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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之庶女归来全文阅读

作者:汶滔滔     重生之庶女归来txt下载     重生之庶女归来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30.第580章 清儿是我妻子

    [第13章第13卷]

    第586节第580章清儿是我妻子

    孟瑄的一双剑眉微微蹙起,待十一弟孟瑜的马近了,沉声斥责他道:“大街上人多口杂,你这么莽莽撞撞的来做什么?清儿是我妻子,她不回孟家又要去哪里?”

    此时,他们的车马队刚走到京城南门,因为路上改乘过船只,因此减了行李马匹,大件儿的箱笼都归拢了一批提前送进孟家,这些箱笼大部分都是陌茶山庄的柳穗、小游打点了送到庐州去的。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先前孟瑄在庐州购置了几处庄园,想遣人去扬州叫几个妥帖的人来打理,熠彤建议让何当归的心腹人来接手,往后可以让她省心不少,这才将小游他们召到庐州,又引到青州去。

    回程时,何当归做主将小游、柳穗留在庐州照看产业,又刚好与青儿作为嫁妆新添的一座园子毗邻,同样留下金甲银乙照看,两边儿的人也能互相照应,岂不就更放心了。另有戚三娘带着儿子谋进来,想给外厨房做一个厨娘或杂用。何当归见她人笨笨的,虽是个本地人却指望不上亲戚,不如就收留她在园子里,省得她单住又上当受骗。安置妥当了这些,他们才踏上回京的路,于四月二十八日辰时抵达京城。

    因此,孟瑄他们一行人还未到京城之前,何当归的箱笼中的大部分都已运到了京城孟家里孟瑄的三间园子中,也算是提前跟家里打声招呼了——孟瑄携妻归来,不日到家。

    这一次青州之行,出力最大者就是何当归,不说她找出医治时疫的药方,以及协助守城、擒拿叛匪等功在社稷的天大功劳,但看她帮忙找回了孟家三兄弟的份儿上,孟家怎么就不能让何当归进门了?

    多日之前,孟贤为首的三兄弟遇上了一位故人,他自称在青州做了一桩大买卖,货物非金非银,非皮草非锦缎,却比这些更值钱,是一桩日进斗金好买卖。一席话引得三个人受邀去青州看看名堂,结果就在路上被人用有问题的凉茶给迷翻了,捆绑之后软禁起来。后来才渐渐知道,那位故人一直都做晋王的幕僚,最近看晋王不行了,想转投宁王,遂抓了他们三人作为进身之阶。让宁王“救”下他们,再去跟保定侯谈“合作”的事,这是那些奸人打的好算盘。

    随后,孟贤、孟琳、孟瑜被悄悄转到宁王心腹,风扬的手上,预备等哪天闲着无事时,就在他们眼前演一出“宁王英勇救人”的好戏,甚至连宁王本人都不必请过来,现成的风扬就可以客串。

    幸好何当归循着雪枭的足迹去找廖青儿,见雪枭是预备二投宁王去的,所以她也不找雪枭了,直接找上了风扬,让他出面问雪枭要人,又听说了“孟家三少历险记”的故事,才顺便把人给救了出来。所以,孟贤他们能幸运地捡回一条小命,也没累及父亲孟善跟宁王达成什么不平等交易,靠得全是何当归的“瞎猫撞上死耗子”。

    要问风扬为什么“叛变”,为什么不顾宁王的利益,改听何当归的话,还得从他上一次在清园里以常将军的身份露面,何当归塞给他一张纸条,打发他走的事说起。当时,何当归知道常诺的心上人,风家的十一妹有生命之忧,原本就要说给常诺听,加固双方的友谊,为下一步生意上合作的事打边鼓。

    不料常诺先一步上门找茬,在粮荒时节打清园屯粮的主意,何当归虽然也气常诺黑白不分,不过权衡利弊之后,她以德报怨,将风家十一妹不是风夫人孔氏亲生、孔氏常年给十一妹吃一种慢性毒药的事写在纸条上,让他出了清园再看,料定他看了这个就没心情再回清园闹事了,因为纸条上还附有解药配方,常诺不飞去救心上人才怪。

    事后他感激何当归的救命之恩,以德报怨之德,而且也明白,何当归老早就知道“风扬即常诺”,否则又怎会去注意风家一个小小的十一妹?这两年,常诺用风家少主的身份为宁王办事无数,若要将他置诸死地,何当归早就有机会了,可她一直都手下留情。知道这些真相后,常诺又惭又愧,再加上何当归“陷牛阵”的威压,这才让他彻底妥协了,在青州的战乱中,从头至尾都站在他们这一边。

    可以说,这些全都是何当归一人一身的功劳,虽然没有被全部传开,但孟琳孟瑜回家之后,肯定会给翘首以盼的母亲讲一讲,是“小嫂子”把他们从狼窝虎穴中救出来的故事吧?听了这个故事,孟家焉有不让何当归进门的道理?

    “清儿是我妻子,她不回孟家又要去哪里?”

    听孟瑄的话里带着火气,十二岁的英武小将孟瑜笑道:“哥你听我把话说完呀,是这么个缘故,嫂子她把治疗时疫的方子传播开来,还将可以根治时疫的药方上缴太医院候批,结果一直疑似感染时疫的燕王妃,按方子配药,当时吃了当时就见好了。燕王大悦,上表皇帝赞颂其女清宁郡主——也就是小嫂子——的医术医德。龙颜也是大悦,说几月不见还有些惦念郡主了,下月十五又是国诞,叫哥你和郡主也入宫赴宴。”

    孟瑄听后“哦”了一声,回头看一眼何当归乘坐的马车,倒是立刻就不急着回家了,反而沉吟着说:“既然这样,那须得尽快给清儿正位,做我妻子方合适,否则郡主为妾的事传出去也不雅听。”

    孟瑜点头笑道:“爹在朝上听闻此事,回家之后就是这么说的,然后娘就说了,既这么着,不如索性重办一次喜事,把郡主当新人接进门,风光体面,大家热闹一场,也算是给我们兄弟压惊了。连日子娘都选好了,后日四月三十,良辰吉日,客人只请亲戚内眷,纳福采意,哥你说好不好?”

    孟瑄听后点点头,道:“好虽好,只是今日才四月二十八,不让她回孟家,却叫她去哪里住?已经在京城地面儿上了,总不能住客栈吧?”

    “娘听说,小嫂子是陆家的表小姐,陆家也在京城,所以就提议,让郡主回陆家暂住两天,然后从那边出嫁。”孟瑜的嗓音如一把上好的钢丝琴弦,拨拉拨拉说个不停,只是不顺孟瑄的耳,孟瑄知道陆江北的“舅舅”是假的,陆家的亲戚自然也是假的,不知怎么传进京里就传成了真的。这也不是一两句话能说清楚的事儿,于是孟瑄只说:“一则陆家不是她的正经娘家,二则她生着病,这时候回去不好。算了,我再另找地方吧。”

    孟瑜却解释道:“往日里,娘也跟陆家老太太一同喝过茶听过戏,听陆老太太赞自己几个孙女都是她手把手调教出来的,一个赛过一个水灵。娘也是体谅小嫂子嫁去扬州半年,她们祖孙天长日久的不得相见,这才说趁这两日工夫让她们团聚一回,规矩什么的都可免了,当姑娘回门儿一趟。”

    兄弟两个正在进行紧张有爱的谈判,青儿哧溜从马车里钻出来,哈哈笑道:“孟瑄你母亲想的真周到,不过小逸病歪歪的,这时候回陆家,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在你家受虐待了呢。不过你们俩争辩个什么劲儿,现成的‘娘家’摆在眼前,你们都看不见?”

    孟瑄、孟瑜回头看她,两张相似度五成以上的俊颜,露出相似度八成以上的困惑表情:“现成的娘家?哪一个娘家?”

    青儿往东边儿方向指了指:“当然是‘郡主府’呀,笨蛋!小逸可是皇帝亲口册封的郡主,从金册到圣旨,从俸禄到住的郡主府,那可是一样不少。别说只去住两天,就是两年不让进孟家,她也不至于无家可归呀。”

    孟瑜干巴巴地笑道:“青姐姐说哪里话,我们不是不让郡主进孟家,而是为了郑重其事,才特意做了这样的安排,也是娘听了扬州过来的家人说,小嫂子持家有道,只因年纪轻才委委屈屈做了妾,才立意说,这回可不能委屈了小嫂子。”

    青儿也花枝乱颤地掩口笑道:“哎呦该死,瞧我这张嘴,胡说八道的。那就这么定了,郡主府的路我熟,我直接说给车夫,让他从这岔路上拐个弯儿走最近。我们和丫鬟们的两辆马车过去就行了,孟瑄你别送了,快回家给你娘磕头去吧,她一定想死你了,才叫你弟在城门口上堵咱们。哦呵呵呵”

    孟瑄从没理论过何当归受封之后的俸禄和府第问题,听廖青儿说的这样肯定,便没疑惑过“有没有郡主府”的问题,于是他回勒缰绳,走到后边的马车边上,拨开一道小缝儿问:“身子觉得怎么样,赶了这一早晨路,可有哪里颠的不舒服?”

    何当归的玉容无波,在帘后面略微低垂着,羽睫遮住了眸光,轻声答道:“夫君勿忧,妾身非常好,只是有点儿渴了,想快些去郡主府里喝口热茶。那么……就不耽搁了,你快跟着十一弟回家去……”

    话说到这里就停住了,只因正探身听她说话的孟瑄,突然勒马跑开了,马车前方的孟瑜和廖青儿都不解其意,但见他策马狂奔半条街,连人带马冲进一酒楼,眼皮儿一睁一闭、再睁开的工夫,他们就看见孟瑄一手拎茶壶,一手拖茶盏,缰绳也不握持了,很拉风地“哒哒”跑过来,一直跑到马车边上,殷勤道:“娘子,茶来了。”

    何当归说的口渴不过是托词,马车上也有水囊,哪里就缺水了。不过热茶喝起来的确舒服很多,于是为了不辜负孟瑄的好意,她多喝了两碗,才将茶壶茶盏递出了马车来,轻声劝道:“天色不早,咱们就此分道扬镳吧。”

    ...

31.第581章 麻麻等你吃饭

    [第13章第13卷]

    第587节第581章麻麻等你吃饭

    孟瑄听了“分道扬镳”四个字,觉得不大吉利,于是纠正她说:“不过分开两天,等再进门时,你可是名正言顺的七奶奶了。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清儿,我,我……郡主府在哪儿?我晚上去瞧你。”

    青儿蹦上来插嘴道:“瞧什么瞧,才两天你都等不了了,七大少?既然要正式娶进门当夫人,那这两天也守守礼数,不见面也急不死人,好了好了,看你弟弟都等急了,你麻麻也在等你回家吃饭,快走吧,别忘了把茶壶还给人家酒楼的,那个看着挺贵!”

    被她这么一搅合,孟瑄心底那一点不安的情绪渐渐散去,又叮咛何当归两句,“京城人多车多马多,回到家就别出门了,你想逛的话,等哪日我闲了陪你游京城。这里晚上风大,别在院子里多站;菜式偏辣偏甜,你口味好清淡,需提前和厨子讲好;这里最好的大夫和药都是药师堂里的,最大的那一间在西城楼……”

    “好啦好啦,”青儿又打岔,笑嘻嘻地撵人说,“别忘了我也是京城人,还能叫她被人拐卖了不成。这里是南京不是火星,我们地球人都住得惯,别瞎操心了,我们俩进了京城,就像鱼儿入了大海,小鸟飞上天空,要多逍遥有多逍遥,你们晚几天来迎娶也行。呵呵,开玩笑的。那后天三十是吧?那我们就在东大街忠烈祠那里停花轿,等你的高头大马来迎亲了。”

    “为什么不是在郡主府迎亲?”孟瑄敏锐地捕捉到这一丝丝不对劲儿。

    青儿说出早已编好的台词:“因为在扬州已经从家门口迎娶过一次了,‘二婚’再从家里接就不吉利了,这是我麻麻说的。好了,听人劝,吃饱饭,几步路的事就别争来争去啦。”

    就这样,他们才刚进京城南门,就从这里分道扬镳了,孟瑄孟瑜率领行李马队往北边去,何当归和青儿的马车在道旁略微停了一会儿,然后缓缓地往东去了,后面跟着一辆略小些的马车,车上是四个丫鬟,除了薄荷是老人儿,其余的三个都是在庐州时采买的。

    青儿说京城的物价超贵,买什么都是周围县镇价格的三倍,虽然咱们不差钱,不过顺手买了也跟玩儿似的,利利廉廉,不算白来北方一趟,买几个丫鬟当是拯救妇女。于是,这一队旅人除了米面柴草等沉重的纪念品没捎带回来,其余的旅行纪念品,从死物到活物,从不会说话的东西到会说话的人,都买了几大车回来。除了这一车丫头留下伺候何当归,其余的都让孟瑄他们捎回孟家去了。

    不知道孟家夫人看见了这些东西,知道了何当归是一个多么实惠的媳妇儿,会不会高兴得心花愤怒地开放,然后骂孟瑄怎么不早点把贤惠媳妇带回来见娘。

    当然,这幅画面只存在于青儿的脑海中,现实状况是,刚刚她和何当归在马车里,听得孟瑜在城门口上拦驾,说要正式接进门所以现在不能回家。何当归听后推测说,事情没那么简单,因为咱们从北边的州县过来,孟家就算派人来接也该在北门迎接才对,更不用把小公子孟瑜特意遣过来。咱们是因为想绕过北城的早集闹市才绕着走了南门,西门无大事不开,而东门又专行达官贵人的车轿,咱们不爱打那个眼所以不走。孟瑜却在北门迎着咱们,这说明了什么?

    说明什么?青儿傻傻问。

    何当归在马车里,悄悄附耳告诉她,除了北门,只怕南门、东门上,还等着孟琳甚至孟瑛呢,如此一来,不管咱们走那个门,他们都不落空。这恐怕是苏夫人派了他们拦在这里的,一则除了这几个亲近的兄弟,一般人难以说动孟瑄;二则,只有苏夫人这位亲娘,才能一口气使唤出三个儿子,就三少孟瑛的傲气样子,寻常谁能劳他大驾?

    青儿点头说很是,又问孟家人拦着咱们回家是什么意思,不欢迎?当然了,“咱们”一词并不确切,人家孟瑜说了,就“小嫂子”不能进孟家。

    何当归轻轻叹气道,我也想不出,不过对方说只等三日,那么等一等也无妨。她心里想的却是,拦得这么急切,还专拦我一个人,总觉得不是什么好兆头呢。原本我也不大上心,因为我对做孟家儿媳妇也是半推半就,骑虎难下的意思,来的路上也迟疑过几回。然而看孟七公子那兴哉兴也的样子,我又不忍心打破他的兴头,现在也生出两分隐忧……算了,走一步看一步罢。

    两个姑娘在车里议论着,又听见外面孟瑜说,让小嫂子先去陆家暂住,青儿一听就不行,觉得还不如住客栈呢。可要说住客栈,先不问传回苏夫人耳中疑惑不疑惑(不住外婆家住客栈?),但是孟瑄就不许,这一路南行过来,他可从没让何当归住过一晚客栈。

    青儿脑筋活络,想起了郡主府,因此跳下车去打岔,说住郡主府才是正途,哦呵呵呵地将孟瑄孟瑜打发走了,再理论别的。这个叫胳膊折了往袖子里藏,面子功夫第一。

    眼见孟瑄他们走远了,何当归才问:“我是怎么当上郡主的?这一段儿我竟完全想不起来了,既然我是郡主,为什么却没有自己的郡主府?”

    青儿的苦瓜脸笑道:“不是没有郡主府,而是还没批下来——这都是我从我哥那儿问来的,唉,朝廷里那些人办事的效率,用脚趾头都能想出来,一个小时可以办完的事,他们敢给你拖两个月,当年我办戏曲连续剧的专利权,走后门托关系还办了个把月。”

    何当归虽然缺失在清园中受封郡主的记忆,却难得的一点就透的灵透,听青儿这么一提,她点头道:“是了,我记得郡主府是在郡主出嫁前的三个月里,报给工部,工部上呈左书丞有司,再下达给宗正府,根据品级制定府第规模。郡主的品级有从三品和正四品之分,既然我是燕王的义女,那么一定是四品喽?”

    青儿点点头,于是何当归接下去说:“正四品有150两俸银,90斛禄米,9匹俸锻,我三月受封,现在攒了两个月的俸禄没领,明天叫王宝拿着我的金宝,去宗正府把银子、米布全都关了来,也算是变相催促他们一下了。对于身在外地的郡主县主的府第建造,他们是能拖就拖。咱们这边当了甩手掌柜,他们就敢给你拖三年。”

    王宝是齐央宫的庐州分舵旗手,被孟瑄叫走一路上听用。王宝如何不依,尽心尽力地跑前跑后,孟瑄用着顺手,问他可愿跟着自己当个管家,王宝大喜,于是就留下他了。

    青儿听完,立刻笑道:“没错没错,我哥的原话就是这样,我听了一遍但是学不上来。好像还说什么四月里有个准备出嫁的郡主,他们先去宗正府报备下了,排在了咱们这已经出嫁的前面了,所以把你的又往后延期了。不过咱们现在到京城了,你又新立了大功,皇帝提起你来都竖大拇指,这回官府可不敢再拖延拨发‘清宁郡主府’的事了,那些小人们巴结你还来不及呢!”

    “虽然如此,可他们毕竟不会变戏法,”何当归浅黛色的眉尖凸起,摇头道,“紧赶慢赶也要两个月,现在就是远水不解近渴了。”

    青儿下车买了烧饼夹肉回来,刚想说“怕什么,我家随便住”,可她周身却陡然一凉,觉得被什么阴影给笼罩住了,确切地说,她就像被一面高墙一棵树挡住阳光了。奇怪地回头一看,那面“墙”原来是一个人,好高的一个男人,长得还颇眼熟,跟小逸的“新继父”差不多,只是打扮的不一样了。

    “聂大侠?!”青儿后知后觉地叫出声来,“你怎么也在京城?你可失踪够久了,还拐走小逸她娘,害她想娘想得每天吃饭都不香!”

    没错,来人正是聂淳,他换了一副新打扮,不再穿他的五星红旗迎风艳的红衣裳了,而是穿一件生意人最爱穿的十字花金钱纹的深蓝缫丝长袍。下颌还留了一圈儿胡须,色泽棕桐,毛发质地比较软,带一点儿自然卷,性感而服帖地绕了下巴一圈……青儿下意识地擦一擦并不存在的口水,暗自觉得聂淳留的胡须使他看上去年长了七八岁,给他整个人却加分不少,少了从前的冷酷锐利,添了现在的儒雅温和,还带着那么一点儿西域风情,简直就是……欧买糕的!

    何当归打起车帘来,浅笑盈盈地招呼道:“聂叔叔,你也来京城了,是客居还是定居,我娘也跟你一起吗?”平静温和的语调,像是跟一名路人打招呼。

    青儿讪讪回头,呵呵呵,小逸你干嘛呢,又弄得我皇帝不急太监急了。

    聂淳对何当归的态度也略感到诧异,还记得上次在兔儿镇见到他时,何当归就像逮住“头号绑匪”了的架势,紧紧揪着他不放,还一反冷漠无为的一贯性情,大哭大闹了一场。怎么这回见面,给人感觉像变了一个人似的?

