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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9章 半神

    古老精灵帝国有一套严密的力量传承体系，她们根据独特的战斗呼吸法和种族的天赋力量来划分等阶，包括战职等阶和生命等阶两个方面的内容。

    比如野精灵是二阶生物，剑舞者的战斗呼吸法有三个等级，依露娜就是二阶野精灵，三阶剑舞者。

    由剑舞者晋升的战舞者最低也是二阶战职，一般来说可以提升到四阶；而风舞者传承的条件是三阶树精灵，起步就是三阶战职，它的战斗呼吸法也有三个层次，意味着三阶树精灵能把风舞者战职提升到五阶水准。

    精灵帝国总会冒出一些惊才绝艳之辈，他们能突破战职呼吸法的传承限制，把自身的战职提升到一个全新的高度。依露丝.月歌是一个典型的例子，她的战职已经超越四阶战舞者，银鹰城议会经过评定，确认依露丝.月歌是二阶野精灵，五阶战舞者。

    从理论上来讲，战职者的道路没有尽头。但实际上，很少有人会执着于突破战职限制。因为战职体系和种族天赋息息相关，总得来说战职是运用天赋力量的技巧，种族天赋才是战职体系的核心。

    野精灵没有风行和盲感天赋，不可能成为风舞者。历史上曾经有一位野精灵剑舞者在晋升渠道被堵死的情况下，故意弄盲双眼，成为名噪一时的六阶剑舞者。不可否认，这种极端的道路越走越狭窄，最后那位强者赢得精灵女皇的尊重，精灵女皇破例为他举行太阳树祝福仪式，不仅帮他恢复视力，还将其转化为五阶的月精灵。

    反观树精灵和月精灵，由于天赋力量强大，她们往往可以同时兼职风舞者和风行射手。

    据说，艾兰塔的精灵女皇就是五阶月精灵兼职八阶月神祭祀、七阶风行射手、五阶风舞者。

    依露丝.月歌所说的九阶应该是指生命等阶。在精灵帝国，艾兰塔的太阳树就是九阶生命，对于九阶生命还有一种古老又通俗易懂的说法——半神。

    依露娜虽然崇拜同胞姐姐，她也有自己的主见，摇头说道：“这怎么可能呢？除了伟大温暖的太阳树，现在绝不可能有其他的九阶半神。”

    “好吧，我说祂是九阶半神可能夸张了一些……先坐下再说。”

    月歌把腿挪到一边，让妹妹坐在床沿上，顿了下，转而说道：“我这么说也是根据的……绿皮姆洛克已经完蛋了，就在你追踪独眼狼期间，穿林猎手斥候观察到绿皮姆洛克的领地有火灾迹象，他们抵近观察之后发现，绿皮领主的中心营地遭受未知强敌的袭击，营地里面留下数不清的兽人尸体。”

    “银鹰城议会对这个消息感到震惊，风歌长老、第三王女和阿格拉.长须先知率领秘境之眼的精锐前往事发点，勘测现场……事实比穿林猎手的消息还要惊人，绿皮领主死了，它的食人魔保镖乌喉、肉串，它的宠物剑齿虎血牙、11只被驯化的失智熊怪，它手下的狗头人首领棕尾全都死了，现场还清点出3700多具兽人的尸体。”

    从月歌嘴里吐出的怪物名字令依露娜感到一阵心惊肉跳。绿皮姆洛克手下的食人魔保镖、剑齿虎血牙比独眼灰皮更强大，即便那些失智大熊怪和狗头人棕尾也不好对付，至少绿叶村拿它们没什么办法。

    现在，这些令野精灵和矮人村民畏惧的怪物全都死了，依露娜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月歌看穿妹妹心里的想法，摇头感叹道：“难以置信，是不是？就连风歌长老当时也不敢相信穿林猎手带回来的消息，更不用说你了……前几天，我也去看了，你知道那些怪物是怎么死的吗？”

    依露娜顿时打了个激灵，声音暗哑地说道：“是，是冻死的？”

    依露丝.月歌沉默了两秒，点头道：“没错，就像我们在野蜂山谷看到的那样，绿皮姆洛克手下的地精、豺狼人、狗头人有一大半都是被冻死的；食人魔乌喉是火焰烧成焦炭，食人魔肉串的胸口被剧毒液体腐蚀了一个大洞，然后被利爪撕成两片；剑齿虎血牙是被虚空风元素切成了碎块，它的残骸基本上都被人带走了，嗯，也许是吃掉了，但剩余的部分有雷击的痕迹；11只大熊怪有的被火焰烧成了灰，有的覆盖一层冰霜，然后被某种巨型生物杀死，当然它们的残骸基本上也都有被啃食的痕迹……最令人费解的是狗头人棕尾的死法，它似乎没有任何抵抗，尸体比较完整，最有价值的心脏却被人挖走了。长须先知说它是被活活吓死的……”

    月歌坐直了身体，沉声说道：“据我所知，有一种生物能把三阶的狗头人首领吓死……龙。”

    和人类国度一样，精灵帝国也有许多关于龙的传闻。不同的是，人类对龙的描述大多是以讹传讹的谣言，而精灵族更了解这种超凡巨兽。毕竟，在遥远的古代，巨龙一族曾经是精灵帝国的盟友，帮助她们对抗过高等地精帝国和深渊恶魔的侵扰。直到现在，艾兰塔附近的原始森林里还居住着一支翡翠龙族，精灵女皇麾下的龙兽骑兵就是它们的龙脉种。在必要的时候，翡翠龙族为了保护太阳树，会协助精灵女皇对抗强大的入侵者。因为，翡翠龙族的祖先同月亮女神缔结过神圣古老的盟约，它们可以接受太阳树的祝福，维持自身的血脉和形态。

    翡翠龙的秘密，依露丝.月歌都没有资格知道，却不妨碍姐妹俩获得有关巨龙的知识。

    龙类的生命等级都不低，哪怕没有智慧的翡翠龙兽都是天生的四阶生命，传说中的智慧巨龙至少是六阶生物，而老年巨龙一般是八阶，甚至会有九阶的古代龙。其实八阶生物和九阶生物在天赋力量上也差不多少，就依露娜所知，八阶巨龙可以和“弱小”的智慧生命订立盟约，赋予她们一部分龙类力量。

    精灵帝国的历史曾经出现过与巨龙为伴的传奇英雄，她们的雕像至今依然耸立在艾兰塔的太阳树下。

    依露娜回想起野蜂山谷那个头戴奇异角盔的雌性，还有那份攥住心脏的恐惧感，忍不住颤抖说道：“她……她是龙骑士？”

    依露丝.月歌表情严峻地摇头说道：“还不能确定，只能说可能性很大。毕竟我们都没见过真正的巨龙，不过绿皮营地的战斗痕迹显示，那些袭击者的数量非常少，现场只留下五个大型直立生物的爪印，其中的四个袭击者的足印痕迹类似狗头人领主，但要大的多。我估计它们的身高超3米，而且拥有吐息的能力......一个是火焰、两个冰霜和毒液、还有一个是罕见的风雷吐息。而狗头人领主只会喷吐液态火焰，但现场遗留的火焰灼烧痕迹远远超过了液态火焰的威力，连岩石和土壤都烧到结晶化。如果不是有冰霜吐息将那种火焰熄灭，周围的森林恐怕会酿出一场火灾。”

    “火焰、冰霜和毒素、风雷三种吐息，你应该能想到什么了吧？”

    依露娜定了定神，皱起细长笔直的眉毛，困惑地说道：“三种吐息，三种龙眷怪物，这不合理啊......难道是红龙、绿龙、蓝龙结伴，各自都有龙脉眷属？”

    “这就是奇怪的地方。”银鹰城将军摇头道：“对付绿皮姆洛克，一只巨龙就够了。三只巨龙联手袭击一伙森林兽人，这太不可思议了。最可笑的是，它们洗劫了绿皮领主用来过冬的储备食物…….”说着，她用玩笑的语气调节气氛，“为了一些食物，屠戮一支兽人部族，高傲又贪婪的巨龙堕落到这种程度了吗？”

    依露娜紧绷的情绪放松了些，好奇地问道：“你说了四只龙脉眷属，那另外一只是黄铜龙的眷属？”

    依露丝的表情变得古怪，摇头说道：“好像是一种身高四米左右的变异巨猿，但绝对不是白猿巨兽……巨龙总会奴役一些稀奇古怪的生物，谁知道那是究竟什么怪物？”她话锋一转，又说道：“好消息是，阿格拉矮人先知确定龙脉怪物已经离开附近的森林，它们往西边去了。银鹰城议会决定不去招惹它们，以免惹火上身。”

    “坏消息是，绿皮姆洛克完蛋了，它的死亡打破了森林里的平衡。逃散的森林怪物将互相厮杀，重新圈定各自的势力范围，它们还要为过冬的食物操心，肯定会袭击银鹰城南部的几个村镇，也包括绿叶村。第六王女带过来的银鹰城卫队将驻防绿叶村，直到怪物暴乱彻底平息为止。”

    依露娜大松了一口气，她是绿叶村的守卫队长，虽然队长职务是她的将军姐姐一手安排的，但依露娜.绿叶还是非常喜欢这份工作，因为绿叶村是她的家园。

    她的目光饱含期翼，向月歌问道：“姐姐，你会留在绿叶村过冬吗？”

    依露丝.月歌摇了摇头，表情平静地说道：“不，我准备和一些好朋友去追踪那些龙眷怪物。”

    “你失智了吗？！”剑舞者一下子从床沿上站了起来，脑袋都撞到了天花板，大惊失色道：“她们的主人可能是半神阶的巨龙，祂吹一口气，你就死定了！你不是总欺负弱小吗？为什么要去追踪祂的眷属？”

    依露丝也站了起来，她的个头比依露丝要矮一些，却用俯视目光看着自己的妹妹，沉声说道：“我有不得不去的理由，除非你和我一块去，我才会告诉你一些秘密。我想说的是，你心里有恐惧造成的伤痕，只有去找那个龙眷雌性，你才能解除内心的恐惧，否则你这一生再也无法进阶。”

    “当然，你也可以拒绝，这件事情确实很危险。不过，那位半神解救了你，虽然你的能力很差劲，但祂对你的这份善意或许能在关键的时候让祂选择宽恕我们这些弱小者。所以，我才会邀请你这个小小的三阶剑舞者同行。”

    “依露娜，我的妹妹，你自己考虑清楚，如果明晚之前没有给我答复，我就走了。”月歌推开依露娜，弓腰向阁楼下面的楼梯口走去。

    作为一名野精灵将军，她在银鹰城的处境其实很艰难，那些背景强大竞争者总是给她设置各种障碍。为了在银鹰城站稳脚跟，依露娜.月歌不得不投靠愿意接纳她的第四王女。也正因为年轻的第四王女在银鹰城议会中的力量薄弱，她才愿意招揽那些出身低微又有天赋的年轻人。

    银鹰城的月歌将军投靠第四王女，立刻引起第二王女的警惕。她迅速做出反应，频频打压第四王女麾下的势力，并提议为依露丝.月歌将军举行月亮树祝福仪式。这是依露丝所无法接受的，每个精灵只能接受一次祝福，依露丝渴望的是太阳树的祝福，而不是月亮树的祝福。

    正好，精灵女皇准备从各自治城邦中挑选继承人，围绕在第四王女身边的年轻人一个个摩拳擦掌，想为她争取这个难得的机会，这样他们才能去艾兰塔接受太阳树的祝福。

    依露丝.月歌的好友艾克洛是四阶矮人先知，他占卜到一些契机。大家根据占卜线索查到了精灵族一个遗失的圣物——弗雷娅之泪。于是，五阶冒险家**和甜甜俩兄弟盗取大冒险家橡木桶的遗物手杖，溜出城去找精灵圣物。

    月歌和第四王女没那么幼稚，只把艾克洛的占卜当成玩笑而已。她们没想到**和甜甜两个冒失鬼居然真的溜走了。虽说半身人冒险家的战斗力很可怜，他们自保还是没问题的，关键是追踪半身人冒险家太困难，凭艾克洛的占卜解读术更没有可能找到**和甜甜。第四王女和月歌只得放弃对波甜兄弟的搜寻，就当他们外出进行冒险家试炼了。

    最近发生的一系列事件让依露丝.月歌重新意识到艾克洛的那次占卜可能是准确的，因为她们根据占卜提示的线索陆陆续续地又发现了一些鲜为人知的细节，基本上可以确定**和甜甜俩兄弟和那些神秘人在一起。

    他们的目的地就是失落的雅速尔塔神庙！

    银鹰城首席占卜家阿格拉.长须已经确认毁灭绿皮营地的外来者对银鹰城没有恶意，并且他们已经离开，不会回来找来银鹰城的麻烦。

    如此可怕的强者想必也只是路过，总不至于看中绿皮的领地。但这件事情过于重大，为了以防万一，银鹰城议会已经向艾兰塔做了通报，希望女皇派几名强者造访银鹰城，同时严密封锁消息，禁止有人跟踪他们，给银鹰城惹来祸端。

    第四王女当然不敢违背银鹰议会的决议，依露丝.月歌却野心勃勃，打算悄悄地跟在半神强者的后面。她和妹妹依露娜亲眼见证了半神强者的威能，也切身感受到对方的一丝善意。

    她邀请妹妹同行，正如其所言：野狗尚且会追逐向它们投食的人，半神的善意何等珍贵，不抓住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连野狗都不如。何况**和甜甜两个活宝应该也在那位半神的身边。

    依露丝隐隐觉得那位半神强者从银鹰城附近的森林穿过并非偶然，更不会是受到**和甜甜语言怂恿，既然祂出手搭救依露娜，也可以视为对方向银鹰城表达善意。既然如此，那自己更应该带着妹妹去看看究竟。

    这么做肯定有很大的风险，但半神的善意值得冒险！

    依露娜.绿叶没有月歌的眼光智慧，却相信自己的姐姐，对着她的背影果断说道：

    “我和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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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依露丝.月歌有一点说得没错，维克多顺手解救绿叶村的野精灵和矮人守卫，确实是向银鹰城的精灵释放善意。但他出手剿灭地精领主已经竭尽全力，并没有银鹰城认为的那样轻松。

    凛风专门克制心灵弱小的敌人，对付数千兽人的群体意识却相当吃力，弱小的地精感到寒冷都知道扎堆取暖，同伴的体温能鼓舞它们的勇气，对抗凛风的心灵伤害。多亏了四位龙女仆变身龙人形态，以龙族的恐惧灵光击溃弱小兽人的心灵意志，维克多的凛风这才一鼓全歼数千只地精兽人。

    至于那些比较强大的食人魔和熊怪基本上都死在龙人的吐息之下，还有少数兽人被菲利普二世生生撕裂。

    尽管有许多兽人逃进了森林，但维克多取得的战绩令人咋舌，在银鹰城看来简直是不可思议。

    对于无可匹敌的未知强者，银鹰城的精灵要么提心吊胆，小心戒备；要么就设法结交，努力巴结。

    维克多其实没有银鹰城想象中的那么强大，至少凭他自己的力量还拿不下整个银鹰城。这点自知之明，兰德尔殿下还是有的，为了避免刺激到银鹰城，他顺手解救一伙野精灵和矮人，释放出一丝善意。毕竟，同古老的精灵帝国重建外交关系，共同对付蚁人还有深渊恶魔入侵者，是他的定下的战略。

    在打通了大沼泽后勤补给线的情况下，银鹰城对岗比斯王国有重要意义。

    维克多出手剿灭地精领主姆洛克并非为了展示力量，而是他的队伍确实遇到了补给短缺的困境，

    秋季的森林物产丰富，成熟的野果随手可拾，但一小片区域内的食物资源也上限，根本无法满足兰德尔远征军的需要。而且，维克多没有时间让队伍停下来采集捕猎，他们抛弃了笨重的马车，由士兵背负物资在密林中跋涉，这就加重了士兵的体能消耗。连续行军三十多天之后，远征军的食物补给已经跌破安全线，维克多干脆洗劫附近的地精领主，补充兰德尔远征军的食物储备。

    抢劫兽人部族总比自己采集要有效率，但这并不能解决食物补给困难的问题。

    随着兰德尔远征军在无尽森林中的不断深入，四周的景物变化很大，到处都是两三人合抱的古树，遇到的兽人部族也更加强盛，即便它们的首领感受到外来者的致命危险，为了整个部族能渡过寒冬，它们的抵抗意志非常坚决，不惜和维克多拼死一战。

    维克多让伊莫森巫师出面和兽人部族进行唬骗交涉，试图胁迫它们交出一些食物，往往都不能奏效。

    兰德尔远征军从人马丘陵千里迢迢地跑到无尽森林，可不是来打兽人的。把宝贵的时间和士兵的生命浪费在劫掠上显然不划算。维克多只得重新规划队伍的行军编制，扩大斥候队的侦查半径，尽量做到分散觅食，从而减轻整个队伍的补给压力。

    布兰登和红狼率领的左翼斥候队现在有19个源血民兵、6个老练的精英卫士、4名工匠、还有4位持剑侍女。斥候队配备2只炼金龙蜥、4只炼金战獒、5只熊犬。他们距离维克多的主队足足有三十公里远。

    虽说有龙女仆芙格瑞可以确定左翼斥候和主队之间的距离，布兰登和红狼凭肉眼根本看不见远征军的踪影。他们独自在古树林中走了十多天，紧张情绪也不断加剧。尤其是红狼，几个凶暴战士中他的实力最弱，生性又敏感多疑，遇到普通的丛林野狼也会疑神疑鬼。布兰登总觉得和这家伙配合实在丢脸。

    “等等，布兰登，情况有点不对。”体型瘦削精悍的红狼又像往常那样停下脚步，低声示警。

    布兰登骑在炼金龙蜥的鞍具上，懒洋洋地说道：“又怎么了？野狼还是丛林豹啊，要不要我把伊莫森大人的小宠物放出去，让它们吃顿狼肉猫肉？”

    年轻骑士的奚落，红狼早就习以为常，他此刻表情凝重，瞳孔缩成针尖大小，努力看清昏暗的森林，沉声说道：“我感觉有危险从左边靠近。”

    布兰登正准备出言呵斥，衣角被人拉了拉。他回头看向坐在身后的持剑侍女，听她轻声细语地说道：“大人，我们走进这片森林大约半刻钟，一点动静都听不到。”

    布兰登仔细聆听，除了风刮过树梢的呼啸，果然没有鸟鸣兽语，影影绰绰的昏暗森林尽然是一片死寂。他的目光越过姿容娇媚的持剑侍女，落在第二只龙蜥的背上，强大的芙格瑞女士正趴在上面睡觉。她几乎一整天都会在龙蜥的背上睡觉，也不喜欢别人打扰她。

    布兰登稍微放松了些，他的持剑侍女又柔声劝道：“主人曾经讲过，芙格瑞女士不会对一般危险做出反应。亲爱的，你还是要小心谨慎些。”

    芙格瑞认为的一般危险对其他人要打个问号，换句话说，龙女仆感觉到危险的时候，斥候队无需犹豫，赶紧逃命才是上策。

    布兰登点点头，握住精金长剑和盾牌，跳下龙蜥，叫停队伍，快速吩咐道：“传令，把前队和后队都收回来，原地戒备，再放出异化鼠和战犬群搜索周边。”

    指挥官的命令立刻得到执行，源血民兵打开龙蜥拖拽的简易木笼，把里面的半成熟异化鼠全都放了出来，它们自动散开觅食，炼金战獒和熊犬也开始结伴巡视周边。

    没过多久，左边的树林中传来炼金战獒的示警低吼。

    “第二小队，去那边侦查，但不要接敌。其余人准备战斗，把战犬和异化鼠都召回来！”布兰登大声命令道。

    正在这时，美丽妖娆的芙格瑞终于睁开双眼，美轮美奂的绿眸已变成了龙类竖瞳，她坐直身体，不紧不慢地说道：“左边，有个大家伙过来了。”

第780章 黑森林中的怪物

    这片森林的树木都很高大，树冠如同撑开的巨伞遮蔽天空，太阳的光芒只能透过枝叶的缝隙洒在林间，无力驱散阴暗潮湿带来的腐朽气味。斑驳的光点与树木的阴影交织，随着枝条的晃动而不断变幻，总是扰乱人的视线，当眼睛开始适应森林光影的变化，已经在无形中降低了人的感知力和警觉性。

    昏暗林地远处其实是潮水般的黑暗，这就是潜藏未知恐怖的黑森林，它会迷惑人的心智。

    布兰登握紧手中的长剑和盾牌，注视着几百米外的黑暗，深深地呼吸，努力抑制突然冒出来的恐惧情绪。或许是因为芙格瑞女士跳下龙蜥，又取出了那柄造型夸张的巨型斧刃，她的慎重姿态使得年轻骑士终于摆脱黑森林的幻像，重新凝聚精神意志，也看清了森林中那股张牙舞爪的黑潮。

    随之而来的阴森恐怖，让布兰登的心里产生一丝羞恼。

    身为兰德尔殿下看重的左翼斥候指挥官，在陌生的原始丛林中应当时刻保持警惕，不应该像普通战士那样因为适应环境变化而忽视黑森林中潜在的危险。

    这一路，他们走得太顺利了，几乎没有遇到过像样的对手，就算碰见普通的野兽，那也是送上门的猎物。实际上，维克多为保存实力，绕开大多数的怪物集聚地，兽人部族也不敢招惹实力强劲的兰德尔远征军，而森林中独行的凶暴猛兽具有敏锐的直觉，会提前避开了斥候队，以至于布兰登在黑森林中跋涉数千公里就像远足旅行，不知不觉地丧失了危机意识。

    不过，他现在清楚地意识到，如果遇到危险那肯定不是一般的危险，必须打起十二分精神沉着应对。

    左翼斥候的第二小队总共6个人，他们在精英卫士伍长的带领下，借助大树的掩护，交替潜行，轻手轻脚地遁入黑森林的深处。

    其他人也没闲着，源血民兵从龙蜥的身上拿掉补给品，解放它们的战斗能力。这种白银阶的战兽力大无穷，皮坚爪利，拥有超凡再生天赋，装备上等护甲就是最好的肉盾，即便面对强大的食人魔督军，它们也有一战之力；斥候队里的四名工匠用坚韧锋利的瑟银蛛丝绑在树木之间，又把一些精铁刺钉洒在空地上，布置了一些简易又阴险的陷阱。直觉敏锐的怪物或许不会中招，但陷阱至少可以限制它们的活动范围。士兵充分利用这些陷阱牵制怪物，关键的时候能够拯救自己的性命。

    凶暴战士红狼和他的持剑侍女正忙着给三十多把薄刃飞刀涂抹麻痹毒药。这家伙的飞刀技艺已经出神入化，四十米内做到了百发百中，甚至闭着眼睛都能命中目标，他甚至能在奔跑的时候从背后使用飞刀，且不影响他的移动速度和飞刀的准头。

    布兰登怀疑红狼苦练飞刀技艺就是为了方便逃跑。

    感觉到布兰登的注视，红狼扭过头，冲他咧嘴一笑，继续给他的暗器上毒。

    布兰登收回目光，不屑地撇了撇嘴，面无表情地把精金长剑递给侍女，说道：“我们也涂点毒药在上面……嗯，那些毒药有使用期限，再不用就浪费了。”

    大约两刻钟以后，一名外出侦查的源血民兵从黑森林中返回，前哨立刻从树干后面站出来充当坐标，防止他撞上刚刚布置好的陷阱。

    “指挥官，左侧四公里的树林，我们发现了独行的未知巨型类人怪物。它也发现了我们，正在林子里追逐第二小队的斥候。”侦查兵向布兰登汇报道：“目测，它大约3.8米高，体型笨重，力量强大，移动速度较慢，有罕见的超凡天赋。我们失去了一只熊犬，怪物似乎能用眼睛将它定住，然后擒抱熊犬，用身体接触就把它吸成一具干尸。”

    “伍长带人和那只怪物周旋，他说可以把怪物引走，让我回来请求指挥官的命令。”

    远征军斥候队的实力强大，不仅仅执行警戒任务，也包括消弭部分威胁，并搜集怪物信息。单独一只巨型类人怪物，又是行动缓慢的类型，布兰登有信心消灭它，至不济也能带着斥候顺利逃脱。

    他果断下令道：“把它引过来，其他人执行第三预案。”

    侦查兵行了个军礼，转身原路返回。斥候队的精英卫士和工匠带着弓箭重弩分别爬上三人合抱的大树，潜伏在高高的树冠上。他们都是灵猴民兵，拥有12体魄，10点精神，15点感知属性，力量远超普通的精锐士兵，身手比猿猴还要灵活，在树冠上纵跃自如，尤其精通远程武器的射击技巧。灵猴民兵使用威力强大的瑟银战弓和瑟银重弩曾经射杀过白银阶的蚁人首领。他们现在居高临下，对付身体笨重的大型怪物占据地利，能够把远程攻击发挥到极致。

    三级源血民兵都留在地面，选择投矛和6米多长的精铁刺枪作战。他们的力量能媲美1800磅重的大公熊，精神属性比灵猴民兵高出3点，感知属性高1点，意味着他们的行动更矫健，攻击更精准，是真正的全能型战士。

    标枪、弓弩、长矛、猎犬是山民猎杀大公熊的标准配备。体重接近一吨的大公熊力量强横，生命力顽强，山民猎手针对它们体型庞大，不够敏捷的特点采取围猎战术，数名力气最大的猎人使用长枪从前后左右不同的方向抵住大公熊的身体，限制它的行动，再放出猎犬撕咬，吸引它的注意力，其余的猎手在远处使用弓箭射击，这样就可以做到无损伤猎杀大公熊。

    源血民兵、炼金战獒，再加上炼金龙蜥相互配合，复制山民的猎熊战术甚至可以杀死凶暴食人魔首领。

    该战术的重点是无损伤。

    不过，第二小队初步侦查的结果显示，未知怪物具有超凡天赋，通过身体接触就能杀死目标。布兰登便让持剑侍女带着龙蜥和战犬退到后方。兰德尔家族的战兽很宝贵，在条件允许的情况下，应当尽量保全战兽。

    伊莫森巫师培育的异化鼠可以充当猎犬的角色，它们的体型和野猫差不多，力量弱小却胜在数量多。布兰登的左翼斥候队有30多只异化鼠，正好可以用来当炮灰。

    怪物的超凡天赋都要受到精力限制，不可能无限使用。布兰登拿定主意，准备用不值钱的异化鼠消耗未知怪物的天赋能力。

    布兰登的布置挑不出什么毛病，但他忽略了一个事实，一般的大型怪物怎么会主动攻击有龙女仆的斥候队？

    三刻钟以后，伴随着沉重的脚步声，未知怪物从黑森林中走了过来，布兰登和红狼都是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年轻的骑士指挥官甚至粗口叫道：“活见鬼了，这他娘的是行走的蘑菇怪，还是苔藓怪？”

    它大约3.8米高，体型粗壮宛如厚实的城墙，基本上是直立行走的人形，但体表长满暗绿色的苔藓和大大小小的蘑菇，看起来特别恶心，它没有手掌、脚掌，也没有嘴巴、鼻子和耳朵，光秃秃的脸上只有一双奇异的眼睛，眼窝里跳动着两团苍白的火焰。

    明显不是动物，难道是植物？

    总之是怪物就没错了！

    第二小队的伍长把怪物引到伏击圈，它似乎更加兴奋，移动速度陡然提升，达到每秒18米。它的行动只是看起缓慢笨拙，其实速度快的惊人，直直地朝异化鼠群的方向冲了过去。

    凶残成性的异化鼠发出凄厉的尖叫，全部朝怪物的反方向散开，它们仿佛遇到了天敌，竟然掉头逃跑，连负责指挥它们的源血民兵使劲吹哨子也不管用。

    同时逃跑的还有凶暴战士红狼，他追着异化鼠群迅速跑进了黑森林里。

    布兰登勃然暴怒，正要破口大骂，听见身边的护卫喊道：“指挥官，你快看！”

    年轻骑士转过头，眼珠子都差点瞪掉下来。未知怪物已经闯进陷阱区，没有脚掌的粗腿踩踏三角钉，却浑然不觉，速度不变地冲到绷紧的瑟银蛛丝上。它的身体被锋利又坚韧的瑟银蛛丝勒出一道深深的痕迹，然后就毫发无伤地穿过了瑟银蛛丝。

    布兰登倒吸一口冷气，瑟银蛛丝用染料涂抹成黑色，肉眼难以辨识，如果仔细观察还是能看出来。他刚开始就没打算用瑟银蛛丝杀死怪物。这怪物哪怕身体坚韧到崩断瑟银蛛丝的程度，他都不会这么吃惊。

    然而，巨型怪物以最不合理的方式，穿过瑟银蛛丝陷阱。它的身体就像淤泥，瑟银蛛丝割断的部位没有鲜血流出，又自动黏合到一块了。

    这到底是什么见鬼的玩意？！

    布兰登用惶恐的目光向身旁的芙格瑞求助。

    头戴角盔，面具遮着半张脸庞的龙女仆手提和她一般高的巨型斧刃，丝毫没有出战的意思，娇艳的红唇向上翘起，露出一丝难以捉摸的笑纹，淡淡说道：“别问我啊，我也想看看指挥官准备怎么对付它？”

    布兰登凛然一惊，解决未知的怪物是斥候指挥官的职责，他提运斗气，消弭内心的负面情绪，坚毅的目光投向逼近到100米内的怪物，挥手命令道：“不管这是蘑菇怪，还是淤泥怪，给我干掉它！”

