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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汶滔滔     重生之庶女归来txt下载     重生之庶女归来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20.第520章 娘子来治伤哉

    [第12章第12卷]

    第526节第520章娘子来治伤哉

    “清儿,我这里有立竿见影的瘀伤药,擦上后清凉舒适,我帮你擦?”孟瑄一边用唇齿在她完好的肌肤上制造更多的“瘀伤”,一边半真心地建议道。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何当归无法再装睡了,只得睁开眼睛问:“你有没有治疗疮伤和扯伤的药?”

    就在昨夜某个狂喜的时刻,她似一朵从山峰飘到山谷的云彩,从清变浊,自甘沉沦,这样想着却骤然恢复了说话的能力,说了句“我实不能了,你以后还想,现在就别榨我了”。只是声音沙哑得像刚大病了一场,而孟瑄从头至尾都不知她是哑的,还以为是他索欢无度将她累成这样,因此倍加怜惜,当真是怜到不知该怎么惜了。

    听何当归要治“扯伤”的药,孟瑄不晓得算是想歪了还是想中了,觉得她定是“那一处”疼了,连忙声称自己有药,可他明明就没有专治扯伤的通血利导散,只取了些普通白药来,就色胆包天地去掀被子,并涎笑道:“我来帮你,你自己够不着。”

    她连忙谢绝了他那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的伺候,并将自己被水泡涨、又被孟瑄扯伤的左手掌心亮出给他看。他一看果然收敛了不少,仔细给她的左手上了药,然后又去掀被子,义正言辞地说:“娘子太小看为夫了,我岂是那等不知轻重缓急的人,我是真要伺候你敷药,再没有别的想头。孟家家训中有专训子弟节制床乐的篇章,我从小儿就倒背如流,因此我绝非好色之徒,娘子放心让我治就是。”

    假如他现在穿件衣服说这些话,可信度还能高些,而现在他持有一件雄赳赳气昂昂的凶器,叫她又怎么相信他的诚意。于是她极尽虚弱地表示,自己只要好好休息一回,什么伤都能不药而愈的,她从小儿背诵的是黄帝内经和药经,知道这种情形再不谨慎就该弄出病来了。

    孟瑄见她真是倦到不行了,于是只打了盆热水,寻了条新毛巾烫了,先松松挽上她的发,用花巾包了头,才又用热毛巾为她洁了面、手腕和肩头,用热水和濯油给她洗了手,细细擦上他那种“立竿见影的瘀伤药”。

    昨夜孟瑄没仔细看,现在从晨光中一细打量,发现何当归的手和手腕都有纵横交错的擦伤或瘀伤,有新伤也有旧痕,虽不严重但足有三四十道之多。孟瑄眸光中敛了暮色,面上并不发作,只是叫醒了半睡半昏的何当归,轻轻问:“我没大看仔细,你其他地方可还有伤?这是怎么弄出的伤,谁做的。”

    何当归便将她和青儿这几天的去向道出:“我和青儿开始就像散步一样随便走走,上了辆寻常的载客马车,不提防竟是雪枭十三郎用于隐藏行踪的把戏。那雪枭是东瀛人,轻功比你还厉害,功夫倒寻常,他先是卧底在宁王那儿不知作什么鬼,后来又被宁王派进锦衣卫里当眼线。我也没得罪他,倒是你三哥拿销火弹扔过他,他倒反过来记了我的仇,在半路上捡了两个便宜丫头,说要一起带着回东瀛。”

    孟瑄手下一紧,床头显出五个指印来,何当归耷着眼皮没瞧见,兀自说着:“原来,前些日子扬州城中家家户户丟孩童,官府不知什么缘故,查起来推三阻四的,只叫几个得力的人如展捕头去尽心差罗府、关府的失踪案,别的小门小户都撇开不管。那些人不依,闹了几回之后,被一个拐子集团听说,就计议着趁这个机会捞一票,拐些年轻女孩子卖一卖。”

    孟瑄含笑道:“巧了,那伙贼子我也知道,我瞧那拐子头是个打洞专家,比之熠彤又是另一样本事,杀了他那项本事就失传了。因此存着一念之慈留了他的命,限期让他放了那些女孩子,解散了团伙。他再四赌咒发誓说要金盆洗手,我还让人亲自协助办遣返女孩子的事,当时说放了十来个,就是全部的了。想来他事先把好的偷渡了出去,留给我十个交差用。这我还恼他,可他如今愈发连我夫人都拐了,这可不能恕了。”

    “起先不是他们拐的,”何当归解释说,“却说那雪枭近日隐藏行踪,过得十分潦倒,机缘巧合搭上他们的便车,于是上了贼船入了贼伙。赚得些盘缠后,雪枭从贼伙里偷了辆马车偷着跑出来,半路上遇着我和青儿搭便车,他认出了我才起了歹心,想逃跑路上顺便带走我和青儿。入夜时分,他听说我受封郡主,而青儿是廖之远的妹子,就不想招惹麻烦往外带,一股脑迷晕了,去跟那拐子团伙做买卖了。连薄荷和金甲银乙都在那艘大趸船上,那船打的是货船名义,沿途贩卖女子,只要价钱好就卖。”

    “所以你就被他们卖了?”孟瑄下颚肌肉紧绷,“谁打过你?他们还对你做过什么?”

    何当归不在意地说:“他们也不平白无故的打人,是我故意表现得出挑一些,让自己卖在青儿几个前头。那大趸船看守极严密,逃出来几乎是不可能的事,于是我想着不如先设法出来在图打算。谁知我运气不好,碰上的买主竟然是关墨,我就索性跳船拼一拼了。至于手上的伤,一多半是我寻找出逃路径时自己弄出来的,这个不碍事,只盼你快快想法子制服关墨,逼他联络上大趸船,救青儿几个才是正理。”

    孟瑄轻轻拍她额头,安抚道:“你安心睡觉,什么都无须多想,我一定把她们毫发无损的还给你。”

    何当归说完这些话后,已到了强弩之末,连点头或道谢都没力气了,缓缓合上眼皮睡过去。身下的床榻随着波涛几度飘摇,她睡得极沉,也不知睡了多长时间,只是再度睁开眼睛的时候,她感觉到的第一件最异常的事,就是她的内力,好像……又回来了!

    眼耳口鼻都与内息密不可分,一觉睡醒后她发现自己看得远、听得远,比从前更敏锐了。这种感觉她最知道,就是有内力的人的专利。

    她发现自己睡觉的地方已不是那一艘小棠木舫,而是一间极大的木制陈设房间,一个房间便顶那一艘棠木舫大,布置简洁朴素。这房间没有丝毫摇荡,像是在陆地上,可是看屋中的灯台、镜台等物,全都是用钉子楔在桌上的,连桌脚也是用勾股木料固定在地上,分明就是船舱中才用得着的固定家具。

    桌上摆了两碟点心,她一看见就觉得饿了,于是起来盥洗后就着温茶吃了几块,心里猜想,这房间一定是在一艘比拐子的船更大的船上,所以能压得住波浪。侧耳聆听外面的动静,有人在说着:“小姐说了,让你们少在这里闲打牙,赶快齐力划船,去追前面的船要紧。”这个声音像金甲的。

    一个男人声音笑回道:“姑娘别说笑了,这是巨型帆船,是快是慢全凭风向,没有风时只能歇歇。公子吩咐了好生招待你们,你们就安心休养便了。”

    青儿的声音跳出来:“那就派快船追上去,我要一起坐快船,快去快去!”

    何当归听得皱眉,追什么?她推开窗子望出去,在下方十多丈的地方望见了青儿的顶门瓜子,出声唤道:“青儿,我在这里,你上来说话。”

    青儿仰头见了她,面上一喜,又对一个船工打扮的人叫道:“瞧吧,你们主子奶奶醒了,她说的话比谁都管用,她也让追,你们去把船尾的快船放出来一艘给我搭乘!”

    船工支支吾吾地显得很为难的样子,何当归再出声拦道:“我何曾说什么了,青儿你快上来说清楚,别晾我在这里干着急,你要撇下我去追哪个?”

    青儿仰头跺脚道:“我看见刚过去的一艘船上有姓柏的那个臭道士,我一定要追上去看看!”

    柏炀柏?何当归心随意动,轻身功法用起来竟得心应手,一下子就撑着窗栏往下跃了十几丈。青儿亲眼看见她跳楼船“自杀”,顿时吓得杀猪一样叫唤,直到何当归轻轻巧巧地落在了她面前,她还是不能回神。何当归叫那船工去备快船,又摇动青儿,叫回她的魂儿,问:“我昏迷期间发生了什么事,你们怎么回来的?孟瑄救了你们?”

    “是那个叫熠迢的,”金甲答道,“姑娘你前脚被买走,后脚他就上了拐子的船,带着一帮人奇袭过来,把我们全救出来了,见里面没有姑娘你,他就又乘小船去追关二少爷的船。我们等的悬心,他却一去不回了,直到孟七公子的船跟咱们碰头,还是没见熠公子回来。七公子听说后让我们在这里好好照顾你,他自己乘小帆船去找关少爷了,如今已走了一天两夜,还没消息回来。”

    一天两夜?那也就是说,她已经睡了两天两夜了。何当归又召来了船工领班,问了风向航道,又问他是七公子的随从还是孟家的兵丁,答曰是齐央宫属下。

    何当归还没听孟瑄提过他接手齐央宫的事,但齐央宫的鼎鼎大名她是连着听了两辈子的,今日初见了这船,更觉得气象恢弘。她只道孟瑄交游广阔,结交了仗义的江湖朋友帮忙,因此对那领班人物非常客气,令对方受宠若惊,连呼“不敢”。

    这时,何当归要的快船备了来,船工听说何当归也要跟廖青儿一起上快船,去追之前的那一艘过路船,都摆手不依,说得叫船长过来分说一二才行。开玩笑,宫主叫看好了他夫人,如今夫人要分出去坐快船,倘或出一点半点差池,宫主不生吞了他们才怪。

    何当归却不知其中缘故,一开始以为他们这是变相软禁,可看那些人满头大汗、诚惶诚恐的样子,跟一般的绑匪大有区别,才打消了疑心,再三软言说,她只出船随便游两遭,个把时辰还赶不上那船,就原样回来,绝不多耽搁工夫。那些船工面面相觑,让何当归再等等,还是把话跟船长说。

    一旁的青儿一心挂着柏炀柏,只是催促不停,说再晚了追也没用了。双方这么僵持着,又有一人自空中斜跃下来,吩咐道:“放他们下去,叫几个麻利的人跟着,后面再缀几条船保护着,决不能有半分差池。”

    ...

21.第521章 老婆亲卫船队

    [第12章第12卷]

    第527节第521章老婆亲卫船队

    何当归看向来人,年约四十上下,高瘦身形,白面长髯,一双眼睛非常有神,看起来老成持重。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略跟他交了两句,才知道他是齐央宫扬州分舵的船主,一向在江浙一带跑世务,这次蒙宫主看得起,才调用起他来余杭听用。何当归心道,大约孟瑄跟齐央宫的宫主有交情,因此请了对方帮忙找她们。

    那位舵主名李平,于是何当归谢过了他,携青儿上快船去追柏炀柏。一时整装出发,随行船队只能用“宏伟”来形容,她和青儿乘坐的八丈尖头船后面,竟然远远缀了将近十艘小船,每只船头立了近十人,个个腰间佩刀,袖中笼绳,衣衫迎风烈烈,面露几分凶相。

    青儿的丫鬟金甲回头瞧了几眼,顿时吓得够呛,悄悄问她主子:“那些船工看上去好怕人,他们追着咱们做什么?”何当归心里也正在疑惑,听金甲如此问,也看向青儿。

    青儿漫不经心地答道:“这是孟瑄安排的老婆亲卫队,专门保护他老婆的。”她看着何当归嘲笑道,“他们可听你的话了,你睡着觉的时候我‘假传圣旨’了几次,要他们干嘛他们就干嘛,不信你也试试,一个动作一个指令。”

    何当归听得好笑,于是回头冲那些人喊道:“请诸位莫跟太紧,拉出来个一水里的路程,以免风大的时候前后船发生相撞事故!”

    那支船队里的几个领头人物低声商量了几句,然后齐声应道:“得令!夫人务必当心,有事请以信箭传召!”

    喊完之后,那九艘船按次序下了帆,船队不再顺水吃风,很快就落了下去,渐渐消失在视野中。

    青儿回头笑道:“怎么样,他们是不是很听话?不光他们听话,连孟瑄也是,对你紧张的不得了。他临走前,伺候你的丫鬟来报告说你醒了,他立刻从小船上飞到大船上看你,我也跟着过去了,结果发现你只是梦里翻身说话,纯属误报。我以为孟瑄该走了,结果他一看见你踢了被子,小褂子卷起来露出一截小腰,他的眼神立刻就直了。他跟我说。看你的情况不对劲,得‘疗一回伤’才行,急不可耐的叫我出去等,还把门插上了!”青儿揶揄地看何当归,“小逸,他怎么给你‘疗伤’的,你睡着觉能感觉到吗?”

    何当归面上发烫,没好气地说:“你还要不要追柏炀柏了,还不让船工调整帆向,乘上水流赶着去找!”孟瑄为她疗过伤?这是她恢复武功的原因吗?

    一时船乘上了水道,船速飞驰如箭,也非常稳当,比陆路坐马车舒服多了,青儿又起了调侃何当归的促狭心,拉着她的手进了圆蓬船舱,放下帘子,拿出小镜子来让何当归解开领子自己照。

    孟瑄“疗伤”之后的战争残骸,已过了两天仍然历历在目,她的襟口下的肌肤几乎没一点儿好地方,雪脯上的唇印子一个挨着一个,结合她此刻腰间与双膝隐隐约约的酸软劲儿,真是叫人又羞又恼,孟瑄他这个色魔……

    着实被青儿调笑了一阵子,一时金甲来回报说,迎面过来了一艘大型金雕头龙舟,上面的纹饰跟柏炀柏坐的那艘小船上的雕头一模一样,船工们问要不要截住问一问。

    “雕头?”何当归沉声道,“快出去告诉船工,让他们给龙舟让道,待对方过去半里水路后,再悄无声息地跟上去看一回。”

    金甲出去传话,青儿十分纳闷地问:“怎么了?龙舟上有坏人?”

    何当归无声一笑,道:“雕头是宁王的船只常见的标志,按雕头颜色分三六九等,宁王本人坐青玄色雕头,往下是金色、绛红色、松绿色、奶白色。外面既有金雕头的船,那船上坐的可能不止柏炀柏,还有宁王府中更有权势的人乘在上面。咱们贸然过去,对方搞不好以为咱们是刺客,不如跟着他们的船走,瞧瞧他们在哪里下榻,找人也方便。”

    “原来如此,还好你一起跟来了,不然我就闯祸了!”青儿深以为然,于是又去敦促了外面的船工一回。

    于是小船跟龙舟让步,对方也不在意,原速抄走了,她们的小船掉头回去跟了半个时辰,又跟“护卫船队”相逢。何当归又出去嘱咐了一回,让他们还是分两批远远相随,彼此用信箭联络。这样一直跟到了傍晚天擦黑的时分,经过一个小镇埠头的时候,金甲又来回报说,大龙舟停靠在岸边,龙舟上两层方楼都未点灯,里面的人大概是去岸上歇宿了。

    何当归命小船绕小半圈,在子埠头停靠下来,留下两个人看船与接应护卫队,其余的三名船工都跟着一同上岸,找那龙舟上的一拨人去。上岸后,何当归见这小镇很有两分眼熟,想了想笑道:“是了,这里是台州边上的檐口镇,朱权从朝廷那里要到了开矿令,在这里挖铜矿,那艘龙舟大概是来查矿的人坐的,只是不知有没有捎带柏炀柏。”

    青儿听后问:“那他们在这里购置庄园了吗?”

    “没有,宁王的形象一贯朴素,”何当归想了想说,“他们八成是住客栈去了,问问镇上最好的客栈是哪家,奔着那儿去就对了。”

    依言让人问了路径,他们一行人来到镇上最大的千鲤酒家,这一家以烧鲤鱼而名驰一带,也有外地游客专门来这里吃鱼的,后来就渐渐从酒家变成了客栈,又吃又住。青儿情场失意,以致一整天都忘了吃饭,又跑了不少路,因此大老远闻见香味就被勾引住了,率先一溜烟上楼雅间点菜去了,打定主意饭场得意一回。

    何当归和随行的人迟一步赶到,已有跑堂专候他们,引着上了二楼,进了左拐第二间的“榴花厅”,但见青儿正就着茶吃南瓜饼开胃。何当归与金甲进了雅间,另三人在雅间外站住,坚称不敢跟何当归同室,于是何当归也叫金甲那些南瓜饼给他们垫垫。

    青儿边吃边说:“我问过小二了,他说有一大波穿绫罗绸缎的贵人,上三楼的大号雅间吃饭,叫什么‘纳兰提花厅’,咱们吃饱了就上去,装成不经意跟他们遇上的样子,看看柏炀柏在不在,非将他堵个正着不可。”

    何当归警告:“仔细着点,别慌脚鸡似的,宁王家的人个个是人精。”

    刚说完,门上传来轻叩声,叫了进,金甲就捧着个做工考究的花帖子进来了,回报道:“何小姐,有人送来了这个,让你去楼上的纳兰提花厅说两句话,还派了两个妈妈来‘专候专迎’你,一副你不去她们就不罢休的架势。”

    何当归听得奇怪,想了想问青儿:“那纳兰提花厅是在临街一侧,还是内院一侧?”

    青儿想了想说:“临街那边,小二跟我说的。”

    何当归道:“那就是了,方才我领那三个船工过来,经过楼下时,只觉得有人在看我们似的。龙舟上的人一定是看见了白日擦身而过的船只上的船工,傍晚歇脚时又遇上了,他们小心谨慎起见,才会召唤垂询。无妨,我跟她们走一遭。”打开帖子通读一遍,果然,大意就是说白天在江上相逢一次,晚上歇宿又遇着了,觉得彼此有缘,故相邀说两句话,万勿推辞云云。

    青儿丢开南瓜饼说:“一起去,多个照应。我不乱说话,你点头让我说时我才说。”

    何当归再读一遍帖子,觉得这字迹透着眼熟,只是想不出是谁,同意了青儿同去,于是她们稍一理妆,出门跟着专候专迎的两名嬷嬷上了三楼。

    二楼有十八间雅间,而三楼整一层只有四间雅间与两间茶水偏房。纳兰提花厅的门虚掩着,那两名体面打扮的老妇只领她们进了门,走到屏风处,二人就鸦雀不闻地退下了。何当归在前,青儿随后,绕过屏风去,当先见着的就是一名年越二十四五上下的盛装女子,容貌秀美,气质出彩。青儿一见就掩口惊呼:“关筠?唔,认错了……”

    而何当归也明白为什么觉得帖子上的字迹眼熟了,原来,这个字是周侧妃的陪嫁徐四娘写的。经年不见,她都把仇人的资料忘得干净了。

    盛装女子自然就是周侧妃周菁兰,她出身于周家,对幼时抛弃了她的关家和父母都有一段天然的仇恨,只是近年周家疲软,渐渐不能给她在王府撑起台面来,她才跟亲生二哥关墨有了一些往来与合作,也听说过她有个同她长相非常相似的妹子叫关筠,小名宝意。

    她听说后除了嫉妒还是嫉妒,因为她幼时在关家得的乳名是“苦蟾”,据说是她生得单弱,连吃几年的药,中有一味蟾蜍胆,才得了这么个名儿。一个苦蟾,一个宝意,同一个爹娘所出,差别何其大!

