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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午夜狂响曲     大宁国师txt下载     大宁国师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四百七十九章 颓败

    “国师,这样做真的好吗?即便欲擒故纵,但这未免有些过了吧!”赵寒广走到董策身后,神色中透露着担忧。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赵寒广实在不明白,董策只是上船与厉近山等人说了不少话,居然就放任自如了,难道他不会担心厉近山等人叛变?

    站在码头上,看着六艘货船渐行渐远,董策才捧起小壶抿了一口,道:“没关系,由他们自行选择。”

    赵寒广还是很担忧,可人已经放走,他也不好说什么。

    与赵寒广心情不同,此刻离行的船上,厉近山等人围坐一桌,开始为招安之事争论不休。

    别看他们之前在董策面前拍胸脯保证投靠朝廷,但那是被厉近山骗到船上,如果不说,恐怕真没退路了,毕竟谁也不能保证董策的话就能算数!

    而现在,董策居然放了他们,再次获得自由的人脑子也清醒了,开始分析眼下情况。

    “照我说,社尊待我等不薄,如此轻易就投了朝廷,未免……”

    “什么轻易不轻易的,投了就是投了,再说,社尊的确对你不薄,但对我等……”

    “唉,山河社固然不错,但朝廷不是更好吗!我们投靠后,荣华富贵不敢说,但至少福泽子孙吧!”

    “是啊,把脑袋拴在裤腰带上的日子咱也过够了,我可不想家里几个小子也遭这罪。”

    “但社尊曾经救济过我,此事出卖……我心难安啊!”

    “我何尝不是如此,唉……”

    “但朝廷……官场狡诈啊,我等能有出头之日吗?”

    此言一出,不少人都是黯然的低首不语。

    “可否听我一言。”正在大家犹豫不决时,厉近山突然出声道:“国师放我们离开,其实就是想让我们考虑清楚,可见,他需要的是真心效忠朝廷,或效忠他的人,如果我们跟随他,他必然不会辜负我等,毕竟如今的衍教情况足以证明了,想好好过日子的,入衍教必是不二之选。”

    “但衍教不可为官啊!”一人立即道。

    “的确如此,但没让你入教,可让你儿女入教,保护子孙,实在不行,也可以分出一个接替官位,无论如何,总比躲躲藏藏的日子要好。”

    厉近山的话此时异常感染人,自己可以吃苦,受累,过着刀口舔血的日子,但有几个愿意让自己的后人过这些日子的?

    而今,一条康庄大道等着他们踏上去,错过了,很可能这辈子也没机会了!

    “以我之见,国师放我等离开,不仅让我等考虑,还有观察!”

    “观察?”众人纷纷望向说话的中年儒生。

    这中年儒生只是一个账房先生,此番跟随,是为统计山河社货物,不过如果不是社尊信任的人,这差事他敢随便找个人干?

    故此中年儒生的山河社的地位还是颇高的,不过此刻的他卖起主子来,却是坚定如铁,让不少管事教头心中大骂此人无耻。

    奈何,他的确有些头脑,众人又不得不耐住性子竖耳倾听。

    “现在下定论,咱们就是出卖,但如果山河社先一步灭亡呢!”

    “我日你娘啊!”不少人心中顿时大骂此人的卑鄙无耻。

    这叫什么?做婊子还要立牌坊啊!

    于汇坚没有理会众人鄙视的目光,淡淡一笑道:“所以,咱们就在旁边静静观察,如果社尊得知风声后,视我等为叛徒,发誓要除之而后快,我等便直接投了,但如果社尊知道我们是迫不得已,也希望我们能寻得明主,那我们不妨护他一世!”

    于汇坚的意思有些人不明,但有些人清楚了。

    投,他们是投定了,只是想找个心安理得的借口,于汇坚正是给了他们这个借口。

    其实只有于汇坚自己知道,他对山河社并不看好!

    于汇坚和陈彰乃是挚友,与魏景兆也是打小的玩伴,但他与陈彰的理念皆和魏景兆不同,两人心里想的是让山河社转型,变成如衍教那般的存在,奈何,魏景兆带领山河社越走越极端,如今居然对卞家痛下杀手,等于是高举旗杆宣布造反。

    山河社没有退路,于汇坚自然要弃之,难不成非要随魏景兆与天下为敌?

    蛊惑百姓,绝非长久之计,想那太平道何等厉害,开国功臣,结果,还不是被天下百姓唾之。

    由厉近山领头,于汇坚游说,诸位管事教头也终于定下决心。

    他们背离山河社之事,直到第三天才传入魏景兆等人耳中。

    震怒!谁能想到,本可以依托之人居然在这个节骨眼上背叛了他们!

    “董策小儿,欺人太甚!”明白了事情起末,魏景兆是差点喷出一口老血。

    “社尊,息怒啊!”

    “是啊社尊,当务之急,还是速速撤离吧,郢州已非久留之地!”

    “少了些财物而已,能识破那些狗贼嘴脸,也值了!”

    几个阁主围着魏景兆是七嘴八舌的劝慰着。

    “你们说得好听,衍教此番下手,那会没有准备啊!逃,能逃到哪?恐怕这郢州外面大小关卡都有朝廷重兵把守啊!”

    “没这么严重吧,天鹰阁不是说,最近附近州府没有重兵出动吗!怎会把路都给封锁了呢。”

    “连当朝国师到郢州逛了一圈都不知道,这天鹰阁的话还能信?”

    “这不是当初……”

    “当个屁初!”李言霄是实在忍不住了,朝着几个阁主喷道:“天鹰阁不是拍胸脯保证,一直派人监视董策,并寻机会下杀手吗,现在呢,人家在我们地盘上搅风搅雨到今天,才弄明白人家来了,天鹰阁啊天鹰阁,郑诞呢?”

    “他率人去监视五火堂了!”魏景兆说完,扫了一眼众人,沉下脸道:“而今,乃我山河社生死存亡之际,大家不要自乱阵脚,魏某想问诸位一言,你等可有叛变之心!”

    这话不问还好,一问,瞬间冷场。

    魏景兆愣住了,他所想的是众人振臂高呼,大喊与山河共存亡。

    然而,死一般的寂静虽不代表他们就有心投靠朝廷,可也不想死啊!

    厉近山他们虽然只是整个山河社势力中冰山一角,然而,倘若山河社没有攻打五火堂,没有灭了卞家,以前还好说,毕竟根基在,进可攻退可藏,而非只有一路“逃”!

    在场的,谁不认识厉近山,如果他帮助朝廷,蹲在各大关卡等他们呢?亦或者,先他们一步,把附近分舵给端了呢?

    他们还能往哪逃?

    与其做瓮中鳖,不如做捕鳖人,或许,还能想朝廷邀功!

    当然,这番心思他们可不敢表露,更不敢与人商讨,只能憋在心里。

    可这未免憋得太难受了,况且,魏景兆似乎看出了他们心中所想!

    不得不说,董策这一招实在是太狠了,在这个节骨眼上,差点击溃了山河社高层心理,让他们根本看不到下一步该怎么走才是最安全的!

    魏景兆等人还不知道,连他们上头的人都无路可走,更别提下面的人了!

    之前魏景兆的决定,弊端也在瞬间爆发了!

    他将卞家收刮的钱多数赠送给下面弟子,以至于这些弟子个个腰包鼓了,而今听闻厉近山率着一帮兄弟投靠朝廷做官享福去了,他们的心思怎能不偏?

    一边是跟随山河社无路可走的困境,另一边,当官,当兵,入衍教,享清福,有多难抉择?

    有钱了,做什么不行?为何要跟山河社干掉脑袋的事?

    厉近山他们能归顺朝廷,为何我们不行?

    这些风言风语,也不知从哪里传出来的,刹时间,山河社是乱上加乱。

    “陈彰呢?陈阁主呢?”魏景兆突然想到这几天都不见人影的智囊陈彰,之前有人说他告病在家休息,可是都到现在了,他也该出面了吧!

    可让魏统查明后,得到的消息却是陈阁主已失去踪影,不仅是他,连百里阁主都不见了!

    什么情况?百里阁主大仇得报,离开也能理解,陈彰为何舍弃他?魏景兆实在是不明白。

    大江以北,郊野,小河旁。

    一声高过一声的痛哭回荡山野。

    哭声凄凉,惨痛,似撕心裂肺。

    而哭泣的,竟是一个男人,一个步入中年,本应该受尽风霜洗礼,对事皆可平静应对的男人,此时却趴伏在地,恨锤草地,哭得比丧失丈夫的寡妇还惨!

    “陈叔,够了吗?”一袭月白儒裙的百里霜走到男子身后。

    “以后别叫我叔,我当不起。”男人抹了一把眼泪,起身怒视百里霜,瞧其面容正是现在魏景兆苦寻的智囊陈彰!

    陈彰当日被百里霜下毒后,昏迷前他就知道大事不妙,百里霜很可能要将山河社引向灭亡。

    而今,他醒来得知结果真是如此,奈何皆已注定,他也无力回天啊!

    “陈叔你又是何苦呢?明白人都能看出来,山河社在魏景兆手里灭亡,只是早晚之事。”百里霜平静道。

    “你……”陈彰指着百里霜是怒不可遏,目光中,满是失望道:“正因如此,我们才要时刻提醒他,社尊不糊涂,也是能做大事之人,只要他放弃与朝廷争利,山河社必定更有希望。”

    “可他放弃了吗?”百里霜一句话,便陈彰说得更是痛苦!

    “我要回去。”陈彰不再多言,简直往大江走去。

    百里霜悠然一叹,正要紧随劝说,突然,婢女碧月急匆匆跑到她身侧,飞快的低语几句,听得百里霜眉梢一挑,扭头看着碧月道:“你可认清?”

    “那夜虽天色昏黑,但婢子何等眼力,岂会看错。”

    百里霜闻言点点头道:“刚才已收到消息,黜陟使果真是国师董策,而他的身边人,那必然身份不低了,或许,有可能是传闻中的女捕头,国师之妻方淑蔚。”

    说到这,不理碧月的震惊,百里霜突然疾步追上陈彰,不在乎陈彰的无视,温婉一笑道:“陈叔,霜儿有一计,或许能扭转乾坤!”

第四百八十章 赌

    大江北岸画舫之上,方淑蔚一回来便看到沉沉睡去的董策,不免莞尔一笑,把窗帘放下,使得舱内昏暗许多,这才退出舱房。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国师睡下了?”正坐于甲板上的王恭之笑问道。

    “嗯,这几日东奔西跑的,看来是极累了。”方淑蔚浅笑着走到王恭之对面坐下,将刚才到镇上买来的食盒打开。

    “唉,都怪老朽无能。”王恭之惭愧道。

    “此并非王老之错,都是邪教野心使怪,策郎他身为衍教之主,有责任为百姓避祸。”方淑蔚淡笑间,已经将酒菜摆到矮桌上。

    “郢州之事想来已近尾声,国师之能,真让老朽汗颜啊!”王恭之心底对董策的敬佩早已翻了数倍。

    郢州在他手里时便已暗斗不休,当他辞官后更是演变成明争,而太平道的崩塌便如大水绝提,一发不可收拾。

    但好在,当地邪教士族为了争夺太平道留下的基业瘾毒,没有来得急对百姓出手便遇到了国师董策。

    否则再过几月,恐怕郢州的百姓便要遭殃了!

    王恭之已从赵寒广口中得知五火堂的真正东家是何人了,他不难想象,五火堂得了郢州后,第一件事便是强迫壮丁充军,修筑城墙,大肆造船与强制征收粮草等。

    如此,郢州百姓能不遭殃吗?

    现在好了,由山河社打头阵,郢州士族围剿,把五火堂那帮人打得措手不及,损失惨重,五火堂岂会绕过他们?

    这一僵持,最后就等朝廷来收场,或许不费一兵一卒,便安抚郢州士族,逼退五火堂,扫清山河余孽,郢州百姓也得已太平了!

    画舫以北的芦苇丛中,几名山河社弟子看着船上甲板正坐的两人,心中一惊,再看看画舫旁边的几名护卫,便是一喜。

    “速速禀报百里阁主。”

    “是!”

    一人吩咐完,另一人悄悄退去。

    半个时辰后,距离画舫三里外的沙河滩上,那名前来禀报的弟子将事情与碧月一说,碧月立即大喜过望,跑向正在冷战的百里霜与陈彰二人。

    “霜娘,已经证实了,那女子十有八丨九便是国师妻子,而且王恭之居然也在船上,看来,他的死真是假的。”

    “嗯,退下吧。”百里霜让碧月退下后,才对陈彰道:“陈阁主,你不是想救山河社吗,眼下可是最好时机啊。”

    “胡闹。”陈彰冷哼一声,怒道:“事已至此,即便你抓了国师又能如何?五火堂会罢手吗?郢州士族会罢手吗?朝廷更不可能放过山河社了你知道吗!”

