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其他小说重生之庶女归来TXT下载重生之庶女归来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重生之庶女归来全文阅读

作者:汶滔滔     重生之庶女归来txt下载     重生之庶女归来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746章 和夫人的约定

    青儿气陆江北不相信何当归,冤枉她毒死小鸡,不想让陆江北与何当归两个人独处,最后还是扮成青衣丫鬟一起跟着走了。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路上,何当归大致从青儿那里听说了来龙去脉,原来锦衣卫的杜尧自从失去内力后,就一直在扬州的陌茶山庄休养,偶然截获线报得知有人要对陆江北等人不利,赶来京城相救。最后成功从刀口下救了段晓楼,杜尧自己却中了化功散,第二次化去了他还没恢复一半的功力,而且这次的情况更紧急。

    还好,陆江北三个月前从南疆找到了能帮杜尧恢复内力的灵药,灵根草。只是这草意外被一群农家的母鸡给啄食了,陆江北只好买下母鸡,将鸡生蛋孵的小鸡全部带回家里养。

    灵根草的药性如火,即使这么一折腾,还保留着很多。只要杜尧定时喝药鸡的血,就能获取灵药帮助。现在他情况危急,那些血就成了救命的东西。陆江北、段晓楼匆匆赶到时,就看见了一群小鸡倒在何当归裙边的一幕。

    摇晃的轿子里,青儿气愤地说:“没想到陆江北娶了那么个坏女人,亏我以前听哥提起陆江北为练功而不近女色,一直让他妻子守活寡,还为那个女人抱不平来着。哼,如果我是男人,也不愿意跟那样的女人好,为什么陷害小逸你,难道长得美也是一种罪吗……”

    何当归闭目微笑,觉得现在这样其实挺好的,有一个无论何时何地都愿意与她并肩而立的朋友。

    明明,青儿与那三人是一同到,一同目睹了所谓真相,但是连段晓楼都选择相信忘心,还替她给忘心赔罪。高绝大概是为杜尧的事太上火,脑子里只剩一个杜尧,混淆了判断力。陆江北不必说,当然向着自己夫人。可不管有怎样的理由,那三个人都不信她,毫无保留与她站在一起的人是青儿。

    转过头,看一眼青儿犹自气呼呼的样子,何当归安慰道:“目前最重要的拿到灵根草,救杜尧,其他事真的不算什么,有青儿你这么帮我说话,我做梦都会笑醒的。”心道,如果青儿是男人,当“他”妻子的人一定是最幸福的。

    “哈?救杜尧当然重要了,可说谎的忘心一定要付出代价,否则我会吃不下饭!”

    “适当控制饮食对你有好处,这几天你的脸好像又变圆了。”何当归凉凉道。

    “真的?!”青儿摸脸,摸肚子,紧张地检查着。

    何当归扑哧一笑:“安心安心,孟瑛不会嫌弃你的,我收到咱们酒楼的消息,孟瑛每天去晃一圈,找不到你就很失望地离开。话说,你不是已经住在孟家里,还没过门就深受未来婆婆苏夫人的喜爱么,好端端为什么离开那里,也不跟孟瑛联系?”

    青儿故作忧郁地叹气:“距离产生美,我有自知之明没他的春夏秋冬四美妾的外貌美和心灵美,只能追求一下距离美了。”

    谁知竟背后不能说人,说曹操曹操就到,车轿停在皇宫北门上,一打轿帘就撞上了急急火火的孟瑛。

    他一看见了青儿,双眼亮得发紫,像饥饿的人看见了肉包子,像落魄的乞丐看见了欠他八百吊钱的旧识,像江湖豪客终于找到了杀他全家的大仇人,扑过来抓住青儿的双肩用力摇晃,红眼嘶吼着问:“侮辱皇家祭坛是怎么回事?皇帝要斩你,你还在这里做什么?”

    青儿扶着发晕的额头说:“你的消息太闭塞太落后了,老兄!砍头是昨日黄hua的旧新闻,后来被你弟弟给搭救了,所以今天我还是皇宫的客人。”

    “可是,为什么总把自己搅在危险里?”孟瑛继续摇晃。

    “别晃了别晃了,我有点晕车”青儿双手捂着脸说“祭坛的事我完全是被构陷的,宫里的何太妃是黑手,孟小三你有很多发泄不完的激情就去找她吧,不用客气,能搞死她最好。现在我要失陪了。小逸,咱们走!”青儿像泥鳅一样从孟瑛掌下滑出来,扯着何当归的袖子往宫门走。

    孟瑛紧步追上来,扣着青儿的手腕,质问:“为什么故意躲着我,为什么不让我看你的脸,为什么一月不见你瘦了这么多?”

    青儿一边甩手一边答道:“我哥不同意我嫁给你,威胁说再看见我跟你在一起就打断我的腿。孟小三,我跟你好歹也好了一场,你不会那么狠心让我变成残疾人吧?快放手,我有急事要进宫,你回家去陪你的春夏秋冬四美人,拜拜。”

    孟瑛拿青儿没办法,一眼瞧见何当归淡淡看戏的表情,顿时转移了怒气问:“你又在弄什么鬼?身为孟家妇却不守妇道,成天在外抛头露面,家里的事一概撒手不管。明知这丫头又蠢又笨,还拉着她跳火坑,你安的什么心?”

    何当归撇嘴,知道有些时候的男人是不可理喻的。听说孟瑛被青儿的“距离美”折腾了一个月,她深表同情,也不跟孟瑛计较了。

    但青儿却不干了,甩不脱孟瑛的手,索性一口小白牙恶狠狠咬上去,颇有些拼命的味道。孟瑛大惊失色,控制着自己身体的第一挥拳反应,又怕肌肉太硬硌坏了心爱之人的牙“松。!这成何体统?”

    青儿红着眼,用山羊抵角的姿势去顶孟瑛的胸口“敢骂小逸,我跟你拼了!呀——”

    两人打得不可开交,何当归劝了句“冷静,这里是皇宫门。”打架的二人充耳不闻,何当归也就作罢,只是心里不太美好地猜想着,青儿继“侮辱皇家祭坛”之后,会不会又落个“无视皇家庄严,搅闹宫门”的罪名。

    前面马车上的陆江北下来,冲她打手势,何当归走过去。陆江北道:“让廖小姐在这儿等吧,我们进宫面圣。”

    何当归蹙眉道:“只怕青儿不肯,回头又擅闯宫门。”

    “无妨,孟公子会看着她的。”

    “哦。”何当归心头恍然,孟瑛一个月都摸不到青儿一片衣角,现在却先知先闻地在宫门口守株待兔,敢情是陆江北事先通风报了信,让孟瑛领走青儿。也罢,让青儿回家祸害孟瑛吧,免得一直跟着她涉险。

    于是,何当归双耳忽略了身后面青儿的哇哇大叫、以及被孟瑛捂嘴后的呜呜哼叫,与陆江北一同通过了宫门。

    二人默默走在宫道上,仿佛有某种默契,谁也不先开口说话。直到陆江北打破沉默,低低说了句“对不起”何当归才摇头说:“不必道歉,杜尧大哥失去内力本来就是我害的,心中委实愧疚得紧。既然国库里的灵根草能救他,我无论如何也要向皇帝开一次口的。”

    陆江北顿了顿,又道:“不是说这件事,而是为刚刚我家里的事。对不起,让你受委屈了。”

    “哦。”

    何当归垂头心想,果然知妻莫若夫,陆江北也看出他妻子做了什么事,藏了什么不为人知的心思。可是当着外人面前,陆江北还是扮演着一个好丈夫,没有拆穿忘心。

    陆江北抬手,扶正她发间的一朵紫色小hua,用叹息的口吻解释道:“我从南疆带回了那些小鸡,因为事关重大,一直是我亲自照料着。后来这群小鸡生了种怪病,我用尽办法也治不好,心急如火烧,不问俗事的忘心突然出手帮忙,转眼就让小鸡恢复了生机。从那时起,我就知道她在暗中做了手脚。”

    何当归评论说:“尊夫人对付动物很有一套,真乃奇人异士。”

    陆江北苦笑一下:“她的手段确实不一般,虽然有时候,我完全猜不透她心里在想什么,可我知道她最想要的,就是来自夫君的关注、疼宠。于是我与她约定,只要她照料好了那些用作药引的小鸡,治好了杜尧,那么我愿放弃修炼清心诀最后一层大无相,不再做那个冷冰冰的夫君。”

    “杜尧知道你为他牺牲这么多,肯定很感激。明明是我闯的祸,却没帮上忙,真的很抱歉。”

    陆江北摇首:“不光是为杜尧,我自知亏欠忘心良多,只是越欠越多,还不上,惟有一直欠下去。”他半仰起头,看着一字飞过的大雁,晶莹的面庞被深深的困惑笼罩“当看到忘心废寝忘食,不眠不休地照看那些小鸡时,我清楚知道,她很想得到那个‘奖励’,想与我过一些寻常夫妻的快乐日子。对她而言,这是她最后的机会。”

    哦,所以陆江北第一眼看见小鸡死了,只有忘心、何当归二人在场,当即也是把责任归咎于何当归。毕竟,没有人会亲手毁掉自己获得幸福的机会。

    何当归古怪地看向陆江北,不知该笑还是该哭,陆江北的夫人,为什么却恨她恨到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地步?

    陆江北却不肯再往下说,只有凭她自己去猜想背后的故事。一个看似完美体贴的男人,未必能做好一个完美丈夫,背后的原因是……

    “她知道,我心里放不下她是因为先有了别人。她以为那个人是你。这是我要向你说‘对不起’的原因。”陆江北淡淡地含笑道出最终谜底,温和的目光水一般洒落下来。

    ...

第747章 高绝裸战段少

    陆家小院里,段晓楼和高绝焦急地等待着,高绝每一刻钟就往房里走两回,看着床上杜尧的情况越来越糟糕,气息微如游丝,高绝就越来越火大,心神也被魔意魇住了。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一想到能救杜尧的灵药,就收藏在那几重宫闱之内,只要跃过去就能拿在手,高绝刀鞘中的刀就在嗡嗡作低鸣。

    陆江北他们三人走了半日,没有半片消息传回来,大约是讨药不顺利,皇帝不肯给了。再这么等下去,除了把杜尧等死,没有一分益处。

    “不等了!我自己进宫找!”高绝拍案而起。

    段晓楼急忙一臂拦住他:“进宫找?你打算怎么找,就穿成这样,堂而皇之的进宫?被御前侍卫们拿住,你预备怎么向皇帝解释?”高绝的黑袍子,宫里人再熟悉不过,只看背影就能认出来。

    高绝别着头说:“我没话跟现在的皇帝说,我全身上下只有一把刀会说话。”

    “你、你不要命了?”段晓楼警觉地侧耳听墙外的动静,依稀听见了脚步声,忙压低声音教训道“这种以下犯上的话,这时候是最忌讳的!皇帝已经御笔金批,撤了东西二厂,整个朝野都在传,下一个目标就是锦衣卫。你怎么不懂得收敛一点?”

    高绝冷冷道:“你已退出锦衣府,我们锦衣卫的事不劳小侯爷操心。”

    “高绝!”段晓楼火了,猛推一把黑面神“就算我连累杜尧武功尽失,性命堪忧,大不了赔一条命给他。你最好将你的臭脸收起来留给别人看,我不吃你这一套!”黑面神的这张债主脸,永远有能耐把好心人气出坏脾气来。

    这时,高绝攻其不备,挥出的拳头捣在段晓楼鼻子上,收获了鲜血的礼物。段晓楼之前受了点内伤,跟高绝打起来比较吃亏,不过高绝两眼发绿,明显入了魔障,出招也没有什么章法。

    几十招下来,还是段晓楼占上风。两人在屋里打碎了红木桌椅柜子,弄得一地木屑,又缠斗到院子里,一边打架,一边对骂。

    何当归走进院子里,见到的就是这一幕。

    段晓楼愤然叫嚣:“黑心鬼,你骂谁是孬种?有种你站着别动让我揍!”

    高绝冷哼:“谁承认,谁就是孬种。”

    “你凭什么骂我?!”

    “就凭你傻蠢呆”高绝毒舌地说“我走遍天下也寻不到第二个比你更呆更没种的人,段阿呆。”

    何当归听得一脸黑线悬挂下来,这两个人在搞什么,他们当自己是三岁孩童吗?见他们双方都挂了彩,再打下去更伤,她直接冲进战圈里阻止“别打了,你们两个都省口气,杜尧还没死呢,让他安静休息行不行?”

    高绝不知是刹不住力道,还是存心故意,一记劲风铁拳直挥而下,眼见落到何当归的脸上。何当归有能力躲开这一拳,却偏偏没动。

    他敢打下去,她就吃他这拳。是时候让这家伙清醒一下了。

    段晓楼被高绝收拾得很惨,刚祭出他的一柄九十六斤精钢制方天画戟,意欲吓唬高绝几招,找回场子。他站在高绝身后,眼见高绝的拳头贴上娇小女子的脸颊,登时目眶欲裂,手里的画戟不受控制地飞出去,没进了高绝的背脊中!

    “高绝!”何当归也慌了。

    “表……表哥”段晓楼失神地喃喃“我杀了表哥……”

    “他还没死,快收了你的兵器,找间干净屋子,烧热水热汤来。”何当归一面紧急施救,一面匆匆吩咐着。

    心中懊恼到了极点,她知道打架斗殴、用拳头说话是这几个人的特殊癖好,看得多了也习惯了。因为从未见他们受过什么伤,一直以为这只是一种点到即止的较量,今天头一回插足,才知道完全不是这样。高绝是真的要打她,段晓楼也真的用兵器划开了高绝的身体。

    “表哥死了……我杀了他……”段晓楼像木偶一样机械重复着。

    何当归索性不理他,兀自止血救人。高绝的伤看似吓人,整片画戟从后背插了进去,仔细检查后倒让人大松一口气,他运气不是一般的好,刀刃插的只是空门,半点脏腑都没伤到,血也没流太多。

    银针、纱布、白药齐上,很快就稳住了伤势,高绝的气息也重新变得绵长深厚。段晓楼见状回神,听从何当归的吩咐,烧了一木桶热水,将高绝整个人丢进去。再配合着何当归的绝妙银针在高绝的头上飞动,不一会儿,鬼门关转悠的高绝醒转,后背的可怖伤口甚至缓缓愈合了!

    段晓楼又惊又喜地拥抱何当归,柔软的唇轻碰她的眼睛。“果然,永远不能没有你。你是我的救赎。”他这样低语着。

    这时,活过来的高绝接着打架途中的话,继续骂:“段呆子,孬种。”

    段晓楼愤而回道:“你是黑心鬼,你做的好事大伙儿都知道!”

    “他做了什么好事?”何当归好奇。

    段晓楼冷冷瞪着浴桶中被开水烫的高绝,讲出了高绝的恶行。原来,高绝心仪青儿之后表示想娶她,却被青儿拒绝了。于是高绝恶从胆边生,故意用话误导廖之远,让那只山猫以为他跟其妹有不正当关系。几次三番,山猫打算将猫妹妹嫁给高绝,猫妹妹心另有属,逃婚出去才没让高绝得逞。

    何当归听完,感叹道:“青儿是敢爱敢恨的女子,从前喜欢高绝时,从来不掩饰自己最真实的一面,哪怕被高绝嘲讽挖苦。旁边的人看着都捏着一颗心,她却大而化之。后来,发觉自己爱的其实是孟瑛,她又想方设法让自己变漂亮,符合孟瑛的审美,却不知道在爱人的眼中,她已经够可爱了。在找到真爱之后,从前曾喜欢过的高绝再回头找她,她也毫不动摇。这样的青儿,真是个聪明豁达的女孩儿。”

    段晓楼沉默一会儿,说:“你和她是同一种人,难怪做得成朋友。”

    从高绝的后脑勺上回收银针,啪啪啪,何当归低声笑了笑:“青儿和我是一辈子的朋友,因为我们都长着一对不为人知的‘驴耳朵’。”

    高绝恢复精神,从浴桶里光着身站起来,还是一张漆黑的债主脸,好似面前的一男一女都是他的讨债人。

    段晓楼这才注意到高绝一丝不挂,连下身都是**着的,顿时大惊,一把遮挡住何当归的视线,并火速扔出自己的外袍,兜头罩在高绝身上,口中大喝:“黑心鬼,你该不会还对何妹妹有什么想法吧?”

    高绝慢条斯理地空身披上锦袍,还是骂着同一句台词:“段呆子,孬种。”

    “我哪里孬种了?!”段晓楼有种补刀的冲动。

    高绝用鼻孔看着他,唇边扭着令人不愉快的冰冷笑意:“我没有随时隐身的本事,尚且想冲进皇宫找药,你能轻而易举地办到,却不肯为杜尧去做,不是孬种是什么?偏杜尧舍身救你这种人,我为他不值。”

    段晓楼一愣,薄唇翕动着想解释什么,声音极低。

    高绝继续数出他的“罪行”:“灵药如此难得,是因为宫里面坐在龙椅上的人是朱允炆,而不是我们认同和敬爱的燕王朱棣。一起共事于皇家筑底的长夜阁,燕王的为人和能力我们都清楚,也一致认为,他才是审视英主,比黄口小儿朱允炆更合适坐那个至尊之位。况且燕王不止是我们的上官,更是大伙的朋友,假如今日当皇帝的是他,我们就算开口要整个国库,燕王也会点头……”

    “够了!”段晓楼厉声喝止“这才是你埋在心底、最想说出口的话吧?但你说的够多了,我一个字都不想再听。”

    高绝冷笑:“你认同的明主是燕王,却跟孟瑄私下达成约定,跟区区宁王结了盟,抛弃燕王,抛弃我们共同的认定,只是为了这个小女子。”滴着水的手指向何当归“她给你下了什么毒,毒坏你的脑子了,段呆子?”

    段晓楼瞬间忘记高绝是伤患,又赏了他一掌,不料高绝敏捷地躲开,只被打掉了衣袍,变回赤条条的状态。段晓楼像女人一样发出尖叫,跳到何当归面前遮眼。

    因他是背对着高绝的,空门大开,高绝毫不客气地抬脚踹了这呆子一记。呆子和怀里的女子重重倒地,发出闷哼声。

    段晓楼清楚地听见怀中人的后脑和地板撞击的“砰”声,光听声音就很疼。该死,只顾着不让她长针眼,竟大意地害她受伤!段晓楼大吼一声,从地上跃起,手中抄起个脸盆架,直冲向高绝。高绝将正穿到一半的内裤丢出去,抢过一只铜脸盆当武器,砸碎了段晓楼的木制脸盘架。

    “够了,全给我住手!你们还想不想救杜尧?!”何当归忍无可忍地大喊出声。

    段晓楼和高绝这时才抽空疑惑了一下,为什么出去的三个人,就只回来何当归一人,连最不该缺席的陆江北也不见了?

    等到终于让二人止息干戈,将段晓楼劝到院子外,高绝关在屋子里,何当归长舒一口气,告诉他们:“你们都误会皇上了,不是他舍不得给灵根草,而是他根本交不出来。你们真正该好好看清的人是燕王,他才是一位深藏不露的枭雄,让所有人都受制于他。”

    “燕王……不会,他不会的……”段晓楼满眼困惑。

    “是真的,因为灵根草就不在国库里。”何当归问屋里屋外的两个大男人“请问你们从哪儿听来的,国库里有药能救杜尧?”

