就和她对孟瑄的感情一样,都是质朴而脚踏实地的那种。

    她一身红色纱衣,被淋得湿透,熠迢大概是想用这样的方式撵走她,真是乱来呀,她本来就风寒侵体带病坚持照顾孟瑄,结果不光不被表彰,还被熠迢他们慌不迭的驱赶,说什么师父孟兮有事找她,大约也是一个引开她的诡计。何必呢?何当归心道,孟瑄都已伤得不能听不能看了,没人会计较谁在照顾他吧。何必要熠彤拖住自己,熠迢支开萧素心,是不想让她们碰面吗?

    可是,一时不碰面,并不能改变她们共存于世,还都将伴随孟瑄左右的局面,她们都将手中的红线栓在孟瑄的手上,那她们彼此之间至少也得发生点联系吧?何当归微笑道:“我略通医术,萧姑娘若不弃,就让我摸摸脉,开个驱寒的方子吃吃看。”

    萧素心的五官清秀细致,肌肤白皙有红晕,吹弹可破,最让人过目不忘的是她的眼睛。细长的弯月眉下,她有一双单眼皮的丹凤眼,眸光焕然潋滟,似乎藏着几多繁复的神采,似清似媚,非颦非笑,柔软里亦有着夺目的光。

    她敛眸垂头道:“谢谢你的好意,我也知道自己的病该立刻就医吃药,不能弄性仗着底子结实就不慎重。可是直那日瞧见了瑄,眼也是那样,耳朵也是那样,我心中的难过甚于身上的风寒,于是就在佛前立誓,不见他病愈,我就不吃药不吃盐。我求佛祖将瑄身上的病痛转移给我,然后掷得了一个‘盛杯’,岂不是佛祖答应了我的要求?如今我病着,心里反而好过几分,因为觉得替他承了两分病痛,他或许就不那么痛了。”

    “不吃药、不吃盐?”何当归面露诧异,“可是孟先生说过,孟瑄得过将近两个月才能好利索,人怎能两个月不吃盐?这样可不是长久之法,你把身子拖垮了,孟瑄就少一人照顾,而且他病愈后也会不安心的。”

    萧素心坚持地说:“跟佛祖立的誓言不能反悔,而且我觉得已经好了不少了,不吃药也无碍。”

    她的声音如沙,何当归听声辨病症,断出她的风寒正在大风头上,要是就这么放着不管,来日只怕还要病得一发不可收拾,不由心中叹然。本来初次见面听了这样的话,又是从“情敌”口中听来的,她自是听出了一种宣战的味道。可是联想到上次孟瑛讲的情况,她像姐姐一样照顾孟瑄孟瑛几年,一直不离孟瑄左右,现在她的这些想要帮孟瑄承担病痛的话语,听起来又是情真意切。不管她说这话的目的是什么,这些话都确实是她的肺腑之言。

    跟萧素心一比,自己就比较惭愧了,先不说孟瑄变成这副惨状,自己是最直接的诱因,单想起那天在船上,师父要将那种“可怕的神功”赠她,她的第一反应就是将半死不活的孟瑄拉出来当挡箭牌,请师父有空再去蹂躏他一回,不要将焦点放在自己身上。多自私怯懦的她,多无私奉献的萧素心。多么渺小灰暗,她的心灵;多么脆弱单薄,她对孟瑄的情;多么枯哑憔悴……

    “小逸……”满地鸡毛的尽头,一个柳花镂空架隔断的内室,响起了孟瑄的声音,“我闻见了小逸的味道……熠迢!熠迢!素心!来人!”他像个任性的小孩子一样嚷嚷道,“把小逸给我送来,让她过来!”语气非常坚决,显然是认定了何当归就在屋里。

    何当归无心夸赞他在鸡毛鸡屎味儿里怎么隔空辨出她的味儿的,她只是担心地看向萧素心苍白的面色和冒汗的鼻尖,建议道:“你去睡一觉吧,等养足了精神养好了病,伺候起孟瑄也更得心应手。大夫还是要瞧一回,抓点子药随便吃吃,都比这样苦叮着强。将这话拿给孟瑄问主意,他也会希望你尽快好起来,否则照这样下去,他好了,你病倒了,又得轮到他来看护你了……”

    “小逸!”内室里响起孟瑄暴躁的声音,“你干什么呢?!我的肚皮凉,你用小手给我揉一揉,我还要吃你嘴上的蜜,小逸!”

    “……”何当归尴尬语结,孟瑄怎么像小孩子一样,他不是知道熠迢他们也同在屋里么,怎还说出这样的话来,不是惹人家笑话吗。她忐忑地看一眼萧素心,就好似自己扮演了一个贼,从原本的主人手中盗走了她的爱物。萧素心的表情倒平静得超乎她的想象,面上甚至还有些微的柔和笑意。

    见萧素心如此,而孟瑄又那样嚷嚷,她也不好再劝萧素心看大夫吃药的事,本来听说萧素心发愿不吃药,她还想着用银针为对方治一回。可如今再说什么,好像都很尴尬,说不定还显得她虚伪,唉,她是打算跟孟瑄的所有女人好好相处的,她不想“重蹈”三年后的“覆辙”,不想让孟瑄因她而大失常性,砸门对骂;也不想变成孟瑄口中的母老虎,让他其他妻妾见着她就绕道走。可眼前,似乎不是个交好的恰当时机。

    “那么,”屋中人有志一同地沉默了会儿,然后萧素心开口了,“瑄就拜托你了,现在是申时,记得到戌时喂他吃药。我不能劝服他好好吃药,而你,相信不必费心多劝……你端一碗毒药给他,他都仰头就饮。”

    说完,她也自知暴露了心里的酸意,埋头就往外走,连道别的礼节也放弃保持了,大概是刚刚孟瑄那种撒娇的口吻,事实上还是刺激了她。而熠迢毫不掩饰地松口气,跟着出门关门,留下了孟瑄、何当归和一地鸡毛,两只红冠子的大公鸡神采奕奕地在室内漫步,啄食桌子腿。

    何当归微微叹息,脱下沾满泥巴的外裙,进房去瞧孟瑄。刚接近了帐幔重重掩着的卧榻,海蓝色的帐幔极厚极密,她还没掀开,里面突然探出一只龙爪手,精准地扣住她的腰侧,像食人花捕捉到了猎物,将她整个人摄入帐幔下的花房。这个事故发生在一瞬间,她还没察觉出危险的逼近,就已经陷入了帐幔里密不透光的牢笼中。

    牢笼中锁着一头俊美妖冶的猛兽,似乎已经饿了十七八天的样子,呜咽着将她扑倒,发出欢快的捕得美食的庆贺声,“呜~~~啊~~~”

    然后,猛兽先生就开始正式用餐了,也不经过身为食物的她的同意,就像八爪鱼一样将她锁进怀里,粗鲁地扯开食物的包装,慌不迭地用口撕咬着每一处他想吃的部位,转眼间就将她的肩头和胸口都允咬出了红红紫紫的印痕,并用一个灼烫的硬物挤压着她,似乎在宣告他下一步的“吃法”。

    她本能地自卫,左护右藏,奈何她只有一双手脚,敌不过此刻灼热燃烧,似有八只手脚的孟瑄,也没真心打算与他为敌。在他台风过境一般的狠厉吃法下,她渐渐沦陷,颤抖,除了心甘情愿地成为他的食物,并在他来她的口中夺取蜜津的时候,轻轻回咬了他一下。谁知这一咬不要紧,他仿佛被一下子戳中了罩门,发出一声欢愉的呜咽,下一刻,硬挺地烙在她小腹上的凶器喷出一道热流来,熨烫了用餐的两个人。

    孟瑄的口唇撤开,缓缓倒在她的身侧,八条章鱼足还是牢牢圈锢着她,意识却已飘到了半空中,如云彩一样懒洋洋地任风推动。她愣愣地喘着粗气,唇上还留有他的青茶气息,有点不能合拢地微嘟着,好像是被他蹂躏得肿胀了。