    “但至少,可以报仇。”

    一听百里霜此言陈彰更是愤怒道:“报仇报仇,你就想着报仇,为了报仇,山河社被你毁了,你现在反过来要为山河社报仇,呵……陈某实在不知,你为何会变成这样?”

    “做天经地义之事,需要理由吗?”

    百里霜的话让陈彰无言以对,身负血海深仇你不报,难道要苟活于世?指望朝廷帮你?

    “我劝你罢手吧。”陈彰义正言辞的说完,便转身背对百里霜,默默等候渡船。

    “陈叔真要回去?”百里霜说话间,脸色已经冷了下来。

    但陈彰没有看到,他仍旧背对百里霜道:“与你无关。”

    “好!”百里霜深吸一口气,浅笑道:“陈叔不是说,国师董策乃当世奇人,但霜儿觉得,乃是他背后高人之能,如此,我们不如打个赌,如果真是他董策能耐,陈叔想去哪霜儿绝不阻拦,但如果霜儿是对的,陈叔以后便要听霜儿的。”

    “你……”陈彰转身怒瞪百里霜,正要喝斥,然而百里霜却将婀娜的背影对向了他。

    看着百里霜不顾劝住的离去,陈彰僵硬良久,终于放不下这个孩子,踏脚追了上去。

    潘雄看了看天色,见日头已偏西,便吩咐道:“准备起锚。”

    “是!”几名护卫立即行事。

    画舫之中,不仅有王恭之,还有国师董策与其夫人,如今就潘雄率领十人保护,自然不敢托大,他们都是每日靠岸休息,夜里行船换地,防止被人发现趁夜偷袭。

    但即便他有所防范,可他们的举动都在别人眼皮底下,只要不傻,一看便知他们要走了!

    “真是胆小如鼠啊。”碧月冷笑一声,对身边紫月道:“这里交给姐姐了,妹妹先打头阵。”

    “小心。”在紫月提醒声中,碧月已经率领二十几名山河社弟子从芦苇丛中杀出。

    百里霜此次离开武昌府,带的人并不多,只有区区五十而已,但他们可绝非武风殿那帮酒囊饭袋,而是百里霜亲自用药物养出来的死士,即便武艺不高,但个个悍不畏死,战力岂能寻常视之。

    “杀!”

    一群人突如其来的杀出,把正在托锚上船的护卫吓了一跳。

    “不要惊慌,速速斩断锚绳,推船入河。”潘雄最先反应过来,他根本没有和对方硬碰的打算,毕竟他们人少,而船身大半都在水里,只要稍微用力,便可将船推离河岸,片刻起帆遁走。

    “想走,紫月,上。”百里霜见此一幕,当即下令。

    紫月立即率人从旁杀出,但他们并未冲上前阻拦,而是个个手持强弩,立即朝船头护卫射出二十多箭。

    箭矢虽不多,然而却精准强力,眨眼间,便有三名护卫便射杀在船头下。

    箭矢一波过后,又是一波,将推船的几名护卫逼退躲藏。

    这一藏,碧月已率人杀到近前。

    “该死!”潘雄怒嚎一声,拔出战刀跳下船头,瞅准领头碧月没有丝毫怜香惜玉的一刀斩去。

    看似柔弱碧月竟轻飘飘的躲过潘雄一刀,反手便是一剑削向潘雄咽喉。

    潘雄心中一惊,立即掌拍刀柄,战刀划出一道月弧银光,由下而上劈中剑身,使得碧月这一剑无功而返。潘雄一刻未停,抓刀一冲,直刺碧月胸膛。

    碧月嘴角一勾,竟轻飘飘的向后一纵,红唇泛起间,轻轻一吐,一抹寒光突然飞出,攻向潘雄眉眼。

    潘雄在看到碧月蠕动的嘴唇时,便暗自不妙,挥刀狂舞,只闻“叮”的一声细响,一根尖细银针被潘雄斩落在地。

    “好生阴毒!”潘雄怒视碧月,持刀冲上。

    碧月一击没有得手,脸色也是难看异常,娇喝一声剑闪银光撞向战刀。

    在这两人交手间,剩余护卫也与死士战作一团。

    虽然这些护卫都是好手,但奈何人少,而对方悍不畏死,根本不惧劈砍,用以命换命的打法逼得他们进退不得,很快,便又有两人葬送在死士刀下。

    “碧月我来助你!”紫月娇喝一声,突然从旁杀出,在两女联手之下,潘雄逐渐不敌,一步步退向水中。使得他腿陷湿泥,无法灵活躲闪,顷刻间手臂便被划破两道伤口,胸膛也险些被一剑洞穿。

    “休得猖狂!”眼看潘雄就要被两女刺死剑下,船上突然跳下一抹倩影,人还在半空,一道长鞭已抽中攻向潘雄的碧月脸上。

    随着一旁“啪”的脆响,碧月整个人都抽飞两步开外,扭头怒往时,本是靓丽的俏脸已是皮开肉绽。

    “我杀了你!”碧月不要照镜子便知道自己容貌已毁,盛怒之下,起身便挥剑攻向突然杀出的方淑蔚。

    “嗖嗖嗖!”另一边,手持强弩的死士居然不顾同伴的死活,对着与死士僵持的护卫们连射数十箭,刹时间,惨叫哀嚎响彻岸滩,护卫们是接连倒下!

    “杀了这一帮后,剩下的都给本阁抓活的,特别是船上之人。”百里霜缓缓走出吩咐死士。

    死士顿时咆哮一声,统统冲上画舫。

    “老爷小心!”潘雄大喝一声,一刀逼退紫月后,便一个冲刺跃起抓住船板,翻身跳上画舫挥刀攻向上船死士。

    他这一走,紫月竟也不追,而是与碧月一同攻向方淑蔚。

第四百八十一章 雷霆一击

    北岸河畔,厮杀不止。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江水冲刷尸体,鲜血流入江中转眼消失得一干二净。

    方淑蔚面色冰冷,面对紫碧二女的联手,她步法轻快的连跳数下,避开了数下杀招,既而皮鞭一甩逼退紫月,另一手拔出长剑劈开碧月袭来利刃,再将皮鞭一抽一甩,顷刻间绞住碧月手臂,一拉间,方淑蔚同时也欺身向前,手起剑落,眼看便要斩断碧月手臂之时,突然紫月一剑刺出,横在碧月手臂之上。

    “!”火花乍现,碧月痛哼一声,手臂虽然保住,却震得筋骨炸裂,刺痛无比。

    但即便如此,碧月仍旧毫不退缩,翻手抓住缠绕在胳膊上的皮鞭狠狠一拉,想将方淑蔚拉到近前一剑刺死。但方淑蔚竟舍弃皮鞭,让碧月如断了线的风筝,突然的脱力似的她向后连退数步,一头栽倒河滩上。

    方淑蔚没有片刻耽搁,一个箭步,长剑已直指栽倒的碧月。

    “碧月小心!”紫月说话间,竟抱着同归于尽的打法,整个娇躯几乎都要扑向方淑蔚。

    然而方淑蔚却似早已料到,脚尖在一点,深入河泥两寸,带着俯冲之力挑起一块泥便砸中紫月面门。

    这突然的一记,似的紫月瞬间看不起局势,惊慌的疯狂挥舞长剑,想要逼退方淑蔚。

    可这在方淑蔚面前,便如孩童乱拳,破绽满满。

    一剑刺出,方淑蔚长剑如长了眼睛般,从密集的剑花中心没入,顿时,鲜血乍现,紫月手臂顷刻间就被划破数道血口,痛的手中长剑掉落在地,如被拔掉刺的刺猬暴露在猛兽利齿之下。

    眼不能视,右手被废,紫月惊恐之下,根本顾不上后方什么情况,转身一扑狼狈爬逃。

    方淑蔚岂会错过这等好时机,剑如银霞,化为一抹寒光直追紫月。

    “贱女人,去死。”碧月得以喘息,她一坐起立刻从腰后取出一把小弩,照着方淑蔚的身影便是一箭。

    箭无银光,只是如道黑芒一闪即逝,方淑蔚余光已察觉危险,翻身一躲,险之又险的避过碧月的偷袭,然而未等她站定,突然后辈一紧,紧接着一股专心的痛从肩背传遍全身。

    “身为女子,却能当上国安捕头,果然不是泛泛之辈。”

    “谁?”方淑蔚已经顾不上,狼狈而逃的紫月,扭头只见一位身着皓白儒裙的女子缓步走来,不带一丝表情的绝美容颜看似人畜无害,可却让方淑蔚心底一寒!

    因为她回望时,正好见到此女随手扔下一把小弩,她下意识伸手往肩背摸去,当碰到了一支刺入肉中的箭矢时,疼得她黛眉一皱,心悬深谷!

    山河社善于用毒,这支箭恐怕不是简简单单的弩箭,方淑蔚一开始也时刻警惕着,但随着与紫碧两女越斗越烈,不自觉间忽略了后方。

    碧月大喜,抓起长剑起身便攻向方淑蔚。

    即使箭毒可取方淑蔚性命,但她还是想要亲手杀了方淑蔚以报破相之仇。

    另一头,紫月也洗去脸上沙泥,冲过去脚尖挑起掉落的剑左手一抓,便与碧月再次联手夹攻方淑蔚。

    方淑蔚每一次抵挡还击都牵动肩后箭伤,专心的痛令她身手已是大打折扣,竟是数息间,她便被两女逼到船头,已是退无可退。

    紫月瞅准机会一剑攻来,同时,碧月也从另一侧直取她的心口。

    “小心!”

    突如其来的警告让紫碧两女都是一愣,她们自幼伴霜娘长大,岂会听不出她的声音。

    没有片刻迟疑,两女收招急退,与此同时,一个人影如同天降,狠狠砸在方淑蔚面前,四仰八叉,生死不知。

    未等三女看明白,又是一道黑影从方淑蔚头顶跃过,直接扑向趴在地上的人,张开血盆大口一摇一甩,爪子连拍,犹如一只猫在戏谑死耗子,玩了几下顿感无趣后,便抬起狰狞而硕大的脑袋,一双虎目森然的盯着紫碧两女,虎口微张,露出尖锐长牙,令两女瞬间僵直,不敢动弹分毫。

    “策郎!”一只手突然伸到方淑蔚脸庞,她猛地抬头,看到蹲在船头上的董策后,眼睛中流露出担忧与泪水。

    “上来。”董策说完,便抓住方淑蔚伸来的小手,一把将她拉到船上。

    “策郎我……”未等方淑蔚要说什么,董策便已跳下船头,面无表情的看着百里霜等人。

    扫了一眼不知何时没有杀声的画舫,百里霜眉头一皱,这画舫不大,不可能藏太多人,而她十名属下杀到船上后,这才十多息工夫,居然便平息了,仅是潘雄一人,绝无这等实力!

    “弓弩手。”百里霜沉喝一声,顿时二十名死士齐齐站到她身后。

    “董夫人,快随老朽进来吧。”王恭之眼见情况不妙,赶紧叫受伤的方淑蔚往舱内躲去。

    “策郎,小心!”方淑蔚知道,以自己面前状况,留下只会拖累董策。

    “国师,卑职助你。”潘雄刚要跳下画舫,却见董策头也不回道:“去保护好王大人。”

    “可是……”潘雄张嘴间,对面百里霜抬手一挥,顿时弓弩手竟齐齐朝他射来弩箭,潘雄不再坚持,一边挥刀一边后退。

    “想抓活的。”董策冷视百里霜一行人。

    百里霜歪着头,上下打量的董策片刻,皮笑肉不笑道:“抓不到活的,也可以用死的。”

    “神经病。”董策说完,一掌一晃,一把刻刀出现在指间。

    百里霜知道对方不会就范了,退后一步藏在一名死士身后,素手一挥,顿时死士们的强弩齐齐对准董策。

    董策身形突然一闪,紧接着“嗖嗖嗖”一连二十多箭接连射出,几乎是箭箭贴着董策的身子穿过,在大袖上留下数个破洞,但却未伤及董策分毫。

    但很快,便有几名死士飞快上好箭矢,瞄准了董策左右射箭,欲将他躲闪路线彻底堵死。

    飞快一扫,董策目光一凝,突然前冲一步抓起一具护卫尸体挡下两箭,同时另一手飞快甩出一记刻刀,直朝挡在百里霜面前的死士面门飞去。

    这名死士还在低头上箭矢,根本没注意到暗器袭来,直接被董策一把刻刀命中额头,连惨叫都没发出便双膝一软跪倒在地。

    此人一倒,刹时间,又有一把刻刀几乎是擦着此人发髻而过,眨眼间便击中藏身在后的百里霜心口之上!