    ...

第748章 讨人厌的丫鬟

    段晓楼与高绝对视一眼,后者答道:“江北说的,自然不会有错。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何况,我们已进宫向皇帝求过药,皇帝面色有问题,明显是不想给。”

    何当归叹口气说:“可陆江北却是从燕王那儿听来的,说国库里有一株完整的珍贵灵根草。事实与上述有很大出入,灵根草在皇宫里,却不在国库里,皇上自己也拿不到,因此爱莫能助。你们对朱允炆的误会太深了。”

    “在皇宫里,却不在国库里?”高绝皱眉“这是什么意思?”

    何当归道:“我和陆江北进宫面圣,皇上一开始不肯说,等我支开陆江北之后,皇上才透露,因为先皇走得急,许多皇廷密室和藏东西的地方都没来及告诉他。那株灵根草,如果不是在皇宫的地下宝库里,就是藏于别的地方,并不在国库里,随手可取。皇上怕一旦说出实情,那些有心之人会以此为把柄攻讦他,不是正统的皇位继承人。”

    高绝和段晓楼默默听完,高绝还是不甚满意地说:“说不定这也是皇帝的托词,谁能担保他没有说谎?总之,杜尧一定得救,灵根草我势在必得。”

    说着,重伤才刚好的他,抓起自己的佩刀就往外走,甚至还是半裸状态。走到路上,那黝黑的肌肉和可怖的新旧伤疤绝对会惊吓路人,可人家高大侠会在意这种小细节吗?

    “站住!”何当归拦路。

    “让开,老子没空跟朱允炆的说客闲话。你收了他多少好处了?”

    何当归没想到高绝如此难搞,因为成见偏深的关系,连她的话也不肯听了。想劝动高绝太难,她只好向段晓楼求助:“快去把他绑起来,用牛筋绳子绑到大床上!”

    段晓楼一愣,何当归板起面孔催促:“快啊,难道伤者不应该听大夫的话吗?虽然表面的伤口愈合了,但你们该不会以为,一道插进身体深处的伤口说没就没了吧?高绝现在情况很不好怎么去对付大内高手?”

    “只怕拦住他,杜尧死了他会恨我。”

    段晓楼叹了口气,咬牙冲上去,用何当归说的办法制住了高绝,让他在床上老实片刻。高绝一边挣扎一边骂:“段呆子,你的头让驴踢了?”

    何当归一根半尺长针扎进高绝的脑门,高绝立刻止骂,鼻息间传出鼾声。何当归回头嘱咐段晓楼:“这根针不能拔,连着插四十八个时辰,此针会自动融化。你就在这儿守着他吧,别让包括陆夫人在内的任何人接近这张床。我去看看杜尧。”

    段晓楼这才发现,那根长针是晶莹的冰丝做成的,纤细易碎,竟然能直插入高绝的铁头里,委实匪夷所思。那一双纤柔雪白的女子的手中,藏了太多秘密。

    何当归转身走出房间,段晓楼紧追两步,扯住了她的衣袖“等等。”

    “怎么了?”她站住脚。

    段晓楼沉默地注视着她,居高临下,神情却是谦卑的。乌漆如夜的黑眸里似乎藏了点哀伤,半晌后才说:“对不起,丫头,对不起,在宫里的时候破坏了你的计划,使你错失对付何太妃的机会。”

    何当归低笑一声,自嘲道:“看来我今天运道蛮好,每个人都跑来向我道歉,陆江北为他的夫人说对不起;皇上要让我帮忙,却帮不上我的忙,只能纡尊降贵地说对不起;现在又从你这儿听来一个对不起,真是巧得让人无奈。”

    “我……”

    “你不用在意”何当归笑道“我只是有点感慨。那我去瞧杜尧了,你看好那尊暴躁的黑面神吧。”说着走到院子里,背对着段晓楼。

    段晓楼带着一丝希望问:“即使没有灵根草,你也有办法救杜尧吗?”

    何当归实话实说:“杜尧没中化功散之前,我有八成把握能恢复他的内力,目前的情况,我只能用一点特殊手法先保他的命。其余的只有容后再看了,我也不好说。”

    “特殊手法?”

    “就是刚才用在高绝身上的手法,由天机子首创的,还记得庐州城里遭遇东厂兽人时的情况吗?”何当归提醒。

    段晓楼恍然想起,当时孟瑄颈间飙血,齐玄余也是用银针和一包粉末施救,伤口也是立见愈合。于是又问:“用那种神术,也帮不了杜尧吗,若是需要功力相助,我可以拿出两甲子以上。”

    何当归歉意地笑道:“我只会用那个东西治外伤,其余的没研究过,何况天机子留下的粉末只有一小包,还在高绝身上浪费了点。需要你帮忙时,我会叫你的。”

    段晓楼哑然点头,眼睁睁见她走远。

    这种公事公办的谈话,是他一点都不想要的。他也不想和她说对不起,可是不知从何时起,对不起这三个字,最多地出现在他们之间的对话里。

    “等等,丫头!”

    何当归又站住,却没有回头“还有事?”

    “你……不想笑的时候可以不笑。”段晓楼低声安慰“其实,宫里已经在加紧寻找彭渐了,他是皇帝的爱臣,皇帝也不会坐视。”

    何当归嗤笑反问:“皇帝不坐视不理,所以其他人都可以坐视了对吗。彭渐不幸殒命,你也觉得无所谓是吗。”

    “我没有。”段晓楼直觉地反驳。

    “那你与何太妃喝茶叙旧的时候,有没有抽空问一句,她把彭渐和我侄儿藏哪里了?”

    “……”无言以对的段晓楼,只有看何当归走远。

    漏夜三更,何当归从杜尧房里走出来,活动一下僵硬的脖子,心中忽然有些惦记柏炀柏了。虽然灭门惨案的现场,柏炀柏说话还是没个正形的样子,可本就浑身是血,还故意开着玩笑的柏炀柏,分明就是在转移她的注意力,让她不要太惊慌,让那些杀手有机可乘。

    明天再去瞧一回,看柏炀柏从地窖出去了没。心里打定主意,耳边却听见一个声音问:“姑娘把我的夫君带出门去,怎么没给我带回来呢?”

    回头一看,不是忘心又是谁?对这个外表清苦守一、实际上两面三刀的女人,何当归实在提不起什么好态度来应付。不管陆江北怎么解释,怎么道歉,何当归都不觉得这位陆夫人值得同情。反而对那一脸“你欠我的,是你们所有人亏欠了我”的神态,打从心底生厌。

    何当归留下一句“陆大人在外面奔波,费心费力地找办法救杜尧,也是拜居士你所赐。恕不能奉陪,我很累。”

    把忘心一个人丢在原地,何当归反锁了房门,这一夜睡得很沉。第二日是被耸动的敲门声给吵醒的,她披衣向窗外一看,天色还不大很亮,刚过五更天。外面敲门的几个人正在说话,其中一个是段晓楼的声音。

    他问:“你确定大嫂在这里?你说郡主绑架她,还有其他人看见么?”

    一个清脆的小丫头声音回答:“侯爷为我们做主啊,我和梅儿都亲眼看见,郡主因为白天的事迁怒我们夫人,晚上夫人去找她,问将军怎么还未归家。郡主一开始不理夫人,夫人问得急了,吃了她的闭门羹。好无礼的清宁郡主,亏她还是在别人家做客呢!”

    另一丫鬟说:“侯爷明鉴,我们虽然是下人,但是跟夫人一样,从来不说谎话的。”

    段晓楼沉吟着道:“纵然你们说的是实情,也只能证明郡主跟大嫂吵过架,绑架大嫂的人,未必会是她。她不可能为一点口角做这种事。”

    又一个男人声音响起,透着点幸灾乐祸:“砸开门进去瞧瞧不就知道了?说不定人就藏在何当归的床底下,砸门,快砸门!”听得何当归心头冒火,说话的人是廖之远。好他个廖之远,她与他井水不犯河水,他却频频挑事!

    于是段晓楼咚咚敲门:“郡主,醒了吗?方便开门吗?”

    何当归紧抿着唇角,扬声答道:“稍等。”

    片刻后打开门,橙衣的段晓楼和蓝衣的廖之远,两人一前一后地走进来,后面跟着两个丫鬟。其中一个丫鬟指着何当归说:“就是她,昨天把我们夫人气得旧病复发!”

    何当归笑看着那丫鬟,问:“你是来寻找失踪的陆夫人,还是来为她出气、兴师问罪的?”

    丫鬟又叫道:“侯爷快看,她知道我们夫人失踪,绑匪就是她!”

    段晓楼和廖之远一齐看何当归,她无所谓地耸肩道:“你们在门外吵得价天响,聋子隔着门都能听得一清二楚。我只能说,人不在我房里,请去别处找。”

    那名丫鬟继续跟她抬杠:“看,侯爷!她笑了,她一点都不慌不着急,还偷偷的笑!不用问,凶手就是她!”

    何当归轻揉太阳穴,心道,真是什么主子教出什么丫鬟。

    对这名一口一个脆生生“侯爷”却丝毫不尊重堂堂郡主的丫鬟,真的懒得认真计较。何当归只一指门口,对段晓楼二人说:“能让我着急和担心的,都是值得我那么做的人,目前的忘心居士还没达到那种程度。当然,她也不值得我绑架。”

    “这就生气了?”廖之远吹个口哨。

    “陆江北热心地请我在他家中休养,看来真是一个错误决定。”何当归强行送走这些不速之客“慢走不送,容我更衣告辞。”

    ...

第749章 白衣不沾雨水

    何当归没心情陪陆夫人玩捉迷藏的游戏,所以对段晓楼他们很不客气。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正好,要她去找柏炀柏,还要去看望一趟燕王妃。

    青儿昨天在轿子里说,燕王妃几次三番打发人来寻她,听说她回了扬州,还捎了家书去清园。只是恰好错过了,没落到她手里。燕王妃待她一直不错,不能不理睬王妃传召。

    换了套簇新的衣裙,推门一看,段晓楼、廖之远还像门神一样堵着个门口。何当归不悦道:“好歹我刚救了高绝一命,又救了杜尧半条命,你俩就这种态度对待一位救死扶伤的大夫吗?那位居士的失踪,真的与我无关。”

    段晓楼蹙眉问:“那你这是要去哪儿?”她昨天还病着,怎能放她一个人乱走。

    何当归不答反问:“作为嫌疑人的我,没有自由行动的权利了吗?”

    段晓楼带点难过地说:“你明知我的意思是……”

    “侯爷,你看这是绑匪留下的恐吓信!”忘心的丫鬟又开始闹腾“一看这字迹就知是女子写的,这里除了郡主还有谁?”

    丫鬟递上信纸,段晓楼读了一遍,转手要递给何当归看,丫鬟却生怕何当归会“毁灭证据”似的,眼疾手快地抢过来,护在胸口上,气呼呼地瞪着何当归,质问:“我家夫人向来受人敬重,你跟她有什么仇,不光把她气病了,还要绑架她折磨她?”

    何当归并不讨厌护主和愚忠的丫鬟,但面对这种无端的指责,与她的思维完全不在一个频段里。

    索性还是不理,也不辩白,绕过段晓楼和廖之远的包围,走她自己的路。经过廖之远身边时,廖之远趁机附耳,悄声道:“想摆脱这里的麻烦,不去衙门吃牢饭,就乖乖地跟我走,我带你去燕王府。”

    何当归一怔,充满怀疑地看向那双狡黠的猫眼,挑眉问:“这算是威胁吗?”

    “是邀请,燕王怎么也算是你的义父。”

    廖之远凑得更近,热烫的鼻息喷在她的耳朵边上,落在别人眼中显得很暧昧。段晓楼没听清廖之远的话,却大大不满于他的距离,于是伸手一拉廖的黑亮小辫,重重向后一扯。

    廖之远被扯痛,嘴巴又说了几句欠揍的话,连何当归也生出扁他的冲动。于是继段、高之后,段晓楼与廖之远又缠斗起来,二人的拳脚打得虎虎生风,吓得旁边的丫鬟一阵尖叫。

    但廖之远早就不是段晓楼的对手了,加上段晓楼正在气头上,没留什么情面,所以廖之远很快落败,躲进何当归的寝房里。

    他躲桌子后,段晓楼一脚踩碎了桌子;

    他躲妆台旁,段晓楼的拳头立刻把妆台轰开,珍珠滚了一地;何当归暗暗为陆江北心疼钱,这就是交友不慎的恶果;

    最后,廖之远翻身滚到床底下,段晓楼抖开腰上缠的长鞭,打算把那只山猫扯出来。谁知不等他动手,床下的廖之远就怪叫一声,自己滚了出来。

    段晓楼举鞭,要让廖之远记个教训,管好他的嘴巴。廖之远却一边摆手,一边叫道:“暂停,暂停!何小妞,快帮小爷挡一遭,吃段少一鞭可不是闹着玩的,青儿她就要没哥哥了!——快看,何小妞,你床底下藏了个人,生生把小爷吓了一跳!”

    何当归以为这是廖之远的诈术,冷哼一声。

    可廖之远说的是真的,床底下真的藏了个人。有个眼尖的丫鬟瞧见了,立刻哭叫着冲过去,把床下的人拖出来,抱着大声惊叫:“夫人,夫人出事了!”

    何当归皱眉,凝目一看,从她床底发掘出的人被反绑着手,布条蒙着双眼,真的是忘心居士。这可太让人吃惊了,昨天晚上,她清楚记得自己当着忘心的面关了房门,夜里休息也保留着一点警觉性,绝对不可能有人闯入而她一点都不察觉。

    忘心,是怎么钻到她床底下的?

    还是用这种五hua大绑的姿势。

    “大嫂!你没事吧?”段晓楼冲上前,解开忘心的绑缚,担忧地察看她的情况。鼻息微弱之极,手足皆是冰凉,轻触之后有小坑,很久都不能弹回去,明显已经被绑了几个时辰以上才会如此僵硬。不论怎么摇晃,丫鬟怎么哭喊,忘心都紧紧闭着她的双目,昏迷不醒。

    段晓楼迅速将忘心扶正,从后背的大穴打入几道真气,想帮她振作起来,可并不见效。

    廖之远难得收敛了玩笑神色,理智地告诉段晓楼:“咱们门派的寒冰真气,只对本门同宗武学的人才有效,不论你的内力多厚,给外人疗伤都事倍功半。”

    段晓楼的额上沁出冷汗,强自反驳道:“江北经常为人疗伤,他也是彻寒的冷气。”

    廖之远摆手叹气:“老兄,你怎么跟他比?他是不要老婆的武痴,修炼清心诀,就是专门化解寒气的。不过据我所知,老大每为别人疗伤一次,他自己都要被反噬三天三夜。”

    段晓楼又为忘心续了一会儿功,见果然是一丝效果都没有,才不甘心地松了手,将忘心抱到何当归床上,放平,盖被,然后转身往院外走,很快消失了踪影。从始至终,都没看过静立一旁的何当归,哪怕一眼。

    何当归的嘴角牵出一点苦笑,她准备好的一两句辩白之词,似乎派不上用场啊。

    她猜,段晓楼大概是去找陆江北,或者什么名医良药去了吧?尽管放着她一个好大夫在这里,但是因为她害人的嫌疑比救人的诚意更重,所以,段晓楼连开口询问都免了。

    轰隆隆——段晓楼刚离去不久,天空就飘洒起阴云下的大雨,冷空气弥散在房间里。何当归忍不住有些担心,段晓楼刚强行运功救人,片刻不歇,又淋一场大雨的话,难保不生一场病。

    “诶?这是什么表情?”廖之远兴致勃勃地凑上来,挤眼问“他不理你,令你觉得失落了?”比平时更讨厌,更欠揍的表情。

    “走开。”她冷冷道。

    廖之远哪里肯走,他就是为看热闹而生的!

    这时候他旁观者清,从忘心被丫鬟拖出来那一刻,何当归毫不做假的诧异表情之中就可以知道,绑架忘心藏在床底的人绝对不是她。虽然匪夷所思,但其中应该另有机关。所以,廖之远并没生何当归一丁点儿气。

    但深深了解段晓楼这个人的他,却哀叹着发现,那傻小子好像误会了何小妞,还是动了真怒的误会。这时候就算旁人劝,段晓楼也大概听不进去。

    “唉,天意弄人,总把有情的人分两边咿呀吱。”廖之远搔搔后脑,单手搭着何当归的肩头,大发着感慨。只希望事过境迁之后,段少不会太后悔。

    何当归回了他冰冷一目:“爪子拿走,否则青儿就要有个残疾的哥哥了。”

    廖之远嗤道:“可是小爷看不出来,你能有那样的本事?比力气,比手段,比狠心,你都差小爷太远了。”

    “我虽没有,但你忘了我不是一个人。”何当归淡淡陈述道。

    仿佛为了印证她这句话,窗外不疾不缓地飘进一朵紫海棠,不轻不重的恰好落在廖之远的肩头。只听他一声怪叫,大声喊着“疼疼疼,见鬼了!何小妞你个妖女!”然后又是一滴雨水飞进来,落在廖之远的鼻尖上,让他短时间内都不能大声骂人了。

    院墙上面,有个人踏雨而来,白衣晃动,腰间束一条青绫长穗绦,上系一块晶莹的羊脂白玉,外罩黑纱斗篷。从这样密集的大雨里穿过来,走入房间的时候,他的头发和衣角都是干燥的,连一片水印都看不见。

    他的出现带来一阵骚动,骚动主要来源于忘心的三四个丫鬟。原因大约是因为,这个男人长得太好看了,让她们直接看呆了,受惊不小。

    骚动其次来源于门口的兵丁。原来有忘心的丫鬟去报了官,这时,抓人的兵丁已经把门口给堵了。

    “是她!她害得我家夫人丢了半条命,现在生死未卜!”一名丫鬟犹存理智,没有光顾着看美男子,把捉拿何当归的正事给耽误了。

    兵丁甲、兵丁乙连问话都省了,他们披着雨斗笠,抬着一副湿漉漉的枷锁走向何当归,俨然是要锁拿她的架势。不过,走到距离何当归五步之遥的地方,他们就遇到了一种类似“冰墙”的阻隔,不论怎么努力,都无法走近何当归,更别提拿人了。这可真是撞鬼了!

    出于直觉,他们知道是何当归身后的那个白衣男人搞的鬼,于是提气大喝道:“我等是新京兆府的官差,奉段侯爷和陆总管之命来拿犯人,闲杂人等避退!”

    白衣男人恍若未闻。

    “闲杂人等避退!”又喊。

    白衣男人将他们此行的“猎物”先一步抱进怀里。

    “闲杂人等避退!”继续喊。

    廖之远掌不住大笑道:“哈哈!你们是哪一个捕头的手下,怎么呆蠢成这般?就算认不出如今咱们大明朝最炙手可热的护国大将军,你们也不用像驱鬼道士一样,连声喊符咒吧,索性‘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得了,哈哈!”

    ...

第750章 我只负责清儿

    “护国……大将军?”所有兵丁张大嘴巴,像被猫儿叼走了自己的舌头。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再定睛一看,真有一个人认出来,那白衣男人就是刚被当今圣上封了一品护国大将军的孟家七公子,孟瑄!听说他从西北还朝后,圣上对他非常倚重,几乎是言听计从,连燕王、宁王都压不住护国大将军的势头!