    “小逸,对不起,”发泄过后的孟瑄礼貌道歉说,“我一时没把住就又将你一个人丢下了。不过咱们的时间还很长……你和我,咱们哪儿都不去,什么都不做,咱们光在这张床上睡觉。”边说着,他的爪子边从她裙子的下方找进来,沿着她的腿隙往上找,慵懒地闭着眼说,“你憋得辛苦不辛苦,让我试试你动情了没,我来帮你……”

    “喔喔喔喔喔~~~”

    帐幔抖动,一只鸡头伸长,来啄帐幔的菊花绣边,想要个谷粒或草种的打赏,却被一只瓷枕迎面砸到鸡冠子,登时惨叫着落荒而逃。

    何当归驱赶着孟瑄的那只罪恶之爪,她虽然想用瓷枕赶走身边的色狼,却舍不得打孟瑄一下,哪怕只是轻轻一下,只好拿床下的公鸡出气。她何尝不想快点儿献身,好“一次性”摆脱七日清的寒症困扰,陆江北不是说三月内圆房吗,她也不想拖太久,免得夜长梦多免得哪天孟瑄突然不要她了。可孟瑄的虎狼之势真将她吓到了,他不像是在索欢,他真的是想吃人!被他啃咬过的肩头和胸口,全都紫得惨不忍睹,像是某虐杀女子的凶案现场的一具陈尸。

    她从未见过如此急色的孟瑄,也没见过如此急色的男人,心中不免惧怕。此时,孟瑄的烙铁已重新抖擞精神,神气活现地横亘在他和她之间,不怀好意地宣示着,他和她的身体构造是多么的不同。而孟瑄毛茸茸的脑袋与色眯眯的手指,双管齐下地向她的胸前丰盈和神秘花园一起进发,而她,竟是疲软得无力阻止这一切。

    “小逸,你总算乖了一回,”孟瑄的耳朵戴着棉套,听不到她说话,口中却放肆无极,“我日想夜想,想念着你的身体的滋味,每次见了你,我都想一口吃了你,可又怕将你吓跑气跑,以后就不能长久的一直吃了。所以为了能长期吃到你,我装成一点都不急的样子,一次一次宽容你。可事实上,我就快要急疯了,每天十二个时辰,我至少有八个时辰都在想念你的娇俏模样,想拉着你做这样的事。你说,我是不是很坏?”

    她半推半拒地驱赶着胸口的毛物,叹气道:“孟瑄,我身子不便,我来天葵了,你也病着,咱们不能这样。”

    孟瑄啃咬着她的酥软,鼓着鼻孔猛嗅着她的味道,享受道:“小逸,你真香,你比无忧香还香,一嗅你胸口的花香,我全身都说不出的舒畅,你每天都让我闻闻吧?”下面的手指也找到了尽头,友好地敲敲门,“比胸口更软,更乖巧,是个乖乖小逸。”他下着这样的评语,缓缓探入。

    ...

25.第425章 茶鼎烹千古雪

    [第10章第10卷]

    第431节第425章茶鼎烹千古雪

    闭着双眼的孟瑄,像一只索欢的小兽一样热切地纠缠着她,她轻喘着按住他探索进来的灵活手指,不让他有进一步的动作。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就算对他的耳朵有一些损害,她也不得不摘下他的耳套告诉他:“孟瑄不行,快住手,我现在不方便,我来葵水了,快放开罢。”

    孟瑄骤然动作停下,高叫一声:“疼!耳朵疼!”

    立时,吓得她赶忙给他套上耳朵并诚挚道歉,可一有了耳套的孟瑄,又有了“掩耳盗铃”的条件,他的手虽然撤出了该撤的地方,却一把捉住她的手,按上了一个不该按的地方,几乎烫伤了她细致的手心,又不容她逃离。他抱怨说:“你瞧吧,每次你都这样,挑起了我的火,又临阵退缩,不把自己交出来给我消火。小逸你好坏,你是不是故意的?”

    她对着已经听不见的孟瑄道歉说:“我真的再也不会退缩了,这一次,就算是撞得头破血流,我也要一直撞到南墙上。”

    孟瑄俯就她胸前的樱红,用小小甜点找补了些许心理平衡,可是仍恨声道:“我就是太纵容你了,要是我肯对你下一点狠心,咱们早就有一大窝孩子了,你早就变成我的孩子娘了,你的心就不会一直在天上飘了。”

    她提醒孟瑄:“我年纪还小,生不出孩子来,而且我也不是母猪大婶儿,不能一次下一窝。”她用手轻柔地扒开自己胸口上那个,满腮桃花的俊颜,再拨开孟瑄的耳套,贴着一点缝隙说,“沈适,相公,等这次的月事一了,我就什么都听你的。你再宁耐几日,当我跟你打一个欠条,现在咱们文文静静地躺着说话,行不行?我这几天特别想你,很想和你好好说说话。”

    孟瑄闻言,眉梢挂上喜色,将两只耳套刷刷一摘,偏头枕在她的胸口上,笑着要求道:“那么从现在开始,一直到你的身子方便为止,你都不能离开我半步,连床都不能下,我信不过你的保证,你的信用太差了。”

    何当归被压得动弹不得,辛苦地支棱着脑袋,满床乱找被孟瑄丢开的耳套,生气地说:“你丢哪儿了,快找回来戴上,谁让你摘了!我是想要像熠彤他们那样,在手心里写字跟你说话。你再这样不顾惜身体,我可再也不理你了。”说着手里摸到了耳套,给他重新戴上,想将他的那颗“霸王头”从自己的身上驱离,却是办不到。

    孟瑄满脸挂着不开心的表情,缠歪了身下小人儿一会儿,他突然双眼一亮,想到了新的主意,说:“手心太小了,一次才能写几个字?咱们写胸口上吧,胸口的地方宽,那先从我开始。”他的脸腾出地方来,粗糙微凉的手指落在她的胸口,开始认真地写字交流,耳中听不到她“我就免了,我能听见你说话”的抗议,一笔一划地写下一行字,“你的身体何时方便?”

    何当归满面矂红,这厮已经精虫冲脑了吗,他能不能统一一下在人前人后的做派,不要忽而是三十岁,忽而又零岁,行不行?她的接受能力也是有限度的!

    她伸出根手指,要在他的脑门上写字,他却猛然一个鹞鸽翻身,让她反压在他身上,并一扒襟口,将结实紧致的胸膛露出来,慷慨地说:“写吧,随便写,多写点,把你不好意思亲口跟我说的话全写出来,情书也可以写给我,我的触感很强,能立刻读懂你写的字。”彻底被精虫冲脑的他嘿笑道,“咱们来一次‘**裸’的坦诚交流,小逸。”

    何当归无奈地下手写字,在他指定的“纸”上。她想问问他,能否在下月中旬之前敲定亲事,能否让她随他一起去山海关戊边,能否让她继续和青儿合开与全济堂。可是才刚写下“孟瑄,跟你商量个事”,这几个字,身下人就很夸张地大声叫唤起来,听声音又享受又痛苦又甜蜜又激烈,吓得她还以为将他怎么着了呢。

    她没好气地拍打两下他的脑门,训斥的话还没出口,外间门上就传来敲门的声音,伴着熠迢紧张的声音:“爷,奶奶,不好了,萧姑娘昏过去了!脑门儿磕出血来了,要给她请大夫吗?”