    因此听青儿张口便呼“关筠”,周菁兰心里先刺了一下,面上的笑容也僵硬起来,问:“这位姑娘认识关二小姐,想必是她的好友吧?”

    青儿一时没意会过来眼前的女人是周妃,想起关筠来还带着点气,脱口而出道:“谁认识那女人,我见了她回家就洗眼睛。”

    周菁兰听如此说,面色反而好看了点,掩口道:“姑娘真是个爽快人。”然后一双美目又看向何当归,含笑道,“妹妹好精致人物,我见过的美人不算少,可细细究起来,一时竟想不出半个能盖过妹妹去的。不知你姓甚名谁,哪里人氏,家里是做什么的?”

    何当归望着对面那张脸静出了一回神,想起朱权之前弄了几个与自己相似形容的女子宠幸,周菁兰自然见熟了她的面孔,恐怕下帖子叫她上来说话,也是出于这个原因。她浅笑低头,面上作羞状,轻轻道:“夫人你的妆容仪表才是精致无双,看着令人生羡,我又有什么可自报家门处,还是不提罢了。”

    ...

22.第522章 犬与周妃免进

    [第12章第12卷]

    第528节第522章犬与周妃免进

    雅间很大,里面的人却不多,除了周妃、徐四娘主仆,再就是古嫔与她的两名丫鬟,再有,就是宁王府中一些得脸的管事婆子与外院管事,约有六人,都是眼熟面花的故人脸,余者全是清一色的丫鬟。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何当归回忆一下,想起了其中四人的名字与年庚,暗赞自己真是铁脑袋,连走狗的姓名也存着。

    那姓黄的管事婆子见何当归不答周妃的话,顿时立眉喝道:“哼!这位是宁王府的周娘娘,她问你,你老实答着就是了。娘娘问你什么,你照答便是。”

    周菁兰眸中有笑,面上作嗔道:“这妹妹是妾身请来的客人,哪有这么跟客人说话的。”

    青儿再迟钝,也明白过来眼前长相酷似关筠的女人是谁了。青儿担忧地看了何当归一眼,见她面上淡淡的,无喜无悲的样子,知道她心里不定怎么不舒服呢,于是就代她答道:“我们是扬州人氏,我这位姐妹也是官眷,有个舅舅是天子跟前说话管用的人,家里都吃皇粮,跑道路运输。她相公么,是京城孟家的七公子孟瑄,她相公的军衔有五品,明儿她进了京就得受封五品诰命夫人。”

    一句话听的周菁兰面上不自在起来,五品诰命夫人?那……那个青衣绝色的身份比她还高!

    整个宁王府,只有谢巧凤一人有品级在身,本来还有一个名额,是个四品诰命,可以分封侧妃,她和万侧妃还争了良久,结果王爷却扣下了那个名额一直不发。因此,她周菁兰在王府中可以摆摆侧妃架子,出了王府也能提提王府名号,可要认真论起来,她的尊贵如薄纸一样一戳就破——她连个六品诰命都不是。

    青儿还没刺激够她,继续自报家门说:“不过她也不是很急,成亲后还是住扬州,不急着回京受封,因为她现在已经是皇上亲自册封的正四品清宁郡主了,皇上牵的线,让她拜燕王为父,拜燕王妃为母,拜皇上当祖父……啧啧,一门子皇家的亲戚,真幸福。”青儿掰着胖乎乎的手指,认真地数起来,“燕王是皇上的第四子,宁王是第十七子,那宁王不就是我这姐妹的叔叔了?那‘宁王妃’不就是她婶婶!”青儿连忙拍何当归,“妹妹,你遇着亲戚了!还不快叫婶婶!”

    何当归神情乖巧,很听话地找出丝帕来,拈成一朵绢花儿,慢动作朝周菁兰的方向行礼,樱唇一张,似乎下一刻就要吐出“婶婶”二字了。

    周菁兰和姓黄的管事婆子早听得面上变色,因为昨个儿大家谈笑间还议论过那位皇上微服私访期间认的孙女,人人都口称羡慕。这世间事何其太巧,今日就碰上正主了!而且周菁兰是名利场人物,对皇上认民间孙女的事情,每一个细节都听说过,与青儿介绍的分毫不差,那位郡主也被传说成天仙一样美丽的人物。如今样样都对上,一定错不了了。

    见何当归要冲自己行礼,周菁兰连忙站起来,并侧身避开了何当归那一直扬着帕子不搁下的“大礼”。暗自琢磨了一下,周菁兰脸上重新蕴起春风和沐的笑容,回身正面向何当归,端端正正地行了个礼,轻笑道:“哎呦哟,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识一家人了,贱妾周氏给郡主请安。郡主您的礼我可是万万不敢受的,我本是王爷的侧妃,不在受封诰命之列。”

    古嫔见周菁兰郑重其事地行了礼,她少不得也站起来待客,先是干看着何当归讪笑,满目里的嫉妒之色几乎掩饰不住。用再苛刻的眼光去看这青衣少女,都挑不出个针鼻大的缺陷,但见她面上脂粉不施,肤色晶莹似雪,尽管人堪称绝色,美得却并不张扬。其年齿看上去还不满十六岁,竟然以微躯受封郡主,不知她是怎么迷惑的老皇帝……

    青儿转目看向正对着何当归磨牙的古嫔,呱呱笑道:“那位年长的周氏是宁王侧妃,所以向我妹妹行礼,那你……你一定是宁王正妃喽?”说着又一推何当归,“快快快,跟你婶子行个礼,礼多的孩子最讨喜了!”

    古嫔摆手称“不敢”,同时心中意会过来,对方的意思是,周妃年长而且是侧妃,都对着何当归恭恭敬敬地行了个蹲礼,而她年轻几岁,身份又在周妃之下,论理,当行跪礼方为妥!

    可古嫔是个极要强的人,出阁前也是家里千宠万爱的大小姐,平日家在王府给谢王妃磕头就够憋气的了,凭毛出府来为王爷办事,吃一顿饭还要给小女孩磕头?于是她只当完全听不懂,只说不敢受何当归的礼,干笑了两声就完了。当下,周妃也在心里冷笑,牢牢记准了古嫔的这一项过失,想着日后可以拿来作为要挟。

    双方礼罢后,周妃殷勤地请何当归入席,请她在这里用顿便饭,青儿早就饿了,乐得吃不花钱的饭,只叫人给楼下传信,让金甲几个不用等了,随便吃他们的。两句话未通完,精致的菜馔一道道陈列上来,一旁早有管事婆子从匣中取出银叉子,交给丫鬟试毒,依样试过之后才为周妃与古嫔布菜。

    何当归与青儿没带丫鬟,青儿大而化之地吃起来,没人布菜正好,她自己爱吃啥就夹啥,够不着就站起来夹。何当归只在王府丫鬟的服侍下漱了口,就静静坐禅了,官家千金的礼仪向来都要求这样。

    桌对面的周妃态度极殷勤,可偏偏是对何当归没有布菜丫鬟的情况视而不见,而何当归对着一个难以下咽的旧日大仇人,乐得干看她吃菜,直欲将那两排雪白的上下齿盯出一个洞来。

    这么对峙了一会儿,周妃略感到不自在,也搁下筷子漱了口,跟何当归攀谈起来:“不知郡主娘家是那一户,贵家姓什么?”

    何当归知道,她是想打听她姓不姓“何”,大约王府中人都知道,前几年宁王迷上了个姓何的女人。何当归捧起香茗,轻啜小半口,笑道:“娘娘这话问得十分有趣,妾身既有了皇上做祖父,那我当然姓朱。”如今她的新身份文碟上就是冠朱姓,这个答案可不算是撒谎。

    周妃碰了个壁,不大死心,不知何故她有种直觉,眼前这女子十有**是王爷迷上的那个叫“何当归”的小狐狸精。顿了顿,她又开口说:“郡主真是神仙人物,我们王府也算是集天下美了,却愣是挑不出一个像郡主您这样有仙品的女孩儿,郡主的闺名,莫不得带个‘仙’字才恰当?”

    何当归慢吞吞答道:“我的封号‘清宁’,就是皇爷爷懒怠赐号,直接拿名儿充的。”

    周妃听后,仍然有些狐疑地上下打量何当归。一旁的古嫔听周妃这样恭维那清宁郡主,心里十分不爽,捧她就捧好了,怎么还捎带贬一回王府的女人,这不是连自己都躺着中枪了。

    古嫔进王府晚,不知道朱权迷恋过何当归的事,那几名替身是易消耗品,早就没有一件存世的了。所以古嫔不知周妃打听郡主名姓做什么,还以为周妃要套近乎巴结对方,于是尖刻地笑道:“郡主你是有所不知呀,周姐姐她家里虽然系仕宦大族,她却是外面抱过去养的……咳咳!”她清清嗓子,一脸说话不慎的懊悔状,口中却双关地说,“我家也有个抱养的男孩,唉,不是亲生的,到底隔了一层,养大了也透着股小家子气。”

    她这一句含沙射影,说了周妃与何当归两个人,青儿也听出来了,百忙之中从菜碗里抬头说:“桔子在淮南是甜的,移植去淮北就变成苦桔子,是因为淮北的土地太薄太悭吝,不给好肥料,还想吃蜜桔,到底是谁小气、是谁刻薄?”她偏头让道,“小逸,你吃个桔子呀,干坐着干嘛。”

    “小逸?”周妃敏锐地捕捉到这个名字,听说去年时,王爷在床笫间每每大叫“逸逸”……莫非?

    何当归慢慢剥桔子皮,含笑吃了半个,才说:“白天在江上遇着,晚上投店也碰见,可见彼此有缘。现在缘分也述过了,我也乏了,就不陪两位娘娘话家常了,青儿,咱们走吧?搁筷子了,青儿!”

    青儿又吃了一口醉鲤鱼,才恋恋不舍地放下筷子,谢谢主人的款待。桌上小半的菜都被她包揽了,这一声谢是原该的。

    古嫔坐着没动,周妃站起来送客,送到门外长廊上,她还没有回去的意思。又跟着何当归二人走了一会儿,她方才压低了声音说:“请郡主过来,是想问一句,你们的船从南边儿过来,可曾看见过一艘青蓬黄帆船?上面乘着一位关家公子,就是那关三小姐的兄长。他往北方办货去的,还差我一批货,因此探听探听他的行踪。”

    何当归知道她说的是关墨的贼船,想了一想,她微笑答道:“前几日在某处水域见过一面,只是我不大认路,娘娘真想打听,那我得回去查一下地理图才行。”

    周妃听如此说,心中非常欣喜,须知道,她的人手派出去整整三天都没打听出个头绪来,正愁得没法儿,没想到随心留意着跟路遇的人打听了一下,却一下子就问着了!过两日她的王府公差办完,就不能在外逗留了,而几件急需要跟关墨面谈的事一样还没着落,连关墨的人都断了音讯,让她又急又气,又担心私贸禁物的事发了……

    如今终于问到关墨的下落,周妃心头雀跃,面上不动声色地说:“既如此,那就有劳了,虽然那也不是什么重要货物,可付了款总要提过来。不知什么时候能有信儿?过一个时辰行吗?”

    何当归以帕掩口,轻轻打了个小哈欠,倦怠地告罪道:“乏了,且那地理图也不好找,既然货物不贵重,那就烦请明日来问,我抽空帮你查。”

    “……”周妃自悔失言,早知就装得着急些了,明天?那岂不是又得耽搁一日?

    青儿挤到何当归身前,将她架走,催促道:“好了别依依不舍了——周娘娘,明天见,拜拜!——好妹妹,刚才你一口菜都没吃,还不快回房叫一桌子菜填饱了肚子再说?饿着肚子可怎么干活儿呢?你啊,就是人太呆,人家周娘娘都说了不重要,你还是当成圣旨办,天底下怎会有你这么好心的人。”

    眼见何当归二人挽着手臂,说说笑笑地走了,周妃立在原地,十分焦虑恼火,回到雅间之后又被古嫔奚落嘲笑了几句,说她真会巴结云云,更让周妃窝了一肚子的火。勉强睡了半夜,次日清晨梳洗后,她打听清楚了郡主一行人的下处,急急赶去那里,却见门上贴着一张大红纸条,上曰:犬与周菁兰免进,见字自重。

    ...

23.第523章 小逸香软可口

    [第12章第12卷]

    第529节第523章小逸香软可口

    昨天晚上,何当归她们回“榴花厅”后又点了几道招牌菜,美美吃了一顿舒心的晚膳,对“千鲤酒家”的醋鱼赞不绝口。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可吃完后去开房间,才听说酒家已经客满了,于是他们就循着小二的指点,去前街的柳叶巷包了一座短租的四合院,何当归与青儿睡一间,金甲睡外间,三个跟班大哥睡对过一间偏房。

    直到这时候,何当归才有机会问青儿,薄荷的情况怎么样。被诱拐的女孩子里,薄荷与蝉衣是最早那一批,吃些苦头是免不了的。在大趸船上那会儿,何当归因为容貌出色而被挑出来单独关押,加上她当时嗓子说不出话,因此没能细问薄荷的情况。

    青儿何等了解她,当然明白,她最想问薄荷的是,蝉衣怎么不跟她一处了?

    这个问题青儿早就问明了薄荷,此时便转述给何当归,原来,就在薄荷蝉衣两个涉世未深的雏鸟钻出罗家牢笼的第二日,她们就被一条小巷口的要饭婆婆吸引住了,商量着要给婆婆买包子吃。

    谁知那婆婆也是拐子集团的成员,薄荷二人揣着隔壁街买回来的热腾腾的肉包,捧上给婆婆吃。对方先是感激地收下,狼吞虎咽吃了好多,又把纸包最底层的两个肉包还给她们,说是自己已经饱了,剩下的还给善心的姑娘们,保佑她们吃了之后长命百岁。借着婆婆的吉祥话,薄荷她们就一人一个吃了,谁知肉包上已被下了迷药……

    两只被绑架的雏鸟先是被囚禁一处,中间也有一回有人来买,说是去伺候北方过来的军大爷,伺候好了就吃香的喝辣的,最后被她们哭叫、闹腾着给搅黄了。后来拐子将她们分开关押,分路运往各地销货,她们也就没再碰过面。薄荷听说,蝉衣所在的那一船人,依稀是都全被卖光了。

    过了一会儿,有船工大哥敲门,从门缝里递进一张纸来,青儿接过一看,是一张市卖的运河水图,不由纳罕道:“你还真告诉那个女人关墨的行踪?”

    何当归铺展开了地图,静看了一会儿,提笔勾画了两三处,标上青儿看不懂的各色符号,只是卖关子笑道:“你真觉得我有那样的好心吗?”

    两人玩笑几句,因赶了半日的路,青儿早已疲倦非常,沾枕即睡,鼻息之下还有点打鼾。何当归精力却还很饱满,寻出两根银针来,“刷刷刷”扎走了青儿姐姐的呼噜声,在隔壁床榻上盘膝而坐,意念探入自己的经脉之中,跃跃欲试着,想评估一下自己的内力有多高深。

    奈何,她心头的兴奋情绪太多,一时难以入定调息打坐的氛围,半晌都无果,最后也只得出了一个模糊结论:高,实在是高。

    她知自己今晚不能够平心静气地打坐了,再强求下去,反为不美,于是深吸了几气,缓缓收回自己的意念,却在此时听见一个脆生生的声音,在她的“体内”某处低叫着:“小逸!你的身体又香软又舒服,我进来就不想出去了,怎么办?让我一直留在这里吧!”

    这是……孟瑄的童声?要求留在她的身体里?

    何当归一惊非同小可,恐怕会收敛不住真气、走岔了经脉,所以也不敢理会那个声音。

    竭力屏息静气地撤回了意念,睁开眼睛后,她回思方才的那个声音,心中的惊诧不能用言语来形容,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孟瑄的童声她也曾听过,可那也是从她那把双面刻着小像的匕首中传出的。怎么这大半夜的,又自她身体里面冒出来了,总不会是娃娃孟瑄在刀身上待腻了,转而附体于她了吧?

    她曾读过古人铸刀铸剑时,用活人祭奠,以求魂魄入刀,让刀有刀魂、剑生寒气的故事,最有名的是干将莫邪剑。因此,她一直把镌刻小像的匕首解释成,孟瑄湮灭前的残魂入了铁器,铸造了一把神兵。再无法想到,刀上的那个娃娃孟瑄,也有可能是“活的”,或者某月某日还会“活过来”!

    何当归轻轻问:“孟瑄?你在哪?是你在跟我说话吗?你是人是鬼?”

    无人应声,耳畔一片静谧,只闻窗外石台下的虫鸣。

    “孟瑄?你说话呀,你钻到我身体里做什么?”她迟疑地问,“你怪我跟他好了,你在生我的气?”

    这一次,她凝神静气,将意识探入第六感、第七感中,模模糊糊地听到一个声音在说,“我生那闲气干嘛,他再长也捅不进这里,我却能一直在这里游水……他与我同脉同息,他感觉到的一切我全都能感觉得到,而我的见闻,他却不知道……小逸小逸,你的小腹又绵又软,处处都粉红可爱,我本是无意到这里来的,可现在么……我决定就住在你的子宫里不走了,这样一来,咱俩日日夜夜都不分离了……”

    何当归听得焦急,连忙劝道:“孟瑄,若你还活着,还能做人,你就告诉我该怎么帮你;若你已经死了变鬼了,那你缠着我也无用,快别胡闹了,出来跟我说话!”

    “你怕我?”孟瑄奶声奶气的声调骤然转冷,“有了他,大约你已不大稀罕我了。”

    “怎么会?”何当归剖白道,“我正是将如今的孟瑄当成是你,才同他……”心中纷乱,话到此处不成话,最后只能叹息一声问他,“你还能不能投胎转世?好歹寻个人家转世一回,有一个形体,总好过现在这样虚弱着四处隐匿。”

    半晌无应答,最后,腹中的孟瑄丢出来一句:“就不走,气煞你,他进来几次我都数着,下回还给你们捣乱——”

    何当归哑然一下,又问:“孟瑄?你真的变成鬼了?你现在过得好不好?你先出来再跟我说话,这么赌气着算什么?我一个人被蒙在鼓里,凭你们两个捉弄,你又来埋怨我的错?从头至尾都不由我做主,我何辜!”