    顿时有人冒了冷汗,后悔不该得罪这号大人物。兵丁甲扑通叩头:“小人有眼不识泰山,冲撞大将军之威,求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原谅小人的愚昧无知。”

    廖之远扶额,望天,这些兵丁究竟是谁喊来的炮灰?简直丢进全京城穿官衣的人的脸!

    有个丫鬟还不大服气,叉腰叫道:“将军就了不起了吗,我家夫人的相公也是鼎鼎有名的将军!——喂,那边的大将军,你抱的那个女人加害了我家夫人,可恶极了,你为什么护着她?”

    所有人都惊讶于她的勇气,让丫鬟生出点点自豪感,下巴又抬高了两分。

    不过她喊话的对象,大将军孟瑄,现在眼中和耳中都只能容下一个何当归,再也装不下别的。他看着,抱着,连话语都是多余的。

    两个人就这样拥抱着,对望着,良久良久,久到一旁看热闹的廖之远都受不了了,打岔道:“你们换个地方再继续行吗,虽然能理解你们的心情,但不代表我看了不会牙酸啊。对了大将军,你还不知道吧,你媳妇又闯祸了,把我们老大的出家修行的夫人给绑架了,到现在还昏迷着。”

    兵丁甲鼓起勇气,抬头补充说:“禀大将军,小人等都是接获紧急批令赶来的,而且那批令……刻有燕王字号。”

    忘心的丫鬟一听,燕王殿下居然也为她们主持公道,立刻叫嚷着让抓人。恰巧这时,忘心从昏迷中醒来,一眼看到何当归,脸上一丝狠意闪过。她痛苦地咳嗽两声,鲜血一滴滴从唇边落到地上,引得丫鬟们惊呼:“夫人,您振作点,有廖将军和官差在这里,没人可以加害您了!”

    半空中,何当归与忘心的目光相撞,激烈纠缠。

    一个是无所谓,冷嘲不屑,可怜着那个可怜的女人。

    一个写满愤恨,还带着快意,仿佛在说,你等着吃苦头吧,这就是我的答案。

    冰冷的交锋中,谁也没有说服谁。

    “您就是孟将军吧”忘心虚弱地开口“常听江北提起您,对您的人品才智赞不绝口。只可惜名剑没有宝石剑鞘相配,蒙了尘土,让人不得不扼腕叹息。”

    廖之远煽风点火地说:“大嫂,对着孟瑄说何当归坏话,纯属自讨苦吃。在孟瑄眼中,何当归比九天玄女还好。”

    忘心扯动唇角:“是么?那孟将军的心胸未免太广阔了,连妻子的出轨也可以包容。”

    “出轨?不会吧!”廖之远故作吃惊地叫道“难道大嫂你看见了什么?”

    忘心眼中的不怀好意,只有何当归读的最清楚,昨日递过那一双木屐时,忘心就是这种眼神。忘心的声音回荡在房间里,让在场的人听得一清二楚:“昨夜,我怕家中的女客住不习惯,特意过来探望。走到郡主的门外,吃惊地看到烛影将一男一女的轮廓映在窗纸上,女的就是郡主。因为我窥到了她的秘密,因此她仗着武功高强绑了我,打算杀人灭口。各位再晚来片刻,忘心就是一个死人了。”

    廖之远拍拍巴掌,发出感叹:“这一下,真凶无所遁形了!”

    何当归仰头,静静看着孟瑄不喜不怒的容颜,不能完全猜透他的想法。真是好俊的一张脸,剑眉星目,一笔一划都是自然的最高杰作,只是神情淡淡,或者可以解读为杀伐累积而成的淡漠。

    她心里不是不紧张的,就算有九成把握,在忘心与自己之间,孟瑄相信的人会是自己。但仍有一成的不确定。孟瑄,究竟会怎么处理忘心的指控……

    “杀人又如何,触犯律法又如何”白衣男子不动声色,冷淡的声音道“我的免死铁券有十次直达天听的机会,足够用来挥霍了。”

    “你……”忘心一愣。她得到的情报显示,何当归与孟瑄已足足分开四个多月了,这种情形下,诋毁何当归的操守,指证她和其他男子幽会,对孟瑄难道一丝影响都没有。不可能,天底下没有不吃醋的女人,也没有能容忍出轨女人的男人!

    孟瑄摘下黑纱斗篷,披在何当归肩头,才回头对所有人说:“我只负责清儿,只要她没受伤就好了。其他人,与我又有什么关系。清儿看谁不顺眼,想要杀人的话,我也没有拦着不让她杀的理由。”

    众人默。廖之远冲何当归竖起拇指,牛!

    何当归有些好笑地看孟瑄,这种言论如果被传扬出去,他不怕别人说他这个护国将军是非不分,枉顾律法么。只听孟瑄又道:“说起来,这是我做丈夫的太失职,不能体贴清儿的心意,连杀人的事还得让她操心——对不起,我不该离开这么久。”

    他的眸光落下来,于是,铺天盖地的温柔。

    何当归注意到他的衣领内侧有一抹淡红的痕迹,是血。心里顿时着急起来,恨不得立刻检查一下他是哪里受了伤,有没有大碍。

    只是孟瑄握着她小臂的双手是坚定而有力的,这力道传给她,带来安心的味道。所以她也微微一笑,接受了孟瑄的“道歉”回道:“我这妻子也不太合格,咱们彼此彼此,就当扯平了。”

    “好。”满含笑意的眼睛,柔如轻风的声音。

    廖之远重重一咳:“既然大将军要替郡主扛下来,那就一同去趟燕王府吧。”他看得出,兵丁既想抓了何当归以讨好燕王,又不想得罪护国大将军,心中左右摇摆。所以坏人的角色,只好由他山猫扮演了。

    “燕王府?”何当归挑起柳眉“审查案子的事,不应该去官府吗?”

    廖之远一本正经地答道:“我们看出大将军心疼郡主,才给你们开了贵宾犯人通道。官府的牢房里一半是杀人犯和流氓,一半是老鼠蟑螂,大将军,你肯定舍不得郡主去牢房一游吧?”

    孟瑄颔首:“去燕王府很好,只是燕王在朝堂里就已经焦头烂额疲于应付了,再多添麻烦,让他扮包公断案,我于心何安?”

    廖之远乌黑的眼珠动一动,笑嘻嘻地说:“无妨,王爷非常想跟你聊天,平时你都不赏光。”

    于是,兵丁拉来的囚车第一时间换成三顶软轿,忘心一顶,何当归一顶,陪同的孟瑄一顶,廖之远只能苦命地骑马。不过孟瑄果断舍弃了他的华丽大轿,钻进何当归的相对小的轿里。廖之远欢呼一声,霸占了孟瑄的轿子。

    除了路上这点小插曲,去燕王府这一路上都风平浪静。可是平静的水面下另有潮涌,一路走过去,几乎每一个街角都藏着两三双眼睛,死盯着走过去的轿子,想尽办法从那一线轿帘里窥探轿子里坐的人是谁。

    “他们是什么人?”何当归吃惊地问。

    孟瑄微笑道:“有两拨是宫里的人,一拨是锦衣府眼线,对面三个披麻戴孝、卖身葬父的,大约是宁王和伍樱阁的探子。”

    何当归定睛一看,差点没笑出声来,伍樱阁里顶顶清高的茶博士,什么时候也穷得一吊钱卖身了?她眼珠一转,坏心地说:“我看那三个人挺不错的,hua三吊钱买下太值了,不如咱们就破费一次。”

    “既然清儿你这么说……”孟瑄从窗中探出头,大方地让所有路人看清他的脸。

    他喊过一个随从,低声吩咐几句,随从就跑向了卖身葬父三人组,掏出一锭银子丢给他们,傲慢地说:“要饭的,你们交好运了,我家主子看上了你们。拿这银子把你们爹埋了,然后跟着我家主子当个马倌吧!”

    三人组面色漆黑,气愤地瞪着那名随从。

    他们举着卖身葬父的牌子不假,但个个都胡子拉碴,满面凶煞,让路人避之唯恐不及,有谁敢上来搭讪的?而轿子里的孟瑄,曾跟他们主人宁王殿下在一起打了个把月的仗,应该也认得他们,好端端为什么要下他们的面子?

    何当归掩口一笑,亏那随从说得出口“把你们爹埋了”茶博士五十多岁,另一个探子还不到二十,他们怎么可能共有一个爹!

    “嗯,好久没见你笑得这么开心了。”孟瑄单手揽着她,鼻息缓缓凑近“那三人得罪过你?我想办法给你出气,作为交换,你答应我一件事好不好?”

    说着话,他的脑袋已密不可分地黏在了何当归颈窝上,温暖悠长的呼吸像手指一样拨弄着她的发丝。何当归瞪眼,毫不客气地揪住孟瑄的鼻子,问:“干嘛,你想打什么坏主意?想让我答应你,先给我看你的伤。!”

    孟瑄无奈地蹙眉微笑:“清儿你眼睛真尖,一点小伤也逃不过你的眼睛。好吧,等回家让你看个够,不过从现在开始你要听话,否则燕王府之行,我会有点难办呢。”

    ...

第751章 深夜幽会何人

    燕王朱棣迎出了王府,一双鹰目盯着轿队,确认是孟瑄本人来了,微微眯起眼睛。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廖之远跳到朱棣的身边,热络地为他介绍道:“王爷久等了,山猫幸不辱命!这位孟七将军,王爷对他一定不陌生,前几天刚兵不血刃地收走了王爷的十八万燕州兵。他哥哥孟三公子,成日在朝堂上给王爷找气生,比三个保定侯还难缠。这对兄弟,我全给王爷弄来了!”

    何当归眉心一跳,廖之远说的这些事如此重大,她却一件都没听说过,看来有人故意对她封锁了消息,其中还包括皇帝。

    廖之远继续道:“今天,总算让咱们捉到把柄,他夫人清宁郡主公然行凶,伤害了一位善良无害的出家道姑。是可忍,孰不可忍?王爷,绝对不能放过他们!”一脸小人得志的古怪表情。

    何当归倒觉得廖之远是装的。说不清为什么,廖之远给她的感觉,戏弄的成分多过于敌意。

    朱棣轻咳了一声,责备廖之远:“你这只野山猫,开玩笑也不分场合,幸好孟将军雅量容人,又深知你的脾气,否则先拿你开刀。”

    孟瑄微笑:“是啊,廖家大公子最出名的本事就是开玩笑,我不会生他气的。”

    “太好了,各位请。”

    众人开开心心进了府,后hua园的凉亭长廊里摆了个临时公堂,衙役、捕令牌、惊堂木,一样不缺。朱棣温和地解释道:“清宁绑架和伤害陆夫人,大小算是一件案子,形式还是要走一遭的,否则会有御史参奏本王偏私义女。”

    “王爷果然公道。”孟瑄致谢。

    原告忘心从下轿开始就低垂着头,沉默不语,脸色还是很苍白。

    何当归以一个大夫的角度看,觉得忘心与其来公堂争一口气,不如静卧吃几副药,看忘心的情况可能都撑不过一场堂审。可是她不准备劝忘心,因为了解,钻牛角尖的女人是最难劝的。

    哪怕再多的人证明,陆江北是因为练武才放弃了夫妻温情,并不是因为外面有别的女人,钻牛角的忘心也不会接受。用自残身体的方式来陷害“情敌”可以看出忘心是个很绝很自傲的人。能接受败给假想情敌,却不能接受不战而败。

    “那么,开堂吧。”朱棣随意地挥手,充当布景板的衙役站成两排。朱棣也注意到忘心的出气多、进气少,于是叫了一个绣墩给她,请她先陈述被害经过。

    忘心幽幽回忆道:“我看见清宁郡主何当归与一个男人偷情,她为了掩藏秘密,将我捆绑,毒打我,还想杀我灭口。我身上的伤痕就是明证,我的丫鬟和廖将军、安宁侯段晓楼都亲眼看见我被绑在何当归床下,是最好的人证,何当归根本无从抵赖。”

    朱棣听后一脸惊讶,借口更衣,把孟瑄叫到了屏风后,用商量的口吻说:“撇去命案不谈,受先皇敕封的郡主行为不端,处罚是严重的,不但要褫夺封号,还会被幽闭在皇家寺庙,下场凄惨。若本王知道本案中还掺杂了这个因素,是不会公开审理的。”

    孟瑄淡淡道:“倘若审理之后不属实,那么该受处罚的人就不是郡主了。”

    朱棣笑:“听闻忘心居士从不说谎,不管怎么看,都对郡主很不利啊。”

    “或许吧。”

    “如果将军有心救郡主的话……”朱棣暗示性地说“本王可以暂且退堂,你我内室叙话。”

    孟瑄婉拒道:“多谢王爷美意,我和清儿都感激不尽,只怕陆夫人伤成那样,已等不了了。倘若案子还没审完,她先有个三长两短,死不瞑目,我对陆大总管也难有交代。”

    朱棣听得面色一滞,心中的火气腾起来,亏得皇室修养功课做得好才没当场发作。

    这时,段晓楼带着两个人赶来燕王府,其中一个是何当归认得的蒋邳,也是锦衣卫中人。他兄长蒋毅是锦衣卫的叛徒,传闻说蒋毅投了宁王朱权。

    “快,你给大嫂疗伤,你诊脉!”段晓楼指挥着蒋邳和另一个大夫打扮的老头。

    蒋邳与段晓楼、廖之远等人不同门派,他的暖阳真气可以助人疗伤,对普通人而言就是圣药。忘心却不肯让蒋邳传功,而理由却让所有人一愣:因为男女授受不亲,女子不能同丈夫之外的男子亲近,疗伤也不行。

    段晓楼急道:“大嫂,你的伤再不治,性命堪忧!”

    忘心近乎冷酷地说:“生死有命,假如我活不过明日,那就是我命该如此。”

    段晓楼驳不过她,只有干着急。

    旁边的廖之远贴过来,搭着肩膀,悄悄耳语道:“忘心说她亲眼目睹了何小妞昨夜会情郎,嘿嘿,陆家宅院的外围机关重重,不识机关的人纵然长翅膀也飞不进去。如果忘心所言不虚,那么有嫌疑当何小妞情哥哥的人,除了你,就是老高了。”

    段晓楼忙道:“高绝被冰针钉在床上,睡得死死的。”

    廖之远故作讶异:“这么说,那个无耻的奸夫就是你了!好啊,没想到段少你是这种人,说一套做一套,说自己已完全放下了,原来是骗人的!”

    段晓楼气得一肘将他捣开,骂道:“什么奸夫?再不管好你的嘴,我让你变成死猫!”伴随这话,锃亮的方天画戟出现在段晓楼手中,一记横劈,光华璀璨,整个临时公堂上的人都感觉冷风飕飕而过。

    “奸夫要杀人灭。!”廖之远扑到蒋邳身后,低声威胁蒋邳说“你见死不救的话,我把你的青楼相好的hua名喊出来,让大伙儿都听个新鲜!”

    蒋邳气得咬牙:“你们内讧,干嘛牵扯上旁人?我也打不过段少!”

    廖之远躲过段晓楼一记下盘攻击,友好地循循善诱蒋邳:“你不是会使毒嘛,你哥哥的极品毒药,没送你一瓶两瓶?”

    蒋邳摇头:“不干,我不要得罪段少,我家还和侯府做着生意呢。臭猫你走开,离我远点,你青楼相好儿的名字我也能背出一长串,你威胁不了我!”

    “靠,你走着瞧!”廖之远见煽动蒋邳失败,更大声地嚷嚷“奸夫杀人灭口了!小侯爷恼羞成怒了!”

    何当归望天,好似什么都没听见。

    段晓楼只恨从前没一碗哑药,让廖之远变成哑巴。打斗之中,余光望见何当归无悲无喜的淡淡神情,段晓楼心头一紧,低声喝骂廖之远:“你再这样,连兄弟都没得做,我不是说笑的!”

    “我哪样了?”廖之远一边躲闪刀刃,一边装傻。

    “你说我可以,但是不许说她。”段晓楼将廖之远抵在立柱上,一字一顿道“她清白如水,不容你公然污蔑!”

    廖之远眨动无辜的猫眼,道:“又不是小爷我说的,是我们的好大嫂,陆夫人当堂指证的。”猫眼观察着段晓楼颓然和泄气的样子,廖之远兴致尚好地说“段小侯,你讲点理好不好?别总捡软柿子捏呀,有本事去捏一颗硬的。”

    段晓楼收刀,看忘心,再看何当归……他确实没廖之远说的那等本事。

    外面闹的动静这么大,屏风后一起“更衣”的朱棣和孟瑄当然不耳聋。

    朱棣无法说服孟瑄让双方各退一步,和和气气地内室详谈。但听到外面的哄闹声,朱棣并不急着出去,一直听段廖二人闹到头、收场了,他才走出屏风,又惊又怒地责备他们:“你们两个,成何体统、成何体统!你们,真是……”一副气得无可奈何的样子。

    段晓楼愧疚地说:“我一时失控,将公堂弄得一团遭,让王爷审不成案子,请王爷降罪责罚。”

    朱棣叹道:“唉,好吧,就依你的意思,暂且搁置此案,另外罚你去城防营练两个月的兵,不可进城,不能回家探亲。”

    段晓楼低头道:“多谢王爷。”

    廖之远这次明白过来,段晓楼不是脑袋发烧,才在燕王府里动刀动枪地乱打人,而是故意要砸了这个公堂,让燕王审不下去案子。看来段晓楼心中也很清楚,已嫁人的郡主如果行为放荡,玷辱了皇室名望,是连天子都没有理由赦免的一桩大罪。一旦落实,何当归就会受人唾弃,永不翻身。

    “唉”廖之远怏怏不乐“段晓楼永远是段晓楼,头号呆子。”

    这呆子以为能把全天底下的女人都救过来吗?很明显,忘心与何当归之间,有一个人是根本救不得的。聪明如段晓楼,这一刻却失聪了。所以锦衣府的人才公论,这天底下找不出第二个段晓楼。

    “不必了!”

    何当归开口阻拦“难得以公正严明而闻名朝野的燕王主持公堂,还是这一堂就审清楚,问明白吧。”否则公堂里的话传开,不知会传成什么样子。到那时,连段晓楼都会被连累了名声。

    与她同时喊出“不必退堂”的,是大步走出屏风的孟瑄。

    孟瑄走到何当归身边,紧紧牵着她的手,转身对众人微笑着解释道:“全是一场误会,先前之所以没有说,是怕陆夫人听后受到打击,身体撑不住。现在陆夫人已看过大夫了,我也可以说出实情了——昨夜和清儿在一起的人,就是我。”

    ...

第752章 忘心惨淡收场

    “和你一起?”朱棣发出嗤声,拆穿的话语几乎滚到了舌边。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孟瑄根本在说谎!

    根据朱棣得到的线报,昨天从亥时起,皇宫就出现了一波不同寻常的异动,皇帝却一反常态地支开所有御前侍卫,跟前只要几个蒙面人,还有御前红人孟瑄跟着,不知在背着人做些什么。燕王的宫中眼线很想接近,查到更多线索,但燕王曾有严令,不得接近孟瑄百丈以内的范围,最后只好作罢。

    可奇怪的是,大约过了三更,丑时的末尾,有一批刺客潜入宫中,不但消息灵通地知晓大内侍卫没有跟着皇帝,还似乎很熟悉宫里的路径,很快摸到皇帝身边。

    孟瑄独力护驾,打退了那批高手,皇帝却有点疑心是他泄露了他们的秘密行动。一番对质中,第二批刺客又到了,杀机更重。皇帝大惊,担心闹僵后的孟瑄不会再保护他。可孟瑄又一次拼力保下圣驾,还在刺客的剑阵中牵出旧伤,情形十分凶险。最后刺客全体阵亡,皇帝大受感动,为自己之前的疑心向孟瑄道歉。

    这么精彩的一个皇宫之夜,孟瑄分身不暇,怎可能跑出宫去私会何当归?