    “霜娘!”不远处,碧月突然惊叫一声,想要持剑冲向董策,可扫了一眼死死盯着她与紫月的猛虎,碧月双腿是坚硬如铁!

    “无碍。”百里霜却是冷静异常的再退一步,低头看着胸前衣衫上的破洞。

    破洞之内,一层金丝软甲在夕阳下泛着特有的光晕,而那柄刻刀,便是被此甲瞬间弹开。

    “内甲?”董策眉头一皱,由不得他多考虑,对方死士已左右散开,抬起强弩对准了藏于尸体后的他。

    董策猛然间侧冲三步既而贴地滑铲,再次险险躲过几箭后,反手便是两把刻刀命中两名最近的死士,紧接着他起身朝后一连甩出四柄刻刀,将一名舍弃弩箭拔刀冲来的死士直接击杀。

    三息工夫,接连击杀三人的董策没有丝毫停顿,朝着百里霜便冲来,双手如风,刻刀飞舞,打着一道道旋光命中一名名阻挡死士。

    肩头,心口,头颅,腹部,手脚,董策已经顾不上准确了,只要是能命中,无论击中哪都行。

    饶是不惧生死的死士在董策一同乱镖下,也是抱头鼠窜,惶恐不及。

    转眼间,百里霜便再次暴露在董策眼前。

    两人对眼的刹那间,董策甩臂指尖一伸,刻刀打着旋朝百里霜面门飞去。

    “噗!”突然一名死士挡在百里霜面前,用胸膛硬生生接下这一镖。

    “保护好阁主,杀了此人。”死士捂着胸口疼喝道。

    剩下十余人不是冲到百里霜面前,便是丢弃强弩拔刀围攻董策。

    然而董策脚步灵活,几个碎步轻跳便拉开了双方距离,甩手又是两记刻刀飞出。

    可这一次效果却明显不大,对方突然间不惧生死,其中一人更是被刺中眼睛后,仍然大吼着扑向董策。

    董策侧身一闪,反手便将刻刀捅入此人后脑勺中,既而抽身一退,脚尖跳起一把刀抓在手中便劈向另外冲来的一名死士。

    鲜血乍现,直接溅了董策半边身子。

    但这名被他一刀劈开胸膛的死士丝毫不停,一个虎扑便将躲闪不及的董策衣襟死死抓住。

    “杀!”与此同时,两名死士挥刀便朝董策劈来。

    董策立即挥刀一削,割破了衣襟,同时抬脚一踹便将纠缠他的死士踹倒一名杀来的死士怀里,既而横刀过头,当下另一名死士的劈砍。

    “策郎小心!”随着后方船头上方淑蔚的惊叫,百里霜手持一把小弩突然出现在董策右边一丈外。

    弓弦一动,箭矢瞬出。

    然而这一箭却在即将射中董策时,却忽然被董策抬臂一档,箭矢不偏不倚的击中董策手腕,旋即如刚才董策刻刀在百里霜胸前弹开一样,这一箭也被董策的护臂弹开。

    百里霜显然没料到董策在这时候还能挡开这一箭,略一错愕间,董策居然出现在她近前。

    “你……”百里霜一惊,想要抽身已是来不及了!

    没有给百里霜拔出腰间匕首的时机,董策一手抓住她的广袖,奋力一拉便将此女拉入怀中,既而抱腰一倒,一招拱桥摔直接让百里霜视野一花,紧接着便是后脑重重砸落在地!

第四百八十二章 玉慈真人

    “霜娘,霜娘……”

    迷糊间,百里霜听到了紫月的呼唤。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无需管我,尽可下手。”百里霜说完,张开双眼时却看到璀璨的星空。

    “霜娘!”紫月红着眼叫了一声,立即把百里霜的视线吸引了过去。

    这一看,百里霜后脖颈突然传来撕裂般的痛,她黛眉一皱,又立即环顾了四周一眼,所见仅是一片片耸立的高大人影。

    这批人,没有一个是她见过的,而她带的人全部被这群人制服了,包括婢女紫碧双月。

    紫月还好,而碧月是倒在地上生死不知。

    不用想,百里霜也知道她昏迷的这段时间里发生了什么。

    还以为只是片刻的昏厥,想要让紫月他们别在乎她,直接对董策下杀手,然而,陷入昏迷的她居然成了董策的筹码,没人能奈何他,这之后,想必是他援军赶到,控制住自己的人了。

    想明白这些,百里霜却是一脸轻松。

    “陈叔,应该在那船上吧。”百里霜斜瞅了画舫一眼。

    “嗯,已经进去半个时辰了。”紫月说着,又焦虑道:“霜娘,我们……”

    “无须担心。”百里霜淡然一笑,理了理脏乱的青丝,风轻云淡道:“最坏,不过一死而已。”

    而此时画舫内,陈彰看着案几上的五个小碗中色泽深浅不一的血浆,抹了一把额头布满的冷汗,咽了口唾沫道:“余毒难消,罪民已无能为力了!”

    “你说什么!”王恭之大怒,一拍案几起身咆哮道:“你说你能解国师夫人的毒,结果现在却说无能为力,还费了我等半个时辰,你究竟是何居心!”

    “我……”陈彰还想争辩,却见对面一阵沉默的青年开口道:“赵教头,把他带下去与外面的贼子一同杀了,然后立即启程到最近城镇把能找到的所有大夫全叫来。”

    “是!”赵寒广此时也是盛怒无比,之前他在上游三里外一处渡口等候画舫汇报事宜,可时辰到了画舫却没来,他便察觉有异,但他没想到事情居然如此严重!

    现在得令,赵寒广是二话不说,揪住陈彰的衣襟便将他拖出了画舫。

    “国师!罪民不行,但百里霜一定能救治尊夫人啊!国师……”陈彰还在叫着,但董策却始终没有开口。

    “国师,或许他说的……”王恭之也想劝说董策叫百里霜上船给方淑蔚解毒。

    可董策仍旧一声不吭,静静的坐着,直到船外的声音也渐渐没了。

    “一条贱命。”董策脸色越来越冷,最后起身便往船楼上走去。

    船楼只有一间小房,此刻方淑蔚便趴在房中床榻之上,看到董策进来,她立即挤出一丝笑容道:“策郎,蔚儿是不是没救了?”

    董策做到她身边,为她理了一下发丝,借着灯火,看着她已经变得黑紫的脸色,董策苦涩一笑,道:“就剩丁点余毒而已,这里没人能救,不代表下一站没有,而且……其实死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死后你难以找到人生的意义,或者,又要面临一场折磨!”

    “蔚儿还是好笨,现在都听不懂策郎的话……”方淑蔚抓住董策的手,想要握紧,却感到自己是那般的无力,但是董策反过来紧紧握住了她的小手,让她感到心里一暖,可眼泪却抑制不住的流了出来。

    “董大哥喜爱蔚儿吗?”方淑蔚突然问道。

    董策一愣,紧握方淑蔚的手不觉一松,但瞬间过后便是握的更紧了。

    “嗯。”点点头,没有多余的话,却让方淑蔚倍感心暖。

    “其实蔚儿知道,董大哥……”

    董策打断了方淑蔚要说的话道:“女人的直觉的确很准,但更多的是胡思乱想,我还是喜欢听你叫我策郎,放心,我会陪你的,无论到哪!”

    方淑蔚瞳孔一缩,张口刚要说话,可迎来的却是越来越烈的咳嗽。

    董策赶紧变化着轻重抚摸她的背,避开她的箭伤,同时拿出丝帕给她擦拭口鼻,但擦着擦着,董策的手却僵住了。

    冷冷的盯着丝帕上的殷红,董策的眼眸模糊了。

    入夜星芒,大江河畔上。

    赵寒广面色铁青,每一次挥手,便有一人人头落地。

    他大可以一次把这些人全杀了,但他心中还抱着希望,希望那叫百里霜的女子心生恐惧!

    只要这个女人怕了,为了苟活,她必然会出手。

    可是赵寒广还是低估了这个女人,她真是无所畏惧,面对一个个滚到她脚边的人头,看着那一张张昔日保护她的死士,百里霜依旧平静,甚至似在享受秋日夜风拂过脸庞的舒适之感。

    二十几名死士,无一例外全部被斩,但却丝毫没有让百里霜动摇,赵寒广怒了,亲自上前一把揪住被打得奄奄一息的碧月,扯着她的头发拉到百里霜面前,从旁边属下手里接过刀,冷视百里霜道:“毒解是不解?”

    被拉长脖子碧月摇着头,声音沙哑而艰难道:“霜…娘,碧月不……怕!”

    百里霜对碧月嫣然一笑,道:“嗯,慢些,姐姐马上追到你。”

    “还有我!”紫月泪水横流道。

    “嗬……”难听的笑声从碧月喉咙里挤出,但她的神色却是很幸福。

    看着这一幕,陈彰别过脸不忍再看。

    而明白一切的赵寒广也不再多言,当即手起刀落。

    “”的一声金鸣,鲜血未见,刀却断了!

    “谁!”赵寒广看着手中断刃是大吃一惊,慌忙与边上所有人都四下环顾。

    “够了。”随着一声无奈的叹息,从芦苇荡中走出一人,顷刻间便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过去。

    “毒贫道来解,只求你们放过这四人。”

    “你!”赵寒广先是一愣,皱着眉看着突然出现的人,没等他看清此人相貌,不远处的画舫旁却响起一声惊呼。

    “真人?可是玉慈真人?”

    “什么?玉慈真人?”赵寒广扫了一眼惊呼出声的王恭之后,便立即皱眉看向来人。

    玉慈真人赵寒广见过几次,故此当来人走到火把光芒中后,见其年约四旬,蓝色道袍破旧发白,花白的发丝有些凌乱,道髻也松散了,看起来毫无仙风道骨之姿,不过却让赵寒广大喜过望,与急急冲来的王恭之一同迎向玉慈真人。

    “王老爷,真人贫道可不敢当,以后还是别叫了。”说着,玉慈几步便与王恭之擦肩而过,既而在画舫一丈外便一跃而起,整个人竟如飞一般,深蓝道袍猎猎作响间,已落到甲板之上,并片刻不停的向船内走去。

    “老爷!”玉慈刚一走,无为小道明净突然出现在王恭之和赵寒广中间。

    “我说呢,玉慈真人真会突然到此,越来是你小子带的路啊。”赵寒广拍着明净的肩膀道。

    明净有些脸红,有些话,他不知当不当说!

    自从被董策拒绝后,明净就回无为山找师父去了,本来是跟师父说让他随国师修行一段时间的,只要师父这边答应,他便有理由死皮赖脸的跟国师学习衍教的经典,但他没想到师父听说国师来到郢州后,居然让他带路去见国师一面。

    奈何,他们下山之时,郢州已经乱了,明净是苦寻两日才发现尉于德,也才得以知晓国师所在,不过紧赶慢赶,好不容易寻来,结果却见此一幕!

    而让明净难受的是,他们几乎是追着赵寒广等人来的,但师父却一直不露面,还不许他露面,两人就藏在芦苇荡中偷看,这让他内心有些歉疚,毕竟从陈彰的话语中他们得知国师夫人中毒了,可师父却直到现在才打算出手,如果因为他的耽搁而导致……

    明净真不敢想下去!

    “真是大哥来了,好了,这下好了!”此时,陈彰是一脸喜色,但当他看向百里霜是,却心下一叹,因为他看到百里霜的脸色是阴沉得可怕!

    陈彰何等聪明,片刻间也明白过来了!

    玉慈早不出来晚不出来,偏偏在这个节骨眼跳出来,很明显,他早来了!

    就是想给百里霜一次机会,只要她肯低头,去解毒疗伤,玉慈便不会出面,可是百里霜太倔强,即便死,也要让董策难受一辈子。

    她与董策没有仇,这样做无非是她的性子索然,可正因如此,陈彰才觉得不值得啊!

    而此刻的船上,董策看着突然出现的中年道士,眉头大皱道:“道长有何贵干?”

    “贫道玉慈,见过国师。”玉慈合手对董策施了道礼,随后走上前看着方淑蔚的脸色一眼,略一皱眉道:“余毒攻心,药石难救。”

    “难救?”董策先是低头看了一眼陷入昏迷的方淑蔚,既而凝眉看着玉慈道:“非无法解救?”

    玉慈点点头,从斜挎的布袋中取出一些器物,同时说道:“救活之后,国师可否放了他们?”