    何当归一僵,一把推开没命叫春的孟瑄,匆匆理衣出帐,听得孟瑄在她身后困惑地问:“小逸你又怎么了?你别害羞啊,夫妻间都是这样子的,你现在就得习惯,等我的情况恢复后,还有更厉害的后招呢,你等着瞧好了……”

    她忍无可忍地再次扯开他的耳套,告诉他:“萧姑娘晕过去了,头都磕破了,我要去照看她。”

    孟瑄一愣:“素心?她一定累着了吧这两日,真是辛苦她了,那么……”他犹豫地说,“我把你让出来一会儿,不过你得再亲我两下。”说着又像扭股糖一样缠上来,仰着脸来索吻。她无法,只好在熠迢“砰砰”敲门的催命时刻,又顺了一回孟瑄的意思……

    可是,等气喘吁吁地退开之后,她才想到,自己这样的肿嘴唇是再没脸见人的了,只好下床去角柜里翻找一个遮面之物。满地乱糟糟的什么东西都有,她疾走了两步,还一脚踩到了一只公鸡脚,引来对方的痛啼控诉,屋中一时就更加糟乱了。好容易妥置了一切,又劝引着孟瑄穿好他的衣裳,她才给快要将门凿破的熠迢开了门。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瞧见了对过凉亭中倒卧在地的萧素心,额角破了一点,血流了一小片,人事不省了。

    熠迢焦急询问目前身份最高、状态也最正常的何当归:“萧姑娘临晕之前说,不要叫大夫来,她不看大夫,怎么办?她为了照顾爷,已经几日几夜不眠不休了。”

    何当归大概知道萧素心昏厥的原因,也能听出熠迢口吻中不自觉流露的嗔怪之意,可她心中满是见到孟瑄之后的欢欣情绪,因此不以为忤。她往右侧一间碧瓦白墙的屋舍看去,问:“那里是什么地方?里面有现成床榻吗?”

    “那里?”熠迢蹙眉,“那儿是茶室,是爷禁止咱们进去的地方。”

    何当归轻笑一声说:“他现在禁止不了,所以对外开放了。我瞧那间房不错,北边的浴室通着温泉,排水也经过那房屋的地下,因此屋里一定很暖和。熠迢,你叫两个丫鬟抬萧姑娘进耳房,在找一些银针过来,”她看一眼身后的室内,又吩咐说,“将里面‘那位’也挪进茶室,这间房乱成这样,可住不得人了,怎么会弄得这么乱?”

    熠迢叹气:“还不是爷闹的,成日里吵着要见你,见不着就下地乱找,将东西撞翻一地,愁得萧姑娘给什么似的。”

    何当归觉得有点不寻常,可又说不出哪里怪,只是问:“爷从前也这样吗?受了伤吃了苦头,就一性作恶的发脾气,哭爹喊娘的乱叫?”

    “爷没‘哭爹喊娘’,”熠迢不满何当归说他主子的坏话,低哼道,“他只是喊你,而且,只有这两日里才开始这样的。”

    何当归不再追究此事,只道:“快去吧,将他们都抬进茶室里,我要为萧姑娘瞧瞧病。”

    熠迢又较真儿地说:“她很坚决地说不看大夫,趁她昏迷给她看了,回头她醒了,不会怨怪咱们吧?萧姑娘不比一般人,也是个硬脾气的烈性女子,她怪罪起来,小的可吃罪不起呀。”

    何当归噙笑道:“莫非照着你的意思,咱们就将她丢在彼处不闻不问,等她血流干了结痂了自己醒过来了,你就能脱去干系了?况且听你的口吻,已然将她当成你主子的夫人,否则你又何必怕她怪罪?既然当她是一位主子,你就该理解,主子们都有使气任性的时候,而当下人的本份,就是该在主人耍性的时候劝着一点。”她眉眼一凉,敦促道,“怎么还愣着?还不快点!等着鸡孵蛋吗?”

    这一嗓子果然管用,立时就给熠迢充了电,小跑着去办事了。何当归转身自走进茶室中,推开第一道门,里面还有一个小小的回廊隔间,中有第二道门,门上有织锦条幅,用黄丝线绣上去的上下联。上联是:茶鼎夜烹千古雪,下联是:花影晨动九天风,此联的意境极美,她几乎可以想见这道门后的一室清雅氛围。只是横批忒俗气了点儿:小逸之家。

    她凝目笑望两眼,推门而入,果然是非常清秀雅致的一间茶舍,很有点晋代古风的底蕴味道,尤其是窗外斜立着的两支金线竹,真乃画龙点睛之笔。而且真如她猜想的那般,这里的地下是有几道温泉通过的,一走起路来脚底心暖烘烘的,说不出的舒服。外面是冬天,走进“小逸之家”,就从冬天一步跨进了春天的暖意中,毕竟春节都过完了呢,真正的春天也不远了。

    一时,额头一片染红的萧素心被三名丫鬟用春凳抬进了茶室耳房,而用一条青布带扎着双目的孟瑄,则由熠迢牵引着举步走进来,一迈过门槛就笑问:“小逸,喜不喜欢你的家?我在别院里给你安了好几个家,不喜欢这个,还有几个更别致的地方。最好的那一处地方,保管你进去就不想走了。”

    何当归微笑道:“熠迢,将爷安置在贵妃榻上,给他添两床透气的毛巾被。刚才那边儿盖的那种细棉锦被,闷都闷死人了,不闷出一身汗来才怪。”

    “可是,”熠迢又质疑道,“萧姑娘说,爷现在身子虚,就得多闷出点汗来才好,再有,萧姑娘还曾嘱咐,爷不能出那间屋子,说她在屋里搁了从庙里求来的符,能保佑爷早点康复,免除痛苦。”

    何当归不耐烦地说:“萧姑娘暂时下工了,现在是何姑娘拿一会儿主意,‘萧姑娘政策’现在不适用。你不会自己睁眼瞧瞧吗?孟瑄现在痛苦吗?我瞧他气色比刚刚好多了,人逢喜事精神爽,没听说过吗。我来了,他开心,所以不用再闷在屋里——就这么简单。”

    ...

26.第426章 两女新旧交替

    [第10章第10卷]

    第432节第426章两女新旧交替

    萧姑娘下台了?何小姐上台了?爷的气色也变好了?

    听着何当归理所当然的话,熠迢却无法出声反驳,因为她说的是绝对事实,可他心里有点儿为萧姑娘抱不平,又甚怕萧姑娘突然醒过来,听见了这番话伤心,连忙惴惴地往耳房那边觑去,没听得丫鬟说,“萧姑娘你醒了”,他才暗松了一口气,心道,何小姐不是一位正统的大家闺秀吗,怎么比孔县令送的那名舞娘帛儿还霸道凌厉?爷可真是苦命啊,身边的女子一个比一个肖似女汉子。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何当归问:“我要银针呢?怎么还傻愣着,你家爷在那边儿冻着呢,他的毛巾被呢?我初来乍到什么都摸不着门儿,你可是熟门熟路惯了,怎么不知道伶俐一点!现在可是你家爷专指着你的关键时刻呢。”

    她这一通话语,也未见得多大声音,却如小鞭子一样,抽打到小毛驴熠迢的身上,于是熠迢又出去安排了,跑到门口,还跟迎面进来的满脸灰扑扑的熠彤撞了一下,双双撤步一退。两个人都手头有活儿,连互相告罪的工夫都没有,熠迢跑出去讨银针药箱了,熠彤匆匆走进来,一眼认出堂中蒙面的少女是何当归,上前道:“奶奶,清园的管事来报,说昕园那边有人来找奶奶,求告毒蜂的医治方法。说是有一个被毒蜂子蛰到的人,现在脸肿得几乎辨不出原形,且怎么也叫不醒,是个急症呀,怎么办?您过去瞧一回吗?”

    “清园?”何当归率先关注这一点,“咱们这园子也有名字?可外面并没挂牌匾哪?”

    熠彤恭敬答道:“回奶奶话,听说是爷用奶奶你的闺名命名的此园,想到此园门前人来人往,故而不肯将园名凿匾挂上,恐被外人偷看了去。”

    “……”何当归觉得孟瑄真有点儿傻气,既不想让人看她的名字,干嘛还拿她名字来用,改叫个“瑄园”“沈园”不就完了。咨询完了这回事,她又问:“刚刚那位穿紫红舞裙,张口就唤我‘姐姐’的大姐,她是你们爷新收的人吗?进门多久了?”

    熠彤心生无奈,人家昕园那一头火烧眉毛呢,虽然他也不知治蜂毒怎么找到何当归头上来了,可扬州城外的昕园,乃无数江湖人津津乐道的“小孟尝庄”,这是众所周知的事。听闻昕园的主人好客,酷爱品茗论剑,结交天下豪杰,只要是有所求的人上门,食宿银两,从未吝惜过。现在,小孟尝庄的某豪杰人物中蜂毒来上门求助,彼此又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一对近邻,怎好让对方失望而归?