    朱棣刚打算拆穿孟瑄,转念又一想,不行,皇宫里发生的那些事都不是公开的,朝野中也只有个别的人知道。如果就这样拿出来说,岂不是等于承认了燕王府对宫里的一举一动皆了如指掌?再传到多疑的皇帝耳中,甚至可能怀疑那些刺客出自燕王府!

    朱棣暗自皱眉,孟瑄正是算准了这一点,才敢坦然地当众说谎!

    只见孟瑄点头笑道:“正是如此,昨夜我思妻成狂,一打听到她在陆府做客,激动得都不想走正门了。我越墙而入,去找我的小妻子。”

    朱棣皮笑肉不笑:“将军半夜翻别人家的墙,雅兴之高令人钦佩。”

    “也不算别人家的,”孟瑄温和的话中另有机锋,“陆大人上次见我时还说,他做官做累了,打算去跑江湖,专心开他家的镖局,那一整栋陆家宅院都送给我养花种草了。否则我不会如此无礼,一定会走正门。”

    “你此话当真?!”朱棣心中大惊,就像上次他失去燕州兵权时那样。

    若陆江北真要退出朝野,燕王一翼在京城的势力要损折一大半!陆江北比顶风的旗帜还好用,有能力,有格调,还有忠心。朱棣宁愿失去三个城池,也不想失去一个陆江北!可恶,孟瑄究竟跟陆江北说了些什么,竟动摇了一棵根深蒂固的万年青?

    孟瑄悠然道:“王爷可以去找陆大人求证,他连房契地契都押我这儿了。”

    这下,朱棣连笑容都挂不住了。

    可恶啊,不知不觉中又被对方摆了一道,这个年纪轻轻的孟家后辈软硬不吃,还滑不溜手,真让自己伤透了脑筋,才回京几日就颠覆了朝野。本来以为凭借与何当归的关系,孟瑄乃至孟家都应该算是燕王府这边的人,现在却只好叹一声,邻家美玉,我心中永远的痛!

    何当归适时开口问:“不知这样能否算是结案?”

    “郡主想结案?”廖之远凑过来。忘心的脸色惨白,似乎喘不上气的样子。

    “对。”何当归点点头,慢条斯理地分析说,“诸位之前也听得一清二楚,忘心居士的指证,是看见我与一男子在一起的窗户上的‘倒影’,连那男子容貌都未看见。而事实上,我只是与我的夫君见面,本来就天经地义,不必背着别人,也没什么可心虚的。”

    “有点道理。”蒋邳嘀咕一句。

    何当归勾唇,继续道:“这种情形下,即使知道外面的居士在偷窥,我和孟瑄也不会心虚、杀人。顺便说一句,根据忘心居士的说法,我是一个武功高手,而且大家也知道,孟瑄更是高手中的高手。我们夫妻二人想杀谁,那个人绝对没有生机,没有开口告状的机会。”声音无限温柔,温柔得令人颤抖。

    朱棣鹰眸半眯,心中一番权衡,打算先和和气气留下孟瑄与何当归,再逐个击破。至于忘心……就要看陆江北如何抉择了。

    于是,正气凛然的君子燕王出现在众人眼前,厉声喝道:“郡主分析得极有道理,由此可以断出,忘心居士的话前后矛盾,根本是在说谎!若是忘心真看见了郡主将军的身影,也没人会灭她的口,而她对郡主的指责,‘毒打’‘绑架’全属虚妄之词;若忘心什么都没看见,那她就是信口开河,诋毁堂堂三品敕封郡主的清白,实在居心叵测!”

    朱棣每说一句,忘心的气就激喘一下,等朱棣说完最后一句,忘心双腿一弯,向前栽倒于地。段晓楼请来的那名大夫上去察看,切脉之后摇头叹气:“她有哮喘之疾,难治,治不好,难难难!”

    段晓楼的长眉一绞,焦急地说:“再难也要想办法救人啊,你可是大夫!”他回头一戳廖之远,催促,“你还杵这里干什么,快去把江北找来,大嫂这时候肯定最想让他陪伴。”

    廖之远不肯动脚,乌溜溜的眼珠左转右转,脑袋动摇西晃,低低的鼻音哼道:“呿,我又不是老大的娘,我喊他他就来,那他岂不是很没面子。段小侯爷让我去找老大我就去,那我岂不是也很没有面子。而且我妹子刚被邀请来燕王府玩儿,她又不认路,我真怕她走迷了,不行不行,说什么我也不能离开王府……咦,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我在王府门口墙根下种的那棵芦荟该浇水了,不好不好,这个绝对不能晚,晚了我的芦荟就干死了……”

    段晓楼满腹火气,发作不得。毕竟这里是燕王府,而燕王刚定了忘心的罪,罪名是“诬告郡主”。此刻,他不想管谁是谁非,只想救人。

    廖之远突然改变态度,连伪装都撤去了,蒋邳大概知道一点内情。因为,山猫从来都不喜欢陆江北的这个夫人,有次喝醉酒的时候还骂过忘心几句。但现在生死攸关的时候,廖之远就这么撂了挑子,可见他也不是一般的绝。

    看着地上不断痛苦扭动的忘心,蒋邳暗叹口气,不等段晓楼要求,主动说:“我知道老大在哪里,我去吧。”

    段晓楼感激地微一颔首:“多谢。”

    蒋邳离去,段晓楼想再次为忘心输些真气,能多支撑一刻也是好的。不料忘心的反应很激烈,一手推开他,嘶嘶大叫道:“别碰我,别管我,你们都别管我,也不许带陆江北来见我!我不见,不见!”

    “好,好。”段晓楼无奈地附和着,“大嫂你什么也不要多想,安心养病,我一定找最好的大夫治好你。”

    可是,他请来的大夫只会摇头,不会看病,连下药开方都不肯,就断言病人没得救了。而“最好的大夫”么,段晓楼也认得一位,还把对方得罪的不轻。

    当忘心五花大绑地出现在床底下,当矛头全指向何当归,段晓楼的眼中只有身为弱者的忘心,很生很生何当归的气。就像上次在皇宫里,看到何在梅有危险,他也无法坐视不理。扶危救弱,是他做惯了的事,尤其是弱女子出现的时候,他可以不经过脑子判断,手脚就先动作起来了。

    最近的这两次好心,却让他做了错事,让他把最不想失去的人一手推开了。

    他不敢想,也无法面对何当归,却暗暗希望着,或许何当归会大度地抛开一切,不计前嫌地救回忘心。

    燕王断案之后,临时公堂被撤去,燕王也转身走掉了。如果不是见忘心病得没有多少剩余价值了,估计还会把人锁拿、关禁闭。饶是如此,也要有人对诬告郡主的事负责任,于是忘心的四名贴身侍婢被关起来了。

    廖之远口中嘟囔着“浇花”,一溜烟跑了。

    这里的人渐渐走光,没走的就只剩下何当归和孟瑄。于是段晓楼心里的希望越胀越大,觉得何当归一定是打算救人才留下来。

    何当归走过去,没有看地上扭动的忘心,对段晓楼说道:“有事儿知会你一下,杜尧已不在陆家了,我们把他挪去另一个隐秘之所。怕你回去找不到人着急,所以跟你说一声。”

    “杜尧……你能救他,让他不用做废人?”段晓楼失神地望着她问。

    “对,孟瑄与陆江北经皇上允许,用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四把钥匙打开了皇宫的地下宝库。”何当归轻声解释着,“本来还要叫上你的,钥匙里面有一把是你的,不过陆江北说,你有内伤在身,不宜操劳,皇上就没召你进宫。宝库里除了灵根草,还有不少东西都被取出来,其中有对皇帝有用的,也有其他人一直想得到的,以后会慢慢分配。所以说,杜尧的问题,你不必再挂心了,他完全复活之后会重出江湖。”

    “劳烦你了。”

    “不劳烦,我什么都没做,是孟瑄出力比较大。为了守护宝库,他还受了伤,我要为他疗伤,先告辞了。”

    何当归说完就走,让段晓楼膨胀的希望气泡瞬间破裂,忍不住抬手一抓何当归的衣袖,沉下声线,满眼都是恳求的光泽:“大嫂是江北的结发妻子,跟了他很多年。江北的为人你也知道,锦衣府上上下下一时半刻都离不了他,我们这些人里也没一个省心的,全都在麻烦江北,占用他的时间,让他不断操劳。就是因为我们的缘故,让江北这些年都抽不出空闲陪大嫂。”

    何当归轻挑秀眉:“你跟我说这个干什么,我不是锦衣府的人,对陆江北也没有到爱屋及乌的境界。”

    这算是在变相拒绝了,尽管不太明显。

    可段晓楼仍不死心,他知道何当归容易心软,对他的恳求尤其如此。于是继续求:“我也知道,江北与嫂子之间有裂缝,我也不想去过问别人夫妻的问题。连我自己的情事都一塌糊涂,也没有心情去想更多。可是嫂子一死,她带走的只有误会,留给江北的只有遗憾,我不想见证这样的悲剧。所以只有这一次,求你别生嫂子的气,救她一命好吗?求你了,我代她向你道歉。”

    地上的忘心尽力挣扎着,因为呼吸不畅而说不出话,双手握拳,眼神凶恶。

    何当归低笑一声,说:“看来你并不完全了解我,我是个记仇的人,偶尔会被佛光普照一刻,有那么一丁点的心软。在我的心最恨最想杀人的时候,你从我手底下救了何在梅一回,我虽然不知道原因,但一点都不恼你,还把你当成可以信赖的朋友。离开皇宫前,我跟青儿说,遇到危险去找蝉衣或段晓楼,他们都会帮你。”

    段晓楼面色一变。

    何当归离开皇宫之后,何在梅机心巧变,设计了青儿,让青儿莫名其妙地背上一个“侮辱皇家祭坛”的杀头罪名,当时他也在场,但最后赶来救下青儿的,却是陆江北和孟瑄。

    他当时一个犹豫,在何在梅和青儿之间略有犹豫,错过了开口帮忙的机会。为此,廖之远事后还揍了他一拳。他闷声受了。

    何当归继续盈盈笑言:“而这一次,我难得的心软了,想放忘心一马,算是卖陆江北一个人情。你却偏偏不让我放过她,真是浪费了我的好心。”

    “你,你……”段晓楼从未见过这种面孔的她,惊不能言。

    “喏,看这一把银针——若是我记仇,想报复忘心设计陷害我两次,还差点断送杜尧,我就用针将忘心扎活,再慢慢折腾她。可我实在可怜她,天生哮喘固疾,注定活不过四十岁,无法得到丈夫的爱,索性去伤害丈夫身边的人,让她的丈夫用恨的方式怀念她。我可怜这样偏激的忘心,所以觉得她还是早点安息更好。”

    “……”

    “我的针是活人针,救不了心已死的人。”

    ...

第753章 最博爱的真情

    忘心痛苦地死掉了,陆江北到最后也没有来。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段晓楼向王府管事要来一辆hua车,用苫布蒙上忘心的尸身,一脸悲伤地推车出了王府。

    何当归目送hua车行远的背影,没有半点儿愧疚或难过的情绪,因为她说的是实情。即使倾尽全力地去救治,忘心也还是个短命的人,只会利用那短暂的生命去祸害别人,下一个受害的,难保不是最着紧、最关切忘心的段晓楼。

    但段晓楼不懂何当归的心情,只是再三恳求,让忘心多撑片刻,多撑几天,最好几个月。

    何当归举起两根细长银针,在他眼前缓缓折断,丢在地上,用这种方式断了他的念想。然后生平头一次,在段晓楼的眼底看见那么深的失望。

    “我三哥和廖小姐也被燕王请来做客,咱们去看看。”孟瑄的嗓音从头顶柔柔落下,这时候就是阳光雨露一般的存在。

    何当归倚在他的胸口,磨蹭着淡淡的青茶香气,闷声问:“孟瑄,你喜欢过的女子中,我排第几呢?”

    “……”语滞。

    “怎么,我还不能算在喜欢的人里面吗?那你最讨厌的人之中,我能排第几?”

    孟瑄又好笑又好气地捏她的鼻尖,一字一顿地告诉她:“第一,不论最喜欢的,还是最铭心刻骨的,你都是第一。每次一想起你,其他喜欢或讨厌的人,都淡得像云雾一般,只有你是最清晰的。清儿,你是第一,也是唯一。”

    何当归眯眼听着,躺在孟瑄的胸口,觉得很满足。过了一会儿又皱眉了,忐忑地问:“你不是个正义感很强的人吗?连不认识的陌生人也喜欢救,范围比段晓楼还广,涵盖男女老少。还记得有一次,我没能救成书院里的钱家大小姐,你疑心我是故意不想救人,还很生我的气。既然在你心里,我又坏又自私,你的善恶标准又非常清楚,那你为什么还喜欢我?为什么不去喜欢一个善良如一张白纸的女孩儿?”

    “嗯,不知道。”

    “不知道?”何当归有点儿炸毛了,用粉拳擂着硬邦邦的胸口“你从没想过这个问题?如果你从现在开始想,你会不会该变心意,去喜欢别人。”

    孟瑄双臂收紧,紧紧圈住她,苦笑的口吻说:“好清儿,饶了我吧,我还不知道,人的脑子有越变越聪明的,也有越变越笨的。”

    “什么意思?!”何当归挥舞拳头。

    “意思就是,你离开我的这段时间变笨了,所以才会问出这种笨问题。看来以后不能放你自己走太久,否则会笨到连回家的路都不认识,被坏人拐走。”

    孟瑄低头,脸庞晶莹,深潭般的漆黑眼瞳中映出了她的模样。他唇边噙笑,亲吻着她发髻上的一粒珍珠,俊美,温柔,体贴,但真正迷hua她双眼的,是他的笃定和自信。这让她微微安心,从刚刚的失落中缓过来。

    可还是很固执地想要一个答案,她追问着:“一个模样、出身、姓名都一样的女子,你是喜欢‘好的她’,经常做善事的她,还是喜欢‘坏的她’,精于算计,工于心计,做坏事和搞破坏多于帮助别人的她?”

    “这算什么问题”孟瑄认真地研究她的表情,轻轻摇头说“你并不是你所形容的第二种人,清儿你从来不故意搞破坏,除非那件东西是需该被毁坏的。”

    “万一我就是呢?万一,我打算变成那样呢?”她仰着脸问。

    “……”孟瑄眯眼,静静看她。

    过了很久,等不到答案的她失望地垂下头,这一次,连孟瑄也觉得她不可理喻了么。

    三根微凉的指尖托起她的下巴,缓缓抬高,直到她的唇瓣够到他的。孟瑄在她的唇边辗转,低低地告诉她:“或许如你所言,我比段晓楼更加博爱,关注的事更多。可是两世为人里,我所有的喜欢和爱慕,只给过一个叫何当归的女子,所以她的一切,都在我‘博爱’的范围里。

    “包括她的出身,长大的环境,好与坏的家人,朋友,还有她做过的好事,她的每一分心计,都是我所爱恋的。因为是这一切叠加起来,才变成了现在的她,变成了这个让我心疼怜惜,一刻也不舍得放手的女子。

    “若我只喜欢她的其中一两样‘完美无暇的’,而剔除出其他几样‘不完满的’,那么我会疑心,换做其他好的家世出身,平安喜乐地长大,一个干净如一张白纸的何当归,究竟还是不是如今我怀里躺的这一个,我又会不会舍得,做那样的交换。

    “最后,连我自己也找不到答案,我喜欢什么样的何当归,又尤其钟爱她身上哪一点。最后只能告诉我自己,让所有原则都去见鬼,我不需要想那么多。若她是苦难之后的济世仙子,那我就是她的信徒;若她是挥剑断情的复仇女王,那我就是她的护卫。因为,纵使这世间再无情的女子,也一定想有一个人,无论自己做什么,对的错的,好的坏的,救人的,杀人的,都不问条件不问原由地站在她那边,对吗?

    “我就是那个人,清儿,我会一直陪着你,直到最后的最后。永远站在你身边,永远相信你,不质疑你的每一个决定。哪怕别人说一千个‘坏’字,只要你摇一下头,我就和你一起对付那些人。”

    “……”

    静静躺在孟瑄的胸口上,满足地闭上眼睛,她什么都不想说,也不想多问了。得夫如此,夫复何求?

    甚至开始想,就算现在不再策划为母亲报仇,不去过问那些已经管了一半的闲事,就只跟着孟瑄,每天围着他一个人转,也没什么不好的。

    两人就这样在燕王府的hua园里亲密依偎,直到地老天荒的架势,让来来往往的人都投来好奇和探究的目光。因为他们在燕王家里尚属于生面孔,认得何当归的人并不多,认得孟瑄的人就更少了,所以有人悄悄通报了园子管事,园子管事又上禀王妃的嬷嬷,最后传到燕王妃的耳中。

    燕王妃过来一看“王府里伤风败俗的男女”中的女子不是别人,而是何当归,顿时惊喜异常。她丢给管事和嬷嬷一个卫生眼,让这些人统统去东厕面壁思过,修正思想。

    何当归抬眼望向对面的素白宫装丽人,见是燕王妃,也微微一喜,拉过孟瑄介绍:“莲姨,过这么久才来见你,是我太不孝了。嗯,这是我相公孟瑄——孟瑄,这位是燕王妃,她待我极好,我原本就打算先来王府看她的。”

    孟瑄听后略有诧异,看到何当归的欣喜是发自内心的,不是伪装,孟瑄就更讶异了。在他印象里,燕王妃徐无菡,与燕王朱棣都是一路货色,虽然与何当归是名义上的皇家亲戚,但居心叵测,打算在何当归身上做文章。这一点是孟瑄断断不能容忍的。

    何当归对燕王的态度冷淡而客套,却亲昵地喊燕王妃一声“莲姨”恭敬而谦逊。这位徐妃有何能耐,让何当归如此对待?

    细一打量,见徐妃的装扮不算华丽,一件素色宫装,绣的是深棕暗灰的枝干,简单的两点梅hua点缀,却自然地穿出了一种优雅华贵的味道,就像是与生俱来的贵族。这也难怪,燕王府嫡妃,必然是出自名门的。

    徐妃一双凤眸平注,唇间伴笑,也同时打量着孟瑄,神色渐渐透出满意,抓着何当归的手笑道:“上次在孟家,见那些妯娌小姑都不是好相与的,还担心你嫁的不好。如今看来,倒是我多虑了。”

    何当归垂头微笑“谢莲姨关怀,能觅到这样的郎君是我的幸运。”

    徐妃收起笑容,佯作不悦“亏本妃在王府几个孩子里最看重的就是你,日也惦念,夜也念叨,你却走的潇潇洒洒,连封家书也没寄回来过。”

    何当归心生愧疚,却也无法找借口辩白,只好转移话题问:“弟弟子尘呢?我好久没见到他了,有次逛庙街得了三支飞镖,觉得很合他用,一直没机会给他。”

    “嗯?”徐妃乜眼,拉长了声音问“子尘有飞镖,我有什么?”