    “他们命太贱,不值这个价,加上你的吧。”

    玉慈一愣,诧异的看了董策一眼后,忽然一笑道:“有趣。”

    笑过之后,玉慈手掌朝方淑蔚背上一摊,董策明其意,将盖在方淑蔚背上的丝被拉下,露出她光洁的背部与一处简单处理的伤口。

    玉慈二话不说,拿起银针便飞快的在方淑蔚光洁背部连施七针,紧接着翻掌间拿出一个药瓶拇指一弹,瓶盖飞起,药散洒落……

    一旁,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董策是面无表情,手中刻刀在他指尖飞快转动似乎下一刻便会弹射而出,直刺玉慈后心!

    而玉慈却似浑然不觉,继续转动一根根银针,渐渐的,方淑蔚的脸色是越来越黑,连嘴唇都如抹过炭灰似的,黑得可怕。表情也从最初的皱眉变得狰狞一片,最后忍不住便“哇”的一声吐出一大口乌血。

第四百八十三章 无法安心

    玉慈拉起丝被盖好方淑蔚,转身向董策道:“暂时缓解了。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董策眉头一皱,点头道:“我暂时不杀他们。”

    玉慈知道董策在担心他故意拖延,没有要争执的打算,玉慈道:“国师夫人毒走全身,贫道虽然出手,也只是能拖延一天,想要治愈,需抽丝剥茧般,慢慢将毒逼出来,但如此一来,至少一两个月,不过国师且放心,贫道会设法为她续命,撑到那一日。”

    董策看着昏迷的方淑蔚,道:“需要什么你尽管提,我给你三个月时间,期限一到无论她是死是活,准备给你侄女办后事。”

    “国师,也会有束手无策的时候?”玉慈盯着董策的双眼道。

    董策面色平静,看不出喜悲,他扭头看着玉慈,淡淡道:“很多。”

    玉慈突然之间不知何言以对。

    人不可能事事都能做到,玉慈也同样如此,否则百里家也不会落到这般田地了!

    要给一个濒临死亡的人续命,玉慈索要的东西极多,但并非什么灵丹妙药,而是很容易购买的寻常药材,只不过数量极大。

    董策对他的要求一一满足,并亲自操办。

    而百里霜等人已经被赵寒广收押,等待三个月内的结果。

    在董策四处奔走购买药材的时候,郢州内乱没有越演越烈,反而渐渐归于平静。

    山河社对卞家下手,注定了他们无法继续在郢州立足,而想离开郢州的山河社弟子是少之又少,因为大多数弟子的家就在这里,这里有家人,有亲朋,离开后何时才能再回来?

    弟子中有异心,士族已经伸出利爪,眼看动荡,但偏偏这时候,本来传言被白莲教烧死的郢州前府令王恭之居然出现了!

    王恭之不仅出面安抚百姓,还扬言当朝国师南下招安山河社。

    这无疑是一记晴天霹雳,国师什么时候来的在且不说,光是能归顺朝廷定是前程似锦啊,至于等他们归降后,朝廷会不会反过来对付他们,那是头目该苦恼的事,作为小喽的多数人很清楚,在山河社不被人重视,到了朝廷凭什么就能得到重视?

    不过是换了一个主子,只是这位更光明正大!

    短短数天,原先强横的三教联手转眼土崩瓦解,五火堂颓败而去,白莲教消失无踪,而最惨的莫过于山河社了。

    虽然他们分舵众多,可总舵已经完了,加之归顺朝廷的那批人中不乏邀功献媚之辈,有这些人在,分舵被捣毁只是时间问题。

    剩下的残局,董策没心思处理,全交由王恭之安排,他只是从小道士明净口中听听每日情况。

    “老王这家伙有功不领,乱报什么。”无为山上,董策手捧茶壶,翘着二郎腿坐在青石上,目光眺望着远方景色。

    董策在无为山逗留了五天,这几日他的确看到了玉慈的医术,在玉慈的救治下,方淑蔚的气色渐渐好转,但体内余毒还没清,而且受损的肌肉筋骨短时间根本无法复原,每日都需要玉慈调配药水浸泡,既而针灸,敷药又服药,繁琐异常。

    “王大人说了,功劳对他而言早已如浮云,况且他也是就事论事,绝无夸夸其谈,一切都属国师之功!”明净笑道。

    董策咬着壶嘴小饮一口,冷笑道:“的确够事实论事,让山河社加快灭亡的是百里霜,他连这个也通报了。”

    “呃……”明净有些郁闷道:“百里霜是师父最后一位血亲……”

    “你不说我明白,你师父信不过我,亦或者,信得过我,却信不过赵教头、潘教头他们,十几名兄弟,说没了就没了,而罪魁祸首还好端端的活着,我不取百里霜性命,但几位教头绝容不得她活着出来。”

    明净闻言一叹,正要说什么,忽见董策起身边走边道:“我夫人你帮照看一下,两个月后我再回来,对了,还有我的小虎,可别让它饿着了!”

    明净大惊,追上几步叫道:“国师要去哪?”

    “自然是去该去的地方。”说罢,董策身影渐行渐远,忽而他随手一招,远处一棵树上立即跳下一个小黑影,几个蹦跳起落间就上了他的肩头,唧唧叫了几声,一人一猴便消失在下山路上。

    董策本想留守,奈何,王恭之把他的事情上报朝廷,怕用不了多久便又有人来无为山请他回去!

    不是董策多心,而乃实事!

    在他离开无为山的第三天,王恭之领着张义伯一行人是火急火燎的来到无为山上。

    “什么!”张义伯眉头大皱,瞪着明净道:“国师走了?他去哪了?”

    “他说去他该去的地方。”明净直言道。

    “该死,这家伙也太能跑了!”张义伯的恼怒无比。

    自从董策偷偷离开洛阳,张义伯便被太后派出来召回国师,如果国师不会,他也就别回来了!

    这让张义伯傻眼了,本来认为依附董策后能飞黄腾达,可结果却反而被董策给害惨了!

    放着好好的帝都生活不过,跑到外面风餐露宿,还要如只无头苍蝇般转嗡嗡的,张义伯早已是身心俱疲,好不容易在半道上得知国师在郢州,他立即兴奋赶来,可结果还是扑了一个空!

    “国师离开,那国师夫人呢?”一旁王恭之惊讶问道。

    明净还没回答,张义伯先是一惊,喜道:“什么!国师夫人还在?”

    明净没有撒谎,把方淑蔚的事情告知了众人,张义伯听后是又喜又怒啊,当即道:“此事本府定要上报朝廷,顺便将山河社余孽赶尽杀绝。”

    王恭之一听立即被吓了一跳,赶紧道:“张府主息怒,此事另有隐情,容我慢慢道来。”

    关于百里霜,玉慈是铁了心要保的,这点王恭之也暗暗出力,虽然他心底也希望百里霜得到应得的惩罚,奈何,玉慈真人为了百里霜来求他了!

    王恭之受到玉慈极多帮助,已经远远不是一两条命说得清了,故此王恭之挣扎片刻后,还是答应了。

    如今把事情和张义伯说明后,得知国师夫人能否救火还要依仗百里霜的大伯玉慈真人,张义伯也不得不慎重考虑了。

    一条命而已,张义伯也犯不着抓着不放,就算想邀功,哪里找不到顶替的?

    于是乎,张义伯便把国师又失踪之事与方淑蔚中毒一事如何处于,以及他准备守株待兔等国师回来一系列的情况上报太后。

    张义伯的密信送得飞快,这边王恭之的奏折还要结果重重关卡,张义伯的信件已经先一步到了太后手里。

    “你看看吧,瞧国师做的事,险些把夫人都赔进去了。”殷太后微微一笑,把密信和奏折递给一旁恭候的曹洛蓉。

    曹洛蓉疑惑接过,飞快的扫了几眼,不由摇摇头,苦笑道:“太后不是一直担心南方趁乱而动吗,国师这一次出手,恐怕三五年内他们都别想有所动作了!”

    太后把身子往椅子上一靠,轻轻摇了摇,晃动着从董策府中收刮来的摇椅,闭目道:“也算给哀家睡个安稳觉了。”

    殷太后早已得知郢州有事,只是朝廷把主力用来对方太平道,短时间无法抽手对付其它宵小,而最近,朝廷大军与太平道逆贼仍在僵持,如无意外,一年半载内恐怕不会有结果了。

    故此太后便在考虑,找谁去解决郢州之事?

    可人选还没想好,事情居然就被解决了,这不得不说是一次意外之喜,但同样让太后很不满,因为她真是感觉大材小用了!

    以她对董策的了解,这些事董策处理起来可以说是胎囊取物,即便密信中说出现意外,导致方淑蔚中毒,人这一生哪能不经历几次意外?

    而换做她派的人,直接给郢州士族放话,逼着他们和邪教斗,胜了你们继续坐拥一方,败了,也是活该。

    当然这样做死伤会很大,而且一个弄不好,当地士族很可能直接反了,照成朝廷的更大困扰,得不偿失。

    不过这样的几率太小,因为太后很清楚地方士族的脾气,不到万不得已,他们是绝对不敢和强大的一方做对的!

    所以在太后看来,解决这件事不难,难在减少伤亡,更难在她正式掌控大局的这段初期!

    董策的作为,无疑是最符合她心意的,但她更想要的是董策留在京里替她分忧,而非东奔西跑,就算要跑,你也应该往北方跑,那才是哀家真正忧虑的地方!

    “国师的事情暂且放到一边,眼下秋闱马上要开考了,国安府的科考试题蓉儿准备好了,还请太后过目。”对于董策的事,曹洛蓉是懒得再理了,毕竟如此不负责任,真叫人生厌!

    太后闻言睁开眼睛,不满的看着曹洛蓉道:“你就这一点不如国师,秋闱还有一个月,你却不给哀家一个时辰!”

    话虽如此,但太后还是接过考题,对于里面的题目,其实她多数不懂,但这不妨碍她询问曹洛蓉,之所以把时间浪费在这上面,也是她想让国安府变得更好,谁让创立国安府的人跑了呢?

    少了董策,别说国安府了,连新币她都要时常去监督一眼,生怕董策不在,这些衙门成了一锅乱麻!

第四百八十四章 赠琴

    金陵,昔日艺苑在七月黄昏中,尽显落幕。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龚庆走在廊桥上,看着一幅幅漆画,神色有些惆怅。

    艺苑就这样完了,虽然他们在洛阳另起炉灶,但这个地方对艺苑的人而言,意义更为非凡,还有喜欢艺苑的那些人。

    “东家,这些都是江南名家手笔,来艺苑学了漆画后所作的,是否都撤了?”许怀陪着小心,跟在龚庆身后。

    “无需,尽量保留原貌吧,这样给那些名家也有个交待。”龚庆说着,走过廊桥来到茶楼中,坐下来休息片刻后,突然吩咐许怀道:“后天新苑便开业了,事情都准备好了吗?”

    “放心吧东家,这些日子无论是戏子,还是杂工都熟悉完了,连梅娘子那些商人也都签定契约,保证能与曾经一样……”许怀说到这,顿了顿后,最终还是忍不住问道:“东家,小的有一事不解,不知当不当问。”

    “说。”龚庆道。

    许怀咽口唾沫,问道:“艺苑能赚钱不假,但以如今我等对艺苑的熟知,要重建并非难事,而董子权那边……小的也知道,好好的艺苑毁了的确令人不悦,但如今正是用人之际,而董家是要人有人,要船有船,还有上千驮马轮车,董岩涛本人更是与多地商贾相熟交好,人脉极广,若无法将其拢络,实乃一大损失啊!”

    龚庆摇摇头,起身往外走时说道:“董子权根本说服不了他爹。”

    许怀一愣,他只知道董岩涛只有董子权一个儿子,只要掌控了董子权,董岩涛也必是囊中之物。

    可是他那能想到,董岩涛很清楚他们要做什么,如果要参与,也不会拖延至今了。

    这让龚庆很是郁闷,欲成大事,怎少得了士族商贾的支持,可如今支持小王爷的人还太少,之前许多模棱两可的人也在桓王禁足小王爷后纷纷退避。

    当龚庆走到艺苑外正要上马车离去时,突然一匹单骑飞快冲来,行到近前后马上之人一跃而下,拱手道:“东家,大事不好了,郢州之事败了!”

    “什么!”龚庆大惊,皱眉问道:“因何而败?”

    “国师董策!”

    简简单单的四个字让龚庆愣了良久,就连探子将事情尽数说明后他还没有缓过神来。

    以一己之力扭转乾坤,使得本已是触手可得的郢州化为泡影,这是何等的能耐?

    一滴冷汗从龚庆脸颊滑落。

    他不否认董策的才华,可你这人再精明,也别妖孽到这边地步吧!

    郢州的事他是如何得知的?而他为什么去郢州?真是他一己之力?还是他背后衍教高人指点?