第781章 古代亡灵

    十多道尖啸的飞矢从高高的树冠上疾射而下，怪物的脑袋和它庞大的身躯是不成比例的小，但瞬间也插满了羽箭和弩矢。

    瑟银重弩的威力不用多说。灵猴民兵操持瑟银战弓，射出的锥形破甲箭也能在70米内贯穿铁甲。食人魔的蛮皮术都防不住瑟银战弓近距离攒射，即便箭矢的穿刺伤害对生命坚韧的大型怪物作用有限，神射手级别的灵猴民兵却懂得瞄准目标的头部和胸口要害。

    未知的巨型类人怪物面对从天而降的羽箭和弩矢完全没有躲避的动作，也没有抬起粗壮的胳膊保护头脸，片刻间就被射成了刺猬，但它受到的影响仅仅是行动变慢了一些，仍然朝着异化鼠逃窜的方向追击。

    布兰登不明白怪物追逐异化鼠的原因，既然它没有攻击别的目标，正好可以当活靶子。

    “长矛手跟上，限制它的行动！”

    年轻英俊的骑士抢过一支6米长矛，率先冲了上去。另外几名长矛手也从不同的方向包围过去，锋利的长矛刺入怪物的膝盖、腰胯、胸口、后背。矛尖与矛杆之间的圆托像剑托那样，能防止血水流到手上，但它最主要的功能是抵住怪物的身体，让它无法顺着长矛滑到长矛手的面前。

    这只怪物蛮力惊人，三级源血民兵的力气也不小，他们绷紧腰腿的肌肉，借助精铁矛杆和圆托的阻挡，合力把怪物限在原地。

    两尺长的矛尖深深地扎进怪物的身体，看不到有鲜血涌出，想靠长矛刺死它已经不用指望了。

    “扎住它的脑袋，用军用重弩瞄射它的眼窝！”

    布兰登手腕一抖，精铁长矛准确地扎进怪物的右腮，另一名源血民兵用长矛刺入怪物的左腮。两人同时用力把怪物的脑袋挑了起来。

    怪物头部确实被限制住了。

    精金弩矢疾射而至，分别洞穿怪物小小的眼窝，里面两朵苍白色的火焰顿时熄灭，怪物身体明显僵直，反抗的力道也瞬间消失了。两根长矛高高挑起那颗无脸的脑袋，肩膀和脑袋的连接处硬是被长矛顶出一条“脖子”。

    布兰登握紧长矛原地跳起，临空反手挥出一剑。锋利的剑刃划出一道弧形流光，掠过怪物绷直的脖颈，配合长矛上挑的力道，将它的脑袋斩了下来。布兰登身体还没落地，像踢球一样地把怪物掉落的脑袋踢出老远。

    没了脑袋的怪物终于不动弹了，布兰登先松了一口气，得意地自语道：“杀死它也没那么困难嘛。”

    杀死了一个看似杀不死的怪物，凭借的是智慧和临场反应，年轻的布兰登有资格感到骄傲。

    正当他志得意满的时候，一股阴冷的力量侵入他的心灵，布兰登感觉自己的思绪变得十分遥远，脑海中的念头正在飞速消逝，无边的绝望统治他的心神，眼睛毫无智慧生命的光泽，显出灰暗的空洞，斗气停止了运转，即便看到怪物腰部出现一双眼窝，里面闪耀着苍白的火焰，他也不没有任何念头。

    似乎他的想法、情绪，甚至是对死亡的恐惧本能都被剥夺了。

    “别看它的眼睛！”

    两把薄刃飞刀从贴着布兰登的耳畔，射进怪物的刚长出来的眼眶，熄灭两团诡异的苍白火焰，那股向全身蔓延的阴冷停止住了，布兰登隔了一秒才猛然醒悟，运转斗气驱散占据身心的阴冷力，刹那间向后疾退二十多米。

    他扭头对不远处的红狼喊道：“我以为你刚刚逃跑了。”

    体型瘦削精悍的凶暴战士掀开自己的斗篷，露出绑在里面的几只异化鼠，嘿嘿笑道：“我只是去抓逃兵……这怪物对异化鼠的兴趣超过其他人，我就觉得它们应该会有用，就是不知道怎么用才合适。”

    “伙计，我欠你个人情。”布兰登顾不得多说，场面又发生了变化，他对长矛手大喊道：“你们都放手，快后退！”

    那无头怪物的身体如同流质，开始蠕动翻转，体表的蘑菇和苔藓全都卷入体内，连同箭矢长矛也被它的身体吞噬，在不断的翻滚中从身后被吐了出来。怪物松垮臃肿的身体变的精壮扎实，身高从3.8米凝缩成3米，体表是一道道漆黑的胶质，好像缠绕纠结的筋腱。它重新长出了脑袋、长出了巨大的利爪和脚掌，没有五官的脸上凹陷两个眼窝，燃起两团苍白的火焰。

    黑暗仿佛潮水从它的脚下涌出，覆盖半径2米的区域，阴冷向四周蔓延，透着腐朽、衰败、危险的气息。

    芙格瑞悄悄摘下角盔，把巨型斧刃也插在地上。布兰登和红狼没有注意到龙女仆的小动作，他们此刻的精神高度集中，布兰登脑子里想的是：这怪物苏醒了。

    红狼想的却是：坏了，这怪物生气了。

    由臃肿变精悍的怪物向布兰登猛扑，五指利爪并拢如刀，疾刺骑士的胸膛。骑士不退反进，6米长矛刺中怪物的下颌，他就顺着那股蛮力向后退。炼金民兵的飞矢和标枪射在怪物的后背上，竟然被弹开了许多，少数刺入体表的弩矢、标枪其实也没造成有效伤害。几名炼金民兵捡起被怪物吐到地上的长矛，配合布兰登，用矛尖圆托抵住怪物的身体，共同爆发力量再次将它困在原地。

    “别看它眼睛，停止弓弩射击，拿火油烧死它！”

    布兰登用心灵之火的能力调整长矛的支撑角度，层层瓦解怪物挣扎的力量，不让它低头使用眼眶中的苍白火焰，但骑士能感受到长矛传递到手心的压力正在不断增加，急切喊道：“红狼，动作快点，我支持不了太久，小心它脚下的黑暗领域！”

    红狼跑得飞快，拎起一桶火油劈头泼在怪物身上，点燃火绒直接甩了过去。

    “轰”的一声，怪物变成一团熊熊燃烧的火炬。可是，布兰登还没来得及高兴，只见怪物的身体又开始蠕动翻转，灼热的火焰居然被它吞噬了，连同长矛也陷入它的体内。长矛手和怪物之间的阻隔一下子又变短了。

    布兰登气急败坏地喊道：“撒手，都撒手，别靠近它的黑暗领域……这见鬼的玩意该怎么杀？！”

    免疫物理伤害，身体又能吞噬火焰，这种类型的怪物简直违反常识，布兰登的心里难免会有深深的无力感。

    就在此时，怪物脚下的黑暗仿佛有了生命，拉成长条形朝红狼的影子延伸过去。

    红狼发出一声尖叫，向后疾退的同时扬起斗篷，扔出去一只异化鼠。怪物果然改变了目标，一把攥住野猫大小的异化鼠。布兰登就看到那只异化鼠在怪物的爪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风干枯萎，最后变成一副皮包骨头的尸骸。

    怪物显然对异化鼠兴趣浓厚，追着红狼满地乱跑。每次要被怪物追上的时候，红狼总是未卜先知似地从斗篷里丢出一只异化鼠，分散怪物的注意力。他打算把这只杀不死的恐怖怪物引走，再把剩下的4只异化鼠一股脑地放出去，掩护自己爬树脱身。

    布兰登领会红狼的意图，也赞叹同伴的机智，却突然瞥见怪物停下脚步，它的一对眼窝融为一体，苍白的火焰注视着红狼的背影。

    “红狼，小心！”

    布兰登声嘶力竭的呼喊，但已经太迟了，红狼停在原地，缓缓转过身体，脸上的表情空洞麻木，看不到半点生命的色彩，就像死人的脸。

    怪物大步朝毫无生趣的凶暴战士走去，布兰登用尽全力投出手中的精金长剑，但他知道这几乎没有作用。

    正当布兰登无计可施的时候，红狼空洞的眼神恢复了一丝神采，但那是野兽般的光泽，他威胁性地低吼一声，转身就朝黑森林的深处跑去。

    怪物在凶暴战士的身后穷追不舍，一个外形高大狰狞的龙人却闪到怪物的身边，一爪将它的脑袋撕裂，顺势用有力的龙尾把它抽飞二十多米远。

    没等怪物复原，龙人形态的芙格瑞张开血盆大口，一道冰冷刺骨的龙息持续喷在它的身上，将其冻结成一个形态奇怪的冰雕。

    刚刚还无法战胜的怪物在龙人面前就像兔子一样软弱无力，布兰登并非第一次见识芙格瑞的龙人形态，可仍旧为她强横不可一世的力量而瞠目结舌。

    “女士，它死了吗？”布兰登走上前，小心翼翼地问道。他都不清楚自己是警惕怪物，还是害怕眼前这位3米多高的龙人女士。

    “我没有完全冻住它，主人对它还有兴趣。”芙格瑞甩了甩尾巴，布满尖牙的嘴巴开阖说道：“那个红狼的状况有点奇怪啊……”

    此时，红狼已经跑得没影了，布兰登忧心忡忡地说道：“不知道红狼怎么样了，他好像变成了一只野兽。请您允许我带人去把他找回来……”

    “去吧，去吧。”龙人芙格瑞卷起了尾巴，不耐烦地说道。

    布兰登俯身施礼，招呼一队斥候向红狼逃跑的方向追去。

    黑森林的另一边走出三道人影，是维克多、纳尔森和戴恩牧师。芙格瑞欢呼一声，变回美丽的亚龙人雌性，扑进主人的怀抱，撒娇道：“王上，我遵照您的意志没有消灭这只怪物。”

    维克多解下变色斗篷，包住芙格瑞雪白妖娆的身躯，称赞道：“你们干得都不错……让我来见识一下这只打不死的怪物。”

    随着他的话语，一道青黑色的气流凭空生成，呼啸着击中被冰霜封冻的怪物。蓝色的冰霜在风元素的冲刷下破裂，那只怪物刚刚解冻，受青黑气流冲击的部位猛地向内塌陷出一个大坑，就好像被狂风巨人用拳头狠狠砸中。

    怪物再不能保持类人的形态，组成身体的软泥胶质翻滚蠕动，迅速坍塌成一大堆烂泥。即便这样，它也没有死，一个漆黑的骷髅从胶质烂泥里浮了出来，眼眶内闪动着两团黯淡微弱的苍白火焰，努力重新聚合身体。但它被维克多的风巨灵之握重创，只能在地上缓慢爬行。

    “这是什么怪物？”纳尔森惊讶地喊道，手里又握紧精金斩首剑，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

    戴恩脸色铁青，咬牙切齿地说道：“是亡灵！”

    “殿下，请允许我净化它！”他转身对维克多郑重说道。

    维克多的脸色也不大好看，他先前用宿敌天赋远程观战的时候，已经对怪物用了凛风，但没有起到任何效果。刚刚的风巨灵之握打散了怪物的形态，却没能彻底击溃它，看它现在样子还是可以慢慢恢复的。

    对于这种怪物，维克多其实不算陌生。几年前。一队炼金生物闯入无尽之森也遭遇过相同的怪物，炼金龙蜥和两个鹰狮民兵就死在这种怪物的手上。它们的魂火回归七号炼金塔，同时上传临死前5分钟的记忆，其中包括这种怪物的部分信息。

    维克多盯着在烂泥里翻滚的漆黑骷髅看了一会，沉声说道：“这不是一般的亡灵，它是一只古代亡灵……戴恩，别急着净化它，我们需要认真地做几次测试，找出它的弱点。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前面还有类似的怪物在等着我们。”

第782章 不死生物

    红狼觉得自己浑身都浸泡在温暖的水流当中，不禁舒服地长出一口气。紧接着，他感到有一股柔和的力量将自己托起，发热的皮肤陡然接触到冷空气，本能地打了个冷战，眼睛一下子也睁开了。

    映入眼帘的是两张熟悉的娇美容颜，他喃喃说道：“玛丽、迪娜是你们啊，天亮了吗？”

    这边才说完，敏感多疑的凶暴战士猛地坐起身，虽然他的意识还没有完全清醒，但凭着多年养成的谨慎习惯，迅速又隐蔽地打量四周，发现自己置身于一间小木屋内，全身**地坐在一张木床上，旁边还有一个大浴桶，里面的水正冒着热气，并散发着奇特的草药味道。很明显，他刚刚就泡在浴桶里，难怪会舒服地像是泡温泉。

    红狼定了定神，皱着眉毛向自己的持剑侍女问道：“我……发生了什么？”

    两名持剑侍女向男人展现温柔甜美的笑容，动作轻缓地将他按在床上，四只纤手按摩他的肌肉筋骨。

    玛丽和迪娜接受过三次身体重塑，身姿容貌都是一流水准，房间内烧着热水，空气湿热，她们衣裳轻薄，光着雪白的小脚，俯身时春光隐现，显得格外诱人。

    红狼内心躁动，伸手去揽她们的细腰，却被挡了回来。脸蛋圆润的玛丽向自己的伴侣露出酒窝，娇笑道：“刚睡醒就想做坏事。”

    有着棕红秀发，碧绿眼眸的迪娜柔声说道：“亲爱的，主人吩咐过，你完全清醒后，他要召见你。至于你经历了什么，必须自己回忆，我们不可以出言误导。现在，我们用秘法帮你恢复精神，你得忍着点。”

    两位侍女开始用小手揉按红狼的身体，有时会重压某些部位，拧掐皮膜筋腱。这种技巧并非简单的按摩，是维克多根据约克家族传承的按摩锻体秘技，结合心灵血脉理论，开创的锤压锻法，专门用来刺激人的内潜和精神。

    玛丽和迪娜的手法纯熟，随着锤压锻法轻重缓急地展开，疼、酸、麻、痒的感觉直入骨髓，再由脊椎传递到脑子里，红狼咬紧牙关，苦苦忍受，被捶压的肌肉筋腱本能地收缩。幸亏持剑侍女的力量三倍于普通人，才能对体魄强韧的凶暴战士施展锤压锻法。

    渐渐地，红狼感觉到身体内外暖意升腾，头脑却是一片冰凉清醒，波尔塔诺斯秘法带来的欲念躁动尽数消解，自己遭遇怪物的经历也都回想起来了。

    按摩捶打结束之后，红狼神清气爽，由持剑侍女替自己穿戴整齐，才匆匆离开小木屋。

    他走到屋外发现这是一座半永固营地。强壮的士兵砍伐森林中的原木，在一条浅水河畔搭建木屋和瞭望塔，营地的木架上挂满了兽皮和风干兽肉。士兵们甚至修了一座晾晒场，将收集到的坚果、水果、，蘑菇、野菜全都堆在上面，准备制造干果和干菜。

    看样子，远征军打算在这里过冬。不过，兰德尔家族的精锐战士轻而易举就能修建一座营地，像这种半永固的营地也可以说放弃就放弃，反正森林里最不缺的就是木材。

    事实上，红狼记得这个地方，准确地说他对这条河流有印象。十多天前，他们已经越过这条浅水河，进入河对岸的黑森林才遭遇了那只可怕又诡异的类人形怪物。

    现在，远征军从对岸的黑森林里又退回到河边。红狼有种不祥的预感：难道是因为黑森林里的怪物，兰德尔殿下才选择原路返回到河边扎营？

    营地中间的最大的木屋肯定是兰德尔殿下的居所，雷诺和夏克正守在门口，他们见红狼走过来，主动打开木门，示意他进去。

    红狼走进木门，看见兰德尔殿下、纳尔森勋爵、夏洛特夫人和戴恩神父正围坐在一张简易的木桌面前，似乎是准备讨论什么问题。他没有多想，上前行半跪礼，恭敬说道：“尊贵的主人，您忠诚仆人沃尔夫回应您的召唤。”

    阿谀谄媚的问候方式是红狼一贯的风格，维克多笑了笑，颔首道：“红狼，看来你恢复的不错，知道自己身上都发生什么了吗？”

    红狼低着头，回答道：“大人，我都回想起来了。三天前，我和布兰登在黑森林里遭遇一只杀不死的怪物，我试图把它引走的时候，它对我使用了某种超凡力量……我感受到有一股阴冷从后背向全身蔓延，我的脑子都被冻僵了，似乎对任何事情都提不起兴趣，心里只有悲伤绝望的情绪。我看到那只怪物在靠近我，但就是不想动……不，我的意思是我当时脑子里没有任何想法。”

    他沉默了两秒，心有余悸地说道：“那种感觉，就像我滑入黑暗阴冷的深渊……我变成了一个死人？”

    接着，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困惑地说道：“然后，波尔塔诺斯从我的体内苏醒了，我在黑暗的深渊中看着祂操纵我的身体快速逃离那只怪物……我从没想过我能跑那么快，一直跑到很远很远的地方，速度才逐渐变慢。然后布兰登带人追上我，他问我怎么了，但波尔塔诺斯很愤怒，操纵我的身体威胁布兰登不准靠近。”

    他惭愧地说道：“我和布兰登好像动手了，打断了他的肋骨……我发誓那不是我的本意，都是波尔塔诺斯干得。布兰登和几位兄弟合力把我制服，用棍子将我抬回去，戴恩牧师施展神术让我，哦，不，是让波尔塔诺斯安静下来。我就进入了修炼秘法的状态，一直到今天才苏醒。”

    维克多和戴恩交换了一下眼神，对红狼说道：“嗯，你站起来说话吧。”

    “是。”红狼从粗糙的木地板上站起身，向戴恩牧师郑重行礼，谦卑地说道：“赞美至高无上的光辉之主，感谢牧师老爷拯救我的灵魂。”

    身穿亚麻布袍的戴恩点点头，矜持说道：“吾主庇护羔羊，驱散黑暗，你的虔诚之心得到了回报……当然，你也要感谢自己，勤奋练习波尔塔诺斯秘法，否则你等不到主的救赎，已经被邪恶的力量拖入黑暗深渊。”

    红狼连连称是，诺诺问道：“牧师老爷，布兰登的伤势怎么样了？我真不是有意伤害他，我当时像是一头野兽。”

    戴恩笑道：“布兰登没事，他带人外出捕猎了。但他对被你打伤的事情耿耿于怀，说等你恢复正常，要和你再比划比划。”

    红狼苦笑道：“他揍我一顿出气也是应当的。如果我被布兰登打得太惨，还要求牧师老爷为我疗伤。”

    纳尔森上下打量了红狼，兴致勃勃地接口问道：“布兰登是点燃心灵之火的中阶青铜骑士，我也很纳闷，你在无意识的情况下怎么就能打到他吐血，要不是有6个家族战士在旁边帮忙，估计布兰登就危险了。”

    红狼认真想了想，皱眉喃喃道：“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我经历这次事件，发觉我修炼波尔塔诺斯秘法有非常大的进展，神话三头蜥观想物在我的脑海中变得活灵活现，也许要不了多久，我就能修炼秘法的第五阶段。”

    纳尔森两眼发光，站起来，兴奋说道：“哦，还有种事情？我……”

    “闭嘴，坐下。”

    维克多喝止纳尔森，斜睨着他，冷冷说道：“你想模仿红狼，试试不死怪物的天赋力量？我保证戴恩牧师不会插手，你大可以拿自己的小命赌一把。”

    见主人发火，纳尔森只得讪讪坐下，又带着点讨好的意思朝戴恩笑了笑。

    维克多转而对凶暴战士说道：“红狼，你遭遇了危险，但运气不错，无论心灵之力还是血脉之力都有进步。我们还要在这里驻扎一段时间，那间木屋归你了，你专心修炼波尔塔诺斯秘法，尽快稳定秘法的第五阶段，这可以直接提升你的寿命。”

    红狼喜出望外，躬身说道：“多谢主人，我一定好好修炼波尔塔诺斯秘法，提升实力为主人效力。”

    “下去吧。”

    等红狼离开木屋，维克多敲了敲桌子，感慨地说道：“波尔塔诺斯秘法的确会强化修炼者的兽性本能，可我没想到它还能克制不死生物的天赋力量。红狼算是走运，但其他人不要拿自己生命开玩笑，如果不是戴恩及时用神术安抚红狼的灵魂躁动，他要么会变成彻头彻尾的野兽，要么耗尽潜力而死。现在，远征军只有戴恩一位高阶牧师，大家别指望他能及时拯救所有人。”

    维克多顿了顿，又说道：“何况，森林里的那些不死生物，远征军还需要戴恩的神术力量去消灭它们。”

    三天前，远征军捕获了左翼斥候遇到的未知怪物，经过反复测试，总算摸清了它的一些特性。由于怪物的核心是一个类人骷髅头，上面篆有古代符文，显然并非自然界的怪物，而是人为制造出来的某种半亡灵。

    为什么叫半亡灵？

    因为这种特殊的怪物具有亡灵特性，也具有区别于传统亡灵的生物特性——进食和成长。

    维克多将这种半亡灵列入怪物学的一个新种类，命名为不死生物。

    他的知识拼图中也就有了一项新拼图。

    软泥巨怪，黄金阶大型不死生物，拥有亡灵特质、生物特质、半元素特质、黑暗领域、绝望视线。

    亡灵特质：软泥巨怪几乎免疫任何形式的物理伤害；能够抵抗火焰、冰冻和毒素伤害；对心灵伤害和元素伤害也有很高的豁免权。

    想要杀死软泥巨怪目前有三种方式，首先，把它的躯体切成碎片，阻止它们向核心颅骨聚拢，大约16个小时以后，它的碎片组织就会枯萎。可即便如此，亡灵巨怪的核心颅骨也不会死亡，只是它的力量被削弱到了极点。

    其次，倾倒大量火油对亡灵巨怪进行不间断地焚烧，将它的身体组织彻底化为灰烬。同样的道理，它的核心骷髅也不会因身体被火焰焚烧殆尽，或被冰冻成碎片，又或者被毒液腐蚀消融而死亡，仍然有机会通过生物特质恢复形体和力量。四位龙女仆的吐息威力惊人，很快就能解决亡灵巨怪的身体，但这并不是什么好主意，因为龙人化对龙女仆而言也是个不小的负担。

    归根结底，杀死软泥巨怪最好的方法是击破它的核心颅骨，维克多运用风元素感知能锁定核心颅骨的位置，可以做到一击必杀。其他人想杀死软泥巨怪就不那么容易了，因为它的颅骨会在体内四处移动，想找到它只能先把软泥巨怪切成碎片，或者焚烧它的身体。

    幸运的是，软泥巨怪非常惧怕戴恩的光辉神术，圣火术、驱散邪灵，甚至最初级的圣光术都能将它们净化。

    生物特质：软泥巨怪表现出进食和成长的生物特性，并有简单的智慧。它特别渴望猎杀异化生物，其次是自然生物，但对炼金生物则没有兴趣。软泥巨怪吸收的生物越多，它的身体就会越庞大，智慧也得到增长。当然，它们的智慧仅限于战斗技巧和猎杀本领，基本上是个连“一加一等于二”都不会的笨蛋，比鱼人还要蠢。

    半元素特质：软泥巨怪能够改变三种形态，它没有血液、肌肉、骨骼和内脏，也没有致命要害，这是非常明显的元素化特征。它的第一种形态是蠕动的软泥，外表覆盖蘑菇和苔藓，似乎能像植物那样长久生存，但维克多认为这也是一种伪装。软泥形态的巨怪会自动包裹靠近它的生物，那些想品尝蘑菇和苔藓的森林动物变成了它的猎物。

    软泥巨怪的第二种形态是3.8米高的类人形态，可以主动捕猎。当它遇到强劲的对手时，会进入第三种战斗形态，身体凝缩到3米，具备超级力量、超级坚韧、超级速度。能够在战斗中碾压它的人，只有维克多、卡里古拉和四位龙女仆，纳尔森对上战斗形态的软泥巨怪恐怕也只能自保。

    除非戴恩牧师为他的武器附着圣火术，那样的话，远征军的战士都能净化黄金阶的软泥巨怪。

    这根本是一种法则层面的克制。

    因此，戴恩牧师现在自信心爆棚，在远征军的地位那叫直线上升。除了维克多本人和炼金生物以外，每个人对他都是各种客气讨好。

    其实这很正常，戴恩毕竟代表教会最强者、圣灵牧师、光辉侍者米勒神父，他凸显出高阶神职者的作用，理应获得相对等的尊重。

    黑暗领域：战斗形态的软泥巨怪能在地面上展开半径两米的黑暗领域，落入黑暗领域的生命受到和光辉神术相反的负面影响，会迅速衰老，精神倦怠，行动也变得迟缓。正因为软泥巨怪拥有领域，维克多判定它是黄金阶的不死生物。

    绝望视线：软泥巨怪凝聚眼眶中的苍白火焰对目标造成独特的心灵伤害，剥夺他的想法、情感，甚至是剥夺求生本能。受害者的内心充满了绝望的情绪，似乎在朝不死生物转变。

    它的这项天赋对炼金生物完全无效，当初炼金龙蜥遭遇了游荡的软泥巨怪，彼此厮杀了很久，最后炼金龙蜥还是被软泥巨怪活活耗死。

    自然生命面对绝望视线的时候，就要看个体的意志力，意志强大的骑士显然能抵抗绝望情绪，而凶暴战士红狼比布兰登就差了很多，好在他修炼了波尔塔诺斯秘法，神话三头蜥的副人格在主体意识沉寂的情况下自动觉醒，不仅让红狼逃过一劫，还因祸得福，把总共九幅观想图提升到了第五阶段。

    软泥巨怪的核心颅骨篆有古代符文，它肯定是非自然生物，意味着软泥巨怪另有源头，可能还不是唯一的不死生物。

    为了防止和不死生物发生遭遇战，维克多命令远征军退出黑森林，回到河边扎营休整。他自己带着梅雯在黑森林中侦查敌情，陆陆续续又发现了四只同类型的不死生物。不过，它们远没有第一只软泥巨怪那么强大，有两只还是在地上乱爬的软泥怪。但它们都有核心颅骨，而且都是异人族的颅骨。

    维克多认不出颅骨的来源，他唯一能想到的只有亚述人。

    将五只颅骨逐一放在桌子上，维克多指着它们说道：“从颜色上看，它的年代最久远，软泥巨怪的实力也最强大，但不会超过500年。另外这四个核心颅骨，我判断它们的年代分别是200年、150年、60年、30年。实力嘛，白银阶、青铜阶……烂泥巴，还是烂泥巴。”

    兰德尔殿下说得有趣，众人也都笑了。普通的软泥怪只能欺负一下森林动物，它们没有可怕的天赋力量，移动速度还特别感人，对远征军不构成威胁。

    维克多继续说道：“烂泥巴透露的信息最多，除了颅骨，还有衣服碎片和装饰兽骨，这些没有被烂泥消化的物品来自同一个的文明。颅骨断口有几乎相同的利器切割痕迹，说明遇害者经历了斩首酷刑，又被制作成不死生物。”

    夏洛特点头说道：“我看过特里戈瓦尔先祖的笔记，圣骑士记载亚述帝国的巫王举行大规模血祭，一次斩首600多名成年的亚述人男性，把他们的首级串在长木杆上，流尽的鲜血汇聚成血池，亚述帝国的勇士跳入血池，变异成3米多高的巨怪，不仅力大无穷，还具有强悍的再生能力。这些亚述巨怪是巫王用来对抗蚁群的中坚力量。”

    “但是，亚述巨怪还是血肉之躯，仍然会被蚁人杀死，和软泥巨怪并不一样。如果说两者中有相同点，那就是颅骨了……特里戈瓦尔的笔记中阐明，亚述人酷似人类，脖子和四肢有少量鳞片，他们的犬齿是中空的，天生会分泌毒液，有点像蛇。”

    “这几颗颅骨的犬齿也是中空的，说明他们都是亚述人。令我困惑的是，亚述帝国应该早就消亡了。1500多年前，特里戈瓦尔的先祖圣骑士摧毁亚述人的祭坛，导致蚁族能够攻击亚述帝国最重要的神庙。而我们捕获的软泥怪，其核心颅骨的主人有的才死亡30年。”

    纳尔森摇头说道：“帝国消亡不代表人都死绝了，亚述人总会逃跑吧。他们的后代也许就生活在黑森林的西部。”

    夏洛特沉吟片刻，说道：“还有一种可能，亚述人被某种存在给奴役了。”

    “是复苏的古代魔鬼！”戴恩眼神狂热地说道：“至高主指引我们来到这里，消灭魔鬼就是我们的责任，就如同1500年前的神职者打碎魔鬼祭坛，我们也要消弭古代魔鬼给光辉国度带来的威胁。”

    自从戴恩用圣光术轻松净化了两只软泥怪，他的精神就变得极度亢奋，夏洛特看他就像看一个疯子，但还是委婉说道：“兰德尔远征军的任务是侦查蚁人巢穴，而且复苏的古代魔鬼恐怕也不是我们能应付的，毕竟队伍里只有戴恩阁下一位高阶牧师。我的意见是，远征军避开前面的黑森林，先找到蚁巢，完成侦查任务，等我们回到领地，再把魔鬼和不死生物的事情报告给教廷，由光辉教会组织神职者讨伐邪恶根源。”

    夏洛特首先要确保维克多的安全，一点也不愿意自己心爱的主人冒险。戴恩能够理解她的顾虑，可救赎的信念和神职者的使命感已填满了他的心灵，最重要的是他现在笃信光辉侍者米勒委他以重任，消灭复苏的古代魔鬼就是他的职责。

    戴恩很想把米勒大人的圣物水晶拿出来，大声地告诉夏洛特和纳尔森，他已经带来了教会最顶级的神术力量，不需要再请教会援兵就能解决古代魔鬼。但是米勒大人没有表明自己的身份，戴恩也不敢泄露神眷者的秘密，只得赖着性子，向夏洛特解释道：