    呼……不管何当归会不会治蜂毒,都该给一个准信儿吧,在这火烧眉毛的关头,偏偏又问起那个帛儿来。她到底知不知道轻重,有没有一点同情心?

    见熠彤满脸苦恼的垂着头,何当归踱了两步坐到贵妃榻上,孟瑄的旁边,他们二人一个用青带绕目,一个蒙着大半张脸,倒实在匹配得很。此时,孟瑄正怏怏不乐地耷头坐着,忽而嗅到身边坐的人是何当归,立刻来了精神抬起头。何当归没好气地将他推倒,扯过一旁装饰用的白虎皮,给孟瑄裹了裹,而口中又出其不意地问:“熠彤,这座清园,是请名家设计的吗?我一路行过来,见园林和亭台的布局都非常之雅,很像出自女子手笔啊。”

    这个问题不涉及到帛儿,比较的安全,于是熠彤立刻详尽地答道:“奶奶猜错了,这清园格局的初稿,其实是我家大爷设计出来的,原本他在京城外圈了个山水宝地,要照图起一座园子,可后来出了点岔子,那园子就没盖起来,园林设计的手稿也就荒废了。后来我们爷来到扬州,相中了这一块地,当时只有半个地基,且周围也是一片荒野,除了昕园之外,附近连第二座园子都没有。爷召齐一百工匠,依着大爷当年的手稿,盖起了这么一座园子,使得这一片山水都添了灵气,三年之间,断断续续冒出了二十多座大小园子,兴旺了这一带。”他讨好笑道,“这肯定是因奶奶您的名字带来灵气,将附近一带变成了山水福地。”

    “你家大爷?”何当归挑眉问,“是孟瑄的大哥吗?”

    熠彤点头称是:“我家大爷名孟贤,乃孟家之庶长子,比我七爷年长十四岁,如今在京中述职。”

    何当归亲切攀谈道:“孟瑄十六,瑛公子十七,均是嫡出,可保定伯他老人家今年贵庚都五十四岁了吧?长子三十岁,倒是合乎常理,可为什么嫡子都如此年少呢?莫非孟瑄的母亲是一位年轻的夫人?”

    她有这样的疑问,也是人之常情,做出这般猜想的人大有人在,而何当归又是铁定要做公子侧妻的了,听说三公子都让管家去造拜帖和准备彩礼了。既然她已算是孟家人,那跟她讲讲也无妨,省得日后到了孟家里再乱问,冲撞了忌讳,可就麻烦了。心中做出这样一番考量,熠彤才开口答道:“是这样,老爷原有个原配夫人赫赫氏,比老爷还年长五岁,一直无所出,长子和次子都是通房丫头诞下的,因此老爷年轻的时候就没有嫡子。”

    “那孟瑄的母亲苏夫人是……”继室?还是小妾扶正的?那个赫赫氏呢?

    熠彤考量着,将能讲给何当归听的部分说出来:“我家老爷在三十五岁的时候,于战场上受了重伤,丢失了全部记忆,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了,跟所有部下失散,一路流落到江北,沿街乞讨,浑浑噩噩。而江北苏家的嫡女,也就是我家现在的这位夫人,芳龄廿二,有‘江北双姝’之称,求亲者络绎不绝。她瞧不上任何一个上门求亲的公子,却相中了当时只是乞丐的我家老爷,也不知他实际上是保定伯。中间的曲折,一时不能详述,总之后来,孟家的夫人,就换成了现在的苏夫人,也就是我家公子的亲娘。”

    何当归疑惑:“那位赫赫夫人去世了吗?”

    熠彤张张嘴想说什么,熠迢已找到了何当归要的银针和药箱,急急火火地奔进来。于是何当归接了东西,走到耳房,挥下一把珠帘,开始为萧素心施针疗伤,并用上了秘藏的云岐针法,驱散她连日辛劳所致的风邪入侵之症。

    此时黄昏侵夜,室内早又掌灯,熠迢张罗着伺候孟瑄吃戌时份例的那一碗药,孟瑄见喂他吃药的不是心里惦记的那个,登时老大不乐意,别扭半日才吃完。他以为闹出点子动静,何当归就会过来察看了,可一整碗药吃完,这个企图也未能如愿以偿,直累得熠迢满头大汗。喂好药又叫人抬了三座长长的玻璃屏风,将贵妃榻严严实实地包围起来,此前,萧姑娘可是三令五申地交代了,公子是一点儿风都不能吹的。何小姐也太胡来,太不把公子当回事儿了。

    熠迢这样在心里评判着,单从两名女子的态度间就能看出,谁对公子是真的上心,谁是大大咧咧、吊儿郎当、凶横霸道、鸠占鹊巢。可惜平日眼光独到的公子,这次却瞧错了人,将情意也错付了。身为他的贴身仆役,等他这次好起来之后,非得找个合适的时候点醒他一下不可。

    北侧的耳房中,何当归为萧素心施针完毕,叫人唤了熠迢进来,提笔写下几味药的方子,递给熠迢说:“叫厨房炖一锅老鸭汤,里面别放姜,多多搁一些熟地、玉竹,配着一块儿煮,一锅水浓浓的煮成一碗,端来给她喝。再有,这张方子上的八味药,不必煎成药汤端给她,依着她的脾气,大约是不会吃的。你让药庐将方子上的药材碾作细细的粉末,做成馒头窝窝一类的面食,并在里面加上适量的咸盐,日日端给她吃,只要她一用膳,就让个丫鬟在一旁候着,劝她多吃一些‘杂面馍馍’。”

    熠迢默不作声地听完,然后又有了微词质疑:“萧姑娘现在明显是风寒加上外伤,不该弄太油腻的吃食给她吧?老鸭汤太油了,鸭肉是寒性的东西,冬日里我们这儿都不吃的,就算真端上桌子,做的也是姜鸭,岂有不放姜去寒的道理?而且萧姑娘她说了不看大夫不吃药,熠迢的胆子小,实在不敢把药乱拿给她吃。”

    “不敢把药乱拿给她吃”,这其实并不是重点,真正的重点是,他不敢把何当归开的药,拿去配给萧姑娘吃。这药方儿他虽然看不懂,可食材的寒凉温热,适合给什么样的人吃,他却能分得出,从来没听说过,给风寒病人吃寒性的鸭子的道理。再加上打从头里,他就觉得何当归行事不如萧姑娘稳妥,有点儿做事不着调的感觉,因此对着这个即将成为他主子、可目前论起来还不是主子的少女,他就忍不住将心里一直憋着的那点不顺眼,全转化成对她的不满,几句话跟她顶起来。

    而被委托了找何当归要蜂毒解法的熠彤,也一直没有离开,就在耳房外面候着,等姑奶奶何当归大发慈悲的时候,给人家昕园的中毒者指条活路。据昕园管事说,依稀听哪个下人说,何当归是知道蜂毒解法的,可是她之前说得太快,听的那几个人又都是大老粗,就没传好话,这才摸门找到清园来。人家都开了口,至少也得给讨句回话吧?

    何当归不紧不慢的拖延着,熠彤也只好在外面干等着,此刻听见熠迢出言“顶撞”了何当归,他连忙低声斥道:“嘿!怎么跟奶奶说话呢?你忘了上一次的教训了,你失手将奶奶赠给爷的信物,一条羊毛护腰给烧了个洞,当时把爷气成什么样子!”

    熠彤口上这样说着,心里面倒巴不得何当归这一次下不来台,在下人面前吃点儿排头,谁让她总是这么不着调呢!而且前前后后,她害公子吃了多少苦头!

    ...