    如今董策就宛如一团迷雾般,蒙蔽了世人,更蒙蔽了龚庆!

    “三年准备,几日间,化为泡影!”龚庆惨笑数声,身形竟有些摇摇欲坠。

    许怀急忙上前搀扶,正待安慰几句,突听街对面一人笑道:“山中百年木,柴灰一夜间,区区三年,有何可悲?”

    “嗯?”艺苑门前三人皆是一愣,纷纷看向说话之人。

    “阁下是?”龚庆皱眉看着来人。

    来人年约二十七八,相貌普通,但鼻子鹰钩很是惹眼,他几步上前,拱手一笑,道:“在下庄良修。”

    ……

    秋末九月,杭州西湖。

    湖畔渡口一艘精美的画舫中,几名青年男女正准备把酒言欢。

    “叶郎到我余杭已有半年,在下数邀不出,若非今日得贾兄邀请,我等怕不知何年何月才能目睹您这位大才子啊!”说话之人,言语虽然清淡,却不难听出内涵讽刺。

    贾利一怒,正要喝斥,却见叶惜泽淡然一笑,抢先道:“公事繁忙,不比曾经了。”

    一番话说得众人哑口无言,特别是讽刺叶惜泽的男子,脸色是异常难看!

    在座的谁听不出,叶惜泽也是暗讽他游手好闲。

    “忙!呵呵。”男子怒极反笑,言语更为犀利道:“小小一侯门议郎,能有多忙?比得过当今国师?在下可是听说了,国师他……”

    “闭嘴。”贾利突然沉喝一声,冷冷盯着男子道:“若你只为口舌之争,还请离去。”

    “真当我愿意来似的。”男子冷笑一声,起身便走出船屋。

    剩下之人都是面露尴尬,也没有心思逗留了,纷纷起身告辞离去。

    贾利脸色铁青,他没想到此番来余杭府邀些故人相聚,还没开始便已不欢而散。

    “叶兄……”贾利看着叶惜泽。

    叶惜泽摆摆手,笑道:“无碍。”

    话虽如此,但贾利仍能看出他眼中愤恨。

    叶惜泽来余杭府做小小议郎实乃迫不得已,不仅是他,连贾利在姑苏也快寸步难行了!

    “他们走了也好,叶兄,此番我来主要是想与你商讨一件事!”贾利说道。

    叶惜泽好奇问道:“何事?”

    贾利迟疑片刻,道:“有关桓王之子,小王爷黄弘毅之事!”

    叶惜泽一听便是眉头大皱,左右扫了一眼后,不等他开口,贾利先会过意,对着外面喊道:“开船。”

    此时湖畔,一貌若白玉浮雕,姿如杨柳摇曳的女子目不斜视,疾步而行。

    女子身后,一位十五六岁的丫鬟抱着卷画卷,紧赶慢赶,心有不解道:“夙娘,是不是他们知道你的来意,故而早早散聚啊。”

    女子脚步一顿,扭头看了一眼渐行渐远的画舫,既而一边走一边道:“若是,那还好了。”

    “嗯?”小丫鬟黛眉紧皱,实在想不明白主子此言何意。

    “你无须多心,此番换画不成,非叶惜泽故意为之,实乃有人口诛他心,此番聚会,自然不欢而散。”

    “啊!传言叶公子不是正人君子吗?既是君子,怎会惧他人口舌?”小丫鬟更是不解。

    女子微微一笑,却是不答,主仆二人很快便上了一辆停靠在湖畔路边的马车,但却在弓腰上车时,一枚玉佩掉落而出,身后丫鬟也没注意,抱着画卷便紧跟而上。

    正当车夫欲驾驶马车离去,突然,一抹黑影从后方行来,甩手向车夫抛出一物。

    车夫一愣,看着飞入怀中的一块晶莹美玉,惊讶的对身后车帘道:“夙娘,你看这是不是你的贴身玉佩?”

    车中女子闻言一呆,而身旁丫鬟则忙掀开车帘对车夫道:“什么玉佩?”

    “就是此物。”车夫把手中玉佩递出。

    两女瞧见后都是讶然,女子倒是很快回过神来,摸了摸腰带后,立即点头道:“显是方才走的急,不小心落下了。”

    伸手从车夫手里接过玉佩后,女子刚刚称谢,却听车夫道:“拾到此玉的可并非小人,而是一位……”说到这,车夫才想到刚才根本没瞅见对方长什么样,一时间也不知如何称呼了。

    “谁啊?是谁啊?”小丫鬟倒是兴奋的好奇张望。

    “呃,就是那位……”车夫扭头扫了一眼,立即发现前方的一抹黑影。

    “这……”小丫鬟登时就无语了,不是她看不出那人是男是女,而是对方一个背影便让她满目惊异。

    宽大黑氅迎风而动,尽显飘逸洒脱,然而一头白发,飘然若仙!

    背悬古琴手持旗幡,整叫个不伦不类?

    最令人费解的是,他肩头正趴着一只猴子,瞪着圆溜溜的大眼还在看着她们呢!

    “还不跟上去。”女子显然也看到了,不过她却不在乎对方装扮。

    车夫应了一声,立即驶马车追上前方老者身影。

    “老先生。”待马车停在老者身旁后,女子立即钻下马车,对着丝毫没有逗留的老者呼唤着。

    老者脚步一顿,转过身来,只一眼便看得女子一呆。

    此人虽然白发苍苍,长髯如雪,但却长得面如冠玉,天庭饱满,不见丝皱纹。

    “姑娘有事?”老者语气沉重,两道白眉之下,又是双半开半合的细长眼眸,深邃到令女子不再怀疑对方的年纪。

    “多谢老先生帮云夙拾得玉佩。”女人欠身施礼道。

    “以后注意。”老者说完,转身便离去。

    女人一呆,嘴角抽动,内心更是大感不适。

    以往掉过几次东西,也都被一些男子拾得,而这些人瞧见她容貌后,不是呆愣,便是畏畏缩缩,口齿不清,表现最好的顶多是表面镇定,随后,则开始家长里短,盘根问底,大有明日便上门提亲之感!

    “我在想什么啊?人家是位老先生啊!”念及此,女子顿时俏脸绯红,但同时也几步追上老者,自诉道:“小女子公孙云夙,老先生拾得玉佩乃云夙亡父遗物,对云夙意义非凡,敢问老先生尊姓大名?云夙必当重谢,否则娘亲知晓后定会责怪云夙不懂事了!”

    “公孙……”老者在听到这两个字时,脚步便停下了。

    “余杭的公孙家,有一脉可是前朝贤相,公孙甫的后人?”

    听老者这番话,公孙云夙抿嘴一笑,正要作答,忽而,不知何时出现在身旁的丫鬟居然抢先道:“呵呵,老先生说的贤相之后,便是你的眼前人了。”

    “翠儿。”公孙云夙不满的瞪了眼这多嘴的丫鬟。

    老者则扫了一眼得意洋洋的丫鬟,点了点头看向公孙云夙道:“老夫范秦,见过公孙姑娘。”

    公孙云夙闻言居然是摇头一笑,道:“老先生不想告知也罢,云夙便当老先生唤作此姓名吧。“

    老者眯眼看了看手中旗幡上书的“卖琴”两个大字,心知对方聪慧,看出卖琴乃范秦,便解开肩绳,将悬于背后的古琴捧在双手,递向公孙云夙道:“一曲肝肠断,天涯何处觅知音,老夫老了,此生再难寻,姑娘既是贤相后人,便是老夫恩人之后,此琴便赠于姑娘,祝姑娘早日寻得知音。”

第四百八十五章 价值

    公孙云夙看着眼前一把黑褐色的古朴七弦琴,她眼力不俗,瞧出此琴用料极好,做工之精可为上品,随便扔到当铺也能换来好几十两银子,如此贵重她岂能收,况且……

    “云夙还未报答老先生拾玉之恩,反过来要了老先生的琴,于情于理都……”不等公孙云夙说完,忽见老者双手一抖,古琴便向她抛来,吓得公孙云夙急忙伸手接过。UU小说 Xwww.uu234.com更新最快

    “给你你就收下。”

    “这……”公孙云夙愕然,正要询问其意,却见老者不再多言,转身迎风而去。

    公孙云夙驻足良久,方而听身旁小丫鬟念道:“一曲肝肠断,天涯何处觅知音,这……夙娘,他莫不是看上您了……吧!”

    “休得胡言?”公孙云夙瞪了小丫鬟一眼,抱着古琴便回到马车中,小丫头吐吐舌头,便屁颠屁颠的跟了上去。

    不久,马车离开西湖,往府城而去。

    一刻钟后,老者进入西湖旁的一家酒楼中。

    很快,酒楼上的雅间被人推开,房内一名书生盯着走来的老者,微微一笑,起身拱手直言道:“送了?”

    “嗯。”老者将旗幡放到门背,走到书生对面坐下,拿起茶杯茶壶,自斟自饮后竟将雪白长髯摘了下来,随后便是眉毛,再到白发,最后露出一张二十出头的青年面孔,赫然便是两个月前离开无为山的董策!

    而董策对面的书生则是曾在金陵学子庙教书的欧阳植。

    看着董策剥了个青桔尝了一片,既而喂给小猴子,似乎没有什么想说的,欧阳植实在忍不住问道:“把公孙家牵扯进来,真的好吗?”

    董策饶有兴致的看着小皮被青桔酸得紧皱的小脸,微微一笑道:“开弓便无回头箭,无论如何,这个情得结。”

    欧阳植听后一阵默然,既而苦笑一声,道:“董兄执意如此,欧阳唯有作陪!”

    “说得好像没你事似的,寻了三年,你好不容易找到那把琴,如今还怕什么?”

    董策的话让欧阳植一阵脸红,他心系公孙云夙已有多年,当得知公孙云夙一直在收集曾祖公孙甫的遗物他便留了心,细细打听得知别的还好说,但陪伴公孙甫长达三十多年的一把琴却始终了无音讯。

    而欧阳植之所以找到,还是他从当年抄了公孙家的官吏查起,一代代寻找他们的后人,结果虽是功夫不负有心人的找到了,但对方开出的价格却着实把他吓了一跳。

    这是他砸锅卖铁都不可能筹够的数,但对于董策而言,完全是九牛一毛。

    但董策真不是什么好人,虽然与欧阳植交情不错,可骨子里的商人本性迫使他开出了价格!

    一个事成对公孙家有利,更对欧阳植有利,事败则一同坠入深渊的价码,让欧阳植苦思了许久,最后,看着江南这些日子的变动,欧阳植终于答应了。

    因为他知道就算董策不出现,公孙家也逃不出这个圈子,他来只是加快了这个进程。

    走到水盆前洗了一把脸,董策看着窗外西湖景象,喃喃道:“一个时辰后,公孙家的人便会到此,如无意外,公孙云夙本人也应该跟来,你的任务,便是让他们得知是你叫下人把琴还给公孙家,此后,依计行事。”

    言罢,董策将丝巾晾好,转身直视低头沉默的欧阳植,语气严肃道:“能否传出一段佳话,全看你自己,如若你不提亲公孙云夙必定嫁入越王府,先被那糟老头摧残,待糟老头过几年一死她必……”

    “董兄!欧阳一切明白。”欧阳植听不下去了,想走,但他又能去哪呢?只能起身愤愤的盯着董策。

    “跟越王抢女人,欧阳兄乃英雄也!”一句话,把欧阳植弄的羞愧难当。

    没有继续拿欧阳植取笑,董策换了身仆役装扮后,便往座榻里一靠,闭目养神。

    正如董策所料,不出一个时辰公孙家的马车便出现在客栈门外,而且此行的马车足有三辆,全是刻有公孙家的花纹。

    为首的中年男子疾步走入客栈中,来到柜台前便问道:“敢问店家,不知贵店中可住有一位白发苍苍,面若洁玉的老人家?”

    如此奇特的截然相反的表述,换做是正常人都当是玩笑不了了之,但这掌柜子却是一阵皱眉,反问道:“有,但是您找他不知所为何事?”

    “一路打听过来,可算是找到了!”中年男子大喜过望,当即便对掌柜道:“鄙人公孙松,此番叨扰乃为感谢老者将祖父爱琴八音归还我公孙家……”

    掌柜子一听不由大惊,余杭府谁不识公孙家,看着来人气度非凡,又有身后随从出示的腰牌,掌柜忙不迭的从柜台后走出,客气一番后便亲自领路将众人带往楼上。

    当一行人来到欧阳植房门外时,掌柜子轻轻敲了两下,很快便听到里面的回应,只闻一声:“谁啊?”那掌柜子便下意识道:“是公孙老爷!”