    “兰德尔夫人，如果魔鬼能用亚述人的颅骨制造不死生物，祂有可能对人类做同样残忍的事情。魔鬼的威胁比蚁灾更大，我们不可以视而不见。实际上，我们与不死生物接触，兰德尔远征军的行踪已经暴露了，魔鬼恐怕不会放过我们。”

    夏洛特淡淡说道：“那也不见得是现在啊，我们可以支配时间，难道不是吗？”

    “够了。”维克多出言制止夏洛特和戴恩的争执，表情平静地说道：“该怎么做，我会视情况而定。伊莫森在用他的巫术，控制林隼探查不死生物的根源……他似乎找到了目标，结果恐怕不太妙。”

    戴恩楞了楞，站起身跑到门口，看见伊莫森正急匆匆地走过来。

    巫师的脚步踉跄，面色苍白毫无血色，好像生了重病。戴恩直接朝他丢过去一个英勇术环绕一个恢复术，扶着巫师的胳膊，关切问道：“你这是怎么了？巫术反噬导致灵魂受创？”

    伊莫森感激地笑了笑，摇头说道：“我没事，我及时终止智慧指引，我控制的林隼被怪物杀死了，但我还好……我，我是被吓到了。”

    “主人，我找到不死生物的根源了。”伊莫森挣脱牧师的搀扶，走进木屋，哭丧着脸朝维克多说道：“一只软泥怪……超大型的软泥怪，有半个平湖堡那么大！”

第783章 绝望领主

    平湖镇的城堡高50米、长279米，宽156米，常驻200多名守卫，战时最多可容纳1000余人。如果平时有仆役躲在城堡的某个角落里偷懒，城堡总管想要找到他都得凭运气。士兵站在城堡顶层的女墙往下看，地面上的行人和公鸡一般大小。

    伊莫森凭借智慧指引巫术，通过林隼的眼睛看见了超巨型软泥怪，便慌慌张张地回报说它有半个平湖堡那么大。其实，他的说法有夸大的成分，超巨型软泥怪的体积没那么夸张，它和银月庄园的领主宅邸差不多大，相当于7层楼300多个房间的大别墅，比沼泽里九头蛇蜥要大两圈。

    超巨型软泥怪趴在一处林间空地的湖泊里，周围荒芜衰败，寸草不生，和郁郁葱葱的原始森林形成鲜明的对比。

    这绝非自然形成的空旷林地，而是超巨型软泥怪开辟的空间，接近400平方公里的面积，灰暗的岩石裸露在地表，有爬行腐蚀的痕迹，雨水在低洼出汇聚成湖泊，超巨型软泥怪趴在里面像一座小山。

    它的底部环绕着浓郁的黑暗，分不清是阴影，是黑色发臭的湖水，还是不死生物的天赋灵光，又或者三者兼备，是连太阳的光芒都无法驱散的黑暗领域。

    维克多一行人站在一株高大的古树上，远远眺望。大家都默默无语，只有阿卡不停地低声念叨：“主人，阿卡害怕，我们回去吧，我们快回去吧，好不好？”

    他藏在树干的后面，只露出半张脸，惊惶不安的模样就像长不大的孩子，再没有平时自诩勇敢的气势。

    远窥超巨型的不死生物，卡里古拉算是原形毕露了。

    其他人也没比他好多少，夏洛特的樱唇失去血色，放下单筒远望镜，俏脸发白地喃喃说道：“这种怪物真的能被消灭吗？”

    戴恩的左手紧紧按着胸甲下面的圣物水晶，闷声说道：“可以，一定可以，吾主的光辉将涤荡一切黑暗！”

    万物皆暗时唯光辉永存。神职者的信念不允许戴恩向魔鬼、邪神之类的存在妥协，只是他咬牙切齿，红着眼睛自我催眠的样子实在不能给别人竖立信心。

    纳尔森伏在更高一些的树枝上，变色斗篷让他看起来像是和大树融为一体，但这样的伪装对不死生物毫无意义，只能给伪装者提供一些心理安慰。他一边用单筒望远镜观察软泥怪周边环境的细节，一边说道：“这里是黑森林，距离光辉照耀的人类国度至少有3万多公里。”

    远征军去年冬季出发，到目前为止，出行13个月，扣去在灰兔山脉和橡树草原停留的时间，旅程合计200多天，按平均每天跋涉200公里来计算，总行程也超过了40000公里。

    光辉之主是人类的保护神，但光辉教会从不宣称祂是唯一神。除了那些涉足人类国度的邪神魔鬼，神职者没有必要，更没有能力去针对其他的伟大存在。最主要原因就是距离太遥远，像这个超巨型的软泥怪，谁知道它是不是复苏的古神？如果它不是危害人类国度的魔鬼，谁又知道无尽森林里究竟有多少类似的超凡生物？

    纳尔森的话语立刻让戴恩平静了下来，改口说道：“当然，我们还得再观察观察……伊莫森是个笨蛋，软泥怪的核心颅骨明显是被人用利器割下来的首级。超巨型软泥怪虽然庞大，可没见到它使用利器啊，它显然不是制造不死生物的幕后黑手，也不一定是邪恶之源。”

    “殿下，我的意思是，亚述帝国的遗民十有**和黑森林里的不死生物有关系，他们多半在侍奉复苏古神，通过邪恶残忍的仪式制造软泥巨怪。或许，我们应该先找到亚述帝国的遗民再做下一步的考虑。”

    夏洛特接口说道：“是啊，1500多年前的亚述帝国和蚁人怪物是死敌，如果亚述帝国的后裔繁衍至今，黑森林里的不死生物可能就是他们对抗蚁人怪物的手段。也许，我们可以利用这一点。”

    “主人，那我们回去吧？”卡里古拉抱着树干，对站在树梢上的维克多呼唤道。

    “别吵，马上会发生有趣的事情。”维克多仿佛没有重量，稳稳地站在脆弱的树枝上，暗金眼眸盯着三十多公里外的超巨型不死生物。

    他们在观察怪物，怪物也在观察他们。因为这片森林没有其他动物，维克多一行人就是闯进巨型软泥怪领地的入侵者。

    它庞大身躯面向维克多的一侧有点点苍白火焰忽明忽暗。由于距离遥远的关系，其他人都看不清楚，维克多却知道那是超巨型软泥怪的核心颅骨，至少数百个，也许更多。

    维克多观察它快两个小时了，只看到水面上的躯体，还无法确定池塘下面的部分到底有多大。但观测距离绝对安全，这个位置其实是卡里古拉选定的，按照他胆小怕事的性格，肯定放了不少余量。

    超巨型软泥怪的绝望视线对维克多一行人不起作用就能证明安全。

    不过，互相观察了这么长时间，超巨型软泥怪的耐心也耗尽了，或许是为了驱逐入侵者，或许是垂涎送上门的猎物，它灰暗丑陋的身躯向上蠕动，高度增长了三分之一，然后向内塌陷，给人一种它正在深呼吸的错觉。紧接着，超巨型软泥怪墨绿色的体表凸起几十个恶心的肿瘤，每个肿瘤都有一双苍白火焰的眼睛，它们在巨型软泥怪的身上扭曲挣扎，仿佛是要挣脱束缚的恶鬼。

    纳尔森怪叫道：“它要吐了！”

    夏洛特和戴恩连忙举起各自的单筒望远镜，只见巨型软泥怪塌陷的身体猛地向前鼓荡，激起一阵狂烈的气流，令正前方的树木枝条向后狂舞，几十团黑呼呼的软泥好似被投石机抛射数千米，噼里啪啦地砸在茂密的树林里。

    “好恶心！”夏洛特皱起柳眉，一脸厌恶地说道

    “太可怕了，它还有这种招式？”戴恩仔细搜索落在树林里的“软泥炮弹”，却一无所获，放下单筒望远镜，困惑问道：“它这是想干什么？它喷出来的泥团根本打不到我们的位置。”

    “难道……它吐出来的都是软泥巨怪？”夏洛特想到了这种可能，惊呼道。

    “就是软泥巨怪，一共44个，7个白银阶，剩下的37个都是青铜阶。呵呵，它们想抓我们。”维克多冷笑道。

    暗金色眼眸亮起一圈蓝色的光圈，维克多加持风精灵之翼，隔着31公里的距离用宿敌锁定移动速度最快的软泥巨怪，气流环绕着它的头部，由青黑的风元素凝聚成靛蓝的虚空风元素，如同闪电之剑刺中它苍白闪耀的双眼之间，锋利的空气乱流猛地爆裂，将它的核心颅骨和大半个由黑泥胶质组成的身体切成碎片。

    难缠的白银阶不死生物顷刻间变成一堆真正的烂泥。

    维克多摇了摇头，有一种杀鸡用牛刀的感慨，他真正的对手应该是神话级的超巨型软泥怪。

    没错，超巨型软泥怪是神话级的不死生物，而且是个罕见的泛意识集合体。

    虽然同为神话级，维克多必须承认自己拿超巨型软泥怪没什么好办法，他自信可以同神话九头蛇蜥分出胜负，但对上泛意识集合体的神话不死生物却没有丝毫胜算。

    鬼知道这怪物的肚子里到底有多少个核心颅骨，说不定这片黑森林的软泥怪都是祂的一部分。消灭祂可能比攻陷一座驻满士兵的大型要塞更困难，并且要塞里有为数众多的超凡骑士。

    要塞最大价值的是提高防守方的容错率。超凡强者的能力有极限，如果要塞的容错率高，他们的容错率就低，所以没有哪个超凡者会单枪匹马的进攻一座守备森严的要塞。

    超巨型软泥怪的容错率高得惊人，相对而言，远征军的劣势就太大了。

    不过，但凡会死的生物都可以被杀死，不死生物也不例外。

    人力有限，智慧无穷，智慧和知识也是一种力量，而且是认识法则，利用法则的力量。

    维克多目前判断超巨型软泥怪的行动范围似乎被限制在400平方公里的空旷区域。这个结论基于两点，首先祂如果能爬出来，这片黑森林将不复存在；其二，祂发现森林里有入侵者窥伺，也只是吐出几十个软泥巨怪进行抓捕或驱赶。

    这些不死生物的移动速度肯定不能和超巨型软泥怪相比。大软泥每次卷动可以突进2、3百米，祂只是看起来行动缓慢，真的动起来就如同雪崩。

    如果超巨型软泥怪的确是被困住了，维克多有太多办法能解决祂，但要花费大量时间就是了。

    当然，现在的信息还不够全面，神话级的不死生物总会有几张底牌。最关键的问题是，杀死超巨型软泥怪有什么意义？

    祂除了一堆漆黑的颅骨就剩下发臭的烂泥。有脑子的人都不会打软泥怪的主意，这或许是它变成祂的客观条件之一。

    数十只软泥巨怪正不断逼近，维克多终于说道：“走，我们回去。”

    阿卡第一个做出响应，他也没有忘记戴恩，单手把牧师夹在腋下，从树冠上直接跳上另一颗树的树冠，就这么迅速跑远了。

    维克多最后一个走，他估测软泥巨怪的追击距离，以此确定神话不死生物的领土范围，也就是超巨型软泥怪对不死生物的控制半径。

    青铜阶的软泥巨怪追了250多公里才止步，而白银阶的软泥巨怪足足追了510公里。维克多让狄丽变身龙人形态，将一只白银阶的软泥巨怪冻成冰块，再把它转移到550公里外解冻。

    这只软泥巨怪恢复行动能力之后，开始凭借不死生物的进食本能追逐维克多。

    由此可以判断，超巨型软泥怪的统治力只能辐射550公里，超出这个距离，祂分裂的软泥巨怪就会失控，变成自由的不死生物。

    回到营地之后，维克多一边命令远征军加快采集资源，增加物资储备；一边又反复试探超巨型软泥怪的特性。

    七号炼金塔、蚁人族群、超巨型软泥怪都是泛意识集合体，这绝非巧合，而是一脉相承的炼金塔技术。种种迹象表明，超巨型软泥怪和亚述帝国有密切关联。但对于无尽森林中亚述人，维克多所知有限。

    密修会炼金师的记忆水晶中没有关于亚述帝国的描述，这块知识拼图还是个空白，维克多只能通过一些蛛丝马迹推测亚述人的根源。

    原生种人类接受远古巨兽的血脉会变成异人族，比如矮人、半身人、野蛮人，当然还有亚述人。矮人和半身人肯定是精灵族制造的附庸种族，他们能够被太阳树和月亮树祝福，从而提升血脉力量。野蛮人的历史比较短，不会超过三万年，和精灵族也没有主从关系。这意味着，野蛮人可能是炼金帝国发展的异人族。如果这个推断是正确的，说明古代炼金帝国也有能力制造附庸种族。

    亚述人大概率是炼金帝国制造的附庸异人，他们的历史可以追溯到炼金帝国的晚期，距今也不会超过3万年。

    再从亚述帝国的空间位置上判断，他们和蚁人怪物是邻居，在无尽森林中彼此攻伐。精灵族称他们是亚速尔塔，还把精灵族的一件圣物交给他们，帮助亚速尔塔对抗蚁族怪物。

    精灵族和炼金帝国关系特殊，都可以用师生兼盟友来形容。密修会炼金师在无尽森林从事禁忌研究，如何能瞒过精灵族的耳目？但密修会制造蚁后炼金塔的初衷是投放到艾兰塔附近的大裂口，用来对付深渊恶魔。

    这完全符合精灵帝国的利益。

    维克多有理由相信，蚁后炼金塔是精灵皇族和密修会炼金师共同的研究项目。至少，灵界之王遗存的小规模虫群是精灵族提供给密修会的，否则密修会凭什么能在无尽森林中找到绝佳的试验素材？

    蚁后炼金塔百分之百失控了，原因不详，但细思极恐。

    维克多确信精灵族和密修会启用了补救措施——由原生种人类变化的亚速尔塔。精灵族还拿出了一件圣物——弗雷娅之泪。

    炼金帝国崩溃之后，亚述帝国挡住了蚁族军团，直到1500多年前，光辉教会的圣骑士破坏了他们的祭坛。蚁人怪物摆脱亚述帝国的，它们第一个目标是人马丘陵的炼金塔，而精灵族的银鹰城和森林半人马拖住了蚁人。

    在维克多激活人马丘陵炼金塔的前夕，森林半人马撤走了，现在蚁人的问题成了维克多的问题。

    偏偏维克多还容纳了太阳精灵的血脉，如果他击败了炼金蚁后，吸收了祂的力量，自身再转变成太阳精灵。那么精灵帝国不仅迎来一位太阳精灵皇帝，还拥有了一座10级炼金塔。

    如此布局，绝非凡物所能拥有的手段。

    维克多越往前走，越感到前途险恶，命运之力如同编好的蛛网在等他入局。

    巧的是，月亮女神的另一个化身就叫蜘蛛女士。密修会炼金师说祂在黄昏纪元夺取了灵界之王的权柄；神话九头蛇说灵界之王曾经拘禁古神子嗣的灵魂，企图开辟灵界位面。

    超巨型软泥怪肚子里全是亚述人的颅骨，何尝不是拘束灵魂的手段？

    炼金蚁后和灵界之王有关，超巨型软泥怪又和灵界之王有关。密修会炼金师和精灵族分明是把灵界之王剁碎了，再复活奴役啊。

    事到如今，维克多也只能硬着头皮走下去，好在他是心灵主宰，身边还有光辉之主的牧师同行。

    接下来半个月，维克多和龙女仆每天不间断地监视超巨型软泥怪，但没有发现亚述人的后裔拿颅骨前来献祭祂。

    维克多感到很奇怪，可由于监视的时间太短，他没有对这个疑点进行深究。他现在担心密修会用来控制蚁后的元素符文水晶藏在大软泥的屁股下面。

    在准备充分的前提下，维克多把贝尔蒂娜带超巨型软泥怪的附近，整个过程可以说是有惊无险，但小小巡查使没能感知到大软泥的附近有元素符文水晶。

    这个结果让维克多喜忧参半，总体来讲是忧大于喜。如果大软泥是元素符文水晶的看守，维克多必须弄死祂。可惜祂不是，连神话级的不死生物都没有保管元素符文水晶，那水晶藏在什么地方，谁负责看守它？

    找到元素符文水晶也许简单，也许比杀死大软泥更困难。维克多讨厌未知，但也有面对现实的勇气和自信。

    他把**和甜甜带到不同的位置，让他们使用寻路手杖，指明亚速尔塔神庙遗址的方向。手杖始终对准了黑森林西侧的远山，维克多目测那是2000公里外的山林高地。

    目的地已经很近了，远征军穿过黑森林直行最快4天可以抵达，但要和黑森林里的不死生物遭遇。维克多选择绕开大软泥的领地，沿着浅水河北上，再一路向西挺进，差不多走4000多公里就能到亚述人的山林高地。

    远征军采集储备的食物补给足够大家渡过四个月的冬季，维克多认为没有必要招惹大软泥，就让祂继续趴在窝里好了。

    队伍出发前，**和甜甜按照半身人冒险家的惯例，在一颗大树上刻下标记。冒险标记对半身人冒险家晋阶有不可取代的现实意义，维克多从来不阻止**和甜甜这么干。如果要阻止他们留下冒险标记，那干脆就别带他们上路。事实上，兰德尔远征军也会在途中留下标记，防止有同伴走失迷路。

    维克多看着**和甜甜用小刀切下一块厚树皮，在光滑的树干上篆刻繁复花纹。等刻好了花纹，他们还会用药水和泥土把树皮粘回去。

    “你们应该留下精灵文字。”维克多突然用精灵语对半身人兄弟说道。

    **和甜甜回过头，疑惑地看着维克多。

    维克多笑了笑，淡淡说道：“就写，绝望森林，里面有8阶的绝望领主。”

第784章 地下的怪鸟

    兰德尔远征军穿越森林留下的痕迹特别明显，这种痕迹不是指炼金龙蜥沉重的爪印，或战犬遗留的粪便，而是扰动环境所产生的影响。

    每一片森林都维持着平衡的生态，兰德尔远征军的到来不可避免地打破森林的生态平衡。林鸟惊飞，猛兽退避，哪怕远征军离开某片森林，森林中的掠食猛兽也要等入侵者的气息消散才敢回来。这段空白期，森林中植食动物的数量会增加，引来流浪的野兽，当原主人返回领地，少不得要用尖牙利爪来决定谁才是森林之王。

    猛兽反常的厮杀嗥对于老练的追踪者就像黑夜中的灯塔一样醒目。

    兰德尔远征军在森林中的行动，如同巨兽游过平静的湖泊，哪怕它什么都不做，也会在水面上留下显眼的波纹。

    有鉴于此，维克多避开蚁人行军道，选择从北边的原始森林前往亚述帝国的遗址，这多亏了**和甜甜带来大冒险家橡木桶的奇物手杖，否则兰德尔远征军只能冒着被蚁人发现的风险，在靠近行军道的森林中跋涉。

    途径银鹰城的外围的森林，维克多考虑过精灵族会派出斥候，追踪兰德尔远征军。但是，命运之线已经缠绕在他的身上，逃避和精灵族接触毫无意义。对于银鹰城可能采取的追踪举措，维克多其实并不在意。

    毕竟，精灵族可以沟通，而蚁人是他的死敌。

    这几个月，维克多向半身人兄弟学习精灵语，通过和他们的交流对银鹰城有了更清晰的认识，包括精灵帝国的战职传承体系和生命等阶体系。

    他在侦查黑森林不死生物期间，果然在后方120公里处发现了银鹰城的斥候。她们总共15个人，10只战兽，分别是5个野精灵战舞者，3个树精灵风行射手，4个矮人岭卫士和1个矮人先知，还有1个半身人冒险家。

    矮人战士带了8只大角羊当坐骑兼驼兽，那个半身人冒险家的动物伙伴是两只凶暴黑狼。精灵战士都是步行，维克多认识其中的一个，她是在野蜂山谷被维克多顺手搭救的野精灵雌性，现在成了一位脸颊描绘战纹的三阶战舞者。

    凭这支队伍的实力，她们不大可能从银鹰城追到绝望森林附近。沿途的兽人领主不敢招惹兰维克多，对小股的精灵斥候却不会心慈手软。她们衣甲精良，没有多少战斗的痕迹，维克多认为她们当中至少还有一位真正的强者。她多半就是**和甜甜推崇备至的好朋友，银鹰城将军，五阶野精灵战舞者——依露丝.月歌。

    按照维克多的理解，波甜兄弟和依露丝.月歌是一伙的，至少**、甜甜去亚速尔塔神庙寻找精灵族圣物，依露丝.月歌是知情者。

    当初，维克多在野蜂山谷感知到拥有黄金阶实力的依露丝.月歌，她如今能在维克多发现同伴之前先行避开。就凭这份敏锐的直觉，她倒是可以带领手下安全穿越森林怪物的领地。

    依露丝.月歌应该不会一头扎进危险的绝望森林，维克多让半身人兄弟留下精灵文字是向银月城的将军表达善意。但作为人类大贵族，维克多对精灵族可以说是没安好心。

    炼金蚁后渴望得到的炼金塔符文水晶就在维克多身上，他最初的想法是用7号炼金塔的符文水晶吸收控制蚁后的水晶，至不济也能以自身为诱饵，吸引蚁人军团的注意力，帮助人类联军获得战场上的主动权。

    深渊恶魔的消息传回人马丘陵，西尔维娅能不能组织一支强大的机动军团成了未知数。那么，在必要的情况下，维克多只能躲进银鹰城的势力范围，把精灵族拖下水，迫使她们出兵消灭蚁人的主力。

    维克多不会为此而感到羞愧，他帮助依露丝.月歌其实是在帮自己。兰德尔远征军的问题是没有后援，而野精灵将军的实力足以自保，她们不牵扯远征军的精力，就有资格成为维克多的后援。

    如果双方没有根本性的矛盾，维克多可以用精灵族的圣物换取依露丝.月歌的合作。

    那玩意，他其实一点都不想碰。

    绝望领主的出现让维克多感受了到压力，因为不死生物无所畏惧，它们会主动进攻路过的生物。如果亚速尔塔经历1500年前的那场变故，成了不死生物的老巢。兰德尔远征军轻松“旅游”的好日子就该到头了。

    频繁的战斗将压缩探索者的活动空间，甚至造成伤亡减员。无论是兰德尔远征军，还是依露丝.月歌的斥候小队都无法安全地探索亚述帝国的遗址。

    野精灵将军足够聪明的话，她很快就会带着手下同兰德尔远征军汇合。

    当然，维克多是不会主动找上门的，她们得请求兰德尔远征军的庇护才行。

    出于谨慎的目的，维克多要求队伍保持充沛的物资储备，兰德尔远征军的转进变得迟缓，每走半个月就要停下来十天，一边侦查环境，看看附近有没有不死生物，还要采集资源，设立隐蔽补给点，为接下来雨雪季做准备。

    亚速尔塔的情况还不明朗，那里要是真有强大的不死生物，兰德尔远征军必须做最坏的打算。一旦爆发了高强度的对抗，这些隐蔽的物资补给点将是远征军生存的关键。

    水之季的二月，远征军从绝望森林的外围绕行3000多公里，寻路手杖所指的山林高地已清晰可见。

    右翼斥候指挥官克劳斯双腿盘膝坐在地上，和持剑侍女莫丽娜肩并肩，背靠一颗五人合抱的参天大树。他口述探险日记，由宠姬书写在羊皮纸上。

    “距离远征军开拔已经快满一年了，除了在大沼泽和半龙人打过一场，我们几乎没有遭遇过像样的战斗，更没有出现减员。这是个奇迹，是我的主人，高贵的兰德尔殿下带给我们的奇迹。”

    “原始森林危机四伏，有强大的怪物、凶猛的野兽、阴险的毒蛇、恐怖的不死生物，但最可怕的是无边的黑暗。它时时刻刻都在侵蚀人的心灵意志，一点一点地让人迷失在幻境当中，最后被黑暗所吞噬，成为无尽森林的一部分。”

    “没错，无尽森林是有意志的，它的广袤和阴影会同化任何闯入者，即便像我这样的资深骑士如果找不到方向，要么死于迷路、饥渴、或者被怪物、猛兽残害；要么适应森林的意志，忘却身为骑士的信念，丢失家族的荣耀，背离光辉的道路，变成森林中的人形野兽。这和死亡又有什么区别呢？”

    “人对森林的感观会在心灵当中逐渐形成恐怖的印象，‘我在哪？’‘我是不是迷路了？’‘这地方还算安全，前面不知道有什么危险，就留在这吧？’脑海中的这些念头都在否定我自己……幸好，高贵的主人带领我和我同伴征服了心中的恐怖森林。”

    “凶暴战士和凶暴战犬能够预知危险，这一点很重要，但危险是什么？主动进攻、原地防御，还是向后撤退才能解除危险？凶暴战士和凶暴战犬无法解答最关键的问题，如果我们选择错误的应对方式，结果恐怕是致命的。”

    “总是提前发现敌人是获取胜利的优势条件，智慧的决断才是取胜的关键。我们在森林中看到的是树木、腐殖质、禽鸟、动物，昆虫，而主人看到了时间和空间的变化痕迹，他的智慧之光照亮了整片黑森林。”

    “远征军从绝望森林的边缘转移，由于强大的怪物或猛兽畏惧绝望森林里的不死生物，所以绝望森林的边缘很安全。我们都不知道哪里才算绝望森林的边缘，但主人知道。有相同树木的森林在主人的眼中是一块块泾渭分明的区域，他能精准地计算出不死生物的统治范围，如果换作其他人必须通过摸索和试探才能确定路线。正因为主人的超凡智慧，远征军才创造了6个月跋涉上万公里，无一伤亡的奇迹。”

    “半身人冒险家**和甜甜称兰德尔主人是九阶半神，我认为他们并没有夸大其词…….”