27.第427章 公子推拒舞娘

    [第10章第10卷]

    第433节第427章公子推拒舞娘

    何当归倒听了一桩新闻,自己“赠给”孟瑄的一条羊毛护腰?那个明明就是她做给母亲的护腰,被患有怪异“收藏癖”的孟瑄给调换走的。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呿,他居然还好意思跟别人说,那是一件馈赠品,真是厚脸皮呀那个家伙。不过眼前,熠彤熠迢二人正四只公牛眼瞪着她,既等看她下不了台,也等着她给出一个可以医治蜂肿的办法。真是各怀鬼胎的两个人哪,看来都对她的积怨不小。

    她眯缝着眼,慢吞吞地说:“熠迢你说你胆子小,我实在不敢苟同,你们爷就在外间睡着,你却在这里同时慢待他的‘两位’好友,你实在是个胆儿大的,等孟瑄养好了伤,我一定要问问他,通常对于这种情形,该怎么处置才算妥当。”

    熠迢一愣,不说话。而熠彤听她狐假虎威的搬出了孟瑄来,连忙赔笑道:“奶奶别上火,他一个目不识丁的笨家伙懂得什么,不过胡乱说说,奶奶你大人不记小人过,别生他的气。要是告诉了爷,我们没好果子吃,一场冤枉,您也会缺一个向导呀。”他轻声提醒道,“您对这座别院乃至孟家都是一无所知,旁的人也不认得多少,我和熠迢,可算得奶奶你的故人了。”话中俨然有点儿倚老卖老、自矜资历的意思。

    而熠迢更是不客气地抓住何当归刚刚重点强调的“慢待‘两位’公子的好友”说事儿。他抗议道:“小的可不敢不尊重萧姑娘,她为公子操碎了心,这份情操,着实让人感怀。”

    言外之意,就是他不大将何当归放在眼里喽~~~明明这位何小姐什么都没付出过,没跟随公子闯荡过,没朝夕陪伴过,没嘘寒问暖过,就将他家那位感情白痴的公子,一颗纯洁如小白鸽的少男心给骗走了。而萧姑娘母亲式的照料,简直堪比公子的亲娘,事无巨细地为他操劳着,最后几乎快被使唤成丫头了,还是没让迟钝的公子开个窍。两厢对比,何其不公!

    想到这里,他几乎都不再掩饰对于不劳而获的何当归的轻视。尊重么,是需建立在长期相处、信托的基础上的,但凭一个身份一句威压,就想让他低下一颗高贵的头颅?没门儿!

    “是啊,萧姑娘的确是一名奇女子,对孟瑄也是情义并重,”何当归感概道,“我何尝不敬佩感念她代我照顾了孟瑄多日。论起来,孟瑄变成这样,跟我有撇不开的关系,原本应该我来照顾他才对,可恨我自己身子不争气,紧赶慢赶,也只能赶在今日到扬州,从萧姑娘手里接过本来应该我来做的活计。看到她累成这样,而孟瑄也闹得一团糟,我真是非常愧疚,这才不顾医术粗陋,要给萧姑娘瞧瞧病。”

    听她如此说,熠迢立时觉得胸腔通畅了一些,又问:“萧姑娘醒了才能吃药,可她又是坚决不肯看大夫的,之前也有两个不知好歹的郎中来给她治风寒,都被她赶走了,怎么办?”而旁边的熠彤连忙睁大眼补充说:“他说的不是你,而是两个真正的大夫,请切莫误会。”他叹气,熠迢是怎么搞的,未来的真正主子是谁,长与没长眼睛的人都能闻出味儿来,熠迢怎么一点都不巴结?

    何当归微笑:“是啊,我又不是正式的大夫,给萧姑娘治病,不算是破坏了她在佛前的誓愿。而我的方子么,也不是药,只是一些吃食,老鸭汤,馍馍,还挺配套的,呵呵。至于你刚刚问,为什么要喝油腻而寒凉的老鸭汤,又为什么连调和寒凉的姜都不能放一片,反而放熟地和玉竹,我虽然也想细细地解释给你听……”

    她换一个坐姿,睨目笑望着熠迢,悠然道:“可是孟瑄等我等得很着急呢,刚刚他还怪我,跟不相干的人说话比跟他说的还多,所以我只好……把话省下来给他多说几句。我猜,你们园子里肯定有一两个自家里的郎中吧,百十号人,城外又不便延医。有郎中,心不慌。熠迢你对我的处方有什么不懂的地方,或独到的见解,都只管去拉一个郎中探讨吧。”一番话说的熠迢哑然,顿了顿,她轻笑说,“等你那一头研究出眉目,也学会些简单的医理了,这一头萧姑娘的风寒又加重数倍了,到那时,你们爷怪不怪罪你,我可心里没底了。”

    熠迢闷头答道:“既然奶奶你的方子都白纸黑字落笔了,小的原不该议论这么多,奶奶莫怪,小的这就去安排,谢奶奶拨冗解答小人疑惑。”说完他一捏手里的方子,闷头出去了。

    熠彤又说:“他就是头犟驴,奶奶别理他就完了。”

    何当归失笑,不愧是跟着孟瑄的人,都是个性人物,跟一般的应声虫小厮全然不同。她陪着小心给他解释半天,他末了还要质疑她救萧素心的诚意,捏着她开的方子,提醒她“白纸黑字”的证据有了,吃坏了人就能“冤有头债有主”了。好个性的一个小厮。她又针灸又下方,可谓卖了全力地救治萧素心,还得看他一张酷脸。嗬,在全济堂行医那么久,这等情形倒是第一次遇到。

    孟瑄难道是跟她一样随性的人,平日里喜欢将下人养得“刁”一些,自己碍于身份不便说和做的事,都让“刁奴们”去做,达到比自己做更出色的效果?那,他们也该分清敌我关系再张口咬人吧,孟瑄没跟他辨一辨谁是敌谁是友?

    当下也不再多理论此事,只不过有一点她比较好奇,笑转向另一个熠彤:“我今天可大开了一回眼界了,你冷不丁就从实实在在的厚土地里钻出来又钻回去的,简直比什么变戏法儿的都神,连孟瑄都没这么神奇的本事,真真叫我叹为观止。没想到人也可以像老鼠一样打洞走路,且老鼠过去还得留洞,熠彤你连洞都没留,就‘嗖’一下子蹿走了,嗟乎!奇哉壮也!你是从哪儿学得了这样的神技?”

    熠彤正担心熠迢让何当归心里不痛快,现在见她面上淡淡的,没什么发怒的痕迹,于是松一口气,也不介意她将他比作田鼠,摸头笑道:“小的有什么本事,哪儿敢拿去跟爷作比较,我这‘钻洞’跟变戏法也差相仿佛,奶奶就当成个戏法儿看,逗您一乐,小的也没白学。”

    何当归也没指望着他这么实诚,一个问题就让他自报家门,说出从哪儿学得的“土遁术”,只是见那日她提起“土遁”,连东瀛人雪枭都露出一个神往的表情来,让她对此技也产生了好奇。她又问:“熠彤你的本事是钻土,那熠迢呢?他是否有个钻水钻火的本事呢?”

    熠彤干笑一声,说:“奶奶真会想,可惜熠迢没什么本事,从前我劝他少读点没用的书,多学些能帮到公子的能耐,他不听,瞧吧,他现在读书读傻了,人也不机灵了。”

    何当归不信熠迢没有点儿特别的本事,常听说,人的本事越厉害,脾性架子才越大,照这样推论,熠迢的本事应该在熠彤之上吧。(⊙o⊙)……这两个小厮的名字是孟瑄给起的吗?一条、一筒?孟瑄他是不是打麻将打多了?!会否还有二条、二筒、东风、花子跟着他?

    假设“一条”“一筒”是孟瑄的左右两只袜子,既然“一筒”是绸袜,没道理“一条”是粗布袜子,什么本事都无。同理,“一条”是只臭脾气的臭袜子,对她的不满情绪很明显,没道理同样穿在主子脚上的“一筒”是一只不臭的好袜子。所以真实情况大概是,他们一个形于外,而另一个隐藏太深,轻易瞧不出来了。两者之中哪个更好对付,不言而喻。

    对孟瑄身边的哼哈二将做出了这样的定论,何当归又笑着反问一句:“可熠彤你刚刚不是还说,熠迢是‘一个目不识丁的笨家伙’,怎么这会子又变读书人了?”