    顿时,只闻屋内一阵手忙脚乱,弄的众人好一阵狐疑。

    不久,房门打开,欧阳植看着门外众人略带紧张道:“原来是公孙叔叔,侄儿欧阳植见过叔叔。”

    “是你,欧阳贤侄!”公孙松更是惊讶。

    他对欧阳植绝不陌生,欧阳植父亲本是余杭府人士,两人自幼便是同窗,只是自从欧阳植父亲到嘉兴府教书后,两家便少有往来,但再少,逢年过节的也能聚一聚,所以对欧阳植他不仅不陌生,反而十分熟悉。

    “你……”

    “公孙叔叔怎知侄儿回来?哦,这里说话实有怠慢,叔叔楼下请?”不等公孙松开口,欧阳植立即跨过门槛,顺手把门带上。

    公孙松稀里糊涂的被欧阳植带到楼下大堂入座,又是稀里糊涂的被欧阳植灌了几杯,这才让他彻底醒悟,将杯子往桌面一嗑,皱眉瞪着欧阳植道:“贤侄你为何如此?”

    “我怎么了?”欧阳植一脸不解道。

    “怎么了!哼,我就问你,你房中可有一位老者?”公孙松冷冷道。

    “老者!”欧阳植略略一惊,既而还是摇头道:“只有侄儿与一名仆从而已,怎会多出个老者,或许……”说到这,欧阳植扭头看了一眼掌柜,既而才道:“是掌柜子带错路了吧。”

    掌柜子顿时一脸无辜,但还是解释道:“或许吧,要不我在查查。”说着,便装模作样的翻起账本来。

    “不用查了。”公孙松冷哼一声,起身一甩袍袖道:“贤侄可否带我到你房中坐坐?”

    “啊这……”欧阳植正犹豫间,公孙松居然冷哼一声,大步往楼上走去,吓得欧阳植赶紧跟上,连番婉拒,奈何他说什么都无法阻挡公孙松了。

    “嘭”的一声,欧阳植的房门被公孙松一脚踹开,顿时把房内一名正在往头上套白发的小厮给吓了一大跳。

    “哼!”公孙松丝毫不顾礼数的夺门而入,一把揪住小厮往脑袋上套的白发,扭头冷视欧阳植道:“贤侄,你作何解释?”

    “叔叔我……”欧阳植是一脸惭愧,低头不语。

    “唉!”公孙松长叹一声,放开了白发,拍拍手走到桌边坐下,直愣愣的看着欧阳植,好久也没说出一句话。

    “你这……又是何苦呢?”公孙松憋了许久的话终于说了出来。

    欧阳植苦笑一声,道:“贤侄只是希望,小夙她能开心,叔叔放心,贤侄并没有让小夙知道!”

    公孙松扫了一眼在旁尴尬不已的小厮,又看着欧阳植道:“八音多少钱?”

    “以前是一百二十两银子,自断玉案后,翻了十倍。”

    欧阳植这话绝无虚言,他游历四地就是为了找古琴八音,在遇到董策前他便已寻到,只是一百二十两对当时的他也算天价了,不过他还是筹够了,但有逢天灾水患,前去买琴的一路上把钱全部施舍光了!

    而等他厚着脸皮跟孟峰预先支付教书的月钱后,再次去买时,发现居然涨了五倍,不得已,他再次回到艺苑,却是没敢再开口,直到与孟峰喝酒后,酒醉吐露真言才让孟峰哭笑不得的把钱硬塞给了他,而等他再次去买,便发现翻了十倍!

    明显,人家不是傻子啊,断玉案虽然没有提及公孙甫的爱琴八音,但公孙名相里面可是有记录的,此琴,是公孙甫在办完断玉案后当时的陛下耳闻此事称奇之下,特意赏赐的,不论是当时的皇帝看出公孙甫是人才,故而护之,还是借个方的告诫某些人,总之,此琴乃是从宫里流出来的,而且意义非凡,当那店家发现这琴的非凡之处后,岂会傻到分文不涨?

    欧阳植是没办法了,他不再开口求财,也没有立即把钱还给孟峰,而是等,因为他知道立即还回去,孟峰必然给他更多,如此他欧阳植何年何月才能还得上?

    当乐器变成了古董,还是意义非凡的古董,它本身的价值就远远无法衡量了。

    欧阳植懂这个道理,但同样,一把琴而已,对他欧阳植而言只是送给心上人的一份欢喜,而非将它视作古物,既不得,何须强求?

    只是他也没想到,最终,他还是得到了,而且是作为一场阴谋的引子!

    那它的价值究竟又该如何衡量?欧阳植在也看不懂了!

第四百八十六章 班底太弱

    一把古琴,让公孙松无比为难。UU小说 Xwww.uu234.com更新最快

    倘若别人也罢,可偏偏将八音送回公孙家的是欧阳植,这就让公孙松郁闷了。

    欧阳植与公孙云夙自幼相识,说不上两小无猜,一切规规矩矩,以礼相待,可在他们父辈看来,两孩子心里都念着对方,只是这样的事两家人从未提及,不是因为门不当户不对,公孙家先辈确有出过宰相不假,但欧阳家亦是如此,而今两家只是普通的书香门第,没有高低之分。

    只是,公孙云夙年幼时便许了人,订了亲,可谁能想到,那未来女婿竟在几年前意外丧命。

    如此,公孙云夙算是未过门便守了寡,两家又是极重名节,他们的子女公孙云夙与欧阳植更是如此,父辈不提,两小的更不敢吭一声。

    “无论你愿不愿,此事,是瞒不得的,因为云夙便在楼下,之前下楼时我想她已从帘后见过你我,云夙她喜怒不形于色,更不喜争辩,这样好,但对她不好,什么苦都直接担着,从不与我和她娘诉说,如此性子,只怕……”公孙松说不下去了,他起身边往外走,边道:“买琴的银子,我会尽快筹与你。”

    公孙家的人便这般急匆匆的离开了,欧阳植始终没有再说一句话。

    “五年前,公孙松在飘雅轩偶然发现曾祖公孙甫的墨宝,立时欣喜买下,后,开启了他收集曾祖遗物的想法,不仅他,连当时他那年方十二的女儿公孙云夙见了先祖墨宝后也惊喜的立下此愿,此后两年,公孙云夙抛头露面,走街串巷,其颜之清丽是越传越盛,奈何,名花有主,然,红颜祸水,本该在过些年许后便要嫁作他人妇的公孙娘子,突然收到夫家被人掠财打死的消息,晴天霹雳啊,公孙娘子此后盘发素衣,不沾荤腥,唯一的寄托便是曾祖遗物,所谓艳不过青楼魁首,美不过憔悴伊人,动心的家伙多了,送名相遗物的人更多了,这其中不仅有你!”

    董策一席话,再次刺激了欧阳植沉寂的神经。

    他不傻,知道董策这番话什么意思,公孙云夙没出嫁,夫家便死了,顶多只能算红颜薄命,但如果是有人想要得到公孙云夙而踢掉那块绊脚石,这结果,自然是祸水!

    董策不说,欧阳植真不乐意想到这些,然而经他提点过后,这般黑暗的想法便不断摧残着欧阳植的脑海,让他食之无味,寝不能眠。

    “董兄计划,可算成功了?”欧阳植看着正在梳理假发的董策,语气中带着无法掩饰的埋怨。

    “话不能这般说,成与不成,你最终还能抱得美人,我能得到什么?”董策说罢,将理好的发套收起来,手中突然出现一把刻刀旋转几圈,另一手摸出一块璞玉慢慢的雕琢起来,他似乎一刻也不会闲下来。

    “只怕,她更早看得明白,怕祸及我身,更疏远于我,到时令得董兄计划落空啊。”欧阳植苦着脸道。

    董策手中不停,嘴上则道:“于情于理,当如此,但,你别忘了她越是如此,越证明她心中有你,高不高兴?”

    “高……尼玛!”欧阳植此刻真想学着董策还他一句。

    如此沉默了足有一个时辰,当天色渐黑,董策正打算招呼店家准备酒菜时,却见店家不叫自来,并送来一张名帖。

    “佳人有约。”董策看都不看,接过名帖甩手飞出,直接扎中欧阳植心口。

    欧阳植一惊,慌忙拾起掉落的名帖,打开一看,脸色更是复杂至极。

    “去不去现在给个话,我好点餐。”董策催促道。

    “董兄自便,欧阳还需考虑考虑。”欧阳植摇头道。

    “送上丨门的炮都不打,小心遭雷劈。”董策说完便走出房门。

    半个时辰后,一袭青衣仆从打扮的董策坐在客栈旁边湖畔石椅上,看着欧阳植从客栈出来,坐上了一辆马车离去后,他微微一笑招招手。

    “师尊有何吩咐?”一名十五六岁,眼露精明的少年忙不迭的走过来恭敬作揖。

    “差人告知孔先生,事已成,明日我便会开张,让他把消息通知那些员外,另,召集余杭执事今夜开会。”

    “弟子知道了。”少年点点头,转身急忙离去。

    入夜,余杭府一处大宅门深处,会桌之旁,杭州九流堂十二名执事左右入席,身子微斜,都目视主位上的青年,目光中带着浓烈的敬仰,专注的神经不敢错过青年任何一句话。

    “杭州九流堂建立不久,扩张速度慢可以理解,但,为何许多规矩太松解?这很致命,易养成不良氛围,个个得过且过,这点大家必须抓紧纠正,觉得没能力的早点打包走人,别浪费大家的时间,另说一说九流堂的任务,我要的不是乱七八糟的传闻,而是情报,情报是一切行动的开端,所有的计划都要建立在情报之上,掌握情报,分析情报,情报的真假,理清其中的复杂脉络,让我们洞悉对方下一步要走的路,这是九流堂要做的,当然,根据情报的价值所发放的奖金也是对等的,每一条上报信息都要署教名,一来方便奖励,二来防有人匿名假传信息,那么何种情报才有价值,下面大家拿笔记一下。”

    董策说完,十二名执事急忙坐正身子,提笔待命。

    董策立即将盯梢,跟踪,追查,询问,以及如何买通目标府上下人的许多方式告知执事们,等说完这些,他便让这些人提意见,但结果十二人中没有一个能提出什么建议,董策不由扶额,摇了摇头。

    “执事,虽字面是执行事务,可不代表不要求主见,你们做的事情很容易遇到突发情况,难道这种情况下你们非要上报后,让我给你们处理?”

    “师尊,您说的这些,我们从未真正做过,所以一时间也想不出会遇到什么问题,故此……”一个年约三十的男子尴尬道。

    “这塔码不是问题?你能说出来就没想过如何解决?非要事事遭遇一次甚至用出错来累积经验?不能提个建议如何与宁州九流堂多交流?从他们那里汲取经验?你们中应该有不少人从宁州来的吧,这些事是你们没听孔梨灿说还是根本不当回事?”

    董策看着十二人听后一声不吭的惭愧模样,心里郁闷得不行。

    班底太弱,要手把手的带起来很辛苦,若是有时间董策自然耐心足,但如今时间很紧迫,他这里慢一步,整个计划很可能将完全泡汤了!

    “我教,需要的是肯学,肯做,肯传授的人,而非当作糊口饭吃的差事,谁若觉得累请你离开,有手有脚哪里不能糊口饭,非要来我这里受累?真当我的钱好赚是吧!”

    “没有没有!”众人齐齐摇头。

    “那就赶紧给我想,半个时辰后每个人都要提出一份此后需要克服的建议,提不出来的卷铺盖走人。”董策说完便起身大踏步离开会议室。

    待他一走,会议室里众人同时松了一口气,但没有庆幸片刻便紧张兮兮的交头接耳言论起来。

    当半个时辰后董策回来,听到他们的确都有建议,有大有小,有没用的也有有用的,为了激发这些人的积极性,董策没有直接泼冷水,但他将每个人的建议更深入的讲解后,同样让这些人郁闷不堪,暗骂你丫都知道还非要让我们说。

    此时能理解董策用意的不过两三人而已,他们也不好当面说出来,只是将董策的讲解记录下来,方便夜夜揣摩,能学更多。

    定下杭州九流堂未来的发展计划,董策便整理着资料道:“我在西门街开了家钱庄,以后也会常住里面,有事就到那儿找我。”

    “钱庄?”众人虽然好奇,知道国师开的钱庄绝非普通,但却没有细问,不是不想,而是怕!

    本来,他们在杭州的日子特别舒服,根本不用做什么便有人每月按时送钱来,甚至不乏谎报人头扣取月钱的,可是结果,听闻国师要来,孔梨灿立即派吴盛赶往杭州,将不做事的人训斥一顿,把谎报人头的直接被逐出衍教。

    如今的衍教不仅是国教,可受人敬仰,而且但凡是教中弟子,家中父老妻儿皆有教里提供吃住,可以说不花一文钱便能养活一家子,这种待遇对底层的百姓而言谁不想要?