    “呃……”

    何当归冒出一滴汗,因为她没遇到过合适徐妃的东西,也没买礼物。孟瑄不着痕迹地轻戳她一下,示意她看左边的hua圃,那儿开着大朵大朵的艳丽鸡冠hua。鸡冠hua对一般的女子而言太生硬了,配上英姿飒爽的徐妃却相映生辉。

    何当归走向hua圃,选了一朵大小适中的hua冠,半踮脚尖,插进徐妃的乌黑发髻中,讨好地眨眼道:“莲姨别拉着一张脸嘛,我何尝不想带礼物给您,可每次想起您给我准备的嫁妆箱笼,里面的珍珠宝贝和绸缎布匹,叫得上名儿和叫不出名儿的都有。在那座宝贝山上一望,其他的都变成俗物了,我怎好意思带给您?”

    “那鸡冠hua就不是俗物?”

    “嗯,这朵鸡冠hua在枝头正俏,虽比不上莲姨的美貌,苟日新,日日新,但新采摘下的三个时辰里都是很新的,勉强能衬托一下您的不俗气质。”何当归一本正经地拍马。

    徐妃好笑道:“从哪儿学来的这套本事,跟男子似的。”

    这时,一个公公和一个嬷嬷走过来,公公找孟瑄说话,嬷嬷向徐妃禀话,都是压着嗓门的悄悄话。

    孟瑄听完沉吟一瞬,然后低声对何当归说:“燕王找我叙话,我去一趟。你在这儿陪王妃说话,等我回来,万事小心……对谁都要防备着两分。”

    “知道了,你也一样。”

    孟瑄仍有些不放心,还想再多叮嘱点,徐妃已走过来了,看两人的笑意里带着点揶揄。何当归推了孟瑄一把“快去,好生跟燕王义父大人说话,别让义父大人久等。”孟瑄深深看她一眼,离去。

    徐妃轻叹道:“年轻真好,莲姨也年轻过呢。”

    何当归笑眯眯地说:“莲姨此言差矣,年轻不年轻,全在一颗本心。再者,论外表的话,您也和‘老’字不沾一点边儿。”

    “我说的正是本心。”徐妃蹙眉,出神“就算我自己能守好了心,也管不了王爷的野心。”

    “义父大人的……野心?”

    “是啊,一颗越长越大的枭雄之心。王爷他身边围了一群人,每天给那颗心浇水施肥,让他冒出各种不合理的念头,渐渐的,连我也说不上话了。我实在非常担心王爷。”

    何当归默默听完,突然发问:“上次莲姨给我准备的嫁妆里,没有‘大变活人’吧?”

    徐妃不解:“什么活人?”

    何当归点头,勾唇道:“是了,义父大概从那时起就动了孟家的心思了。他让一个奸细藏进嫁妆箱子里,随着一起抬进孟家,想让奸细神不知鬼不觉地融入孟家。不过被发现了,给我惹过好大一次麻烦呢。”

    徐妃毫不怀疑何当归的话,急切地问:“那奸细,现在何处?”

    何当归如实答道:“还收押在监牢里,养的白白胖胖的。我的陆舅舅刑讯过他一次,没问到什么有用的口供,估计是个死士。”

    一偏头,她望见蒋邳在前面引着路,后面跟着陆江北,往这边走过来。看来,陆江北终于还是抽空来看忘心了,只是他来得太迟,盛载着忘心尸身的hua车都走了小半天了。

    陆江北过来,并没出言打听忘心,却是死死瞪住了徐妃的脸,极度震惊。

    “你,居然是你……”

    ...

第754章 美人如此难求

    徐妃看到陆江北,也是面色一变,冷淡地回了一句:“阁下认错人了。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转身径直走开,只把自己的大丫鬟蒲草留给何当归听用。

    蒲草的脸色也显得很紧张,不大自然地说:“娘娘有命,请两位贵客去hua厅听曲儿,京城有有名的hua鼓戏班子正在我们府上唱呢。王爷稍后就来会客。”又对何当归说“郡主一定累了吧?王妃给你布置了好几间闺房,奴婢带你去看看喜欢哪一间。”

    “好啊。”

    何当归跟着蒲草走了两步,突然站住,皱眉道:“我小腿抽筋,走不动了,府里有轿子吗?”

    蒲草忙道:“郡主稍候,奴婢去叫!”然后一溜烟小跑开了。

    何当归回头看陆江北和蒋邳,只有陆江北还留在原地,于是走回去,问:“您跟燕王很熟,对王妃也不陌生吧?为何刚才见面时吃惊成那般?”

    陆江北仿佛还没从震惊中缓过来,眼眸连续变幻几种神采,沉浸在回忆中,最后才叹息般地说:“我经常见燕王妃,还吃过王妃赏的茶,但她的庐山真面目,今天还是头一回看见。看来她藏的也很辛苦。”

    “这是什么意思?”何当归试探性地问。

    陆江北深深看她一眼,毫不隐瞒地告诉她:“这个徐妃,出自将门,却并不是徐达老将军的亲生女,而是个前朝的蒙古公主,封号霹雳。”

    “霹雳公主?”

    “对,就算隔了将近二十年,但上次的会面还记忆犹新,所以我绝对不会错认。霹雳公主是有‘蒙古第一美人’之称的玉则公主的亲妹妹,当年,元朝覆灭之后,霹雳被先皇收纳进后宫。几年后一场变故中,霹雳和杨妃都被先皇赐死。杨妃就是宁王的生母。从那之后,几位元朝美人都绝迹了。”

    何当归默默听完,在心底震惊着。她相信陆江北说的是实情。

    朱元璋的一名元朝公主的妃子,在后宫的余波中诈死,然后改换身份,以将门嫡女的身份嫁给了朱元璋的儿子朱棣,还备受宠爱。皇室的复杂,真是令人咂舌。

    陆江北突然冒出一句:“当归,你认真听我说,徐妃这个女人……你一定要格外小心。”

    何当归讷讷地“嗯”了一声,心里却想,徐妃是个有主见的女子,不会被朱棣的野心控制。而且能看出,徐妃是真的很疼自己,眼中的关切是实实在在的。就算朱棣有什么想法,想通过自己打通孟家的关节,徐妃也不会助长朱棣。

    陆江北看出了何当归在想什么,可能在她心里,徐妃的亲密关系超过他这个舅舅。疏不间亲么。在何当归的面前说徐妃坏话,没有真凭实据的话,何当归拒绝相信。

    四下一望,陆江北单手夹住何当归的腰,足下一跺,两人瞬间陷进地里面!

    真的是两个大活人,周身被黑漆漆的泥土没过了头顶!没有地道,也没有土拨鼠开路,他们被泥土活埋!

    陆江北低喝一声“别松开我的手”然后开始以一种电速疾奔,比他在地上施展轻功时要快几倍。连以速度著称的风扬带着她飞,都没出现过这么可怕的速度!

    这就是传说中的“土遁”吗?

    何当归顾不上感慨陆江北的博学多才,因为一片漆黑的尽头,她仿佛看见了柏炀柏,一身带血地挥舞双手:“何丫头,一起去十八层地狱转转吧,我老人家来给你引路了!”

    她坚定地摇头:“不去。”

    “别那么无情嘛,一起双修,一起长生不老,一起去探寻生命的真谛哟~~”

    她咬牙低头,道圣,卖萌可耻!

    身侧的人继续提速,泥土的质感从她脸上漫过,又湿又滑。她知道,只要一松开陆江北的臂膀,她就要长埋地下了!她是否该庆幸,带她土遁的是性情温和、有理智的陆江北,而不是暴戾的高绝?

    只要一闭眼,高绝那张铁黑的脸就晃动着接近过来,布满薄茧的掌中是两尺半的圆月钢刀,危险,冷冽,杀气逼人地举高了刀——

    “只有鲜血能让老子获得平静。”薄唇微掀,宣布道。

    就在钢刀将落,她的脖子凉飕飕的时候,只听“吱”一声刹车,陆江北的土遁狂奔终于停下来,世界恢复宁静。柏炀柏阴险的嘴脸和高绝凌厉的杀气都消失了。

    何当归满头大汗,胸口闷痛,这才发觉从进入地底那一刻起,自己就没喘过气,快要憋死了。她和陆江北还是全身藏在泥土里,她不知道地底下能否像地面上那样正常呼吸,半张开嘴,想试着吸口气。

    “不行,住。!”陆江北看出她的意图,抬手捂住她的口鼻,沉声道“地下不能用鼻息喘气,这是常识。你不想吃泥吧?”

    常识?她气得差点没呲牙咬他的手一口,这家伙冷不丁拉她土遁干什么,她又不是地鼠,怎可能知道什么土遁常识,下地之前怎么不说?

    口鼻和陆江北的掌心没有一丝缝隙,她很快就受不了了,胸肋间痛得发狂,叫嚣着,我要空气,快给我空气!

    她双手无力地在陆江北的脸上、脖颈上乱抓,想让他吃痛放手,或者把她带回地面上去。可这一点攻击,放在陆江北身上显然不起作用,他的手腕还是铁铸一般,扼杀着她的每一分生机。难道说,她会死于窒息,以后再也见不到孟瑄了吗?

    无知觉地,泪水漫出眼眶,连自己为何彻底得罪了陆江北都不明白,就死在他手上了?

    叹息声在耳畔响起,陆江北耐心而轻柔地说:“真气,用你的真气走心脉,就不会难过了。你的内力是顶峰级别,内呼吸几个时辰完全不成问题。”

    完全不成问题?

    完全是个大问题!

    她最不擅长的就是操纵真气行走经脉!

    平时吃饱喝足,心满意足地坐在暖洋洋的太阳底下,她试着运气行功,可能还会有一两道细细的真气肯听她的话。现在都快死了,运气不走火入魔才怪!

    她睁大了流泪的双眼,尖锐的指甲深深掐在陆江北的脸颊里。

    陆江北又一次读懂了她的心里话,顿时面现无奈。看似聪明灵巧的她如此不学无术,到现在还不会运气和内呼吸,是他万万没料到的。

    “那……你别乱动。”陆江北顿了顿又补充“也别害怕。”

    何当归眼前一片昏hua,觉得道圣他老人家又来冲她抛橄榄枝了,耳边听陆江北这么说,不懂那是什么意思。

    可她立刻就懂了。

    陆江北松开捂着她口鼻的手,却没有还她自由,腰间的强力禁锢一分都不曾松开。一块清香的薄丝帕飘飘落下,覆在她的脸上,然后隔着这块丝帕,有两片喷洒着热气的唇压过来,对准的是她的唇瓣,带来的是珍贵的空气。

    胸口贪婪地起伏两下,然后,恢复了正常意识的她,不可置信地睁大眼睛。用力推压,推不开身前不动如山的男人。

    陆江北在亲她?!

    尽管是一种不太逾矩的方式,尽管唇与唇之间没有情爱的传递,可是……

    这时,头顶有声音落下来,因为间隔着一层泥土,所以听起来闷闷的。

    是徐妃在说话:“草头,你速速调动人马,去城外土窑找一个叫‘剑’的人,无论生死,一定要找到他!”

    名为草头的男声答道:“王妃说的城外土窑,指的莫非是锦衣府的小刑房?”

    “正是。”

    草头道:“王妃还没听说么,早在当今天子登基,废除东厂的第二天,锦衣府就碾平了那座土窑,所有刑具都被埋掉。小刑房已经不存在这个世上了。”

    徐妃惊讶而为难地低呼一声:“怎会这样?那……陆江北还私设过其他刑房吗?比如他的家里,或是城中什么隐秘所在,适合藏人和拷问的地方。”

    草头道:“那就不好说了,京城每座府邸都有自己的秘密,很多情况下,连住在里面的人也不全都了解。锦衣府的陆总管是暗黑组织的头目,同时也是江湖中人,他杀过绑过很多人,想杀他的人更多,可是全都败在他的手上。属下猜测,陆江北应该会有一个秘密刑房,用来囚禁那些死对头。”

    徐妃急迫地下出命令:“好!你立刻放下手中一切事务,连王爷交给你的暗杀任务也别做了,你带着长夜阁的人,用最快的速度从陆江北手里找出‘剑’。他是一个三十多岁的男子,燕王府的死士。你们要让他死得不留痕迹,让他的嘴紧紧闭好,什么都不许泄露。”

    “这……”一听下手的目标是王府死士,草头不禁有些为难。

    虽然大多数死士最后的下场都是一死,可是死的方式一般都是最后关头里,死士自己选择死法,自动赴死。如果要主人亲自动手灭口,就说明他已失去了主人的信任,对死士而言是最大的侮辱。

    徐妃厉声冷喝:“还磨蹭什么,还不快去!办不好此事,王府你也不用呆了!”

    草头惊慌地应是,然后是离去的脚步声。

    同时另有一个脚步声走过来。

    燕王的声音响起:“小菡,究竟发生了何事,让你发怒成这般?本王早就说过,让你闲事少烦,有空烹烹茶剪剪hua,不是很好吗?”他的嗓音满是磁性,温柔得能拧出油来。

    徐妃冷冷道:“还不是你养的手下一个个都是废物,说什么孟家守卫比皇宫还森严,半个人都潜不进去,孟贤、孟宸半个都拉拢不到,我才另想办法。”

    “什么办法?”

    “数月之前,我让铁剑躲在何当归的嫁妆箱子里,让他找时机变装成孟府下人,传一张孟府的暗桩守卫图给我。谁知他也是废物,第二天就被发现了。聪明的何当归立刻就猜忌到你的头上,将铁剑交给了陆江北,想撬出他嘴里的幕后指示人。”

    燕王沉默片刻,问:“铁剑供出你了?”

    徐妃的声音略松了松,才道:“我猜还没有。刚才见当归,她和从前一样好,对我也很信任,才会把怀疑你对嫁妆箱子做手脚的事讲出来,让我看清你是什么样的人。”

    燕王苦笑:“我是什么样的人?这些年过来,小菡你看得还不够清楚么?”

    徐妃不理他,自言自语地喃喃:“不能让当归疑心我,不能连她都跟我对着干……陆江北是刑讯高手,只要他亲自出马,铁剑什么都会招出来……不行,此事交给别人我都不放心,朱棣,你不是安排子尘去孟府了吗?让子尘把孟宸约出来,我要跟那个不受宠的庶子做一场好交易。”

    燕王默不作声。

    徐妃顿时急了:“你聋了?你快去呀!”

    燕王不走,却问:“为什么?”

    徐妃喝道:“什么为什么,我早就说了,要拉拢孟家、陆家和宁王府,你一样都办不到,什么事都要等我亲自出马!”

    燕王语调低沉:“为什么要争皇位,父皇把那个位子传给了允炆,允炆小时候是个好孩子,他会慢慢学会怎样当个好皇帝。为什么小菡你一定要让我去争那个皇位?我们就像现在这样,富贵闲散,不是也很好吗?”

    “好什么好!”徐妃怒冲冲地说“你不当皇帝,我何必再跟你虚耗?好哇,原来不是你争不过朱允炆,而是你根本没尽心办事!你走,我不想再看见你!”

    她愤然拂袖而去,留下燕王一个人原地失神,发呆。

    “小菡,原来直到现在,你心里看重的还是国仇家恨和地位权柄,将那一切都排在我前头,你究竟,把我当成了什么……”

    地底下,陆江北撤唇,在何当归的耳边轻轻说道:“这一回,谁是人谁是鬼,你总该看清楚了吧?燕王朱棣,没你想的那么利欲熏心,处心积虑地想去加害皇上。真正不择手段的人是他的王妃徐无菡,一个他永远求而不得的毒美人。”

    何当归早已惊得说不出话来。

    ...

第755章 小郡王与丫鬟

    回到地面上,何当归还是浑浑噩噩的,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徐妃竟是真正的幕后操盘手,这让她一时难以接受。

    为她掸去了黑纱斗篷上的一层浮土,陆江北叹息,留下一句“一切小心在意”转身走到一处水榭台上,廖之远和蒋邳都在那里等他,两人你一句、我一语地说着忘心的事,然后陆江北的神情一片冷寂,或者说是悲伤。

    何当归在远处站着,也听到一两句,廖之远咋咋呼呼地问:“老大,你干了什么好事,让何小妞掐的你一脸指甲印?快从实招来!”

    蒋邳说:“有句话本不当讲,可我觉得可能是个线索——眼线回报,嫂子死的前一天晚上,燕王妃给她送去了一盒点心,让她与何当归品尝,但何当归并没吃到点心。我猜,说不定是点心有什么问题,才让嫂子对何当归的误会那样深……”

    听到这里,何当归发出笑声,徐无菡,好一个好事多为的燕王妃!

    往hua园方向走,看见蒲草神情焦急,在原地转悠,见了她就迎上来“奴婢还以为郡主迷路了!郡主不是腿抽筋么,怎么走开了?”

    何当归的眼睛眯成一线,曼声答道:“突然想如厕,也就顾不得腿了。”

    蒲草轻松地笑了:“是奴婢伺候不周,请郡主先上轿,到了住的地方再责罚奴婢吧。”

    “好啊。”何当归上了轿。

    轿子由三个力气大的仆妇抬着,何当归很轻,轿子走的也很稳当,这时,何当归拨开一条窗帘缝,问蒲草:“母妃为何都不等我就走了?我攒了好多话要和她说呢。”

    蒲草抱歉道:“郡主有所不知,王妃身体不好,有个心绞痛的毛病,一旦犯了病必须卧床静养,任何人都不能见。”

    “见不到了啊。”

    “郡主请宽心住下”蒲草笑道“住个十天半月的,等王妃好些时就喊郡主过去说话。相信有郡主的陪伴,王妃会很快康复。”

    “母妃真是见外,明知我的医术还过得去,怎么生病了不让我看看?”何当归眨眼“快,蒲草,带我去给母妃问诊!”

    蒲草语结,大汗,暗骂自己粗心,怎么把何当归本身就是大夫的事给忘得干干净净了!她只是顺口把王妃有心绞痛搬出来,可这个一直好用的借口,今天不管用了。刚才听说,王妃急匆匆出府去了,这时又上哪儿找去?

    不过,蒲草到底比别的丫鬟机灵些,笑容灿烂地建议道:“王妃习惯午睡,若是被吵醒,奴婢要领一个大不是,不如晚些时候再过去。倒是子尘小郡王,前几天还向奴婢打听郡主,大概有什么话想跟您说吧。索性这会儿闲着无事,不如咱们去小郡王的院子看看?”

    “好啊。”

    轿子在一座被藤蔓包围的院落前停下,蒲草过去敲门,敲了很久都没人应声,一推门,门倒自己开了。

    于是蒲草回身笑道:“咱们进去等吧,郡主。”

    “好啊。”

    抬轿子的仆妇走开,何当归与蒲草笑盈盈地走进这间不大的院落,只见入目一片深绿,除了垂累一地的藤蔓,还有满墙的苔藓,廊下屋前全是蛛网,不似有人居住的样子。

    何当归奇怪地问:“这是子尘的住处?”

    她对那个五官精致、睫毛比女孩子更长的雪衣少年印象颇深,能看出徐妃对他很倚重,偌大的一座王府府邸,怎么只拨给他这么个荒凉住处?