    不过他是带着“任务”来的,当下也顾不上研究何当归是怎么个情况,而是含笑道:“你娘让我来接你回家,家里已准备好一切,逸逸,跟叔叔回家吧。你娘也想你了。”

    ...

32.第582章 抛弃你的生父

    [第13章第13卷]

    第588节第582章抛弃你的生父

    “这里不是……”青儿的嘴角抽搐,干笑道,“柏炀柏的府第?”虽然柏炀柏一天都没住过,可这一座大宅子是“道圣大人的仙居”可是住东大街的老百姓们的常识中的常识,什么时候换主人了?

    聂淳告诉她们:“柏炀柏缺钱用,况且这宅子也一直空置着,于是就折价卖给我了。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进去瞧瞧吧,我们也是刚搬进来,前日才购置好家具,多数屋舍都没收拾出来,只布置了逸逸的房间,廖小姐你选好了房间告诉管家,他好提前准备。”

    青儿掩口笑道:“哦呵呵呵,聂大叔你怎么知道我也要住这里?”

    三人举步走入这一座四进八出的大宅子,聂淳走在前面,领她们走的是“四进”中的偏门,并回头解释道:“你娘不喜欢住的太大,可宅子已买定也就罢了,如今下人前后加起来只用了不到二十人,照管不过来这样一座大宅。而且人的名树的影,柏炀柏的故居到底招摇些,来往都有像廖小姐你这样参拜大门的人,因此正门侧门、半幅宅院都固封了不再用,往来都走这道偏门。”

    何当归点头道:“这样很好,住起来清净,毕竟主子只娘你和聂叔叔二人,往后添丁了再拓展空间不迟。”

    两辆马车,管家王宝和四名丫鬟都绕去后门了,只有他们三个步行进宅子,三个人说完这些默默走了一会儿,聂淳又开口了:“你娘沾你光,虽然你在官府籍档里报备的是‘没一起住过的生母’,不过她还是母凭女贵,受封四品恭人,且有每月一百两银子的俸银。当然,她现在不姓罗了,改姓蓝,蓝月季;而我……对外就是‘抛弃你的生父’,因此为了在外人面前造成这样的假象……逸逸你得唤我一声‘父亲’才好。”

    他不是一个多话的人,却殷勤介绍了这么多,都是为这最后一句铺垫。何当归当时向皇帝自陈身世,大意就是打小儿她不知人事的年纪,父母因相士的几句胡言而将她搁在亲戚家,亲戚又送到乡下养,后来才认了个干舅舅陆江北,得造化嫁入孟家。而聂淳和蓝氏,扮演的角色,就是这一对没良心的父母。

    何当归当时这样说,主要是冲着何敬先去的,图一时口上痛快。可事后一想,知道君前无戏言,她也不能再反水改“供词”,只好将这两顶帽子扣在了母亲和聂淳的头上。

    比之何敬先,聂淳这个丈夫与父亲堪称“四孝全夫”了,何当归也没忸怩考虑,一声“父亲”立刻就脱口而出了。聂淳反而愣了愣,然后扭头用别的话岔开这一节,说起她外祖父留下的一套“琴棋书画”,当年被何阜卷走了,她娘非常伤心,一直觉得愧对外祖父,而这一回进京,他就一直打听何阜抄家之后的家产去向,可一直没打探出来。

    何当归想起有一回在扬州十里坡的冰花甸客栈,盗听段晓楼和杜尧的对话,杜尧曾提起过,那套琴棋书画的古董珍品,被陆江北以两万三千多两银子的高价从当铺中赎出来了,饶是那样,还是“动用职权、顶风作案”才能拿到手。她料想,自己去找陆江北原价赎出,陆江北断然不收她银子,既然这样,也不必执着于一定要拿回那样东西,握在自家手中。凭他什么传家的古董,千百年后又有几件还能交到后代手里。

    于是她说:“那四样东西的去向我知道,原是被何阜拿去当铺死当,得银一万九千两,两年后有一位珍惜这些物件儿的善主花两万多两赎出,珍藏于高阁。”

    聂淳本来是没话找话说,没想到却问出了他一直没寻得的古董的下落,待要问那位善主是谁时,何当归又道:“女儿的浅见是这样的,那些东西价值与日攀升,花银子去赎,三万两的天价都未必能拿到,不如就让那位新主人收藏罢。一则母亲在琴棋书画上都不通,收着那些东西也白搁着,不如交给更能赏识它们的人;二则东西曾被何阜偷走一回,母亲日后拿着它,未必不想起当日跟着他的时候,从那个人、那个人的家人那里受的种种苦。咱们何必花银子买闹心呢?”

    聂淳倒是没想到她说的这一层,听完后默然半晌,叹道:“何阜这个黑心的豺狼,你母亲对他那样好,他私娶外室生女也就罢了,用的无不是你母亲给的,临走还偷去琴棋书画,真是不可饶恕。”

    “他现在还活着吗?”青儿倍感好奇,“还有他家里的一丘之貉?”

    “都活着,”聂淳言简意赅地说,“何阜在牢里没出来,他的母亲、女儿、姐姐、姐夫四人如今就在京城一带行乞,似乎是何阜欠了什么债,债主让他的家人偿还。”

    “临安公主府管家的小舅子的堂弟的表外甥,这是那位债主的来历,”何当归从常诺那儿知道的一手资料,可比聂淳多得多,她如数家珍地说,“何阜当年做生意,骗走合伙人两千两银子,后来他倒台了,入狱了,被合伙人追讨连本带息三千两,于是给何阜的老母、女儿、姐姐、姐夫四人种上疫病病邪,大人就打跛一腿,小娃就削去一耳,让他们一家四口在京城闹市游行行乞,什么时候讨到三千两,什么时候才将他们脖颈上的铁锁解开。”

    青儿从未听何当归提过,此刻一听就爆了粗口:“我靠!这个够狠够绝的。”

    “自作孽不可活,只是小孩有些可怜。不知有无人见之可怜解救之。”聂淳为此事下了注评,就不多提了,只是复又叹道,“那罗老爷的遗物也就罢了,你娘原本是打算拿来做你的陪嫁,现在却不能了。”顿了顿又说,“我颇有积蓄,在京城购置田产住宅并两家商铺之后,仍有八千多两的富裕,便拿四千来做你的嫁资吧,我听说,你在扬州出嫁那一回,罗家分文嫁资未出。”

    乖乖,青儿忍不住咂舌,这个后爹忒大方了点吧?就算罗家那种有钱人,拿出两千五就算他们豪气了;廖家几代当官,统共就自己这么一个亲女儿,嫁资也就拟定了四千的标准,还随着自己的顽皮表现有下滑的趋势,要不自己干嘛辛苦出来赚嫁妆呢,还不是因为爹娘小气。聂淳一个无家无业漂泊到三十多的大侠客,就算通过“非正当手段”赚到一笔巨款,那也是拿命换来的吧?这么大方就送给继女了?乖乖乖→_→这个爹爹乃模范父亲!撒花鼓掌!

    听聂淳如此坦诚,何当归也不做隐瞒,仰头对上聂淳一双冷冽的眼眸,安静微笑道:“父亲给女儿的嫁妆,女儿本不应推辞,该欢欢喜喜收下才对。不过我出阁前一直在暗地里经商,如今身家比父亲更丰厚数倍,而且七公子待我极好,每次置产都用我的名字,这样算起来,我都快胜过一个公主富裕了。因此,出嫁时有个热闹就行,嫁妆就不用准备了。”

    她这倒不是虚话客套,几日前无事,她自己盘点身家时,加了加她在扬州的几家铺子和的股份,就有一万八千两,后来又通过乐于助人的常诺,弄到了何阜的家产,两万四千两银子,其中两万两都是南方的良田田契,余者是金劵银票,都拿来入伙儿青儿的“奥林匹克城”项目了。这么一加,她约有身家四万两千两,几乎可以以大地主女商贾自居了。在追求财富的途中忘了最初的目的,不知不觉竟有这么多了。

    聂淳面露诧异,沉吟着说:“已经叫人去采办绸缎和干货药材了,那就折半为两千两吧,一则女孩儿的嫁妆是图个吉利,二则,可以稍减你母亲心中的愧疚。”

    何当归也不再争辩,垂头微笑道:“多谢父亲。”

    “……不客气。”聂淳轻咳,迫使自己适应这个美丽的女儿一声脆过一声的“父亲”。

    几件正事谈完了,这一对客气友好的父女正好穿过正堂,走进内堂,三人同时收住脚步,何当归睁大一双蕴含着水意的眼睛,静静望过去,堂上那个大腹便便的美丽妇人,不是她娘是谁?

    “母亲……”她一溜小碎步跑上前,盈盈拜倒于地。身后的聂淳与青儿都含笑看着这一幕。

    ※※※

    “母亲?你说什么!”孟瑄将茶碗往桌边一掷,仿佛椅子突然生了刺一样弹跳起来,不可置信地瞪着主位上的那一位美丽妇人,惊呼道,“什么仙草郡主?哪家的仙草郡主!”

    “是长公主府的仙草郡主,皇家的郡主。”

    美丽妇人穿一身及膝的深棕褙子,外罩一件暗红蝶纹层纱坎肩,乌发一丝不乱地挽着长髻,看那个长髻的长度,估计打散了之后,可能比何当归“当年”的长发更长。她就是孟瑄的母亲苏夫人,如今也是一位有寿的人了,但是岁月却没在她的面上留下多少痕迹,单是这么望上去,说她三十岁也有人相信。

    她对儿子一惊一乍的表现不作置评,用淡淡的口吻说:“清宁郡主是燕王之女,仙草郡主是临安公主之女,二人乃表姐妹,相信嫁过来以后一定可以相处得亲密无间,尽心做好你的妻子。小七你坐享齐人之福,应当欢喜才对,怎么看脸色倒显得很不满意。”

    ...

33.第583章 儿子打算入赘

    [第13章第13卷]

    第589节第583章儿子打算入赘

    母亲优雅柔和的嗓音,不再像往日那般悦耳动听,孟瑄的面色一阵惊疑一阵青白,直觉地排斥母亲的这个“提议”,深吸一口气后,他冷然道:“我不娶仙草郡主,请母亲退了这门亲事,让仙草郡主另觅佳婿。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退亲?!”苏夫人的面容微波,皱紧了两道娥眉,缓缓吐声道,“从来没有跟皇家定亲之后再退亲的道理,那仙草郡主李仙茜年方十七,我亲自去长公主府相过,撇去她的身份不提,也是难得的百里挑一的容貌,千里挑一的性情,否则我也不会仓促定下这门亲事。你连我的话都没听完,张口就否决掉,是谁给你这样的底气?”

    孟瑄继续冷然道:“她再好、再合娘的心意,我还有十个兄弟摆在那儿呢,让他们娶去!百里挑一也好,千里挑一也罢,儿子自己的那个万万人里挑一的妻子已经挑好了,此生非她不娶,而且只娶她一个。”

    苏夫人听得又好气又好笑,嗤道:“多大的人了还说这么孩子气的话,还以为几个儿子里最让我省心的是你,如今听你的这个话头,恐怕日后最叫我操心的就是你。”说着放缓了语气,柔声劝道,“李仙茜比燕王家的那位朱清宁一点儿不差,你娶一次亲,能得两个郡主为妻,岂不是美事一桩、佳话一段?”

    一旁列座的洪姨娘也帮忙劝道:“不是好的,夫人也不会特意留给七爷。先前夫人也看了三个,都是各家里拔尖儿的姑娘,有一个王家的,哎呦那模样长得,跟雪团儿堆出来一般,婢妾见了也喜欢。可后来几乎快议定了亲事,坏事就一件接着一件的来了,先是打仗的事儿,然后是家人从扬州传信来说九爷他们几个走丢了,急得夫人跟什么似的。好容易都平平安安回家了,这才办几门亲事冲冲喜。”

    “几门喜事?”孟瑄狐疑地问,“除我和清儿之外,还有谁?”

    洪姨娘笑道:“王家的王温梨,说给二爷当侧室;刘家的刘芝,说给四爷当正室;周家的年纪还小,定下给五爷当正室。最好的一个仙草郡主,才定给七爷你。”洪姨娘是老爷孟善的妾室,生了大女儿孟静,又抚养了孟善第四子孟藻几年,因此在家里是颇有地位的。她最大的成功秘诀,就是顺着苏夫人的话说话,这一顺就顺了二十年。

    孟瑄听后“扑通”向主位跪下,央告道:“母亲,我绝对不娶那个李仙茜,你快退了这门亲,或者我自己去长公主府赔罪、退亲事。总之孩儿决计不会娶清儿之外的任何女人,母亲你一向疼我,这次就再多疼我一回吧!”

    苏夫人皱眉道:“别犟了,就算这回退了这个,下次还有别的,我听瑛儿说过了,那个朱清宁根本还是个小孩儿,身板也薄,再过三年都未必能生养。娘给你挑的李仙茜,面若银盆,身板厚实,嫁过来第一年就能生孩子。你单娶那朱清宁做正房,以后连个嫡子都没有,这可怎么了得!”孟家以子嗣为家本,渐渐就贯彻到每个人的言行与观念中。

    孟瑄腾地扭头,望向下首左位的孟瑛,带着火气质问道:“你干嘛拆我的台?我可不曾得罪你!”

    孟瑛正在品一杯君山银针,不紧不慢地搁下茶杯,无辜地眨眼道:“我实话实说而已,而且张嬷嬷当一句家常闲聊问出来的,我一时也没盯防她是母亲派来的‘密探’。那丫头的确过分瘦了。”

    孟瑄又回头看向洪姨娘身后站着的张嬷嬷,后者尴尬地笑了一声,孟瑄气呼呼地说:“哥他乱说,相士占过清儿是有福气的人,将来要生十个儿子!”

    张嬷嬷当然不愿得罪七公子,先前打探清宁郡主的缺点,是为了奉承苏夫人,现在当然要亡羊补牢,从七公子这里奉承一回了。于是她笑道:“哈哈,相士的眼光当然比咱们准多了,啊哈哈哈……”然后?然后就没了。

    孟瑄气鼓鼓地瞪眼,不等叫起,自己从地上站起来,闷声不吭地往外走去。苏夫人连忙叫住他,问曰上哪儿去,答曰去公主府退亲,顿时把苏夫人也气到了,大斥“胡闹,拦住他!”

    于是,孟四孟藻、孟五孟宸、孟六孟秉、孟八孟扬等几人围上来,象征性地拦了一回,虽然是做做样子,不过人多堵了门口,孟瑄出去不得,又冲孟瑛撒气道:“你不帮我,别想我下次帮你,那个女人可是她的好友,你我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这话别人不懂,孟瑛却深懂,孟瑄说的是廖青儿。提起她,孟瑛有点犹豫起来,先前在外漂泊时,的确想她的时候最多;可现在回了家,温馨的家,看着三房里的五个如花美眷,又觉得廖青儿不过如此,不怎么惦念她了,何况她从来都不给他好脸色。这一番肚里文章之后,最后孟瑛还是开口帮孟瑄说好话了:“娘,那位朱小姐泡茶手艺一流,能把龙井泡出六安的味道,把六安泡出云雾的味道,再把云雾泡出银针的味道,堪称一绝。”

    苏夫人酷好茶道,孟瑛可算是在对症下药了,可是他说的“好话”不伦不类,龙井就该有龙井味儿,银针是银针的味儿,没听说串味的好茶艺,这么个夸人法,算是褒还是贬?

    苏夫人摇头否决道:“朱清宁的茶艺再好,不利生养也是中看不中娶,子嗣之事乃重中之重。瑄儿你终年到头都征战在外,最让我揪心,因此这一次回京,非得正经给你娶一门好亲,学你父亲的样儿,正儿八经开枝散叶一回才行。不拘清宁郡主、仙草郡主两房妻子,还是紫霄她们三个妾室,最好都能有所斩获。”

    换言之,就是让孟瑄多娶几个,先大面积撒网,再重点捕捞,力求能多网几条鱼儿上来。而且,苏夫人的话不是无的放矢,当年她嫁入孟家的时候,也是这样子给她丈夫安排的。正妻刚一入门,贵妾美妾一口气就给孟善连着纳了八个,个个都是腚圆腰阔的福相,而不是中看不中吃的无用美人。

    现成的孟藻、孟宸等少年,就是最有力的“佐证”——从孟三孟瑛到孟八孟扬,这六个儿子之间年岁相差不超过十二个月,这也就意味着,他们的父亲孟善每两个月就播种一条鱼苗,十个月之后,平均每两个月就收获一个儿子。跟扬州风家的风老爷生近二十个女儿才得一个风扬的情况恰好相反,孟家直到小八嚎啕出世,都保持着生儿子的趋势一成不变。

    这也从侧面印证了苏夫人的贤惠之处,毕竟寻常女子听说自己有孕期间,丈夫又去跟别的妾室,甚至是家外头的无正史可载的野女人生孩子去了,换谁听了不生气?可人家苏夫人不光不气,还一口气养大了这六个年岁相差无几的儿子,除了孟三孟瑛和孟七孟瑄是嫡出之外,孟四孟藻、孟六孟秉、孟八孟扬三个都是苏夫人给丈夫甄选的美妾生的庶子。最特殊的是孟五孟宸,是他两岁的时候,老爷孟善从家外头领回来的,简单交代了一句,“此乃吾子,比藻儿小,比秉儿大,他娘死了”,就甩给苏夫人处理了。

    苏夫人不愧为女中豪杰,江北双姝,还是笑眯眯的好涵养,就像一只翅膀无限大的老母鸡一样,将那一只别的鸡窝里出来的蛋孵出的小鸡也收进翅膀底下“爱心教育”。虽然教育的过程,除了孟家少数几个人知道,大多数人都是不知的,可教育的结果,却是这只外来小鸡从瘦瘦巴巴的萎靡稀毛状,长成了一只羽毛鲜亮的小公鸡。

    于是,桃李不言,下自成蹊,虽然苏夫人并不以“贤惠”来标榜自己,做派也是大而化之。如果说段晓楼之母是“主流贤妻”,一生相夫教子、恪守妇道,苏夫人这样的倡导享乐,喜爱琴棋诗酒茶戏的当家主母,当算是“非主流”了,但是外人从他们的角度一看,孟家的十一个儿子三个女儿,男的就俊得唇红齿白、高大沉默,女的就俏得粉面桃腮、娇小活泼,再一听说,那里面只有四个嫡子,余者都是庶出!外人谁不真心竖一回大拇指:贤妻哪!

    知道孟家几十年内情的人,还会拿苏夫人,跟保定侯从前的妻室、妒妇赫赫氏,两厢作比较,于是又感叹一句,差别不是一般的大!