    熠彤僵笑答道:“小的的意思是,他是个不通人情世故的二百五,不是个好跟班儿的料,奶奶你真的不用理他。”

    何当归笑一笑放弃继续探究,转而道:“刚刚咱们聊天到哪儿来着?噢,想起来了,你告诉说,这园子是出自你家大爷的手笔,难怪到处都显得气度不凡,在我曾品评过的二十几处园林中,这一座清园大约可以排进个前三名了。”

    熠彤自然不知,何当归“曾品评过的二十几处园林”的来头都有多大,其拥有者又是谁,所以对这样的赞溢之词也只当成寻常话听,还觉得说低了呢。

    何当归又道:“假如我没瞧错,这应是个‘北麓小重阳’的园林布局结构吧?”

    熠彤惊奇地睁大眼睛:“奶奶好见识!你今日是第一次来这园子吧?才走了两条道儿,竟一眼瞧出这个园子是‘北麓小重阳’的雏形!‘北麓’是古时候三国时期的格局,今人已经不大识得了,没想到奶奶却识得。”他忙又机不可失地恭维说,“您真是目光如炬,见多识广呀,小人佩服。”

    “所以说,我才根据‘北麓’的格局猜测,刚刚那个叫帛儿的女子,领我去的地方根本就不是浴室,而是温泉出口处依地势而建的一栋新屋子。且好巧不巧的,还跟孟瑄养病的房间挨那么近,让我撞上萧姑娘照顾孟瑄、熠迢努力‘劝服’她离开的一幕。”何当归笑道,“所以,我还是非常好奇,那个帛儿究竟是何人,不主不仆的,还这样捉弄于我?我初来乍到的,可从没得罪过她呀,她莫不是想让我去挤兑萧姑娘,还是想让我二人冷不防撞见了彼此刺心?那帛儿,是孟瑄的新人吗?”

    熠彤哑然一刻,没想到她还没忘了这一节,又给绕回来了。他面有难色,隐晦地说道:“奶奶也不必理她,她是个不相干的人。”

    不相干的人?何当归无声笑了,都欺到头上了还“不相干”,那什么样的人是有相干的?她点头叹息说:“行啊,熠迢的态度不善,我也不用理会,帛儿专程领着我去‘看好戏’,我也被傻傻牵着鼻子走,合着你们是联起手来算计我这个外人了。既然这里的人我一个都不用理,那我还呆这儿做什么?我要回家了。”

    她悠悠起身,熠彤以为她真的要走,连忙侧步一拦,赔笑道:“奶奶别生气,帛儿得罪了你,回头我说她。”

    “我只想知道帛儿是谁,”何当归挑眉,“这很困难吗?”最不好的一个消息,也至多是她乃孟瑄的妾嘛,又有什么不能说的呢?说出来会惹自己生气吗?自己有什么生气或拈酸的表现吗?这只算是常规询问吧。她偏头望着窗棂说:“我现在初来乍到,对这座别院乃至整个孟家都是一无所知,旁的人也不认得多少,你和熠迢,可算得我的故人了。我非常需要一个向导——这是熠彤你亲口说的话,你这就不记得了吗?你,不肯做我的向导吗?”

    “……”眼见不答不行,熠彤只好斟酌着说,“帛儿她是个舞娘,凤阳人……不过公子已经推拒了,能不能入门,还都两说呢,跟您是没法儿比的。”

    ...

28.第428章 帮相公撵走妾

    [第10章第10卷]

    第434节第428章帮相公撵走妾

    听了,熠彤的话,何当归含笑坐回春凳上,心中却仍然“啪嗒啪嗒”地拨打她的算盘。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帛儿是个舞娘?难怪说话中透着野气,“姐姐”“妹妹”的一通胡乱称呼,原来是舞姬出身,管那些同伴叫姐姐妹妹叫惯了的。

    帛儿跟自己没法相提并论?这话儿听起来透着古怪,假如真的只是一名舞娘,就算是主子心爱的舞娘,可从外面带回来的,身家原本就不够清白,再加上“乐籍”在大明属贱籍第二等,那帛儿的身份论起来,应该比家里的奴婢还低一层才对,怎么反倒活似一只横着走的螃蟹,言语架势里很有点儿“妾身是此间女主人”的味道?

    熠彤还特意说明,帛儿不能跟自己比,呵,这倒是件新鲜事儿。每个女子都不同,原也没什么可比较的。况且,这倒真不是能不能比的问题——她怎么有资格拉出来跟自己比,假如她只是孟瑄买回家的舞姬?难不成,她还是个有后台的?

    轻舒一口气,有多长时间了……她从这摊子内帏妻妾事务中抽身出来?如今嫁了孟瑄,她又要蹚回去,重试水深水浅了吗……“听帛儿话里的意思,她在扬州住的时间不算短了,而又曾说她也是新到清园来的,莫不是爷这一趟来扬州新看上的舞姬?凤阳人?凤阳是个好地方呀,我就顶爱听凤阳的花鼓戏。”

    熠彤苦笑道:“奶奶你要是闲着没事儿干,不如拨冗去那边昕园瞧一瞧被蜂毒弄肿脸的那位,别揪着那个帛儿追问了,她真碍不着您什么事儿。事实上,她还没定下了要跟我们公子,还是要跟三公子呢。依我瞧,还是三公子的面儿大些,毕竟帛儿看见了您,也该知难而退了。”

    “哦?我?”何当归忽闪睫毛,“我怎么了?我的问题多余吗?我认识认识家里的新成员也不行?”真是越听越新鲜,怎么小小舞姬,还有二位公子之间挑挑拣拣的权力?怎么熠彤熠迢二人都敢顶撞“未来主母”,却对一名舞姬叫苦不迭?

    何当归面上遮巾,可她的语气在熠彤耳里听来,是非常酸溜溜的。他心道,怪不得上次三公子乍提起这何小姐来,打头一句评语就是,有当一名恶妻的潜质,是专门“为夫休妾”的那种败家之妻,娶一个进门儿来,至少要累及公子的子息少四五个,遇上了她,合该是公子命里的一劫。

    这话熠彤可打死都不敢说出,他比熠迢懂得人情世故多了。他小心赔笑说:“谁多余也无人敢觉得您多余呀,我们爷睡着喊的是你的名字,醒了念的是你怎么没在身边,让我们这些身边的人都自觉多余了。爷一恢复清醒意识,鼻子嗅到萧姑娘在旁边伺候着,他立刻设法支她出去,私下里跟我和熠迢说,罗家的何小姐,多早晚的肯定要过来,是个醋坛子,绝对不能让你和萧姑娘两个冲撞在一处。就这么着,我和熠迢就分头行事,拦着不让你和萧姑娘遇上,没想到被帛儿给搅和了。”

    原来如此,孟瑄对她的看法是……醋坛子。

    她面上笑得灿烂,问:“那我就不吃醋,你将帛儿姑娘的来历好好儿讲给我听,我听得满意,心里没有疑惑,自然不会四处乱问,也不会跟孟瑄说,是你告诉了我。男人么,三妻四妾有什么,就算收个把舞娘在侧,专娱视听,也是很美妙的一件事,连带我都沾光,你说呢,熠彤?”