    蒲草指着院子后的野林子,道:“小郡王要在林子里练剑,就近住在了这里,而且他不让下人服侍,院子才格外荒凉。郡主可能也知道,小郡王并非王爷王妃亲生,他本是京城贵少,另有家人和住所,不过还是住王府居多。”

    “哦?”何当归感兴趣地问“子尘的亲生父母尚在人世,怎么会想到拜义父母呢?年纪轻轻就获封郡王,前途不可限量啊。”

    聊到关于子尘的话题,蒲草就卸去了沉稳玲珑的面具,多了点女子羞涩。

    她脸蛋红扑扑的,抿唇笑道:“说来也是缘分,我家王爷长年在燕州封地,王妃却住不大习惯冷的州府,每年立冬之后都要回南边儿的应天府邸住几个月。有一次王妃去城外进香,遇上了拦道的土匪,十几个护卫都打不过他们,差点没把奴婢吓死。还好有个少年僧人下山,撞上了此事,救了我们大家,直到现在奴婢还很感激那次救命之恩。”

    何当归又疑惑了:“少年僧人?莫非子尘曾是出家人?”

    “嗯,子尘就是他的法名。”

    “那他俗家名字是什么?”

    “这……”蒲草歪头“连奴婢也没问过,可能王妃知道吧。”

    两人低声细语地聊着,何当归最先听见脚步声越来越近,闭了。。不多时,一身雪衣的身影往这里走来,蒲草面色一喜,刚要扬声招呼来人,但是下一刻,她发现雪衣身影的后面跟了个粉衣,两条影子还贴得很近。蒲草咬唇,话音全收。

    由于茂密藤蔓的阻挡,院子外走来的两个人并没看到里面的她们。

    来人在院墙外止步,一个是小郡王子尘,一个是丫鬟打扮的女孩子,脸庞在藤蔓中间露了一下,明艳俏丽。

    女孩子说:“我喜欢你,从第一眼看见你,我的心就不是自己的了。”

    默。

    院子里的听众很沉默。被告白的子尘也沉默着。

    女孩子毫不气馁,又说道:“我是三小姐的大丫鬟,三小姐一日都离不了我,将来她出嫁了,肯定也要把我带去的。可我不想当陪嫁,也不想再继续服侍三小姐朱谷覃了。别看她年纪小,心肠却毒得很,上次陷害二小姐朱榴然没成功,却也让二小姐丢掉了郡主封号,变成了普通的王府庶女。照这样下去,还不知三小姐会干出什么坏事,我心里好怕。”

    子尘冷冷开口:“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藤蔓遮挡,让何当归和蒲草看不见谈话者的面孔表情,不过却听到女孩子的哭声“呜呜……就让我跟着你、服侍你一辈子吧,小郡王,我是真心实意的!”

    “真心?证明给我看!”子尘的声音冷得能掉下冰渣。

    何当归眯长双目,心中沉吟,如果说高绝的冷是霸道,陆江北的冷是疏离,那么这个雪衣少年子尘的冷就是绝对的冷酷,以及漠然。大概是因为他与徐妃之间也是利用与被利用的合作关系,从来不把王府当家的缘故吧。

    “我……”女孩子止住哭声。

    藤蔓垂到那两人的小腿位置,只露出脚,一双是金丝黑边快靴,一双是绣hua鞋包裹的三寸金莲。只见三寸金莲走近快靴,面对面走得很近,然后,三寸金莲缓缓踮起足尖,向前倾斜。

    这个姿势长久地维持着,恒久不变。即使看不到藤蔓后的一对男女,也不难猜出,他们大约正在亲密地拥吻着。

    只是观众的反应不同。何当归面无表情,悠闲地研究自己的指甲,衣袖hua边。蒲草的反应却很激烈,不看脸色,只看那僵直的脖子和握拳的双手,就能明白一二她的心理了。

    何当归暗道,看来漂亮男人永远不缺少倾慕者,漂亮又有为的小郡王,简直就像hua蜜吸引蜜蜂一样吸引王府的丫鬟。

    良久,三寸金莲的足跟落回地上,有大口喘气的声音传来。风吹过,藤蔓树影晃动,依稀能看到两个身影是抱在一起的。何当归冷眼瞥见,蒲草将自己的手心掐出了深红的血印。

    子尘的音调并没有回暖,还是不带感**彩地说:“这并不能证明什么,女人朝三暮四的,我见的多了。似你这种姿色和出身,王府中也有很多,看不到有何特别之处。朱谷覃刁蛮无礼,我凭什么费神去招惹她,向她讨人?”

    女孩子连忙说:“其实我出身并不差,我父亲是庄子上的管事,我舅舅还是个员外,我的嫁资有十抬,都是我娘给我准备的!”

    “……”

    “不行吗,我只是想跟着你,当你的丫鬟,也不行吗?”女孩子很失落地问。

    “……”

    “……”女孩子也想不出自己更多的特别之处了。

    就在何当归以为两人要将沉默进行到底的时候,女孩子又咬牙开口,语出惊人地说:“其实三小姐不是王爷的女儿,是王妃从外面抱来的。三小姐的生母生产之时,生出的是个大胖儿子,生下来就能封郡王。”

    何当归略感诧异,莫非那女孩子想用这种情报当嫁妆,自抬身价?太傻了。一般怀揣着这种秘密的人都活不长!

    “关我什么事。”子尘发出不屑地冷哼。

    女孩子继续爆料道:“听说,王妃怕威胁到她的地位,又不想落人口实,直接把男婴换成了女婴,还故意教府中几位小姐斗心机,让她们内斗,不登大雅之堂,失去王爷的心。就像上一次,三小姐污蔑二小姐杀人,最后被清宁郡主在公堂上当众拆穿。本来王爷大怒,要拿三小姐开刀,王妃却故意作出贤惠样子,请罪说,没教好几名庶女是她的责任,求王爷保住两位小姐,容后教导。其实是怕哪一方伤得太重,让另一方独大……”

    蒲草气得全身颤抖,既想冲上去捂住女孩子的嘴巴,又想堵住何当归的耳朵。

    子尘突然出手,掐住了女孩子的脖子,同时冲院子里大喝一声:“谁在那里!要生还是要死?”

    他腾出另一只手,拨开藤蔓,跟何当归二人打了个照面,漂亮的面瘫脸难得的出现了惊诧的表情,显然万万想不到,何当归某一天会成为他的访客。

    何当归的笑容令一院子绿色植物失色,眨眼问:“要生该怎么做,要死又怎么处理?”

    子尘还算沉稳,只见他双眉紧锁,长而翘的睫毛盖住了眼神,仿佛正在迅速地思考着目前最好的解决办法。有王府丫鬟揭王妃的底,却被何当归一字不漏地听到了。那么就只好……

    “绿衣,你这个不知廉耻的小贱人!”蒲草一跃而起,上去揪扯女孩子的头发,恨声骂道“好一个混账奴才,不要脸的小蹄子,不止背主弃义,妄图勾引小郡王,还在背后胡乱编排王妃,真正是死有余辜!”

    女孩子的细颈仍被子尘扣着,动弹不得,自打看见蒲草出现就吓得几乎晕死过去,眼泪淌成两条河。最后,听到蒲草说:“三小姐不学好,全是你们这起子恶奴挑唆的,看我不禀了王妃,重重的罚你!”女孩子立刻双眼一翻,人事不知。

    子尘缓缓松开手,女孩子的脖子弯曲的角度有点诡异。子尘薄唇半掀,道:“不必让王妃操心这些小事了。手劲大,不小心捏死了。”

    蒲草收声,定睛看了两眼,眼神渐渐透出惊恐。

    院子里端坐着的何当归轻咳一声,将三支钢镖放在石桌上,起身道:“孟瑄一定要我跟他一起吃午饭,我就不久坐了。子尘弟弟,这三支镖,你看合用不合用,我记得你身上不喜配带长兵器,对吧?功夫倒是极俊的,和人一样。”

    何当归施施然离开,蒲草也不好拦着,又要尽快处理绿衣的尸身,不能跟着何当归走,把蒲草急得不轻。

    子尘面色阴沉,破坏了他此刻的清雅俊颜。

    离开了这个地方,何当归足下发力,开始小跑。冷不丁却从路上冲出一个人影挡了一道,何当归收住脚,惊道:“青儿,你吓我一跳!”

    拦路的人正是青儿,她双手捉住了何当归的肩头,跳着脚说:“喂!还有更吓人的事儿呢,你猜燕王府里的小郡王是谁?”

    “谁?”

    “那个叫子尘的,生的好俊俏的那个,他就是何君昊啊。”

    “何君昊?”

    “就是美大叔何敬先的儿子,小你几个月的那个小妾之子。”青儿口齿清晰地描述着。

    ...

第756章 丫鬟血泪遗言

    何当归拖着青儿,青儿拖着她的甲乙丙丁丫鬟,一长串糖葫芦拖出燕王府,大家俱是松一口气。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青儿皱眉道:“这个王府里的人怪怪的,呆得我浑身不自在,以后再也不来了。”

    她们立在巷子口上,不一会儿,有只“五彩大鸟”从墙头落下来,是扛着一个麻布袋子的三公子孟瑛。他足尖点着红瓦墙头,缓缓飘落下来,姿态从容潇洒。

    青儿发牢骚说:“这个时候还摆什么pose?快打开袋子,看看人还有救没救!”

    孟瑛把俊脸拉长,嘟着嘴说:“脖子都断成两截了,有救才奇怪。”

    青儿大叫:“不可能吧,何君昊又酷又帅,从前还是出家人,怎么一下手就要别人的命?小逸你快给她治治!”

    孟瑛的脸变得比马脸还长,瞪眼质问:“又酷又帅?你对小郡王的印象蛮不错嘛,你和他很熟?”

    青儿挥苍蝇的手势说:“别搅局,别打扰我们救人。”

    何当归叠裙蹲下,检查麻袋里的尸身,果然是被子尘单手掐死的那个丫鬟。一般来说,非正常死亡的人,若是身体没有什么重大损伤,譬如枕头闷死、清水呛死的人,紧急施救的话,还是有很大机会能把人救活。

    而就像孟瑛说的那样,子尘下手狠辣,直接断了颈骨。颈骨是人全身上下出头骨之外最重要的骨头,与脊椎连成一线,只要断了一截,整个人就会变得软绵绵的,最好的情况下也要终生瘫痪。

    “没办法救了,咽喉里插进了碎骨。”何当归一边施针,一边叹息摇头。

    青儿没什么接触死人的经验,下意识地捂住自己的喉咙,有种感同身受的恐惧。大概是在暗自庆幸,没有被子尘的“美色”所迷惑,自己主动贴上去示爱,否则难保下场不同这丫鬟一样。

    孟瑛冷哼一声,伸手捉住青儿的后脑勺,重重按进自己的胸膛里。青儿抗议:“鼻子啊!你撞歪了我的鼻子!”

    “不,不要杀我!”

    地上死挺的丫鬟突然睁大眼睛,嚷嚷出的声音和青儿的闹声重叠起来,吓得青儿脚踝一崴,跌进孟瑛怀里。孟瑛享受地眯眼,脸色也好看多了。

    活过来的丫鬟紧紧捉住何当归的手腕,力道大得留下深色痕迹,喉咙似乎被什么东西堵了,嘶嘶作响。

    青儿怯怯地问何当归:“是你救活了她……还是她诈尸了?”

    何当归摇头道:“我确实无能为力了,只剩最后一小撮天机子的神奇粉末,试着喂给她吃了。不过,你们看——”

    青儿孟瑛顺着纤细白皙的手指指的地方看,活过来的丫鬟,颈骨还是断成两截的!

    也就是说,这只是回光返照罢了。搭配上丫鬟那一双血红怨恨的眼睛,让青儿生生打了个寒颤。何当归还算镇定,用银针固住了丫鬟几道补气的大穴,让她能尽量多撑一会儿,有交代遗言的力气。

    何当归轻声道:“你叫绿衣,对吧?你的遭遇我很同情,也没料想到小郡王是那种人。绿衣,你还有什么要说的,或者有让我带给你父母家人的话,都可以告诉我。我不是燕王府的人,只是个过路人,我可以替你传话。”

    绿衣的嘴巴张合两下,说话声音极低,双目都凸出来。何当归凑近耳朵听了一会儿,面色凝重,而旁边站的孟瑛、青儿也高竖着耳朵,却一个字也听不清。

    最后,绿衣痛苦地呜咽了一声,眼神变直。何当归用手为她阖眼,手指过处,闭好的眼角挂着两滴血泪珠。

    青儿道:“刚才在王府里,我看见何君昊和这丫鬟肩并肩地走,问了别人才知道,何君昊就是王爷王妃的义子,很受宠爱的小郡王。才不过一眨眼的工夫,一个活生生的女孩子就咽气了,死得这么惨。上次也是一样,我打发孟府的香芝、荷藕去王府伺候小逸你,结果香芝直接死在王府里,荷藕也没再回去。太可怕了,太残忍了,燕王府会吃人!”

    孟瑛拍着她的头说:“妞儿,别怕别怕,那些能伤害到你的人和事,小爷都让他们滚得远远的。”

    青儿依偎着孟瑛不算宽阔的肩膀,闭眼默思,最后得出结论说:“还是我哥靠谱一点,武功也好,我先回家找我哥治愈一下。那,阿三你也回家找爸爸妈妈吧,咱们后会有期了。小逸,你晚上来我家住,行吗?咱俩一个床上睡。”

    “什么?!”孟瑛气得头顶冒青烟“你还嫌弃小爷?小爷哪里配不上你?”

    青儿扶额道:“你别老学我哥的口气自称‘小爷’行吗,你说的没他拽、也没他魅惑。我没有嫌弃你啊,可是你的个头跟我差不多高,枕起来没什么安全感,就这样,结婚的事让我回家再考虑两天,拜拜。”

    “不行!你哪里也不许去,跟我回家!”孟瑛强硬地说。

    “不要!我不要去跟你房里的春夏秋冬比美!”青儿的头摇得似拨浪鼓。

    “比什么美?小爷就觉得你美!”

    “啊呀~~讨厌~~”青儿先是害羞,然后翻脸比翻书更快地说“臭阿三,别给姑奶奶灌**汤,我不吃你这一套!回家找你妈妈和你的四大美人去,咱们桥归桥,路归路!”

    何当归将绿衣的尸身重新收回麻袋里,在麻袋外点燃一小簇火苗。做完这些,她回头,对孟瑛正色道:“青儿离家很久,一定是思念父母了,三哥你就先送她回家吧。来日方长,给她一些时间又何妨,再说,咱们孟家里面现在也不大太平,对吗?”

    孟瑛微微皱眉,不大情愿地说:“那好,我跟她回她家,你自己回孟家,没问题吧?”

    “当然。”

    三人分道扬镳,孟瑛领着青儿和她的甲乙丙丁走了。王府之外,另有孟瑄安排的八名暗哨,何当归刚走出一条街外,这些人就陆陆续续凑上来。

    一个卖糖葫芦的小贩,嚷一声“冰糖葫芦,甜!”走近何当归,低压着嗓门说:“公子还在王府里,被燕王给绊住了,公子说,如果郡主先出来就让郡主去一趟彭大人的府第。”

    “彭渐的家?”何当归挑眉。

    “正是。经过公子的费心寻找和营救,终于在昨日寻得了彭家二公子和郡主的两个小侄子,都送去彭府医治了。”

    “医治?”何当归的担心得到了应验“他们的情况如何?”

    卖糖葫芦的小贩说:“这个么……小人也不好说,还是郡主自己去看吧。虽然彭二公子谁都不肯见,不过若是郡主登门探望的话,想必彭府会请您好好开解彭二公子的。”

    何当归一把提溜起小贩的领子,低低吼道:“少跟我卖关子,快说,把你知道的全说出来,否则我让孟瑄给你派个好差事!”

    小贩发下抖,求饶:“郡主开恩,小人只是个小人物,齐央宫的广大信徒中的一员,禁不起您的贵手这一抓啊。若是传到公子的耳中,小人,小人……”

    “够了!”何当归松手,站远一些,负手望天道“有屁快放。我现在很想揍人。”

    小贩犹豫着,禀告了实情:“两位罗家小公子,只是稍稍吃了些苦头,休养些时日也就好了。可彭二公子么,他,他……”

    一双贼眼转了又转,就是不把关键的话吐出来,气得何当归说:“再吞吞吐吐的,我先挖了你的贼眼!”

    小贩一愣,吃惊地说:“您怎么知道的?彭二公子正是被挖去了一双眼珠,变成了瞎子!”

    何当归如遭雷击。

    彭渐,二表哥他……变成了没有眼睛的人。

    她在彭府外绕了三四圈,还是没下定决心敲门。只要一想到走进那扇红漆高门,走到彭渐的房间里,对上一个眼眶空空荡荡的彭渐,也不复从前的率真活泼。她的心就好像被一只手捏得透不上气。

    “郡主?如果郡主不打算进去,还是跟小人走吧!这条街人来人往,三教九流都有,您又美似天仙下凡,不宜在此久立。”

    劝说的人是个挑扁担、沿街剃头的手艺人,也是孟瑄安排的暗哨,因为剃头人在街上走着很寻常,就承担了护送何当归的职责。见何当归来了彭府,却又不进去,于是想领她回孟家。

    何当归摇头。还是在彭府门口打转,时远时近,并让手艺人先离开。

    手艺人为难地说:“小人就是多生两个脑袋,也不敢当街把您丢下呀,传到公子的耳中,小人祖孙三代都无颜面对他了!”

    何当归偏头出着神,幽幽叹道:“多生脑袋有什么用,多生一双眼睛才好,能换给彭渐才好。”

    “……”手艺人下意识地摸自己的眼。

    何当归又静站了一会儿,最后还是转身离开了,即使彭渐还肯见她,但她不觉得彭府中会有人欢迎她。要想安慰彭渐,也等夜黑无人的时候,悄悄进彭府看吧。

    打定这样的主意,她决定先去柏炀柏藏身的宅子里,看望一下柏炀柏的伤势。顺便问问稀奇古怪办法最多的他,一个人的眼珠被挖走,还有机会重获光明吗?还能开开心心的,和正常人一样幸福生活吗?

    说不定,她能从柏炀柏那个神人那儿听到一个“可以”的答案。柏炀柏总能化不可能为为可能,带来奇迹。

    见她走的方向不对,不是回孟府,也不是去廖府的路,手艺人一边小碎步追赶,一边小心翼翼地问:“郡主,您这是要去哪儿?这条街再往前可就没有公子安排的下属了,太不安全了!”

    “何宅。”简略地回答。

    “何、何宅?不行,绝对不能去!”

    何当归解释:“不是何敬先何校尉家的何宅,是我亡母生前住的那一所,以前是道圣府第的那一所,不久前刚被杀手血洗过的那一所。”

    “那里?那里就更加、万万、打死也不能去了!”手艺人慌道。

    ...

第757章 为何天理不容

    “为什么不能去?”何当归皱眉看手艺人。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手艺人的嗓子像被车轮子碾过,低得可怕,但再可怕也可怕不过他的脸色。只听他说:“现在那栋灭门宅院中,旧的痕迹全部被一洗而空,什么都没留下,就像连一只蚂蚁都没死过一样!”