    而保定侯也因此受益,经年之后,十多个儿子一齐长大成人,随便拎出哪个来,跟别家二十多的王孙公子一比较,都是鸾凤之于家雀,君山银针之于路边树叶。孟善欣喜自豪之余,也感念苏夫人的恩惠,还加上当年他战场失忆后的知遇之恩、救命之惠,所以,这位号称“连天子都不畏”的杀将,却是一个十足的妻管严,苏夫人的一句话,有时候真比皇帝一道圣旨更管用。

    所以说,作为苏夫人座下第一爱子的孟瑄,假如娶妻只娶得一个瘦小羸弱、预定三年后才能泛蛋的小母鸡,那苏夫人是断断不依的。她这般想法,倒纯属对事不对人,经过了清宁郡主青州救孟家三子之事,苏夫人私心里对她还是十分感激的,但公归公私归私,两边儿不能乱了,尤其是在重要“公事”上。

    所以说,苏夫人慈祥地安抚躁动的儿子,柔声劝说:“又不是不让你娶朱清宁,多娶几个有什么不好?人家朱清宁也没说不行,不让李仙茜进门,你反应先这么激烈起来,弄得不知就里的人还以为是她不好,不够贤惠,是一个不容人的女子。”

    “我不管,”孟瑄梗着个脖子,低低吼道,“母亲若不肯通融此事,我,我就去郡主府入赘。郡主府就在东大街上,我也识得路径,今天晚上就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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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第584章 哥俩好的计划

    [第13章第13卷]

    第590节第584章哥俩好的计划

    “嗬!”苏夫人气急反笑道:“去郡主府入赘?好呀,我只当少养了你一个,往后也少生一口气。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今晚就过去?好呀,让管事减一副喜事行头,备一个行囊给你路上用。”

    “多谢母亲成全,”孟瑄顺势而为了,“我走之后您要多保重身体,孩儿会常回来看你和父亲。”

    孟瑛一见闹大发了,于是从懒洋洋的坐姿改成软绵绵的站姿,在母亲和弟弟之间一站,先劝母亲:“母亲息怒,小七天生比别人痴一些,那朱清宁又是第一个让他动心的女子,他别扭上一两回也情有可原,而且,娶平妻、生嫡子也不急于一时,先让他和朱清宁热乎两天。他有变冷的时候。”再低声劝弟弟,“你傻了,那些事哪有当众说出来的,不是越说越僵了!快向母亲赔罪,回头再想法子。”

    “哼。”孟瑄鼓着鼻孔别开头,无言地表示抗议。如今的他高了孟瑛将近一头,反而更像兄长,只是表情很孩子气。

    孟瑛又压低嗓音说:“想不娶那个李仙茜,一百个法子都能生出来,你却选了最笨的那一种。何当归还没进门,你就给她吸引仇恨,有你这么当丈夫的吗,本来娘心中还很感激她呢。搬出去容易搬回来难,你能带着她在外面住一辈子?到时再回来,娘会好眼看待拐了她儿子的何当归?”

    孟瑄直勾勾的眼珠有了一点活络松动的意味,眼轮左右一波,悄悄问道:“那,哥你有办法?你别骗我。”

    “骗你干嘛,”孟瑛满脸都写着老实忠厚,悄悄提议道,“你这边儿打不开缺口,从她那边儿想办法,李仙茜,郡主、美貌,住在长公主府,光这三点就有文章可做。实在不行,让四弟帮你,让他去跟母亲说,他对郡主一见钟情了。他最老实,说的话母亲一定相信。”

    孟瑄用余光扫一眼一副书生打扮,背在身后的右手中还握着一卷书的四哥孟藻,猜他一定是从书房或者中书省被拖出来充数的。心中觉得三哥的建议有可行性,于是又悄声问:“现在怎么办?现在我不走,娘还是让我娶那个仙草郡主,此事被打了死结。”

    “那就先对付着应下来,但是得让何当归以正妻名入门,然后旁的娶妻纳妾之事,都缓一个月再说。”众目睽睽之下,孟瑛说话嘴皮儿不动,只瞧见他的剑眉星目生动且活泼,透着不怀好意的味道。他解释说:“我朝律法一向不承认‘平妻’,先进门的就是正妻,再进门的,哪怕婚书上写着‘平妻’,律法上和族谱上都还是‘侧妻’,有道是‘非妻即妾’,那李仙茜就只能做小老婆……”

    “你没懂我的意思,”孟瑄断了他的话,坚定道,“我不娶李仙茜,不娶。”

    “知道了知道了,大情圣!你能不能让我把话说完?”孟瑛挥开竹片小扇轻摇两下,接着说,“我往日里听闻,那个李仙茜是个骄傲的人,否则又怎会**龄还待字闺中,你的正妻之位既然被占定了,那她当然就不肯再嫁你了。就算他李家十分钟情咱们孟家,你也不是第一选择了。到那时,让何当归显两手绝活哄一哄娘,拖个半年,再怀上一胎,那么,娘的雷电之目就自然而然从你们七房移走了。”

    孟瑄听后放宽了心,想了想又问:“那你呢?你不怕我‘落选’之后,你就变成第一选择了?李仙茜既然骄傲,她挑郎君难道不看嫡庶,四哥未必够格。”

    孟瑛摇动竹片小扇送风,无所谓地耸肩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实在不行,我就替你喽。”

    “哥……”孟瑄既感动又愧疚。

    孟瑛添上一句:“你娶郡主我也娶郡主,才能跟你保持一致,才能在未来超越你。”

    “哥……”孟瑄还是很感动。

    “瑄弟……”孟瑛也略有动容,“你不必如此,这都是我应该做的。”

    孟瑄搭孟瑛肩,延续着感动的表情说:“娘那儿还生着气,是我气的她那样,因此我也不敢深劝。哥你这么好,再帮我劝劝娘去。”

    孟瑛延续了动容的表情,点头道:“好啊,这都是我应该做的。”说着,竟真的往上位走去,要充当一把清扫战场的勤卫兵。走了两步,身后有低笑声,孟瑛怒然回头叫嚣道:“我自愿当义士,你还笑话我!”

    孟瑄无辜地一指身边的孟宸,眨眼笑道:“是五哥笑的,你找他。”

    上位旁的圈椅里的洪姨娘见孟瑄被拦住不走了,兄弟几个也有说有笑的说活了,于是她也亮嗓子笑道:“好了好了,这就好了,后日就要办二爷、四爷和七爷的喜事,正是应该欢喜的时候,哪有喜事没办先自己惹气的,呵呵,这就好了。”

    ※※※

    是夜,月如钩,星满天,何当归廊下的石阶上坐着,借着灯笼中映出的柔和橙光,窸窸窣窣地整理药材。

    这些都是从南边儿带去庐州,然后又打堆着带回来的药,有十几斤之多,其中不乏人参、牛黄、冰片、麝香等珍贵药材,因为她一路头疼一路吃药,所以这几包药一直就搁在马车座位底下。晚饭之后,她翻弄这些药包,发现煎药的小丫头们随手乱裹,将药材与纸包上的标签全弄混了,十之七八都不对,有些标签也磨花了,于是她就随手整理起来。

    中午拜见过母亲,听完母亲的曲折故事之后,他们“一家三口”再加一个青儿,四个人一起吃了顿团圆饭。聂淳因为扮演了“生父”角色,而何当归又是原姓“何”的,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因此他的身份文牒上改名为“何存”。于是继何敬先和何阜之后,更名为“蓝月季”的罗川芎,嫁了第三个何姓男子,总算是嫁着对的人了。

    青儿饭后悄悄感叹道,第一个何敬先是她爹挑的所以错了,第二个何阜是她娘挑的所以误了,第三个是她自己挑的所以恩爱甜蜜了,由此可见,挑老公一定不能假手于人!

    青儿晚饭后说去街上逛逛,何当归猜她可能是想悄悄回一趟家,在暗处看一看爹娘再回来——直接回家被娘亲的温柔丝缠住,想再出门就难了——于是就叫王宝陪她去了,听孟瑄说,最近京城也有一两起失踪事件发生。

    何当归手下熟练地理着药材,心念却已经飘往很远的地方。跟这个大宅院隔着几街几坊的不远处,有一个金碧辉煌的地方叫“皇城”,那里曾经是她的家,住着一班她的前世亲人。这些日子下来,她能想起的事越来越多,有时候还能想起在皇城里经常玩耍的一个角落的葳蕤草木,有时候,眼前又闪现过一张张似幻似真的人面……

    “逸逸你是待嫁的新娘子,这些活儿就别做了,累着了可怎么好,后日就要上花轿的人了。”一把浅浅柔柔的嗓音在背后响起,是她母亲的声音。母亲道:“家门口就有一家药铺,明日喊一个伙计过来,半天工夫就弄好了。”

    何当归含笑回头,望向母亲丰腴祥和的面庞,轻轻道:“这个活儿不累人,我做惯了,做着极顺手的,就跟玩儿一样。青儿又不在,也没有合看的书,我空闲着怪无聊的。”

    她斜倚在石阶的雕花漆栏上,面前是一包包摊开的药材,于是母亲贴着她的后背坐了,越过她的肩膀,看她那一双素净纤白的小手在灰、黑、黄、白陈杂的各色药材中上下翻飞,快速地将不同的药材丢向更远处的几个摊开的棕桐纸上,比最老练的药铺伙计做的更顺手。

    蓝氏,也就是从前的罗氏,她也是闻着、摸着药材长大的,在三清堂与罗家药庐里,都曾见过无数人分药和碾药,却不曾见过一人能做到何当归这般熟练。就算几十年的老伙计,也做不到眼睛完全不看、手一摸药材的形状和触感就随意丢出,瞬息间就丢出去几十上百下,从头至尾,没丢错过哪怕一次。

    默默看了一会儿,蓝氏就开始擦眼泪了:“闺女,你这得练了多久才能练成这样?从前有人逼着你做这些事吗?都是娘害了你,娘自己命不好,带累着你受了多少委屈。这些年你吃苦了……”说着泣不成声。

    何止是委屈这么简单,何止是这些年吃苦了,何当归因为她娘离不开罗家,也跟着被罗家精神绑架了,还被带累着丢过一回性命呢!可是,这些前尘旧事统统被“孟婆汤”洗去了,连带她曾经心怀的悲伤与怨愤,统统都被那一碗似苦还甜的药汤给洗干净了。

    所以她现在只是一边分药不止,一边带着恬静的微笑,轻声宽慰母亲道:“别提这些了,从前是过的没现在如意,不过女儿都不大记得了。在乡下时只是稍微累一点儿,却练得一副好体魄,后来还拜了个师父学了武艺,寻常千金小姐哪儿有这等机缘?”

    “习武?”蓝氏诧异。

    “是呀,”何当归点头道,“若不是我种过地流过汗,也挺不过习武之时的那些琐碎磨人的基本功。后来被娘接去住,女儿心中非常欢喜,只是何阜一家人不好,现在因果报应应在他家身上,咱们就算不幸灾乐祸,也要念一声阿弥陀佛。再后来住在罗家……我也没吃多少苦,老太太还是疼我的,又有亲舅舅帮衬,能苦到哪里去,所以母亲不必为我感到愧疚。现在咱们多好呀,什么都变好了,过去的事就不提了。”

    她的劝慰全都发自内心,不是敷衍客套的话,蓝氏本来听得连连点头,含泪欣慰,可旋即越过何当归纤细的肩头,不知是看见了什么,突然“哇”地一下大哭出声,冷不丁吓了何当归一跳,回头询问道:“怎么了,出了什么事,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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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第585章 母女月下交心

    [第13章第13卷]

    第591节第585章母女月下交心

    月色如练,一对聚少离多的母女月下交心。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大颗大颗的泪珠子砸落,蓝氏指着何当归的左手手心,泣声问:“那个是怎么弄出来的?这样深的一道伤口,一定很疼?”

    何当归经她提醒,才注意起自己手心这条寸许长的浅疤,据青儿说,这条疤是在清园里弄伤的,全部都是孟瑄的错因为他没看好她才让她烫伤自己。何当归自己倒不觉得怎样,祛疤之法也有几种,只是还没腾出手来弄,于是她哄母亲说:“早就不疼了,而且老辈人不是常说,手心儿有痣聪明,手心儿有疤福长,我倒觉得带着挺好呢。”

    蓝氏听她这样劝慰,泪水落得更急了,何当归只好停止分药,静等她哭得差不多的时候,才又劝道:“母亲现在是二重身,大喜大悲都不利于胎息,您就算不为自己想,也好歹为肚里的孩子想着些。您和聂叔叔都不是年少的人了,这一胎对你们非常重要。”聂淳虽然表面上看不出什么,可他也是一个男人,不可能完全不在乎子嗣之事。若是这一胎可以顺利生产,聂淳会金盆洗手,从他的黑道事务中彻底脱身出来也说不定。

    蓝氏的一双羊脂白玉的素手,交叠着搁在她大幅凸出的腹部,面上笼着一层做母亲的女人特有的月白光晕,只是,担忧的语气里仍有掩饰不住的喜悦,道:“现在说这些还早,能否平安生出来,还是未知之数呢。”

    她本就对早几年时对何当归这个女儿的不闻不问而愧疚,尤其是那时她就如鬼迷心窍一般,一心扑到那个何阜身上,予取予求地全奉献给那家人,而完全忽略了自己的亲生女儿。

    她一心想跟何阜全家组成一个圆满家庭,直到少了一块“孩子”拼图时,才想起女儿何当归来。从农庄上将女儿接来,也完全是为了拉拢何阜的心,等何阜一走,她心灰意懒之余,也没心情管女儿的事,往娘家一丢就走了。彼时的罗家人也不再理论这个小女孩儿会影响她娘的“清誉”,也就呵呵一笑收下了。

    可罗东府这个地方有多难呆,里面的人上至赵氏董氏、下至丁熔家的等仆役说话有多难听,当家的二太太孙氏有多刻薄寡恩,蓝氏她是亲身体验过一两年的,又怎么可能想不到,一个正儿八经的姑太太,在生母大柴老夫人存世时都觉得罗家难住,更遑论一个名不正言不顺的表小姐。十岁幼龄,寄人篱下,又没半个知冷知热的长辈看顾,几年住下来,有多艰难可想而知。

    然而一向以丈夫为中心轴转动的蓝氏,自从缺了“轴心”之后,连她自己都不知道怎么转好了,又岂能顾上身后揪着她衣角的小女儿往哪儿转。当时的她真就像鬼附体一样,嫁了何阜之后,生活的重心全系在那个男人身上。汤嬷嬷绩姑娘等外人,都私下里悄悄劝她,俗语道“财不露白”,适当收敛一些,带着何阜一家过些略清贫的日子,一则是细水流长的意思,二则可以试试他们的心,是不是正经过日子的心。可是她完全不听,连先父的几件生前爱物也跟何阜一起品鉴,最后吃了大亏,什么都没了。

    她以为这辈子就完了,打算住在三清观了此残生,谁知清净地也有不清净的时候。

    却说皇帝朱元璋的的侄子朱守谦,是唯一一个非皇子的明朝藩王,封靖江王,就藩桂林。但就藩仅三年就坏了事,被皇帝废为庶人,安置到凤阳种田。朱守谦在那里怨声载道,曾作怨诗:“不恋车马之嬉游,住茅檐之矮屋,忘金饰之高楼,惟努力于田丘,甘心老死于桑林。”

    皇帝从锦衣卫口中听说了这首诗,大怒,从此不喜爱这个侄子。七年后勉强复了朱守谦的爵位,徙镇到云南去,不久有人进谗,老皇帝二话不说就二废了朱守谦,囚于京师。不久之后朱守谦死于狱中,老皇帝又悔不当初起来,想起他早年战死的大哥只留了这一脉骨血,再想起侄儿朱守谦从五六岁就绕在膝下唤“叔爹”,老皇帝就老泪纵横。

    然后皇宫里就开始闹鬼,经年不断。从洪武二十五年到洪武三十一年,“靖江王朱守谦的鬼魂”时不时就在皇宫里露个脸儿,每次都吓尿一票人,弄得朱元璋不堪其扰,十分愁苦。今年洪武三十一年的春节,扬州第一次小地动的时候,朱元璋就噩梦频频,被他侄子的鬼追求了一个月,弄得他都不敢睡觉了。

    恰逢扬州天地异象,朝中就有好事者说,扬州的人多为富不仁,当官的中饱私囊,致使天怒人怨才降下天罚。又有人说,当年靖江王朱守谦就是在扬州出世的,死后本该落叶归根入扬州土下,才能平息他的怨气,奈何一没葬对陵墓,二是扬州的土地不洁净,靖江王的英灵不安,才闹出这么多事来。

    这些话在平常人听去,纯属无稽之谈,可老皇帝隔日又做了个怪梦,梦见他昔年里一度最宠爱的故贵妃玉则,通体着素翎羽,轻盈地站在半空中降雪,口念怪词一串,紧接着,皇宫里乾梧殿的大门就崩塌了,隐隐有几道银光从门槛下方透出。然后梦境从这里中断。

    梦醒之后,皇帝命人扒了乾梧殿的门槛,什么都未发现,只是地底下的木质部分蚀坏了。而且是一道号称“恶水不浸、万年不坏”的铁木做成的门槛。

    这个怪梦被一干饱学、有识之士解释了一通,又和扬州的天地异象扯上关系,于是睡眠不好、满肚子起床气的皇帝,一道圣旨丢给扬州知府韩扉,命他在一个月内解决扬州天怒人怨、以及皇城被扬州的怨气“波及”的问题,否则罢官抄家。

    韩扉被吓尿了,这么一道虚无缥缈的皇差,他娘的要怎么交办,咋样算是完成任务了,咋样又算怨气仍不消散?他又不是神仙又不是道圣,怎么能从扬州遥控京城皇宫不闹鬼?

    于是韩扉躺在床上装瘫,希望博取个同情分,叫皇帝再觅他人作出气筒。而他的儿子韩放适时挺身而出,先携圣旨走遍四乡八野,拿着鸡毛当令箭,将全部的出家人都拘到府衙唱经。因为跟皇帝释梦的“高人”个个都是出家人,先把这些人的嘴巴管一管,也能争取些松动时间。

    然后,这些出家人中真有个高人,掐指一算,算到了此事的解决办法。他说扬州有一善门之家,积德太多,因此神灵护佑他家祖坟,可延绵几十代不坏。而靖江王之所以阴灵滋扰皇城,就是因为他的棺木蚀坏了,在地下不安宁,才上界来作乱。而且,这也应了皇帝做完梦之后去挖门槛,发现铁木腐烂一事。门槛烂了,就是棺木坏了。这位高人还算到,那家善人非是别家,而是医药世家罗家。

    韩扉让人一查,果然如此——罗家的祖坟不受地动的半点儿影响,周围的十几座坟都塌了,就他家的完好无损。于是他大喜,写奏折交差,说将靖江王的坟迁进罗家宝地就万事大吉了。皇帝又让人一查,妈呀,靖江王的棺木从地下起出来一瞧,整个儿一副朽木了,才六年工夫就盛了半棺的恶水了!