    可是她再问、再喊、再哀求,他也不理会了。

    心中实在莫名其妙,郁闷了一会子,她忽然想起匕首已经不佩在她身上了,上次在拐子的大趸船上分别,她留给青儿防身用了。于是连忙跑到榻前问青儿,可是青儿被牢牢扎了睡穴,睡得比死猪还沉,唤了很久她都不醒。何当归摸遍她的全身,找遍她的行囊,都不见那把镌刻小像的匕首,只得暂时放下此事。

    和衣睡下,想等孟瑄的鬼魂来入梦找她,一晚上不能得一梦。

    渐渐她就睡得沉了,连天光大亮了都不知道。青儿率先醒过来,见她的睡颜清甜,唇畔还有浅淡的笑意,便不忍唤醒她,找出一张大红纸条来,大笔一挥,龙飞凤舞地写上“犬与周菁兰免进,见字自重”十一个大字,帅气地贴在了门上,胸臆间着实爽快得紧。

    而笑吟吟光降寒舍、来求教关墨下落的周妃,巴巴地赶了过来,却只看见这么犀利的一句接待词,显然是不爽快到了极点。等领回过来这一行字的意思,她气得全身发抖,双手打摆子一样的颤,平生第一次遭受如此奇耻大辱,她的心情就像是喝了二斤白砒霜。

    在“得罪郡主不明智,这回且算了吧”“为自己出头,哪管这许多”“打听关墨的下落最重要,好多事都指着他呢”这三者之间纠结了大半晌,周妃调整一下情绪,揭下了门上的红纸条,轻轻敲响了四合院的大门,不多时,就有梳着羊角髻的丫鬟来给她开门,吱呀——呀——

    周妃脸上挂着得体的微笑,含笑道:“不知郡主今日大安否,贱妾过来请安的。”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那两个野丫头再怎么傲慢无礼,横竖一问完了关墨的下落,这清宁郡主对自己而言也就失去了作用,到时托个伍樱阁的中间人买通了杀手干掉她,不就什么仇都报了?周妃如是想道。

    “小姐她啊——啊——阿嚏!”金甲正面朝向周妃,好好儿说着话,脸上却突然露出一点痛苦之色,旋即就打了一个口水丰沛的喷嚏,将周妃一下子喷愣了,面上花大半时辰描出的精致妆容,一下子就模糊了一半。

    金甲受惊过度地“呀呀”了几声,然后捂着脸,哭泣着跑开了,口中嚷嚷着:“不要杀我呀,不要呀,我不是故意的!呜呜!”

    呼一阵善解人意的温柔春风吹过去,将周妃的脸和襟口烘干不少,却烘不干她此刻抓狂的心情。这一个对面喷嚏,堪称她近年来遭受过的第一大辱,没有之一。

    在“脏死了,回家换衣服”“正事要紧,问完再回去香汤沐浴”这两者之间纠结了一下,周妃拿出帕子擦干面颊,举步往屋里走,心绪已糟糕到极点,多年在王府中磨练出的心志,却还是让她重新挂上得体的微笑,敲响了正房的门,咚咚咚!“贱妾来请安,郡主?你在房里吗?”她憋好声好气,憋出了颤音。

    没有人来开门,只有两个低低说话的朦胧女声——

    “小逸,你去开门,伦家还要再睡一下下。”

    “不要,你睡外边,你去开门嘛。”

    “嗯嗯,我又没等客人,来的那人肯定不是找我的,找谁谁去开门,这样才公平。谁让你昨晚一直欺负我。”

    “不是找你的,难道是找我的吗?她说她叫什么?”

    “贱妾。”

    “……不认识。”

    “那,我们继续睡吧。”

    “好呀。”

    门外的周妃听完了全文,气得全身颤抖,再次捶门时已没有那么客气:“郡主!我是宁王府的周妃,昨天我们一起吃过饭的,临走时我拜托了你一件事,你也应承下来了。”言下之意是怪何当归不守诺。

    门里闷了一会儿,方自扬声道:“请推门进来吧,我二人的鞋子找不见了。”

    周妃推门而入,见屋中摆放凌乱,床上帷幔掀起一角,露出两张雨后新荷的娇颜,一圆一俏,是两名身着软绸中衣的少女。里侧那一人长发披面,睡得乱蓬蓬的,依然有倾城之色,正是清宁郡主,人如其名,清澈宁静如溪水。床下果然不见一双鞋子,可见她们并非怠慢客人,故意不给开门。

    周妃说明来意,何当归抱歉道:“昨夜喝了酒,一时没想起来,朦朦胧胧就睡去了。娘娘你不急着要的话,就容我再慢慢想一回罢,保准明日就有了。”

    还要慢慢想?还明日?周妃心中又急又火,忍不住亮出了纸条,质问道:“那敢问,这又是什么意思,我不大识字,竟瞧不懂。”

    “犬与周菁兰免进,见字自重——”何当归和青儿一起念出声来。

    ...

24.第524章 周菁兰是狗名

    [第12章第12卷]

    第530节第524章周菁兰是狗名

    红纸条被何当归和青儿一起念响,周妃听后气得莫可奈何,正要与何当归她们理论一番,青儿却忽闪着天真无邪的大眼睛问:“周菁兰是谁?是一个人的名字还是什么花草鸟兽?”

    何当归判断道:“如果不是一个姓周的女人,那就一定是一种兰花的名字。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周妃却恍然大悟起来,清宁郡主她们昨日初见时,彼此都没通名姓,她们只知道自己是周氏,而自己只知道郡主是“朱氏”!自己的闺名“菁兰”虽不是什么机密,可也只有王府上层才知晓,底下丫鬟都未必知道,那身为陌生人的她们就更不可能知道了。那也就是说,写这张纸条的并不是她们,而是别人写了乱贴在外面大门上的。

    周妃思虑着可能有嫌疑作案的几个人,最后锁定嫌疑人为古嫔,越想越觉得是这样,心中不禁暗恨。抬眼看向双双安静望着她的两名少女,周妃刚才那股兴师问罪的气势登时飞去了爪哇国,讪笑着将纸条折起来收好,附和道:“贱妾猜,可能是一种兰花的名儿吧。”

    青儿摇头说:“也有可能是宠物名儿,现在的人闲着无聊,最爱给鸟啊狗啊起人名,周菁兰、周菁兰,保不齐是一只狗的名。”

    周妃脸上的笑容挂不住了,勉强又说了两句闲话就告辞出来,掩上房门后,她抖着手在院子,捏着那张纸条恨得切齿,立刻去找古嫔算账。古嫔自然是不会承认的,她本身又是一张快嘴,几句话又噎上了周妃,两人不欢而散地收场。

    当晚,周妃又遣了她的心腹徐四娘去四合院问,可徐四娘回来,拿着一张地图说:“回娘娘,他们一伙人全都走干净了,听说是中午走的,我在垃圾筐里捡到这个,不知是不是你要的东西。”

    周妃连忙接过来,只能看懂这是一张运河水图,上面标注了两处地方,其余的就瞧不懂了,不过她认准了这个一定是标注了关墨下落的地图。既然地图已经到手,那么……清宁郡主那群讨厌的人,想起来还尤怒在心间。于是,她悄声吩咐道:“写个密折投递到台州的伍樱阁,让人追上去做掉他们那伙人,不必说里面有郡主,直接让杀手把船凿了就完了。”

    徐四娘明白周妃的心意,是嫌那郡主长得太像王爷的心上人了,不管是不是本人,有这么一个人存在,都是一个大祸害。于是领命,下去办妥了这件事,回来时,周妃已然收拾齐备,要亲自按图索骥,去找关墨那个不讲信用的小人理论理论。

    因为王府的龙舟用来麻烦,要带很多外人,因此周妃另雇了一艘渔船,瞒着古嫔的人悄悄出发了。

    另一方面,何当归与青儿当天中午打点好行装,又买了些当地土产,满载而归地乘快船回她们的大楼船了。虽然没找到柏炀柏,让青儿有些沮丧,不过想起周菁兰敢怒不敢言的样子,忍不住又笑了一阵。

    何当归了解周菁兰的为人,阴毒狠辣非始于今日,她们又得罪她,难保周菁兰不会报复。明的来不了,她说不定会来暗的。于是,何当归画了一个简单的草图,让九艘护卫船队排成w形,尾随在她们的船后面,百丈开外处行驶。为了保险起见,又叫有刀的人将大刀绑在船尾,令刀身没入水中。

    一路行驶过来都平安无事,午后她们还停船赏了一回岸上风景,略吃了些点心,何当归又给伤风的金甲扎了一回针。

    到了晚间,夜色浓起来的时候,她们已经用信箭跟大楼船取得了联系,一时归心似箭。何当归多希望一上楼船,能同时看见孟瑄和蝉衣两个人在等着她。又静悄悄地行了约莫一个时辰,后面的随护船队突然喊话过来,用的是暗语,何当归她们听不懂,掌船的船工却能听懂。他们几个只说“夫人莫惊,什么事都没有,请船舱里休息,千万别出来”,然后就个个忙碌起来,拉帆摇桨,把船速又提了不止一倍。

    青儿紧张地低声询问:“你猜发生什么事了?突然把船摇得这么快,会不会翻船呐。”

    何当归软言安抚道:“水上的突发情况有很多,我也说不准,不过有这么行船老手再这里,他们都说了不让咱们多管,咱们何必咸吃萝卜淡操心。来,喝杯茶吧。”

    这样飞速行进了一炷香有余的工夫,大楼船就出现在视野中了,何当归微微一笑,青儿松一口气,平安回来了。两船打灯语对过信号,大船探出移动木梯来,她们手扶手的上了船,在甲板上袖手候着的,仍然是船主李平,连姿势和站的位置,都跟昨日她们离去时看见的一模一样。

    李平问安之后,何当归忙说不敢当,又问孟瑄可回来了。

    得到否定的答案,她不禁又担忧又失望,这时,后面护卫队上的一名队长上来报告说:“特来禀夫人,我们半路上突然加速,是因为垫后的两艘船上的兄弟们瞧见,船尾水下殷红一片,染了十几丈的水域,船上的人能闻见血腥味儿。探水鼓下去听,隐约能听到异响,不知是冲犯了什么鱼群,我们不想多生事端,这才赶了一回疾行夜路。累夫人受了一回惊,当真于心不安,请夫人海涵。”

    何当归听完这番描述,忍不住问道:“你们能肯定是鱼群?一则,鱼的血腥味跟人的血味大有区别;二则,鱼在水下游,就算跟船尾的刀丛遇上,只要往更下层游去,那就不会出一点儿事,因为鱼鳞坚硬不亲刀。我的意思是,刀丛拉过去的血痕,会不会是人血?”

    队长没料想何当归不受惊不后怕,还打听起详况来,当下据实说道:“那两艘船上的弟兄回小人时,说的就是疑心水下有刺客,觉得刀丛狙击了一批,难保后面没有第二批、第三批,这才加双倍速赶回来,总算一路有惊无险的回来了。小人怕如实说出会吓着夫人,心道既然没有人员伤亡,不说出来也无妨。欺瞒之罪,实非有心,求夫人海涵。”

    “海涵、海涵,”危机一解除,青儿又恢复了活泼本性,笑道,“她是最好性儿的人,你们护送我们安全回来,我们谢你还来不及呢,又怎么会怪你,哈哈!”

    何当归点头笑道:“人也好,鱼也罢,诸位都不必再跟外人提起此事,免生闲事。劳动大家,我心不安,等七爷回来后,再叫他去跟诸位道谢。”

    众人听后诚惶诚恐,连船主李平都说“小人惭愧”。何当归听他也自称“小人”,不由奇怪道,莫非他也不是与孟瑄平起平坐的江湖朋友?听闻齐央宫的构架,船主往上是舵主,舵主往上是坛主,八坛主之上,就是齐央宫的齐央魔主大人了。孟瑄的朋友,可能位在更高的层级吧。

    这一趟出行,在外面吃睡不周,何当归只想回房兑一桶香汤,好好沐浴一回,总觉得孟瑄的指头印子还印在她的腰上,胸口的那些淤痕还没有褪尽。回房后,房里伺候着的还是薄荷,她深知主子爱干净,每次外出归家后,都一定要悉心涤荡一回身心的尘埃。

    樟木浴桶非常大,足够三四人同时浸在其中沐浴,满桶烧得蒸腾了一室的香汤中,铺散开了花瓣。接触着那温热的气流时,何当归舒服地叹了一口气。初春的江上还是寒气侵肤的,来回都只穿着绸夹衣,没穿棉衣,一来一回还真有些煎熬。掬起一捧温热的香汤,那轻暖的感觉让她忍不住吁了一口气。

    宽衣解带至半时,略掀开一看,自己的胸口和腰上还有残痕在,于是叫薄荷在外间候着,叫她她再进来。

    褪尽了衣衫滑入温泉,让温热的汤浴松弛紧绷的肩背。香汤滑过肌肤,像是温柔的抚弄,她懒散地倚靠在浴桶边上,把头枕在有着木质清香的浴桶上。热流、蒸气与清淡宜人的花香,都使她昏昏欲睡。她闭着眼睛,纤细的腿儿在水中滑动,发出了满足的叹息。

    不远处的重纱后,有人将这一幕美景尽收眼底,他不说话,只是静静地望着,含笑望着。直到估计着她的汤浴要凉下来了,他才忽然出现在她后面,提醒道:“洗凉了,待会该闹头疼了,若你还想洗,须得把底下的火热热的烧起来一把才行。”

    这声音淡淡的,先是让眠浅的她以为自己在做梦,旋即,她清楚感觉到灼热的男子呼吸轻喷在她脸上,比滑过身上的汤浴更热几分,绝对,不是梦。

    她吃惊地睁开眼睛,只见一名身穿夜行衣的高大男子,不偏不倚就站在她倚靠的浴桶的后方,俊美如神祇,神情专注而温柔,俯瞰着浴桶中飘摇浮沉的自己。不是孟瑄又是谁?

    他的轮廓一天比一天刚毅起来,几次转眼不见的时候,他就渐渐从一个少年成长为为一个看上去强大而可靠的男人。单只是这么仰望着他,她的心底就生出无限的依赖与温存,心底有个声音在不自觉地暗示着自己,他是一把最坚不可摧的保护伞,可以守护她不再经受风吹雨打。她什么都不必多说,不用多做,只要信赖并且依赖他就够了。

    这个出色挺拔的大男人,就是她的丈夫呢。她还有什么需要担忧惧怖的事由,还有什么,比他更值得深深注目的人。

    ...

25.第525章 香汤伴结烛花

    [第12章第12卷]

    第531节第525章香汤伴结烛花

    “你这几天去哪儿了?”何当归的睡意缓缓褪去,双腮醉着两片桃花,樱唇娇艳若滴,仰望着他问,“你,是不是,刚刚杀过人?”

    孟瑄微怔了一下,才点头道:“不错,今天我杀了几个人,不过已经在隔壁除去外衫,又洗了几遍手与面,才进你的房里来。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他恐是自己的气味熏到了她,后退几步才复又笑道,“你的鼻子还挺灵,竟然能够嗅到我身上的血腥气。怎么,我吓到你了?”

    她摇摇头说:“不是你的气味,而是你的气息,还有一些来不及敛去的肃杀气息。”

    孟瑄默然一会儿,才弯了嘴角,侃道:“大约是老天看我这几日太辛苦,才准备了这样的盛宴给我,我早已饿极了,只是舍不得下口,不知道从哪里下口。”

    “你,不想笑的时候可以不必笑。”何当归小心翼翼地说,“我不是一定要有笑才能哄的女人。”

    孟瑄的面上本来只有三分强笑,听了这话,他反而复生了五分笑意,似叹息,似自语,又似打禅机,低低道:“众里寻她千百度,我以为她是她,没想到她是你……竟然这样轻易就寻到了,我仍不大相信自己的好运。”

    当他裹挟着一身寒意走进这一室温暖水汽中的时候,当他脑中还留有那些血尸骸骨的残像,偏过头,目光所及之处,却瞧见他千娇百媚的小妻子,宛如一块儿上好的羊脂白玉,温润可触,只等他去掌握……那种心情,只能用“救赎”来形容。

    那一个在阔大的一丈银箍樟木浴桶中浅浅睡眠的可爱女孩儿,就是他的女人,他的女孩儿,他的救赎者。

    煞气缠身的他推门而入的一瞬间,她也为他推开了一扇心门,那一双冰雪樱花瓣塑成的小手,和缓而坚定地轻轻一推,霎时,就将她那个世界的阳光推送到他的世界。明亮温暖,从一端传递到另一端,照亮了他原本布着阴霾的天空。

    这是她对他的救赎,不需要她为他做什么,只要她安静地呆在他后面的避风港中,让他知道,下一个路口拐弯时,她还在等他,他就再也不惧世间的风风雨雨。

    “你做什么这样看我,”何当归不自觉地揽起一瀑乌色长发,拥在胸口处,又下沉两分,用奶白色的香汤稍稍遮蔽自己已泡成粉红的身子,口中规劝道,“你看上去非常累,你应该盥洗休息……请稍等一下,我、我拿银针来助你安神。”

    “我正想沐浴,怎么咱们想到一处来了,原来这个就叫知夫莫若妻。”孟瑄浅笑颔首,目光却紧紧随着她移动,像是能够看穿那泓水,不愿放过任何细节。

    何当归脸上懒懒歇宿的瞌睡虫,直到现在才尽数跑光,有了一些紧张的感觉,因为紧张而微微颤抖。在他的注视下无所遁形,无论如何遮掩,他带着笑意的目光带着能穿透一切的魔力,让她不由自主地想起,他带她放纵沉沦的那一晚的种种细节。

    孟瑄优雅地背过身去,玉带,汗巾,长衫,长裤,靴筒,薄厚两件绸衣,绸裤,亵裤……强壮的颈项,宽阔的肩膀,伟岸的背脊、蕴着力量的窄腰,紧实的臀部,结实的大腿,一一暴露在她的眼前,优美如雕像的轮廓,拿来同她作比较,让她又惭愧地在水中下沉两分,水线没过了她的上唇。

    “瞧够了吗?娘子可还满意?”孟瑄人未回头,背后却似也生了一双眼睛,信然道出,她正在“偷窥”他的事实。

    她无可辩解,羞红了双颊,口中逞强地接道:“我只是听人说,将军的功勋与他身上的伤疤是一致的,听说相公你战功彪炳,所以想数一数你身上的刀疤有几道罢了。没想到竟然一道都没有,可见传言是虚的。”

    孟瑄被那一声甜而脆的“相公”取悦,与这女子初夜的一场疯狂在脑海复苏,勾着唇回身,将自己**的正面亮给她看。正面有伤疤,肩头上有一处疤痕,小腹两处,左边大腿两处,右侧小腿一处。这些都是最明显的旧疤,可以想见当年受伤时的那种深及白骨的重大创口,这样子的伤疤,只有真正的战士才配拥有。

    他是经历过浴血奋战的真正战士,比起他的百寒玄铁铠甲和官碟虎符,他的这些伤疤,才是更值得引以为傲的男人资本。她静静在心中下了这样的判断。

    在她平和而不带一丝私欲的注视下,他胯下之物却一分分地茁壮起来,忠实地宣告着他此刻的念想。眼前的男色何等诱人,可她却不受用,偏开头,视线绞住自己的四尺乌丝,窘然道:“我洗好了,相公你请外间稍候,让我收拾一下……”

    “哗啦!”