    故此,那些没被逐出衍教的弟子是庆幸的,可同时也尝到了教主的厉害!

    如山般的压力伴随董策的到来,降临在这般人的头上,短短一个月里,不知多少弟子跑得满脚水泡,多少执事愁白了头啊!

    散会之后,执事们一走,吴盛立即从后屋走进来,到董策身后说道:“师尊,这些弟子以前虽无大用,但能吃苦,而您来之后他们也渐渐开智明悟了,再过些时日,必能达到师尊要求。”

    “这话,比唱的都好听。”

    董策说着瞥了一眼吴盛,吓得吴盛急忙道:“弟子也是因为苏州太忙了,没时间照看杭州啊。”

    “少塔码推卸责任,就是因为你教不好弟子才使得你无法抽身,杭州这步棋吓得实在太慢,也幸好,黄弘毅还被禁足。”说到这,董策又摇头一叹道:“这也未必是什么好事啊,黄弘毅的准备根本不够充分,起兵也只是被打的份,桓王此举究竟是压,还是藏?”

第四百八十七章 万三钱庄

    余杭西门大道车水马龙,商客川流不息,大道两旁商铺如林,多得令人望不到尽头,以前,少有人会去注意哪家关门,哪家易主。UU小说 Xwww.uu234.com更新最快

    不过自从宁州的鞭炮出现后,但凡新铺都点燃一串,吸引客源,这种方式早已经从宁州传到杭州,百姓也都已见惯不怪。

    不过今日,没有一点声响的出现一间新铺倒是令人大感意外,当然,路人是不会注意到的,只有隔壁几家铺子察觉异常。

    “万三钱庄?”

    不知多少人,被铺子招牌上的四个大字给弄得莫名其妙。

    不是当今人不知钱庄为何物,只是这是一种随称,宁朝钱庄其实就是当铺,百姓得了金银一般都是拿到当铺死当,换的铜钱补贴柴米油盐,故此也有人称当铺为金铺。

    此外,在大宁还有与唐朝柜坊相似的银库,称为钱铺,如后世银行专为人保管钱财,但没有利息反而要收取保钱费。

    而钱庄,则因为地域不同,有人当作当铺,有人当作钱铺,故此这一家万三钱庄的出现,并没有引起多少人的注意。导致这偌大的铺子里只有一个十五六岁的清秀少年在盲目的游荡。

    邝石乙拿着鸡毛掸子有一下没一下的在万三钱庄里晃荡着,作为苏州九流堂主吴盛的二弟子,邝石乙怎么也没想到有机会能侍奉在国师左右。

    他之前就一直在想,为何不是大哥邝石甲来?

    直到昨夜,听到师父的讲解后邝石乙终于明白了,原来大哥是走不开啊,苏州很多事渐渐转交到大哥手中,他如果来了,师父就不能来了。

    大哥聪慧,精明能干,做事从未出过岔子,而且在学子庙学了一年便会了上千字,这让邝石乙很是羡慕,而今他会的字不过两三百而已,并且做事也时常犯糊涂,如此刻,他便不知要干嘛了。

    桌椅擦了,地也扫了,能抹的都抹了,让万三钱庄里一尘不染。

    “靠,弄这么干净反而让人很不自在。”一声埋怨,惊醒了发呆中的邝石乙。

    “啊,师尊!”邝石乙惊醒后一见来人便赶紧作揖施礼。

    董策走到一张看起来十分古朴厚重的红木椅前,一甩衣摆坐下后便翘起二郎腿,将一直捧着的小茶壶往嘴里倒了一口,看着清冷整洁的铺子道:“一上午都没人来?”

    邝石乙忙道:“回禀师尊,确实没人。”

    董策扭头看着邝石乙,道:“以后在这里叫我掌柜。”

    “哦!”邝石乙很不明白,为什么国师的称谓老改啊?

    起初,他是按辈分称国师为师祖,但国师说祖可不能乱叫,让他与大家一样叫即可,这可把他吓得不轻,一翻考虑后最终只敢私底下这样叫,有教中人在的话,他就改称国师。

    可如今的衍教已经有了三代弟子,并且规矩也越来越严苛,称呼上已经不能随意,甚至孔梨灿还提议列出字辈,开创衍教学名。

    至于谁是大师兄,不是孔梨灿不想分,而是他也不知道教主究竟收了多少弟子,谁是先后,此番董策回到江南,孔梨灿又写信提过此事,但董策仍旧没有确切的答复。

    衍教,只是董策拿来忽悠人的公司,最初只求自保,一直不想把心思浪费在这些称谓上,可随着衍教越来越大,人越来越多,又成为了国教,在辈分上已经不能马虎了。

    最后无奈,董策只能以代师收徒的名义,弄出一大堆师叔师伯,把他们归纳到与自己同辈的地步。

    如涂平,直接被董策归纳到他胡吹的师叔“陆羽”门下,成为了董策的师弟,掌茗堂堂主。

    不过此议一出,立即遭到大半人的反对意见,当事人涂平更是表明辈分太高,求教主代收的是徒孙即可,绝不敢与教主同辈。

    故此,他们就成了一代弟子,还是什么俗姓弟子,暂不讲究字辈,但小花小果姐妹俩和张小贵、朱石头等亲传弟子可不同了,非要让董策取字辈,这可让董策恼了,他这又不是道佛二教,更不是什么武林门派,当即回信给孔梨灿,说明衍教是集百家之长,既是百家,当以百家之姓,无需弄什么字辈,你们想弄的自己收徒自己起,把辈分名列好送往中都交给曹洛蓉即可。

    如此一来,字辈还真出现了,如现在跟随董策左右的邝石乙,便是吴盛弄的石字辈,这还是他询问了教主用什么字响亮,董策直接给了他一个石破天惊,故此他的大弟子学名就叫石甲,二弟子自然便是石乙了!

    让董策没想到的是,如此不经大脑的学名居然让两兄弟欣喜万分,因为他们兄弟自幼无名,无论家人外人都唤他们作大郎与二郎,如今有了学名后,惊喜之下直接当成了姓名。

    “这日子,可真清闲啊。”董策一口茶下肚,望着门外人来人往的西门大道,偏偏没有一个人要进来他的万三钱庄。

    他不急,因为他在等宁州的商人们过来联手呢。

    “吆,还没开张啊。”突然,一个人头从门口伸进来,瞅了万三钱庄里一眼后,正好看到里面一青一少两人都在盯着他,不由老脸一红,尴尬一笑拱手走了进来。

    来人年约四十左右,身材微胖,一袭深蓝锦袍,留着八撇胡,只是相貌平平,但一双眼睛贼亮贼亮的,透着精明。

    董策一笑,起身招呼道:“可是隔壁大通马行的冯远台冯员外?”

    “哎吆,小哥认识咱!呵呵,好说好说正是鄙人,不知小哥贵姓?”冯远台略一惊讶后便淡然一笑恢复镇定。

    董策一拱手,道:“在下邢万三,是这钱庄的东家,皆掌柜子。”

    “哎吆,年轻有为啊!”冯远台这下真的惊了,钱庄是什么人都能开的吗?对方还是如此年轻,再说这邢家,到底是哪里的士族大户呢?

    正在冯远台思虑间,董策已经让邝石乙去切茶,然后招呼冯远台坐下,待冯远台边客气,边思索着端起茶杯,小抿一口后不由双眼一亮,惊讶的看着手中茶杯,既而扭头对董策道:“嘶,这是什么茶?看其泡法与茶具,当是衍教的茗堂茶艺,可是其味又并非金陵雨花或姑苏碧螺啊,这究竟……”

    “此乃茗堂新茶,名为西湖龙井,不过如今还并未上市,只有茗堂的老顾客才得到些许,想要能在市集上买到,恐要明年甚至更久了。”董策笑着解释道。

    龙井是董策早已经告知涂平的,并且孟峰与涂平已经率人来过杭州一趟,买地种树,只是茶树还太少,没有几年的栽培难以供应。

    “西湖龙井!莫非,是我们余杭的茶?”冯远台身为土生土长的余杭人,居然完全没听过龙井,这就不得不让他震惊了。

    董策也不隐瞒,毕竟这事也不难查,他当即便给冯远台解释一翻,待说完这些,董策便有意的把话题引到冯远台身上。

    “听闻,自洛阳邙山马场出现后,名马的交易似乎节节攀高啊,想来,冯员外这些日子没少赚吧。”

    冯远台一听便连连摇头,叹道:“嘿,邢员外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啊,我们贩马人的日子也不好过啊,洛阳马场的出现,的确使得许多人对宝驹眼热,可是,但凡过来我店里的人都要问我的马是不是从洛阳马场购来的!你说说,洛阳马场的确是当今名马交易的鼎盛之地,可是太多的人往里面挤了,如今已是一驹难求啊,说起来,鄙人上个月才从洛阳回来,也亲眼目睹了几天的赛马,那景象,热闹啊,不是鄙人自夸,老哥我这看马的眼力非常人可比,十次下注,中了七次,把这次路费都赚足了!嚯嚯嚯……”

    看着冯远台得意的笑容,董策笑笑,道:“巧,小弟也是前不久从洛阳回来,也赌了几次马,不过可惜,血本无归啊!”

    “哈哈哈!那邢老弟可要多跟老哥学学啊,没事时,记得多往老哥铺子跑跑,虽然老哥真正的宝驹都在郊外庄园里,不过店里一直准备了几匹上号的宝驹,邢老弟若有兴趣尽管挑,老哥绝不赚你分毫。”

    邝石乙在旁看着,听着,心里惊讶着,他怎么也没想到,这才几句话工夫,两个之前还是陌生的人居然便称兄道弟了!

    两人聊得正欢,突然,门外传来一声重重的咳嗽,紧接着铺内三人都听到一句粗犷的嗓门朗道:“我说掌柜子,你这开门做生意的,怎就不提前通知大伙一声?难道,还不晓得这规矩?”

    董策闻言眉头一皱,看着几名大汉进入他的钱庄。

    冯远台则是苦笑一声,悄声对董策道:“邢老弟,这伙人乃是混迹在这西门十三巷的闲汉,不过你莫要小瞧了他们,他们不可怕,可怕的是他们背后的主子,传闻,那是黄家的一位公子!”

    “黄家!”董策眉头立即一松,他知道这些人是谁的人了,从九流堂的情报中有记录,越王有子二十二,如今多半离开了余杭府,剩下的几个中有一人可与宁州黄弘毅有的一拼,只不过,黄弘毅表面纨绔,内里黑着呢,而此人,是真正的纨绔脾性,所做过的龌蹉事比黄弘毅的表面工夫不知强了多少倍。

第四百八十八章 给钱你做生意

    正在董策思索间,冯远台先已起身语气不满道:“卓大雷,有事不能傍晚再提?别耽搁了人家做生意。UU小说 Xwww.uu234.com更新最快”

    “嘿,我就奇怪啊,冯员外自己的生意不做,跑人家这里来干甚啊?哦,我来是妨碍,你来就是照顾人家生意?顺便,贪人杯茶?”卓大雷这番话的语气更是不善。

    “你!”冯远台微恼,这年头生意做得稍大的谁背后没有人啊?他根本不惧卓大雷。

    眼看两人要起争执,董策赶紧起身摆手道:“得,二位都熄熄火,容我说一句。”

    冯远台和卓大雷同时看向董策,前者本要提醒什么,但后者却不给他机会,先大笑一声朗声道:“好说,你若识趣,一切都还可按规矩来,之前的唐突就当昨天的屁,崩出来味散了也就没了。”

    这卓大雷冷笑说完便两大步走到冯远台身旁,也不顾冯远台的瞪眼,他虎躯一挤,直接撞开冯远台后,一屁股便坐到冯远台的位子上。

    “你!”冯远台一个踉跄,险些摔倒在地,这下他是真的怒了。

    “冯老哥息怒,来,这边请……”董策是好一阵劝说,才把冯远台不满的情绪安抚下来。

    待冯远台坐到对面后,董策这才回到自己的位子上,让邝石乙砌茶,而后对卓大雷道:“小弟初来驾到,的确不知规矩,还望兄台道个明白。”

    “好说。”卓大雷一脸得意,拿起邝石乙递来的茶刚喝了一口,顿感一嘴苦涩,忍不住呸了一声,骂道:“什么鬼玩意,比汤药还难喝,算了,老子粗人喝不惯你们商人的口味,既然小兄弟痛快,老哥我也就道个明白,这年头可不安生,歹人多,为使你家宅安康,生意好做,少不了找人帮你长个眼,帮把力,我看你这铺子也不小,这前铺后院的总得十来个人看护看护吧,正好,我这里人多,有什么事你也可以差遣差遣他们。”

    “那这一个人的价,怎么算?”董策皱眉道。

    “不多,一枚兰。”卓大雷翘起一根指头道。

    “一天?”董策眉头皱得更厉害了。

    “啊!”这话反倒是把卓大雷给说愣了,他惊讶的看着董策道:“我说小兄弟,老哥看起来心有这么黑吗?”