    熠彤却心道:我要信了你,我才是傻子呢,这么明显的醋言,当我听不出么。回头你去找爷的气不顺,我们底下人哪儿有顺畅呼吸的道理。这样想定之后,他精明地笑了,赞美说:“谁能有您的华彩夺目,你的容貌才真是……”想比照着形容形容,才注意到何当归根本没露尊脸,于是只好虎头蛇尾地说,“美哉丽哉,相信等爷的眼睛好了,除了您就谁都看不见了。”

    “那就借你吉言了,”何当归受用地说着,并从腰带内侧里取出一个绿瓷方盒,爱惜地把玩着说,“我家桃夭院也有二三十号下人,我一向爱惜他们,不打不骂的,不过也有亲疏远近。我最疼的是两种人,一种是嘴巴特别甜的,听得我心里高兴,另一种是嘴上没把门儿的,什么都敢说,我听着也能长长见识,听一听我眼睛看不见、耳朵够不着的消息。”

    熠彤不明所以,不知她又说桃夭院什么的干嘛,只觉得她难应付,后悔因为蜂毒的事又来麻烦她。

    “第一种人么,俗称‘篾片儿’,专门用来取乐的小丑,博人一笑,谁不喜欢身边有两个?因此他们是很受欢迎的,是有前途的一种下人。”何当归站起来,绕着萧素心的床铺转了半圈,从后门溜达出耳房,熠彤也不敢不跟着,亦步亦趋地走在她后面,听着她的训导,“至于第二种人,就是俗称的‘耳目’‘眼线’了,能让人从小丑迷醉的美好表象中走出来,认清这世道的本质,认清走什么道儿能少弯路。因此么,这种下人,是做工时间最久的一种,往往能跟主子一辈子。熠彤,你打算跟着孟瑄多久呢?”

    熠彤闻言大惊失色,她这是打算着要向爷进谗,将自己撵走不成?这个女人,真是!……他压住心头窜起的火气,闷头道:“小的当然是想从一而终,一个主子跟到头,爷往东走,小人就不往西看。”他自小儿跟了七公子,是孟家家养的一等家丁,何当归还没进门儿呢就端起架子来了,忒欺侮人了!他不信公子会因为她的几句谗言,而驱赶身边最可信任的他。

    同时,熠彤更肯定了一件事,那就是三公子说的,何当归是个“败家之妻”,真是一点儿不错。不光驱赶公子的其他妻妾,现在连老资历的下人都拿来开刀了,是打算带着她的“新势力”强势进驻孟家吗?想得倒挺美的,孟府的水域有几层,她还没个考量呢,浅水泥鳅混多久能变水蛇?水蛇还不是潭底蛟龙的一根菜?哼,这个,女人。

    何当归浑然不知她的话已经得罪了孟瑄最贴心的小厮熠彤,还兀自说着:“我呢,虽然预定要给孟瑄当个侧妻,可这种事儿也是说变就变,我不变,他不变,事情本身也有变幻无常的本质。尤其是前两日听了师父的几句告诫,那才叫听得心拔凉拔凉的,比你现在的心情森凉和委屈多了。”

    “不不不!小的绝不敢心凉,小的可没什么好委屈的,区区下人而已。”熠彤连忙否认。

    何当归轻笑:“我虽然见识短,也知道你不是孟瑄的普通跟班儿,更知道像你这样会打地洞的人才,其价值,恐怕论斤称了,等重的黄金都换不来一个。既然你已经是个金人儿、老人儿了,我这个新来的新人,也没什么好打赏你的,这里刚好有瓶好玩意儿……”她晃一晃手中的绿瓷瓶,慢慢道,“我猜着,很中你意的一个见面礼。你跟我讲讲别院儿里的情形,那帛儿姑娘的后台是谁,我心里有个底,也好知道往后见了她该摆什么表情、说什么话。人家明明大我五六岁,一口一个‘姐姐’,叫得我于心不忍的。”

    熠彤疑惑地看一眼那只小小玉手中握着的绿瓷方盒,听她口吻,里面有什么宝贝不成?他跟着公子打理齐央宫,有甚稀罕物什是他接触不到的,想用宝贝买通他,当她的眼线?没门儿!

    他垂头恭敬道:“我一个粗人,纵使有金玉,也不能镶嵌在身,遮掩了主子的光芒。奶奶你的好东西,还是赠给爷吧,那一把焦干的红果茶,他至今还每日放嘴里嚼着呢。凭您给他个草棒,他都揣怀里带着。”

    何当归脆声一笑:“既然你不稀罕我的药,我收回去就是了,孟瑄虽然稀罕我的东西,可他嘴馋,什么都乱吃。这个寒冰真气寒毒的解药,本身也是有微量毒性的,万一孟瑄哪天没睡醒,拿起来当糖丸儿嚼了,我岂不罪过!不行不行,既然大伙儿都用不着此物了,那我得立刻将之毁了,以免他日让锦衣卫抓个现行,连物证都有了。”一边说,一边慌慌张张地往园子那边走,似乎想找个池塘水沟的,将手中的瓷瓶给淹了。

    她一番话说过去,熠彤的耷拉眼皮子早就翻起来,眼睛越睁越大,最后终于失声叫道:“奶奶手下留情!奶奶,这个真的是寒毒解药吗?请赐我几丸去救人,现在还有不少人正为寒毒之症而煎熬呢!”他追着细碎小步、满园子乱张望的何当归,苦求道,“你别跑呀,我说的话您听见了吗?奶奶?”

    何当归自去找地方“毁尸灭迹”,顾不上多搭理熠彤,心道,看样子孟瑄那日去挑衅锦衣卫,被陆江北他们伤着的人可真不算少呢。怪不得陆江北大方地给了一瓶子解药,就是想试试,她这边是否有这么多伤者。而她一时贪心,想着为一向不安分的孟瑄多存点解药,以后就少麻烦看,这才一脚踩了陆江北的陷阱。

    跟着她绕园子走了盏茶工夫,熠彤很想要她手中的盒子,看看是否真是寒毒解药,可又不敢抢她的,要是不小心惹哭了她,公子一把不掐死自己才怪。忽然,熠彤就明白过来点儿什么,惊呼道:“是你!那日在十里坡冰花甸,那个蒙面少女,就是你!”

    何当归并不讶异他瞧出来,事实上,她打扮跟那一日很像,连面巾的颜色都差不多,他到现在才认出来,她觉得熠彤此人实在够迟钝。他不是嫌她出力小,贡献少,比不上萧姑娘吗?她可是帮他们找来了一大瓶珍贵的解药呢。锦衣卫一个个皆如不死战神,从他们的手中讨得解药,用脚趾头想都知道有多难。她为了这瓶解药,可是吃尽了苦头,这算不算她“入伙”孟瑄这一边势力的一件最有诚意的礼物呢?

    ...

29.第429章 此间的女主人

    [第10章第10卷]

    第435节第429章此间的女主人

    何当归微笑道:“那日你突然钻入土里去,可把我吓得不轻呢,还以为是冰花甸的路不太好走,让你摔了个大跟斗。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熠彤认出了她的身形与蒙面的打扮,觉得她有七八成像是冰花甸客栈外面,让萧姑娘捉住的那一名少女,此刻听她自己承认,还说出了当日发生的细节,那就十成十是她了!想到他那日对她诸多冒犯,还为了守住他们的秘密,萌生过绑架何当归的念头,幸好被萧姑娘劝止。想到这一切,熠彤满心惶恐,连忙匍下身子,单膝支地,告罪道:“小的有眼无珠,明明见过您这么多次,那日却没认出来,差点就冒犯了您,真是罪不可恕!奶奶恕罪!”

    何当归不置可否地点个头,转身又要走,公允道:“是我自己没跟你们打招呼,平白大街上撞见,又是蒙面的,谁认识谁呢。”她举步四望,低叫道,“呀!那里有口水井,我要将这瓶药倒掉!”