    带着他的凶器,孟瑄脸上露出点傻笑来,一腿,两腿,他跨进了大浴桶中,水线骤然上涨,大量漂浮着娇艳花瓣的香汤溢了出去。少时波澜平复,孟瑄的眸底已然烧着了大火,深深凝视她,面上却纯良而无辜地说:“瞪我做什么?它是被你引起来的,不关我事,我劝过它听话了,可它说,它只听你一个人的话。”

    何当归再也听不下去他一本正经的解释,坚持要逃出浴桶,也不再顾及是否会被瞧见,踩着桶底、扶着桶沿站起来。眼看就要出逃成功了,可孟瑄就算肯裸奔跳江,也断断不肯将他的晚餐放走的。

    一个饿狼扑食的姿势,他他倏地探出手,握住她纤细的双肩,从后面捕获了她,霸道的拉进怀中,蓄满力量的身躯贴着她的玉背和雪臀,不留一丝缝隙。一手扣着她的腰,一手覆上了她的酥胸,孟瑄发出了胜利的笑声,比他以往哪一回打胜仗时笑得都欢愉,把他的话语轻轻灌在她的耳际:“丫头,想我了吗。”

    他的声音和浊气宣告着**的**,她感觉身后有一硬物紧紧抵着,不自在地往左挪了两分,硬物向左一分半;她又向右躲,硬物在水下摩擦着她,如影相随。

    粗糙的指腹,刷过娇嫩的**,她的面上早已绯红一片,胸口犹如擂鼓,一声声跳跃在他们两个人的耳际。她几乎难以呼吸,垂眸喃喃语道:“你去哪儿了,将我一人搁在这里,只言片语都不留给我。我洗好了,我,我饿了,要去用晚膳了。”

    敏锐的第六感,清楚地提示着她,自己与他之间存在着天壤之别。他的阳刚气息有着强烈的存在感,只凭一道灼烫的气息,就能融化她修建多时的冰雪心防。她是冰,他是克她的火。

    “想我了吗。”他坚持地重复着这个问题。

    她轻点了一下头,她想了他好几次。

    一个点头,就足够了,至少,他不是唯一一个被那相思附骨的呆子。他扣住她的下颌,一边告诉她,“我杀了关墨,还带了礼物给你。清儿,我也想你,我无法迫使自己不想你。所以,想去吃饭,你得先喂饱我。”然后,低头吻住软嫩的唇瓣,以舌描绘着她的唇形。

    她张大了一双眼睛,慵懒地轻眨两下,唇上的辗转热吻,以及身后臀儿上越来越灼热坚硬的物什,让她仅剩的一只瞌睡虫顷刻毙命。她扑腾出朵朵水花,却无论如何都挣扎不开他钢铁般的箝制。他的身躯太过强健,她根本不是他的对手,在他的攻击下就只有束手就擒的份儿。

    被封缄的唇儿,飘出迷蒙的轻呼:“请等等、你、你先洗澡……”她企图争取一个缓刑,至少,至少让她知道他,有没有像她依恋他那样依恋她了,或者,有她的一半、一勺那么深的迷恋。

    可是,随着他逐渐加深这个吻时,**的火花,悄然无声的侵袭了浴桶中两个人。热烫的薄唇封缄摩擦,霸道的舌尖,允遍地口内的每一分柔嫩,纠缠着她的丁香,勾惹她的回应,悉数吞下她模糊的抗议。

    “兹兹——”

    灯烛爆出一朵喜花,浴桶中的一对男女犹自不知,缠绕于温热的水中。

    窗外江寒连绵数千里,香汤暖浴之中,她却在他怀中翻腾,被他的魔力牢牢掌握在手,再也无力脱逃。

    这一次他从杀伐争斗的彼岸渡过来,没有多少做前戏的柔情,甚至都未确定过她是否为他准备好——属于他的灼热,从后方轻触她的花径,缓慢而坚定的探入。他缓缓进入她,一如火热的刃划开了安静的刀鞘。

    疼痛只是瞬间,接着就是火烫与饱满,她轻泣一声,被迫容纳他的全部。在他的占有下,她半睁着迷蒙的双眼,回头看他亮到可以遮星蔽月的眸子,那双眸子一瞬不瞬地看定她,看清了她每一个的反应,没有遗漏分毫。仿佛想要记忆她的每一个迷醉的神情,深深镌入记忆,永世固存。

    经过他身躯的水,也同时抚过她的肌肤,她的整个身子都吊在了浴桶边上,软弱无力地求他宽恕。

    他想看到她更多娇美的表情,于是换个姿势将她转过来,让她抱住他的颈项,轻轻拭去她面颊上两滴不知是水还是泪的晶莹,为他先前的粗暴而再三歉然,温存着怀中佳人的每分每寸。不知从何时起,她已不再拒绝,手儿环住他的后颈,腿儿缠上他的腰,闭上一双眼睛,如溺水之人抱到了浮木……

    良久,当她从狂喜的浪潮里悠悠退下,在他的怀抱里虚软喘息时,孟瑄才告诉她:“清儿,我已找到我穿越时空来这里,一心想要寻找的那个女人了。虽不是十分确定,但也有七分准头了。”

    找到他想找的女人了?她脑中一片空白,只能攀附着他,感受他强壮温暖的身躯给她支撑。什么女人,是自己吗?

    “她……”孟瑄吻着她汗湿的鬓发,低低告诉她,“她是宁王的姬妾,古嫔,闺名有芳,年十九。她……是我在那边坤空间里的第一个女人,我是在梦中遇上她的,当时我身不由己……”

    何当归虚弱而诧异地抬头,对上了孟瑄的双眸,他到底在说些什么?

    孟瑄用细碎的吻安抚她的眉眼,温柔地说:“乖孩子,听我把话说完,我不想在你的面前隐藏任何秘密,所以才把这些都告诉你——在那一边,我被道圣柏炀柏给算计了,被他拉进了一场荒唐的幻梦里,又被灌了春药,说什么‘给一名受苦受难的女孩子解毒’。我完全是被迫的,当时我整个人全然不受自己控制,一下子冲进那座玉竹楼里,做出了那些荒唐事。”

    何当归目瞪口呆,孟瑄怕她不信,特特郑重声明道:“当时我受药物蒙蔽,双眼昏花,又兼被梦中的云雾缠绕,连她长得是圆是扁都未仔细看过,只记得她骨瘦如柴,胸也平的。她尚及不上你的半分好处,真的,清儿,跟你在一起才是我所愿。”

    ...

26.第526章 觅得他的梦姑

    [第12章第12卷]

    第532节第526章觅得他的梦姑

    何当归闻言如遭雷击,半晌不知身何所往,心中百绪陈杂,任凭那个男人抱着自己出了浴桶,简单沥干了水,轻轻搁在床榻上。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孟瑄?玉楼?春药?他,原来竟是他……

    孟瑄赤着高大精壮的身躯,伟岸如古代战神。他随意披了件细棉寝衣,然后取过一条大毛巾,一面膝行上了床为她擦头发,一面解释说:“或许是梦里不真切的缘故,我也不知是怎的,当时就对那女子产生了十分好感,待今日一见,又觉得她也不过如此,怎及我的清儿半分。”他见佳人荏弱迷惘,桃花羞面,怎么能不温存爱怜。

    何当归虚软地凭他纠缠,半晌之后,她终于在心里接受了,自己前世的“梦郎”就是孟瑄的事实,只不知怎么他在另一空间中的所作所为,怎么跟她前世的遭遇是一样的。她试探地问:“宁王的古嫔?你怎能肯定就是她?”

    孟瑄以唇瓣爱恋她小巧的鼻尖,微笑告诉她:“我依稀记得那女子的容貌,是她没错,只是不知为何,时间推及到如今,前后相隔三年,那位年轻一些的古嫔却反而变‘胖’了不少,胸部异常丰满,与我梦中所见不同。除了这一点有疑惑之外,余者都可以确信无疑,因为她是宁王的姬妾,所以同柏炀柏一起出现在幻梦中,道理上也是说得通的。”

    何当归立刻抓住了她想问的事:“胸部丰满?你还看过她的胸?你这几天到底做什么去了,又在哪儿遇见过古嫔?”

    孟瑄用手指一丝一缕地理顺她的湿发,口中调笑道:“我只是为了确认她是不是梦姑,才随便瞄了两眼,你若不喜欢,那我再多瞧你两三回,权当清洗眼睛。”说着将她护着胸口的双手剪在一处,按压过头顶,将他自己毛茸茸的脑袋枕在她的胸口,轻轻摩挲着,动作轻柔如棉,不带**。

    “那,你跟古嫔……你们两个说过什么?”她迟疑地问。

    “没说什么,”孟瑄爽朗一笑,“我对她心无一丝挂碍,她也根本不认得我,过去,原是我太痴了,竟为梦中之事牵绊了几年。往后再也不会了,往后我只守着你,清儿,你才是我真正的梦姑,跟你一处时,我的身心都说不出的快活,咱们守在一处,做一对快活似神仙的伴侣……”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渐至不闻。因连日来从未休息过,现在一场沐浴一场欢爱,他又得了“好枕头”,可谓沾枕即睡,睡颜还是非常像孩子,一睡着了双靥上就带点傻气的笑,不知是梦见了什么。

    何当归被他的脑袋压在胸口,好似一条十斤沉的面口袋,压久了就有点麻,自然睡不好,想要将之推开,可孟瑄的脑袋很赖皮,梗着脖子不肯走。她只好说:“胸口压的闷闷的,肚子也空了,你霸着我干嘛,我还不困。”

    孟瑄马上睁开了眼睛,扭头冲外间桌上的几碟点心茶水招手,受到召唤的它们就晃晃悠悠地飘过来了。孟瑄指给何当归看,面上又露出一种傻气而羞赧的表情来,双眸晶璨如得了新奇玩具的孩童,墨黑的色泽将人溺在其中。她第二次见孟瑄使出这项本事,心里反而不那么惊讶,却被他的神情逗笑了,“噗嗤”笑出声来,连带方才之事勾带出的一缕阴霾,也消散无踪了。

    何必再去想那些冥冥之中的事,她身边有他,他心里有她,还有什么难解的谜题值得让她伤神。

    她不是不想对孟瑄讲明白——可能,或许,大概,她才是他真正的梦姑,她可以原原本本地道出此事的来龙去脉,并说出当时的各般细节,让他相信她。可一旦要说明白这一点,她亦不得不将自己保存着前世记忆转世的秘密一同告诉他,这就令她有几分踌躇了,须得异日再想几回……还是现在就说?

    孟瑄是个极坦诚的人,不管是第一个还是现在这个,都是跟她相识不久就把他的秘密交给她保管,她对他没什么不放心的。

    “相公,其实我有一件事,也是时候同你……啊!”

    她只觉得一个天地倒悬的抱滚,孟瑄的石头脑袋倒是从她的胸前撤开了,可是转到上面、被他推着坐起来的她,为了求取平衡与支撑,她不得不分腿跨坐在他的身上。这还不算,但见坦诚的孟瑄与他的凶器同时复苏过来,因着姿势便利,他的凶器一下子捣了进来。她还湿润着,**着,让他毫不费力地得了逞。

    孟瑄安然平躺着,一双大掌扣住她的纤腰。她向上挣扎两分,他再按着她坐回来,不论她前后左右的如何挣扎,他都受用无穷,还能饱览她羞窘交加的娇颜。“娘子,”孟瑄一脸幸福的表情,开怀道,“既然你说不困,那就坐一会儿吧,为夫喂你吃东西。”说着,他腾出一手,从一旁静静悬浮空中的白瓷碟里取出一块冰皮灯香酥,举高到她嘴边,“张嘴,你最喜欢吃这个。”

    何当归早已烧成一尾开水里的虾子,不敢相信孟瑄一名诗书礼教教出的公子,才初试**就放浪至此。这东西如何还吃得下去,可她不吃,他就一直往上举着,有意无意地一下一下地挺起小腰来。

    酥麻的感觉自两人的交合处弥散开来,让他们一个轻颤低吟一个闭眼闷哼。她双臂撑在他的小腹,垂下头大口喘气,他见机不可失,含笑递上点心,用眼神暗示她,若是不肯吃,那她就是还想再来几下。她勉强咬了一小口,他突发奇想地说:“这么着吃饭很不错,往后晚上那顿,咱们就避开众人,在房里边休息边吃饭,可以节省不少时间。省下的时间用来读书,日久天长,咱们的学问都可大进一层。”

    “……”她被他明亮灼烫的眼神烫伤,扯过一床薄被拥在胸口,方才酝酿起的要向他倾诉自己那一段似苦还甜的身世秘密的心情,全被他一下又一下的挺腰给捣碎了。真不晓得他如此一头表里如一的大色狼,怎么会同她成亲前都还保持童子身……“唔,孟瑄,你!”

    她咬唇咽下最后一声低呼,两道清泪沾湿面颊,无力地倒在他的怀抱中,意识被抽离出身体。他却还未到达制高点,自然不肯放过她,再次一个鹞鸽翻身回到上面,苦苦纠缠着业已昏迷的她。她被缠着被迫醒过来,再也禁受不住哪怕半分狂浪颠覆,于是流泪问他什么时候能结束。

    此时的他周身肌肉紧绷,对她的柔弱也毫不怜惜,连她的求饶泪水也换不回他一丝温柔对待。一次又一次,他钉入她的身体,执意要领着已虚弱到了极致的她,再去攀登一回那座至高的山峰。直到他将属于他的灼烫之物,一滴不费地全数馈赠给她,他才在她汗湿的耳际大口喘气、低声密语地说:“至死方休。”

    一时,倦至十分的两个人都缓缓阖上眼,湛湛要一同入眠时,门上却响起了非常煞风景的重扣声,唤门的声音是青儿。

    青儿她也是回房就沐浴,沐浴完毕后就找吃的填饱肚子,除了没有“专人专陪”服务之外,她跟何当归做的都是一模一样的事。不过何当归已经累垮了,她却还很有精神,咋咋呼呼地要何当归开门,说好久没聊通宵了,今晚月色好,又难得乘这么豪华的大船,一定要赏江月吃月饼才好。说着又是一阵擂门:“小逸开门呀,我进来了?你干嘛呢!”

    何当归惊慌地醒过来,惊慌地发现,孟瑄竟然还没从里面退出来,两人还是一处相亲相接的。她用力推他,只是推不动,在床上四下里找衣裳,只是找不到。她又羞又怒地瞪视孟瑄,他只含笑凝望她,细细品鉴、把玩她潮红面颊上的每一个表情。

    等青儿再开口问时,孟瑄扬声对着门口说:“青大姐,她在陪我说话,不得空陪你,还是改天吧。”

    门上的敲打声停了一下又响起了,促狭的青儿大约猜到了房中现在的光景,却不肯轻易放过他们,佯装什么人情世故都不懂的样子,叩门笑道:“小逸,七公子,你们两个人聊天,干嘛把门关的这么严实,我有几句话急着今天里说给小逸,七公子你把她让给我一小会。小逸?开门呀!”

    何当归攒足了力气,一把推开压在身上的沉重身躯,挣扎下了床,腿却是软的,只走一步就撑不住了,不留神差点跌倒。孟瑄见机从后面接住她,一把捉回床上去,低声埋怨道:“你还真理她?她逗你的,瞧吧,你将为夫给你的好东西都洒出来了,少不得我辛苦一回,再给你一些,这次可不准再乱动了。”

    何当归也感觉到了腿上的湿意,羞不可抑地闭上眼睛轻轻颤抖,不知门外的青儿可听见这话了,孟瑄,他究竟要忘形到什么程度。

    孟瑄拿过薄被来,仔细地裹好了她,嘱咐让她好好躺着等他回来,然后把寝衣随意一披,就下床处理青儿这一位不速之客去了。何当归叫着让他穿好衣服,仔细着说话,他也充耳不闻,大步走到了门边,既不开门也不说话,就那么不远不近地静静站了一会儿。

    何当归见状心中纳闷,刚要问他在做什么,却忽然听见门外的青儿开口说:“小逸,既然你已经睡了,那我就不吵你了,晚安,祝你做一个好梦,我回自己房间了。”

    她的声音平顺柔和,没有半分调侃戏谑之意,与先前的口吻大不相同,简直不像是从青儿本人口中吐出的话来。

    青儿走后,孟瑄回头冲何当归笑道:“怎么样,还是我有办法吧。”

    ...

27.第527章 欢衾泪枕一变

    [第12章第12卷]

    第533节第527章欢衾泪枕一变

    何当归想了一下,猜出了一种可能性,脱口问道:“你是不是操控了她的心神?就像段晓楼对我们做的那样?”

    孟瑄颔首,先赞了她的聪慧,转而又问她段晓楼对她做过什么。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何当归怔愣一下,想说却不知从何说起,段晓楼曾用摄魂取念的办法对付她,还逼她交代了孟瑄与锦衣卫作对的事,提起这些来,心中流过淡淡的难过,段晓楼终是站在了她的对立面。

    见她不答话,孟瑄也不介怀,寝衣一脱一扔,他就赤条条地进被子里来偷香窃玉了。

    何当归挣扎告饶说:“孟瑄……相公,我再不能了,让我睡吧。”

    孟瑄兀自闷头发掘他的,不介意地说:“行,你睡你的,我忙我的,你不用费心招呼我,我自己可以的。”这样说着,他壮硕的身体又挤开了身下人儿的双腿,立意要重整旗鼓、再战一回。

    何当归只能欲哭无泪,尝试着劝解道:“来日方长,相公你何必急于一时?横竖妾身已经是你的人了,而且我也没有说不许你这样,只是今夜要歇歇。”

    孟瑄听她这样说,也怜惜她年少单弱,新承雨露,先罢手放了她,让她拥着被子一样的丝滑长发睡了。可温香软玉在侧,他如何能忍得住,过了一会儿又涎着脸厚着皮来求欢,说保证温柔,她叫停他就停。她才不相信他伪善面孔下的**熏心,摇头说:“你再这样,我就去找青儿睡了。”

    孟瑄望着同睡一个被窝里的不着片缕的美丽小妻子,口水流了一丈长,心下一横,告罪一声,他就出尔反尔地再次向她伸出罪恶之手,口吐威胁之词:“今天的最后一次,你从了我,咱们好来好散,完了就一起睡觉。你不从,我也是这样,还要连累你多受苦楚。你自己掂量掂量,是乖乖从了我,还是要我用强的?”

    她欲哭无泪的眼睛有了点儿湿润之意,双手撑在他的胸口,拼命地往床的另一头猛推,也反过来威胁他说:“孟瑄!你真的只顾今天,半点不想以后了?别忘了,现在我只是被你休掉的一个小妾,你这么蛮横霸道、恃武凌弱,来日我便卷个包袱走了,从此都不见你的面。”

    孟瑄闻言愣了一下,手头的侵略工程也停顿一刻。

    何当归以为自己的警告起到了作用,连忙用最快的速度寻到她的寝衣,火速穿起来才回头问:“怎么了,你也累了?”

    孟瑄面色露出点困顿疑惑之色,摇摇头说:“不是,只不过方才,你一说要离开我,我这个地方突然一抽一抽地紧揪了两下……从来没有这样过,我是不是生病了?”