    于是韩扉去罗家做思想工作,同时,皇帝火速下旨,叫靖江王朱守谦的嫡长子朱赞仪即日启程,把其父的坟从桂林迁到扬州郊外,善门罗家的那个萝卜坑里。

    这些朝堂大事,原本跟山上观里的心灰意冷、日日茹素的何当归之母蓝氏扯不上一毛钱关系,哪怕外面的人把天给掀了,又碍着她什么?可是,不知是哪辈子里的冤孽,那个小靖江王嫡长子朱赞仪,发了个宏愿,迁父坟这一路上,要见山拜山门、遇庙烧高香,以彰显孝道。于是他就烧香烧进三清观了,还对蓝氏一见钟情。

    蓝氏本是个极美丽的妇人,肌肤细腻宛若白瓷,素面朝天的时候也是柳叶弯眉银红口,再配一身素色道服,颇有几分仙姿。可她今年三十有三,不爱活动,又兼心宽体胖,因此小腹有些发福,双下巴也出来了一圈儿。

    这样一个徐娘半老的她,怎么能引起阅尽桂林美色的靖江王的兴趣,还欲罢不能,为了她而留宿三清观数日,如今已成为一个不解之谜。可是,当蓝氏从她的禅房里出来,撞上小靖江王来抓她的手,要她跟他同回桂林靖江王府享受荣华富贵时,蓝氏心中非但无一丝喜悦,还被这个邀请吓哭了。

    前两年来下聘娶她女儿的段将军还有二十五呢,这个小靖江王连十八都不到,闻着还带一点儿奶香气,莫不是让她上桂林给他当奶娘去?被告白的蓝氏,脑中浮现一幅十八少年口边留涎,嬉笑着来向敞胸袒乳的她讨奶水吃的画面,她立刻就凌乱了,甩了他的手跑开了。

    这一幕被好事的道观管事道姑看见,于是在这对旷男怨女的饮食中下了药,想成全他们的痴心,也给道观减少一名人口,增添一段佳话,说不定小王爷一高兴,还有厚赏给道观呢。

    怀着这样一箭三雕的纯洁目的,“女道观必备”的春药和春宫图都伺候上来,一下子令小靖江王朱赞仪和蓝氏两人同时中招,同时走进为他们特备的厢房中。

    ...

36.第586章 我会负责任的

    [第13章第13卷]

    第592节第586章我会负责任的

    中了迷情药物的蓝氏和靖江王,两人之间还没来得及发生点儿什么,就被上山探望蓝氏的聂淳给破坏了,聂淳将靖江王丢一把去世界的另一头,然后自己充当解药给蓝氏解毒。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于是,这一对成年男女就将一直影影绰绰的这层窗户纸给点破了,径直奔过本垒二垒入三垒了。

    两个人年纪都不小了,发生此等情况也在心理承受范围内。聂淳进罗府是在十五年前,隆浒教四分五裂、他被仇家追杀的时候,跟故老爷罗杜仲达成一项协议,然后就安心在罗府住下,练武、避仇了。一年后蓝氏坐上京城何府的花轿,两年后蓝氏失魂落魄地被赶回娘家来,也住了一些时日。

    这二人同在罗家呆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也足够发生点儿什么了。可能眼里心里都留下过什么痕迹,只是“他一个犹豫、她一个避讳”的间隙,蓝氏就第二回被罗家嫁出去了,两人失之交臂。而现在于一个迫不得已的情形下,生米一下子煮成熟饭了,两人心里却未必的不情愿的。

    有了这样好的一个开始,尽管双方都不善言辞,也都到了羞于言爱的年纪,但聂淳一句“我会负责任的”,就顺理成章地把蓝氏从道观里接出来,在扬州市井之间给她安了个小小的临时家。两人过得还算甜蜜,蓝氏每天出门买菜,曾经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她亲自下厨做饭,聂淳很爱吃她煮的鱼。而聂淳毫无疑问是个非常优秀的男人,蓝氏都不敢相信自己的好运,常常疑惑自己是否一不小心踩入了梦中,哪天被谁一戳就醒了。

    可是蓝氏也有女人的通病,不大满意聂淳“纯属对她负责任”的说法,所以着实跟他闹别扭了一阵子。明明何阜已经入狱了,想要跟他和离,手续上十分便利,甚至不必通过何阜本人,稍稍使点银子就一条龙服务了。但蓝氏却拖延着不同何阜办和离,想看看聂淳的反应,这可实在气到了聂淳,心想,难道她还惦记着那个小白脸白眼狼,不打算跟我长长久久的过?于是,聂淳又在扬州十里坡的官道上冲何当归撒气,暗示她说,她娘被他拐走了,大家玩一玩就散伙咯,把何当归急得够呛。

    有道是,床头打架床尾和,他们两个过了些日子又和好了。

    蓝氏虽然缺点多多,不过最大优点就是心眼实,认定了一个男人就年糕一样黏着他,撞破南墙不回头,这次终于找对了目标,她怎么可能撒手?就算聂淳突然转变态度,像何阜那样打她,她也断不肯撒手的。同时,聂淳也是个难得的痴人,十五岁上进罗家的时候看准了的温柔娴淑的罗大小姐,就一直在心底存着她的倩影,尽管十五年后,大小姐两度嫁人,身体发福,有了当“大妈”的潜质,但情人眼里出西施,他也不介意情人的手感肉肉的。

    如今蓝氏跟聂淳通了婚书,正式做了夫妻,蓝氏又有了身孕,聂淳也有意放手隆浒教的教务,金盆洗手当一个普通商人。他们的日子一天天朝好的方向发展,蓝氏满心幸福之余,想的最多的,就是她亏欠最多的女儿何当归。

    当年住道观时,何当归一趟趟上山看望和开解她,蓝氏也没十分把女儿搁在心上,从未生出“有个孝顺女儿真好啊”之类的想法,只一味沉浸在她自己的悲伤际遇中。现在又有好男人眷顾她了,蓝氏顿时觉得整个世界调高了几个亮度,光一想“聂淳”这个名字就很幸福,幸福之余,也就常想起她那个童年不幸福的女儿来。尽管明白已经造成的错误是无法弥补的,但她还是想让何当归原谅她这个不负责任的母亲,使她解除一个心上的包袱。

    宋朝大儒有名言曰“不以物喜,不以己悲”,蓝氏刚好相反,不光“以物喜,以己悲”,还得在她“喜”的时候让周围人也为她欢喜,还想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不让任何人指摘。这样的想法不可谓不自私,可每个人都是娘亲生出来的,摊上什么样的娘也不是自己能挑的,这一点常识,何当归多年之前就获得了。

    而且她现在缺失一部分伤痛的记忆,真的不为自己亏得慌,于是听蓝氏说“现在说这些还早,能否平安生出来,还是未知之数呢”,何当归坦然笑道:“娘尽可放心,女儿诊得一手好脉息,绝对不会看错,娘这一胎不但平安无虞,而且胎气两头下沉,很有可能是双生子呢。”

    其实,蓝氏说那个不够诚恳的“恐不能平安生产”,就是怕何当归吃心。归根到底,她亏欠女儿良多,前些年被何阜抛弃,她心中还对何阜存念想,巴着何阜浪子回头金不换,但对外人讲时,都是拿何当归说事儿,编出一套“为了逸姐儿将来议亲顺利,保留何阜这个父亲的名儿,不能让逸姐儿背一个‘三嫁娘亲’的包袱”的谎言,然后外人都拿何当归作伐,感叹这个小女孩儿生出来就克她娘的,拖累了十几年还没到头。蓝氏听后暗暗愧疚。

    后来去了何阜,来了聂淳,而且是不经过父母亲人的同意的“无媒苟合”,所以,蓝氏那一套“完全为逸姐儿着想”的说辞就彻底站不住脚了。获得幸福的同时,也暴露出她只为自己着想的自私。虽然话不好听,虽然这样的母爱叫人心寒,可事实就是如此,无从开解。就算蓝氏没对自己的女儿用过心机,也不是存心拿女儿当挡箭牌,但她不知不觉中一直做着这样的事。

    关于这些情况,蓝氏也全都想到了,再想起小女儿何当归以前在罗家低眉顺眼,默默承受大房二房那一帮女人奚落的情景,蓝氏就忍不住心痛拭泪,觉得她现在的幸福美满竟带着许多的罪恶感。罪恶到使她一度无法面对何当归,连听说女儿出嫁,都不敢去见她一回。

    而这一回终于有勇气面对何当归时,蓝氏直觉地想把自己的幸福藏起来,尽可能地放低姿态,希望以这样的方式博得女儿的谅解。对于腹中的双生子,蓝氏也不敢炫耀半句,怕何当归听到这一对弟弟或妹妹还未出世就是爹娘最大的宝贝了,会让何当归自伤身世,黯然垂泪。

    “好孩子,这个是娘配给你搽脸的药。”蓝氏递上一只浅褐色的扁瓷瓶,小心翼翼地问,“你最近天南地北的来回奔波,一定有水土不服的症候吧?京城的菜馔尤其辣,你一定常常生痘吧?”

    何当归一愣,双手接下瓷瓶,不明白母亲是什么意思。怎么听她那一种近乎“期待”的口吻,好像还巴不得她女儿长痘痘似的,天底下哪有这样的亲娘?她们娘俩不是正在修复关系么。不过,何当归拔下扁肚瓷瓶的木塞,轻嗅半下就挑眉道:“这个不是……清颜膏?”

    蓝氏见她只随便一闻,就认出这“清颜膏”来,笑容顿时就僵硬了,别开脸,低声说:“我前些日子在家里坐得无聊,就想配一剂膏儿啊丸儿啊的练练手,一问家对面的药铺中有雪莲和冰片,就随便配了这一瓶清颜膏。”

    清颜膏,一种熟悉中带着点儿酸涩的药膏,也是她们母女之间的心结之一。

    那是蓝氏被何阜抛弃后,典卖了宅子,带着何当归回罗家的第四个月,蓝氏从三清观回来看望老太太,然后又打点了行李箱笼要走,还没起程,却无意间听说二房的侄女琼姐儿脸上多生痘痘,立刻引起了她的重视。她回忆起一个古方中记载的一种“清颜膏”,据说是专门医治小姑娘脸上的痘,愈后不留一点疤痕。她觉得很对罗白琼的症状,只是其中的两味雪莲、冰片不容易得,连三清堂里寻常都没有,要提前月余拿银子去预订才能买到。

    于是,蓝氏问遍大哥、二哥和药堂里的几个掌柜,最后终于花一百多两银子,托关系从关家的仁术堂里买得了几钱冰片雪莲。罗家人不知她这么热心的操持个什么劲儿,还暗自发笑了一回。凑齐药材之后,蓝氏又跑到南苑药庐忙活了好几日,配出三瓶珍贵的清颜膏,巴巴地给二房送去,并细细说了清颜膏的好处。

    何当归听丫鬟说了此事后,心中有些吃味儿,还有些艳羡,只因她那些日子总吃罗白芍送的夜宵,脑门上也长了不少痘,喝药庐的药总不能医好。于是她跑去找母亲,也想讨些清颜膏抹一抹脸。可蓝氏摊摊手告诉她,没有了,三瓶膏儿都给你二姐送去了,原料一时也凑不齐再配了。

    打量女儿脑门上的痘痘,蓝氏安慰说,你的没你二姐的严重,你每晚睡前用药皂角洗洗就成了。于是何当归悻悻离去,心里不是不心凉难过的,不过都被她自己暗地里消化了。然而此事还有后续——

    罗白琼很瞧不上那个“半道姑”姑母配的药,搽了两天没见效果,三瓶药膏都随手丢了。罗白琼也听说了何当归找母亲讨药、失望碰壁的事,为了刺激何当归,她故意在书房里跟罗白芍的闲谈之间,把扔药的事说了出来。

    下学后,何当归去罗白琼院子的后巷翻垃圾,捡回了那三瓶药,见没怎么弄脏,就悄悄带回家自己用了。她打小儿养成的习惯,就是节约不浪费,何况这药是一百多两银子加母亲几天的心血兑出来的。

    才用了一天一夜,第二天晚上,罗白琼那边就开始嚷嚷,“有贼,闹贼了!我的清颜膏被偷了!”何当归听了小丫鬟的传报,顿时一背冷汗,因为罗白琼扔药的事,只有罗白琼、罗白芍和她三个人知道!罗白琼这么玩儿法,分明就是故意诬陷她是那个偷药的贼。连动机都十分齐全,因为她也长痘痘,因为她也想搽药,因为她想搽药可是却没那个福分!

    “啪嗒!”

    当时,闻讯赶来的母亲,也不问问青红皂白,一掌就挥到她面上了。

    那是母亲唯一一次打她,打完了又抱着她号啕大哭。

    ...

37.第587章 给妾身个孩子

    [第13章第13卷]

    第593节第587章给妾身个孩子

    不久,事情的真相被罗白琼的一个嘴快的丫头说出来,罗白琼自己也嘻嘻一笑,大大方方的承认了:“不错,我和三妹妹开玩笑呢,谁知姑母认真了。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真抱歉哪,其实我是听说三妹妹也想要这个药膏,于是就变着法儿送给她呢,姑母勿怪呀。”

    简简单单一句话,就把她的险恶心计说成了是友爱姊妹,旁人听后还对她竖大拇指,顶数二小姐最好性儿!

    于是乎,刚打了无辜的女儿一巴掌的蓝氏就尴尬起来,也搁不下自己的面子给小孩子道歉,于是乎,此事不了了之了。蓝氏与何当归这对母女之间,无形之间多了一层隔膜。本来就是半路认亲的母女,这下就更生分了,要不是当女儿的那个总舍不断血脉亲缘,几年离索下来,母女可能早成陌路人了。

    一瓶小小的祛痘清颜膏,考验了一回脆弱的母女情,结果是完败。

    如今时移世易,何当归几乎把这件事忘得一干二净了,今又从母亲手中得了这么一瓶药膏,才勉强想起这桩往事来。呵呵,好一瓶芬芳清爽的清颜膏,好一位友爱姊妹的二姐姐。

    何当归将扁肚瓷瓶递还蓝氏,浅淡的笑意从面上晕染开,摇首道:“女儿自习武后经脉通畅,很多年都不长痘了,连青儿也是不生痘痘的,我俩都用不着。劳母亲费心了。”

    蓝氏接在手中,瓷瓶带着点女儿的温度,是一种清幽的凉意。蓝氏勉强扯动唇角,笑道:“没怎么费心,只因家对面的药铺中刚好有雪莲和冰片,就随便配了这瓶药膏,你们用不着的话,还可以拿去药铺里找识货的掌柜卖了,找回那购雪莲的银子来。”

    然而事实却是,雪莲、冰片、香木髓都是她叫聂淳花重金从药师堂订购来的,等了好些日子才有货。事到如今,蓝氏也不好言明这些了。因为她女儿的一张小脸蛋如雪似冰,怎么看都不再需要这一瓶迟来的清颜膏。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何当归又开始埋头分药、捡药,蓝氏看了忍不住劝道:“逸逸你马上也是为人正室的女子了,这些粗活儿让下人们去做吧,别把手磨粗了。我听说姑爷待你不错,你嫁去孟家之后,第一是尽心伺候姑爷,第二是用心侍奉公婆,其余的倒是次要的。”

    蓝氏是罗家嫡女,虽然几度遇人不淑,可究竟锦衣玉食惯了,最落魄的时候也没吃几天苦,因为疼爱她的老父给她备下了充足的嫁资。如今年三十三,她的一双手还是柔软细滑如少女。而何当归虽然也是冰肌玉骨清无汗的佳人,一双小手也是细白干净,可跟她母亲的一比,竟然逊色了一筹。

    橙黄的灯笼下,母女二人的手对手,面交面,一个丰腴柔美,一个纤细清丽,却没有半点相似之处。蓝氏看着自己水样柔软的玉手,感觉就跟多添了一重罪孽似的,不禁又掉下泪来。

    何当归见状无声叹气,温和地劝道:“娘不必如此,自古都是‘妻以夫为纲’,娘你从前并没有做错什么,即便有错,也不单是您一人之过。过去的那些事,女儿早就抛诸脑后了,娘你也该多看开些。若是一直这么掉眼泪法儿,不要说生出的娃儿天生哭相,就是聂叔叔也第一个撵我走了,你们这一胎孩儿来得可太不易了。”

    此言确实如此,自蓝氏跟了聂淳之后,最大的心病就是她不能生孩子,为此她日夜不安,生恐重蹈何阜的覆辙。想借腹生子吧,又怕聂淳跟别的女子欢好后移情别恋;想把唯一的女儿再接来吧,女儿也是该嫁人的年龄了,又能承欢膝下几天?

    虽然聂淳说过,“放心,我无意于子嗣,也不会再找第二个女人,将来收个徒弟,把一身武艺传之即可。徒弟比儿子更听话多了,大多数儿子只会惹老子生气。”但是蓝氏就是很想为聂淳生子,于是住扬州的时候她寻遍名医,吃遍良方补药都无用。何当归的云岐针法都帮不了她,世间能帮她的就真的不多了。

    可是有一夜,蓝氏梦中遇见一状似神仙的白胡子老头儿,来问她,“十年寿命换一子,愿否?”蓝氏点头,于是白胡子老头儿潇洒挥动拂尘,遥点了她的腹部,又含笑抚须,旋即消失于无形。

    蓝氏醒来,不知是否心理作用,觉得自己小腹非常热烫,下身一片湿意,再偏头看枕边人,那个鼻息沉稳、五官深邃的英伟男子,可是她千帆过尽之后最好的丈夫呀!于是她几下摇醒他,急促地喘息着,要求道:“淳,我想要孩子。给妾身一个孩子,快!”

    “嗯?”聂淳睡得正香,醒来找不着北,不过对于心爱娇妻的索欢,英伟如他,绝对是要一瓢,给一缸,管够管有管饱。

    于是天雷勾动地火,一室旖旎无限。

    白天醒来,聂淳出门忙他的去了,蓝氏想起夜间情形,脸蛋有如火燎,不敢相信那一个热情似火的女子是她自己。正羞得找地缝儿时,忽而听得院墙外有叫卖声:“祖传宝药,专治女子不孕,十两银子一丸,一丸见效,不见效退你钱!”

    蓝氏早就病急乱投医到走火入魔之地了,听后立时双眼一亮,让丫鬟速去取银子,她自己一头冲出门去。尽管她也是很通医理的人,可身为女人,有时总有抑制不住的购物冲动,于是她很冲动地花一百两银子,一气儿买了十颗不知名的黑漆漆的药丸。原因无他,是因为那个买药的人乃一白胡子老头儿,跟她梦中所见有五成相似。

    一天一颗药丸,十天吃完之后,蓝氏的肚子就大了,特别特别的大。

    不过不是胎息,她自己摸着不是,叫来其他的大夫摸脉,也摸不出个所以然,道不出她究竟患了何病,个个都拈着胡须摇头。聂淳在外奔波忙碌,好容易得空回家一看,就看见一个怀里揣了仨儿大西瓜似的娇妻,歪在枕头上嘤嘤哭泣,顿时他的头都大了。

    除了天下排名前三的名医(何当归自己排的名),何当归、罗脉通和齐玄余,剩下的所有名医都被银子勾引,不论远近都光顾了蓝氏的生意,也没一人能治好她的“大腹便便症”。

    名医们纷纷摇头说,就是怀胎十个月、怀上了四胞胎的妇人,也不该有这么个大肚子。若说是罹患了什么不治之症……倒也不像,脉息稳健有力,没有任何症候……恕老夫医术不精,见识浅薄,不能医治尊夫人的怪症,诊金如数奉还,烦阁下另请高明罢。阿弥陀佛。无量寿佛。无量天尊。

    天尊你妹啊!