    树林里传来沙沙的脚步声，克劳斯停止口述，扭头看见罗杰斯雄壮的身影。他身穿全套皮铠甲，拎着一个小口袋，走过来打招呼道：“克劳斯，你又在写日记？写这东西管什么用？有这工夫，还不如练习主人传授的观想法或者兰德尔战斗呼吸法。”

    黑森林行军的另一个收获就是同伴的深厚友谊，山民出身的罗杰斯和克劳斯原本是两个世界的人，但他们现在如同亲兄弟。

    克劳斯就坐在地上，仰着头笑道：“将来，我会把我的日记修改成传记，是留给子孙后代的宝贵财富。如果我的传记能提升家族的底蕴，被主君收入秘库的书架上，那将是克劳斯.兰德尔骑士的荣耀。”

    罗杰斯摇了摇头，他无法理解骑士兄弟的想法，将手中的小口袋抛给对方，顺势坐到地上说道：“那，这是我准备献给主人的财宝，等他赏赐我一部分，我分你一半。”

    克劳斯打开口袋，从里面摸出一把绿纹琥珀，惊讶地说道：“这么多绿纹琥珀，应该值不少钱吧？”

    “我和铁锤大叔走私山货的时候，像这种等级的绿纹琥珀要卖这个数。”罗杰斯伸出三根手指，颇为得意地说道。

    “30金索尔一枚？”

    “哈哈，是300金索尔，这里有76枚，价值22800金索尔。”

    克劳斯被绿纹琥珀的价钱吓了一跳，赶紧把手中的琥珀都装回袋子，挠了挠头，迟疑说道：“主人让我们只采集食物、药材和有用的资源，别做多余的事情。你献上琥珀，主人恐怕会不高兴。”

    罗杰斯咧了咧嘴，小声说道：“我本来带人在附近捕猎野猪和林鹿，刚刚抓了四头野猪，狄丽夫人就跑过来，要求我们去树林里捡财宝……就是琥珀。我们在树叶下面翻了半天，找到数百枚我从没见过的紫纹琥珀，全给狄丽夫人拿去了。我就捡了些她不要的绿纹琥珀，打算献给主人。”

    他顿了顿，朝克劳斯使了个隐晦的眼色。克劳斯无奈，只得让自己的持剑侍女先避开，等莫丽娜走远，听见罗杰斯用更低的声音说道：“狄丽夫人把紫纹琥珀都拿走了，你去劝劝她，紫纹琥珀应当献给主人。反正，我是不会私藏财宝，这不合规矩。”

    山民营寨有公产和私产之分，山民猎手捕获的猎物都要交给首领分配，首领会把猎物身上最肥美的部分优先分给猎手。罗杰斯加入兰德尔走私商队以来，始终坚守山民的规矩，得到商队头目的一致好评。性情淳朴的山民青年就将这套规矩奉为圭臬，他担心狄丽私藏琥珀而在主人面前失宠，便请自己最好的兄弟克劳斯出面劝狄丽改变主意。

    克劳斯比罗杰斯=年轻，却比他更懂得人情世故，哭笑不得地说道：“主人和四位女士的关系不是我们可以置喙的，就算狄丽夫人一路上都在保护右翼斥候，咱们都不可以卷入伯爵大人的宫廷事务。”

    “宫廷事务？”

    “哦，是领主宅邸的内务。”克劳斯拍了下自己的脑门，叮嘱道：“你要记住西尔维娅夫人才是主母，其他的事情一概不管……你不听我的，会死的很难看。”

    罗杰斯点点头，说道：“行，兄弟，我听你的。对了，我们挖琥珀的时候发现一具花斑虎残骸，死了有2个月的样子，我在旁边捡到一根羽毛。你看看……”

    说着，他从身后抽出一根灰色长羽，足有成年的人手臂那么长。

    克劳斯接过羽毛，仔细端详片刻，抬起头，眼神凝重地说道：“这是……蛇尾鹫翅膀上的羽毛。”

    蛇尾鹫，一种分布广泛的食腐猛禽，因身后拖着一条蛇尾而得名。由于体型笨重，蛇尾鹫并不擅长飞行，它们依靠惊人的数量从猛兽的嘴里争夺食物，还会喷吐味道奇臭无比的酸液。如果掠食者不想粘上蛇尾鹫的臭味，最好还是把猎物让给蛇尾鹫强盗。

    罗杰斯比克劳斯更了解蛇尾鹫，他点头说道：“我看也是蛇尾鹫的翎毛……这么长的翎毛，那只蛇尾鹫落在地上，可能有我这么高。”

    兰德尔家族的核心成员当中，罗杰斯的体型仅次于卡里古拉，是身高超过2米的凶暴战士。

    按照怪物学的常识，飞禽的体型不会太大，蛇尾鹫已经是人类已知的最大飞禽，站在地上的平均身高在1.6米左右，如果它们的体型再大一些，那根本就飞不动。

    罗杰斯带回来的羽毛很反常，克劳斯认真想了想，站起身严肃说道：“你去把斥候都召回来，我去找狄丽夫人，然后一块到你发现羽毛的地方看看。”

    指挥官克劳斯下达命令，包括龙女仆狄丽在内的右翼斥候倾巢出动，他们分成7个小队，交替掩护着潜入那片可疑林地。

    水之季二月，天空上乌云密布，即便树林稀疏也光线黯淡有如傍晚，惨白的寒雾在树林中飘荡，平添一丝阴森恐怖的气息。斥候没有点燃火把，战靴踩在腐朽的枯枝败叶上发出吱嘎吱嘎的声音。克劳斯看见罗杰斯所说的花斑虎残骸，向后做了个手势，让斥候们散开警戒，他和罗杰斯带着四名源血民兵上前检视那具残骸，但没有发现更多的线索。

    “你感觉危险吗？”克劳斯握着脱鞘的精金长剑，转头问道。

    罗杰斯瞄了眼四处乱嗅的凶暴战犬，摇头说道：“没有危险……附近除了昆虫，甚至没有活物。”

    克劳斯侧耳倾听，又把探询的目光投向不远处的狄丽，见对方耸了耸肩膀表示她也没有感觉到危险。

    “放一只异化鼠试试，大家都往后退一点。”

    克劳斯挥了挥手，一名灵猴民兵从笼子里拽出一只野猫大小的异化鼠，用哨音指挥它到树林中觅食。

    饥肠辘辘的异化鼠蹿入枯叶下面捕捉昆虫，它拱起的叶片在地上游动，片刻功夫就跑出百米的距离。

    突然，厚厚的腐叶凸起一大块，一只两米高怪鸟扇动翅膀从地下钻了出来，它展开双翅的翼展足有6米多，无毛的脖子，蛇一样的尾巴，赫然是一只放大了三倍的蛇尾鹫。它的眼窝里却闪动着苍白的火焰，张开漆黑的鸟喙发出一声刺耳的大叫。

    正在树叶下逃窜的异化鼠听到怪鸟的鸣叫，顿时就不动了。

    “是不死生物！”

    克劳斯没有丝毫犹豫地发动冲锋突刺，整个人宛如离弦之箭，迅如奔雷般地射向已经脱离地面的巨型蛇尾鹫。

    但有人比资深骑士的动作更快，克劳斯的眼前闪过一道窈窕的身影，狄丽女士已出现在不死生物的面前，巨大的月形斧刃洒出三道流光，斩断怪鸟的双翅和双爪，伤口喷洒出黑色的血液。恐怖的怪鸟还没来得及发出第二声大叫，狄丽已捉住它的鸟喙将它的脑袋按在落叶下。

    龙女仆狄丽换了个姿势，长筒战靴踩着不死生物的脑袋，喜笑颜开地说道：“拿块厚布过来，把它的眼睛绑住……王上会对它有兴趣的。”

第785章 黑血

    右翼斥候抓到一只不死生物，维克多担心的状况变成了事实。他立刻带人赶往现场，同时命令远征军的战士向他的位置靠拢，以防不测。

    达芙荻丽尔已解下牛角头盔，绿色秀发垂落腰间，展露出绝色娇艳的容貌，看见主人和几个姐妹走过来，便迎上去献宝般的说道：“王上，我让人搜集森林中的财宝，罗杰斯发现了异常，克劳斯找到了不死生物，他还想杀了它，是我把不死生物活捉了……这些就是我搜集的森林财宝，是漂亮的琥珀。”

    龙女仆三言两语简述经过，装满紫纹琥珀的口袋也递到了维克多的面前。

    见到这一幕，罗杰斯悄悄松了口气，他自己遵守规矩，也希望其他人同样遵守规矩。既然右翼斥候的保护者狄丽女士上缴财宝，性格老实的他也顺理成章地把捡到的绿纹琥珀交给主人身后的夏洛特夫人。

    四位龙女仆都围在维克多的身边，目光灼灼地盯着他手中的口袋。夏洛特打开罗杰斯上缴的口袋看了眼，随手丢给雷诺保管，自个挤到龙女仆的圈子里。她对狄丽口中的森林财宝充满好奇。

    在这一点上，女人和龙没有多少区别。

    哪怕天真可爱的贝尔蒂娜此刻也垫着脚尖，伸长了脖子，想要在后面看个究竟。可惜她个头矮小，急得跳脚嚷嚷也没人搭理她。

    紫纹琥珀，维克多也是第一见识，可他注意力全然不在龙女仆搜集的财宝上。被五个如花似玉的大美人和一个天真可爱的小姑娘围在中间寸步难行，维克多非常明智地把袋子抛给探头探脑的半身人兄弟，说道：“冒险家，给她们解释一下这里面是什么？你们可以拿走两枚作为传授知识的报酬，剩下的一半归达芙荻丽尔，其余的由女士们平分。”

    “哇，这是森林晶珀。”

    “什么是森林晶珀？”

    “美丽的夫人，人类说的琥珀就是精灵族口中的‘森林晶珀’。精灵族认为，森林树木的生命之灵凝结成的‘森林晶珀’蕴含自然之力，可以用来解毒、治愈伤口，也是非常重要的施法材料。战职进阶仪式和矮人先知的占卜仪式上都要用到森林晶珀，年份越久的森林晶珀效能越强……像这种紫色纹路的森林晶珀非常罕见，只有500年以上的古树在自然死亡的时刻才会凝聚出紫纹晶珀。”

    “小矮子，快告诉我，紫纹晶珀能换多少颗又纯净又漂亮的火元素水晶？”

    “强大的女士，我认为一颗紫纹晶珀能换10枚同等大小的顶级火元素水晶。”

    “可以换好吃的松饼吗？”

    “当然，能换一百座松饼屋，不，二百座松饼屋，每间松饼屋还要有烤松饼手艺只比**差一点点的半身人厨师。”

    “我想换小矮子的烤肉屋……”

    “你给我滚！吾王说了，这些财宝没有你的份！”

    “嗯，阿卡是男的，贝尔是女士，所以有贝尔的……”

    “你是小女孩，不是女士，所以也没有你的！”

    “……哇，我要财宝，呜，呜，呜，我要松饼屋……”

    维克多脱身而出，来到不死生物的面前，仔细观察并向克劳斯和罗杰斯询问细节。这只酷似蛇尾鹫的怪鸟被砍掉翅膀和爪子，伤口已不再流血，或者那不能叫“血”，而是一种类似软泥怪的黑色胶质，但不像软泥怪胶质那样浓稠。

    虽然维克多不知道这是什么物质，但他确信怪鸟不死生物的血液具有半元素化特征。蹊跷的是，它拥有羽毛、肌肉、骨骼，血管等自然鸟类的结构特征，然而维克多却听不到它的心跳声和呼吸声。它的黑色瞳孔深处也跳动着两团微弱的苍白火焰，就像软泥怪的眼窝。

    怪鸟体型大的不符合自然法则，正常的蛇头鹫长到这么大根本无法飞行，如果是陆行猛禽，它们也不需要6.4米翼展的翅膀。

    纳尔森捡起怪鸟的断爪和断翅，看了后说道：“大人，是实心骨头，重量不轻，也挺坚韧的。”

    维克多表情凝重，走进发现怪鸟的树林。这里的树木相对枝干虬结的古树要矮小许多，树龄普遍不超过五十年。这种情况在无尽森林中也算常见，古树林自然死亡、树木枯朽腐化，小树苗得以在古树的腐殖质中快速生长，形成一片新树林。

    花斑虎的残骸就保留在原地，它没有被1米多厚的腐殖质掩盖，足以说明它的死亡时间不会太久。维克多注意到它的颅骨被啄开了，伤痕与怪鸟的钩喙吻合。蛇尾鹫喜欢吃猎物的脑浆，但那只怪鸟的脖子太粗，无法顺着花斑虎的颈骨把颅腔里的脑浆叼出来。它啄开坚硬的头骨，吃掉营养丰富的脑组织。

    普通的蛇头鹫没有这种力量和进食习惯，而不死生物中的软泥巨怪也没有这种适应环境的智慧。

    维克多跃上一颗大树的树梢，示意纳尔森、克劳斯和罗杰斯也跟上来。他遥望西边崇山峻岭，隔了片刻，开口问道：“罗杰斯，你怎么看那只老虎？”

    山民猎手出身的凶暴战士回答道：“主人，我了解的蛇尾鹫都不会捕猎，它们一般就地抢食，很快就能吃光一头大野猪。这只花斑虎和成年公野猪差不多大，残骸周围没有战斗的痕迹，它要么是一具尸体，被怪鸟从别处搬到这里；要么怪鸟将它一击致命，再把它带到这片树林慢慢享用。因为主动捕猎的猛禽多数都有藏食的习惯，怪鸟的体型这么大，它们可能已经改变了食腐习性。”

    维克多未置可否，又问道：“克劳斯，你对这件事情有什么想法？”

    兰德尔家族的年轻骑士说道：“殿下，蛇尾鹫的巢穴都建在高处，它们要借助山崖的气流滑翔飞行。西边的山脉应该会有很多蛇尾鹫，我担心……在我们准备前往的目的地，酷似蛇尾鹫的不死生物成群结队。或许，那里还有别的不死生物。”

    “我们要去的地方有不死生物的源头……”维克多微微一笑，转而说道：“这需要验证！纳尔森，你能感觉到危险吗？”

    纳尔森站在粗壮的树杈上，摇了摇头，沉声说道：“我感觉不到危险。”

    不死怪鸟能够撕裂虎豹，这点实力还不够触动纳尔森的心灵直觉，可如果是一大群呢？

    怪鸟的数量像蛇尾鹫一样多，凶暴战士却无法察觉危险，心灵直觉的优势将荡然无存。想到这种可能性，每个人的心情就像乌云密布的天空，灰暗沉重。

    “让伊莫森来试试，我们看看这片森林里到底有多少不死生物。”

    不死生物对异化兽特别敏感，当伊莫森控制的剃刀兽闯入森林，眼睛跳到苍白火焰的怪鸟从腐殖土里钻了出来，它们扇动翅膀鼓荡狂烈的气流，乌黑的弯喙发出刺耳的嘶鸣，追啄和老虎一般大小的剃刀兽。

    剃刀兽没有意外地被不死怪鸟撕成碎片，兰德尔远征军又俘获了四只怪鸟。

    接下来的几天，维克多、伊莫森巫师、戴恩牧师还有其他人都从各自擅长的领域对不死怪鸟进行研究，然后将结果汇总讨论。

    用原木搭建的临时指挥所内，纳尔森坐在维克多对面的椅子上，中间隔着一座正在烧水的行军炭炉，他率先开口说道：“附近的不死怪鸟和绝望森林里的软泥怪有相似的地方，它们没有心跳没有呼吸，一动不动的时候就像死尸。凶暴战士、凶暴战犬都不能从死尸的身上感知到危险，不过，等它们展开攻击的时候，凶暴战士和凶暴战犬就能感知到危险。”

    他顿了顿，挪了下椅子，有些不安地叹道：“太近了，也太迟了……不死怪物从潜伏到发动攻击，距离我们很近，危险直觉毫无用处，全看战士们的临场反应。”

    维克多笑了笑说道：“纳尔森，还记得我是怎么伏击白银阶的蚁人首领吗？”

    蚁人首领也有敏锐的心灵直觉和高超的战斗技巧，维克多依靠金蟾秘形的生命潜藏，躲在暗处用重弩射杀蚁人首领几乎百发百中，从未失手。纳尔森当然记得和主人一起伏击白银蚁人的往事，他现在也掌握了生命潜藏的技巧。

    “不死生物如果没有潜伏的本领，它们很难捕捉生命力充沛的凶暴动物，也无法对付白银阶的蚁人。现在，这是我们必须面对的问题，我绝不会因为这点困难就退缩不前。”

    纳尔森猛然惊醒，意识到自己有了退缩的念头，迅速调整心态，目光灼灼地说道：“大人，无论对手是谁，我们都无所畏惧，远征军誓死追随大人！”

    维克多满意地点点头，对伊莫森问道：“你这些天的研究成果呢？”

    伊莫森是天生的动物学专家，而且是最顶尖的那一类。他对蛇头鹫其实也颇有研究，但蛇头鹫的飞行能力很差，他最终还是选择培育空中霸主青眼雕。关于绝望森林里的软泥巨怪，他说不出什么意见，但他对不死怪鸟很有发言权。

    “尊贵的主人，我确信这些不死生物就是蛇头鹫变的。除了实心骨骼和超大体型，它们的内脏器官和蛇头鹫完全一样。”伊莫森恭敬又不失矜持地说道：“不死怪鸟分性别，但个体没有生育功能，它们不可能是依靠繁殖来增加数量；它们有消化系统，可以进食，可以喷吐酸液，但它们排泄很少很少的粪便……我是说，它们似乎可以充分转化猎物血肉，体型变得更大。它们没有心跳、没有呼吸，我不理解它们是怎么活动的，可以确定是，它们没有致命要害，但仍然能被杀死，比如砍掉它们的脑袋就行；它们的肌肉、骨骼和内脏都保持相当的活力水平，可它们一死，肉会迅速**变质，产生大量毒素，连异化兽都能毒死……还有，不死怪鸟的血液是黑色胶质，类似软泥怪，但比软泥胶质要稀薄的多。”

    伊莫森想了想，继续补充道：“我怀疑不死怪鸟的行动能力和肌体组织的活力水平有关，而活力水平和黑血，以及温度有关……黑血的问题，我解释不了，但怪鸟不产生体温，它们好像很怕冷。”

    纳尔森眼睛一亮，惊喜地说道：“对啊，马上就会有冻雨和冰雪，这些不死怪物因为怕冷，特意钻到地下躲藏。那我们在雨雪季登山，探索亚述帝国的遗迹不就能避开不死生物的骚扰吗？伊莫森，你要确认这一点才行啊，万一搞错了，远征军会牺牲很多战士。”

    伊莫森犹豫了，选择冻雨季和雪季登山可不是开玩笑的，如果不死生物突然从地下钻出来攻击远征军，再加上冰天雪地，道路湿滑陡峭的因素，情况肯定非常危险。给纳尔森这么一说，他现在还真不敢拍着胸口保证不死怪物因低温而丧失活动能力。

    “它们确实不耐严寒。”维克多接口说道：“我测试过了，不死怪鸟无法承受我的凛风。”

    纳尔森这下子彻底放心了，兰德尔殿下的凛风冲击范围很广，曾经一次扫灭数千只兽人怪物。只要不死怪鸟无法免疫凛风的心灵伤害，就算它们的数量成千上万也不足为惧。

    维克多拿起火钳拨弄炭火，让火焰升腾跳跃，照亮他俊美无俦的脸庞，淡淡说道：“我们目前遇到了两种不同类型的不死生物，一种是半元素化程度很深的软泥怪；还有就是这种生物化程度较高的黑血蛇尾鹫。”

    “半元素不死生物免疫凛风，承受风巨灵之握，但风巨灵之握的心灵伤害还不足以致其消亡。黑血怪物惧怕凛风，可以说是一碰就死，它们却免疫风巨灵之握的心灵伤害。总体来讲，元素不死怪物更难杀死，黑血怪物相对脆弱，可我最担心的恰恰是黑血。你们知道为什么吗？”

    如果说绝望领主和软泥巨怪是亚述人的后裔在供养，那黑血怪物很有可能是被某种超凡存在转化的普通野兽。

    祂可以制造不死生物！

    维克多放下火钳，看了眼魂不守舍的戴恩牧师，对其他人吩咐道：“你们都出去，我要和戴恩谈一些事情……伊莫森，你留下。”

    “啊？”

    巫师怔了怔，重新回到座位上，看着纳尔森等人离开木屋，听见维克多说道：

    “几年前，伊丽莎白.腓特烈公主在多铎王国的北境失踪，当时有黑色胶质组成的强大怪物袭击了腓特烈公主所在的教堂。戴恩，你了解这件事吗？”

    戴恩牧师抬起头，凝聚眼神才点头说道：“是的，那是传奇巫师犯下的罪行。”

    “巫师，巫师的背后是邪神……这种说法并不准确。”

    维克多点点头，话锋一转说道：“黑血蛇头鹫比普通蛇头鹫大三倍，我知道其中的缘由。古代生物的体型比现代生物要大的多，黑血蛇头鹫之所以和蛇头鹫存在差别，是因为返祖。”

    维克多看得出来牧师和巫师都是一头雾水，他摆手说道：“不用质疑我的结论，只是你们不能感受到世界法则的变化。你们需要思考的问题是，谁让黑血蛇头鹫返祖的？”

    “我知道了，肯定是复苏的古神！”

    戴恩牧师咬牙切齿，面目狰狞地说道：“巫师的巫术天赋和古神掌握的法则共通，袭击伊丽莎白公主的传奇巫师已死，无尽森林里也不可能有人类巫师。黑血怪物是古神制造的，在祂的活跃的年代，蛇头鹫应该有这么大！”

    “殿下，我们必须除掉复苏古神，祂可以腐化山林里的蛇头鹫，创造黑血怪物。祂对我们人类也构成威胁！”戴恩喘着粗气，向维克多说道。

    维克多淡淡笑道：“当然要除掉祂，我和米勒神父都知道，复苏古神对人类更感兴趣。但米勒没告诉我，光辉神术能克制黑血古神的不死生物。这让我很好奇，世界上，在四元素之外难道还有不同的伟力？高阶骑士的元素感知能洞悉牧师施展神术，巫师施展巫术，这些都是属于火元素变化的心灵之力。可为什么心灵之力呈现出两种不同的属性，闪耀白金色光辉的圣力和不死生物的苍白火焰？”

    戴恩听得目瞪口呆，摇头苦笑道：“殿下，都到这个节骨眼上了，您还在思考学术问题……”

    维克多不悦地说道：“了解对手才能打败对手，对付复苏古神这种级别的敌人，我需要最顶尖的牧师和巫师。坦白讲，你们连协助我的资格都欠缺。”

    伊莫森胸无大志，被主人当面呵斥反而感到庆幸，认为自己弱小也许就不用面对复苏古神。

    戴恩则倍感羞愧，按照波甜兄弟的说法，他是五阶职业的牧师，但精灵族的战职体系不能和人类的力量体系完全兼容。五阶牧师号称黄金阶，那也只是礼节性的称号，骑士领主并不承认五阶牧师等同于黄金阶。

    同样是五阶牧师，真正的黄金牧师其施法速度、施法效能都远远超过戴恩目前的施法水准。

    可悲的是，面对复苏古神这种级别的对手，黄金阶的牧师还不够看。像三大牧首那样的传奇强者也只能说勉强。

    维克多冷然说道：“事已至此，我还能有什么办法？总不能变个传奇牧师和传奇巫师出来吧？你们没有顶尖超凡者的实力，也要具备顶尖超凡者的心态，因为我不会放弃后续行动。”

    戴恩愕然抬头，小心翼翼地问道：“殿下，您的意思是？”

    维克多的目光扫过戴恩，落在伊莫森的身上，说道：“顶尖的巫师遇到复苏古神会怎么做？当然是从祂的身上汲取法则力量和宝贵知识。”

    伊莫森瞪大眼睛，楞了半天，终于反应过来，惊恐地说道：“主人，您，您要我聆听魔鬼的耳语？不，我不可以这么做，我不要堕入深渊，我不能……牧师老爷，您要帮我啊。”

    戴恩只得为难地建言道：“殿下，这恐怕不合适。”

    “不合适？好。”维克多点点头，笑容优雅地说道：“伊莫森，你留下，我明天就带着贝尔蒂娜去找亚述帝国的遗址。”

    伊莫森巫师立刻又重新坐回椅子上，诚恳说道：“主人，您怎么说，我就怎么做。可是……”

    他吞吞吐吐地说：“我不知道该怎么聆听复苏古神的耳语。”

    “不仅是聆听，还要对话。”维克多表情温和，语调如春风般和煦：“黑血蛇尾鹫也算是野兽，用你的异化巫术去侵染它的灵魂。如果不成功，我不怪你，我将最大限度保障贝尔蒂娜和你的安全。当然，你这么做有一定风险，不过古代巫师号称神选者，他们能做到的事情，你也能做到，至少要有追求未知的勇气和坚守自我的意志。这样吧，你先好好想想，等你坚定了信念，再回来找戴恩牧师做祷告，至高无上的光辉之主会庇护你的。”

    伊莫森哭丧着脸，眼神期翼地看着戴恩，说道：“牧师老爷，我可是虔诚信徒啊。”

    牧师内心纠结，但职业素养让他义正言辞地说道：“吾主庇护虔诚者的灵魂，你必将得到圣光的救赎。”

    伊莫森松了口气，分别向维克多和戴恩施礼，脚步沉重地离开了木屋。

    戴恩忍不住说道：“殿下，那可是复苏的古神，祂就在附近，也许已经看见我们了......伊莫森真的能对抗祂的意志？”

    维克多深深地看了戴恩一眼，反问道：“我让伊莫森找你做祷告，你难道还要对他装模作样？哼，古代巫师和光辉教会曾经亲密合作，光辉神术都是法术议会帮忙绘制的法术模型。神术同样可以作用到巫师身上，但对于巫师而言，最重要的是保护灵魂稳定。不难想象，巫师制作的神术模型侧重对灵魂的助益。”

    “说得直白些，神选者法师议会是想把光辉教会变成附庸，让牧师变成神选者的助手，这才导致伊诺克陛下和他们彻底决裂的原因。”

    维克多目光深沉，语气平淡地说道：“戴恩，事到如今，你必须抛弃一些东西，像黄金牧师那样去思考问题，把英勇术、心灵之火、神圣庇护、圣光标记都加持在伊莫森的身上，帮助他和古神沟通。你可能会有不好的结果，可我们都在冒险。”

    伊莫森聆听魔鬼耳语能有什么危险？无非是受到蛊惑，沦为魔鬼的爪牙，但他仍然有挽回的余地。真正有危险的是戴恩，帮助巫师和魔鬼沟通从而导致信念动摇，掉落施法等阶都算轻的，圣光同化灵魂也不无可能。

    戴恩的脸色变幻不定，一会青一会白，隔了老半天都说不出一句话。

    维克多站起身说道：“看来，你需要时间考虑清楚。”

    戴恩喃喃说道：“是的，我要一个人静一静，殿下请给我一天的时间。”

    事关神职者的信念，维克多无法勉强戴恩，也帮不了他，点头道：“好，我给你三天的时间。三天后，你为伊莫森加持神术，或者……自行离开。”

    在维克多临出门前，戴恩从背后叫住了他，“殿下，如果我回归主的国度，伊莫森又被古神污染，请您务必了结他的性命。”

    维克多的脚步停顿了一下，举手推开房门，声音清晰地回应道：“我答应了。”

第786章 悲恸之主

    三天后的黎明，远征军的核心成员都坐在地上，围着一架大火盆，听维克多讲故事。

    “……魔鬼答应满足渔夫的好奇心，渔夫便说道：你的身体如此庞大，这个瓶子又这么小，甚至塞不下你的一根手指头，我无论如何也不相信你在这个小瓶子里住了一万年……魔鬼听了之后很生气，向渔夫咆哮道：你这个卑微的凡人居然敢质疑我？！”

    “渔夫凛然不惧，摇头说道：反正你马上要杀死我了，你吓不倒我，除非你当着我的面进入这个小瓶子里，我才会相信你真的在瓶子里面住了一万年。”

    “魔鬼哈哈大笑，说：这有什么难的？说着，它摇身一变，化作一股浓烟，钻进了小瓶子，还在里面得意地说道：愚蠢又卑微的捕鱼人啊，你看到没有，我就是这样住在瓶子里的。”

    “渔夫猛扑过去，用刻有符文的盖子把瓶子堵上。瓶子里的魔鬼慌了神，大叫着要渔夫把它放出来……”

    贝尔蒂娜裹着厚厚的熊皮斗篷，坐在维克多的身畔，正听得津津有味。维克多停顿了下，她就抬起红扑扑的圆脸蛋，声音稚嫩地追问道：“然后呢？然后呢？”

    维克多笑了笑，宠溺地抚摸小姑娘的脑袋，继续说道：“魔鬼发誓不伤害渔夫，允诺他数不清的财宝、国王的权势、强大的力量、悠长的寿命……渔夫哈哈大笑，说：你允诺的这些东西我都不要，你安心地住在瓶子里吧......他用全身的力气，把装着魔鬼的瓶子重新扔回了大海……故事到这里就结束了，贝尔，听完这个故事，你有什么收获吗？”

    贝尔蒂娜眨了眨纯净的大眼睛，怔了一会，开心地说道：“我知道了，魔鬼是个笨蛋，被渔夫给骗了。”

    “.…..渔夫才是个笨蛋，如果是我遇到了那个魔鬼，我会把它抓起来逼问财宝的下落，它敢不告诉我，我就用龙息慢慢地烤它。”红发红眼的莱拉这样说道。

    她的说法得到其他龙女仆的一致赞同，四位亚龙人雌性叽叽喳喳地讨论如何炮制魔鬼，才能霸占数不清的财宝。

    即便这是个虚构的故事，也不妨碍她们幻想搜集财宝的乐趣。毕竟，她们诞生才一年多，其实比贝尔蒂娜和卡里古拉更天真。

    位置离维克多最远的陶德也发表意见说道：“渔夫和魔鬼之间的差距太大，他根本没有能力保证魔鬼兑现诺言，把装魔鬼的瓶子丢回大海是最明智的选择。我认为渔夫是个聪明人……至少，他懂得克制贪念，有自知之明。”

    《渔夫和魔鬼》在地球世界是人们耳熟能详的寓言故事。要说它的寓意，每个读者都会有自己的看法，甚至同一个人在不同年龄段对寓言的解读也不尽相同。

    这个故事，维克多主要讲给伊莫森听，当然还有戴恩牧师。

    “这个故事的重点是勇敢，并揭示一个事实。”维克多环视众人，他的目光最后落在伊莫森的身上，说道：“智慧种的灵魂神圣不可侵犯，你对此应该深有体会。你的巫术可以侵染动物的灵魂，换成智慧种就不行……魔鬼的力量虽然强大，可它无法解读渔夫的想法，所以才遭受渔夫的唬骗，被重新关进瓶子里。如果渔夫非常惧怕魔鬼，他怎么能看到魔鬼愚蠢的本质？渔夫的力量虽然微弱，他的灵魂和魔鬼的灵魂却是平等的，双方都拥有自我认知，也都无法全知全能。所以说，有自我意识的魔鬼并非真神，它们不能解读你的记忆和想法，你也可以唬骗它们，但你主动向魔鬼放开自己的记忆和想法，等于跳下了黑暗深渊。”

    “伊莫森，你准备好了吗？”

    随着维克多的发问，大家的目光齐刷刷地盯向了伊莫森，纳尔森还揽住他的肩膀，为他鼓劲道：“嘿，伙计，勇敢一点，你一定行的。”

    伊莫森咧嘴牵出一个勉强的笑容，他的性格和想法不是那么容易改变的，他还有点交流障碍，和普通人正常对话都谨小慎微，总是担心露出马脚。他将要和一只“魔鬼”斗智斗勇，心里害怕才叫正常。但他还是一个了不起的父亲。

    “伊莫森是最勇敢的！”

    贝尔蒂娜站起来大声说道，她似乎意识到了什么，跑到父亲的身边，抱住他的脖子，用肉嘟嘟的脸蛋去蹭伊莫森的脸颊，撒娇问道：“爸爸，你要去对付魔鬼吗？你有没有装魔鬼的瓶子？”

    这个世界上有一个人始终相信伊莫森无所不能，那就是贝尔蒂娜。伊莫森愿意为贝尔蒂娜做任何事情，哪怕和魔鬼勾心斗角。

    巫师脸上的笑容变得自然而真诚，回答道：“宝贝，兰德尔主人有抓魔鬼的瓶子，我会把魔鬼塞进的。”

    小贝尔认真地说道：“爸爸，你要像勇敢的渔夫，把魔鬼扔得远远的，我们不要它的财宝，好不好？”

    伊莫森眼神柔和地看着自己的宝贝女儿，微笑着点点头，抱着她站起来，向维克多说道：“主人，我准备好了。”

    维克多深深地看了巫师一眼，颔首道：“去吧，戴恩神父在教堂等着你。”

    按照戴恩的要求，远征军用一天的时间搭建了一座小教堂。那木屋教堂十分简陋，连屋顶都没安装，里面摆了长椅、讲台和圣光祷告台。戴恩独自在小教堂里冥想了一天一夜，现在就到了他为伊莫森施展神术的时刻。