    何当归一开始以为他甜嘴蜜舌的哄她呢,要说些什么舍不得她之类的话云云,可定睛观望他的神色时却发现,是与之前的色迷心窍完全迥异的严肃认真的脸。当下,她也严肃认真地迅速调整为一名尽职尽责的大夫,要了他的手腕来号脉,把“望闻问切”做足了一遍,才确诊道:“相公你没有生病,只是太过操劳了,只要好好睡个七天八夜,你的心口窝就会感觉舒坦多了。”

    孟瑄蹙眉回味着刚才的那种心悸感觉,还真有两分相信了何当归这名女郎中的话,闭上眼睛养精蓄锐了。

    借着晦暗不明的灯烛,何当归又仔细看了他一回,突然发现,除了他身上的那些积年大战留下来的伤疤外,还另有一些小而浅的疤痕,其中一部分,她都有印象的。

    比如他心口窝上有一个小米样的伤痕,是从前孟瑄拉着她拜堂,用簪子自己扎自己吓唬她,留下的一个纪念;他的臂膀上有一处浅色长疤,是陆江北伤了他,久久不能愈合的那一道噩梦之痕;再有,三年半以前在水商观山上,他被锦衣卫砍伤刺伤的那些旧伤疤,虽然不十分明显,但细看细找,一处都不少。

    这些都是异空间的孟瑄过来之前,她所记得的孟瑄身上的伤口,如今事易时移,什么都变了什么都不一样了,他身上的伤疤却还在……

    她轻轻抚摸这些伤痕,就像在抚摸一个如今已经瞧不见的人。葱白的细指并不触上去,只是悬停抚过,假寐的孟瑄却立刻感觉到了,倏然睁眼看时,她正在关注的那些伤痕,全都不属于他,而是那一次“双瑄融合”时,从前那一位留给他的馈赠品。

    他瓮声瓮气地说:“那些深色的大疤,是我在战场上留下的,临到这儿来之前,我便是从血战中死里逃生的。而那些浅的与肌肤同色的小痕,则是他的东西,大约是走路跌伤弄出来的也未可知。还有一样,就是我展示给你看的那种控物、控人的神妙本事,也是我从前没有的。不过我想那也不是他的东西,这些本是我四叔的看家本领,一定是这边的四叔给了他。”

    提起从前的孟瑄,他的心里酸溜溜的,忽生出一种自己跟自己怄气的感觉。又无意中瞧见何当归方才对着那些伤疤出神,泫然欲泣的美态醉人心扉,然而,一股嫉妒的寒流却在他的心底骤然,直到他一句句解释完“伤疤的归属问题”,她仍然未回过神来。

    他再也撑不住那一道寒流的折磨,低吼一声翻过身,将何当归压在身下,厮磨她的雪白纤弱的颈子,扯开她的寝衣。本来都偃旗息鼓了,突然又有了战意,想要惩罚这个不专心一意的小女子,不专心是要付出代价的,她在跟他好的时候却想到了“别人”,他怎么能轻易饶过她去,就算她不依,他也要强了她……

    她突然“哇”地一声哭出来,哭着说:“别碰我,放过我!”她听到“他”正在跟她说话!另一个“小孟瑄”,就在刚刚一息之前,他开口说话了!

    他不为所动,更被激出了真火,犟着说:“方才两次,你不是也享受过了么,我不足,再吃一回又如何。”如此说着,他将她新穿好的小裤撕了,强行分开她的双腿,硕大的身躯硬生生挤入,迫她无法并拢。他扣住她的双手,拉举过头顶,压入柔软的发瀑中,同时用他沉重的身躯将她压入床铺里。

    “放开我!”

    泪水从她的眼眶滑到耳际,转瞬消失隐没在乌黑的发中。她试着要逃开,却只是徒劳无功,稍有任何动作,就会被他牢牢压住。

    他垂头睨她一眼,挺入了她最脆弱柔软的那一处,她低呼一声,旋即咬紧了失血的唇瓣,小手抓紧了手下的柔软物什,可能是床单,也可能是她的长发。她都不知道了,唯一可以为自己做的,就是闭紧双眼,不去看那个眸心深处燃烧着冥焰的男子。

    孟瑄更用力的挺进,强迫她接受他的巨大,有了第一次强入,接下来的第二第三很多次也随之而至。

    他本以为有了前两次的润滑,进入一定是毫不费力的,谁知才只过去一小会子,再进入她的时候,下面已是十分干涩。这虽然不影响他的享受,但潜意识里他知道,这样干涩的贯穿,她一定会觉得疼。再低头看一眼她的表情,分明是已经疼急了的样子,脸儿雪白,唇儿失色,额上隐隐有冷汗浮动。他心肠一软,冲刺的动作慢下来,想重做前戏,勾引她的配合。

    可她的人仿似已失去意识一般,他冲撞她时和停下来抚慰她时,她都不理会他。他心头不悦,忽而瞥见她唇瓣微动,似在喃喃着什么话,他有些好奇,弯下腰去窃听。

    “孟瑄,孟瑄救我,救我……”她说着这样的话。

    直觉地,他知道她呼唤的那个人绝对不是他,于是他一下子被激怒了,加上先前的怒意,两怒交汇一处,让他更找到了索欢的借口。当下也不再顾及她是否适合继续这场欢爱,毫无顾忌地放开了驰骋,享用着他一个人的饕餮盛宴。

    他以为她只是一时闹别扭,下体也只是一时干涩,只要被**勾住了心魄,莫说他是孟瑄,就是换作旁的男人,她也未必不肯。可是直到他驰骋到最后的敞阔天地,她还是没有一丝情动的**,还是紧紧揪住了身下的床单,咬着唇瓣无声地承受着。直到他释放了他的灼热精华,她都没有半捧温热与他遥相呼应,鸾颈交鸣。

    孟瑄的身体爽快了,心中却浮出一点点紧揪的感觉来。与之前的那种陌生新奇的抽动心悸不同,他知道现在这种紧揪的感觉源于不安,就好像做了错事的小孩子,当时得意了一时,过后却要直面诘责时,那种恐慌不安的感觉。

    他缓缓撤出自己的分身,重重倒在另一侧的枕上,刚要阖眼睡去的时候,余光所及之处,他赫然发现,身侧那名雪白颤抖的女体,下身满是血迹!血,全都是血!她的初夜都不曾流过这么多的血!

    孟瑄被骇了一大跳,抖声问:“清儿,你怎么了?!”

    被他蛮横蹂躏过的少女只是发抖,从唇到双肩,到腰身,再到双膝,她的全身都在止不住地颤抖。她的双颊没有前几次欢爱后的红润,晶莹苍白得托不起半分颜色,颊边隐隐残留着两道曾经哭过的痕迹,如一朵刚被无情风雨摧残过的玻璃海棠。碎了一地的,是她早先对他所有的美好念想。

    这一场欢爱,她从头到尾都没有享受过,她受伤了!他把她弄伤了!

    ...

28.第528章 周菁兰被淹死

    [第12章第12卷]

    第534节第528章周菁兰被淹死

    孟瑄骇然地瞪着何当归下身渗出的血迹,大口喘息了两下,爬过去检视情况,她却合拢了双腿不让他瞧。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他强行分开一瞧,血迹的出处,原是花径边缘的一处扯伤。他果然是伤到她了,并且还在扯伤的基础上反复用他的利器贯穿她,而她只是从头到尾地抓紧身下的被单,一言不发。

    他心疼地责问道:“我伤到了你,你怎么不早说?若你提醒我一声,我一定当时就止住了,谁让你突然说不好就不好了,之前咱们都好好儿的。”本来是满心懊悔自责,可说到一半,他便忍不住反过来责备起她,连带之前听到了她私语另一人“孟瑄,救我”的怒气,与他的自责懊悔叠加在一起,让他一拳捶向床柱。

    大床登时“哗啦啦”塌了一角,他犹自不解气,想找点更硬的东西捶一捶,可这里是船舱,所有墙壁家具摆设均为木制,哪有什么能让他解气的东西,他环视一周,寻而不得,一双大掌刺痒着,其实,他最想做的事,就是一把掐死他自己。

    回头望一眼双腿分开、一动不动地安静流血的何当归,他的厉声诘责换不来她的一丝反应。她只是那么无声地躺着,眼睛不是紧紧闭合的,还留有一条缝隙,却好像被抽走了魂儿一样,眼隙间没有半分灵动的光泽。又或者,她是被他方才强行进入的行为深深伤害,因此将她的灵魂缩小了,缩到躯壳最不起眼的一个角落里来规避伤害。

    孟瑄痛心不已,跌跌撞撞下了床去找伤药,伤药,伤药在哪里?他像没头苍蝇一样满屋乱撞,将所有的橱柜抽屉翻了一遍,仍找不见半瓶伤药。心中一急一气,抬手之间他又打坏了两件家具,回头问何当归:“你见过伤药在哪里吗?”她哪里会应他,或许她已经把灵魂藏得什么都听不见了吧。

    孟瑄急了,赤条着巨大的身躯,大步来回疾走了两圈,突然定下脚步,冲着何当归的方向嚷嚷道:“我跟他早已是同一个人了,他在我里面,我在他身上,且我和他本就是同一个人,同样的性情,同样的脾气,同样的对女人的品味,同样的容貌声音和记忆,他的一切一切全都留给了我。你要么就念我,要么就一同念我们两个,你方才独独念他一个人算什么!我哪里做的不如他,你说呀!”

    哪里有人理会他,屋中唯一鲜活的是一室男女欢爱后的暧昧气息,唯一流动的,是她身下刺目之极的红色,无言地昭示着他对她的伤害。她何曾愿意这样,她已然将现在的孟瑄当做她的良人了,也潜意识地默认,既然从前的他与另一个他融合为一体了,那么现在合了体的他就等于是从前的她爱上的那个他了。

    可是她需要时间去一遍遍确认自己的看法,需要更长的时间去消除心底的不安,尤其,她明明知道从前的孟瑄还没有完全消融,还存在于她的左右,这让她忐忑而着急,担心从前的孟瑄耽于她而不能往生。

    所有这些,全都需要时间去慢慢排遣,可是现在的孟瑄却理所当然地忽略了这些,想要一步从油是油、水是水的陌生初识关系,一下子变成蜜里调油的恩爱夫妻,是因为他跟从前的孟瑄一样,一发现了那个娇小冷情的少女的好,就一下子生出了贪婪之心,不第一时间一把紧紧攥在手心里,他就急得心绪陈杂,有种马上要突生变故的心慌慌的预感。

    可这一次,他的灵验预感并没帮上他的忙,反而帮了倒忙,让他一下子坏了事。

    孟瑄急迫地扑在床头她的枕边儿上,换用了一种和软的口气说:“我知道是我太坏太不知足,我知道自己坏了事,往后你未必肯跟我好了,可你已经是我的人,今后也只能跟着我,你,你,”憋了半晌,他只憋出一句小孩子口吻的无理要求,“你就当没发生过这回事,再像初见时那样跟我好,行不行?往后我都不这样了,我保证。”

    鲜血还没有干涸结痂,依然汩汩自她的伤处流出,她既感觉不到疼痛,也听不见别人说话,只是静静躺着,做着她一个人的梦。

    孟瑄一拳又将地板擂了一个洞,咬牙道:“我可以不问你跟段晓楼的事,不问关墨,不问高绝,不问熠迢,但是我却无法忍受你跟我一起的时候还在想着上一个孟瑄,这难道不是人之常情吗?倘若易地而处,是你去了另一个时空,顶替了原来的何当归,倘若你爱上了她的恋人,可那人心中只有从前的她,你又做何感想?”

    段晓楼。关墨。高绝。熠迢。

    呵,好精彩的故事,她头一回知道,这几个人的名字居然可以并列排出来,作为孟瑄指责她的理由。所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说的莫不是这种情形。他是行凶伤人的那一个,先用一把刺刀捅伤了她,回头对她发出威吓,警告她绝对不可以记恨他,因为他有伤害她的理由。这等作法,何异于先杀人,再给自己找杀人的正义借口。

    孟瑄意识到自己失言,想再说一些话作出补救,可门外又一次传来轻叩声,这一回,说话的是船主李平:“公子,你等的人来了,场地也已然选好,现在就等你过去了。”

    孟瑄犹豫一下,沉声说:“我已睡下了,请他住下,明日我自有道理。”

    门外的李平恭敬答道:“客人的武功过高,弟兄们拦他不住,他并非欣然而来的佳客,而是不小心踏进了咱们的陷阱中,如今急着要走呢——公子真的不接见吗?”

    孟瑄又犹豫一下,口里黏黏糊糊地同意了:“那……好吧,你让他多等一下,我马上过去。”

    李平道:“属下尽力而为。”说罢离去。

    孟瑄焦急地看一眼枕上半睁着眼睛、万事不上心的小女子,像是有小猫爪子挠住了他的心口窝,各种忧惧焦虑齐集心头。他捉住她的下颌,温习她的唇形。她并不挣扎,牙关也没有咬紧,软嫩的小舌静静躺在里面,可是这一个吻他没有允到半分甜。

    匆匆放开她,他留下一句,“我去去就回,你等我,我去找伤药,等我回来。”

    ※※※

    李平他们苦留不住的人是常诺,他本来有急事待办,却在赶路途中一步踏错,误入了孟瑄布下的陷阱。他幸运地挣扎出了陷阱,但李平等人只不肯放他走,于是双方一阵缠斗,几十高手合围常诺一人,仍是压不住他半分意气,战得着实辛苦。

    正在此时,一个失魂落魄的男人加入了战局,只三个回合就改变了局势,重新界定了胜负。

    制住常诺后,孟瑄却没有半点精神头,怏怏不乐地说了一回话就放走了人,谈合作的事完全被抛进江水中喂鱼去了。而常诺也是一脸的失魂落魄,不知被什么事情困扰着,被擒住的时候是那副表情,被放了之后还是一成不变,与孟瑄之间颇有一点“同是天涯沦落人”的味道。

    处理完常诺后,孟瑄火速找到了伤药,赶回去补救他之前犯下的错,奈何推门而入,那个原本该继续静躺着等他做出补救的女子,却已经是人去床空。

    孟瑄大急,连忙传唤来了李平,两个人兴师动众地叫上一伙人,大找了一场。最后有个眼尖的丫鬟回报说,不用找了,她亲眼看见夫人扶着墙壁,一步一步地挪着进了廖小姐的房间了。

    孟瑄默默一晌,想去把她找回来,终是自觉无味。这全都是他惹出来的事,伤了她的心,现在又能装什么理直气壮的样子。只是不知廖青儿那里有伤药没有。

    众人呆呆地陪着主子站了半夜,孟瑄将手中伤药交给那名丫鬟,让她准备热水毛巾和点心茶水,一并送去廖小姐的房间,

    如此折腾到夜色未央,四更时分,众人各自散了去睡觉。孟瑄也回到他与小妻子的睡房中,一了进门,入目的就是床榻上的那一滩干涸的鲜血,他还有什么心思休息,只是怔愣着发呆罢了。

    心中着实懊恼到了极点,可恶可恶,他这该死的嘴巴,竟然没能锁住半点心事,把往日憋在心里的几个影影绰绰的疑惑,高绝熠迢之类的都不假思索地说出来,图了当时一点痛快,过后却只能自尝苦果,因为说出去的话就像泼出去的水。淋湿冷透了的人儿,该怎么样才能追回来?

    ※※※

    连续三日的航行,何当归都没有出青儿的房门半步,每日只是在房间中安静地看书、写字、绣花,偶尔自己摆开棋局,自己跟自己下一局棋,再就没有多余的话了。她跟青儿也很少说话,青儿知道她同孟瑄吵了架,而且这一次还不是普通的吵架,因此也不闹她,只是为她守好了房门,不叫外敌入侵。

    “去去去,走开!”房门紧紧关闭着,青儿叉腰站在门外面,冷声冷气地跟来者说,“我们只是搭乘便船的客人,等船一停靠了岸,我们就要回家去了!拜托你放尊重一点,不要随便来敲我们女客的门。找什么老婆,谁是你老婆?”

    “何当归,让她出来跟我说话。”孟瑄急不可耐地说。

    “你已经休了她啦,”青儿提醒他,“现在她是自由身,想怎么自由就怎么自由,谁、都、管、不、着!”

    “我有事跟她说,你让开。”孟瑄的剑眉斜飞入鬓,面上满是不悦。

    “什么事?跟我说吧。”青儿叉腰拦门。

    “宁王的周侧妃,周菁兰,被淹死了,尸体被送往扬州,就在扬州发丧。”孟瑄一字一顿地说完。

    屋中人听见了这话,勾唇冷哂道,水里欠债,水里偿命,一命抵一命了。

    ...

29.第529章 哥哥惦记小逸

    [第12章第12卷]

    第535节第529章哥哥惦记小逸

    周菁兰被淹死了?青儿闻言大吃一惊,勉强镇定下来,用寻常的音调说:“关我们什么事,我们跟她不熟,也不用参加她的追悼会。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却无意间变相承认了,她二人认得宁王侧妃周菁兰的事。

    果然,孟瑄居高临下地看定了她,道:“不熟?那也就是认识了?你们怎会认得她,又同她说过什么?”

    失言的青儿恼羞成怒,佯装凶悍地教训他:“你这么问是什么意思?审问犯人呢你!别说我们没干过杀人犯法的事,就是真干了,也轮不着你来教训我们。你一个当丈夫的人,你老婆在外面受了气,你不光不帮忙还跑来质问她,小逸真是白跟你好了一场,我真后悔把她嫁给你。”

    孟瑄又指出:“你方才还说,双方签了和离书,已不是夫妻了,既然不是夫妻,那我又站在什么立场帮她。”

    青儿被噎的冷笑连连:“哼哼,哼哼,你也不用这么赌气着跟我们来,我们就搭个便船,船一停了岸,不管是在北冰洋还是巴拿马,我们立刻就下船,再让我哥来接我们。”

    “你哥?廖之远?”孟瑄眯眼。

    青儿理所当然地点点头,竖着一根食指描述道:“他银子一把,英俊潇洒,风流多情,却只对一个人专情,那就是我家小逸了。就是这么着,我还怕委屈了小逸,从中间拦下了这门亲事,我哥才悻悻作罢,可心里还是惦记着,说梦话也时常听见他喊出小逸的名儿来。所以说……咳咳,这次我是乐见其成,不再从中作梗了。”

    孟瑄握拳,骨节作响,青儿紧张地退开两步问:“你干嘛干嘛,你敢打人?”

    孟瑄深呼吸,平静地说:“听着,你喜欢看日落,再过两个时辰就日落了,你要从现在一直看到子时,困了也别回来睡觉。”

    青儿的表情从警惕变成迟疑困惑,再变成麻木,最后点头重复道:“我去看日落……从现在一直看到子时,困了也别回来睡觉。”说着,她在孟瑄的颔首注视下离去了,一步一步走的没有犹疑,发直的双眼连路都不看,倘或那观日落的地方是个悬崖绝壁,她一脚踩下去,也是说不准的事。

    支走了她,孟瑄面上露出点拘谨之色,轻轻叩门,问:“你能见见我吗?”

    何当归放下手中书卷,冷嘲道:“我敢说不能么,上次你这一手神技用在青儿身上,隔着门也是好使的。”

    孟瑄轻轻吁一口气,心中有了点紧张的情愫,无声地推门进去,无声地销死了门。几次来探她的伤势,今天却是第一次用这样的手段对付廖青儿,除去障碍,进门来看她。

    她看上去单柔了一些,面色晶莹,眸色深黑如井水,面上眼中都不见情绪,只那么静静望着他。孟瑄再也按捺不住,走到案前俯下身去,一把搂住她纤弱的腰身,带着薄茧的大手,放肆的在她身上游走,力道却极轻极轻,仿佛在触摸着最珍贵的宝物。这就是他的甘露,他渴了多少天了,只等这一口。

    孟瑄热烫的体温,透过大掌传来,熨帖了她的肌肤。当他的手滑进襟口,掬握住她胸前的圆润,用指腹轻刷敏感的蓓蕾时,她冷冷开口了:“我不是你的对手,可未必没办法治你,他从前告诉过我他的死穴在何处,你的想必也是同样地方。”

    “……”

    孟瑄停了手下动作,心中憋了几天的话,想说时,一句也找不着了,欲看看她的伤好了没有,又不能放肆造次,那种感觉只能用牙酸来形容。他绷着唇说:“你明知那晚我不是存心故意,你又何必这样磨我?不如这样,我将之前的那些不快之事一笔勾销,你也忘了我对你的冒犯,我还好好跟你赔一回罪,咱们重归于好。”

    何当归抬眸,远淡地看他,问:“阁下这是来讲和?我同意怎样,不同意又怎样?”