    聂淳夫妇莫可奈何,可日子还得照常过,蓝氏的这个大肚子不痛不痒,除了行动不便,别的倒也还罢了。

    不久之后,两人却同时发现,每次行房之后,蓝氏的肚子就稍微变小一些,虽然弧度不明显,但确实是小了那么一点点,蓝氏自己也说肚子变轻了。于是在此成功经验的基础之上,为了治疗蓝氏的“大腹便便症”,两人把仆婢一遣散,把门儿一关,日夜行房不止,蓝氏的肚子也神奇地一天天一夜夜小下来。

    也不知过了多少时日,突然有一天,肚子形状已差不多恢复正常的蓝氏,自己搭脉之后,睁大眼睛惊呼道:“相公,我有身孕了!是喜脉!!真的是喜脉!!!”

    于是,心心念念求子的蓝氏,就这么莫名其妙地治好了她多年的不孕不育之症,怀上了一个珍贵的肚子。聂淳欣喜无限,又找了各种名医来瞧,都说果真是喜脉,好一个喜脉,可喜可贺,恭喜发财。

    就这样,怀有身孕的蓝氏,开始在这个阔大静谧的京城宅院里安心养胎了,今已是第五个月。有丈夫,有孩子,还有一个敞亮舒适的家,如今的她什么都圆满了。就只差女儿何当归的一个原谅。

    而何当归心里不计较母女之间谁欠了谁多少,因为真的算不清楚,口上也只捡安慰人的好话说,蓝氏一开始听得极是感动,庆幸自己摊上了一个乖巧懂事的女儿,渐渐就又觉得不是滋味儿,突然巴不得女儿能一吐衷肠,骂她这个当娘的几句才好。

    可偏偏就在她想喝烈酒的时候,乖巧的女儿只给她提供一杯温开水。有时候,温开水也可以成为一种变相的惩罚,一声无言的抗议。

    “真的……不能原谅娘吗?”蓝氏睁着一双哀伤的大眼睛发问。哪怕女儿她哭闹一通,怪怨一场,再说原谅她了也行。

    何当归不明白蓝氏的执着之处,也体会不到她心上背负的愧,只好继续带着和煦的笑意,温吞吞地顺着她说:“母亲请安心,女儿已然原谅了所有人,当然不会怪怨自己的生身母亲。请母亲务必安心养胎,生双胞子是很考验体力的活儿。”其实,她不是“原谅”了所有人,而是拜孟兮的药所赐,几乎“忘记”了罗家所有人在前世对她的伤害,如今想起罗家人来,白茫茫一片好干净,面容也是模模糊糊的路人脸。都不记得他们的人了,谁还有精力去记得恨。

    蓝氏长叹气,她自己也不知,她还想从女儿这里希求什么,只是还想拉着女儿的手多说点话,想把从前漏说的话一次补齐。不过此时月挂中天,外出归来的廖青儿又电力十足地登场了。蓝氏怕让这个小辈看见自己狼狈的泪眼,打了个招呼就匆匆走掉了。

    “嗯?”

    蓝氏走后,青儿俏皮地眨眨眼睛,笑问:“喂,我是不是回来的不是时候?打搅你们母女互诉衷肠了?”

    “并没有。”何当归亦笑道,“随便说了些家常话。”手下继续捡药材,指尖略有颤抖。

    青儿又笑问:“分开一整天了,有没有想孟瑄?”

    何当归微摇螓首,忽而却勾唇道:“倒是突然想起了一个男人,不过不是七公子。”

    “嗯?谁呀?”

    “雪枭,雪枭十三郎。我这儿有点琐碎的事,托他办最好,谁让他的轻功天下第一呢,跑跑腿最合适不过。”何当归抬头望向西边天际。

    ...

38.第588章 公主王霸之气

    [第13章第13卷]

    第594节第588章公主王霸之气

    “姑奶奶,咱家往后见着你绕着走还不行?”雪枭十三郎苦着脸说,“陆家就是个虎穴,孟家就是个龙潭,您这大半夜的,巴巴把我唤来,还一次让我闯这两个地方!就算玩人也不兴这么折腾法儿呀!不行,不去。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只是去送个信儿而已,又不是让你去打架,”青儿插嘴道,“反正,去不去在你,解药给不给在我们,到时候痒得抓耳挠腮起来,可别来我们这里求解药!”

    雪枭一听有解药,眼前一亮,问何当归:“咱家痒症的解药,姑娘你已经制出来了?”

    何当归似笑非笑地说:“我虽然有配解药的本事,但你中的这个毒的解药尤其难找原料,我这才写信问问舅舅,托他帮忙打听下。可雪枭君你又懒怠跑腿,那也没法儿了,索性就这么算了罢。”

    原来,以老江湖自诩的雪枭,在青州时也阴沟里翻船,着了别人的道儿了。叛匪头子郑反对他并不放心,觉得他的投靠可能是别有用心的,于是在他的饮食中下了一种奇毒,发作起来肌肤鲜艳赤红,刺痒难耐,抓破皮肤都无法稍稍纾解一下。当年罗白芍惯常玩耍的刁山药比起这个毒,可就完全不够瞧了,因为此毒虽然每半月才发作一次,可是却一次比一次威力倍增,只有某些暂延症状的短期解药,却不能根除毒性,每发作一次,毒就深入一分,堪称无解之毒。雪枭这一只天上飞的风筝,也被栓了线了。

    青州那次,青儿刚被他掳走,他就毒发了,痛苦难当,于是青儿一根绳子绑了他,兵不血刃地小胜一局。雪枭贪图何当归的临时解药,于是只得默默尾随他们的车队回京城了。

    雪枭也曾私藏下一些解药,另找药铺的制药师傅给配,可不知什么缘故,止痒效果全不如何当归的“原装药”好,于是,坚信何当归做药最好的他,就变装成随行仆役,从青州跟到了京城。何当归觉得一个不花钱又会飞的仆役,愿跟就跟着也无妨,却是孟瑄认出雪枭之后,想去拆了他的风筝,被何当归拦住了,说她能应付,不用夫君操心。于是孟瑄又另叫了两枚暗哨,专盯梢雪枭,看住他的小动作。

    雪枭又不傻,当然知道何当归没那么善良,专门找陆江北为他这么一个小角色配解药,不过,至少何当归已经口头应承下了为解药之事想办法,那雪枭如何敢不殷勤。

    他干笑两声道:“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咱家是送信的行家里手,当然乐意为姑娘效劳,只是从前在锦衣卫中卧底,深深开罪了陆总管、段将军和廖将军,因此这回进京后,咱家什么都不干,还觉得后脑凉飕飕的。”

    “谁管你,”青儿嗤道,“这个就叫报应。”

    何当归淡淡道:“遇上他们,你只说如今帮我办差,或许他们看我的面子就算了,实在不行,我也能说两句情。好了,再不去送信该天亮了,快去。”

    雪枭只得应下来,心里觉得被这么个小丫头呼喝,实在憋屈。

    何当归最后嘱咐说:“我舅舅那儿若是本人在呢,就等个回信儿;本人不在,你便把信递给他的堂弟陆遥,让他随意写一封回书,作为你诚实完成任务的凭证——你我的雇佣关系确立不久,双方都缺乏信任,我要点凭证,相信你一定不会见怪吧?”

    雪枭举手保证自己不见怪(才怪)。

    何当归笑一笑说:“那就好,至于给七公子的信,掷个镖子丢给他桌上就行,也没甚重要的事,你不用等他的回信了。”

    雪枭心里骂,卧槽,你们夫妻一句闲话,得让咱家在孟家的龙潭里提心吊胆的穿行,你说的怪轻巧,我拿镖掷孟瑄的桌子,焉知他不回掷我的脑门?口中却恭敬道:“咱家明日来送回信,姑娘早些安歇吧,解药的事,就全仰仗姑娘了,务请费心。”

    何当归归拢着一包包药材,点头道:“你的忠心有多少,我的费心有几分。路上保重,雪枭君。”

    雪枭的玄色披风烈烈消融在夜幕中,青儿不解地问:“小逸,怎么不叫孟瑄打他个落花流水,直接打他回老家去?像他这种朝秦暮楚、阳奉阴违的家伙,一辈子也别想让他忠心呐。”

    何当归凤眸似闭似睁地说:“他身上的秘密至今未解开,所以他还有用。有用的人可以活得更久一些,哪怕他心术不正。”其实送往陆家和孟家的书信,都不是什么需要半夜三更摸上门投递的机密信笺。这次不过是考验雪枭的能力,为下次摸进皇宫大内打底子。

    青儿暗暗汗道,感觉小逸经过青州之行,比从前显得霸气稳重了不少,她是那个倒霉的十公主转世,莫非这就是皇室中人专有的传说中的“王霸之气”?

    ※※※

    如是两日已过,已是婚嫁之期。孟家怎么内部消化的苏夫人提议的仙草郡主,外人是不知道的,不过,四月三十日一早,二爷孟颀娶侧室王温梨,四爷孟藻娶正室刘芝,七爷孟瑄娶清宁郡主朱清宁,三门喜气洋洋的好亲之中,并没有仙草郡主来插足。亲事是早些天就备妥的,专等孟瑄回家一齐办,因此来得并不仓促,只是四月的京师政治氛围紧张,各家各户的红白二事,统统删繁就简了。

    孟家的老太太梅氏今年七十二岁,是皇亲国戚梅家的嫡女,一生育有孟善、孟兮二子和一个女儿孟玉儿。这个孟玉儿四十岁上守寡,入了孟家在西城的家庙修行,也常把老太太接去小住。老太太年轻时贪肉食,因此身子落下了几样富贵病,每次在家庙小住,听经茹素,就觉得人也清爽精神些。而且庙里做素菜的师傅,手艺非常了得,味道不比肉差,老太太渐渐就把小住变成长住了。

    不过今天,孟府有她三个孙子的喜宴,这位喜欢热闹的老人家是绝对不会错过的。昨个儿夜里,一乘华盖小轿从城西走到城南,把老太太接回家来。本来还要同接姑太太孟玉儿来喝杯喜酒,可懂得扶乩的姑太太占得卦辞:忌出行,东南方有窦(疑窦,不确定因素)。于是她坚持不肯出庙,况且也是剃度过的人了,遂作罢。

    热闹的锣鼓声,在孟家当院响起来,又有姻亲商家送过来一个四十人的戏班,在中庭廊前搭起戏台来,咿咿呀呀地一大清早就唱起来。孟瑄穿过回廊时,偶然听见一句“新月如佳人,潋潋初弄月;新月如佳人,出海初弄色”的戏词,惹得他一阵出神,想起上一次见何当归一身红衣坐花轿的情形来。后面走的孟宸拍他一下,提醒时候不早了,迎亲队伍已经在等了,于是孟瑄匆匆而去。

    闹闹穰穰之间,族中亲戚的人络绎不绝而来,一时车马填门,送往迎来,口称“大喜大喜”,回曰“同喜同喜”。

    鼎鼎有名的孟家十一虎,除了“大虎”孟贤引兵归湖广,赶不及回来观礼,其余的十虎赫然列座,堪称三年不遇的盛况。早有得信的亲戚、世交之家的女眷,专程赶来拜贺的时候,不忘捎带上尚未出阁的女儿,其意不言自明。苏夫人、洪姨娘听戏之余,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不动声色地观察着那些女孩子的一言一行。

    孟家兄弟,除去要去迎亲的三人,余者都穿着清一色的银线手绣葛衫斓衣,齐刷刷的七位年轻公子走出来,晃花了多少人的眼睛。他们接到苏夫人的公派任务,陪侍在侧,一整天都得列席,其中有几个坐不住的,如孟瑜、孟逍,此刻都是一脸苦笑,一左一右地歪着脑袋,却丝毫不减俊逸风采,别有一番慵懒风致。早有几位官家千金看得眼圈湿润,目射红光,说着她们的悄悄话:这里一定是仙境,这里就是每个女孩儿一心追求的梦之国度!

    因为戏台上唱的全是这一季的新戏,来的宾客又有大半都好看戏,所以渐渐就喧宾夺主了,观礼反而成了第二位。中庭的廊檐下,聚集了最多的女客,而苏夫人见老夫人也看得津津有味,于是索性让人将一组紫檀戏屏隔在后厦,里面也摆起了酒席。

    上首一桌是老太太,有孟善之妾陪着;下面依次是本家女眷、亲戚家女孩儿、苏夫人及子孙辈女眷、世交家的女眷、其余官家的女眷。虽然号称从简,喜帖也只撒出去一百张,可午时不到,宾客已经满满当当坐了五十桌,大家笑吟吟地看戏、相人,乐呵呵地看风景之余,别人也把他们当成风景看,一时宾主尽欢。

    城东的“伪郡主府”亦是一早忙活起来。

    一套正红花罗苏绣金边嫁衣,是延聘的几名师傅赶着夜制出来的,蓝氏不擅长女红,只能从旁捻一埝线,拨一拨灯花,有时挺着个大肚子,亲自给裁缝师傅们斟茶,算是在嫁衣中加进了她的心思。耗资两千两购得的金银细软等各色嫁妆,比花轿早三个时辰进了孟家,如今只差新娘子本人了。

    四更天时,何当归被薄荷、山楂唤醒了,香草汤洗漱之后,两个丫头给她梳了一个华美的新月弄江髻,也戴上了上次没戴过的珍雀朝凤冠,上嵌十九颗均匀等大的南海珍珠。一面半人高的水镜抬过来一照,镜中那位盛妆华服、鬟低鬓拢的少女周身沐红,也正睁着一双水汪汪的眼睛,直直地回望着她,唇边笑意浅淡。

    ...

39.第589章 姑娘人淡如菊

    [第13章第13卷]

    第595节第589章姑娘人淡如菊

    青儿笑吟吟地在旁看着,见少女着一袭大红绣金边的花罗纱嫁衣,细褶收腰的裁剪,勾勒出少女美好的轮廓。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一头软缎似的长发,在半明半昧的屋里涌动着粼光闪闪的浪,被两双巧手绾成新月弄江髻,只在云鬓边挑出两绺青丝,松松绰绰地垂至胸前,美轮美奂。

    少女肤白如新剥鲜菱,浓淡适宜的妆容映得她容色娇艳,颜若朝华,黛眉如画,凤目点漆,清秀绝伦。钏珠珍雀朝凤冠是赤金打造,灯火一映,更是灿然生光。但是在她的容光衬托之下,再华美锦缎,再富贵的凤冠,也都显得黯然失色了。

    “妹妹当真非尘世中人!”青儿从窗台上折下嫩黄的菊花一朵,在少女面前屈单膝,求爱道,“某一生之中,从未见过似妹妹这般清丽雅致的姑娘,当真是人淡如菊!与其便宜孟瑄,不如便宜某,请接受某的一点心意,当是给彼此一个机会”一双朦胧的犀牛星星眼,使劲儿冲少女放电,滋滋滋。

    “不要。”何当归无情地说,“新娘子戴菊花很怪,而且小女子已经找到良人了,公子你死了这条心吧。”

    “哦”青儿捂着胸口向后倒去,泣声道,“没想到乃是这种翻脸无情的女子,昨晚与某还抱抱睡觉,早晨醒了却不认人!烈日当空,某的自尊被焚……”

    “好看虽好看,”何当归端详着镜中人,安静地微笑说,“只是这红妆太浓了,我从未搽过这么红的胭脂,看上去不像我了。”

    薄荷笑道:“新娘子哪个不是红红美美的,小姐这已经是最淡的妆容了,饶是这样还说太浓艳,那要是请专门的喜娘来梳头装扮,小姐可出不了咱们的门儿了。”说着,从匣奁中抓出一把珍珠花蕊的纱堆花来,密密匝匝地给新娘子的乌发别了一圈。

    何当归只往镜中看了一眼就别开脸说:“青儿你去外面瞅瞅有没有又红又香的花儿,摘一朵来别在鬓上,比珍珠花有趣儿多了,不拘木芙蓉还是一串香,快捡好的摘了来。”

    寻常的新娘子出嫁,人还未上花轿入正题,都要羞得不行了,哪儿还能对自己的妆容发表意见。何当归虽然完全不记得上次嫁予孟瑄的经历,不过一想起孟瑄温和的笑意、璨然的眼眸、及回京路上诸般细心体贴之处,也就对于入住一个新家不抱多少忐忑了。

    因为孟瑄曾说了,“孟府很大,人也多,从上到下都有照料不过来的时候,几乎每个人都有受委屈的情形,不过清儿你进门一日,我便护你一日,决不让你感觉不适应。等住得久了,自然而然就好了。”当时何当归听后称谢,觉得他真是细心周到,只是她不知,孟瑄特意说这样的话,不是没有深层含义的……

    上罢新妆,何当归去堂上拜别父母,蓝氏又流了一汪眼泪,聂淳安慰说:“两家住得近,想找见面的机会很容易。”而蓝氏收起眼泪后,也像个寻常的母亲那样,把《千金条律》中嫁人篇的东西背出几条来,何当归微微垂首听着,没有多数新娘子的羞涩,还是一般无二的温和顺从。

    蓝氏以绢拭泪说:“往后一定要照顾好自己,进了大宅门儿,一言一行有时候都身不由己,吃的穿的也不如往常随意。各家各户的规矩都不一样,进了别家的门,就得遵着别家的规矩了。新媳妇进婆家,受些委屈是难免的,俗语道,多年媳妇熬成婆,多熬几年就有好日子了。”何当归敛眉听着,轻声答应着。

    蓝氏总结了自己当年嫁入京城何府时的“失败心得”,执手相看泪眼,谆谆教导女儿说:“第一印象很重要,半点懈怠都不能有,人不能拿大,一开始要把自己摆在比婆家的丫鬟更低的位置上,因为不论你身份高或低,人巧或笨,你都是婆家的新人,一点儿资历都没有。这点定要时刻放在心上,作为自己的行为准则,平日里要如履薄冰,要随和、恭顺、温婉,既不可太呆太没眼色,又不能机灵灵巧过头了。这里面的度,都得你自己把握。”

    一旁的青儿暗呼,哦!没想到小逸的呆娘亲也有如此精辟的话,果然是不经一事不长一智,高,实在是高!