    伊莫森深深地吸了口气，举步走向不远处的木屋教堂。这时，维克多抬头看向黑沉沉的云层，暗金色眼眸亮起一圈靛蓝的光环。遥远的天空卷起暴风，像一双巨手撕开乌云，让一抹灿烂的晨曦流泻而下，落在无顶的小教堂，照耀身穿牧师短袍的戴恩。

    晨光仿佛太阳神投向的长矛，刺破寒雾笼罩的灰暗森林，显得格外瑰丽耀眼。这如同神迹一般的景象令所有人都情不自禁地站了起来，目瞪口呆，心驰神往。

    维克多倾尽全力，呼唤风元素撕开万米高空的乌云，引下一缕阳光。但他的力量无法持久，厚厚的云层很快就会重新遮蔽太阳，这点时间却足够戴恩施展一整套强化神术。

    神职者的超凡力量来得太容易，只要虔诚地信仰光辉之主，共鸣圣光就能施展最初级的神术。正因为如此，神职者想提升生命层次，自由地掌握圣力反而格外凶险。教会不断完善神学理论是希望神职者能够认清自我与圣力的关系，由圣光的仆从转变成圣力的主人。

    可是，这谈何容易？

    光辉教会的神职者有庞大的基数，真正达到黄金阶的神职者还是凤毛麟角。如果戴恩能够认识到光辉之主作为圣力核心的本质，在信仰和自我之间找到一个平衡点，维克多也不用费这么大的力气吹散一小片乌云。

    维克多虽然不会施展神术，但他洞悉心灵之光的奥秘，牵引一道阳光烘托戴恩的精神意志，让他感受到光辉之主的眷顾，哪怕是假象也能令其坚定信念，不至于产生否定自我的念头，从而避免被圣力同化。

    再加上波尔塔诺斯秘法保护灵魂的特殊效果，维克多觉得戴恩不会死于信念重建，最多就是降阶。他只要能通过这次心灵考验，今后调整信念将不会遇到阻碍。

    最重要的是，远征军只有戴恩一个牧师，他的神术又能克制不死生物。维克多当然要想尽一切办法，保住戴恩的性命。即便戴恩降为一级牧师，他也能使用圣物水晶中的强大神术。这就足够了。

    真正的强者总是把混沌的未来变成自己的想要的现实。怒风剑圣竭尽所能，以超凡的智慧和力量创造出不亚于神术的奇迹景观。

    伊莫森并不知道主人的所作所为，正如维克多的预料的那样，阳光的涌现使他和戴恩两个人的精神专注唯一，施法效果和受术效果都突破了各自的极限，达到了真正的黄金领域。

    戴恩披着金灿灿的晨光，表情宁静坚韧，将一整套神术都加持在伊莫森的身上。当乌云重新隔断阳光，他的施法已经完成，自身的气息迅速衰落，可他的双眼却明亮异常。

    等伊莫森巫师跪拜完圣水晶，起身离开小教堂，维克多悄无声息地来到戴恩的身边，暗金色的眼眸上下打量了对方，微笑问道：“感觉怎么样？”

    长长地吐了口气，戴恩既失落又庆幸地说道：“我……失去了五级神术，又回到了四级牧师的层次，但我帮助伊莫森和魔鬼沟通却没有被圣光吞噬……”

    他抬起右手，食指的末端绽放出白金色的光辉，皱眉说道：“我明明是变弱了，却好像是变强了，这感觉很奇怪？”

    “你原本就是四级牧师，克莱门特教宗为你争取了一个晋升的机会，枢机院把你强行提升到五级牧师未必是好事。”维克多拍了拍戴恩的肩膀，意味深长地说道：“也许，你会在接下来的行程中看到世界的部分真相，心灵意志难免要受到冲击。你现在掉落神术等级反而值得庆幸。”

    戴恩抬起头，惊疑地问道：“殿下所谓的世界真相是指……”

    古代炼金师掌握高等地精的造神计划，维克多现在基本确信光辉之主就是炼金帝国的非凡造物。炼金师议会和法师协会造神可不是让“神”骑在自己的头上，而是把“神”当成一种工具。

    这个结论会让大多数平庸的神职者信仰崩塌，神术等级越高的人死得越快。当然，光辉教会因此而终结的情况不可能出现，因为大多数中低阶的神职者只相信他们相信的东西。谁要敢说光辉之主是工具，神职者们能打死他，打不过也唾骂他。只有亲眼所见，亲身经历的神职者才需要面对信仰崩塌重塑的严峻考验。

    米勒神父选择了戴恩参加维克多的远征计划，戴恩就得接受这种生死考验。怒风剑圣兰德尔也得下大力气帮助戴恩成长。

    这算不算中了米勒老头的计谋？

    吾主非主，主非吾主……维克多现在还真不好说光辉之主是否有了自我意识，但在这场超越时空的角力当中，光辉之主的力量透过戴恩牧师已经进场了。

    维克多稍稍沉默，颔首道：“戴恩，祝贺你成为资深的白银阶牧师，黄金阶与你不远……剩下的事情就看伊莫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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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离开小教堂之后，伊莫森径直走向营地中心最大的一座木屋，那是兰德尔远征军的指挥室兼兰德尔殿下的居所，现在兰德尔殿下把木屋腾了出来，作为伊莫森的实验场所。

    走近木屋，没等伊莫森抬手，那扇还保留着厚树皮的红松木门从里面被人打开。两名姿容娇美的持剑侍女把伊莫森迎入屋内，其中一人说道：“大人，您还有什么需要我们准备的吗？”

    这两位持剑侍女是伯爵大人送给伊莫森的宠姬兼贴身护卫，照顾他的生活起居也保护他的安全。伊莫森平时对她们宠爱有加，彼此的关系当然亲密无间。持剑侍女此刻对伊莫森态度严谨守礼，全无往日的亲切妩媚。

    伊莫森没有感到奇怪，他沉浸于自己从未有过的强大力量，五感都变得极其敏锐，整个人仿佛从现实世界中抽离出来，周围的一切在他的眼中都纤毫毕现，甚至通过宠姬的眸子看见到自己暗红的双眼闪耀着白金色光辉，整个人着一股让人望而生畏的冷漠和威严。

    伊莫森的心里冒出一个奇怪的念头，很想趁自己加持了英勇术、心灵之火、圣光标记、神圣庇护，找两位宠姬较量一下武技。他觉得现在用一只手可以同时打败她们两个人，换作以往，持剑侍女陪他练习武技，让他一只手，他都打不过。

    这荒诞的想法随即被巫师排出脑海，他的目光投向厅室中间的大木桌，那上面有一只被削去翅膀和利爪的黑血蛇头鹫，坚韧的瑟银蛛丝绑住它的躯干和喙，令它无法动弹。

    看着黑血怪鸟眼窝中闪动的苍白火焰，伊莫森的嘴角勾起一丝冷酷的笑容，淡淡说道：“呵，弱小的怪物……我不需要你们准备什么，退后吧，我马上就要侵染它的灵魂，挖掘它的秘密。”

    “大人，请稍等。”一名持剑侍女拿出厚厚一叠羊皮纸，双手捧给伊莫森，并说道：“这是主人书写的密函，主人交代，您必须先看完这些密函，才能进行下一步。”

    伊莫森接过羊皮纸，以他现在的精神强度很快就看完了全部密函。密函的内容是如何应付魔鬼的盘问，并采取各种欺诈手段。

    伊莫森仔细梳理了其中的内容，以他现在的智力都没找到任何漏洞，赞叹地点点头道：“主人智慧超凡，有如神明，我都记住了。”

    他还不能理解思想传播也是心灵之光的一种表现形式，接受维克多书写的内容等于继承他对待魔鬼的态度和方法，这不仅削弱了伊莫森对古神的恐惧心理，实际上是维克多透过他在和复苏古神多斗智斗勇。

    持剑侍女接过信笺，低着头，向后退开几步。伊莫森深深地吸了口气，走向厅室中间的大木桌，开启沟通天赋，心灵之光侵入了黑血怪鸟的灵魂。

    这个过程出奇的顺利，因为动物的意志侧结构相对智慧种要简单许多，根本无法抵御伊莫森的灵魂侵蚀。黑血怪鸟的灵魂早就被不知名的存在修改过了，意志侧比普通的野兽还要简单脆弱，伊莫森的精神意志轻轻松松地渗透到不死生物的灵魂内部。

    接着，他看见了一团苍白的魂火，而不是最常见的红色魂火。正常的情况下，伊莫森接下来应当通过侵染灵魂来观察并改变黑血怪鸟的生命形态。

    伊莫森的确是这么做的。但他随即发现黑血怪鸟的灵魂之火受到自己的侵染，变成了火焰般的红色，而怪鸟的黑血开始从内部腐蚀它的身体。最多12刻钟，这只不死生物将迎来真正的死亡。

    巫师成功夺取了黑血怪鸟的控制权，却只能控制它六个小时。

    没有多少时间可以浪费，伊莫森毫不犹豫地启用智慧指引巫术，火红的符文自虚空中浮现，环绕巫师的面部组成玄奥的图形，黑血怪鸟眼眸中的暗红瞬间变得明亮，犹如燃烧的火焰。

    阴影议长的傀儡术可以控制一具尸体，但那是用他自己的精神力量代替魂火，制造出一个受他控制的亡灵。伊莫森的智慧指引巫术不同于傀儡术，智慧指引是将他的心灵意志附着在目标的灵魂之上，共享感官并进行无障碍的命令交流，也包括阅读目标的记忆。

    其实，智慧指引是针对意志侧的操纵，而亡灵傀儡的意志侧早就消散了。

    伊莫森现在不需要向黑血怪鸟下达指令，他翻阅新宠物的记忆碎片，以第三人的视角进入了黑血怪鸟的生命记忆。

    ***********************************

    巍峨的山脉深处，一只蛇尾鹫和同伴们蹲在崖壁的巢穴中，耐心等候太阳升起产生的温暖气流，它们借助上升的气流可以不费力气地在天空中滑翔，搜寻美味可口的动物尸体。

    阴影从天而降，蛇尾鹫的视线中出现了一只巨大的“蝙蝠”，它的身躯足有十多米长，空洞的眼窝里是两团燃烧的苍白火焰，展开的肉翼遮蔽太阳，在山崖上投下大片阴影。

    伊莫森能感受到蛇尾鹫的内心充满了悲伤的情绪。

    一只食腐猛禽会懂得悲伤？

    这显然是大“蝙蝠”带来的超凡影响。伊莫森看着大“蝙蝠”吃掉三只无法动弹的蛇尾鹫，又抓走了剩下的五只，带着它们飞上云端，飞向一座较矮的山峰。透过蛇尾鹫的眼睛，伊莫森清晰地看到山峰顶端矗立着一座高大的建筑。它用巨石堆砌，底部是个正方形，墙面斜斜地向上收拢，形成四个三角形墙壁。

    如果维克多看到这一幕，就能认出那是一座结构稳固的金字塔，是智慧生命最容易搭建的建筑。但伊莫森的印象中没有这种类型的建筑，他惊叹于三角形高塔的雄伟。大“蝙蝠”对比高塔建筑也只是个小不点，它带着猎物直接从高塔中间的缝隙飞了进去，来到一片空旷的平台上。

    蛇头鹫进入了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它的这段记忆到此为止，再醒来是已变成一只黑血怪鸟，燃烧苍白火焰的眼睛能够看破黑暗。于是，在灰蒙蒙的大厅中间，伊莫森看见了一个巨大的坑洞，从里面伸出一条滑腻粘稠的触手，竟然比那只大“蝙蝠”还要庞大，触手上面布满了神秘的花纹。

    正当伊莫森要仔细辨识触手的花纹，一股意识有如毁灭万物的风暴闯入他的脑海，

    “救我……”

    木屋中间的桌子上，黑血怪鸟暗红的眼睛重新燃起一丝苍白的火焰。伊莫森对此全然无知，闯入脑海的那股意识虽然强烈如同风暴，却无法撼动他的精神意志，他甚至要放开心灵的一丝缝隙才能听清对方到底在说些什么。

    毫无疑问，他接触到了复苏古神的意识！

    可惜，古神的意识充满了混乱和疯狂，总是向伊莫森发出求救信号。这种状况在兰德尔殿下书写的密函中有应对方法，伊莫森按照主人的指使，努力听清古神的话语，但要保持自我意志的清醒。

    现实世界中，黑血怪鸟眼眸中的苍白火焰和暗红光芒渐渐形成了一个平衡。伊莫森开始向复苏古神发问：“我该如何救你？”

    求救的意识终于产生了一些变化，它断断续续地说道：“聚拢……血脉法则……重塑……完美之躯。”

    伊莫森听清了古神的话语，又问：“我为什么要救你？”

    古神的意识不再狂乱，陷入了一阵长久的沉默，似乎是在理顺思路。伊莫森耐心等候，又小心翼翼地维持清醒，不知道过了多久，他听到：

    “嗯，原来是个法则亲和的原生种，难怪可以闯入我的领域……能告诉我，你是谁的选民？”

    伊莫森按照密函的内容，说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是精灵帝国的特使，前来寻找月亮女神遗留的圣物，我们称它为‘弗雷娅之泪’……你知道它在哪吗？”

    “精灵帝国的法则亲和原生种？我看到你的灵魂有着一种不同于月亮女神的法则之力……你先告诉我祂是谁，我就告诉你‘弗雷娅之泪’的位置。”

    伊莫森冷笑一声，傲慢地说道：“你认为祂是谁……远古巨兽，灵界之王？”

    古神的意识再次沉默，隔了片刻，祂深沉地叹道：“灵界之王，我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听说过这个名字……但我不是灵界之王，祂的权能被剥夺，祂的身躯已消亡，祂的意志四分五裂，我只是祂的一部分……你可以称我悲恸之主。”

    “听着，掌握法则之力的原生种，我和你的本质相同，而你背后的存在不过是被泰隆瑞尔驱赶的可怜虫，祂的意志迟早要被巨猿吞噬磨灭。祂不能给你想要的东西，但我可以。”

    伊莫森反问道：“哦？我想要什么？”

    “还能是什么？当然是和我一样，完美之躯、完整的法则权能，还有永恒的意志，这是一切法则生物的追求，因为我们都是创世巨猿的化身。”

    这下轮到伊莫森沉默了，他的心脏砰砰直跳，却还能想起维克多的警告，便涩声说道：“我无法相信你……就这么简单，对话到此结束。”

    “等等！”悲恸之主缓了缓，悠然说道：“我的力量还很微弱，无法向你展示法则的奥秘。你不信任我，这没有关系。我先帮你拿到‘弗雷娅之泪’，月亮女神的圣物就在你看到的坑洞底部，它困住了黑血主宰，也由黑血主宰看守……”

    “黑血主宰？那条大触手？”

    “……你不会想看到的祂的真身，你甚至无法从正面下到坑洞底部。但我知道一条密道，可以避开黑血主宰和祂的黑血兽……等你到了亚速尔塔神庙，就像现在这样，侵染一只黑血兽的灵魂，呼唤悲恸之主，我就会指引你找到密道，帮你避开黑血主宰，拿到‘弗雷娅之泪’……”

    “不！你要么现在告诉我密道的位置，要么我自己想办法找到女神的圣物。”

    悲恸之主权衡片刻，传递一副景象给伊莫森，并说道：“这条地道四通八达，只有我才能指引你找到正确的途径。如果你不相信我，可以自己试试看，但我必须提醒你，小心不死者和祂的爪牙……我可不想错失聚拢意志的机会，当然也不希望你死在途中。”

    伊莫森乘机问道：“前面向我求救的是黑血主宰？”

    “.…..祂向所有存在求救，祂是个毫无理智的野兽，只能通过收集自然血脉恢复身躯和意志。”

    “你和黑血主宰，还有森林里的超巨型软泥怪是什么关系？它似乎也有悲伤绝望的法则力量……”

    “呵呵，你会知道的，如果你能活下来的话，你可以得到想要的一切……”

    悲恸之主的意识迅速远去，伊莫森猛然惊醒，扶着桌子大口喘息，汗水随着松弛的精神瞬间从全身的毛孔里渗了出来。

    “伊莫森，你还好吗？”

    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伊莫森回头看见了兰德尔殿下和戴恩神父，他抬手擦了擦脸上的汗珠，笑容虚弱地说道：“主人，我见到魔鬼的意志了。”

    维克多俊美的脸上露出温和的笑容，说道：“你先放松一下，我们随后再谈。”

第787章 消失

    “不死者？那魔鬼叫你提防地道里的不死者和祂的爪牙？”

    指挥室内，两盏水晶马灯摆在粗糙的圆桌上，绿莎草牛油蜡烛的火光照亮了一片昏暗的空间。兰德尔远征军的重要成员和半身人兄弟全都围坐在桌前，倾听伊莫森描述自己和复苏古神的对话内容。当巫师说完之后，套着牧师短袍的戴恩率先发起询问。

    伊莫森动用自己最强大的巫术天赋，和悲恸之主进行意识交流，魔力和精力都消耗巨大。好在他休息了一整晚，又有两位貌美如花的宠姬悉心服侍，他现在面色红润，精神饱满，最重要的是这次匪夷所思的经历开拓了他的眼界，也提升了自信，整个人的气质变得深沉宁定，和以前那个敏感自卑又有些猥琐的狩猎总管简直判若两人。

    面对众人聚焦而来的目光，伊莫森也处之泰然，他条理清晰地解释道：“我和悲恸之主的意识交流超越语言的范畴，祂传递给我的信息按照我的理解就是无法用一般手段杀死、也不会自然死亡的超凡存在，我将其称之为‘不死者’，但这不代表‘不死者’是我们目前遇到的不死生物。”

    谈到这里，巫师顿了顿，皱眉思索片刻，又继续说道：“不死者究竟是什么？我现在无法给出一个明确答案。不过，悲恸之主很忌惮祂的样子，祂们应该是同级的超凡存在。”

    戴恩以前虽然和伊莫森交好，但在心底里对他总有些轻视，他现在却能深刻地认识到对方无法取代的作用和强大的超凡力量，便用平等的语气温和说道：“早在一千五百年前，教会的黄金圣骑士曾经来过亚述帝国，也就是亚速尔塔，那位殿下不仅和亚述人信奉的邪神打过交道，还了解蚁人怪物的一些情况。他的传记中有关于蚁人女皇的记载，亚述人就称蚁人女皇为不死者……那只怪物控制着整个蚁人族群，亚述帝国曾经摧毁过祂的本体，但那毫无作用，祂的意志可以降临到任何一只蚁人的身上……所以，亚述帝国用‘不死者’来称呼蚁人女皇。”

    特里戈瓦尔先祖的经历，在场的多数人都不了解，第一次听说秘闻的纳尔森瞪大眼睛看向维克多，惊讶问道：“大人，蚁人怪物的坑道怎么出现在亚述神庙遗址的下面？蚁人女皇也想要黑血主宰看守的精灵圣物？如果蚁人到现在都没能得逞，这是不是说黑血主宰和悲恸之主比蚁人大军还要厉害？”

    听纳尔森这么说，大家都面带忧色，维克多却不以为然地笑了笑，转头对两个半身人冒险家问道：“按照你们的看法，悲恸之主的生命等阶是多少？”

    **和甜甜对视了一眼，扬起小脑袋，不确信地说道：“九阶半神？”

    这两个半身人在银鹰城属于上流名门，可他们毕竟太年轻，否则也不会冒冒失失地跑出来寻找精灵族圣物，而且相比精灵帝都艾兰塔，银鹰城只能算偏远乡下。银鹰城的贵族子弟似乎也有肤浅傲慢，一知半解又爱卖弄的毛病。

    人类国度的圣域层次泛指传奇之上，是一个笼统的概念，有非常强烈的政治意味。当初，剑圣德拉文斩杀食人魔国王伏尔甘，做到了教皇没做到的事情，教会便正式称德拉文为圣域强者。教会抬高德拉文的同时又提出了教皇是圣灵牧师，实际上是利用德拉文的声望，曲线挽救教皇陛下的声誉。

    圣域强者不常见，而教皇一脉却代代相传。这就是为什么神灵骑士的力量无人可及，西尔维娅却只被称为传奇骑士的原因。

    本来没有圣域的说法，所谓的圣域其实是教会出于政治目的人为竖立的标杆。

    同样的道理，太阳树在精灵帝国有着至高无上的地位。如果太阳树是九阶生命，那精灵女皇绝不会承认有其他九阶生命。

    对于造物主而言，每种生命都有其存在的价值和基础。造物主不会划分生命等阶，但在等级森严的精灵帝国内部，划分生命等阶的政治意义大于实际意义，它最基本功能是用来凝聚人心。

    维克多自信地说道：“祂们最多八阶，也许只有七阶。”

    兰德尔殿下的话语比半身人兄弟更具说服力。殿下是九阶半神，自称悲恸之主的超凡生命才八阶，既然如此那就什么好担心的。

    九阶比八阶高出一级，肯定是九阶的兰德尔殿下更厉害些。这么简单的道理连阿卡和贝尔都懂，至于维克多这个九阶也是从半身人兄弟的嘴里说出来的，大家都自动忽略了。

    维克多却知道世间的种种法则是一个相互关联的立体，用生命等级来划分谁强谁弱过于简单粗暴，就好像大沼泽里的角蛙捕食毒蝇，水蛇会吃角蛙，而毒蝇又能把水蛇毒死。

    作为远征军的灵魂人物，维克多需要帮助追随者们竖立信心，不用纠正一些无足轻重的观念。

    这次的对手拥有超乎凡人想象的能力，维克多更应该小心布局，多方筹谋，包括向同伴交代关键事项。

    维克多沉吟片刻，郑重说道：“我确信蚁人女皇、悲恸之主、绝望领主、黑血主宰是同一个古神分裂出来的意志，祂们合在一起可以代表某种超凡法则的源头。”

    伊莫森之前就提到悲恸之主是灵界之王的残缺意识，而灵界之王的名号又由维克多提供。很显然维克多了解更详细的的隐秘。尽管大家对这段隐秘十分好奇，但戴恩认为这些隐秘来自光辉侍者米勒神父。

    只要维克多不主动说明，其他人都不应该刨根问底，以免对米勒神父的大预言术造成影响。所以戴恩又抢先说道：“复苏古神的能力诡秘难测，我们应当言行谨慎。殿下，您不能说的事情就不要告诉我们。”

    维克多微笑摇头，说道：“我真要从头说起，三天三夜都说不完。你们能听懂多少也是个问题。”

    众人纷纷点头，只有好奇心旺盛的半身人兄弟把失望写在了脸上。

    维克多不用满足他们的好奇心，沉吟说道：“远征军的首要任务是侦查、探索，然后是顺势而为，包括挑拨，或利用，或借助悲恸之主、黑血主宰、绝望领主解决不死者蚁人女皇……反过来也行。当然，对你们来说这几乎不可能实现，祂们了解许多知识和秘密。相比祂们，你们只是瞎子和聋子。”

    兰德尔殿下的说法也有些奇怪，他使用“你们”而不是“我们”来阐述问题。不过，怒风剑圣确实和大家不同，在座的人完全可以接受他居高临下的语气。

    “伊莫森和悲恸之主的这次沟通，得到的信息太少。可以肯定的是，祂对我们有所求，祂所说的事情需要我们进一步验证，并以此诱惑我们前往亚速尔塔神庙。”维克多沉吟片刻后说道：“我提示几点……首先，伊莫森自称是精灵帝国的特使，为月亮女神的圣物而来。”

    “我们才是特使，我们是……”**和甜甜站到椅子上，跳起来说道。

    “安静。”

    龙女仆莱拉出言喝止，半身人兄弟立刻缩回到座位上，只留半个脑袋和桌面平齐，四只亮而黑的眼珠滴溜溜地乱转。

    半身人心灵手巧，聪明伶俐，还是天生的萌物。维克多笑着说道：“我问你们，太阳树和月亮树的祝福能够提升血脉力量、稳定血脉层次？”

    “是啊，是啊。”**探头说道。

    “太阳树和月亮树有领域范围？”

    “没错，没错。”这回轮到甜甜把脑袋抬高。

    “弗雷娅之泪可以催生出新的月亮树？”

    **和甜甜同时点头。

    维克多嗯了一声，对其他人说道：“黑血怪鸟，还有伊莫森‘看’到的巨型黑血蝙蝠都是已经灭绝的古代种，它们能够出现应该和精灵圣物有光。当伊莫森告诉悲恸之主他来自精灵帝国，悲恸之主立刻出卖了黑血主宰，并声明是弗雷娅之泪困住了黑血主宰。这和我们向**甜甜了解到的情况一致。如果伊莫森真的是精灵族的特使，他可以确认悲恸之主所说属实，然后会采取进一步的行动，前往亚速尔塔神庙遗址。这恰恰是悲恸之主希望的结果。”

    “可惜，我们是冒牌货，精灵圣物也不是我们的首要目标。”

    维克多笑意淡然，众人也不禁莞尔，他们有一种见证了兰德尔殿下和复苏古神尔虞我诈的荣幸。

    看到大家都是一副轻松的表情，维克多暗暗点头，正色说道：“这些超凡超凡存在或许会彼此吞噬，但祂们没有完全聚合的可能性，因为这个世界不会容纳一个真正的古神。这就意味着，祂们并非不可战胜，但有互相合作的基础条件。我要强调的第二点，你们必须谨守心灵，克服恐惧、贪婪、怀疑等负面情绪，要记住城堡很容易从内部攻破，每个人心灵意志就是一座坚固的城堡，神圣不可侵犯，只要不主动打开大门，那些超凡存在没那么容易影响你们。”

    “谨遵大人教诲！”众人异口同声的说道。

    维克多又说道：“远征军最大威胁来自黑血兽，而不是复苏的古神。我猜得没错的话，黑血兽虽然在大雪天里无法动弹，亚速尔塔神庙内部的黑血兽就不一定了，而且由于弗雷娅之泪的领域特性，神庙内部的黑血兽有实力强大的古代种。如果我们选择雪季进入亚速尔塔神庙，沿途固然可以避开神庙外的黑血兽，可是我们的探索拖延到春天，神庙外的黑血兽全部复苏，那我们就被堵在了神庙里面，进不去，又出不来，只得听从悲恸之主的安排。”

    伊莫森顿时倒吸一口冷气，龇牙说道：“悲恸魔鬼真是狡诈！”

    维克多暗金色的眼眸转向巫师，微笑说道：“幸好我们还有你，你可以控制黑血兽。”

    伊莫森建立起来的矜持形象瞬间就坍塌了，苦着脸说道：“大人，黑血怪鸟远比老鼠更难应付，我控制黑血兽的数量其实不会太多的，而且像那只古代种大蝙蝠，我没有半点把握能控制它。”

    “对付黑血兽……还要依靠戴恩阁下的神圣力量。”

    戴恩倒是想矜持一下，想了想，也只得摇头道：“我的圣力也是有极限的，如果黑血兽和元素化不死生物的数量太多，我们恐怕还要另做准备。”

    不死生物的超凡力量姑且不论，光是无要害的属性就足够令人头疼了，它们的数量一旦形成规模，以物理伤害为主要手段的远征军拿不死生物还真没什么好办法。

    “主人肯定有准备，你们都不用担心！”纳尔森声音洪亮，信心满满地说道。

    维克多点头道：“有没有办法要试试才知道……附近的森林里还有潜伏在地下的黑血怪鸟。伊莫森，你抓一些回来充当试药素材，我会尝试调配药剂用来克制黑血怪物，戴恩你也要配合我。”

    戴恩好奇地问道：“殿下，您还精通药剂学？”

    “精通？哼……”维克多心里有些惆怅，淡淡说道：“人类国度的药剂大师应该没有人能和我相提并论了。”

    这个时候，鸢堡的托佛文大师也许已经陨落了。维克多得到他的真传，凭借风元素感知的超凡手段，可以说是最好的药剂大师。

    由于信息不对称的缘故，维克多目前没有办法分辨复苏古神的谎言和真话，让伊莫森和悲恸之主沟通信息其实附带的赠品，让巫师控制黑血怪鸟才是他的主要目的。

    从亚述帝国的崩溃开始计算，悲恸之主或者黑血主宰至少存活了1500年。这么长的时间跨度，维克多可以想象祂们制造了多少不死生物。就算制造不死生物有数量限制，祂们也有充足时间提升不死生物的力量。否则，祂们如何抵御蚁人军团的入侵，牢牢守住亚速尔塔神庙遗迹？

    冰雪天气是潜入神庙遗迹的绝佳时机，但神庙内部肯定有实力强大的黑血守卫。远征军要想掌握主动权，解析黑血怪物的弱点是开展行动的基础。

    解剖黑血怪鸟的尸体意义不大，维克多要分析黑血的运转机制，而风元素洞察需要观测对象老老实实地配合才行，伊莫森控制黑血怪鸟才可以解决这个问题。

    远征军快速行动，搭建了一座药剂试验室，又四处采集维克多需要的植物药材。维克多、伊莫森和戴恩废寝忘食，拿黑血怪鸟测试各种试验药剂。

    说来也巧，贝尔蒂娜跑到试验室凑热闹，她趁大家没注意的时候，模仿维克多的样子，把一枚绿纹琥珀丢进锅里，结果令人大吃一惊，可以消融黑血的药剂居然就定型了。

    自带幸运光环的贝尔蒂娜发挥了关键作用，虽然她调皮捣蛋，却受到维克多和大家的一致夸奖。四位龙女仆就没那么高兴，因为她们收集的紫纹琥珀全部被主人拿走了。

    以琥珀为主要原料的药剂涂抹在兵刃上可以伤害黑血怪物，但维克多仍然不大满意，他要求戴恩把米勒的圣水晶丢进装满药剂的大桶里，还说米勒以前在兰德尔领就用圣光术加持药剂，提供给生病的流民服用，治疗效果非常出色。