    “我还敢把姑娘怎样,有了一次教训还不够。”

    孟瑄面带苦笑,口中说的十分可怜,可他的贼手还没从佳人的衣裳里撤出来呢,他惨声道:“我不过一个凡人,有凡人的喜怒哀乐和七情六欲,喜时万般皆好,哀时只恨我自己为什么投胎做了人。先时,姑娘你也是肯跟我好的,我推己及人,认定了姑娘必然是心里有空位,才肯跟我好,若是你心中还有其他男人,又怎么容许我对你做这些事。可姑娘翻脸比翻书还快,让我也不知该说什么好了,任凭你发落就是了。”

    何当归平静道:“那你站远一些,彼此静静说话,往后无我的允准,请勿近我三丈之内。”

    孟瑄闻言胸口骤紧,憋闷地想了一下方说:“也行,那,你先把这封文书签了,我就答应你的要求,直到你的封禁解除,我都不近你身。”说着从温香软玉上撤开手,自袖笼中摸出一张墨香味扑鼻的纸来,显见是新写成的。

    他取开之后递来,何当归凝目瞧时:婚书。孟瑄,字沈时,洪武十五年生人,肖狗,京城人氏,娶扬州何氏为正室……婚后男子名下产业尽归女方持有,而何氏须得尽心诞育子女,相夫教子,唯夫命是从……立此为凭,永不反悔。

    看着这一封不伦不类的婚书,何当归提醒法盲孟瑄:“这个是婚书,不是买卖契书,更不是卖身契,就算我签了也没用,一则律法不承认。二则,婚姻之事,向来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父母不首肯不遣大媒来说,光七公子你这么一头许下,至多也只能算是一张空票,日后跟令尊令堂定下的正室冲突时,那这张婚书连拿出来的必要都没有,一把揉了都惹人笑话。”

    孟瑄没想到她关注的只是婚书的效力,而没有说出“我不会再嫁你了”一类的话,他当下也不含糊,斩钉截铁地说:“我认准了是你就是你,父母也做不了我的主,此事你不必操心,我自然全力说服他们。”

    何当归眨着眼睛问:“如此先斩后奏,要是不能说服二位长辈,莫非七公子再回头来退婚?还是有朝一日家里的和外面的两相冲突,外面先娶的给家里后娶的让路,让她过两天当正妻的瘾,时候一到再重新降格做妾?”

    孟瑄冲动地又一把将那锱铢必较的小人儿揉进怀里,喘着气在她耳边说:“今时今日,难道你还看不见我的心,就是不要我的身份地位,不要孟家,不要……父母,我也不能不要你了。你别冷冰冰的,别像做生意一样条款分明,行不行?大不了,只要你开口,我什么都依从你。你让我不当将军,不回孟家,那我就哪里都不去,只守着你一个。”

    何当归扭动两下将他推开,继续给他扫盲:“从古至今,似君这般痴情者不乏先例,也有为情抛却父母与功名,从家族中脱出来的子弟。由于世俗不理解,为什么他的痴情能排在忠义仁孝的前面,只道是女子狐媚淫荡,勾引的爷们变成这样,因此自古有通法处理这一类的事。”

    “什么通法?”孟瑄讷讷问。

    “七爷难道没听说过,”何当归淡淡提醒他,“古有谚语‘私情为奔,奔者为妾’,意思就是说,勾引男子在外滞留不归本家的女子,统统按私奔论处,不论是在外养着,还是其后‘悔悟’了,跟着男子回婆家去了,那她都只能做男子妾室中最卑微的一个,无论生子多少或有什么特殊贡献,她都不能被扶正,一生都只能战战兢兢地侍奉明媒正娶的正室夫人。这样的规条,是专门为了约束冲破礼教、不守大防的男女,倘或人人都似君这般想法,那岂不是要家不成家了。七爷,您这是挖了坑给我跳呢。”

    孟瑄急了,捉着她纤细的肩头来回摇晃,磨牙恨声道:“你再这么阴阳怪气的跟我说话,我也没你的口齿,也没你的大道理,只好拉着你去投江,一起做一对鱼夫妻了。”

    何当归敛着襟口,挣动自己的双肩,挣不回自由,她赌气说:“我才不当鱼,游来游去连个凭依都没有。俗人不是最爱比拟成鸳鸯、双鸟么,你怎么不比那些。”此时,见孟瑄的痴症发作,这样的他是又熟悉又叫人无奈的情形,她心中的气劲已经去了五分,面上的冰霜也拢不住了。

    孟瑄想了想又说:“你嫌鱼儿没有固定的家所,那咱们就当老鳖,你是母鳖,我是公鳖,每日里你就咬着我的尾巴,我带你游水,可好?”

    “为什么不当鸟儿呢,我不喜欢水,我更喜欢飞。”何当归垂头。

    孟瑄把她的小脑袋按在怀中,叹息道:“我就是恐怕你会飞走,清儿,你别乱飞,更不能飞出我的天空,否则我不知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来。你别尝试这么做,我也不逼你这么做,咱们好好儿的过日子。”

    枕着茶香味道的宽阔胸怀,她轻轻闭上双目,也在心里微微叹息了,孟瑄伤人时有多伤,哄人时就有多绵,她还能说什么。

    “周菁兰死了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从哪儿知道的,又跑到我门上来说,是什么意思。”她淡淡发问。

    孟瑄低笑一声,不在意地说:“是古嫔让我来同你说,要看你作何反应,倘或有惊慌或欣喜之色,那就证明周妃的事跟你有些关系;若你只是淡淡的,那也就罢了。我连周妃是谁都不知道,又怎么会管这些事,不过白帮古嫔问一句,无论谁是谁非,我都是向着你。我只是拿这个当作借口来找你,否则你又闭门不见了。”

    何当归听后反而惊奇起来,低低质问道:“你帮古嫔来试探我?你跟古嫔什么时候搭上的?她为什么让你来刺探我的底细,她都说了些什么?”

    见她这样,孟瑄有意醋她一回,非常诚实地告诉她:“那一晚咱们吵架前,我从一场水难事故中救出了古嫔,她对我十分感激,我遣了三批人送她回家,她都坚决不肯走,说一定要报了我的恩才能走。她现在还在这一艘船上住着呢,还生了点病,我正要给她找大夫,你也是大夫,能不能帮她瞧瞧。”

    “喂,打扰一下,我找她,”门口不知何时站了一个人,斜倚着门框,神情慵懒地说,“七公子你能否松一松手,她是我妹妹给定下的媳妇。”

    ...

30.第530章 妹妹给定媳妇

    [第12章第12卷]

    第536节第530章妹妹给定媳妇

    孟瑄缓缓松开手,让怀中的丫头逃出去,缓缓抬头看向来人,唇边绷出个浅淡的笑容,告诉来人:“廖少,你妹子在甲板上观日落,你怎么不去陪一陪。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来人正是廖之远,他也绷唇笑了:“妹妹有什么好陪的,媳妇才好陪呢,七公子你会撇下夫人去陪你妹妹吗?”

    孟瑄站起来,横跨一步,把身后的丫头挡了一个严严实实,昂首挺胸地告诉廖之远:“令妹有点儿疯的不成形了,廖少你也不去管一管,她吃住都在别人家,霸占并拐走我的爱妻,这些账我还都未及跟她清算,她又将我妻子空口许给别的男人,莫不是嫌命太长了。”

    廖之远冷脸道:“你这么说青儿,才真正是活腻歪了。”

    孟瑄磨牙道:“你敢直呼我清儿的闺名,还把她的名字拿去给你妹取名,真是岂有此理,我们夫妻和我们家都不欢迎你兄妹,请带她乘小船离开,不送。”聪明如他,一时糊涂竟忘记了,廖青儿比他的清儿早生了五年,有“姓名侵权”嫌疑的那一个,绝对不会是廖青儿,何况人家的名字是长辈取的,赖不着其兄廖之远。

    廖之远斜倚的身躯从门框上起来,冷眸勾唇道:“行啊,你先解除了青儿‘观日落’的禁制,再把青儿给我定下的媳妇一起放了,我们一家三口二话不说,扭头就从这里踏出去,绝不回头。”

    孟瑄听他张口闭口的白占自己爱妻的便宜,连吃人的心都有了,正要发作的时候,何当归插进来问:“青儿的禁制,怎样才可以解除?”

    孟瑄眨巴一下眼睛,毫不迟疑地弯了腰,附耳同她密语几句,又趁她一丝不苟倾听的间隙里,暧昧咬弄了一回她的耳垂,有意在廖之远的眼皮子底下,明目张胆地宣告自己的领土所有权。何当归捂着耳朵避开,孟瑄又去啄她白皙细致的手背,将调戏进行到底。

    廖之远好整以暇地看着,鼻中发出不屑的冷哼,催促道:“小师妹,咱们该走了,晚了可就赶不及在天黑以前到庐州城投宿了。”

    孟瑄破坏自身形象地将眼睛瞪成铜铃,质问何当归:“什么小师妹,你跟他怎么还有这种关系?”

    “小师妹,未婚妻。”廖之远不咸不淡地刺激孟瑄,“我跟她是这样的关系,她最好的朋友是我妹妹,最亲近的舅舅是我哥们,她师父高绝是我的师叔兼哥们,她家就住在我办公的书房隔壁,我们每天一起吃饭喝茶。”他竹筒倒豆子地说出他与何当归之间看似复杂,实则毫无干系的关联。

    可是旁观者清,当局者迷,明明没什么亲密关系,听在孟瑄耳中就变成了有关系,于是他又低头问何当归:“你跟他同桌吃饭?他可曾有过不轨之举?”

    “我们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什么在轨内什么又是不轨,我们那时候都不懂,”廖之远满口放屁地说,“早先我家里给我定了妻子,我也不能多说多做什么,就放她去了你那里。如今么,既然她第一回嫁人错付终身,那她改嫁时中意我,也是一个极明智的选择。双方的长辈和媒人都齐全,她被丈夫休了,我新近丧妻变成了鳏夫,我又垂涎她的姿容可人……所以娶小师妹的事,我一听青儿的信中提起,立刻就满口答应下来,急巴巴赶来娶媳妇了。”

    孟瑄面目狰狞地问何当归:“你什么时候给他写过信?你们一直还保持书信往来?”

    何当归往日听青儿抱怨,两个女人吵架是三千只鸭子在呱呱乱唱,可今日却发现,在有女人在场的情况下,两个男人也可以像女人一样同鸭子结下不解之缘。她被鸭子们吵得脑仁儿发酸,不欲再在这里当战争导火索,只告诉孟瑄:“你听不惯青儿的名字,往后可以不要再继续唤我‘清儿’,叫我大名,或叫‘清逸’,就不会使你为难至此了。”

    说罢她绕过张牙舞爪的孟瑄,又绕过信口开河的廖之远,自顾自地出房间去找甲板上的青儿。

    孟瑄撵着她后面走,被门口的拦路虎廖之远横臂一拦,但听后者冷笑道:“好了,现在话才入了正题,我自知不是阁下的对手,可你做事也不是天衣无缝。”

    孟瑄皱眉,冷然问道:“你胡说什么,把路让开。”

    “三年前水商观,三年后占山岗,”廖之远一语惊人,“两次在锦衣卫背后捅刀子的那个人是谁,我不好道出,也没有直接证据,可我猜着我们老大手里或许有。我不知道他跟孟先生达成了什么协定,也不便干预他已经决定好的事——但我不干预的前提是,你我井水不犯河水,倘或哪一天,七公子你树定了敌人的旗帜,我也只好自认倒霉地跟你这样的强大的人做对手。”

    这两次跟锦衣卫的冲突,孟瑄的记忆中都还颇有印象,此刻听廖之远提起,他冷淡一笑,只说:“这是公事,我不在家里谈这些,此其一;其二,你敢动她半根毫毛,我打断你的双手双脚。”

    廖之远怡然不惧地回道:“你对青儿用的那些手段,也只能在毫无防备的弱者身上才管用,对吧?除了那一项,你能胜出我的地方,我自有应对之策,到时鹿死谁手,犹未可知。而且我还要反过来警告你,下次再把这样的手段用在青儿身上,我一定会让你付出惨痛的代价。”

    孟瑄火了:“谁允许你叫她的闺名?我跟我妻子的事,不容外人置喙。”

    “鬼才管你们的事,我说的是我的青儿。”

    “你的清儿?我掐死你。”

    “好厉害的七公子!你要真想杀我或许也能办到,可是小师妹她一心要跟我,你不怕她一辈子不理你么。”

    “也不许你叫她师妹,你让开!”

    “不让,你先为青儿的事道歉,你统共对她做了几次那种事?”

    孟瑄拧着眉头,认真地数着算起来:“水谦居那个算一次,棠木舫上有十次,大前天晚上三次,统共是十四次。她里外都是我的人,谁也别想带走她”

    “……”廖之远干吞鸭蛋黄,噎得慌。

    ※※※

    何当归从房间中逃出来,先前厨房,按着孟瑄说的法子,浓浓地配了一剂能解除禁制的卤水,用盖碗小钟捧着小半碗,端去给甲板上望着天空傻笑发呆的青儿喝。青儿喝完后呕吐了半日,才湛湛好了一些,苦着脸问:“小逸你给我喝了什么?从哪里挖来的东西?”

    何当归安抚她说:“青儿你还是别知道比较好,否则你今年都不想吃饭,明年就比我还瘦了。本来我也想让你自然恢复,不想给你喝那东西,可甲板上风大,你吹上半夜,要染风寒了。”

    青儿含泪问清楚了缘由,咬牙用最恶毒的话语咒骂孟瑄,突然,孟瑄就立有感应地出现在她面前,昂首阔立,形容俊伟,吓得青儿大睁着眼睛一缩脖子,将满篇咒骂都吞回去。廖之远也紧随孟瑄的脚步跟过来,站在青儿的后面瞪着猫眼助阵。

    一时四个人大眼瞪小眼,何当归率先脱离出这个怪圈,问孟瑄:“为什么船不往扬州开,反而到了北面的庐州城?”

    孟瑄也不瞪眼睛了,低下头,含情脉脉地告诉她:“来这儿给你置办嫁妆,这里的田产肥沃,地产丰盛,比南边儿置办的好。你做孟府的七奶奶,嫁妆不够丰厚,难保不被人小瞧了去。”

    青儿也暂时忘却了对孟瑄的惧怕,插嘴道:“小逸不会再嫁你了,你这头沙文主义的猪,婚内施暴也要受法律制裁,别以为这么轻松就过去了,早着呢!小逸的伤现在还没好呢!”

    孟瑄紧张地问:“夫人你的伤还疼?让我看看吧。”

    何当归觉得甲板上也不大肃静了,兼有大风,加上刚才听说周菁兰的死讯和古嫔在船上生病的事,于是她紧一紧衣领说:“我不站这里吹风了,青儿,走,咱们去瞧瞧古嫔的病况如何。”

    青儿奇怪古嫔那女人怎么会在船上,当然满口称好地要一起去探病。

    孟瑄却拦着何当归,关切地说:“你那里受了伤,怎么还能四下乱走路?既然嫌甲板风大,就该回房休息才是,你的房间我已收拾干净了,是我亲手布置的,走,咱们回房休息去。”为了不让她走路牵动伤口,他贴心地将她抱起来,用自己的双腿为她代步。何当归抗议无效。

    同时,廖之远也拦住青儿说:“什么古嫔老嫔,谁生病你都去看热闹,仔细过了病气。走,快回房喝杯茶暖一暖罢,待会儿船靠岸了我就送你回京。脱缰的野马也有上笼头的时候,你也该回家看看了,娘亲成天念叨你。”

    于是孟瑄和廖之远各自鸣金收兵,各带着各自的猎物回房去了。孟瑄一入房间就要察看何当归的伤势,何当归却只“关心”古嫔的病况,加上心中并未原谅他,怎么可能让他的罪恶之爪再来拉扯她的衣裙。孟瑄反复剖明自己的心迹,急得差点挥刀自宫了,何当归才不信他有这样的决心,他就真在房里寻起刀来。

    正在官司打到一半的时候,李平适时地出现在门口,告诉他们说,庐州城到了,楼船马上停靠入埠头,可能有点震动,请七奶奶勿惊。

    孟瑄顺驴下坡,放弃了寻一把刀子自宫来表明他的爱纯洁无暇,不带私欲。他亲切地回头望向李平,赞他那声“七奶奶”叫得好,重点表扬了他办事细心,使李平非常受宠若惊。何当归不禁又好气又好笑。

    一时楼船靠岸,孟瑄唤来丫鬟薄荷服侍何当归梳洗更衣,他自己悄悄将李平拉去走廊一角,低声吩咐他找几个身强力壮的婆子抬古嫔上岸,寻个好医馆瞧病。何当归如何不知他的心思,只在他们看不见的角落冷笑一回,同时暗叹了句造物弄人。

    古嫔跟她的私怨,不过都是些前世的嫌隙,可让人捉摸不透的是,不知是她们之间的命格不知是谁冲撞了谁,这种“李代桃僵”的事,算起来古嫔已经第二回做了。前世在宁王府,古嫔机缘巧合顶了何嫔一回,承了恩宠;今世又让孟瑄错认一回梦姑,这却是哪辈子的孽障。

    ...

31.第531章 失落了孟小?

    [第12章第12卷]

    第537节第531章失落了孟小瑄

    在庐州城停船歇宿两日,原本是为了处理齐央宫的几件要务,不过刚才信口说了为夫人办嫁妆,孟瑄又叮嘱李平找妥帖的人办此事,拣那些田地肥沃的土地购置,再去城中找几家首饰店打点妆奁。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交付完了这些话,孟瑄再去房里找何当归,哪儿还有人在?

    他再让人去瞧廖之远兄妹还在不在,回话的人说,房间也空了,船下也没见着。他低咒一声,又安排了一队找寻的人手,才登岸办事去了。

    却说何当归与青儿登岸后,先避过了大楼船上所有人,在小巷中穿行了一回,看没有孟瑄的尾巴跟来,才又说说笑笑地逛起街来,廖之远只在不远不近的地方随护着,偶尔正眼望一回,前方的少女有没有走丢一只。

    庐州城是北方大城,集市上卖什么的都有,两旁的小贩见两名少女一个貌美娇俏一个神采飞扬,两人的穿着又是细致纹绣的绫罗,一看便知是大户人家的小姐,于是都热情的招揽生意,一个个都将自家搁板上最俏的货物展示出来,鲜亮的绢花和芬芳的胭脂摆得十分热闹。

    青儿贪看了一回,回头却见何当归对着一货架子的孩童小刀发愣,知道她一定是惦记她的那把匕首了,心中不禁生出两分抱歉。

    原来,她们一同被掳劫拐卖后,何当归故意找事儿,摔盘子砸碗的装刁蛮,迫使拐子船的船主第一个把她卖出去。临走时,何当归把贴身的匕首送给她防身,不过她刚走不久,孟瑄的随从熠迢就赶到了拐子船上,救出了她们。

    熠迢前些日子被何当归派去扬州找金甲银乙,循着那条线查过来的,查出是那关家三小姐关筠想拿住廖青儿的爱婢,以此为要挟来报廖青儿几次对她出言不逊的仇怨。谁知关筠派去哄骗金甲银乙的嬷嬷临时闹起肚子,上街尾如厕一回,再回来看时,金甲银乙连同马车都不见了。所以,熠迢拿着帖子问关筠、关老爷都要不到人,当时就想到了扬州城中频发的女子失踪案件,连追了六七日,才费尽辛苦找到了那艘船。

    听说何当归被卖了,熠迢将他带去的手下留给青儿,他自己又追关墨去了。劫后余生的青儿和金甲银乙薄荷从大船换小船时,那一柄系在青儿腰间的匕首突然断了绳子,“啪”地一下,应声入水了。青儿焦急地让人找水鬼来捞,熠迢的手下却劝她,是非之地不可久留,最后终究也没捞上来。

    青儿对此事感到抱歉,虽然她哥哥是那柄匕首的制造者,不过匕首归何当归之后,上面又增添了新元素,大头娃娃孟小瑄。一边刻着何当归的十岁小像,一边刻着孟瑄,这把匕首对何当归一定很有纪念价值。

    青儿把这件事告诉何当归之后,又保证说,一定让她哥原样刻一把雕工更精美的匕首,把孟小瑄刻得更可爱一些,失落的那一柄上的那个表情太死板。何当归听后一言不发,出了半天的神。

    此刻,青儿见何当归这样,不禁劝道:“旧的不去新的不来,你都已经有一个活生生的爱你的孟瑄了,也没必要太执着于一件跟孟瑄有关的东西了。才一把刻小像的匕首,就将你弄得失魂落魄了,那要是哪一天你弄丢了孟瑄的人,你还活不活?”