    “这个我知道。”她已从陆江北那里听过了。

    手艺人又说:“那您可能也知道,那些杀手不知接了谁的命令,将宅子里的死人和血迹都抹去后,又买了一批新的下人,用着从前死人的名字,还服侍着那座宅子。”

    “知道他们的目的吗?”

    “这个么,大约他们并不知郡主您曾去过,您去的时候,他们正好躲懒出去了;等您离开后,他们才回来重新布置宅子,想让一切神不知鬼不觉。只是没想到,血案早被郡主给识破了——这是公子勘察现场时说的。”

    “那,他们杀人的目的又是什么?”

    手艺人道:“公子说,根据您描述的现场情况,屋里的桌柜没有被翻找过,贵重的金银细软都在,只有人全死光了,平均每人中了十刀以上。照那么看的话,是报复寻仇的可能性,高过打劫杀人。也有可能是江湖仇杀,毕竟住在这里的聂大侠从前也是刀头舔血的黑道人物。”

    “江湖人找聂淳寻仇?”何当归挑了挑眉,打从心底不相信。假如是聂淳惹来的一场天祸,他绝不可能一走了之,而那堆死尸里面没有聂淳的。

    手艺人偷觑了她一眼,才犹犹豫豫地说:“正是如此,所以小人劝郡主还是少惹为妙。”

    两人边说边走,不觉来到那座凶宅的后巷。何当归点点头:“我知道了,你安分守在这儿,我去宅子里看一眼就出来。”

    手艺人面色一变,坚决地阻拦道:“不行,这座宅子是受人监视的,万一您有半点损伤,小人的祖孙三代都无颜面对公子了!就请郡主为己身安全计,不要……”

    “啪!”

    何当归拍了一下他的肩井穴,将路边的一筐茅草盖在他的身上,很民主地征求他的意见:“还需要封哑穴吗?我对点穴不大在行。”

    手艺人快哭了,或者说已经流下了他的男儿泪,求道:“郡主,您听小人说哇,真不能去凶宅,纵使要去,也应该是小人的贱命以身犯险,您是金枝玉叶,白玉观音,妙手医仙,您还是公子心尖尖上的……”

    “打住!”何当归受不了地打断。这位仁兄口中的人绝对不是她,她连认都不认识!

    盯着手艺人的泪脸,她慢慢说道:“我能听出来,你的话有真有假,还隐瞒了最重要的部分。一则,江湖仇杀的理由我不能接受。二则,灭门案过后,孟瑄亲口说了会处理此事,现在凶宅还没收复回来,还是处在敌人的监控下。这让我奇怪之余,又不得不往深处猜——凶宅有什么魅力,能成为一个‘兵家必争之地’?”

    手艺人张口结舌,呆若木鸡。现在,何当归给他的感觉就像另一个七公子,一样的眼神,一样的睿智,一样的气势,一样的皓月之辉不可蔽于乌云。

    无怪乎公子会将郡主看的如此之重,原来他们是同一类人!

    最后,手艺人只得垂下眼睑,交代出了自己所知道的全部实情“其实,我们的人早就摸着了杀手的底细,只是对方太强,连公子对上他们的时候也凶险异常。公子又有更重要的事要办,只好先搁置了这一端——求郡主莫要因此怪责公子不尽心,实在是对方太强了。至于他们为什么特别看重这一座凶宅,小人就真的一无所知了,想破脑袋也想不出来。”

    何当归闻言却大吃一惊:“你是说,连孟瑄也不是他们的对手?他们有多少人,领头的人是谁?”

    手艺人答道:“那一伙人里露面的总共有十一二人,可能还有后续力量,带头指挥的是个师爷打扮的人,看上去不懂武功,只管发号施令。”

    “孟瑄斗不过那十二人?”

    “准确地说,对方上五个人,公子只能勉力战平,对方又多来了一个人,公子就受了不轻的内伤。我们未央宫的下属,连四位坛主在内的八十九人,也想尽力护公子周全,但是无人能在对方的手里走三招,最后全体挂伤败阵,还反过来让公子救我们,惭愧万分。这是三日前发生的事。”

    何当归心惊,照这种形容,简直就是绝顶高手组成的战团!京城里怎么还有这样一股势力?

    手艺人忧心忡忡地回忆着说:“昨晚,公子又进宫一趟,出来宫后,熠彤公子急火火问药房要了大还丹和金创药,听说是公子肩上受了剑伤,流了很多血。”

    何当归呆愣,讷讷追问:“你是说,孟瑄先在杀手那儿受了内伤,又在皇宫中受了外伤,所以现在是伤上加伤?”

    手艺人反问她:“郡主不知道吗?”

    “……他没告诉我。”

    手艺人顿时变成一对星星眼,崇拜而憧憬地说:“公子就是那样的人,不管多少刀剑加身,不管境况如何险恶,从他身上从来都看不到一丝狼狈。跟着公子走,永远都不会缺少信心,这就是我们所有人追随公子的理由!”

    何当归低头思索片刻,然后抬头微笑道:“看在你透露这么多的份儿上,我就不点你哑穴了,所以你善自珍重,别狼叫,会引来更多的黄鼠狼哦。”

    “什么?郡主你还是要去!”手艺人不可思议。哪有明知是死,还自己上门送死的?

    何当归沉声交代:“你身上的穴道大约一个半时辰后就会松动,到那时,若我还未归,你自走你的路,既不许你冒险进宅子里找我,也不许你回去跟孟瑄打小报告。听清楚没有?”

    手艺人瞪眼:“这,这如何使得?公子知道了,他会疯的!”

    何当归慢条斯理地说:“其实我跟那些杀手有点故旧,现在打算去攀攀交情,处理好的话能让双方化干戈为玉帛,我们不是少了个强敌吗?反之,如果你泄露了消息而置我于险地,孟瑄才要跟你没完没了呢。”

    “真……真的!”

    “当然了”何当归挑眉“我从来不骗聪明人。”

    “那……请您千万保重!”

    “也请你保密。”

    “小人遵命。”

    ※※※

    这个变装成手艺人的探子真名叫戴品,是齐央宫的教众,从爷爷辈起就跟着上一代魔主孟兮翻江倒海。但何当归并不认得他,甚至连他的名字也没问,就把这么个天大的包袱丢给他背了。

    戴品当时就觉得提心吊胆,两个时辰后他的穴道解开,何当归没回来,他又多等了四个时辰,直到天色黑透,四周空气中暗喻的危险被无限放大,何当归的音讯仍是石沉大海。

    肉包子打狗,一去不回——这句俗谚在戴品的心间徘徊。

    弄丢了公子最重要的人,他愧得没脸回去,只用叠字信传了个普通的信号回去,报告一切如常。等到第二日天明,戴品又一大早去凶宅周围探听消息,见大门打开,眉目慈善的管家正在施舍乞丐,戴品灵机一动,也弄了套乞丐装去要饭。

    吃了两个包子,他还是一脸饥渴的样子,可怜巴巴地说:“行行好吧,小人有的是力气,会劈柴挑粪,只求两餐饱饭,有个睡觉的马圈就成!”

    管家看他长得不算吓人,宅子里又正好缺一个干力气活儿的壮丁,瞌睡有人送枕头,何乐而不为?

    于是,戴品成功潜入进了宅子里。他很勤快地四处走动着,什么活都包揽下,没活就洒水扫地,实际上是为了找寻何当归的踪迹。

    是在小黑屋里挨饿呢,还是在密室里哭叫呢……戴品有了各种心理准备,但真正看见时还是惊愕了。

    因为他看见,何当归衣着光鲜、容光焕发地坐在厅堂上烹茶,素手兰指,旁边坐着三名笑容可掬的老妇人,都等着她奉茶。这么和谐的场景,实在让戴品下巴咚咚落地,在他的心里,这个死过很多人的地方太不吉利,多站一下都毛骨悚然。

    那三名老妇人穿金戴银,都不像是这里的下人。既不是下人,那就是买下凶宅的新主人了?戴品眯眼观察,心中疑云重重。

    这时,何当归的香茶好了,将碧绿滚沸的茶浆慢慢注进三只小玉碗里,她的脸都被笼罩在一片雾气之中。随后是奉茶,一名老妇面前一个玉碗,各自开始品茶。何当归静立一旁。

    “砰!”

    “砰!”

    “砰!”

    三声闷响之后,喝了茶的三名老妇陆续栽倒,殷红的血汩汩从嘴里冒出来,身子痛苦地抽搐。藏在窗外的戴品大惊,差点暴露了自己。

    其中一名老妇怨毒地仰头看何当归,怒声大骂:“死丫头,你竟敢下毒?”

    何当归平静道:“原本是不敢的,可我那一整包蒙汗药都被人偷走了,手头上紧缺毒药用,刚巧路过外面的夹竹桃林,就收集了点hua粉,没想到这么管用。”

    “你!”

    那老妇气不能言,脸色涨成深酱紫,用一种憎恶并苦大仇深的目光死死盯着何当归。戴品觉得老妇跟何当归一定很大仇,像要生吞了她似的。

    何当归绕着三名老妇踱步,问:“你们有谁愿意告诉我,口令是一句什么话吗?夹竹桃hua粉的毒性可大可小,几位都是识时务的长辈,定然不愿与我这小女子认真计较,对吗?”

    另两名老妇疼晕过去,而那个怒视何当归的老妇咬着牙,蘸血在地上写下“天理不容”四个大字,也一歪脖子昏死过去。

    天理不容?什么意思?

    戴品往屋里探头,想看清何当归的神情,脑后却突遭了一记重击,眼前顿黑。

    ...

第758章 新晋贵族是谁

    屋中的何当归正蹙眉俯视着地上的三名老妇,听到窗外有动静,顺着望过去,就看见一脸泥灰的戴品缓缓倒下,而他身后站立的那个人是……

    “齐玄余?!”何当归睁眼惊呼“你居然还在京城!”声调中有着惊喜的上扬意味。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齐玄余的神奇粉末,彭渐的眼睛,起死回生,枯骨生肉……

    这些字眼瞬间掠过心头。

    “齐玄余是小僧的俗家名字,如今转投佛门,法号机尘。”那人启唇道。

    那是一个水蓝僧袍、足蹬麻鞋的清俊和尚,修眉入鬓,顾盼神飞的双目,神色严肃得近乎严厉。以前的齐玄余从来没有这种表情,道号“天机子”的齐玄余给人的印象,总是玩世不恭的戏谑笑脸。

    但那眉,那眼,又是不容错认的。

    齐玄余一记手刀,放倒了趴在窗外偷看的戴品,举步走进屋里,用拖长的腔调说:“不赖嘛——数月不见,郡主比以前更加心狠手辣了,让机尘也望尘莫及!”

    那双冷冽的眼睛与何当归对视,何当归只能在里面找到冷冷的嘲讽。齐玄余走到写下“天理不容”四字的老妇身后,用僧鞋踢了踢那昏迷无力的手,撇嘴哂道:“郡主应该知道,这房老太太,是你生父何敬先之母,也就是你的亲祖母吧?一个连亲祖母也能狠心加害的何当归,真令人齿寒。”

    “是么。”何当归的情绪没有太多波动,显然是预先知道的。

    她也是淡淡哂笑,道:“齐先生从前是道士,现在当和尚,法名是什么……机尘?一直当着出家人,难怪如此悲悯世人。我就比较惭愧了,太多的人想加害我,利用我,想把我当成一柄刺入我的爱人心口窝的匕首。我一不想死,二不想伤害我的爱人,三还想拯救我在乎的人,只好事有从权,牺牲那些我不在乎的人。”

    齐玄余袖底倒出药丸,捻成了三份,分喂给三个中毒的老妇。口中仍是冷嘲:“好一个‘事有从权’,用这种方法强逼小僧露面,用‘不择手段’来形容更合适吧。”

    何当归挑眉:“好说。可我万万没猜到,已经跑去闲云野鹤的你,还会回来趟京城的浑水。”

    昨日,她走到大宅门外,光明正大地敲开了门,自称是这儿的“大小姐”。可不就是大小姐么,她的父母买下了这座宅子,还在这里安过一个家。

    据陆江北的情报透露,经过探查,宅子里的这批新下人、新管家,身家都是完全清白的,与那批可怕的杀手不是一路人。

    开门的下人不认得何当归,听说是“大小姐”就通报了管家。管家老头儿出来接待何当归,态度有些倨傲,不承认她是此间的主人,道“姑娘不知道吧?这处宅院易主了,我们的主人家可没有一个像您这么大的女儿。”

    “易主?”何当归故作惊讶“你是说,我家的整所宅子都转卖给别人了?我不信!”

    “由不得你不信,我们有房契的。”老头儿优越感十足地说。

    何当归又震惊又慌乱又无助,沉默了半晌,楚楚可怜地咬唇问:“能请你家主人拨冗抽空,同我见一面吗?我真是这里原来主人的女儿,半年前嫁出去了,我爹是个员外,我娘还怀了弟弟。就算这里已不是我的家,我也想打听打听亲人的下落。”

    何当归是冷美人,能从她脸上看到小可怜的表情,大概要追溯到前世去。不过,这张梨hua带雨的美丽小脸,杀伤力是巨大的,连六十多岁的老头儿也不能幸免。

    当即,她得到了一桌热汤热菜的客饭,洗了热气腾腾的hua瓣浴,最后还睡上了松软香暖的床铺。

    管家老头儿说,他家主人是做大生意的富豪,非常之忙,这宅子只不过是主人闲置中的一处居所,让二十名仆人看护打理着,偶尔过来小住。就连管家老头儿,也只见过主人两次。

    何当归问主人姓名,老头儿摇头说不知,她面露失望。

    老头儿见状就说,这家还有个姓房的老太太,是主人的亲戚,也是京城大户的老夫人。她很喜欢吃炸蝉蛹,而这里的树上就有不少,每次一收集够了蝉蛹,传信给那边的房老太太,她隔日必定过来吃的。巧的是,老太太明早就来。

    何当归面沉若水,向老头儿道谢,回房就寝。

    “房”不是一个很常见的姓氏,而最有名的房家人,是北边儿贩骆驼起家的一个大商户。那户人有个女儿,五十年前嫁进京城医药世家何家,生了一女一子,名字分别叫何在梅、何敬先,如今都成了很了不起的人。

    朝堂上和后宫中,一**大风巨浪把人吹得心儿慌慌,但房老太太和她的儿女们都很镇静。

    有道是,一朝天子一朝臣,京城刚换了新的年轻天子,比从前老的那一位,威望、经验和心机都远远不足。但新天子最多的是隐忍的耐心,打破陈规的勇气,以及打从心底里想要大干一场,收拾打理好这片属于他的万里大好江山的雄心壮志。

    废除东厂和西厂两大特务机构、削除十几位藩王皇叔用了很多年的封地,是新天子上任之后烧起的两把火。

    如今的朝堂上,又烧起的第三把火是高品级的官员的升迁、裁撤。经过短时间的试用,新天子要给他的心腹之臣升一升官,要把那些看着碍眼的老古董撵到看不见的地方,这本在意料之中。

    但是,当太师、太傅、太宰和六部尚书全体换人时,还是让一大批人患上了急惊风。一时之间,人心惶惶,人人自危。

    唯二风光的两个官宦世家,一是有着屹立不倒的“常青树”之称的孟家。

    老天子在位的时候,兵权相对分散,孟家的儿郎们只在北方练兵,京城的精兵和骑部一向分别控制在常家、耿家的手里。常家和耿家都是新天子的外戚,多年前战死的战神常遇春是天子的亲外公,耿璇是天子的亲姐夫。可让人心脏超荷运转的是,连这两家的兵权也被剥走了!

    如今整个京城的御林军和城防营,除了天子手中的那一部分,余者分交给孟家老大孟贤和老五孟宸。也就是说,整个大明朝的雪刃马刀,刀柄完全攥在了孟家手里!

    人们不由猜测,孟家有什么理由能得天子如此信任,连外戚世族都比不上?

    没人能找到原因,只有眼红的份儿罢了。好在,孟家到底是诗书礼义传家的大族,底蕴沉稳,就如保定侯孟善的人品一样,可靠,不张扬,不攀附结党。这让很多清流文官和御史言官对新朝廷充满了信心。

    另一个风光无限的,却是孙家。

    孙家本是扬州四大家之一“伍罗关孙,贵满乾坤”是当地的俗谚。早些年,孙家在运河上倒腾丝绸茶叶,与富得淌油的盐商们打交道,虽然族中子弟动辄腰缠万贯,但孙家绝对比不上其他三家的名望。

    伍罗关三家,曾出过太师、太子太傅、国子监祭酒、平疆大将军等人杰。直到近几年,罗家人才凋零,族中子弟多荒淫颓废之辈,没有一个成器的,又在晋王谋逆案里坏了事,才渐渐走下坡路。

    孙家是走上坡路的那一种。科举里连中了文榜眼、武探hua的“才子儒士孙炎彬”就像一道耀眼的彗星划过,让孙家登时抖擞了起来。借着孙炎彬当跳板,孙家的子弟至少有二三十人走上了官途,不过都是区区芝麻小官。

    那位文武双全的孙炎彬没有当官,只在东宫做了个小小幕僚,为当年的长孙殿下献计献策、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后来真的就遇刺死了,殿下甚怜之。

    于是,长孙殿下登基后,大大启用孙家子弟,每个人都量才厚用。一场官制改革下来,工部、户部、礼部和中书省的紧要职务,几乎全被姓孙的人给占领去了,权力直达天听。

    一开始,很多朝臣都是不服的,觉得孙家不过一贩盐、卖茶叶的土地主耳,拨算盘和数铜钱才是他们的老本行,有何能耐霸占要职?

    可这段日子过来,一批又一批的朝臣文官故意刁难,找孙姓官员的麻烦,没有一次能成功的。不是因为天子护短,而是孙姓官员自己有办法,一次次将难题化解于无形,或者抛还给出难题的本人。

    这群孙姓官员中的翘楚是孙霖,孙家旁系的第四子,年纪还不到二十就当上了正四品的中宪大夫。当今天子对他赞不绝口,一有事就喜欢找他,因为他对付那些修炼成精的老臣子很有办法,能不动声色、兵不血刃地为天子办事。

    再说京城医药世家何家,除了踢走罗家、关家,大包大揽了官中用药的美差,还跟孙家攀了亲。

    家主何敬先的掌上明珠何尚玉,年方十三,还没及笄就有了倾城容色,锦心绣口。偶然在诗茶会上遇见孙霖,双方一见倾心。于是,郎有情妾有意,孙何两家不久便定了亲,只等何尚玉明年做了及笄礼就要迎娶过门。

    何敬先有了孙霖这个未来的东床快婿,也被天子看重,官升两阶,做了国库头仓金库的司库。

    一时间,何家门庭若市,风头无两,比京城其他许多老资历的世家都赫赫扬扬。扬州孙家摇身一变,改作京城孙家,更是当今天下最鼎鼎有名的新贵世家。

    凶宅的管家老头儿一开口提起“喜欢吃炸蝉蛹的房老太太”何当归就有五分猜到,大约是何家的那一位血统亲缘上的祖母。

    等第二日见了面,一个胖老太太,肤色微黑,左眼角下有颗泪痣,十根手指全佩戴着翡翠玉戒指。

    何当归从未见过那位何家祖母,只在偷听母亲和罗老太太的家常话里听到过一些,那位苛刻的婆婆的怪癖和怪性情。

    第一眼,何当归就知道,那个胖老太太是祖母。

    ...