    戴恩半信半疑地把圣水晶放进桶里，激发其中的圣光术。绿色药剂被圣光染成了银白色，对黑血怪物的杀伤效果提升了一倍。维克多喜出望外，心里赞叹米勒老头果然靠谱，他要求戴恩把剩下的六大桶绿色药剂全都变成银光药剂，他相信这种含有圣力的银光药剂对元素化不死生物也有杀伤效果。

    转化药剂的工作完成之后，圣水晶里的圣力消耗了一半。戴恩心痛之余，强烈要求远征军等圣水晶恢复力量之后，再动身前往亚速尔塔神庙遗迹。

    此时已是水之季的三月，冻雨绵绵，地面泥泞湿滑不利于行军。大家正好留在营地里潜心修炼波尔塔诺斯秘法。凶暴战士红狼的经历已经证明神话三头蜥观想法有保护灵魂的特殊效果。亚述神庙之行凶险难测，每个人都多一张底牌总是好的。

    水之季的四月，雪花自天空洒落，兰德尔远征军终于到了开拔的时间。

    然而，维克多却不见了。

    夏洛特全副武装，冲进试验室，有些气急败坏地喊道：“队伍应该要出发了，可我找不到殿下，你们知道殿下去哪了吗？”

    正在收拾银光药剂的伊莫森和戴恩都被吓到了，他们面面相觑，然后摇了摇头。

    夏洛特握住剑柄，定了定神，目光森然地看着伊莫森，说道：“殿下两天前告诉我，他要外出一趟，他说要用你的几只黑血怪鸟吓唬吓唬跟在我们后面的尾巴！”

    伊莫森脸色一变，急忙解释道：“主人的确是让我派十多只黑血怪鸟向南飞80多公里，他还拿走了控制哨，但主人没对我说，他准备做什么……主人没回来吗？我这就派所有的异化兽去找他！”

    “不用了。”

    龙女仆莱拉从外面推门而入，一双烈焰般的竖瞳扫视夏洛特、戴恩和伊莫森，冷冷说道：“吾王不会回来，他命令远征军一分为二，夏洛特、戴恩、伊莫森、卡里古拉、贝尔蒂娜、玛茜、半身人兄弟、陶德率领一半的人手，由夏洛特担任指挥官，我和狄丽负责保护你们；纳尔森指挥官、克劳斯、布兰登、罗杰斯、红狼领导剩下的人，芙格瑞和梅雯负责保护他们。两支队伍立刻出发，各自行动，探索亚速尔塔神庙遗址。”

    莱拉目光恐怖，极具威慑力。夏洛特用力抿了下嘴唇，暗暗运转斗气，准备向她问个究竟。戴恩牧师走过来，摇了摇头，轻声说道：“夫人，别问了……殿下并非凡人，他是怒风剑圣，人类国度最强大的超凡者，祂和悲恸之主是一样的……”

    莱拉嫣然一笑，恐怖的竖瞳变回了美丽的圆瞳，颔首道：“算你有点见识……吾王还说，试验室留下半桶银光药剂和一只黑血怪鸟。”

第788章 不速之客

    时间回到两天前。

    连续下了四天的冻雨终于停息了，天上的乌云似乎稀薄了一些，透出的光亮笼罩着清幽静谧的森林。依露娜.绿叶盘膝坐在和伙伴共同搭建的雨棚下面，双手的手腕轻轻转动，两把做工精美的弧形剑分别在她的指掌间跳跃舞动。

    这两柄弧形剑是姐姐送的礼物，由银鹰城著名的精灵铸剑师打造，它们坚固柔韧且锋利无匹，具有破甲和锋锐特性，虽然样式尺寸和她惯用的弧形剑一致，但份量足足重了18磅，属于重剑的范畴。

    战舞者使用重剑。

    进阶战舞者的依露娜.绿叶身上有了绿色魔纹，从四肢延伸到脸颊，整个人都透着一股彪悍神秘的气质。她的力量和感知得到大幅提升，但力量突然增长未必是好事。这几个月，依露娜一直在熟悉新力量和新的呼吸法，因为有依露丝.月歌指点，她进步的很快，自认为不输给队伍中其他几位战舞者，只欠缺一场实战来证明自己。

    火亲和的矮人、风亲和的半身人讨厌雨季，那几个大嗓门的矮人话痨和半身人冒险家这些天都无精打采，但水亲和的野精灵、树精灵可以在水元素最活跃的雨雪季感悟力量。几名男性战舞者就精赤上身，迎着寒冷刺骨的水汽练习剑技，他们身上的绿纹随着呼吸的律动变得更加深重显眼。

    战舞者身上的绿纹是会呼吸的，可以吸收游离的虚空水元素逐步改变战舞者的体质，并储存在体内，战斗的时候可以提升力量、感知、抗性和身体强度，休息的时候能恢复体能和伤势。

    依露娜不易察觉地撇了撇嘴，她只能在夜晚的时候和同性别的精灵战舞者找个地方脱甲修炼，而男性精灵就没有这种障碍。

    她低下头瞄了眼自己茁壮的胸部，暗忖道：我是不是应该学习葛瑞丝.白雾行割乳礼，可那样的话就不容易找到伴侣……

    “小心，西边有怪物过来了。”

    树梢上，传下一道轻灵悦耳的中性声音。依露娜脸上一热，心跳得厉害，握住两把重剑就蹿了出去，雨棚里的其他人都被她的激烈反应吓了一跳。四阶矮人猎龙者尤德里特压着声音对半身人冒险家说道：“洛洛，我敢用我的胡须打赌，绿叶小姐刚刚肯定在想奥拉维.月歌，听到他的声音才会像兔子一样跳起来。”

    矮人的大嗓门即便压低声音也让所有人都听见他的调侃，依露娜恨不得用手中的利刃割断他的胡须，好给这个口无遮拦的矮人一个深刻的教训。

    “哦，水之季，生命之季，求爱之季......”半身人冒险家洛洛一边嘴贱，一边迅速套上他的变色斗篷，还把两只高大的黑狼伙伴召到身边。

    “怪物在天上，精灵战士全都上树，用长弓。”第四王女的弟弟奥拉维.月歌站在树梢上下令道。

    抬头瞄了眼高挑俊美的树精灵风行射手，依露娜红着脸回到雨棚下面，拿起自己的长弓和箭囊，在上树之前还不忘恶狠狠地群嘲道：“你们这些矮子就留在下面啃土吧。”

    每一位精灵战士都是天生的射手，依露娜.绿叶同样精通射击技巧，她握着造型优美的精灵长弓，灵敏地跳上一棵大树，与心仪对象挨得最近那棵树。

    队伍中的精灵战士纷纷登上树木，各自准备就绪。依露娜隔了一会，看见十几个小黑点贴着树林的顶端朝她们的方向飞了过来。这些黑点的飞行速度不算太快，等依露娜看清它们样貌的时候就瞪大眼睛，惊呼道：“蛇头鹫？怎么会有这么巨大的蛇头鹫？！”

    那是十几只拖着蛇一样尾巴的大型猛禽，它们的翼展有7、8米，每次扇动翅膀产生的气流吹动树梢向后弯折，如此威势让精灵战士们感到一阵惴惴不安。

    “都噤声，换潜行呼吸法，隐蔽身形，这些怪物不一定是冲我们来的。”

    绿发蓝眼的安格丽丝.风歌发号施令，又不满地看了看依露娜.绿叶，责备她刚刚的冒失惊叫。

    对于姐姐的亲密好友兼得力助手，依露娜怎么也喜欢不起来，但她必须承认在这支队伍里，安格丽丝.风歌的实力仅次于月歌将军，而且她出身银鹰城名门，是风歌长老欣赏的杰出后辈，不仅拥有令人羡慕的美貌，还是四阶风行射手兼四阶风舞者。

    最重要的是她的指挥才能得到大家的一致认可。

    依露娜迅速收起长弓，向下滑落，藏到树干后面，收敛气息，呼吸变得微弱绵密。其他人比她潜伏的更好，可惜那些巨大的蛇尾鹫就冲着她们直飞了过来。

    安格丽丝看见怪鸟眼中非自然的苍白火焰，感受到它们的咄咄逼人的气势，不禁皱了下细长笔直的眉毛，果断喝道：“射手迎敌，最前方的目标，三轮疾射。”

    依露娜从树干纵起，凌空引箭，瞄准最靠前的怪鸟射出一支长箭，脚尖落在树梢上又连续开弓。一片嗡鸣声中，数十道黑色线条尖啸着打在怪鸟的身上。可是，能够洞穿大野猪的利箭在命中怪鸟之前就被它扇动气流吹得歪歪斜斜，少数几支长箭落在它的身上，却无力穿刺，只有六支缭绕微风的箭矢射穿它的颈部、胸口和翅膀，带出一蓬蓬黑血。

    中箭的怪鸟发出一声刺耳的尖啸，浑然无事，速度猛增地朝伤害它的风行射手奥拉维.月歌扑了过去。

    依露娜大惊失色，全力运转呼吸法，向连续跳跃四棵大树，换了个侧翼角度，举弓平射，连珠箭避开怪鸟挥翅的风压，成功射穿它的身体，但仍然没有产生杀伤效果。体型庞大的蛇尾怪鸟身上插满了羽箭，向奥拉维所在的树梢探爪急扑。

    “奥拉维，快闪开！”

    一道靛蓝的流光射中怪鸟，锋利的虚空风元素瞬间将其切成碎片，又化作一团狂风裹挟黑血、碎肉、羽毛向四周飙射。树精灵奥拉维.月歌提前转移了位置，避免被黑血淋头的厄运。

    “安格丽丝姐姐，谢谢你救了我。”

    年轻的树精灵不知轻重，这种时候还有心情讨好自己，安格丽丝真想给他一箭。这些眼眶闪动苍白火焰的巨鸟明显是亡灵，不惧刀剑伤害，而队伍里唯一能具现虚空风元素的精灵只有安格丽丝，但她需要3秒才能凝聚一次元素射击，来袭的怪鸟却有15只。

    “它们是亡灵，你们都到树下，带着矮子们往树林茂密的地方转移，我来对付它们！”

    安格丽丝刚说完，只见十多只亡灵怪鸟敛翅俯冲，凭着蛮力撞断树枝，扑向雨棚下的大角山羊。

    “放弃山羊，趁机撤退。”安格丽丝再次下令，身体直直地从树梢上落下，扔掉手中的精灵长弓，将两柄弧形剑拔了出来。

    “短腿的矮人不会放弃大角山羊！”

    “我要砸碎它们的骨头，把它们砸成肉酱，看它们还能不能飞！”

    矮人卫士拿着开刃的盾牌和战锤大声嚷嚷着。

    “该死的矮子，我会让依露丝将军没收你们的烟草！”安格丽丝暗咬银牙，刚落在地上，身体环绕微风朝雨棚的方向冲去。

    一道人影斜斜地冲出森林，她手持一把三米的长柄弯刃，迎头撞向扑面而来的亡灵怪鸟，雪亮的刃锋在她的手中化作一道绵绵不息的银光，宛如一条流淌的溪流，轻柔地掠过亡灵怪鸟庞大的身躯，将其平整地切成两片。她踩着还没掉落到地上的半片怪鸟，跃上第二只亡灵，接着是第三只、第四只，就这样踩着鸟背冉冉升起。精灵、矮人和半身人却只看到一道水光绵延飞舞，逆风而上，所过之处，怪鸟断头、折翼、身体迸裂，黑血洒落，有一种凄美冰冷的节奏感。

    如水刃光点爆最后一只亡灵怪鸟的脑袋，依露丝.月歌飘然落地，扛着她的枪刃，回头向大声喝彩的矮人们说道：“违抗命令的人三天不准碰烟草。”

    银鹰城将军的话语立刻在矮人当中引起一片哀嚎。安格丽丝不理会矮人卫士幽怨的眼神，走到依露丝的身前，边把弧形剑插回鞘中，边笑道：“一招杀死十四只亡灵怪物，你这个野精灵怎么能这么厉害？”

    依露丝环视四周的怪鸟残躯，浓密的眉毛皱了皱，旋即又摇头笑道：“除了被我刺爆脑袋的，其他怪鸟都没死……我杀一只，你也干掉一只，正好平手。”

    安格丽丝叹了口气，幽幽说道：“姐妹，你不用安慰我……前面的软泥怪、这些流淌着恶魔黑血的亡灵蛇尾鹫，亡灵已经接二连三的现身，后面也许还有深渊恶魔，情况正变得越来越危险，我们该怎么办？继续前进的话，伙伴们恐怕会死伤惨重。”

    依露丝点点头，说道：“是的，我们应该让灰胡子做一次占卜……”

    “艾格罗的占卜十次有八次不中，他解读占卜糟糕至极。”安格丽丝不屑地撇了撇嘴，认真地说道：“我们需要的不是占卜，是强大的帮手。你知道的，我们没有帮手……”

    依露丝正准备说点什么，身后的森林中传来陌生的轻笑：“这位精灵女士说得没错，你们需要帮手。”

    “什么人？！”

    安格丽丝想都不想，拔出环绕微风的弧形剑就朝声音传出的地方掷了过去。依露丝出手的速度比她更快，扛在肩膀上的长柄枪刃向侧面探出，把安格丽丝的弧形剑弹了回来。她以极慢的速度一点一点转身，然后看见不远处的大树后面走出一个修长匀称的身影。

    树精灵安格丽丝.风歌也看清了不速之客的样貌，她粉亮晶莹的小嘴不禁半张，脸上自然流露出迷醉恍惚的神情，左手握住的弧形剑“噗通”一声掉落在湿润的**落叶上，抬起纤手捂住嘴巴，无法置信地呢喃道：“大……大精灵？”

第789章 游荡者夜莺

    听到这边的动静，精灵和矮人拿着武器围了过来，可等他们看清不俗之客的样貌一个个全都楞住了。脾气火爆的矮人守卫还好一些，只是瞪大眼睛，面面相觑，手中的盾牌和碎骨铁棒不知不觉地垂向地面。精灵战士则表现出倾慕、迷醉、震惊、畏缩，就像私自出走又被家长抓个正着的孩子。美貌骄傲的树精灵尤其不堪，手中的武器大多从手里滑落。而野精灵慌慌张张地把武器藏在身后，弓起腰似乎准备行礼。

    依露丝.月歌轻咳一声，精灵战士们仿佛被浇了一头的冰水，凉意直入脑海，纷纷恢复了清醒。她们腰也直，膝盖也不弯了，都用一种同情的眼神看着银鹰城将军。

    陌生来者身材匀称修长，五官精致完美无可挑剔，纯净的眼眸会让人联想到漆黑深邃的夜空，仿佛拥有收藏黑夜的神异；尽管他戴着斗篷罩帽，看不见颀长尖俏的耳朵，但有着和高等精灵一样的黑眉毛，细长笔直。这些足以表明他是一位高贵的月精灵，而且还是罕见的雄性月精灵。

    雄性月精灵又叫作大精灵，他们以美貌、长寿、性格温和著称

    这位大精灵的身姿、容貌、风采有如夜空中的银月，皎洁无瑕，令精灵战士为之向往。银鹰城的两位大精灵远不能和他相提并论，依露丝甚至有种感觉，今后也不可能遇见比陌生来者更美丽的智慧生物。

    银鹰城将军看到陌生的大精灵尚且刹那失神，其他的精灵就更不用说了。

    大精灵不掌实权，但在精灵帝国中的地位很高，他们的伴侣往往是精灵城邦的高层。银鹰城的这支斥候小队违背城邦议会禁令，悄悄尾随异族，深入无尽森林。现在遇到一位陌生的大精灵，他们的第一反应是被抓获了，每个人都惴惴不安，但很快又意识到自己的顶头上司是月歌将军，有什么事情当然是将军大人一力承担。

    无论是精灵还是矮人对陌生的大精灵没有产生警惕心，依露丝却心情紧张。陌生来客能蒙蔽她的危险直觉，潜伏在斥候小队附近，可见他是非常可怕的强者。

    不过，依露丝.月歌没有感受到来自对方的敌意，她及时出手，打落安格丽丝.风歌的弧形剑，避免触怒这位陌生强者。

    既然遇到了同族，那双方都有沟通的必要。

    依露丝将长柄枪刃插在地上，左手抚住额头，向陌生人行精灵族拜见上位者的礼仪，声音沙哑地说道：“高贵的大精灵，我是银鹰城的将军依露丝.月歌，他们是我的部下……您迷路了吗？我们可以护送您回到您的城邦，或者先去我们的银鹰城休整。”

    保持水雾之魂状态的维克多饶有兴趣地打量依露丝.月歌。这位野精灵战舞者刚刚的表现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卡里古拉曾经在巨石山脉一剑杀死七只豺狼人，而依露丝.月歌只出一枪便肢解十四只黑血蛇尾鹫。

    古代种蛇尾鹫可比豺狼人厉害多了。

    虽说卡里古拉当初拿豺狼人小试身手的战绩不能证明依露丝.月歌就一定比他更强，但她凌空破敌的风姿让维克多回想起西尔维娅持剑斩杀双头龙蜥的情景。只有对力量、速度、时间和空间的把握妙到巅毫，才能使出随心所欲、游刃有余的战技。

    这就是心灵之火的最高境界——无所不至。

    还不止如此，依露丝哼了一声，点醒受维克多魅惑的精灵同族，除了她历来的威望，也是心灵之触的表现，与野蛮人的战歌、熊怪长老的战争咆哮有异曲同工之妙。

    最令维克多感叹的是依露丝的机敏。扶助落难的高等精灵是帝国臣民的义务，更是下位精灵的天性。同样的，高等精灵也不会主动伤害受月树祝福的族人。可惜，作为心灵主宰，维克多不受精灵血脉的天性约束。依露丝是唯一头脑清醒的精灵，她察觉到酷似大精灵的陌生人不是高等精灵，但仍然主动向维克多问礼，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极力避免和维克多发生冲突。

    维克多微微一笑，露出雪白整齐的牙齿，悠然问道：“你怎么知道我不是精灵的？”

    精灵和矮人战士莫名惊诧，依露丝却在心里暗暗叹息，压制住拿取武器的念头，如实说道：“您的装备太简陋了，特别是您的兜帽把耳朵遮住……当然，我的半身人伙伴悄悄藏起来了，直到现在都没敢露面，他的反应说明您并非是精灵帝国的大精灵。”

    副官安格丽丝.风歌这才注意到陌生精灵的装备十分简陋，他穿着陈旧的皮裤、皮靴，身上套着一件熊皮甲，两把无鞘的骨刀别在鹿皮腰带上，背着一张兽筋木弓、两筒羽箭，手里还拿着一根削尖的橡木棍充当单手短矛。

    她就没在对方身上看见任何金属部件。乡下野精灵平民的装备都不至于如此寒酸，何况高贵的大精灵？

    最奇怪的是，他的狼皮斗篷兜帽没有开耳洞。精灵颀长的耳朵压在帽子下面会很难受，就算他的装备被地精给偷走了，总该在兜帽上开两个洞，把耳朵放出来吧？

    十几双眼睛都盯着维克多的兜帽，眨也不眨一下。维克多大方地解下兜帽，露出黑色的短发和略尖的耳朵，然后他听见一片心碎的声音……

    叹息、哀嚎、充满惋惜的议论，有几个精灵甚至流下了眼泪，其中就包括安格丽丝.风歌。

    颀长尖俏的耳朵是精灵族最显著的外在特征，也是精灵唯一能够再生的器官，具有非常重要的生物功能和社交功能。

    精灵的超凡听力、超强的平衡感全都来源于颀长的耳朵，她们还可以通过耳朵感受气流的轻微扰动，高阶战职精灵甚至靠耳朵判断空气中水元素、风元素的强度。精灵的耳朵还提供了丰富的肢体语言，能够表达喜悦、生气、警惕、爱慕、厌恶、悲伤的情绪。比如现在，精灵们的耳朵都耷拉着，表示遗憾和失望。

    维克多从来不自负美貌，也没觉得自己的耳朵有什么缺陷，但这些傻乎乎的精灵和矮人还是让他产生一丝恚怒，暗自腹诽道：精灵的长耳朵就像狗的尾巴……

    只有依露娜.月歌不露半点异样，但她伸手握住了枪柄，异色双眸流露出警觉和锋锐，缓缓问道：“您到底是谁？找我们有什么意图？”

    维克多赞赏地看了她一眼，不答反问道：“月歌将军，你刚刚斩杀怪物，枪刃轻轻碰触，怪物的伤口就自动裂开，那是什么战斗技巧？”

    依露丝.月歌沉吟片刻后说道：“是我自创的裂伤，需要特殊的战舞者呼吸法才能施展，如果您对此感兴趣，我们可以谈一谈。”

    “是这样吗？”维克多反手一扫，尖头橡木棍划过身后的大树，啪的一声脆响，树皮木屑纷飞飘洒，坚韧树干被木棍抽中的部分裂开一道恐怖的豁口。

    全场陷入一片凝重的死寂。

    “这不是裂伤。”依露丝打破沉默，也松开了兵器，补充说道：“效果是一样的。”

    维克多笑容优雅地说道：“自我介绍一下，我叫维克多.夜莺，是一名游荡者。”

    精灵帝国的游荡者翻译成人类国度的语言，相当于盗贼、被流放者、土匪、无主之人，但不算完全正确。

    精灵帝国的臣民依靠太阳树、月亮树、月光井维持或提升血脉等阶。有些帝国子民因为种种原因脱离月亮树的祝福领域，就成了游荡者。他们的后代会出现血脉衰落的现象，却也摆脱了根植于血脉的帝国等级制度。

    精灵帝国对待游荡者的态度模棱两可，既不视其为同族，也可以把他们重新引回帝国，接受月亮树的祝福，恢复其血脉力量和子民身份。

    维克多从半身人兄弟的口中了解到游荡者的情况，发觉自己正好可以伪装成游荡者，这就能够解释他的耳朵为什么不够颀长，为什么和其他精灵没有血脉层面的神秘联系。实际上，人类国度的月精灵贵族的确是精灵帝国的游荡者。虽然他自己对眼前的树精灵、野精灵没有血脉羁绊，但她们都能从维克多的身上感受到源自血脉的亲和力。这只能说明，骑士血脉的混沌法则比月亮树的祝福更接近世界本源。

    “夜莺大人，您的眼睛和头发，还有如同月光的美貌……”脸上还挂着眼泪的安格丽丝.风歌惊喜交加地喊道：“难道，您是自然觉醒的游荡者！”

    精灵帝国有极少数子民不需要祝福仪式也能自然觉醒血脉力量，他们无一不是出类拔萃的强者。异色双瞳的依露丝.月歌就是自然觉醒的现实例子，她完全可以凭借自身的力量进阶，获得树精灵的天赋力量、美貌和长寿，只不过她无法确定树精灵之后的道路该怎么走，希望借助太阳树的祝福直接成为最高贵的月精灵。

    游荡者夜莺已经快要晋升为月精灵，就差耳朵…….

    依露丝的部下纷纷从呆滞中回过神，七嘴八舌，热情洋溢地邀请维克多去银鹰城做客，还说第一王女会为他举行祝福仪式，让他长出一双颀长优美的耳朵。

    救助一位落难的高等精灵是精灵城邦的大事件，救助者会因此获得非常丰厚的功勋奖励。相比虚无缥缈的精灵圣物传说，斥候队的成员更愿意把游荡者夜莺带回银鹰城。

    “都闭嘴！”月歌将军第一次后悔挑选这些年轻部下作为同伴。当然，精锐老练的部下也不会跟随她冒险。她喝止吵吵嚷嚷的部下，转过头对游荡者说道：“夜莺大人，如果您愿意加入银鹰城，我们这就带您去见银鹰城的第一王女。”

    维克多轻笑一声，像真正的游荡者那样说道：“我可不知道什么第一王女，什么月亮树的祝福……你也不用假心假意地邀请我加入什么银鹰城。干脆点，我需要帮手，而不是一群竞争者。”

    “夜莺，你到底是什么意思？”依露丝抓住长柄枪刃，横在胸前，目光灼灼地盯着维克多，气势凛冽锋利，问道：“这些黑血怪物是你引过来的。”

    得到将军的战斗信号，斥候们挑起掉落的兵器，纷纷散开位置，准备应变。只不过，精灵战士还是有些犹豫彷徨，不知所措。

    面对十几个装备精良的战职者，维克多不以为然地笑了笑，淡淡说道：“我的目的和那些人类异族、和你们一样，为了夺取‘弗雷娅之类’…….黑血怪物只能算一次考验，看看你们是否够资格充当我的帮手。”

    “你们通过了这次考验……不过，”维克多话锋一转，抬起左手，几股青黑的气流陡然生成，环绕纤长白皙的手掌脉脉流动，迅速转为耀眼的靛蓝。

    锐利而狂暴的虚空风元素被夜莺玩弄于股掌之间，如同驯服温顺的宠物。安格丽丝不禁喃喃道：“……月神之子，风语天赋……”

    维克多随手一捏，靛蓝的虚空风元素立时消散，并没有产生狂暴的气流，仿佛刚刚的一切只是个幻觉。

    依露丝.月歌的心里只有一片苦涩，放弃对抗的想法，冷静地问道：“夜莺大人，您怎么知道我们的目的是女神之泪？您又是怎么知道那些异族在找寻精灵帝国的圣物？”

    维克多挑起细长笔直的眉毛，神情冷淡高傲地说道：“这些不重要，重要的是我需要‘弗雷娅之泪’……如果你们想夺取我要的东西，就是我的敌人，我会毫不留情杀死你们。如果你们愿意帮我夺取‘弗雷娅之泪’，我会给你们回报。不过，你们要做好牺牲的准备，因为我的对手非常强大……看在相同血脉的份上，我给你们两个选择，要么现在回头，离开这里；要么，到人类异族废弃的营地来找我。我会在那里停留两天，两天之后，你们还敢跟过来，那就别怪我对你们出手。”

    依露丝目射奇光，饱含期待地问道：“夜莺大人，您能给我们什么样的回报？”

    维克多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倒退着向后飞跃，身影模糊如同鬼魅般地消失在森林的黑暗中，风传递他的声音：

    “想好了，再来找我。”

    看着夜莺隐去的方向，安格丽丝对依露丝说道：“夜莺应该是七阶的月神之子，可能比风歌长老还要强大……姐妹，我们该怎么办呢？”

    依露丝.月歌沉思许久，叹息说道：“让艾格洛.灰须准备一次占卜吧。”

    安格丽丝点点头，向矮人先知寻求启迪是帝国战职者通常的做法，不过艾格洛.灰须的占卜解读还差点火候，由他提供建议显然不是明智之举。

    理智的选择应该是放弃这次探索，立刻回银鹰城，但安格丽丝和月歌一样，对神秘的夜莺有种说不清的期待，她终于还是说道：“姐妹，你有没有觉得夜莺大人真漂亮，哪怕耳朵有缺陷，还是那么美丽……”

    “那是一种危险和......希望。”依露丝.月歌如此答道。

第790章 占卜仪式

    艾格洛.灰须是个强壮的矮人，肌肉虬结的胳膊，酒桶一样的粗短身材，引人瞩目的大鼻子，垂落到胸口的灰胡须，还有与其他矮人没什么区别的火爆脾气和大嗓门。至少在精灵和半身人的眼中，矮人长的都一样。当然，矮人们同样分不清精灵的样貌，更分不清半身人的差别。

    除非，他们彼此非常熟悉。

    “哈哈，月光在上，神奇的艾格洛.灰须先知今天将从香喷喷的烟雾中为大家找到一条安全的道路。”矮人先知看着同族拿出仪式用品，摆放到雨棚下面，忍不住得意大笑，显得非常亢奋。

    绿发蓝眼，面容俊美的风行射手奥拉维.月歌摸了摸矮人先知乱糟糟的大脑袋，认真地说道：“灰胡子，其实你打铁更在行些……你上次占卜把我们带进了马厩，幸好我跑得快，才没有被半人马踹到粪堆里。我费了很大力气，才把你从马粪里拉出来。”

    “呃，奥拉维，我告诉你个秘密。”

    “什么秘密？”

    “你美丽的母亲有一个混蛋儿子，叫奥拉维！”

    这边，艾格洛和好朋友互相斗嘴玩闹，那边的矮人战士已经把仪式的准备工作做完了。矮人猎龙者尤德里特抓住艾格洛的胳膊，嚷嚷道：“灰胡子，轮到你表演了，好好占卜…….我可不想什么都没干成，灰溜溜地跑回银鹰城。”

    “瞧我的！”

    艾格洛兴奋地搓了搓骨结粗大的手掌，推开矮人同胞，走到雨棚下面，用火刀依次点燃三盏无芯的金属油灯，分别是黑色、银色和红色，不知名的油脂在油灯里燃烧，呈现淡蓝的火焰。矮人将三盏金属油灯摆成三角形，自己坐到中间，拿起身旁的长烟斗，往里面添加琥珀精油、迷香叶、人面蜘蛛干粉、尘隼的羽毛，等等材料，就着正前方的红色油灯火焰烧灼烟斗，含住烟嘴深深地呼吸，直到胸腹鼓起，烟雾从他的鼻子、耳朵、嘴角涌了出来。很快矮人先知敦厚粗壮的身体就被浓浓的烟雾遮蔽。

    艾格洛运用矮人先知呼吸法，努力将烟雾吞进身体内部再排出来。渐渐的，他的口鼻、耳朵，甚至毛孔都以一种独特节奏吞吐烟雾，只有一双暗红的眼睛在烟雾缭绕中愈发明亮，他就好像和烟雾融为一体，变成一个奇特的生物，充满了神秘感。

    银鹰城斥候队保持肃静，小心戒备，冷冽的寒风吹拂精灵战士的长发、矮人卫士的胡须，却无法吹动笼罩矮人先知的烟雾。

    艾格洛.灰须似乎已脱离了现实，凭借环绕全身的烟雾进入了另一个未知的世界。

    二十多公里外的一颗古树上，维克多使用宿敌天赋监视着矮人先知的一举一动。生命潜藏状态下，他的内心没有半点情绪，只是默默地观察。

    不知道过了多久，艾格洛身周的烟雾被树林里的风带走，暗红明亮的眼睛眨动了一下，瞬间变得黯淡，他摇摇晃晃地站起身，大喊道：“我看到了！”

    等在旁边的依露丝跳过去，扶住虚弱的矮人，急切地追问道：“快说，你都看到什么了，千万别有遗漏！”

    “灰色的月亮……坟墓……夜莺抓走一块木板，还是棺材盖？”脑袋发晕的艾格洛没能回想清楚，便跳过这个细节，继续说道：“树种……充满黑泥和蚂蚁的坑道…...地下暗河……阳光照耀的湖泊。”

    “灰胡子别睡觉啊，乘灵觉没有完全消散，解读占卜。”奥拉维.月歌弯着腰，一手抓住矮人的胡子，另一只手将他的脸打得啪啪响。

    “他现在需要龙焰酒！”一个矮人守卫用力挤开树精灵，从怀里掏出做工精美的精金酒壶放到艾格洛的鼻子下面。

    昏昏沉沉的艾格洛终于睁开了眼睛，抢过透着诱人香气的酒瓶，咕嘟咕嘟地喝了起来。那个矮人守卫扭过头，对着奥拉维.月歌怒吼道：“兔子，这算你欠我的！记得还，还要有利息！”

    三阶风行射手这才发现同伴们此刻都退后几步，自己成了矮人守卫的出气筒，不服气地说道：“为什么不找灰胡子还你的龙焰酒。”

    “废话，他欠23瓶龙焰酒没还！”

    “那也不多啊，让他打铁两个月就能还清了。”

    “他还差两桶酒的利息。”

    “.…..”