    她完全不知道那个乾空间、坤空间孟瑄的故事,也不知道匕首上的小像,很可能是从前孟瑄留下的最后遗物。不过青儿的这番话倒真是说者无心,听者有意,一语点醒了何当归。

    她已经弄丢了孟瑄一回,又失之东隅收之桑榆的得了个新孟瑄,除了没有和她的共同记忆之外,人品性情比从前一分不改,对她也够好了。倘或她还不知足,哪天再弄丢了这一个,到时候,她是否又该后悔,当时只想着匕首上那个而忽略了他?

    想到这里,何当归微笑对青儿说:“正是如此,万物周而复始,每天都有缘散的人离开,也有结缘的人相逢,我何必强求,谁知下一个路口又有什么样的缘法。”

    青儿听后赞叹何当归,丢一把匕首就变成了哲学家,夸赞的话还未出口,路边一条小巷中突然窜出了一个蓬头垢面的女乞丐,悲戚大叫道:“三小姐救我!三小姐救救我呀,求求你救我!”她一时抱着何当归的小腿大哭大叫,一时又伏地叩头不止,情绪非常激动。

    何当归凝目细看这女乞丐,三十上下,或更年长一些,面上有几道浅痕。长得有两分眼熟,但认不出是谁,她既然叫自己三小姐,那最有可能是罗家的人,可想遍罗府所有下人也想不出这么一个。

    后面的廖之远注意到她们遇着麻烦事,第一时间赶了过来,将两个少女护在身后,沉声对那女乞丐说:“倒不忙着磕头,她小小年纪也经不起这个,把你的身世和遭遇说清楚最重要,她救或不救,自有她的主意。”

    他这话极是在理,何当归也是同样想法,只是见那女乞丐的形容着实狼狈可怜,这样的话要是从她口中道出,冷静到冷酷的程度了。从不相干的人嘴里讲出来方好。

    女乞丐又凄惨地呜咽了两声,才把她的这一阵子的悲惨经历道出,因为实有求于何当归,所以她纵然曾做过丑事,现在也不能再隐瞒,否则自己的来历不清,这位冷口冷面的东府三小姐怎么肯管她。

    青儿拉着她哥和何当归在路边一茶寮的长凳上坐了,叫了四个大碗茶,于是,那女乞丐声泪俱下地说起来。

    她本是庐州某富户戚家的小姐,也过了两年无忧无虑的日子,后来家里的当铺掌柜走了眼,重金收购了假玉器,赔了好多钱,事后担心被东家追责,卷了铺子里的现银和金器跑了,当铺的生意也垮了。家中生计渐渐艰难,几个月后她父亲听说扬州罗西府的老爷罗杜衡来庐州办货,力邀他来家里做客,席间罗杜衡看中了她,父亲就叫她陪罗杜衡睡觉。

    而那罗杜衡竟是个阳事不举的假男人,更兼心态扭曲,当夜从他的行囊中取出各种假**,将她折磨了个半死。临行之前,罗杜衡留给父亲五百两,买走她当妾,带回罗西府去。

    女乞丐说到这里时,何当归终于认出,她果然是罗西府的姨娘,戚三娘。不过,她并不是罗杜衡的妾室,而是罗杜衡从远房过继来的儿子罗川乌的妾。

    青儿听了个开头,已经在心里掬了一把同情泪,劝女乞丐喝了茶再说。女乞丐将一碗茶灌进去后,咳嗽两声继续说,罗杜衡在路上亵玩她几次,到了扬州就将她赏给大爷罗川乌为妾。罗川乌同房后发现她不是处子,逼问出缘由之后深深嫌弃,从此就不大亲近她了。

    她深闺寂寞,正室冯氏也不是个好相与的,一直嫉妒她的姿色。有一次冯氏正为难她,罗东府的大少爷罗白前刚好经过,一句话给她解了围,她感激之余暗中邀请他吃茶。谁知她的贴身丫鬟娇桃也对俊美的罗白前芳心暗许,事先把房中催情药物搁进茶里,让她和罗白前双双烈火焚身,有了第一次偷欢的经历。那娇桃又以此为要挟,让罗白前也收了她,坐享齐人之美。

    就这样,她跟罗白前保持这种关系两年,因为大爷罗川乌在太医院供职,京城扬州两地跑,府里面老爷的姨娘三十多个,大爷的姨娘将近二十,两个爷们都是贪多嚼不烂,她有奸夫的事也就一直没被人揭出来。

    后来罗白前不好了,听说整月不出院门半步,连他自己的妻妾都不理会,更加不可能再过来看她了。她绝了望,却在此时发现自己怀了孕,因大爷从来不把种子洒在里面,所以孩子肯定是罗白前的,算时日也对的上。她让娇桃去找罗白前的小厮雄黄传递消息,娇桃半路遇上主母冯氏,冯氏见伊鬼祟,立刻拿住拷问。

    娇桃吃了几鞭,说出她主子怀孕的事就晕过去了,还没来得及招供,孩子不是大爷的,而是东府大少爷的。冯氏听后,十分忌惮马上将有孩子傍身的戚三娘,加上有恶仆妇从旁挑唆,于是冯氏当机立断,要在大爷没回扬州前,处理掉戚三娘。

    于是一个偷盗的陷阱被做好,戚三娘一脚踏进去,冯氏立刻现身,拿了个人赃并获,狠打了一顿撵出府去,恐怕她还会回来纠缠,就用猫爪抓伤她的脸,让她不能靠脸蛋去博取大爷的爱怜。

    青儿听到此处破口大骂冯氏,何当归则问:“孩子生出来了吗?你后头又去找过罗白前吗?”

    戚三娘含泪道:“经过那件事后,奴家对大宅门的生活灰了心,一想罗白前也已变成了个不顶用的人,而他的正室董心兰比冯氏更不容人,手腕更狠。奴家在钱庄尚有点闲钱,都是大少爷馈赠我的,我用那笔银子置了宅子、开了个小绣庄,只想生出孩子后把他养大。一年多之后我生了个男孩,奈何生产后我得了一场急病,花光了所有积蓄,绣庄也折卖了。日子过的难,但也能维持,谁知却碰上一个黑心的马神婆,愣说我儿子是个天灾星,让街坊邻里全都不容我,最后我被逼贱价卖了房子,拿着仅剩的几贯钱,抱着我一岁的儿子流落街头……”

    “嗤——”青儿响亮地擤一下鼻涕,伤心地问,“那你怎么来的庐州?你儿子呢?”

    那戚三娘不知想到了什么,忽而放声悲泣,流着眼泪猛力摇头,半晌后只憋出来一句:“太惨了,四小姐死的太惨了,只进去那个营帐一晚,鬼哭神嚎了一场,第二天,一具不完整的尸身就让人给扔出来了。”

    “哪个四小姐?”何当归问,“罗白芍?”

    ...

32.第532章 私生女外孙女

    [第12章第12卷]

    第538节第532章私生女外孙女

    戚三娘忍泪点了点头,说:“没错,就是四小姐罗白芍,死的好惨哪。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何当归脸色一白,青儿揽着她悄声问:“怎么了?脸色这么差,怎么她一说四小姐死了,你立刻就提起罗白芍?罗白芍不是进宫当娘娘去了吗?”

    何当归想起上个月做的那个噩梦,心中百绪陈杂,也悄声回道:“我上月在梦里听说……罗白芍死了,死在了一所蒙古兵的军营里。”

    戚三娘也听到了何当归的悄悄话,纳罕地睁大眼睛问:“没错,正是如此,三小姐你是怎么知道的?”顿了顿,她接着说下去,“奴家带着孩子流落街头之后,终日衣食无着。想起老家庐州或许还有些亲人和田产,我娘亲是正室,也给我准备过嫁资,当年都没动过。我想回庐州来,又不敢孤身上路,用身上所有银钱买车一辆,马两匹,又雇了个车夫,想等东西两府出远门的熟人,搭伴一起上路,最后等着的却是二小姐、四小姐和祁小姐的车,她们是上京当娘娘去的。”

    “祁小姐是谁?”青儿问,她一直好奇,罗家找了谁来顶替何当归的选秀名额。

    廖之远关注起来:“罗家入选的娘娘,死在了蒙古军营?这怎么可能。”

    戚三娘道:“是真的,她们是最早送往京城的那一批,车马随行一切从简,据说是罗家为了感谢天恩浩荡,所以裁减了东西两府的用度,捐银两万赈灾。四小姐她们的马车也是府里准备的,三名小姐一人一辆,各有几名丫鬟嬷嬷在车里伺候着,只有驾车的人是他们派来的公公。那祁小姐名叫祁沐儿,她是东府里新认祖归宗的表小姐,原是故老爷罗杜仲当年在外面跟一个买鱼女好了,生了个女儿叫罗蔷。罗蔷是私生女,做了祁盐商的外室,生了个闺女祁沐儿还是私生女。”

    青儿听得十分不可思议,看着何当归惊叹:“她也是罗家的外孙女?那不就跟你一样了?”

    “不一样,”戚三娘接道,“罗老太君一直都知道有罗蔷这么个庶女,也知道祁沐儿的存在,可三小姐你的娘亲是大罗老太太所出,罗蔷的娘却是罗老太君的眼中刺。这件事在我们西府那边早已传遍了的,多年来那个罗蔷一直希望认祖归宗,可老太君根本不甩她,后来罗蔷生了个又水灵又讨喜的女儿,又领着女儿来看外奶奶。老太君也是勉强应付,说祁沐儿认祖归宗的事找她说不着,祁沐儿既然姓祁,讨身份自然得去冲祁家伸手。”

    青儿托腮思忖,道:“祁沐儿在澄煦时,还给你下过一回绊子,难道就是因为这个事跟你有仇?”

    何当归不在意地笑道:“若是相同经历的都变成了仇家,那人的心眼就比蚂蚁更小了,我也不是罗府的宝贝疙瘩,她何必拿我作伐。”

    戚三娘继续说:“所以这一次三小姐你去了,老太君又想起她来,让大老爷带着钱帛把她讨过来,拜了祖祠,正式认了外孙女,四月初二出发,上京当娘娘去了。奴家的马车就远远随在她们的马车后面,图壮个胆,半路上,我远远听见她们在马车里闹哄起来,我探头一瞧,原来是四小姐跟祁小姐闹起来了,让二小姐的那个女保镖把祁小姐的嬷嬷绑了,四小姐又亲自大耳刮子打祁小姐,打出来一脸的鼻血。隔日又听前面车上说,四小姐的人不见了,他们疯找一通,实在找不到,就商量着上报四小姐感染时疫死了,尸身火化了。二小姐不依,那些公公就说,再报一个她也染了时疫,直接发回本家,也不能重新议亲嫁人,只好庙里当姑子,二小姐才吓得不敢再言语。”

    “后来呢?”何当归问,“你们怎么遇上的蒙古兵?”

    廖之远沉声说:“当年的百万元兵已全部铩羽,只有小部分骑兵为大明收编在西北和东北,人数不足五万,由圣上的心腹和宁王共同掌管,只守边境,无旨意不得穿州过省,中原不可能有蒙古兵。”

    戚三娘又流出泪来,抹脸说:“隔日,二小姐和祁小姐的马车入了京城,我的车是继续往北。走了几里地,到了没有人烟的地方,奴家突然哈欠不止,身上滚烫难受。然后那赶车的车夫马平安就露出了强盗嘴脸,压着奴家施暴,完了又夺了我的包袱和儿子,驾着马车跑了,将奴家一个人扔在荒郊野地。”

    “哈欠不止,全身发烫?”何当归皱眉,“你中了春药。”

    戚三娘点头道:“我刚要羞愤自尽,四小姐突然从一旁草丛里窜出来,说要带我回扬州,我一想,好死不如赖活着,回扬州找大少爷吧。谁知沿途每走几里地,我就哈欠一场,发作一回,然后就有路人来非礼,而且每次一到这个时候,四小姐就没人了,我连求助的对象都找不到。如此反复几次,我才醒悟过来,她在对我下药,让我做娼妓替她赚路费。她一招徕到生意,先收足了银子,再用药迷了我,任凭那些人渣欺辱我,她自己躲到一边。”

    青儿听得打了个哆嗦,骂道:“罗白芍真不是东西,她没路费自己要饭去呀。”

    “于是我又想死,”戚三娘擦眼泪,“可临死之前也要捉弄她一回,我找到了她那一瓶歹毒的药,强灌着她吃了两口,把她推到大路上。过一会子来了辆华盖马车,车夫叫她让路,她却笑嘻嘻的脱衣服,车夫问里面的主子怎么处。里面的主子下了车,是个极英俊的年轻男人,突然说,她看着眼熟。男人的随从说,她是罗家四小姐,曾在罗府见过一回,上次也是拿着毒粉当玩具,药了她自己的祖母。”

    何当归蹙眉,年轻男人?还见过罗白芍药老太太,莫非,那人是朱权?

    戚三娘的声音转为忐忑:“四小姐自己把自己脱得只剩一个肚兜,在大路上调笑那个年轻男人,男人想了想说,送到后面去。那随从就拎着四小姐飞了。等马车走后,我心中好奇,就跟过去看,走了不到半里地就听见一大帮嘈杂的男人的声音,听上去有喝酒赌钱等等的说话声,但那些话我一个字都听不懂。走进了看见野地上并排十几个蒙古包,出来的军爷打扮的人,也是带着皮毡帽、留着卷胡的异族打扮,我才知道他们是蒙古兵。”

    廖之远问:“什么地方?你在什么地方看见的?”

    戚三娘想了想说:“是京城往西北去的官道边上,离京城不到一百里。”

    青儿则很关心罗白芍的下场,问:“罗白芍怎么死的?”

    “还能怎么死,活活杀死的呀,”戚三娘面露点点惊恐之色,“我听到其中一个蒙古包中传出四小姐的声音,哭得比杀猪还惨,我已知道不好了。那些蒙古兵在道路两头来回巡逻,我藏在草丛里不敢出去,彻夜都听见四小姐大哭大骂,骂蒙古大兵,骂老太君和二老爷二太太,骂我,骂柴小姐,还骂了三小姐你。”

    青儿气道:“罗白芍干嘛骂她?”

    戚三娘擦泪摇头:“人临死前,都得向阎王爷告状,还不把素日看不顺眼的都捎带上。她骂祁沐儿骗她下了马车,骂三小姐你勾引风家少爷,骂关二少爷没用,连三小姐你一个弱女子都制服不了。骂到高亢处就断了声音,过了一会儿,光身子的大兵从帐子里钻出来,往草丛里投进个东西,我定睛一看,是一只人手,生生给拗断的。后面又陆陆续续地扔了另一只手、脚、手臂,最后一颗头颅滚到我脚下,我一看是四小姐的头,上面没有头发,没有头皮,流血泪瞪眼看我,我吓得昏死过去。第二日我醒过来,军营已拔寨走了,我在那块野地上捡到几粒银子,用那银子当盘缠来了庐州。”

    四人沉默一会儿,青儿打着哆嗦缩成一小团,一手巴着她哥的胳膊,一手抓着何当归摇晃,恳求道:“咱们别乱跑了,还是回船上安全,咱们回去吧,叫来孟瑄当保镖。”古代完全没有治安哪,不把人命当回事!

    廖之远睨了何当归一眼,问那个罗白芍拿毒粉药她祖母时,都有什么外人在场。何当归想了想,用最小的音量告诉他,有两个漕帮少主风扬的朋友,在罗府做客一段时日,后来据舅舅陆江北说,那二人中有一个是宁王。廖之远顿时面色凝重,握紧了衣袖下的拳头。

    戚三娘连忙求救道:“三小姐你别走哪,管管我吧,现在我举目无亲,只有你这么一个熟人了!”

    何当归问她:“你不是已回老家来了,难道家里不管你?”

    戚三娘呜咽着说:“大致听闻我的遭遇后,我爹给我一百两银子,断绝了父女关系,一棍子撵出家门去。我又拿着这银子在本地买了座四合院,想再开个豆腐作坊。安顿下来后,我惦记我的幼子,上衙门报了官,才知道官府刚截获一批诱拐孩童,其中就有我儿子。”

    “阿弥陀佛,”青儿奇道,“丢了的小孩儿这么容易就找回来了?那太好了!可你们怎么不好好过日子,又变成乞丐了呢?”

    戚三娘泣道:“在县衙里,我说出我儿身上的胎记特征,登基手续领回了儿子,谁知第二日我儿子就高烧不退,口中胡言乱语,请大夫吃药都不见效。有个神婆来敲我家的门,我开门一看,就是当初在扬州逼我贱价卖房子的那个马神婆。她问我家是不是有小儿生病,又问我是不是背了人命债。我听她说的准,我可不就是背了四小姐的人命债,连忙问她解救之法。她给了我一包药粉,我给儿子吃后当时就好了。只是要价非常贵,十两银子一包不还价,否则心不诚,吃了也不管用,只吃了五包我家就再拿不出钱了,可我儿的病还没好。去问戚家要,门都不让进就骂出来。”

    青儿听到这里,恨铁不成钢地说:“什么神神鬼鬼的,你连这也相信?罗白芍死了就死了,又关你儿子的病什么事,你不信大夫却信神婆,就这样白白搭出去一份家产,你真是该骂!我要是你亲爹,也要被你气死了!”

    何当归轻拍一下拦住青儿的话,慢慢问戚三娘:“你是说,你的儿子被一个叫马平安的车夫拐走,找回来之后立刻生了病,然后就有带着灵药上门的马神婆,让你用高价买她的药?”

    戚三娘点了点头,复又哀求道:“发发慈悲吧,我儿是罗家的血脉,三小姐您也是罗家出身的人,就发发慈悲救一救他吧。”

    ...

33.第533章 家丑计惩恶妇

    [第12章第12卷]

    第539节第533章家丑计惩恶妇

    青儿一听见什么“罗家出身”的话就烦,何当归从罗家出来八百年了,也都嫁了人了,为毛还有人举着罗家的招牌来讨人情?