第759章 凶宅险象环生

    大清早,房老太太和另两位打扮华丽的老妇人一同来到宅子。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管家老头儿招呼了她们用茶水点心,然后跑去通知了何当归,主人家的亲戚,那位房老太太到了。何当归凤眸一眯,一道惊人的光彩晃花了他的眼。

    老头儿引荐了何当归,退下去,三位老太太的态度和蔼,表现出很喜爱乖巧女孩儿的样子。她们招手:“模样多齐整的丫头呀,走进些,我们眼神儿不好,走近些给我们看看。”

    她们抓着何当归的手细看,交口称好。何当归随便报了个假名,房老太太也接受了,态度寻常,似乎认不出何当归的真正来头。

    她们自以为伪装是很成功的。但是,何当归读到房老太太眼底划过的一抹憎恶。

    对方认得她。

    同时她也发现,另两个老太太的手指上有常年握兵器的薄茧。这个年纪的有钱老太太,很难想象还会保持着舞刀弄枪的爱好,也就是说……易容,变装!她们可能根本不是真老妇,而是年轻力壮的习武之人!

    何当归冷眼旁观,从她们的脸庞上找到了一些造假的痕迹,更肯定了自己的猜测。

    这时,管家老头儿过来问:“老太太,金豆豆已炸好炸酥了,您是现在就用,还是午膳时顺便用?”

    房老太太有些激动地站起来,“走走走!去外面吃,在槐树下摆一张桌案,就挑蝉鸣最响亮的那棵大树!”另两个老太太笑道:“又没人抢你的,急成这样。”

    何当归垂头,道:“抱歉,我略失陪一会儿。”

    说完,她也不等三老妇点头应允便转身走开了,实在不是当客人的做派。三老妇交换眼神,其中一人低声问:“她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另一人傲慢地说:“不会,我们是临时起意才跟房大娘来的,上峰也没安排任何任务。我们装扮如此完美,她有什么可疑惑的。”

    “那她何故匆匆离去?”

    “嗯,我瞧那丫头的神情举止与传言相差很多,并不多厉害。上峰大人口中说的,‘一个不满十六的女娃,眼睛想说话就说话,想关门就关门。若比巧,一群三十岁的织娘灵巧不过她;若比沉,皇城头上那口千斤大钟沉稳不过她。’——我怎么没看出来?就是个纸花绢人罢了。”

    “上峰的话不会有错,上峰说,何当归会自己找上门,结果她就真来了。”

    “管她的,只要她没有过关的口令,一辈子也别想从天牢里面把聂淳给挖出来,哈哈!”

    最后,房老太太总结道:“那女娃怕虫,因此找借口离开,哼,就跟她那没用的娘一个稿子。走,咱们吃咱们的。”

    三老妇结伴离去。

    棉布帘子后方,去而复返的何当归,面容沉静如水,思索着什么。

    她凑机会绑走了房老太太的贴身丫鬟,想逼问她们口中的“上峰”是何身份。丫鬟一开始不肯说,何当归抽出兵刃,在丫鬟的脸颊和手背上各划了浅浅一刀,然后用去疤药膏涂丫鬟手臂上的伤口,果然不留伤疤。脸蛋上,却不给涂药。

    最后以药膏作交换,丫鬟透露道:“我只是个下人,跟老太太也没几天,重要大事都是几个老嬷嬷在管。我只听说两个月前,何家来了批神秘的客人,是老太太北边儿娘家的侄子做引荐,介绍给老太太和老爷认识的。从那之后,我们何府就常常有贵客来坐,天黑之后特别多。”

    “贵客?”

    “正是,那些贵客来了何府,他们坐着,老太太都得一旁站着。”

    “那……聂淳被关天牢,还有那个‘过关口令’又是怎么一回事?”何当归试探地问。

    她大概清楚,天牢虽然是皇城里最森严的牢房,却不归皇上管。原因是里面的犯人包括江洋大盗、悍匪、谋逆将领等各种凶猛可怕的人物,以前由东厂大总管曹鸿瑞全权负责。

    曹鸿瑞篡位失败后,东厂也倒了,皇上让御林军头领去接手天牢,派去不少大内高手,都死的死,伤的伤。那些囚犯被玄铁链栓在墙上,缺吃少喝,还照样具有压倒性的攻击力,甚至有一位会用嘴巴喷火的奇人,令御林军束手无策。

    本来,锦衣卫是最合适的继任人选,但皇上不想给锦衣府加权,索性一道旨意封了天牢,让他们自己内部消化去了。

    如果聂淳真的失陷天牢的话,就算她去找皇上,讨圣旨口谕放人也是无用的。

    提起天牢,丫鬟不屑地瞥一眼何当归,哼道:“凭你也想过问天牢?没听说过坊间的传闻吗,连皇帝老子,对那里都没辙!好了,你问的够多了,快把药膏给我!”

    何当归把药瓶捏在手心里,丫鬟劈手来夺,却掰不开她的手指。

    两人拉扯之间,被管家老头儿看见,忙上来问情况。同时,远处响起房老太太的呼喝,大声唤丫鬟的名字。丫鬟咬唇不语,恨恨地低头走开。

    何当归闪身进了厨房,想在三个老妇的菜里下蒙汗药,放倒了人再细细地问。谁知刚刚那丫鬟是个老练的扒手,在拉扯的时候,早就顺走了她身上两个荷包里的物件,算是误打误撞地给房老太太她们解了围。

    就在何当归打算另想办法时,拐过回廊,就见房老太太指挥丫鬟,将管家老头儿推撞在假山山石上,血溅五步。理由居然是:老头儿或许偷听到了房老太太主仆二人对话中的“过关口令”,宁可错杀,绝不放过!

    一个热心的小老头,死得好冤枉。

    新管家火速上任,然后乐呵呵地来叫何当归,说三位老夫人很喜欢她,想让她表演一道“雪顶含翠”的茶艺,给她们饭后解腻。

    她们究竟包藏了什么祸心,何当归已不想去猜,只是悄悄收集了一些夹竹桃花粉,扣在指甲里,一边微笑着扬沸茶汤,一边撒入了毒粉。而房老太太自持是何当归的亲祖母,丫鬟说得清楚明白,老太太是何家的老寿星。

    何当归再狠,也不敢对亲祖母怎样吧?谁知,她们还是低估了何当归的城府。

    中毒之后,房老太太气得肝儿颤,找遍天下最恶毒的字句诅咒孙女,犹嫌不及。她蘸血写下了“天理不容”四个血字,就是窗外乔装成下人的戴品看到的那一幕。

    随后,僧袍飘飘的齐玄余来了,将解毒丸喂给毒发昏迷的三个人。

    何当归从旁看着,凉凉道:“我以为你不会来破坏我的事,我还以为,你我算是朋友。”

    齐玄余冷峻的脸庞不带表情,也不看何当归,回道:“只能怪你做得太过分了。这房老太不过是个线人,死也罢了;旁边这两个,是‘帝凰’里的干事,培养一个要耗时八年,因此断断死不得。”

    何当归端过桌上的精美糕点,取银针试毒,连试几个都混着大量的麻痹散。

    她笑意不达双眼,反问:“我该怎么做才不算过分?闭着眼睛吞下米糕,乖乖变成那些人手中的一粒棋子,任他们捏着我的性命,去要挟孟瑄放弃兵权——只有这样,才合了你们的心意,是吗?齐玄余,我真是看错了你。”

    “或许你从没看对过。”齐玄余缓缓起身,亮出了自己的兵器,补充道,“还有,小僧如今法号‘机尘’,莫要再叫错了。”

    何当归后撤两步,怀疑地问:“你要跟我打?你要捆绑我还是杀了我?你对自己的身手十分自信吗?”

    “若你肯束手就擒,小僧会省事不少。”齐玄余道。

    “若我不肯呢?”

    “那,小僧只好自测一下,入佛门之后的功力减退了几分。”他的话可真谦虚,但手中的那只铜钹乍然一亮,笼着细细碎碎的淡黄光晕,实在不像谦逊让步的样子。

    何当归轻松地笑道:“从前你当道士,就拿拂尘打斗,现在当了和尚,兵器也跟着翻新。本来是出家人静修的法器,到你手里都被糟蹋了。”

    齐玄余淡淡道:“拖延时间也没用,难道还指望有人来救你么。”

    何当归心知齐玄余太聪明,在他眼皮底下弄不出花招,索性直接问:“你说的那个‘帝凰’是个什么组织,效忠的人是谁?他们给你的全部好处,我再加三倍数目给你,只买你口里的消息,如何?”

    齐玄余掸一下细麻质地的僧袍,嘲弄何当归的天真念头,“小僧的样子,像拿了很多好处吗?”

    “不是钱,那就是权喽?”

    “……”齐玄余不置可否,走近半步。

    何当归退后一步,奇怪地问:“果真是权力的诱惑?可当初老皇帝那么倚重你,你都不当大国师,只身一人离开了京城。难道‘帝凰’许给你的,比当初老皇帝给的还多?我劝你三思而后行,别被一时的得失迷了眼睛。”

    “说完了?”齐玄余又斜踏一步。

    这看似平平无奇的一步,将何当归堵在了死角里,前无出路,身后只有一扇小小的气窗,根本不可能逃走。而她也不觉得自己能打赢齐玄余,这个人能和风扬战平,她都打不过单手的风扬。

    “好吧,我不反抗,我束手就擒。”她非常识时务地说道。

    岂料这时,齐玄余忽而睁眼,大喝一声:“住手!别动她!”

    一条长着密密麻麻毛发的粗壮手臂,冷不防从气窗里探进来,轻易钳制住了何当归的颈喉。

    ...

第760章 被兽人掳走了

    大清早,房老太太和另两位打扮华丽的老妇人一同来到宅子。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管家老头儿招呼了她们用茶水点心,然后跑去通知了何当归,主人家的亲戚,那位房老太太到了。何当归凤眸一眯,一道惊人的光彩晃hua了他的眼。

    老头儿引荐了何当归,退下去,三位老太太的态度和蔼,表现出很喜爱乖巧女孩儿的样子。她们招手:“模样多齐整的丫头呀,走进些,我们眼神儿不好,走近些给我们看看。”

    她们抓着何当归的手细看,交口称好。何当归随便报了个假名,房老太太也接受了,态度寻常,似乎认不出何当归的真正来头。

    她们自以为伪装是很成功的。但是,何当归读到房老太太眼底划过的一抹憎恶。

    对方认得她。

    同时她也发现,另两个老太太的手指上有常年握兵器的薄茧。这个年纪的有钱老太太,很难想象还会保持着舞刀弄枪的爱好,也就是说……易容,变装!她们可能根本不是真老妇,而是年轻力壮的习武之人!

    何当归冷眼旁观,从她们的脸庞上找到了一些造假的痕迹,更肯定了自己的猜测。

    这时,管家老头儿过来问:“老太太,金豆豆已炸好炸酥了,您是现在就用,还是午膳时顺便用?”

    房老太太有些激动地站起来“走走走!去外面吃,在槐树下摆一张桌案,就挑蝉鸣最响亮的那棵大树!”另两个老太太笑道:“又没人抢你的,急成这样。”

    何当归垂头,道:“抱歉,我略失陪一会儿。”

    说完,她也不等三老妇点头应允便转身走开了,实在不是当客人的做派。三老妇交换眼神,其中一人低声问:“她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另一人傲慢地说:“不会,我们是临时起意才跟房大娘来的,上峰也没安排任何任务。我们装扮如此完美,她有什么可疑惑的。”

    “那她何故匆匆离去?”

    “嗯,我瞧那丫头的神情举止与传言相差很多,并不多厉害。上峰大人口中说的,‘一个不满十六的女娃,眼睛想说话就说话,想关门就关门。若比巧,一群三十岁的织娘灵巧不过她;若比沉,皇城头上那口千斤大钟沉稳不过她。’——我怎么没看出来?就是个纸hua绢人罢了。”

    “上峰的话不会有错,上峰说,何当归会自己找上门,结果她就真来了。”

    “管她的,只要她没有过关的口令,一辈子也别想从天牢里面把聂淳给挖出来,哈哈!”

    最后,房老太太总结道:“那女娃怕虫,因此找借口离开,哼,就跟她那没用的娘一个稿子。走,咱们吃咱们的。”

    三老妇结伴离去。

    棉布帘子后方,去而复返的何当归,面容沉静如水,思索着什么。

    她凑机会绑走了房老太太的贴身丫鬟,想逼问她们口中的“上峰”是何身份。丫鬟一开始不肯说,何当归抽出兵刃,在丫鬟的脸颊和手背上各划了浅浅一刀,然后用去疤药膏涂丫鬟手臂上的伤口,果然不留伤疤。脸蛋上,却不给涂药。

    最后以药膏作交换,丫鬟透露道:“我只是个下人,跟老太太也没几天,重要大事都是几个老嬷嬷在管。我只听说两个月前,何家来了批神秘的客人,是老太太北边儿娘家的侄子做引荐,介绍给老太太和老爷认识的。从那之后,我们何府就常常有贵客来坐,天黑之后特别多。”

    “贵客?”

    “正是,那些贵客来了何府,他们坐着,老太太都得一旁站着。”

    “那……聂淳被关天牢,还有那个‘过关口令’又是怎么一回事?”何当归试探地问。

    她大概清楚,天牢虽然是皇城里最森严的牢房,却不归皇上管。原因是里面的犯人包括江洋大盗、悍匪、谋逆将领等各种凶猛可怕的人物,以前由东厂大总管曹鸿瑞全权负责。

    曹鸿瑞篡位失败后,东厂也倒了,皇上让御林军头领去接手天牢,派去不少大内高手,都死的死,伤的伤。那些囚犯被玄铁链栓在墙上,缺吃少喝,还照样具有压倒性的攻击力,甚至有一位会用嘴巴喷火的奇人,令御林军束手无策。

    本来,锦衣卫是最合适的继任人选,但皇上不想给锦衣府加权,索性一道旨意封了天牢,让他们自己内部消化去了。

    如果聂淳真的失陷天牢的话,就算她去找皇上,讨圣旨口谕放人也是无用的。

    提起天牢,丫鬟不屑地瞥一眼何当归,哼道:“凭你也想过问天牢?没听说过坊间的传闻吗,连皇帝老子,对那里都没辙!好了,你问的够多了,快把药膏给我!”

    何当归把药瓶捏在手心里,丫鬟劈手来夺,却掰不开她的手指。

    两人拉扯之间,被管家老头儿看见,忙上来问情况。同时,远处响起房老太太的呼喝,大声唤丫鬟的名字。丫鬟咬唇不语,恨恨地低头走开。

    何当归闪身进了厨房,想在三个老妇的菜里下蒙汗药,放倒了人再细细地问。谁知刚刚那丫鬟是个老练的扒手,在拉扯的时候,早就顺走了她身上两个荷包里的物件,算是误打误撞地给房老太太她们解了围。

    就在何当归打算另想办法时,拐过回廊,就见房老太太指挥丫鬟,将管家老头儿推撞在假山山石上,血溅五步。理由居然是:老头儿或许偷听到了房老太太主仆二人对话中的“过关口令”宁可错杀,绝不放过!

    一个热心的小老头,死得好冤枉。

    新管家火速上任,然后乐呵呵地来叫何当归,说三位老夫人很喜欢她,想让她表演一道“雪顶含翠”的茶艺,给她们饭后解腻。

    她们究竟包藏了什么祸心,何当归已不想去猜,只是悄悄收集了一些夹竹桃hua粉,扣在指甲里,一边微笑着扬沸茶汤,一边撒入了毒粉。而房老太太自持是何当归的亲祖母,丫鬟说得清楚明白,老太太是何家的老寿星。

    何当归再狠,也不敢对亲祖母怎样吧?谁知,她们还是低估了何当归的城府。

    中毒之后,房老太太气得肝儿颤,找遍天下最恶毒的字句诅咒孙女,犹嫌不及。她蘸血写下了“天理不容”四个血字,就是窗外乔装成下人的戴品看到的那一幕。

    随后,僧袍飘飘的齐玄余来了,将解毒丸喂给毒发昏迷的三个人。

    何当归从旁看着,凉凉道:“我以为你不会来破坏我的事,我还以为,你我算是朋友。”

    齐玄余冷峻的脸庞不带表情,也不看何当归,回道:“只能怪你做得太过分了。这房老太不过是个线人,死也罢了;旁边这两个,是‘帝凰’里的干事,培养一个要耗时八年,因此断断死不得。”

    何当归端过桌上的精美糕点,取银针试毒,连试几个都混着大量的麻痹散。

    她笑意不达双眼,反问:“我该怎么做才不算过分?闭着眼睛吞下米糕,乖乖变成那些人手中的一粒棋子,任他们捏着我的性命,去要挟孟瑄放弃兵权——只有这样,才合了你们的心意,是吗?齐玄余,我真是看错了你。”

    “或许你从没看对过。”齐玄余缓缓起身,亮出了自己的兵器,补充道“还有,小僧如今法号‘机尘’,莫要再叫错了。”

    何当归后撤两步,怀疑地问:“你要跟我打?你要捆绑我还是杀了我?你对自己的身手十分自信吗?”

    “若你肯束手就擒,小僧会省事不少。”齐玄余道。

    “若我不肯呢?”

    “那,小僧只好自测一下,入佛门之后的功力减退了几分。”他的话可真谦虚,但手中的那只铜钹乍然一亮,笼着细细碎碎的淡黄光晕,实在不像谦逊让步的样子。

    何当归轻松地笑道:“从前你当道士,就拿拂尘打斗,现在当了和尚,兵器也跟着翻新。本来是出家人静修的法器,到你手里都被糟蹋了。”

    齐玄余淡淡道:“拖延时间也没用,难道还指望有人来救你么。”

    何当归心知齐玄余太聪明,在他眼皮底下弄不出hua招,索性直接问:“你说的那个‘帝凰’是个什么组织,效忠的人是谁?他们给你的全部好处,我再加三倍数目给你,只买你口里的消息,如何?”

    齐玄余掸一下细麻质地的僧袍,嘲弄何当归的天真念头“小僧的样子,像拿了很多好处吗?”

    “不是钱,那就是权喽?”

    “……”齐玄余不置可否,走近半步。

    何当归退后一步,奇怪地问:“果真是权力的诱惑?可当初老皇帝那么倚重你,你都不当大国师,只身一人离开了京城。难道‘帝凰’许给你的,比当初老皇帝给的还多?我劝你三思而后行,别被一时的得失迷了眼睛。”

    “说完了?”齐玄余又斜踏一步。

    这看似平平无奇的一步,将何当归堵在了死角里,前无出路,身后只有一扇小小的气窗,根本不可能逃走。她也不觉得自己能打赢齐玄余,这个人能和风扬战平,而她都打不过单手的风扬。

    “好吧,我不反抗,我束手就擒。”她非常识时务地说道。

    岂料这时候,齐玄余忽而睁眼,提气大喝一声:“住手!别动她!”

    一条长着密密麻麻毛发的粗壮手臂,冷不防从气窗外边探进来,轻易钳制住了何当归的颈喉。

    ...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14888/ 第一时间欣赏重生之庶女归来最新章节! 作者:汶滔滔所写的《重生之庶女归来》为转载作品,重生之庶女归来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重生之庶女归来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重生之庶女归来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重生之庶女归来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重生之庶女归来介绍:
查看章节目录重生之庶女归来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重生之庶女归来,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重生之庶女归来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