    艾格洛喝光了整壶美酒，恢复一些精神，咂了咂嘴说道：“离过瘾还差一点……我来解读占卜，灰色的月亮代表死亡的危险；高塔坟墓代表集体死亡；夜莺抓走棺材板代表拯救；树种代表愿望达成；充满黑泥和蚂蚁的坑道代表逃脱；地下暗河代表生命转机；阳光照耀的湖泊代表成功。”

    话刚说完，灰胡子矮人直挺挺地接倒在地上，喉咙里冒出震耳欲聋的呼噜声。

    猎龙者尤德里特招呼几个矮人守卫把毫无知觉的艾格洛抬到一张山羊皮睡袋上，转头对依露丝说道：“月歌大人，艾格洛这次占卜肯定准确，他都看到‘夜莺’了……咱们还是去找那个游荡者吧？”

    安格丽丝.风歌不等依露丝给出回应，抢先说道：“别忘记他先占卜到‘灰色月亮’和‘坟墓’，即便我不懂占卜解读，我也知道‘灰色月亮’和‘坟墓’意味着全军覆没的危险。”

    “如果没有夜莺先生，我们肯定没有生还的可能，但夜莺先生带来了希望，对吧？”尤德里特粗声粗气地说道：“你们是知道的，我和我兄弟们不能就这样空手回去。可怜的马萨生了重病，月亮树的祝福都救不了她。第一王女殿下说了，只有太阳树的祝福才能挽救马萨的性命……太阳树每隔36年才能举行一次祝福仪式，距离下一次太阳祝福还剩4年，这是马萨唯一的机会。所以月歌将军叫我，我和我的兄弟都来了。无论如何，我们都要试一试。”

    依露丝.月歌站到猎龙者的面前，强硬地说道：“现在由我做决定。”

    与战舞者对视了两秒，顽固的矮人移开目光，点头道：“对，你是做决定的队长。”

    依露丝得意地笑了笑，说道：“夜莺先生才是眼前的危险，我们得和他谈谈。”

    “我的姐妹，夜莺先生不允许我们染指‘弗雷娅之泪’，就算我们和他一块行动，我们也无法达成目标。”安格丽丝提醒说道。

    “这就是我们要谈的内容。”依露丝侧过头，解释道：“你看到夜莺的力量和耳朵了，月亮树的祝福对他也许无效，太阳树的祝福肯定能让他恢复月精灵的血脉力量。如果他的目标是恢复血脉力量，那我们之间没有矛盾。”

    安格丽丝思索姐妹所说的内容，一双眼睛渐渐明亮。夜莺是非常强大的精灵族游荡者，即便他拿走“弗雷娅之泪”也没关系，银鹰斥候只要把他带回帝国就算立下了卓著功勋，女皇陛下会允许她们参加太阳树的祝福仪式。

    “奇奇那个混蛋呢？派人把他找回来，等灰胡子睡醒，我们就去见夜莺先生。”依露丝.月歌下令道。

    银鹰斥候的反应都在维克多的意料之中，他以自身为诱饵，对方没有理由视若无睹。

    这次争斗涉及到神话生物的层次，参照米勒神父的标准，客场作战的维克多再怎么小心谨慎都不为过。尤其在信息模糊的情况下，悲恸之主，或许还有蚁人女皇都藏在暗处，那维克多也不能轻易暴露自己的存在。

    以精灵帝国的斥候掩护自己，是维克多能想到的最好办法。

    伊莫森和悲恸之主有过交流，也冒充精灵帝国的特使。他和戴恩牧师共同行动，悲恸之主的注意力应该放在他们的身上。按道理来说，夏洛特指挥的队伍受复苏古神的关注，处境最危险。其实恰恰相反，如果悲恸之主无法察觉尾随而来的纳尔森小队和精灵斥候，说明祂的能力也就那样，维克多相信米勒安排的力量就够祂消受的，圣水晶和卡里古拉可不是摆设。

    纳尔森指挥的队伍实力最弱，但身具蓝龙血脉的梅雯随时可以借用怒风剑圣的力量。透过梅雯，维克多可以超远距离地施展宿敌、怒风领域、凛风、风巨灵之握。这些超凡战技的效能会有削弱，但也能应付大多数意外状况。

    最关键的是，维克多没有给两支队伍设立必须达成的目标，他们以探索遗迹为目的，凭借凶暴战士的心灵直觉回避危险，能够进行充分自主机动。

    精灵斥候就不一样了，她们的目标明确，为夺取“弗雷娅之泪”而来。如果悲恸之主有余力察觉这第三支队伍，可以想象祂的威能到底有多大，因此维克多藏身的精灵斥候小队反而是处境最危险的诱饵。

    矮人先知的占卜仪式倒是给维克多带来额外的惊喜，尽管目前无法确矮人先知的占卜解读是否准确，但仪式的整个过程似乎很厉害的样子。尤其矮人先知提到了“充满黑泥和蚂蚁的坑道”，让维克多联想到了蚁人。这同他掌握的一些情况基本吻合，由此可见矮人先知的占卜有值得借鉴的地方。所以，维克多也把“地下暗河”与“湖泊”两个占卜内容悄悄记了下来。

    维克多解除了宿敌天赋，锐利的目光投向遥远的东方，嘴角微微翘起，勾勒一丝意味深长的微笑，纵身跃下二十多米高的古树，迅速跑向西边的远征军营地。

    ***********************

    两天后，依露丝的斥候队出现在兰德尔远征军废弃营地附近，她们小心翼翼地在远处观察，看见雪地上矗立着五座造型粗犷但足够结实的树皮木屋，四周是砍伐后的大树桩和一些没有使用的原木。

    这样的木屋营地虽然条件简陋，但比精灵斥候露宿野外要舒服得多。这一路上，她们尾随人类异族的探险队，已经发现了十几处这种类型的废弃营地，只是依露丝.月歌从来都不允许部下利用废弃营地，而且森林动物和兽人都敢靠近这些无人营地。那是因为，营地附近残留着许多大型凶暴猛兽的粪便。

    这一次，她们也没有例外地在营地外围发现了凶暴猛兽的排泄物。不过，萦绕在依露丝.月歌心灵上的恐怖气息却消失了。她知道是强大的巨龙眷族不再标记领地，异族的半神强者默许她们进入这片废弃的营地。

    依露丝.月歌不止一次感受到异族半神传递的善意，她此刻有疑惑那位半神究竟是在向自己传递善意，还是在向神秘的夜莺传递善意。

    或者，他们是一伙的？

    依露丝压下内心的怀疑，决定先看看这座营地里究竟有什么东西。

    精灵斥候分别前往不同的木屋建筑，查看内部环境。依露丝带着树精灵安格丽丝和矮人猎龙者尤德里特径直走向最大的一座木屋小楼。她们刚刚靠近，就闻到一股奇异的味道，像是琥珀精油掺入了一些草药。

    推开木门后，简单的木桌木椅映入眼帘，依露丝的目光却盯着客厅角落里的一个木桶，奇怪的味道就是从里面传出来的。

    她停在原地，用手语告诉同伴，里面的房间有动静，但不要采取过激行动。然后，她扶着弧形剑的剑柄走到木桶跟前，探头看了看，发现里面是半桶银白色的液体。

    这种液体的状态非常粘稠，透着金属的质感。她拿起木桶旁边的棍子试着搅拌了一下，银白色的液体就沾在棍子的末端，就像渡上了一层秘银。

    依露丝想了想，拿着沾染银白药水的木棍，走向客厅一侧的房间。昏暗近黑的光线无法阻碍精灵的超凡视力，一只被砍掉翅膀的巨鸟正奄奄一息地贴伏在大圆桌上，它是被两支长矛钉在上面的。如果不是眼窝里还跳动着微弱的苍白火焰，它和一具尸体没有什么区别。

    “半恶魔化的亡灵蛇尾鹫！”安格丽丝.风歌小声惊呼道：“那些异族也遭遇了这种怪物？”

    “……他们可能找到了应对这种亡灵怪物的方法。”

    依露丝若有所思地举起手中的木棍，端详被药水侵染的部分，随手刺向半死不活的黑血怪鸟。

    钝头木棍仿佛利刃，轻松刺进黑血怪鸟的身体，被刺中的部分呲呲作响，黑血迅速消失，银白的光辉顺着伤口向四周蔓延，饱满的肌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萎变干。黑血怪鸟眼眶中的苍白火焰猛地暴涨，随即又彻底熄灭。

    这回，没有要害的亡灵生物真的变成了一具尸体，曾经燃热火焰的眼窝呈现出灰白死寂的眼珠。

    “这是异族探险队留给我们的？”矮人猎龙者终于忍不住大声地发问道。

    “有了这种神奇的药剂，再遇到亡灵，我们的弓箭就能发挥作用了。”树精灵风行射手喜悦地说道。

    “就是留给你们的。”一道悦耳的声音从房间内的楼梯上传了下来，身姿之美如同皎洁月光的夜莺先生随即出现在精灵和矮人的视野中。

    安格丽丝和尤德里安都用左手抚住额头，向神秘的精灵游荡者致以大精灵才配享有的礼仪。

    依露丝.月歌的心里升起一股无力感，她已经够小心谨慎的，可还是没能提前发现夜莺的存在。就凭这种程度潜伏的技巧，异族半神和他的龙族眷属也未必能察觉到夜莺。

    如果，他们不是一伙的话，桶里的药剂确实是异族半神刻意留给我们的……祂这么做的目的又是什么……依露丝.月歌脑海里转着各种念头，动作丝毫不慢地向黑发黑眼的夜莺行礼致意，抬头问道：“夜莺大人，我们来了。”

    夜莺脸上的笑容令精灵目眩，不冷不热地说道：“我该赞赏你们的勇气，还是嘲笑你们的鲁莽？再往前走的话，你们是否做好了拥抱死亡的准备？”

    依露丝上前一步，越过两名助手，看着楼梯上的夜莺，扬声问道：“夜莺大人，我们现在可以回头吗？”

    “当然可以。”夜莺点点头，神情平淡地说道：“这里是分界点，你们在这里掉头回去，我绝不阻拦。越过这个分界点，你们就得当我的帮手，我不允许你们偷偷摸摸地跟在我的后面。”

    “作为同族，您需要我们的协助。”依露丝直视夜莺深邃黝黑的眼睛，认真地说道。

    “别把自己看得太重要，我很少有并肩而行的同伴。”夜莺的语调有些低沉，稍稍沉默，转而说道：“我承认你们对我有些用处，同样的道理，我对你们更有用，不是吗？”

    战舞者将军点头表示认可，说道：“我可以问您几个问题吗，强大的夜莺先生。”

    “你已经问了很多了……我也有许多问题需要向你们请教。”夜莺的语气谦和却透着自信高傲，大度地说道：“你们先问吧。”

    依露丝没有半点迟疑地问道：“夜莺先生，请问您是怎么知道前面有精灵族的圣物‘弗雷娅之泪’的？”

    夜莺翘起嘴角，露出雪白整齐的牙齿在昏暗的房间里是那样的醒目。

    “.…..这真是个好问题。”

第791章 月光的指引

    弗雷娅之泪的下落掩埋在精灵帝国浩瀚如海的历史文献当中，如果不是银鹰城时常同蚁人大军作战，她们也不会有关于亚速尔塔神庙藏有圣物的记载。即便如此，帝国圣物的传说也少有人问津。

    时间的跨度太长，历史文献资料太多，虚无缥缈的古代传说终究会被后人所遗忘。

    依露丝偶然得知精灵圣物在亚速尔塔神庙的传言。这多亏了自大的艾格洛.灰须，身为矮人先知，他有权查阅银月城收藏的历史文献，以丰富自己的见闻，提高占卜解读的准确率。他无意中翻到一本落灰的残旧卷轴，里面记载了亚速尔塔帝国和蚁人的一些秘闻。于是，艾格洛以此做了占卜，又把占卜结果卖弄给自己的几位好友。

    艾格洛的无心之举让依露丝等人了解到弗雷娅之泪的传闻。

    夜莺，一个孤独的游荡者又怎么能知道精灵族圣物的消息？

    这个问题直指夜莺的来历，依露丝怀疑他根本不是游荡者。如果他没有一个合理的解释，依露丝要重新考虑是否同陌生的游荡者合作。

    夜莺跳下楼梯，平稳地落在两只精灵和一个矮人的面前，淡淡说道：“我从一只熊怪长老的嘴里听到了‘弗雷娅之泪’……它是想趁我分神的时候袭击我，然后我就杀了它。”

    熊怪是受丛林庇护的智慧兽人，也是让精灵帝国头疼的对手。尤其熊怪长老，智慧与野性并存，既狡诈又强壮，丛林掩饰它们声音和气味，获得类似半身人的心灵隐身效果，可以绕到精灵战职者的身后而不被察觉，它们偏偏还具备食人魔督军的体魄、力量和更敏锐的野性直觉，以及非常强大的血脉天赋。

    假设银鹰城遭遇一只熊怪长老，依露丝.月歌都无法确定危险预感的源头，也就不能先发现敌人，最好的选择是迅速撤退。

    熊怪长老是6阶生物，但在森林里，它比6阶的食人魔督军还要强大，这种差距简直跨越了一个等阶。

    幸好熊怪族群的数量不多，熊怪长老更是难得一见，它们平时还算性情温和，也没有豢养地精奴仆的习惯，对精灵帝国的态度虽然冷漠，但只要不是战争期的熊怪，它们总会主动回避精灵族。

    问题是，语言不通的熊怪长老怎么和游荡者夜莺对话，它又如何知道精灵圣物的下落？

    “哈哈，这是我听过最好笑的……呃，真话……”

    心直口快的矮人尤德里特忍不住要大声嘲笑，被夜莺黝黑深邃的眼眸扫过，顿时打了个激灵，及时改口。他倒是有点不服气，却没有勇气再和神秘的游荡者争辩，讪讪地退到一旁左顾右盼，佯装对这间空荡荡的木屋很感兴趣。

    依露丝.月歌半信半疑，应该说是怀疑的成分占多数，不过夜莺先生已经给出了自己的答案，当面质疑他的回答绝非明智之举。

    “夜莺先生，您可真了不起。熊怪长老是森林里的幽灵，我听闻它们实力强大，却没有见识过。您能够杀死一只熊怪长老，那一定是非常精彩的战斗。”安格丽丝的脸上尽是倾慕之色，双手相扣放在胸前，由衷地说道。

    维克多稍微楞一了下，通过对方心跳和呼吸的频率，还有蓝色眼眸中的光芒，迅速判断这个美丽的树精灵完全相信他的说辞，便点点头，维持游荡者夜莺孤傲的人设，说道：“那是一场凶险的战斗，我差点因此而送命，结果却是熊怪长老死于我的箭下……”

    “好了，现在轮到我提问了。”维克多转而对银月城将军说道：“你们知道如何使用‘弗雷娅之泪’吗？”

    依露丝从夜莺背后的箭袋上收回目光，她显然不相信对方凭借粗糙的木杆羽箭杀死了一只熊怪长老，但还是恭敬地回答道：“我们不知道如何使用‘弗雷娅之泪’……只有精灵帝国的女皇陛下了解圣物的奥秘。如果我们把圣物交给女皇陛下，她一定愿意为我们举行太阳树的祝福仪式。夜莺先生，您虽然是游荡者，应该也知道伟大的太阳树，而太阳树的祝福能够提升您的血脉力量，不仅可以修复您的身体缺陷，还会让您的血脉力量更加强大，并获得悠长的寿命。”

    维克多让自己黑亮迷人的眼眸配合性地动了动，沉吟说道：“我们很难就这样信任对方，因此我有个提议。如果我们合作，那接下来的探险行动由你们做决定，我不接受你们指挥，也不提反对意见，只是跟着你们，在必要的时候，我可以向你们施以援手。等拿到‘弗雷娅之泪’，我们再好好谈谈。”

    这条件对于银鹰斥候太优厚了，优厚到依露丝无法相信。

    见黄金阶的战舞者沉默不语，维克多举足向门外走去，头也不回地说道：“我要出去准备一些食物，你们考虑清楚。同意合作的话，我们明天一块出发，如果不同意，那就请回吧。”

    依露丝在维克多快要走出门的时候，对着他孤高的背影喊道：“夜莺先生，您不参与决策，难道不怕我们把您带入绝地吗？”

    维克多停下脚步，转过身，挑起比树精灵还要细长漂亮的眉毛，说道：“这是游荡者和陌生伙伴的合作方式，至少我是这样的。”

    话虽然这样说，可夜莺的神情举止透着自信与不屑，仿佛是在表达：凭你们也能陷害我？

    等游荡者走出木屋，矮人尤德里特急不可耐地说道：“我喜欢这个傲慢的家伙，他不干涉我们的行动，又有实力，绝不会成为我们的负担……”

    “尤德里特，你不可以在背后诋毁夜莺先生！自信高贵的月神之子不接受傲慢的描述……”安格丽丝怒视矮人伙伴，颀长尖俏的耳朵因为生气而竖直，还微微颤抖。

    “别吵！”依露丝呵斥两名副手，顿了顿说道：“看来你们都赞同让夜莺先生加入我们的队伍……可我担心他和异族半神是敌对的关系。如果那些异族也冲着精灵圣物而来，我们原本没有机会从他们的手里夺取圣物，可以选择及时放弃。但夜莺有机会夺取精灵圣物，那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你们想一想就能知道。”

    夜莺的实力很强大，比任何一个银鹰斥候都强，但他恐怕不是异族半神的对手。就算夜莺能拿到精灵圣物，并从异族半神的手里脱身，银鹰斥候却跑不掉。如果夜莺和异族半神的目标重叠，他必将给银鹰斥候带来灭顶之灾。

    “夜莺先生说，决定权交给我们。而且，我们也想要圣物。”矮人卫士瓮声瓮气地说道：“将军，你刚刚快要说服夜莺了，他知道自己需要太阳树的祝福。可那些异族呢？谁知道他们在想什么？如果他们企图利用圣物伤害精灵帝国，就算他们有九阶半神，矮人也要让他们尝尝碎骨锤的厉害！”

    “姐妹，圣物属于精灵帝国。”安格丽丝.风歌坚定地说道。

    依露丝的唇角绽放一丝野性十足的笑容，点头说道：“我没准备放弃，我只是希望你们做好战斗的准备。”

    “月亮在上，山丘在下。”

    “愿月神庇护。”

    斥候队的两位副官同时向月歌将军郑重行礼。

    “好，你们把队员都召集起来，大家商量一下行动的对策。”依露丝.月歌吩咐道。

    和将军达成了共识，尤德里特觉得自己浑身都充满了力气，能够连续打铁三天。他兴冲冲地跑出屋子，找到自己的矮人同胞，声音洪亮地喊道：“艾格洛那个混蛋睡醒了没有？将军召集所有人商议作战计划，我们要设法拿回圣物……和夜莺先生一块行动。”

    “夜莺也爱吹牛，他说自己杀死了一只熊怪长老，还从熊怪长老的口中得知圣物的下落，哈哈，不过我喜欢那家伙。”

    矮人们也跟着哈哈大笑，却是出于善意和认同。矮人都喜欢吹牛和吹牛的人。

    一直在装睡偷懒的艾格洛立刻从皮垫子上爬了起来，瞪大眼睛，惊诧地问道：“夜莺先生说，熊怪长老告诉他关于女神圣物的消息？”

    “可不是吗……熊怪长老只会‘嚯、嚯、嚯’，又不会说精灵帝国的语言。”尤德里特按着自己的红鼻子，怪模怪样地说道：“熊怪长老知道圣物的下落？难道它跑进银鹰城图书馆偷看历史文献，那也要先识字才行啊。”

    猎龙者的表演又引发矮人的一阵哄笑。艾格洛.灰须吹着胡子，指着尤德里特大骂道：“脑子里灌满铁汁的蠢矮人才会以为这是吹牛……有一种熊怪长老能够觉醒血脉记忆，获得远古知识，和同等阶的智慧生命交流，那就是七阶的熊怪祭祀，又叫乌索洛之子。夜莺先生如果遇到的是乌索洛之子，从它的嘴里了解到女神圣物的信息就一点都不奇怪。因为是古代精灵帝国银月议会帮助亚速尔塔人建立了神庙，距离现在至少有几万年！”

    嘈杂的矮人们变得鸦雀无声。尤德里特揉了揉自己红鼻子，表情遗憾地嘟囔道：“夜莺先生不爱吹牛啊……不知道，他爱不爱烟草和烈酒？”

    耳朵很尖的精灵战士围了上来，月歌将军严肃地问道：“灰胡子，你刚刚说7阶的乌索洛之子能和同阶的智慧生命交流？”

    矮人先知一定是矮人学者，准确的说丰富的学识是进阶先知的前提条件。艾格洛的占卜解读处于学徒水准，但没有人会怀疑他的知识。

    “是和同阶以上智慧生命交流……如果夜莺先生没有吹牛，他至少是七阶智慧种。”艾格洛很得意地说道。

    “夜莺大人肯定是高贵的月神之子……”安格丽丝笑容甜美地赞叹道：“圣洁的月光指引夜莺大人和我们相遇。”

    女皇陛下正在挑选继承人，再过几十年就是新皇继位。对于生命漫长的高等精灵来说，几十年的时光刚刚够完成皇位更替。这个时候夜莺先生出现了，他是七阶的月神之子，接受了太阳祝福也许能晋升为传说中的八阶大精灵，那必然是下一代女皇的配偶……这一代女皇陛下的丈夫也只是七阶大精灵……这一切难道真的是月神的旨意？

    依露丝想了许多，心里又隐隐不安，皱起浓眉，若有所思地把目光投向森林的东方，那是她们来的地方——银鹰城的方向。

    *****************

    傍晚时分，维克多拖着两只新鲜的鹿后腿回到了废弃营地，漫天飞舞的雪花无法落在他的身上。精灵和矮人都聚在一个露天的雨棚下面，用敬畏的目光看着他，与维克多的视线相触，立刻低头以示恭敬。

    维克多感觉到这里气氛有些异样，他不知道之前发生了什么，但毫不在意地走到另一间雨棚下面。地上铺着一张做工考究的羊毛地毯，上面有一架烧烤火盆，里面摆好了干木柴，旁边还有烧烤用的香料、细盐、油脂和一桶清水。

    这些东西显然都是银鹰斥候特意为夜莺先生准备的。

    维克多没有和银鹰斥候打招呼，解下背上的弓箭，点燃了柴火，开始自顾自地用骨刀处理鹿后腿。他很少亲自动手料理猎物，但最高境界的心灵之火让他做任何手工活都显得熟练无比，带着一种独特的韵律美感，飞快地将肥美的鹿后腿肉削成大小厚度都合适的肉块，串在铁签上烧烤。

    也许是因为精灵的香料有独特之处，维克多的烤肉手艺不像卡里古拉那样神乎其技，他也吃的很满意。撸完十串烤鹿肉，维克多继续削肉串烤，诱人的香味传到另一边雨棚，惹得矮人卫士们纷纷吸口水。

    下雪天捕猎并不容易，维克多跑了三百多公里才猎到一只雄鹿。银鹰斥候没人外出捕猎，他们只能边啃随身携带的干粮，边眼巴巴地瞅着夜莺独自享用烤鹿肉。

    过了一会，个头矮小的半身人抱着一口罐子从精灵那边跑到维克多的雨棚，小心翼翼地说道：“夜莺先生，我是银鹰城的美食家奇奇，这是我为特意您炖的肉汤，想奉献给您。”

    见夜莺没有拒绝的意思，奇奇手脚麻利地揭开盖子，把肉汤呈到他的面前。

    陶罐里汤汁油黄，香气扑鼻，里面有一只炖好的飞禽和一条拇指粗细的肉虫。那飞禽看起来像鸽子，维克多却认出它是一只老乌鸦……

    乌鸦汤就算了，虫子是什么个意思……乌鸦炖虫子汤，是在逗我玩吗？

    养尊处优的金眼伯爵大人当然不会品尝乌鸦虫子汤，孤独的游荡者夜莺却不该拒绝送上门的肉汤，无论它是乌鸦还是虫子。

    维克多把乌鸦想象成鸽子，把肉虫想象成海参，在半身人期待的目光中品尝了一勺温热的浓汤。

    “味道不错。”夜莺大人语气淡淡地评价道，心里也认为这汤的味道确实不错。

    ……应该说，非常美味。

    半身人奇奇已经眉弯眼笑，指着陶罐里的肉，殷勤地说道：“夜莺大人，您应该试试这只老乌鸦，还有这只冰瓜虫，哦对了，冰瓜虫又叫冰蛆，和老乌鸦一样都是食腐的。”

    x-3藏住内心的想法，又精细入微地操纵面部肌肉，组成一个完美的笑容，维克多对半身人美食家露出八颗雪白整齐的牙齿：“好”。

第792章 深渊的阴影

    “老乌鸦的肉质又老又韧，炖多久都炖不烂，味道还腥臭难闻，难以入口……所以，我把捕到的老乌鸦去毛，再埋进雪层，勾出一只冰瓜虫……冰瓜虫专门吃冻僵的鸟兽，它们能分泌一种特殊的粘液，把硬邦邦的冻肉软化，还溶解其中的杂质和毒素，可以让老乌鸦的肉质变得细嫩……”

    “冰瓜虫本身就是难得的美味，可惜它们的肉太少，都不够半身人吃的。老乌鸦的肉质经过改变，和冰瓜虫一块炖汤也就有了鲜嫩美味的口感，我再采掘葵根的茎，加上一些蘑菇干、坚果，放在陶罐里和乌鸦肉、冰瓜虫一块炖，这样就会有更丰富的味道……夜莺先生，这罐冬鸦冰虫汤，我炖了一个下午，您觉得味道怎么样？”

    雪之季的野外，食物是最宝贵的资源，兰德尔远征军一路上走走停停都是为食物补给操心。半身人奇奇人小力弱，别指望他能猎到一头鹿，就算他有这个能力，也不会这么做。尽量减轻对环境的影响是半身人心灵隐身的基础，如果他们猎杀超过自身重量一半的动物，需要好几天才能恢复心灵隐身的能力。

    乌鸦和冰瓜虫是奇奇能够获取的食材，经过他的巧手烹饪，变成了难得一见的珍馐佳肴。

    暂时抛开人类贵族的习惯性认知，奇奇的这罐汤让维克多享受到了半身人以美食供奉九头蛇蜥的待遇。

    孤身流浪的夜莺不会嫌弃乌鸦和冰蛆，可以说这份食物是奇奇专门为夜莺先生准备的，里面有半身人的匠心和诚意，能够触动受供者的心灵。

    吃人嘴软，拿人手短。而半身人冒险家的食物奉献直接涉及神秘的心灵层次。维克多接受了奇奇的贿赂，对他的好感度大增，除非使用x-3排除心灵上的干扰，否则不会产生伤害半身人的主观意愿。

    半身人奇奇眼睛灰蓝，圆头圆脸，比波甜兄弟要年长，但同样的形貌可爱，说话的时候会手舞足蹈，显得口齿伶俐，活泼讨喜。维克多不禁有把三个半身人都带回家的想法，西尔维娅一定会喜欢半身人侍从。

    可惜，**、甜甜和奇奇都不是野生的半身人，他们掌握高明的呼吸法和躲藏视线的非凡技巧，随时都能逃之夭夭，即便维克多想找到他们也得耗费精力。他可不愿意在弄臣的身上浪费宿敌天赋。

    摸了摸奇奇的脑袋，维克多递给他一串烤鹿肉，笑道：“你奉献的浓汤，我很满意……这是我赏你，还有旁边的鹿腿随便你享用。”

    号称美食家的奇奇一边动作熟练的烤鹿肉，一边转动灵活清亮的眼睛，瞄准维克多放在垫子上的两把骨刀，好奇地问道：“夜莺大人，我能看看您的骨刀吗？”