    熠彤从地上跳起来,苦笑拦着她:“奶奶消口气,小的不知您手里捏着我们十几个弟兄的命,才言语冲撞了您,您有何不满只管打我骂我,可不能拿这瓶子药出气呀。”

    “我拿它出气?”何当归反问,“我哪儿还有力气生气?为了这瓶子见鬼的药,本小姐差点儿就没命了,昏头昏脑地回了扬州,过家门而不入,就奔着这里来了。足下你从地里蹦出来,一口一个‘奶奶’的叫,也不怕叫折了我的寿,我听得心里欢喜,就拿自己当此间的半个主子了。一见孟瑄病成那样,萧姑娘又不顶用了,就想着接管半日家务,岂料没半个人听我的,一个个跟我对着干。我生谁家的气去?我要回家歇着去了,请让路。”

    熠彤无奈让了路,口中仍求着:“小的该死,那日不知客栈门前是您,让您孤身犯险,去给爷讨解药,今日又几番惹您心里不快。您想怎么罚,小的都领着,自今而后,也不敢对您不恭敬,您好歹将瓶中药赐我几丸吧?”他心里渐渐明白过来,“那日三爷给的一丸药,也是奶奶您费力找来的吧?小的拿回去,照着三爷吩咐的,一半儿拿去给萧姑娘研制解药,一半儿分给众人应急,可被锦衣卫剑伤的人太多,半丸解药哪里够分。您手里的真是解药吗?请赏我几丸吧,求你了。”

    何当归止了步问:“半丸药拿去研制解药?研制出来了吗?”她自问都没信心做出东厂秘制的解药来,没想到萧姑娘还有这样的本事,难怪能帮到孟瑄。

    熠彤提起此事,更是欲哭无泪:“别提了,我将那半颗珍贵的解药送去萧姑娘处,还给小少爷捎去羊奶,当时她正忙着哄孩子,就随手搁桌上了,后来让一岁的小少爷一把抓去塞嘴里了,吃得上吐下泻,昏迷了数日,小的急得只差没去上吊了……这解药,奶奶,求你赏几颗罢,人命关天,那剑气有多厉害,你也一定亲见过吧?”

    何当归闷闷地将整个儿绿瓷方盒往他手里一放,也不多话,转身就走。

    熠彤一愣,没想到这么轻易就到手了,打开一瞧,满满一盒子药香黑丸,确实是三公子那日给的那种解药。当时珍贵到需十几人推来让去的半颗解药,现在一下子就有了十几颗,一人一颗只怕还有剩……望一眼不远处的纤细背影,熠彤心中说不出什么滋味儿,连日为之奔波的东西,如此轻易就到手了?何当归豁出性命找回的解药,如此不吝惜。转手就全给他了?

    “那个……奶奶啊?”熠彤又小跑追上去问,“你这是要去哪儿呀?”

    “回家。”

    “可,爷还在屋里等着你呢,天也快黑了。”熠彤心道,果然还是没消气呀,此女有点儿小心眼。

    “等着罢,”何当归慢吞吞走着,慢吞吞地说,“也不差在这两日,等我嫁过来了再相见罢,这清园虽宽广,眼下却没我的一块立足之地。萧姑娘还有个儿子傍身,让底下人眼里有她这个主子;而我一个外人,实不该过问你们园子里人的来头和名目。”

    熠彤涎笑道:“奶奶消气吧,这话要叫爷听见了,园里所有人都得去一层皮。奶奶您还不知道吧,清园不光是用您的名字命名,连地契、房契,以及周围几十亩良田的田契,无不是用您的大名登记造册的,只要您发一句话,别说我们,就连我们爷都得搬出去另找地方住。这里怎会没有您的立足之地呢,这里全是您的产业。”

    何当归顿了顿脚步,却是将信将疑,她问:“我什么贡献都没有,他用什么名目送给我的?地契田契过名要走官府那头,少说也要两个月,而两个月前,你们还没来扬州吧?”那时候,孟瑄也还没说要娶她呢,这算是聘礼吗?清园占地广大,一木一石都极尽雅态,是个静养的好去处,斥银十万也没处买去,孟瑄要拿清园来作聘礼?太大手笔了吧。

    “不是不是,”熠彤笑道,“早在园子没盖起来的时候,圈购这块儿地皮时,爷就用上奶奶的名儿了。”

    本来此事是主子的**,他不该多讲,不过现在有意讨好和留住何当归,他才将三年前的事讲出来,“不光如此,爷还一直想盖一座冬暖夏凉的竹楼给你住,说奶奶是江南水乡的美人,住竹楼最般配,可一直找不到合心意的翠竹,就耽搁下来了。月前,听说昕园那边儿也在广召工匠,修葺一座十丈高的华美嵌玉竹楼,可建到一半就停工搁置了。爷一知道了这件事,立马就高价将工匠和整幢竹楼全买过来了,一点儿一点儿的拆挪到咱们园子里了。那个时候,奶奶你还在跟爷别扭着呢,爷每天坐在竹楼下喝闷酒。”

    “……”昕园的竹楼?!不就是朱权发神经让常诺紧急加建的那座吗?怎么孟瑄也相中了,还买来给她住?真讨厌,听见就烦。

    她冷哼一声,再不理人的架势,垂着眼皮转身就走。

    熠彤不知其中缘故,也不知怎么拍马屁一下拍到马腿上了,急忙又撵上去,劝道:“其实,不管从哪里评,您都实实在在是这里的主子,而且是爷心上的人,在这个时候,您可千万不能越性走了,一则于爷的康复不利,二则,那个帛儿是个利害人,我们都斗她不过,专等着有能来治她的人呢。奶奶有聪颖又有能耐,您一定就是天上遣来治她的人了。”他掸一掸自己衣袍上的灰,又抹一把灰头土脸的狼狈面容,觉得可算找着诉苦对象了。

    “哦?”何当归听他这话说的稀奇,哂笑道,“熠彤你话音儿转变的真快,之前说她是不相干的人,叫我不必理会,怎么扭头又撺掇着我去斗她?人家好好儿的唱歌跳舞,也不碍着我什么,我干嘛给自己找不自在?”

    熠彤面上显出点小人相,张了张嘴巴,一副面授机宜和挑拨离间的前兆。只是没等他开口呢,不远处就吵吵嚷嚷地迎面过好几个人,打头的是孟瑛,手中拎着个网兜,里面是几条胡乱扑腾的尺把长的活鱼。旁边走着个胖乎乎的少女,指手画脚,口若悬河的激昂模样,虽没听见她说话的内容,也知道她是个实干派,因为她手里打着面大旗帜呢——过人高的竹竿,挑着面锦旗,上书“实干派?整改队”,背景色火红一片。

    此外,还有四五个管事打扮的人,小跑着追在二人后面,有一个累得喘着气擦汗,其余的也是满面叫苦不迭的样子,显然很不乐意跟着孟瑛和胖少女游园。

    这是神马有趣的局面?

    何当归微笑冲他们打招呼:“青儿,三公子!你们也来了,可叫我好找呢。”那名高举旗帜的少女,不是廖青儿又是谁?

    一时,廖青儿将旗杆往孟瑛空闲的左手里意塞,欢呼雀跃地跑上前来,口中求救道:“小逸!酷~~爱~~救救我呀!我被他们绑架了!打头的是那个叫孟瑛、字澄朗的混蛋,他是你老公的亲兄弟,别看他长得人模狗样,可没想到是一个杀人不眨眼的变态、冷血动物。我在船上亲眼看见了他杀人的一幕,所以他心虚了,就一直缠着我,找了各种理由将我扣在这里。名义上说是聘我当管家,可实际上就是软禁我啊软禁我,小逸救命!让你老公揍他,顺便救咱俩出去!”

    何当归晕晕乎乎地听完,一时抓不着重点:“管家?孟瑛杀人了?”青儿被软禁在清园?可搭眼儿一瞧,她好像在这里玩儿得挺风生水起、自在逍遥的样子,不想自己,处处吃瘪的感觉,还没献身孟瑄成功,孟瑄就很给面子的送了两个情敌,供自己宅斗消遣。

    廖青儿猛力点头,死死抱住何当归一条纤细的手臂,寻求她的庇护,松口气说:“可算找上组织了,领导呀,领我出去吧,我在这里溜达的腿儿都细了,也没找着出去的门儿。你别看孟瑛那个变态没捆我没绑我,就觉得他不是个坏人了。小逸你不知道,为了保住我的小命,我跟他虚与委蛇(she)好几天,连珍贵的这辈子的初吻都丢了啊丢了!别看他长得像藤殿,没想到还是个大色狼!小逸救命!”

    “是虚与委蛇(yi),”何当归不动声色地纠正她,并笑问,“你这几日在关府见着关筠了吗,青儿?关三小姐,她从京城回扬州了吧?”

    “艾玛!”廖青儿长叹气,“你还提她,我被她整惨了我!”

    ...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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