    何当归淡淡笑回道:“我省得的,娘,孟家乃名门望族,有十一子,将来就有十一个儿媳妇,其中一定不乏王公府第的千金,甚至皇家之女,我如何敢拿大呢。娘放心,我会摆正心态。”

    “光摆正心态还不够,”蓝氏又殷切教育道,“心里头不争不抢,面上也不能做得完全不在意,否则也触犯某些人的忌讳。某些侵染俗世事务惯了的女人,看见那些个目下无尘的清灵灵女孩儿,就觉得不入眼,久了心里就长刺——我说的是面对婆婆的时候,有些婆婆喜欢嘴巧、明练的媳妇,有的却看上去沉默寡言、实则心内有成算的媳妇,还有的婆婆,偏喜欢呆蠢媳妇,看见儿子媳妇两人不热,她心中还分外舒坦。”

    “变态。”青儿小声嘀咕,一下被蓝氏听见了,更加着重嘱咐女儿:“有的人确实这样,你心里明白就行,口上可别乱说。这些你都得看着办,总之一定要留好第一印象,还要做好面子工夫,婆婆的喜好是怎样的,你就得装成怎样的。吃的、穿的、用的、屋里的陈设,都得合着她的意,她爱食荤,你就不宜长素;她爱鲜艳,你就得跟着穿红着绿,看着俗气也得这么穿,要随大流。”

    蓝氏知道女儿穿惯了青色、浅蓝的家常衣裙,也不爱戴金银头面,所以特特将这一点提出来说。

    何当归面带笑意,心里却想起,昨日孟家的九公子孟琳捎来便笺一封,说孟母曾属意,让孟瑄同时迎娶两名女子过门,除她之外,还有一个仙草郡主,让两人对房“两头大”。这种情况的“平妻”,律法上也是认可的,是唯一一种民间娶平妻的正当途径。因为约定俗成的条例,不论亲家间怎么定,都是先入门为妻,后入门为妾,而两人同时入门,算是钻了律法的空子。第二种正途,就是圣旨赐婚,才能有后来居上的局面。

    孟琳信里还告诉何当归,他七哥严词拒绝了母亲,还说“要上郡主府入赘去”。只因京城有个茂春郡主的先例,仪宾董永入赘她府上后,处处受气吃瘪不说,堂堂七尺男儿还得跟几个娘气的面首共分一女,生了儿子都不知是谁的,被京中人引为笑柄。所以,孟母听后心中大感不悦,虽然后来劝好了,但心里只怕还有疙瘩。孟琳让何当归“小心在意”。

    现在听母亲说什么“第一印象”很重要,何当归暗自苦笑道,第一印象已经被七公子赔出去了,不知再靠小事加分,什么时候能加回分数来。

    “第一是婆婆,第二是相公,第三是妯娌,第四是公公,第五是叔叔,次序决不能错了。”蓝氏自己的亲身体验,是跟公公、叔叔这些人,能避多远就避多远。记得当年她那会子,多跟何敬先的一堂弟说了两句话,婆婆就不喜了;公公多夸了她两声,婆婆的笑容就不自然了。当面并不说什么,背后可零碎着整人呢。

    “行了,蓝姨,吉时要到了!”青儿笑着打趣道,“您再担心再挂心,也不能代替小逸坐花轿。丑媳妇终要见公婆,何况小逸又不丑,这样的仙女儿妹妹,您还怕拿不出手去,那我娘以后都不敢说她十八年前生过一个女儿了。”

    “是呀,娘,”何当归亦笑道,“女儿虽然愚钝,也懂看人眼色的。”

    聂淳严肃的脸上露出罕见的可以称之为“笑”的表情,打岔道:“逸逸是大姑娘了,她能处理好这些,月季你不必担忧。那孟七公子我曾见过,他人不错,相信会好好待逸逸,再不行还有我呢。”

    堂中人依依惜别,下人来报,燕王妃送了十箱贺礼,给郡主添嫁妆,并附上礼单。青儿一把扯过来看,嗬,大手笔呀,从没见过面的女儿都给一二三四五……粗略一加,这些绫罗绸缎金银财宝的贺礼,跟聂淳这个继父预备的嫁资也不相上下了。

    蓝氏一面感念,一面安排一队下人,将这一批后续嫁妆妥善运往孟家。这时喜娘匆匆进来,手中拎着红盖头,催道:“不能再晚了,太太有话留待日后再说罢,现在已是吉时了!”

    一时,大红轿子从大门进进来,家里细乐送出去,青儿照规矩不能跟去,挥手作别。孟瑄骑马行在前面,几重规矩和喜娘隔着,双方并没有任何正面接触,孟瑄盯着轿子瞧了一会儿,只恨不能元神出窍,进轿帘里瞧她一眼。

    花轿四平八稳地前行,何当归在轿中入定,觉得把往日弄不懂的几样深奥内功都研究透了几成,说不定多坐两回花轿,她也变成真正的高手了。

    一时到了孟家,人早齐了,只等他们。孟家门口迎娶的仪仗新鲜别致,十二对酒红宫灯一字排开,孟颀一对新人,孟藻一对新人,再加孟瑄与何当归这对有名有实、补办仪式的小夫妻,三对儿都齐全了。

    三名新郎各自踢开各人身后的轿门,傧相请了新人出轿,喜娘扶着过了喜轿横槛,何当归与二房侧室王温梨都四平八稳地过了去,只有四房正室刘芝绊了一脚,发出一声娇呼,惹得围观百姓发出一阵低低的哄笑声。下首扶新人的是贴身侍婢,何当归抓着薄荷柔软的手,跨过了杉树枝烧起的火堆,缓缓步入大门。其次是刘芝,再次是王温梨。

    傧相赞礼拜了天地,请出孟家老夫人受了四拜,后请孟善夫妇登堂,行礼毕。整个场面喜庆之中寂然有序,彰显大家风范。

    一时送入洞房。然后有坐床、撒帐、系新人袍服在一处等诸般事宜,俱是按应天府旧例。此时此刻,值此良宵,孟瑄早已按捺不住,抓过了喜秤,一下挑走红盖头,喜娘接了盖头退下,而薄荷山楂等丫鬟立刻手捧形形色色物件儿,上来殷勤伺候着。

    “清儿,你,你……”孟瑄突然一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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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第590章 夫君请等一等

    [第13章第13卷]

    第596节第590章夫君请等一等

    何当归不解其意,孟瑄从丫鬟手中一托盘中取过水镜,持镜让她自照。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托着合卺酒的薄荷,与托着子孙饽饽的山楂,二人交换了一个疑惑的眼神:小姐她什么时候自己点上了一颗朱砂?奇怪呀,红盖头蒙上之前还不曾见到过。

    何当归往镜中瞧了一眼,低低“呀”了一声,原来,她的眉间多了一颗水泽流动的朱砂红痣,色泽鲜艳异常,将一张冰雪素颜衬托出几分妖异的妩媚感觉,清纯中带着丝丝魅惑。她不自觉地抬手用指尖搓揉那点红,她并不记得曾点过这么一个胭脂红妆,也就是说,这还是天机子的那一颗“琊”,又从腿间的阴廉穴,游荡回脑门儿上了。

    孟瑄仿佛受到蛊惑似的,探指去触摸她的眉心,蹭了两下没蹭掉,转而又去握她的手,以确定这一个美至绝艳的她,真的是她。

    他的手指微凉,她的手和暖似泉,两只手握在一处时,孟瑄轻轻舒气,何当归微微战栗。从青州回京城的这一路上,他都不曾这么近过,而且,他的体温不是一向比她高吗?还有这零碎紊乱的呼吸,亮得出奇的眼神,以及缓缓接近的青茶气息……等、等一等!

    她本能地向后一缩,却没能避开他落在她眉心的灼烫唇瓣,因为他的手臂扣住了她的腰身,热流伴着酥麻,如轻柔的羽毛拂过她眉间的朱砂,颤动的眼睑,以及小巧的琼鼻……等、等一等!

    “七爷,我……”

    她猛然偏过头,慌乱的唇瓣一启一合,触上他来袭的唇,窃得了一个柔软的喘息。顿时把她闹了个脸红,原来,他的目标只是她的面颊,而她却主动迎上去了。她竟然主动吻了这个男人一下——在有至少十个人在场的情形下。

    椿木雕大床下排排站的丫鬟也红了脸,有的连手里的东西都抓不稳了。打头的竟嬷嬷笑道:“这是个好彩头,不如七爷七奶奶趁着吉时把合卺酒饮了?依着七爷吩咐,刚烫热了拿过来,回头要搁凉了。”

    孟瑄的唇又落到何当归的耳边,用只有两个人听见的音量,低低问:“我的手冰着你了吗?我比你紧张多了,生怕出一点儿岔子,你就进不了我的喜房了,是不是有点傻气?怎么可能出岔子,是我杞人忧天了……清儿,你比这夜色更美,美得让我看不够你。”

    何当归垂头微笑道:“嬷嬷让酒呢,先把酒饮了罢,丫头们手都端酸了。”

    于是新烫的金陵送子酒“哗啦啦”被斟出两杯来,孟瑄问何当归今天可吃过东西了,何当归老实地摇摇头。一套成亲仪式从城东到城南,做下来就是一整天,又不能中途告假去方便,任谁都不敢吃东西的。孟瑄听后,随手就拿过丫鬟山楂手中的一盘子孙饽饽,要何当归吃两个垫垫再喝酒。陈酿的金陵酒喝下去就是一团火在胃里烧。

    晶莹的饽饽喂到口边,何当归却不肯吃,小声告诉他:“七爷,这里面的肉馅是生的,不能吃。”

    “生的?”孟瑄疑惑地看着一大碟外皮晶莹透亮、香味诱人的饽饽,即俗称的蒸饺,只不大相信,以身作则咬了半个,不由诧异道,“怎么送生食上来?哪个厨子做出这等陋食来滥竽充数?”

    竟嬷嬷连忙笑道:“七爷息怒,这个子孙饽饽就得是生的,寓意‘生生不息’,上了笼屉,用小火蒸亮了皮儿就立即盛盘,绝不是厨子偷工减料。”

    孟瑄听如此说,为讨一个好意头,居然就一梗脖子,把半个生陷儿饺子给吞下去了,惊着了何当归和竟嬷嬷,一起让他快吐出来,那可是生猪肉生鱼肉,吃出病来可怎么好!孟瑄笑道:“在军中吃生食是惯常的事,哪里这样娇贵。”说着拿青盐水漱了口。

    竟嬷嬷是个有眼色的,瞧出七爷是爱护新人,不想让她空腹喝酒,连忙传来银耳茭米羹和发糕来,请七奶奶凑合着对付吃吃。何当归本来还不饿,一闻味儿才知自己其实是饿过头了,于是在尽量保持从容礼仪的情况下,快速解决了两个拳头大的三合面发糕,用半碗汤羹送下。两样东西都甜得发腻,她也顾不上了。

    然后,二次温烫的合卺酒被呈上来,孟瑄和她一人持一杯,交相环臂喝下,烧得喉头火辣辣的几乎要融化,终于是圆圆满满完成了喜礼,结成了为世俗所认可的结发夫妻。

    没等孟瑄先开口遣散屋中众人,窗外却先响起四五个笑闹声来,孟瑄何当归对视一眼,然后双双朝门口看去。

    打头进来的是九爷孟琳,人未到,声先到:“哥,我说了让他们别来闹你,可没一个人听我的,我也没法儿。大伙儿都是来看小嫂子的,我们能进来吧?”说完这话,人已走进门槛内,不进不退地堵着个门口儿,似乎此刻孟瑄下逐客令的话,他就会拦着后面的人一同退出去。

    不过有一只大手从后方一推,这只拦路虎脚下一个踉跄,就这样被轻松解决掉了。第二个进来的是八爷孟扬,与孟瑄一样的十六岁,不过面庞显得稚气多了,他笑道:“七哥又不是小气人,怎么会恼我们来这儿热闹一回?何况我们都是诗书礼仪的君子,所谓君子动口不动手,我们闹洞房也与寻常庸人不同。”

    孟扬虽然第二个进来,不过,那一只解决孟琳的黑手,却是从孟扬身后冒出来的,似乎凶手另有其人。

    随后,“凶手”缓步踱进来,你道是谁,原来是孟琳的亲兄长孟瑛,真是出人意表。孟琳定住身形,回头不悦道:“三哥你推我作甚,方才还差点跟宾客打起来,你是不是喝醉了?”

    “他正是醉了,所有人都逮住他一个灌,他喝的比三个新郎官加起来还多,可不该酩酊大醉一场么。”

    说话的人是五爷孟宸,保定侯孟善唯一的私生子,如今也是十七岁,在兵部任正八品车驾清吏司主事。苏夫人给他定了一位周家的小姐,不过又说那小姐看年纪还小,只怕她娘亲舍不得女儿早早出嫁,等两年再说罢。遂未与这三门亲事一起办,所以孟宸今天不是新郎官。

    于是,说话的工夫里,新房中进来了孟瑛、孟宸、孟扬、孟琳四个人,个个都浸染了两分酒气,其中以孟瑛为最,看那红彤彤的双颊和发直的眼神儿,貌似真喝了不少。在老夫人的指示下,自孟瑛以下的孟宸、孟秉、孟扬、孟琳几兄弟,都被公派出来帮今天的主角小七孟瑄、老二孟颀、老四孟藻挡酒,以免他们三个过分操劳。

    年齿最少的小十孟逍和十一孟瑜,平日里老爷夫人是绝对不许他们饮酒的,因此越禁越想,今天的喜宴反而成了他们俩的乐园,东一杯西一盅地喝下去,在天色还很早的时候,这两名“醉罗汉”就双双被仆役们给搀扶下去了,注定要成为孟扬他们几人未来三年的笑资。

    既然祖母发下“特赦令”,孟瑄甚至都没在宾客面前露个脸儿,明目张胆的,就尾随簇拥新娘子的一众丫鬟嬷嬷进新房去了。这样的做法既不合礼数,也引起了一干兄弟的格外关注,所以他们谁的洞房都不闹,单闹他孟瑄一家的洞房。

    孟瑄有点儿头大,再一望门左侧的蓝窗纱上,还映出一高一低两个人头来,大约也是这一辈的年轻后生,只是不像孟瑛等人这样皮厚,就这么酒气熏天地一头冲进来了。没瞧见他的脸上写满了“滚粗”吗?没瞧见他的小妻子很害羞吗?没读过书上关于“**一刻值千金”的至理名言吗?

    “哥,我看你醉得不轻,”孟瑄皮笑肉不笑地望着孟瑛说,“再不去休息,明天头疼上来要人命。快带着八弟九弟去睡觉吧,明日我再谢你帮忙挡酒的大恩。”

    孟瑛不知从哪儿冲撞了邪气,今天一整天都板着一张冰雕脸,叫人望而生畏,又兼对敬酒来者不拒,敬一杯喝三杯,所以现在就变成了一张通红的冰雕脸,看上去并不可亲。他不买账地冷笑道:“明日?你也说明日,她也说明日,小爷今日就是要来闹你的洞房,你不欢迎么。”

    孟扬孟琳都听出孟瑛说话有点儿冲,不知从哪儿惹上了闲气,若是说出什么不文雅的话来,冲撞了新娘子,那闹洞房的喜气就被冲散了。当下收起玩心,拉了孟瑛说,“七哥急了,明日再罚他吧,听说新娘子体弱多病,听不得响动。”没想到醉酒的孟瑛,力气还挺大的,两个人都架不走他。

    五爷孟宸斜倚在门框上,突然笑了:“你们几个拉拉扯扯像什么样,咱们本是来看新人害羞的,这下子倒让人家瞧了咱们的笑话了。”

    这四个人仍穿着苏夫人配发的“统一着装”,银线手绣葛衫斓衣,不过每个人都穿出了不同的味道。平心而论,孟宸是这十一个孟家子弟中,除孟瑛、孟瑄之外,相貌最俊秀无匹的。孟瑛束着紫玉冠,孟扬孟琳簪着织纱书生冠,而孟宸却是完全披散着发,任乌黑的长发一泻而下。

    很奇怪的一件事,寻常的年轻男子披头散发,总免不了要带着几分疏狂的味道,可是他这样反而清雅至极,全无半分散漫,直让人觉得天底下的英俊男子合该都似他这般披散头发,才称得上是美男子。

    “七弟,大伙儿玩个游戏如何?”翩翩佳公子孟宸笑问道。

    “你等我回来,”孟瑄安慰何当归,“我去处理了他们。”说着从大床上起身便走。

    “啊!”何当归惊呼一声,咚地扑倒在地上。

    ...

41.第591章 六只洞房害虫

    [第13章第13卷]

    第597节第591章六只洞房害虫

    孟瑄想从速打发了这四名无良兄弟,却忘了他与何当归的衣襟是结在一处的,这匆匆一站起,奔出三箭步,立刻就把何当归拉到地上去了。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而且地上好巧不巧,丢着一枚先前撒帐时遗落的长寿果,何当归白嫩的小手好巧不巧地按上去,锋利尖锐的外壳立就刻印上一个红点儿。小手被扎破啦扎破啦啦

    何当归摊开掌心,看着葱白细指上汩汩往外洇血的伤口,稍微有点怔愣。而孟瑄回头看见这一幕,铁沉了一张俊颜,双臂一展,将衣襟彼端的小妻子抱回床上去,试图打开那个解扣,无果,于是一解玉带,将喜服脱下来。

    “等我。”

    孟瑄外穿一件雪纺中衣,小步跑到门口,将孟瑛、孟宸、孟扬和孟琳四人推搡出去,低声呵斥道,“有找你们算账的时候,孟扬孟琳,快把这只醉猫拖去醒酒。”手下也毫不客气地封阻了孟瑛的穴道,拎麻袋一样拎到孟琳手中,发出最后通告,“再不走,我就让你们跳那个‘螃蟹舞’给你嫂子看。”

    孟扬听后嘴角抽搐,螃蟹舞?莫不是他们五岁时候常用作惩罚的那种傻兮兮的舞蹈动作?不带这么玩人的吧,七哥真的急了。

    见孟瑄一脸阴骛的表情,仿佛下一刻就要掐晕他们,以祭小嫂子的那根流了血的细指……识时务者为俊杰,于是俊杰孟扬孟琳无意再多耽搁,选择从了七哥孟瑄,一人一臂,架着三哥的醉躯离开了这一座被红色装点的园子。

    “哼。”孟瑄眯眼看着他们的背影,确认他们已走远。

    同去的还有孟晚、孟典两个的同辈堂兄,他们是孟瑄五叔孟齐的儿子,正好滞留京师,就代长辈来吃了一钟喜酒。这二人也是兴冲冲跟来闹洞房,不过隔着一层窗纱,隐约瞧见新人是一位年纪很轻的美人,美如画中仙子,饱读诗书的二人就有些讪讪之意,不像孟瑛他们那样大喇喇闯进去。

    后来孟瑄起身,将床上新人往外一扯,一声娇呼倒在地上。这一声低呼仿佛一根清凉的银簪子,一下子戳在孟晚的胸口,使他更不敢回头了,觉得自己一定是醉了,才会突然心猿意马起来。新郎官孟瑄一出来赶孟瑛他们,孟晚也跟着落荒而逃了,小他三岁的孟典匆匆跟孟瑄道一声恭喜,然后喊着“哥,你等等我!你走错了,那边是东厕!”退场了。

    新月似银钩,春末的夜风和暖芬芳。

    这五只害虫被驱逐之后,孟瑄又回头,看向最后一只不肯走的害虫孟宸,掀起一双浓眉,昂起下巴问:“五哥,你还想做游戏?是否要小弟奉陪?”话音中战意满满,好似一只守护领地的小公牛。

    孟宸低笑一声说:“把你的脾气收起来,我可是好心给你报信的,你不爱听就算了,当我白做好人。”

    “什么信儿?”孟瑄一双黑眸闪动着黑曜石般的光泽。

    孟宸顿了顿,上前一步,附耳跟他说了句只有两人听见的话,然后两步退开,拍肩笑道:“俗语道,娶妻娶德,纳妾纳色,七弟你别树一帜的集二者为一,让人好奇和羡慕之余,又忍不住想往下看,在母亲大人的苦心下,你能做到哪一步。”说罢含笑离去,留孟瑄在原地思索。

    屋中的竟嬷嬷见几个来玩闹的公子走光了,于是走向何当归,笑道:“夫人乏了吧?已经打过初更了,让奴婢们把凤冠与嫁衣给您卸下来吧?隔壁汤室已经备下热水了,夫人去解解乏吧?”