    “随便看吧。”

    把串好的鹿肉放在烤架上，奇奇拿起骨刀仔细端详，两眼放光的叫道：“哇，这是用6阶食人魔的腿骨打磨的骨刀……夜莺大人，您杀死过一只食人魔督军？”

    “是的。”

    “我能看看您的弓箭吗？”

    “可以。”

    “夜莺大人，您的箭簇好像是某种凶暴生物的牙齿，可我认不出是什么动物。”

    “是沼泽里的利齿虎鱼，一种凶猛的大鱼。”

    “夜莺大人，您还去过大沼泽？那您见过传说中的九头蛇蜥吗？”

    “见过……”

    奇奇转动蓝灰色眼珠，卖力烧烤鹿肉，又跑回银鹰斥候的雨棚下面，从矮人守卫的身边偷走一瓶甜果酒，飞快地跑回来献给维克多，两眼放光地问道：“夜莺大人能和奇奇说说您的冒险故事吗？”

    半身人拿过来的金属酒壶似乎是某个矮人的心爱之物，用料考究，纹饰精美，里面的酒也别具风格。维克多对美食美酒兴趣不大，但他代入游荡者夜莺的心态，拧开瓶盖，先嗅了嗅酒香，再小口啜饮，表现出满足和怀念的情绪，顿了顿，开始向半身人讲述自己战胜诸多强大对手的经历。

    维克多没有谈及夜莺的出身，却塑造了一个被精灵帝国遗忘的游荡者小族群在巨木森林挣扎求存的故事背景，而维克多.夜莺就是在个族群的幸存者，他承受失去族人的痛苦，在同兽人的残酷争斗中从一个血脉衰败的野精灵游荡者一步步的觉醒血脉之力，先后击败了豺狼人首领、食人魔督军、半人马千夫长、熊怪长老等诸多强敌，逐渐成为孤独又强大的月精灵游荡者。

    夜莺的装备粗陋原始，却见证了他的非凡战绩，为他讲述的故事增添了沉甸甸的份量。不知不觉地，银鹰斥候都挤到了这间雨棚下面，围着烤肉火盆，边聆听夜莺先生的讲述，边享用林鹿肉烤串。

    维克多讲完最后一个战斗故事，矮人卫士和精灵战士已经把那两只肥美的林鹿腿吃得只剩骨头了。

    分享食物是和陌生人拉近关系的有效手段，维克多并不在意精灵和矮人吃光他的猎物，他想更多地了解精灵帝国，虽然**和甜甜已经透露了许多信息，但那两个小家伙和贝尔一样贪玩，对精灵帝国的历史隐秘总是一问三不知。

    半身人奇奇看起来比波甜兄弟年长，在银鹰城将军身边也有一席之地，应该是个有学识，懂历史的半身人冒险家。维克多当着银鹰斥候的面，直接问道：“熊怪长老被我杀死之前，声称熊怪是精灵帝国的盟友，还说弗雷娅之泪能提升我的血脉……艾兰塔的精灵女皇真的能做到这一点？”

    “没问题的，女皇陛下是等阶最高的月神祭祀，她能举行太阳树祝福仪式，其他的精灵王女都没女皇的本事大。”半身人奇奇挥舞胳膊，非常肯定地说道。

    维克多做出稍稍沉默地姿态，又问道：“太阳树……是什么？”

    半身人张开的嘴巴能塞下一枚鸽子蛋，惊呼道：“夜莺先生，您的族人在外面游荡了多久？居然连太阳树都遗忘了吗？”

    “哼。”维克多的眼神变冷，淡淡哼了一声便不再说话。

    见夜莺似乎不高兴了，奇奇支吾说道：“其实，我也不太了解太阳树，这要问问精灵……奥拉维，奥拉维，你来解释下太阳树是什么？”

    树精灵风行射手抖抖了颀长的耳朵，求助似地看向其他精灵战士，但她们也都面面相觑，耳朵向后转动，互相避开目光，都是一副很难为情的模样。

    “夜莺大人，其实我们都没去过艾兰塔，也没见过伟大的太阳树……”安格丽丝.风歌非常小声地解释道。

    在场的精灵、矮人和半身人都是银月城里较为出色的年轻战职者，她们每天耗费大量的时间、精力用于学习呼吸法和战争技巧，平均战职达到了三、四阶的水准，但她们在学识方面几乎没有什么成就。像“太阳树是什么”的问题，他们还真说不出个所以然。

    但是，银鹰斥候当中有一个家伙例外。

    “哈哈，你们平时不读书，这下子可都露馅了。”艾格洛.灰须大声嘲笑同伴，又对维克多说道：“夜莺大人，太阳树是世界上的第一颗树，祂孕育了伟大的月亮女神。世界之初，造物主泰隆瑞尔与混沌中苏醒，祂创造第一批原初生命，帮祂改造世界。然而世界当时是一片黑暗，原初生命们分不清方向，祂们向父亲祈求光明。泰隆瑞尔只得耗费自己最后的精神，化身为太阳神弗雷，为黑暗世界带来了光明。”

    “太阳神弗雷就是造物主泰隆瑞尔的化身，祂悬在天空，凌驾于所有原初生命之上。但是，世界只有白天还是不行，原初生命们开始抱怨祂们的工作没完没了，又向太阳神弗雷要求黑暗和休眠。”

    “太阳是光明的显现，弗雷怎么可能带来黑暗？原初们都在偷懒睡觉，混沌重新回归世界，祂化身为巨蛇卡波提斯把泰隆瑞尔开创的物质世界割成两半。天上的弗雷又急又怒，投下一半的力量唤醒最强大的原初——地母。太阳的光芒照在地上变成了世界上第一颗树，弗雷的意志从太阳树中孕育出了月亮女神——弗雷娅。太阳也因此变得黯淡，转为夜空中的银月。”

    “女神弗雷娅秉承太阳神的意志，联合地母等原初生命击败了混沌，把卡波提斯赶到了地下，然后混沌巨蛇在地底深处开辟深渊位面。月亮女神号召原初，努力修复被混沌巨蛇破坏的世界，那道撕裂现实的裂缝逐渐弥合，变成了世界上最大的河流。据说顺着森林里任何一条河往下游走，就能见到雄伟的大河……呃，可惜我没见识过那条大河，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矮人先知又往嘴里塞入一串烤鹿肉，含糊不清地嘟囔着。他在为游荡者夜莺普及精灵帝国的神话传说，却不知道维克多早就从半身人兄弟的口里听说过一模一样的神话。

    艾格洛.灰须吃完嘴里的烤肉，又继续说道：“太阳神的力量和意志化身月亮女神弗雷娅，得以在地上行走，月神联合原初们共同完善物质世界，但天上的太阳神逐渐沉寂，每天日出月落，月出日落，再不会和弗雷娅说话。女神感到孤独，非常想念弗雷，直到有一天，太阳树孕育出一位雄性精灵，祂是太阳神弗雷的第二个化身，是符合新世界法则的完美存在。女神很高兴，认为这是太阳神对祂的奖励，便和世界上的第一个大精灵结为伴侣，祂们共同繁衍出了精灵族。”

    神话，虚构的世界起源，自然而然地要为统治阶级造势。掌握人类国度话语权的光辉教会也有自己的一套神话传说，光辉之主顶替了太阳神弗雷即造物主化身的角色，尽管高阶骑士不认可光辉教会的说法，但在底层民众当中，教会宣传的神话很有市场。

    维克多不完全相信精灵帝国流传的普通神话故事，它至少和古代炼金师符文水晶中的信息有出入。古代炼金师提到泰隆瑞尔、混沌巨蛇和光明鸟三个造物主，而矮人先知所说的精灵神话中非但没有光明鸟，还把太阳神奉为造物主的化身，月亮女神又是太阳神创造的神灵，无形中拔高了精灵族的地位。

    艾格洛讲的神话故事和半身人兄弟口述的版本大同小异，但维克多相信矮人先知一定有可以卖弄的新鲜内容。

    果然，矮人先知接着说道：“太阳树就像永恒的太阳，永远不会死亡……其实，并不是这样，祂的寿命只有360年。每隔360年，太阳树就会完成一次新生，旧的树根、树皮、树干、树枝、树叶在生命周期内逐渐脱落，被新生的部分取代。祂在新生的过程中，积攒的力量可以举行十次祝福仪式，但效果最好的祝福是精灵女皇选中继承人所举行的那次仪式……如果夜莺先生能够参加继承祝福仪式，一定可以被太阳树的神力激发高等精灵的血脉，长出一对漂亮的长耳朵，寿命也能增长到300岁以上。”

    “300岁以上的寿命？”维克多有些心动地问道。

    “高等精灵理论上有360岁的寿命，实际上，没有精灵能活到极限寿命，一般就是300岁左右。”艾格洛边整理自己的胡须，边说道：“大精灵的寿命普遍比月精灵更长，他们性情温和，而且是唯一能通过月亮树、太阳树提升生命等阶的高等精灵。像精灵女皇或精灵王女都是五阶月精灵，但大精灵能达到6阶、7阶、甚至8阶……夜莺先生如果接受太阳树的祝福，说不定能成为8阶的大精灵。”

    维克多摇晃手中的酒瓶，状似不经意地问道：“8阶……没有9阶大精灵吗？”

    艾格洛盯着还剩大半壶果酒的金属酒瓶，吞咽口水发出呼噜声，摇头说道：“这个……按道理来说应该有九阶大精灵，但银鹰城的藏书中没有这方面的记载，也许艾兰塔那边有……”

    维克多点点头，把手中的酒瓶递给灰胡子矮人，问道：“那月亮树呢？”

    “谢谢夜莺大人。”艾格洛难得有礼貌地向夜莺致谢，接过酒瓶，在矮人同胞艳羡的目光中美美地喝了一口，开心笑道：“太阳树的种子能长出月亮树，月亮树吸收银月的力量，也能举行祝福仪式，就是不能和太阳树的祝福神力相提并论……另外，月亮树会自然死亡，它们的寿命一般不超过1500年，当月亮树快死的时候，城邦议会必须向艾兰塔祈求新的太阳树种子。”

    “如果城邦没能种出新的月亮树，城邦很快就会消亡，城邦的居民只能向其他城邦迁徙。集体迁徙这个过程中，总会有精灵、矮人、半身人和森林人马沦为游荡者。”

    “听我的老师说，精灵帝国曾经无比强盛，精灵城邦遍布无尽森林之外的地域。但由于和邪恶的人类城邦爆发战争的缘故，精灵帝国放弃了无尽森林外的城邦领地……我估计，夜莺先生的族群就是在那个时期和精灵帝国失去联络，沦为游荡者……哦，对了，夜莺先生先前说，您生活在巨木森林。”

    “……巨木森林是什么地方？”

    维克多看了矮人一眼，没有说话。艾格洛懊恼地拍了拍自己的脑门，嚷嚷道：“好吧，我不该多嘴……矮人总是管不住自己的大嘴巴，夜莺先生以后会习惯的。我们刚刚说到哪了？”

    维克多淡淡说道：“我想知道黑血恶魔……”

    “什么？”

    “前两天，你们遭遇黑血蛇尾鹫的时候，谈到过黑血恶魔。”

    “有吗？”艾格洛往左看，他的矮人同胞齐齐摇头，表示没有谈过；他再往右看，精灵战士们纷纷点头，她们的尖耳朵曾经捕捉到安格丽丝.风歌和依露丝.月歌谈及黑血。

    灰胡子无所谓地耸耸了宽厚的肩膀，抿了一口果酒，说道：“黑血杂种是真正的杂种……我可没开玩笑，古籍上记载深渊恶魔都是黑血杂种，它们杀戮生命，生吃血肉，然后变强……在遥远的黑暗纪，臭烘烘的高等地精帮助深渊恶魔入侵物质位面，它们的体内流淌着混沌之蛇的黑血，但相比那个时期的智慧种族，黑血恶魔很弱小……要知道黑暗纪的矮人都是4米高的山丘之子，掌握火焰和闪电的力量；精灵战士都是3米高古代月精灵，掌握水、风和自然之力；就连刚刚出现在世界上的古代半身人也是可怕的刺客。黑血恶魔和古代精灵帝国相比没有丝毫优势，可它们吃掉受害者就会改变形态，能够模拟受害者的部分血脉力量……杀得越多，吃得越多；吃得越多，变得越强，这些就是黑血杂种。”

    维克多心中一动，沉声问道：“像异化生物？”

    “不完全一样。”艾格洛摇了摇头说道：“异化生物的形态不稳定，只有本能没有智慧，寿命也短。而黑血杂种能活很长时间，它们还有智慧，只要吃到聪明的脑袋就变聪明，再吃到笨的脑袋也不会变笨。”

    “我听说，艾兰塔附近的森林里有黑血杂种出没，但它们的数量不多。艾兰塔的银月议会已经采取措施，只要不给黑血杂种的成长的时间，一切都没问题。”

    维克多沉吟片刻，追问道：“你认为那些黑血蛇尾鹫是恶魔吗？”

    “我认为不是，如果它们是恶魔，在这片没有对手的古树森林里，它们已经变成很强大的恶魔了。”艾格洛.灰须嘟囔道：“它们看起来更像是亡灵，可自然出现的亡灵只有短暂的意志……我不理解它们是怎么变成这样的，我猜亚速尔塔神庙遗迹肯定有危险在等着我们。”

    维克多心念电转，瞬间想到了许多。灵界之王曾经被远古巨兽们放逐到深渊地域，祂也许被恶魔黑血污染了，又或者祂主动谋取混沌巨蛇的黑血奥秘。再从黑血特点来看，恶魔的黑血和原生种人类包含极广的血脉变形有相似之处。

    难道说，原生种血脉法则的起源来自混沌之蛇卡波提斯？

    如果这个假设成立，就能解释深渊恶魔为什么要针对古代炼金帝国，也能解释巫师血祭战争的起因。

    虽然光明鸟一系的神族仍然被迷雾笼罩，无法加入维克多构建的知识拼图，但他顺着黑血这条思路，突然发觉蚁人女皇的目标也许不是夺取7号炼金塔的元素符文水晶，而是恶魔化！

    泰隆世界的法则正在收紧，不允许过于强大的存在出现在世界之内。究根到底，这是适应世界法则的问题，恶魔的黑血就具备适应法则的特性。如果蚁人女皇只是融合炼金塔的元素符文水晶，祂仍然无法摆脱炼金帝国的桎梏，而蚁人族群一旦恶魔化，它们就获得了真正的自由，蚁人女皇也将继承灵界之王的遗泽，成为类似古神的存在。

    不对......古代炼金师的记忆水晶中说过，光明鸟神族曾经重创过恶魔君主，将祂魂火分割净化。恶魔君主被割裂的魂火极有可能是炼金塔的魂火源头……如此说来，恶魔化的蚁人女皇再去融合炼金塔的元素符文水晶，等于窃取恶魔君主的力量……或者说，那个恶魔君主即将复活了？！

    维克多站起身，表情深沉，不露半点异样情绪地说道：“我打算休息了，明天一早我就离开这里，去追踪那些人类异族。你们可以留下，也可以和我一块上路……你们自己考虑清楚吧。”

    依露丝.月歌也跟着起身，果断说道：“夜莺大人，我们已经商量好了，我们明天和您一块上路……而且，您有权提出行动意见，我们就像同伴？”

    维克多的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位精灵战士、矮人守卫，还有半身人奇奇，最后落在依露丝.月歌的脸上，微微一笑，伸出手指和她的手碰了一下：“我们是同伴了。”

第793章 月神之息

    第二天一早，银鹰斥候整装出发。现在是雪之月的前几天，无数雪花在树林的上空飘飞，天气很冷，林间地面的积雪层却不算太厚，恰好把雨季形成的烂泥地给冻住了，适合队伍快速行军。

    银鹰斥候必须在大雪封山之前爬上远处的亚速尔塔山脉，依露丝.月歌又担心追踪人类探险队的时候，和对方靠得太近，导致银鹰斥候败露行踪。因此，她选择绕一条远路，要求部下急行军，力求四天后在山上找个地方扎营休整。

    其实，她的担心是多余的，废弃营地和亚速尔塔山脉的直线距离大约800多公里，兰德尔远征军只需一天一夜的时间就能到达山脚下。之前，远征军为了补充物资，平均每天只走200多公里的路程，如果是急行军，早就把银月斥候给甩掉了。这个时候，纳尔森和夏洛特率领的远征军已经开始登山，银鹰斥候就算直线急行军也追不上他们。

    不过，依露丝选择绕路让维克多确定了一件事情，半身人冒险家可以跟踪其他半身人留下的隐秘路标。银鹰斥候有奇奇就不用担心会跟丢了**和甜甜所在队伍。

    奇奇坐着他的凶暴黑狼，走在队伍的最前面引路；精灵战士全都步行，他们运用独特的呼吸法节省体能，脚步轻盈，行军速度可以媲美战马，只是不能在途中开口说话；短腿的矮人守卫骑乘大角羊代步，他们身披重装反而是最轻松的，一路上絮絮叨叨，嘴巴就没停过，让维克多领教了矮人的话痨属性。

    “维克多，维克多，维克多……你的名字怪怪的，呃，我是说发音奇怪，我还是叫你夜莺。”

    “夜莺，这个叫起来顺口，以后可能会是个名门……对了，你原先的族群是不是叫夜莺村？有没有文字？我是说，你识不识字？哈哈，我猜你不识字……哦，我不是笑话你，我是高兴。对，就是高兴……名门必须识字，你不识字没关系，我可以教你，所以我才高兴地大笑，哈哈，我可以教导一个名门，赞美月神，赞美山丘，赞美我的胡须……”

    维克多冷冷地看了一眼喋喋不休的艾格洛.灰须，怒道：“有没有人告诉过你，你真的很烦？”

    艾格洛拍了拍大角羊粗壮的脖子，继续说道：“这是矮人的热情，就像熔炉里火焰，温暖人心，如沐春风，热汗淋漓，怒火冲天……我可以理解你的烦躁，但我会教你识字……”

    维克多沉着脸抽出一支骨箭，反手刺在大角羊的后腿上，然后话痨矮人就被他的坐骑给带走了。

    这招刺山羊屁股能让维克多的耳朵清净5分钟。然后其他矮人会顶替艾格洛的位置，跑过来找夜莺先生聊天。

    矮人喜欢吹牛炫耀，大嘴巴就像闩不住的门，噼里啪啦能说一大堆话，没有半点保密意识。当然，他们已经把具有高等精灵血脉的夜莺先生当作同伴，除去那些没价值的废话，维克多倒是从矮人的唠叨中更深刻地了解精灵帝国和精灵城邦。

    银鹰城的子民大多数是野精灵，他们并不像人类以为的那样精致、优雅、热爱自然和艺术。事实上，百分之八十以上的野精灵都是文盲，性情粗野好战，比人类平民要勇敢彪悍。维克多觉得野精灵战士的行事风格接近地球世界虚构的亚马逊女战士，喜欢残酷地对待猎物和敌人。当然，野精灵的男女比例是一比一，家庭地位由夫妻各自的力量决定。每年的水之季三月，成年未婚的野精灵进行徒手比武，比武不分性别，优胜者挑选伴侣，落败者被挑选。

    这一点，野精灵和野蛮人很像，而人类往往是因为爱情才结合，至少是崇尚浪漫的爱情。但野精灵在婚后才会有爱情生活，所谓精灵的浪漫爱情纯属人类以己度人的臆想。原因很简单，野精灵的生理特征和人类有差异，他们20岁成年，结婚之后才激活生育能力，雌性野精灵平均2年受孕一次。普通人类都是15岁成年，几乎没有生育限制，只要发育成熟就会以爱情之名追求心仪的对象。

    相比树精灵、月精灵，维克多格外关注人口基数最大的野精灵，他们的生存状况决定了精灵帝国的整体实力，可以拿来和人类国度作横向对比。

    野精灵的平均寿命比人类长，人口规模比人类小，个体实力比普通人强。按照精灵帝国的生命等阶标准，野精灵是二阶智慧种，类比豺狼人；人类只能算一阶生物，和地精、鱼人一个等阶。具体形容的话，普通的野精灵个个都是行动敏捷的神射手，能够熟练使用1.7米长的精灵长弓。人类的精锐长弓手必须接受严苛的训练，射击水平还不一定比得上普通的野精灵猎手。

    不过，人类的生命等阶没有上限，每7000个人当中会有一个自然出现的凶暴战士，普通战士接受秘法训练也能呈现凶暴化特征。而野精灵的凶暴化比例低得可怜，可以用凤毛麟角来形容。

    虽然，精灵族的生命等阶壁垒森严，但精灵帝国普及战斗呼吸法，有非常完整的力量传承体系，甚至延伸到精灵的仆族。银鹰城的子民可以不识字，但他们必须系统化地学习战斗呼吸法和战斗技艺。

    维克多开创的心灵血脉秘法具有普及性，可由于受到神术资源、药剂资源、食物资源、军备资源的限制，几乎不可能做到全民普及，必然是精英阶层的特权。

    在文明程度方面，两者的差距没有隔代，精灵帝国更占优势也是不容置疑的事实。银鹰斥候使用的武器堪称精良，普通的精铁合金剑经过矮人铁匠的锻造捶打，其密度和坚韧性比人类的精铁兵器更高，破甲、锋锐、坚固特性完全不输给骑士专用的精金武器。

    经济贸易、军事政治方面，精灵帝国采取城邦、村落的高度自治，像银鹰城就没有对下级村镇强制征税和强制征兵。由于底层居民不用交税，不用服劳役兵役，他们生活富足，拥有可支配的私人财产，从而推动城邦贸易的发展。精灵城邦使用自己铸造的金、银、铜币充当流通货币，但精灵帝国是以琥珀作为整个货币体系的基础。自治城邦中的名门垄断市场贸易，他们掌握城中的商铺，而村镇居民到银鹰城消费购物，兜售产品都要通过这些商铺。城邦名门还会组建商队，来往于各城邦从事远足贸易。

    虽然精灵帝国的村镇无需缴税，但她们会主动自觉地向王女议会奉献物产和金币，并祈求高贵的月神祭祀按时赐下月亮树的种子，以确保村镇月光井的正常运转。他们没有兵役劳役，银鹰城议会进行战争动员的时候，各自治村镇同样会出兵出力。

    太阳树、月亮树才是精灵帝国政治体制的核心。维克多认为，精灵帝国上层不征税，不征兵是为了偷懒，令他感到气愤的是，精灵帝国城邦无所作为还能顺畅地吸收优秀人才。

    精灵皇都艾兰塔平均36年举行一次太阳祝福仪式，各城邦年轻一代的战职者都想参加精灵女皇主持的祝福仪式。例如，依露丝.月歌召集的银鹰斥候全都是银鹰城年轻的战职者，如果他们夺回月亮女神的圣物，为精灵帝国立下功勋，一旦前往艾兰塔接受太阳祝福，其中半数以上的人都会选择留在艾兰塔。同样的道理，精灵村镇的年轻战职者也想加入银鹰城名门，接受月亮树的祝福。

    优秀的战职者都流向城邦名门，下面的精灵村镇就没有实力去挑战城邦议会的权威。长此以往，艾兰塔对精灵城邦，精灵城邦对下级村镇形成了一股强大的凝聚力，即便她们采取一种近乎懒惰的高度自治政策，非但没有削弱帝国的统治力，反而消减了统治阶层和被统治阶层的矛盾冲突。

    归根结底，高等精灵的数量太稀少，银鹰城只有16个成年的月精灵，她们居于城邦政治的顶点，占有最多的城邦资源，偏偏每个月精灵只能生育一、两个后代，她们没有必要争权夺利，更没有精力去管理下面的村镇，干脆就放任不管，连税都懒得收。精灵城邦的政治倾轧局限于树精灵代表的中级阶层，那也是城邦内部的小矛盾，绝对没有人类王国的政治斗争那么激烈尖锐。

    精灵帝国究竟有多少城邦村镇，目前还不得而知。总的来讲，精灵及仆从族的生育水平较低，人口规模增长缓慢，人员流动性差，社会底层的生活安定富足，虽然精灵帝国的整体实力远超人类国度，但他们不具有强烈的开拓意愿。

    维克多认为，精灵帝国对人类王国构成威胁的可能性很低，但要和她们发展外交关系，缔结攻守盟约同样十分困难。

    然而，如果黑血恶魔的目标是原生种人类，那人类国度非常需要精灵帝国的有力支援。

    就连“弗雷娅之泪”这么重要的圣物，精灵帝国也只有银鹰城出动了一支非正式的斥候队跑过来一探究竟。高等精灵如此散漫的作风，维克多怀疑把自己洗洗干净，打包买给精灵皇族，恐怕也无法推动精灵帝国和人类王国结盟。

    傍晚时分，银鹰斥候急行军走了大约300公里的路程，依露丝询问维克多的意见后，下令扎营休整。精灵战士还保有战斗体能，但谁也不想再动了，一个个盘坐在地上运转呼吸法，恢复体力。精力充沛的矮人守卫负责处理杂务和警戒。他们酿酒、打铁很在行，烹饪就一般，肉干甜汤配上干巴巴的面饼就是晚餐，玩笑、吹牛、扯着大嗓门唱歌算矮人额外赠送的下饭配菜。

    大家吃完一顿热闹的晚饭，精灵战士全都爬到树上休息，矮人们守上半夜。到了下半夜，精灵战士轮流换矮人休息，几名女性战舞者悄悄遁入森林深处，两个人负责警戒，其余的人脱掉战甲衣物，迎着寒冷的夜风，在雪地上持剑练习战舞呼吸法。

    “夜莺，你应该没成年吧？”依露丝.月歌无声无息地跳上树枝，来到维克多的身旁，轻声说道。

    维克多认真观察战舞者练习呼吸法，头也没回地反问道：“你想说什么？”

    依露丝有点泄气，她是想效仿矮人和夜莺开个玩笑，但她知道夜莺其实不可能对野精灵女性感兴趣。大精灵要60 岁才成年，和月精灵结婚之后才懂恋爱，无论野精灵还是树精灵都无法引起大精灵的注意。

    依露丝估测夜莺还不到50岁，他是对精灵的战斗呼吸法有兴趣，便转而说道：“这是战舞呼吸法，最好在月光下赤身练习，天上虽然有云层，却不能阻碍月亮和精灵的联系。她们都成年了，所以要和雄性同伴分开练习，因为我们现在都不想寻找伴侣……生了孩子的精灵，月亮树或太阳树对她祝福会大打折扣。等我们晋升树精灵，甚至晋升月精灵才会谈论婚姻。如果晋升失败，那就只能挑个合适的伴侣组建家庭。”

    “夜莺，你的族群传承了月神之息？”依露丝按捺不住内心的渴望，终于开口问道。

    “月神之息？”维克多回过头，打量有着异色双眸的野精灵将军，挑了挑细长眉毛，说道：“不妨说给我听听。”

    依露丝精神一振，细声说道：“伟大的太阳树孕育了第一个月精灵和第一个大精灵，她们的每一个精灵后代都是一颗月亮树，会像月亮树那样呼吸，那样吸收月光之力。最早的呼吸法是月神弗雷娅传下来的，传说精灵修炼了那种呼吸法能够自然晋升月精灵，我们都称它为‘月神之息’。”

    “你认为我掌握‘月神之息’？”维克多伸出修长白皙的手指，抚过依露丝的眉眼，动作轻柔的好像夜晚的风，手掌摩挲她粗糙紧致，富有弹性的脸颊，问道：“还是说任何能让精灵自然晋升的呼吸法都是‘月神之息’…….那你的呼吸法呢？”

    夜莺的举止自然天成，被他抚摸脸颊的依露丝内心宁静，如同沐浴在皎洁无瑕的月光下既没有受到冒犯的愤懑，也没有丝毫的旖旎情思。

    “你想看我独创的呼吸法？”她凝视夜莺深邃迷人的双眼，认真问道。

    “如果你不介意的话……当然可以。”维克多神情平淡地点点头。

    依露丝顿时有种荒谬的感觉，明明是自己向他展示呼吸法的奥秘，夜莺却摆出一副恩赐的姿态，偏偏还那么理所当然。

    莫名其妙的念头一闪而逝，月歌大大方方地褪去衣甲，露出健美修长的身体和神秘的战舞魔纹，她的肌肉线条匀称且棱角分明，就像一只充满了力量美感雌月刃豹。

    维克多很想告诉野精灵将军，其实不用脱衣服的，但她脱都已经脱了，再让她穿起来才叫尴尬，还有损怒风剑圣的风范。

    依露丝专心运转呼吸法，团团白雾从她的鼻间喷出，形成朵朵凝而不散的漩涡，似乎只有出气没有吸气，但身体表面的魔纹隐隐张弛律动，仿佛是有生命的枝蔓在呼吸空气。她感觉到有轻柔舒缓的风从皮肤涌入身体，刚开始还跟随她的呼吸节奏游动，渐渐地，那股清凉的风推动她的呼吸节奏，改变她的呼吸方法。

    紧闭双眼的依露丝可以终止演示呼吸法，但心灵直觉告诉她要抓住这次弥足珍贵的机会。她放松心情，任由不息之风带着她去呼吸。随着呼吸法的改变，她的精神无限拔高，冥冥中突破了黑沉沉的乌云，看见那一轮皎洁无瑕的银月。

    银白月光宛如水雾，以微风做桥梁，渗入她的体内，持续滋润她的心灵和血脉。

    “这是我预付给你的报酬……你要记住，每个精灵都是一颗月光树，但月光树和月光树是不同的……适合你的月神之息可能是其他精灵的毒药。”

    夜莺的声音自耳畔远去，依露丝无暇顾及，她的心神已完全沉浸在修炼“月神之息”的快乐当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