    她想要出言责备戚三娘,见她那副可怜相又不忍了。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怪怪,她先被西府的变态老爷玩弄,又被赏给老爷的儿子,又被丫鬟下药跟罗白前好了,又被车夫强暴,最后又被罗白芍下药跟路人睡觉,人生最悲惨的事也莫过于此了。末了,人家还能坚强地走出来,带着一岁多的儿子自力更生,在现代都很少有这么好心理素质的女性,更何况这是“贞操重于性命”的古代。

    何当归听戚三娘用罗家来讨人情,让自己帮忙救罗家血脉,倒也不以为忤,只是勾唇道:“你既然在罗家住过,那对罗家那点儿破事也该有些了解,我跟那里攀不着交情,你提他们,我反而想帮也不愿帮了。”

    “三小姐……”戚三娘泪眼汪汪地唤着。如今她举目无亲,好容易看见了一个故人,真好比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何当归话锋一转,又说:“虽然跟罗家不结善缘,但我养了竹哥儿那孩子几年,他走失后我也难过了一场。按照你的说法,你儿子就该是竹哥儿的弟弟。也罢,我不看罗家面,就看竹哥儿的面上,帮你这一回,可你要听我吩咐行事,否则我也爱莫能助。”

    戚三娘听得糊涂,她是打算向何当归再讨些银子去买马神婆的药,今何当归这么说,那是愿借银子还是不愿?可听何当归口气和软,也说了肯帮忙,戚三娘少不得小心应答着,只要能治好她儿子的病,她是什么都肯做的。

    何当归问了那小儿的病况详情,又问孩子现在何处。戚三娘告诉她,官府有个托孤所,平时就把孩子寄放在那里,自己上街要饭,有时候要到戚家后巷,亲娘也悄悄打发丫头送些铜钱和药材给她,可不管是人参还是百灵丹,都不如马神婆的药管用,当时吃了当时见效。

    青儿也听出了问题,问那马神婆长什么样。戚三娘回忆着形容一番,何当归和青儿听后对视一眼,读着彼此眼中的答案,没错了,那马神婆九成是水商观遗老,太善。真是祸害遗千年。

    何当归思忖一番,对戚三娘面授机宜,如此这般地说了一通。戚三娘听后,呆愣愣地点头,少不得依从;青儿听后睁大眼睛,鼓着腮帮不说话;廖之远听得再三侧颜看何当归,又对她刮目了一回。他冷眼旁观着,这妮子的心肠说软和时也跟寻常女子别无二致,说冷硬时,她说出的话、做出的事,连男人都服气。够狠的。

    支走了戚三娘,何当归看青儿被“罗白芍之死”那一段吓得够呛,于是劝她回船上去。青儿的确是不怎么想在陌生地界上乱溜达了,于是让她哥送她回了大楼船,望着那满船林立的一脸忠诚的彪形大汉,她才觉得人生多了几分保障。可她又想知道事情的发展情况,又不放心何当归一个人,所以叫她哥再回去保护何当归。廖之远一脸二万五八千的拽样子,不情愿地下了船,青儿目送他离去的背影,不叙赘述。

    ※※※

    当天漏夜时分,戚三娘敲开马神婆家的门,“咚咚咚”敲了半天才开,马神婆边穿衣服边开门,见是乞丐戚三娘,知道她没多少银子可榨了,因此不给她好脸色。戚三娘却说,她娘家哥哥的儿子,也就是她的侄子,也得了那种怪病。她娘家让来请仙姑,说只要根除了病症,再不发作,愿意一次封给一千两的谢礼,用十牲十果摆大宴、送金匾颂扬功德。

    马神婆听后眼睛直了,怪道昨日傍晚听见喜鹊喳喳叫个不停,原来是应在这儿了。连忙穿戴整齐,进屋配了一料药,急急火火地跟着戚三娘走了。

    过了不到一炷香,戚三娘又来敲马家的门,这次来开门的是一个面上带点呆相的年轻男人,戚三娘告诉他,马神婆半路上犯了头风,就在两条街外的路口躺着,等着人去背呢。年轻男人一溜烟地跑了,连家门都忘了关,戚三娘也省了再敲门的工夫,进了他家的门,一气儿走进内院内堂,挨个儿推开门找。

    直到推开最里间的一个偏房的门,门才一开,房里就传出一个懒汉的声音,瓮声问道:“做完了?这一票挣了多少?”

    戚三娘闻声打了个哆嗦,这个声音……她还记得!

    “怪了,咱们没能耐给戚家的小孩下毒,那戚家怎么也重金求起药来,”汉子打着哈欠说,“究竟谁做了这样的好事,白白便宜了咱们,哈哈!捞完这一票,咱们就算金盆洗手不干了,赚的银子也够下半辈子挥霍享受的了。”

    戚三娘听了那汉子的话,一瞬间明白了什么,气得浑身发抖。此时房间中灯光晦暗,只有左边墙壁内嵌的烛台上点了盏豆大火光的油灯,将门口戚三娘的身影投射到地面上,跳跃如鬼影。她跨进门去,先吹熄了那盏油灯,让室内沉浸在一片黑暗中,才一步一步进了里间,在大床边上站定。

    借着从窗隙里透进来的一点月光,她看清了那名五十多岁的敞胸裸睡的汉子不是别人,正是在马车中对她施暴,又夺走她儿子的车夫马平安。原来三小姐真的猜对了,马平安和马神婆根本是一伙儿的,一个绑架她的儿子并下毒,一个就伪装成神医,用慢性解药解毒,一次次索取银子,最后骗得人倾家荡产了,还不给真的解药。这两个人渣!

    床上的汉子打着哈欠,眯眼问:“婆子,这一票挣了多少?”

    “一千两。”

    不知何时,门口又多站了一男一女,那女的模仿着马神婆的声音,回答了汉子的问话。

    “好家伙,赚翻了!”汉子尖促地笑一声,翻了个身说,“那快睡吧,明日还得赶早集卖鱼卖肉,给咱们的贵客做大餐。说不准关小姐一高兴,也赏咱们一百两银子。”

    戚三娘伸出颤抖的手,蒙住汉子的眼睛,蹑手蹑脚地上了床,分腿跨坐在汉子身上,从腰间取出一包药散来,掰开汉子的嘴巴喂他吃。汉子一闻味道就皱眉,低斥道:“五石散?这会子拿出这个来做什么!就算要乐呵庆祝,也等贵客走了再说呀,闹出动静来像什么。”

    门口的女子再次开口,用马神婆的声音说:“你嫌我年老色衰,不同我好了?好你个没良心的马平安!”

    汉子挣扎辩解:“怎么可能,我抛家舍业地跟你一辈子,临老你怎么反又说这样的话。”

    女子冷笑:“果然是嫌老了……马平安,你真打量我是瞎子呢!拐走那些小孩子的时候,你顺便嫖了多少孩子的娘,打量我心里没成算?”

    汉子闻言放弃挣扎,讪讪笑道:“也没几回,春花,你还不知道我?我心里只有你,跟她们都是逢场作戏。”

    “既然这样,你把药吃了再说,你吃了我就信你。”

    汉子无法,如数吞下那一包药散,吞完后嚷嚷嗓子干渴,于是戚三娘又拿出预备好的烈酒,猛灌了他一壶,呛得汉子直呼“饶命”,渐渐陷入昏迷之中。门口的一男一女瞧着这一幕微微冷嘲,男子复杂地看着女子,低声问:“真要做的这么绝?我通过线报了解,说这二人是亲兄妹,这么做岂不毁坏纲伦。”

    女子正是何当归,她嗤笑道:“廖大人你好心过了头,也操错了心,这二人原是亲兄妹不假,可毁坏纲常伦理的人,不是我而是他们。”

    “此话怎讲?”廖之远拧眉问。

    何当归冷冷道:“据我所知,这二人正是因为兄妹**而不容于本地,才辗转到水商观上继续做不伦之事,而且还为非作歹,合伙倒卖了大批小道姑,逼良为娼又作践人命,真是黑心透顶了的一对狗男女,双双抓去砍头我还嫌死的便宜了,何况目前的证据不够治他们死罪,留着他们又是贻害无穷。而且有大人你跟着监督,我一个小女子也不敢拿刀子去捅人,以免日后被大人你问罪,这才想出这个小点子,对他们小施惩戒。”

    廖之远将信将疑,不禁质疑道:“兄妹**?逼良为娼?我们当年彻查水商观五石散一案的时候,拷问了不少道姑都没问到过这种事,你又是从何得知的?”

    何当归偏头看他,挑眉反问:“大人问的正是,我何尝不疑惑?小女子瞧你们的拷问水平有待提高,知道的还不如我多,真正是辜负了厂卫一贯的凶名。我所说之事千真万确,乃是马神婆的前身太善之心腹,当日盗金锁后逃出道观的那个道姑怀冬,她亲口对我说了这些,连人证都齐全,乃是段大人一同见证过的,廖大人日后可以慢慢求证。”

    廖之远不悦道:“就算此事属实,你一个小姑娘家策划这种事,也忒不守千金金科玉律了,这些不该是你过问的事。女孩儿家,清清静静,无为无过才好。”

    何当归满目无辜地说:“我实不愿意在这样脏的人身上费心,就是踏进他家的门槛,还嫌脏了我的鞋,可上次扬州卢府的命案里,我曾拜托过舅舅,一次除了太善这个老巫婆,舅舅也应下了我。我还以为太善如今已经是个死人了,可换个地方又听见她在为恶,日子过得非常逍遥,甚至连发配或牢狱的惩处都没有,大人你说好笑不好笑?”

    廖之远默了一下解释道:“老大事很忙,丢给底下人去做,做事不尽心或银钱买放也是有的。”

    “所以这一回,只好我来做恶人,一次治死这恶妇,大家省心。”何当归顺一顺耳畔碎发,扬眉笑道,“又没脏着大人你的手,何必拿那些大道理压我。这世上不公正、无纲常的事情太多太多了,再有正义心的人也照管不过来,所以还是眼不见为净,各人自扫门前雪,莫管他家瓦上霜,大人你觉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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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第534章 妙极了的丫头

    [第12章第12卷]

    第540节第534章妙极了的丫头

    廖之远冷然道:“我是看你年纪小,怕你不知深浅入了魔道,你不爱听就算了,横竖与我不相干,自扫门前雪更好。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看七公子怎么为你伤脑筋。”

    何当归充耳不闻,反笑道:“还有一桩趣事呢,那次你们把水商观的药庐掀了个底朝天,又抓了太尘和她的徒弟,第二日,道观里没有打理药庐的人了,于是太善叫我去帮她们整理。我捡到一勺金风玉露散,觉得有趣就收藏起来,过几日太善的腰出了问题,让我给她做个靠腰。廖大人你也知道,我一个贫病交加的小丫头能有什么好药,心一慌手一抖,我就把那勺金风玉露散和着百草霜,一起加进靠垫里了。”

    “百草霜?”廖之远皱眉,“那是什么?我不曾听过这味药。”

    何当归娓娓道来:“百草霜是学名儿,说白了就是锅底灰,是我们穷人的宝药,兑上金风玉露散之后,妙处在于能中和药性,让一次发完的药性徐徐散出,随着汗水融入肌理。太善用过我的好腰垫之后,连续几个月都夜不能寐,难免会传召她的情人在道观幽会。就在河边走,岂有不湿鞋,十次里让人抓住一次就完了,当然,我这也不算是陷害她,情人可是她自己找去的。廖大人你说,这件事是不是妙极了?”

    廖之远忍不住伸手敲这个小人精的头,嘀咕道:“我只想抓了你给段少送去,那样才叫妙极。”

    那一边,戚三娘喂完了那汉子一包何当归给的药散,汉子暂时昏迷过去,戚三娘看着他心里发恨,拔下木簪子捅了几下才下床,问何当归:“现在怎么处?神婆和她的傻儿子快回来了,怎么让神婆也吃这个药散?”

    何当归自袖中取出一个紫丸,微笑道:“五石散兑西粉,是专给男人吃的烈药,女人还是用罗白芍秘制的‘哈欠春药’更见效。这是你给我的那半瓶子药粉,我掺上火药,做成了一丸销火弹。罗白芍的药都是研得极细的粉末,吸入和服食的效果差不多,炸开了就能用。等太善和马泰回房后,顺着屋檐把这个掷进来,保管里面的人中招。”

    突然,廖之远偏头一听,匆匆说:“他们回来了,走吧,别在这个污秽之地逗留了。弹药给我,我帮你扔。”说着夺了何当归的弹丸,一手拎戚三娘,一手揽何当归,带她们出了这座宅院的院墙。落地后,他侧耳听得太善二人已到了家,太善还在骂骂咧咧的说戚三娘骗人,他抬手就要把那弹丸扔进去,何当归却拦道:“且慢,方才听马平安说什么贵客不贵客,说不定里面还有别人,须得进去再查一遍,别牵累了无辜。”

    廖之远烦躁地说:“跟太善厮混一处的,能有什么干净人,省省你的好心吧。”说罢一个弹丸悠然飞进,但听里面炸出一道沉闷的爆响,太善等人俱是大声惊呼,闹出了好大动静,久久都不宁息,一时间左邻右舍也被惊动了,纷纷怨声载道,说大半夜也不使人安生片刻,摊上恶邻真真倒霉。

    廖之远冷笑一声,自袖中取出一贯钱递给戚三娘,让她先带着儿子找个客栈歇宿,等过几日何当归分析出了太善那些毒药的成分,再去给那孩子解毒。戚三娘千恩万谢地收了钱,小跑消失在巷子口。廖之远回头瞧一眼静静立着的何当归,咧嘴笑道:“深更半夜,孤男寡女,我也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你不害怕我吗?现在求饶还来得及。”

    何当归紧了紧披风系带,不紧不慢地跨步出去,冷然道:“我从来不曾正面得罪过你,你为何老拿我打趣。”

    廖之远追上她,在她后方一步之遥跟着走,笑问:“没正面得罪过?那你的意思是,你‘侧面’和‘背后’得罪过了?你也心知肚明,你有让小爷不爽快的地方?”

    “除了青儿的问题上,我却想不出别的得罪之处,至于青儿的事,廖大人你自己也请好好儿想想吧,我从旁看着才叫不爽。”

    何当归衣袂裹风,走在冷寂无人的街道上,想到太善的事还得多费两日才能周全,于是敲开了一家客栈的门,廖之远也跟着进去,各自定了一间上房。上楼去各找到各人房间,小二把热水一送,回去挺尸了。廖之远想起何当归刚才最后一句话里有话,他心中憋得慌,又去敲门找何当归的晦气,正好逢上何当归梳洗匀面,她坐在妆台前调香膏,软绸一样乌黑莹亮的长发铺满了纤背,铜镜中映出一张脂粉不施的雪颜。

    俗语道,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访遍花丛的廖之远看后也是一阵心驰意荡,故意装成含怒的样子,欺上身去窃香,口吻中是满满的邪气:“真是女大十八变,每次见到你都有不一样的感觉,若不是碍着段少,我早就下手了……如今可不同了,你嫁了人,段少失了忆,所以说小师妹,咱们俩也别空担一个虚名,不如趁此良宵,就坐实了吧。我比孟瑄会疼人,包你开心,事后咱们谁也不说出去,如何?”说到最后一句,他的大掌已经揽上了纤腰,口中衔了一缕发丝,轻薄地咬弄爱怜。

    好一个廖之远,毁完一个又一个,现在竟把主意打到她头上了!何当归刚欲发作,却突然觉得自己的小腹一烫,低头瞧那一处时,但见廖之远的掌下华光一闪即逝,只惊鸿一瞥地瞧见一道七彩光晕,光彩灿烂,胜过最华美的宝石。

    “啊!”下一刻,廖之远惊叫着连连后退,不可置信地瞪着他的左手,只见掌心处被烧黑了一片,痛楚难当。他暴怒地问:“你做了什么?”

    何当归也是惊魂甫定,微喘两声,冷笑斥道:“廖大人一时又要我遵循千金条律,一时又做出这样卑鄙无耻的事来,真叫人无所适从。上一次冰花甸客栈我都没追究过,只当你是为杜尧的事恼火,那现在这又算什么?虽然我是薄命的人,也犯了误采两朵桃花的忌讳,可我一没勾三搭四地招男人,二没有贱到人尽可夫的程度,你把我看成什么人了?”

    廖之远无言以对,冷着面孔退到门口,挑刺说:“方才是你先乱说话,言下之意,暗指我跟青儿不清白,我气不过才来逗逗你,你这么认真做什么。像你这样城府深沉的女子,我躲还来不及,谁会跟你来真的。”背在身后的手,疼得微微颤抖,心中暗惊,小妖女刚刚究竟做了什么?!

    何当归沉默一下才说:“言者未必有心,听者心知肚明,我并没暗示过阁下什么,反倒是你,自从离开马家之后,面上一直都不大自在。我又非阁下肚子里的蛔虫,怎么知道哪句话没说在你的心坎上。总之,再敢有下次,我也只好闹一个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结局了。”

    廖之远被她说得灰头土脸,一声不吭地推门走了,本想立刻离开客栈,另找地方睡觉,可脚步迟滞一下,不知思虑到了什么,又转身回他房间去了。

    何当归先上去将门关好插好,才回身去拉蚊帐铺床,静静做到一半时,她就听见了那个来自于自己身体里的声音。是小孟瑄的声音,初时,听上去怯怯的,道歉说:“那一晚我不是故意的,真的,我不知道把汁液都收走,你会痛会受伤,我以为他几下子就停手了。小逸你别生我气,我以后绝对不捣乱了,那天听见你流血了,我恨不得一把掐死自己,恨不得在你腹中化成一滩水。”

    何当归淡淡道:“我没生过你的气。”

    “那,你也别生他的气,乖乖嫁给他当夫人,行不行?”小孟瑄得寸进尺地要求。

    “我谁的气也不敢生,只恼我自己罢了,”何当归扯过被子一裹,被子蒙过头顶,一滴眼泪落在枕头上,“但凡我有些气性,还不如一剪子铰了头发当姑子去,落个干净自在,好过被你们玩弄于鼓掌之间,遍体鳞伤连生气都不被允许。”

    小孟瑄的声音急得抓心挠肺:“小逸你别哭呀,我混账、我是猪,他更混账、他也是猪,你别哭了小逸,你还是继续生我们的气吧。”

    何当归蒙着头,将睡未睡,一言不发。过了一会儿,小孟瑄担心她闷坏了,劝她出来透透气,她自然不理,正是巴不得闷坏自己、闷成个傻子才好的赌气架势。小孟瑄急了,捏个法诀摘下她的被子,奈何他不够熟练,勉强施展出来,摘走被子的同时还活活拽走她一缕头发,足有十根之多,疼出了何当归两汪眼泪。

    她愣了一愣,握着那一把无故遭到屠戮的长发,有的放矢地呜咽起来。小孟瑄被她的嘤嘤哭声煎熬了心肝儿,当下悔得要寻剑抹脖子,再三向她告罪。可她只是无声垂泪,倒也不因为自己被小孟瑄拔了头发,而是一想到跟她订了亲的孟瑄半片消息都不留,说抛就抛下了她,而每次她一拿这话问小孟瑄,他都是沉默以对,什么都不告诉她,她心中就十分委屈。

    现在的孟瑄对她也不是不好,可心里终是隔了一层,觉得腹中的小孟瑄跟从前那一个更像,每每想从他这里找寻安慰,他又总是闪烁其词,或者装聋听不见,让她怅怅然地想,孟瑄有事瞒着她,大约是不够信任她吧。

    犯下了“拔头发大罪”的小孟瑄惊了魂魄,碎了心肝,好话说了一箩筐,何当归也不理他一理。而且,方才打走廖之远的那一下,消耗掉了他这几日里攒下的力气,气息越来越衰弱,说话音量转小,他预感到自己又要长眠一场了,连忙作揖求道:“我将要有好些日子不能照看你了,乖小逸、好小逸,你下一次再跟我赌气,这次先应下我,去签了瑄的婚书,做瑄的夫人,行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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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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