    何当归松动一下绷了一整天的颈椎,也微微一笑道:“这套行头少说有十斤,压得我脖子都僵了,那就劳烦嬷嬷先给卸去这顶金冠。”

    一身在笼屉上用花露熏蒸过的素绸寝衣被捧上来,竟嬷嬷刚开始动手,孟瑄突然出现在她后面,开口道:“都退下,让我来。再去净房取一条新帕子来,就各自散了吧。”

    诶?七爷要亲自为新夫人,那个,沐浴?还是只为夫人更衣?

    十个丫头中有四个脸红的,三个脸红透了的。因为七爷的吩咐过于言简意赅了,丫头们匆匆福身行礼后,又忙忙地去隔壁汤室候着,等七夫人过去沐浴。不一会儿,卸去一身沉重装束,换上菲薄寝衣的七夫人,同时因为右手手指头受伤,而整只手被纱布裹成熊掌的七夫人,小鸟依人地依偎在七爷宽阔的胸膛中,被徐徐抱进汤室,来沐浴了耶!

    丫头中有个出挑的,名叫荷藕的,几步走上前来,曼声介绍道:“家里惯常沐浴,用的是晒干的月季、芍药和白芷,不过有的主子像大小姐,就对花儿粉儿的不受用,闻见就打喷嚏,因此只在汤浴中兑些搁旧的牛乳。有了这个先例,夫人第一回沐浴,用的也是牛乳浴,还有两种……”

    “全都下去,这里有我就行了,”孟瑄平静道,“她才刚受伤,手多了再一忙乱,把纱布弄湿就糟了。”

    丫头们这下终于听清,七爷是真的要亲自动手,为七夫人沐浴!看来七爷宠妻的传言果然不假,七夫人多幸福呀……几个丫头不敢违拗主子的意思,红着脸福身告退。

    不过,何当归本人可没有半点儿幸福的感觉,她也也赤红着面颊,挣动说:“我自己来行了,夫君你一定也累了吧?请放我下去,我可以走路,不劳夫君费心。”越说声音越小,只因人走光了,屋中岑寂一片,愈发凸显出她凌乱的呼吸。她揪紧了不是熊掌的那一只手,虽然她已经料想到这种局面,可想是一回事,亲身经历是另外一回事。咚、咚咚,是心脏在她胸口敲响的鼓点儿。

    “你,怕我?”

    孟瑄的气息吹拂过来,不知是否她的耳朵出了问题,听着那嗓音中有种暧昧的沙哑。她用力摇头,深呼吸说:“并没有,妾身只是不习惯沐浴时有旁人在场。”

    “那就从现在开始习惯吧,”孟瑄的笑声通过他的胸膛,直接把震动传至她的耳边,“这可是我的专属福利,所以请给为夫保留着。”

    大步迈开,径直走到浴桶边上,将她放在踏脚的台阶上,带有薄茧的指掌轻轻刷过她的粉颊,带来异样的刺激,何当归觉得自己的脸儿烧上火来,一定是那合卺酒的后劲找来了。大掌继续往下探索,落到她的修颈,迅速地拨开领口两颗纽子,就跟他之前帮她穿时一样娴熟,仿佛曾经做过无数次。

    说不定,他们从前经常这样做,并引为闺房之乐……何当归哆哆嗦嗦地这样想道。她暗骂自己没出息,可是完全止不住颤抖。

    簌拉、簌拉、簌拉——

    在她尚来不及发出“啊!呀!”之类的情绪感叹词的时候,她已经被彻底扒光了,头上顶了一天的新月髻也被打散了。乌亮的发丝流泻至削肩,荏弱瑟缩的模样,让孟瑄的呼吸一窒,黑眸深处的火苗烧起来。两个人都忘记了言语,一个贪婪逡巡,一个遮无从遮。

    “七公子,你,你,你无耻!”她含着一泡泪指控道,“你枉读圣贤书!”

    “圣人也是有后代的。”他不在意地答道。

    孟瑄将她抱进浴桶,让颤抖的娇躯浸在乳白色的热水中,然后回身脱他自己的衣衫,簌拉、簌拉,以更风扫残云的速度,他也从文明回归自然了。

    就在何当归惊恐的注视下,宽阔的肩膀,伟岸的背脊,遒劲的窄腰,紧实的臀部,修长的大腿,一一暴露在烛火之下,展示在她眼前。她惊喘着把自己藏进牛乳汤浴的深处,几乎要把自己溺死。灯火通明的室内,说不定丫鬟们还没走光,那个男人竟然就这样跟她裸呈相对了!

    当那个男人缓缓转身,将他结实的胸膛,以及下面蓄势待发的[哔]……也展示给她的时候,她终于忍无可忍地尖叫出声。然后正如她所意料的那样,丫鬟们并未走远,她们都在门口儿红着脸咬耳朵,等主子传唤呢。七夫人这声吓死人的尖叫,立刻将她们召唤到了。

    “夫人!发生了何事!”荷藕率领一队丫鬟冲进来。

    何当归惊魂未定地回头一看,孟瑄的人已然不在原地了,始知道,原来他也是有羞耻心的,只在面对她一个人的时候,才会如此没羞没臊。

    她绝对不能一个人独处,否则他说不定还会做出更过分的事来。得出这样的结论,她深吸一口气说:“方才看见地上窜过去一个黑影,很可能是老鼠。我最怕那些东西,忍不住就叫出声来。”

    “老鼠?”另一个丫鬟琴枕问,“七爷人呢?”他不是抱着新夫人不撒手的吗?

    “不知道。”何当归摇头。

    “不知道?”几个丫鬟齐声重复。

    “对。”何当归镇定地吩咐道,“我怕鼠儿,所以你们都得留下来服侍我沐浴。对了,我的丫头薄荷山楂呢?”除了沐浴期间有人,睡觉时候也得有人陪伴才行。

    荷藕答道:“老爷夫人将二人叫去前院了,还有王姨娘、四夫人的陪嫁丫鬟也去了,好像是要发荷包,犒赏她们服侍主子服侍得好。”话语中有着掩饰不住的艳羡,同时一对滴溜溜的眼睛在汤室内转悠,七爷人去哪儿了?

    既然七夫人要求她们服侍,那几名丫鬟都找回了本职工作,伺候主子沐浴。何当归尽量拖延着洗慢点儿,争取一个“缓刑”,可是一个时辰之后,被洗得又香又白的她,还是被一条大毛巾裹住了重点部位,像一道祭品一样被摆放到椿木雕大床上。令她略感宽心的是,从头至尾,孟瑄都未再出现过。

    可是等所有丫鬟都掩门退下时,他第一时间现身了,长发湿漉漉的,像是也刚刚沐浴过的样子,身着一件水青白莲寝衣。

    “夫君,我、我还不困。”何当归的声音可怜之极。谁来救救她?

    “那正好,我也不困。”孟瑄一步步走近。

    ...

42.第592章 娘子相思入骨

    [第13章第13卷]

    第598节第592章娘子相思入骨

    入夜之后,斗室之内,温度反而攀升了,是件反自然的怪事。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除了一条宽而长的大毛巾之外不着片缕的何当归,依然觉得很热,最让她无法规避的热意,来自于孟瑄锐利晶亮的注视。

    窗隙中过去的一道风,异常善解人意地吹熄了四盏青瓷罩灯,让室内转暗了两分,只剩两根小臂粗细的缠金红烛,寂然吐着流动的红。

    几名丫鬟不知有心还是无意,将她一双纤细的手臂也“捆绑”进毛巾里了,而她自始至终都满心忐忑地思考着孟瑄的去向,并沉浸在那个雄赳赳气昂昂的[哔]带来的强烈震撼之中,以致任由丫鬟们摆布,最后就变成这种不能动弹的状态了。唉,青儿救命,聂叔叔救命,谁能来救救她?

    孟瑄披散头发的样子,透着几分野性不驯,一双大掌捋过他滴水的长发,一下,两下,三下,然后长发就在腾腾的蒸汽中转至半干了。

    他的气息杂然凌乱,一步步走到床边,那上面摆着他朝思暮想的小妻子,不用涂胭脂也绯红动人的面颊,比最润泽的花瓣更馥郁柔软的唇儿,有着他最思念的味道,一双水汽氤氲的眸子,闪烁着惊惶的光,眨啊眨地凝望着他,要多可爱有多可爱。沐浴之后的牛乳馨香,似一寸寸相思入骨的魂,勾惹着他的每一分心念。

    没错,这个他心心念念的女子,从此就要同他永不分离了。

    结实强健的体魄,处处蕴满力量,将娇躯深深压入床榻,一双大掌缓缓放下红纱帐,黑且亮的视线,放肆地逡巡过身下人娇弱的身子,粉嫩的肌肤,微启的唇瓣,以及因为惊恐而显得愈发娇小晶莹的脸蛋。他爱惜地抚摸过她铺散一枕的潮湿长发,催动内力,如法炮制地以掌心的热意将之蒸干。

    束缚她的毛巾被解开抽走,随意抛出帐外,凝脂的香肌、光滑的肩头、丰润的雪峰、纤细的腰肢、修长的腿儿,全数暴露在他居高临下的俯瞰视角下。

    “清儿莫怕,我不会伤害你,只想带你体会一些美妙的感觉。”他徐缓地捉住她的脚踝,分开她的腿儿,用膝头顶开,告诉她,“只要你喊停,我就停下。”大掌温习着他所熟悉的曲线。

    “停。”

    何当归轻启樱唇,想试试他的话是真是假。却没想到这个字出奇的好使,她胸口和腰间的两只爪子果然听话地停在了原地,而且一直搁在那儿不动,久久不动,以掌心烫着那一处的肌肤,让她不禁产生怀疑,他根本就是想停在那儿的。

    “呃,我的意思是,”她小声解释道,“我想让相公你停下现在所为之事,然后平躺下来正常睡觉。”

    她说话很小声的原因,是因为他的面容离她好近好近,几乎快要贴上来了。暖煦的气息拂过她的眼睫,是他在低低发笑,一双晶粲的黑眸,像狩猎中的野兽,将她锁定为猎物,不错过她的每一个表情。她鼓起勇气,想用正气凛然的视线控诉他的无良行径,但见橙色的烛光透过红纱帐照进来,令他的脸更显俊美诱人。她忍不住看痴了一刻,旋即就抬手拍自己,呆看什么呢!

    一只大手扣住她自拍的纤细手腕,高大慑人的男性身躯紧紧压住她的每一寸肌肤,另一只手掌则彻底违背了前言,放肆地在细致敏感的肌肤上流连,撩起阵阵酥麻的浪潮,并深深望入她的眼底,仿佛正在欣赏她的战栗与迷茫。孟瑄每一个霸道的举动里,都带着更深层次的温柔。

    贝齿咬紧唇瓣,是她在克制自己发出羞人的低吟,然而渐渐松动的心防,却无力拯救她出这一场陌生的**浪潮,这一名口称爱她的男子的不解温柔,化作一汪比汤浴更温暖熨帖的春水,将她缓缓拖进去溺毙,而她竟不愿意反抗。

    灼烫的呼吸分开她的唇齿,他吮住她细嫩的舌尖,吞咽下所有她不肯吐露的心声,低声诱导她说:“不用忍着,我的园子非常安静,夜间一个外人都没有,而且我的耳力尚好,任何人接近这里我都能听见。”

    清眸中泪花滚滚,一颗颗滚过粉颊,自耳畔滴落在枕巾上。在那一双火烫的大掌折磨下,她终于是发出甜腻而悱恻的低吟,在身上男子如火的双眸下,怯怯如一名承欢的女奴,颤抖并翻滚着。不久之后,一双纤美小巧的玉足倏然蹬直,登上了云端的她短暂地昏迷过去,隐隐约约感觉到,他正用最灼热坚硬的那一处,徐徐抵上她最没有防备的湿润柔弱。

    全身掠过阵阵酥软的清波,双目紧阖着,咬唇等候那一刻的降临。等了一会儿,却迟迟不来,来自他的温度,道道流窜进她体内。她不安地扭动了一下,于是孟瑄才知道她已经醒了,低低唤着她:“清儿?醒了吗?睁开眼睛,看着我。”粗糙的拇指轻触,温柔地拭去她粉颊上的晶莹泪水。

    羽睫轻颤着张开,她望进他的眼里,那里面清楚写着浓浓情意,比任何时候都清澈明了,让她一下子就读懂了:这个男人爱护并珍惜她。

    “清儿,我爱你,要你,要你一辈子。”

    说着这些誓言的时候,他捧起粉嫩的臀儿,猛然一个挺身,灼热的坚挺闯入她的柔嫩之中。

    “啊”

    胀满的痛感拜访了她,夺走了先前的一切甜蜜温存。她捶打他的胸膛和肩头,试图推走这一副沉重厚实的身躯,“走开,疼死了,孟瑄你这个混蛋!”

    “沈适,这是我的字,与你的‘清逸’是天造的一对,地设的一双。从前每次到了这个时候,清儿你都这么叫我。”他低声附耳说着,并以薄唇封缄了她,汲取着她的每一分甜美,仿佛要把每一句话都哺喂给她,使她永远不能忘怀。

    怕重蹈上次船上的覆辙,他召唤起所有的自制力,才不至于激烈地要了她,然而当她的丁香小舌开始回应他时,当一双白嫩的小手自有意识地攀附上他的双肩,当修长的腿儿夹紧他的那一刻,他一切引以为傲的自制力统统都见鬼去了。就算天地之间,除她之外的一切都焚化为灰,对他也不再重要了。

    伴随着喉头深处的一声类似野兽的低吼,他开始了原始的律动,由慢及快地将绵绵不绝的欢愉灌入她的身子,使她流出更多的清泪,双目一瞬不瞬地瞧着她,不愿错过她的每一个表情,一下又一下,在她的身上烙印着他的痕迹。

    纤纤十指,全数扣进他肩头的厚实肌肉里,除此之外,别无他法可以稍稍纾解这样多的狂喜情绪。

    婉转的女子娇吟与低回的男子闷哼缠缠绵绵,在新房之内久久回荡,红纱帐飘飘摇摇,与跳跃的滴泪红烛切分着光与影。因了书上一句“**一刻值千金”,孟瑄彻夜都不肯辜负这无价的**,从夜色未央到鸡鸣天白,纱帐内的一双人儿都舍不得分开,在和暖的春意中交叠起伏,就像前世或者更前世的某个时候,他们在碧玉竹楼里的那一回那样无度。

    ※※※

    第二日辰时三刻,孟瑄终于榨干了怀中人儿的最后一丝体力和神智,见她沉沉睡去,无论他怎样放肆地摆弄佳人,都换不来她的半声抗议了,他才终于起身下床,扯过锦被仔细裹好娇躯,简单收拾了一下地上的战局,又换上一套洗蓝银绣长衫,束冠系带,少时就打点好自己,比昨日一身大红喜服时更显玉树临风。

    不同于新娘子的虚弱,这名新郎官就像是那专吸精元的黑山老妖一样,从她那儿采阴补阳了一番,变得前所未有的神采奕奕。真是伤天害理,善哉善哉。

    侧耳听时,廊下有几名丫鬟在低声交谈,话题围绕着“老夫人都已经问过两回了,该不该唤醒七爷和七奶奶”以及“那位齐公子带笑的眼睛会说话”以及“齐公子的目光方才究竟落在哪一个人的身上”进行,争辩的声音也越来越大。

    孟瑄精神极好,心情也极好,做什么事都极开心,因此就兴致勃勃地听了一回以前从未听过的丫鬟们的窃窃私语。

    “别犯花痴了,你哪只眼睛瞧见他看你?”几人同时发出了嘲笑。

    “我的左眼和右眼同时看见的!齐公子他看的就是我,”一丫鬟不服气地说,“只是他的余光扫过你们一回,你们才觉得被他看到了。”

    “别自作多情了,他看的明明就是你身后的那一棵梅树,眼神儿飘得远着哪。”又一个丫鬟说,“其实我觉得吧,他好像在听哪里传来的声音,并没看咱们中的哪个人。”

    第一个丫鬟不服气地说:“院里那棵梅树都落秃了,有什么好看的,他看的就是我,你们别嫉妒。”

    第三个声音笑道:“好了好了,别争了,人家公子不过就上前问个路,就惹得你们这样了,瞧香芝你那点儿出息,亏你还是打小儿一直服侍七公子的人呢。那位齐公子论起来也没咱们的七公子俊俏,值得你这样脸红脖子粗的。”

    原来第一个丫鬟的名儿叫“香芝”,孟瑄听到此处,得出了这样的结论。

    “哼,荷藕你说什么风凉话,七公子的情况谁不知道,”香芝委屈地说,“他终年到头都不沾家超过三回,统共加起来能有一个月,而且他,他……”

    “他怎样?”几个丫鬟同时开口问。

    我怎么了?孟瑄兴味挑眉,等候那个香芝丫头的下文。

    “他……七公子他只好龙阳,不好女色。”香芝低低告诉几名八卦的同伴们,“我是听军中回来的宋大哥说的。”

    ...

43.第593章 柏炀柏之发春

    [第13章第13卷]

    第599节第593章柏炀柏之发春

    孟瑄面上的笑容僵住了,眼角微微抽动,军中的宋大哥?魂淡哪!究竟是哪一个姓宋的家伙,在背后这样编排自己?这种无聊的流言,到底是从哪儿跑出来的?

    难道是……他想起不久之前,柏炀柏扮成一名白面书生,跑去庐州的齐央宫分舵找他,向他展示了一种名为“单向搜魂法”的窃听之术。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这种有趣的技法,他前世已从柏炀柏处学过了,所以就不大热心,可是促狭的柏炀柏一脸奸笑,非得演示给他看。

    其奥妙就在于,这种技法自带一种从足底涌泉穴上冒出的诡异酥麻感,让使用者十分之**,于是,柏炀柏就惊心动魄地狼叫起来,渐渐就引得分舵中许多属下都跑到门外来听柏炀柏的叫春声……

    咦?孟瑄剑眉一皱,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那名叫香芝的丫头的原话,说的是“听军中回来的宋大哥说的”?可是,柏炀柏发春的地点,却是庐州城中的某秘密据点!宋大哥又从何得知?

    他都已经半年多没去过山海关的驻兵地了,那位宋某又如何得知他和柏炀柏之间不可不说的一二事?再者,他扪心自问,往日自己在军中一言一行,莫不是中规中矩,没有半点可被指摘的地方。

    这么一想,此事透着古怪,孟瑄手中玩着一把小竹刀,思忖道,怪哉,军中怎么会传出这样的话来?就算他皮相好些,可那些个相貌粗犷的军士只要下场与他交手一回,都不会再拿外表说事儿。再加上父帅的缘故,山海关的驻兵绝不敢八卦到他的头上。

    军中的人脉,与齐央宫中的从属,是两拨儿截然不同的势力,彼此没有任何交集。前者一同吃朝廷军饷,是同僚或上下级关系,军中信奉“以武为尊”,最强的武者会得到最大的尊重。后者是四叔创立的玄教门派,几十年发展下来,成了数万教众谋生过活的手段,因此渐渐就有点洪武初年的官场雏形了,其中最大的“官”就是他的“齐央魔主”之位,无人敢不敬,拍马之辈大有人在。

    这样论起来,不该有齐央宫的人吃饱了撑的,在背后编排他,难道不怕反而被别的教众捉住把柄,向他告密?就算是编排了那些个浑话,也不会传去千里之外的山海关哪。

    最叫人想不到的地方是,柏炀柏前世发春的地点,不偏不倚的,正好就是山海关军营,也因此让他受“孟小将军好男色”的风闻带累,至死都没有一房妻妾,若说前世自军中传出这样的流言来倒不奇怪,谁让柏炀柏那般皮厚无耻、为老不尊……也不对,如今想起来,他应该狠狠感激柏炀柏才对!

    多亏了这位好心的老人家相助,他才在前世蒙昧的年少时期,就遇上他那爱哭的小妻子,并与她结下不解之缘。更多亏了这位老人家的变态嗜好,败坏了他的名声,才使他免于接触其他女子,一心只惦着那一位幻梦中被自己狠狠欺负过的小姑娘……那个时候的她瘦得就像个孩子,他怎么就能下得去手?现在下手还差不多。

    孟瑄心有所动,手中竹刀略微下挫,锋利的刃尖刺破手指,鲜红淌出,裹住了指腹。他含笑看着,没有浪费这一点血,昨夜向竟嬷嬷要的新罗帕,刚好派上了用场。

    指尖轻柔仔细地将血抹在罗帕中央,想了想,又在旁边点了两个小红点,好似画师拿着毛笔在作画。如此,一条逼真的洞房元帕就做成了。再搁在掌心中略微烘干,让血迹色泽更深重些,就更像了,毕竟洞房是昨晚发生的事,血色太娇艳就有作假的嫌疑。

    幸亏昨晚五哥孟宸提醒了一句,母亲跟老太太介绍三位新娘子时,全都作新人介绍的,老太太并不知,七房的亲事其实是随着补办的。而回收并封存元帕,又是各族长辈的旧俗,这也是老太太巴巴从庙里赶回来的原因,元帕是很吉利的子息繁茂的象征,逢家祭的时候,和黄表一同焚了,可以让祖先保佑子孙绵延万代。

    方才听门外的丫鬟说,老太太的人来催了两回了,催的必定是这条元帕。若是交不出来,或现来不及准备,只去跟祖母解释说,他跟清儿已经在扬州做了数月的夫妻了,但当时不懂,没把帕子留下来。

    那样一来,虽然可以在祖母那里交差,却会把一件很小的事闹将出来,只要多让一个人听见,就有一传十、十传百的可能性。孟家里里外外上千号人,上千张饭填饱了还须用话填的口,到时候还不定怎么传呢。

    最坏的一种情况就是,他们多数并不知七奶奶是“旧人”,而不是四奶奶、二房王姨娘那样的新嫁娘,一个“七奶奶洞房无落红”的新闻一旦引爆开来,那真是要多难听就能传多难听。即使事后,祖母母亲等人公开辟谣,也照样有人会将信将疑,照样有人会翻新故事,将七奶奶传成一名不贞的风流郡主。

    就像京城里臭名昭著的茂春郡主那样,十二岁就收戏子为入幕之宾,成亲后一女侍八夫,几年之后产下一子,差点儿难产送掉了性命,可她的八位丈夫没一个去抱儿子的。原本仪宾董永勉强同意了儿子跟他姓董,可几个月后发现郡主的车夫常偷偷摸摸去瞧郡主母子。那车夫老且丑,年逾五旬。董永大感受到侮辱,终于掷出休书一封,只身离开郡主府。最终,此事被传于街头巷尾,成为百姓人家的笑柄,听说还有几首童谣传唱茂春郡主的事迹,因为影响广泛、有碍教化,害得茂春郡主如今都不能在人前露面了。

    想到茂春郡主畏惧人言,身份再尊贵也抬不起头的情况,孟瑄的背脊悠然漫过一层凉意,不敢想象要是有哪一天,有人也那样子传唱何当归,他会否动起杀机来。

    好在五哥够细心,特意在洞房之前来提醒他,祖母的人明早一定会来收落红之帕,而最省时省力的法子,就是上缴一块似模似样的帕子,大大方方让祖母存起来。事后母亲知道了,也没有立场来拆穿他们,又或者,母亲也以为清宁郡主这一回正式进门才圆房,不是个勾引爷们的狐媚女子,对郡主的印象又好一层。

    既不希望子孙纵欲纵情,又希望子孙不息,一年抱俩——这是孟府上永恒的矛盾命题。假如他们集体穿越现代,试管婴儿一定会成为苏夫人的福音。

    做好这张假元帕之后,孟瑄心中生出对五哥的感激,没想到对内帏之事最了如指掌的三哥孟瑛,还有兄弟之中最心细如发的九弟孟琳,都没来报个信说,母亲一时疏忽,把何当归也作普通的新人介绍给祖母了。而五哥孟宸,不论前世今生都不是兄弟中的亲近之属,这次倒真的帮了他一个大忙。

    还有那些布置新房的嬷嬷丫鬟,太粗心过头了,竟然没有准备下一块接落红的帕子。昨夜忙里偷闲时,他在床上与床柜里一翻,什么都找不见,幸亏他多口问竟嬷嬷要了张新帕子,否则就要铰一块床单拿给祖母,看她孙媳妇儿足够贞洁的证据了。

    “吱呀——”孟瑄开了门,看向廊下的四五个丫鬟,亲切友善地问,“借问一句,军中的宋大哥是哪一位?他的名号是什么?”

    “……”

    丫鬟们的讨论声戛然而止,彼此面面相觑,再没料想到,她们的窃窃私语会被七爷给听去!

    大言不惭说过孟瑄“好龙阳”的香芝,面上一阵青一阵白,等醒悟过来自己犯下的大错时,她哭跪于地,告饶道:“奴婢乃家生子,从祖爷爷祖奶奶那一辈儿就伺候着了,求七爷别把我撵出去,不然我就没有活路了,爹娘哥嫂都不待见的,求七爷开恩哪!奴婢自打九岁进来,在园子里服侍了十年,从没出过一回错哪!”

    说到此时,她勾动了心中的委屈,酸楚的心肠一片搅动,把自己当成了天下第一不幸人,涕泪交加起来。原是因为她父母是外院里的得脸管事,才谋进来当了这个好差,打头就从二等丫鬟做起。岂料这七房不比别处,主子爷是个眼里面完全望不见女子的怪脾性,致使她进来十年都没有半点儿晋升,反而是那些出身不好、资历短浅的,一个个后来居上,到四爷五爷六爷等主子身边当差,有的从四等丫鬟做到一等丫鬟,还有的已成了通房丫头准姨娘。

    如今她都快二十岁了,耗到这个份儿上,仍然只是二等丫鬟,将来配小厮的命。她甚至猜想,自己服侍了七爷十年,从端奶到端茶再到端酒,七爷可能至今还没法儿把她的脸和名字对上号呢。现在偶然说他一句坏话被抓,打一顿撵出去,她还活不活?

    “呜呜啊……”香芝哭得催心催肝,只等七爷来一句“这个丫头不好,待我回了母亲撵她出去”,她就要一头磕死在台阶上。

    孟瑄蹙眉,不明白一句简单的问话,怎么问出了这么惊悚的效果。荷藕等机灵些的丫鬟,连忙摇动香芝的手臂,劝道:“七爷大喜的第二日,你就在他的门前哭成这样,传到老太太和太太耳中,连你的老子娘都被你连累了!还哭!”

    吓得香芝立刻不哭了,不过因为停得太急,连续打空嗝。几个丫鬟一起跪下向七爷请罪,莺莺啼声叠成一片,煞是好听。

    孟瑄负手站在门内,顿了一顿,极温和地说:“你们不用怕成这样,我并未生气,也知道那不过一句戏言而已,只是一时好奇,就出来问问说那句话的‘宋大哥’是哪一位,改日也还他一个笑话。呵。”

    “是宋榄宋大哥,他爹也是府中管事。”荷藕略抬起头,斗胆答道。

    “宋榄?”孟瑄若有所思。

    ...

44.第594章 丫鬟何其殊荣

    [第13章第13卷]

    第600节第594章丫鬟何其殊荣

    从荷藕等丫头口中问明了情况,孟瑄微笑道:“这事儿就算过去了,你们谁也不要对外讲起,也不可跟宋榄说去,否则……”

    声调拖长,将几个丫头的心都提起来,不知泄露了主子机密,会面临多么可怕的惩罚,不过七爷最后只玩笑似的说了句,“否则让我抓住谁背后编排我,那她下月的月例就归我了。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丫鬟们听后略松一口气,她们那几百钱,最多一两银子的例钱,主子爷怎么可能看上!七爷这么调侃,也就是不生她们的气了?于是,荷藕、香芝、鹿瑶几个丫鬟都纷纷表示,发誓不对别人提起半个字来,谁提谁的舌头长疔。

    她们虽然无聊的时候爱扯这些浑话闲打牙,可那是建立在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基础上,现在都已捅到主子跟前了,一时不稳,再泄露去太太那里,太太有多重视七爷,府里长眼睛的都看得见。要让太太知道,她们背后败坏七爷声名,那可是天灾一场。想到这里,她们每个人都立意,要把此事烂在肚子里。

    问完了这段公案,孟瑄将一黑漆木盘搁在石台上,木盘蒙着月白细绸,形状微凸起,似是盛了什么东西。他吩咐道:“这个是祖母等要的东西,你们出两个人,好生端着给送过去。若问起七奶奶来,你们只拣顺耳的话说,就说听闻祖母昨日积了食,身体违和,夜不能安寝,故而明天才敢去给祖母磕头——听清楚了吗?”

    又是荷藕第一个应下:“回爷的话,奴婢记下了,这就将元帕送过去。老太太的焦嬷嬷早前还来问呢,奴婢等决不敢怠慢。”

    孟瑄见她口齿清楚,心底也比其他几人明白,于是问了她的名字。荷藕心中喜不自胜,面上却从容低调,将自己的名儿告诉七爷。香芝等资历老过她的,见荷藕才进园伺候一年,就获得了“被问名”的殊荣,艳羡自不必说。七爷的人气,在一众丫鬟的公推评选中,是仅次于三爷和五爷的。

    “荷藕,”孟瑄重复一声,心想这名字与何当归倒有两分亲,旋即笑道,“以后你服侍七奶奶吧,她新住进来,哪里不习惯、什么旧规旧例不明白、遇见了不相熟的妯娌小姑,你都须从旁耐心提点一二。”

    荷藕听到一半,就有些失望,原来是派去伺候七奶奶。不过转念又一想,七爷新婚,跟七奶奶在一处的时候必然多,应天府又有娶妻之后跟着就纳妾、收通房的旧俗,而七奶奶娘家带来的四个丫头都笨笨的,进了园子连东南西北都摸不清,一看就成不了大器。只要她殷勤服侍,讨得七奶奶之欢心,那么通房丫头的位分,她也有机会搏一搏。

    打着这样的成算,她的声音甜脆如嫩藕,满口答应着,一定无微不至地看护和提点七奶奶,让七奶奶尽快适应孟府的一应起居,请七爷放心云云。

    孟瑄又问了那位齐公子是谁,在内苑里问路作甚。须知道,一般的客人肯定进不了别人家的内苑,就算是孟晚等堂兄辈的人物,不逢上特殊的酒宴场合,也走不进这里面来。这是家家户户的内宅与外院的基本区分,一家之中的房次越多,宅门越深,这种区分就越明显,要不怎么有“一入侯门深似海”的感概呢?

    这一回,鹿瑶抢答道,那位齐公子是个算命的相士,月前给二爷他们定亲时,齐公子就来过府里两趟。

    相士?孟瑄听了这个,再结合那位齐公子能仅凭一个眼神儿,就让这几个丫头争吵起来的好本事,基本可以确定是齐玄余无疑。才刚这么一想,一身紫衣棋盘格官袍、一副风流形状的齐玄余,就笑吟吟地出现在园子入口处了,远远望着孟瑄笑,唇角扯开的弧度极大,粲然的黑眸却显得冷冰冰的,看起来有点儿慎人。

    他笑望孟瑄的时候,孟瑄也回望他,唇畔勾起,头略微向左一歪。

    几个丫鬟顺着主子的目光瞧过去,看见了那么个笑法儿的齐公子,都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寒战,再情不自禁地回头看一眼七爷,也是目不转睛的望着齐公子,笑容灿烂阳光……丫鬟们都低垂了头,捧着黑漆木盘,寂然退下。孟瑄又适时地叫住她们,赏每人一个荷包,又多赏了荷藕与香芝二人香囊扇坠儿。

    众女欣喜退下,都道“七爷眼中不见女子”的传言纯属子虚乌有,伺候了几年,今日头一遭跟七爷说这许多话,才知道他是个极随和的人。

    去办差的丫鬟与园子门口的齐玄余擦肩而过,一个个都是绯红的耳朵和粉红的脖颈,倒不是为这齐公子生得太好看——再好看的男人,也越不过三爷七爷去——而是,这齐公子的目光中独有一种形容不出来的意味,让人瞧上半眼,腿就软了,背脊就酥了……

    “庐州见你两回,青州那次你或许也在,回到京城家里还能遇上你,最近见面很频密哈!”孟瑄笑出一排白牙齿,远远跟来客打招呼。

    “莫非小七公子不欢迎?”齐玄余眯眼笑问。

    孟瑄负手踱步,半开玩笑地说:“小国师你魅力无限,走到哪儿都搅乱一池春水,在宫里这样,在我家还这样,试问这天底下还有哪一家愿邀你为座上客。”

    早些年,流传广泛的一桩震动朝野的绯闻,就是皇宫中“等闲殿”的十几名小宫娥中竟有四人有孕,而“等闲殿”是一位已故妃嫔的旧所,十多年不曾迎驾,让宫娥们有孕的显然不是皇宫中唯一的雄性动物,皇帝朱元璋。

    这等明目张胆的秽乱宫廷之事,依着皇帝素日的性情,还不把那“等闲殿”中所有的宫女、太监、鸡狗都拿绳子一捆,大大的工夫、耐耐的性儿拷问至死。

    想到皇帝的残酷手段,想到整个皇城都免不了扫一回台风尾的情景,谁听了不哆嗦。可当时不满二十岁的钦天监监正齐玄余,直接站出来,自承罪名了:圣上不用费神查了,那个贼人就是我。

    是你?朱元璋双目喷火。

    齐玄余点点头,从容不迫地交代说:不单那四名宫娥腹中骨血是臣下的,连其余的十几人也与臣下有染,而且不只一次。臣下每次饮酒至微醺,都会入宫找她们合欢,她们每个人都很可爱,等闲殿真是个好地方。

    当时在场的妃嫔并内臣,几乎以为是自己幻听了,才会听见这等大逆不道之言,这种话是能在皇帝面前说的吗?

    而侍立一旁的数十名宫娥,常年不能看见除年迈的皇上之外的男人,这次见了这么俊秀挺拔的一名年轻男子,双目湛然有神采,笑意中有微讽,又敢在圣驾前说出这等豪言来,简直就是男人中的男人!于是,十人中有七人都心跳加速,眼赤头晕,更有甚者芳泽之地湿润,暗暗引齐玄余为知己。

    后来,这件事怎么发展和转折的,了解内情的人并不多。但既然齐玄余如今还健在,看上去还过得十分滋润,今岁里,他还顶去其父齐经之位,晋升为含金量极高的上品国师,由此可见,他们齐家的圣眷隆宠,简直胜过孟家与段家绑在一块儿再乘以2!现成的,你跑去问孟瑄和段晓楼,二公子敢调戏宫娥否?答案一定是否定的。

    因此当今朝野,圣驾前的第一人,非齐玄余莫属也。

    随着老迈与昏聩日益递增,皇帝现在几乎就把齐玄余的话当圣旨来听了,若是齐玄余说,全国上下剃秃子,有助于国运,那么一道“留发不留头”的圣旨,估计次日辰时就出来了。齐玄余再说,陛下您喝马溺,将有助于龙体康健,那么,最澄清明黄的千里马之马溺,第二日一早定会摆在皇帝的餐桌上。这话一点都不夸张。

    孟瑄两世为人,是亲身经历过这一段的。他知道老皇帝的时日无多,就是这几个月的事了,稍后,长孙殿下朱允炆就会承继大统。

    大概将死之人都有这么个疯狂的阶段,而将死的帝王尤其如此。他的一生登峰造极,享受过最大的富贵,动用过最大的权力,没有一人可以违拗他。他富有天下,却已经没有时间,大概是,朱元璋自己也感觉到了死亡的气息一天比一天浓烈,才会笃信神佛鬼怪之说,期待在临落幕之前再抓住些什么。

    而继朱元璋的首席神佛顾问、大国师齐经于两个月前神秘失踪之后,他的独子齐玄余就成了朱元璋最后可抓的一根救命稻草。

    已然被年寿与病痛磨去了精气神儿的朱元璋,现在完全不像一个权掌天下的枭雄,判断力和意志力,有时候可能连一个寻常的老人都不如。而齐玄余就是他的眼耳口鼻意,在皇帝殡天前的这几个月里,齐玄余的口能够直接吐出圣旨。

    没错,过不了多久,皇帝真的会把这样的生杀大权赋给齐玄余。因为前世国师齐经没失踪的时候,这样的权利就曾经落在齐经的手中。可谓一言改变国运,一言置人生死,一念成佛一念成魔。

    而如今这位炙手可热的齐国师,不抓紧这个宝贵的上位机会,醒掌天下权,醉卧美人膝,做一些他平素做不到却一直想做的事,为什么会拨冗光降小小的孟府?孟瑄想不通。

    “小七公子真会玩笑,都是些陈年旧事了,还提出来说。”齐玄余也往庭前走去,顺着孟瑄踱步过来的轨迹。

    正面迎向齐玄余,孟瑄闲庭信步,足下没有半分停顿,口中笑道:“这等壮举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即使有小齐国师的榜样摆在那里,再往后推五十年,也未必有人敢拼着性命效仿你一回,当然值得被时时提出来说。”

    “过奖,彼此彼此。”齐玄余往梅树下走,孟瑄也往那处走,两人的步伐虽缓,但跨度极大,眼看就要撞在一起。突然,齐玄余掀掀眉毛,冷然道:“你比我胆子大多了,敢要皇帝的十公主。”

    “承蒙夸奖,实不敢当。”孟瑄笑谦着,背后的双手已然握拳,再有一步就要跟齐玄余正面撞上。

    此时此刻,二人之中还没有一人撤步或者后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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