    “那是?”董策莞尔一笑。

    “一个月。”卓大雷的话让对面喝茶的冯远台直接吓得咳嗽起来。

    这“一枚兰”乃是大宁新词,因为现在朝廷的新币已经越来越普及,像杭州这种富饶的地方自然普及得更快,一枚兰便是正面是太后肖像,背面是兰花图像的铜币,也就是五百文。

    “我说卓大雷,你这也太狠了吧!”冯远台怒道。

    卓大雷瞥了一眼冯远台,冷哼道:“关你屁事。”

    “你!”

    “好好好,一个人五百文一个月,天大的划算啊,冯老哥何出此言?”董策淡笑道。

    “嘿,你啊!”冯远台没好气的瞪了董策一眼后,说道:“你以为给了钱,他真会差人给你使唤啊,他们简直……”

    “啪!”不等冯远台说完,卓大雷虎目一瞪,拍桌便要起身喝斥,却被董策给按住了手掌。

    “兄台无需动怒,这钱我给了,冯老哥也不必动怒,规矩嘛,多点少点,能换个平安都划算。”

    “这才像人话嘛。”卓大雷给了董策一道赞许的眼神。

    冯远台则是一脸摇头苦笑,他也知道,董策是初来驾到,不敢得罪这些人,自己虽看他顺眼,想要好好结交,却也犯不着事事为人家挡着吧,就当这位邢老弟是破财买个心眼吧。

    董策没想到这冯远台居然还为他着想,也不知他这商人怎么当得?

    苦笑一声,董策忽然直愣愣的看着卓大雷,说道:“不过,说句不好听的,你们这也赚得太少了。”

    “哈?”众人都是一愣,不明白董策这话什么意思。

    少?他这十人一个月便是五两银子,而且是什么都不做就能得到五两,况且,这里只是一家店,虽然别的店铺不可能给这么多,但附近上百家铺子下来……

    “三百五十两左右吧。”董策突然说出一句让卓大雷惊掉下巴的话。

    “你怎知?”卓大雷傻兮兮的问道。

    “跟你混的兄弟有多少?”董策不答反问。

    “呃……两百左右。”卓大雷下意识答道。

    “怎么多!”董策先是一惊,而后又冷笑道:“那平均下来,每人一个月能拿到一两七钱五厘,加之你作为老大的,怎么也要多拿些,那他们能拿到手的应该是一两到一两二钱左右。”说到这,董策对卓大雷与他身后的三位兄弟连连摇头,嘴角一翘,讥讽道:“打发叫花子啊。”

    “你说什么!”卓大雷大怒,正要拍桌,却忽听董策道:“别使太大力,这张茶几抵得上你们集体半年的总收入。”

    “唬谁呢!”卓大雷明显就不信,但不知为何他的确不敢拍了。

    “这年头,一个月拿枚圣后牡丹,不是打发叫花子是什么?”董策说着又是摇头一叹道:“知道我这店是干什么的吗?”

    “当铺?”卓大雷思路已经完全断了,他都不知该生气,还是该羞愧了,一切都在下意识里回答董策的话。

    “错,我这里不当东西,而类似银库,给你守钱的,不过不收存钱费,反而给利息,其中有定期与活期,例如存入我万三钱庄一贯,定期一年,到期时取出能拿到一千零三十文,也就是说,你与其把钱放家里死活都不变,不如放到我这儿,多多少少也能涨些,而活期则要少许多了,一贯一年只有十文,但可以自由存取,明白了吗?”

    卓大雷满脸横肉都在摇晃,倒是对面的冯远台听得暗暗吃惊,心里也在盘算这其中的利弊。

    董策也不管卓大雷听没听的懂了,接着道:“另外,我万三钱庄还有许多项业务……别的也不说了,直接告诉对你们有利的吧,投资,知道吗?就是我把钱给你,你去做生意。”

    “还有这等好事?”卓大雷傻眼了。

    “当然,而且如果你不懂做生意,我们还可以给你提供顾问,这顾问就如帐中幕僚,出主意,提建议,但没有决定权,一切全力还在你手中。”

    卓大雷听后愣了许久,才对董策道:“你给钱我让我做生意,还安排会做生意的人帮我,是吗?”

    “嗯,很正确。”董策点头道。

    “你小子吹什么牛呢?天下间有这等好事?那你图什么?”卓大雷这下总算是清醒了。

    “未来的钱。”董策如此一说,又是一呆的众人还没回神便听他又道:“我给你越多,未来我要拿回更多,简单来说就是借,比方说,我现在借你一百两,一年之后你若靠这一百两赚了一万两,里面有五千两便是我的,明白?”

    “好像有点懂了。”卓大雷皱着眉,想了片刻又看着董策道:“我向你借钱后,后半辈子赚的钱有一半都是你的?”

    “不,仅这项生意所赚的钱而已,并且有期限,至于期限多少可以商定,但主动权在我方手里,比方说,我觉得你的生意做不下去了,我要撤资你无法拒绝,至于亏损的你也无需赔偿,当然,一切要查账,如果是被你用来吃喝嫖赌,那咱们司法院见。”

    卓大雷感觉自己的脑袋似乎在冒烟,他晃晃头,让自己清醒点后直言道:“你说这些,就是想让我做生意,可你觉得我能做什么生意?”

    “嗨吧。”

    “嗨……嗨什么吧?”不仅是卓大雷,包括董策现在的随从邝石乙都是一脸糊涂,更别提冯远台这些人了。

    “一个玩的地方,一个尽情宣泄的买醉之所……”说话间,董策起身到柜台上拿了纸笔走回来,一边写一边道:“最近杭州作坊多了,百姓的钱也多了,但生活却一如既往,如果不刺激一下他们的消费,物价很快会飞到天上,而如何让钱流动起来,这是我们要做的事情,以前宁苏两地有艺苑,百姓尚且有消遣的地方,而今呢,就青楼了,可青楼伤身啊,还很没意思,所以我们需要创新,艺苑这生意你做不了,但嗨吧你一定行。”

    说话间,董策已经在纸上飞快的写下许多文字,待他停下笔,将纸递给卓大雷道:“生意大概情况我已经给你写好了,起步资金一千两,如果你拿出五百两,剩下空缺我来填,以后收益是各占五成,若要中后期投入可另行商定。”

    “我还要出钱!”卓大雷挠头道。

    “废话,看你是我第一个客户,这日进斗金的生意我送你,而且安排人帮你,教你,事成之后赚到钱我们便会撤资,生意虽然会缩水,但赚多赚少都是你的,与我们再无关系,你看期限是一年呢,还是三年呢?最好早点考虑清楚,有什么想了解的也不妨问,另外,杭安已经在建了,不出半年,警亭必在余杭遍地开花,有他们的保护谁还需要你们啊……”

    当卓大雷带着三小弟从万三钱庄走出来的时候,脚步很是虚浮,他都不知道自己现在的目光落在了哪里,没有一点焦距。

    “大哥,我们不会被骗了吧?”一个小弟算先回过神来,顿时他就感觉毛骨悚然的,因为之前他好像在不知不觉间,也答应了那个小掌柜,跟着他们大哥一起干。

    五十两啊,整整五十两啊,这可是他省吃俭用存了四年的老婆本啊,正打算再过一年就能娶老婆后,留点余钱做些小买卖的他,咋就稀里糊涂的签字画押了呢?

    “要不,这钱咱们不出了。”另一个小弟提议道。

    “啪!”这人刚说完就被卓大雷一掌拍到后脑勺上。

    “都已经签字画押啊,我可不想去那什么司法院。”卓大雷说完,摇头一叹道:“罢了,反正他也要出钱的,看着人也算精明,料想不会傻到把钱乱扔的,既然一切要走账,咱们就要盯紧了,小武,你叔不是账房先生么,请他来瞅瞅,看看这万三钱庄的人有没有从中动手脚!”

第四百八十九章 故事

    “掌柜,您这生意做得未免……”邝石乙突然间不知当怎样形容。UU小说 Xwww.uu234.com更新最快

    当董策把冯远台送出门后,回身便看到邝石乙不解的表情。

    “跳脱。”董策说着,回到座位前做好,捧起茶几上的紫砂壶抿了一口后道:“生意嘛,能赚钱就行,而且,这世道很快进入病态时代,如果不把所有人的钱流动起来,无论是对新币的推行,物价的攀升,还是未来的发展,都将形成最大的障碍。”

    “为何会形成障碍?”邝石乙更为不解。

    董策放下紫砂壶,看着邝石乙道:“你对工业村了解多少?”

    “这……”邝石乙想了想,道:“弟子了解一些,是先让士族商户买地建作坊和村庄,但凡到作坊工作之人,不仅吃喝不愁,而且工作到一定年月后可得到村中的房产,此后便能拿到工钱,若不需要房子的,一开始也能拿到工钱,只是不住工业村十分不便。”

    “嗯,那些房子不大,而且搭建简陋,根本不值钱,价格不可能高,贵的是地,但饶是如此,最多三年工钱即可得到,那么之后呢?”

    “之后……”邝石乙皱着眉,想了片刻突然想到董策刚才跟卓大雷说得一番话,立即回道:“之后百姓手里的钱会不断的增多,但这会有什么弊端呢?”

    “多数人有了依赖,思维就会停待不前,加之手中余钱多了,用处却少得可怜,其照成的结果首先是市面上的钱币稀缺,矿价暴涨,说句半开玩笑的话,最后你手里存了半年的钱连把锄头都买不到,这农作具一贵,必将万物皆涨,就算新币面额再大也不可能维持多久,再有是商品大批量囤积无法卖出,普通商家这时候唯一能想到的办法就是降价,恶性竞争,但这种办法不可能解决根本,必然会迎来失业风暴,人力低廉,而工业村的体系也将告破。”说完,董策又捧起紫砂壶,抿一口道:“能解决的办法,最好是让百姓把积攒的钱吐出来,那么如何吐出来,你有建议吗?”

    说道自己身上,邝石乙顿时有些紧张了,他吱吱唔唔半响才道:“掌柜之前说的,花钱消遣?”

    “呵呵。”董策笑着点点头,道:“错,而是借给我,我来帮他们花,时不时给他们一点甜头,但这甜头远远及不上钱的贬值,但他们不知道,他们只会感觉生活似乎越来越好了,可他们的后人在未来必将感受到如山的压力,因为起步的不同,生长的环境不同,所养成的人性也不同,话题扯远了,当然,消遣也是一种很棒的办法,如我让卓大雷做的事,别看我说的简单,执行起来却巨有难度,其中酒是普通人根本解决不了的,现在北方打仗,咱江南又有人要囤积粮食,都下令禁私酿,这时候,你要从哪弄来大批量的酒?”

    就算让邝石乙想破脑袋,他也不可能想到解决之策,故此只能摇头,期待师尊能有办法解决,否则师尊也不可能和卓大雷谈生意吧。

    果然,很快董策便道:“我衍教之人,行走天下时什么都要学,只要你感兴趣,能深究,如此多年下来,所积累的技法是五花八门,多如牛毛,其中关于酿酒更不再少数,先前我从郢州绕道过来时,在洪州结识一位大地主,他观今年水稻昌盛,粮食必然要降,故而改种甘蔗,可结果是太平道谋反,全国征粮,导致粮价上涨,那边目前还没有工业村,多数百姓都为粮食发愁,哪里还有余钱吃点甜,于是,我一口气把他所有的甘蔗全买了,拿来酿酒。”

    “这甘蔗也能酿酒?”邝石乙惊了。

    “能酿酒的东西多了,洪州酒坊目前我已交给周琮周堂主,现在也正好赶上甘蔗成熟的深秋,用不了一个月第一批甘酒便会送来。”

    听了师尊的话,邝石乙感觉十分震撼,他还以为师尊是不想惹麻烦,才把什么嗨吧的生意送给卓大雷,如此听完,他才明白这那是什么送人的生意啊,完全是为了自己的生意而铺垫吧!

    “那这样的酒,朝廷给卖吗?”邝石乙突然想到这个至关重要的问题。

    “朝廷禁的酒是粮食酿的酒,与甘蔗何干?再说,这对我而已,根本不算事。”

    早在购买甘蔗的时候,董策就已经让人送信给曹洛蓉了,叫她在太后耳边吹吹风,给他的甘酒自由买卖,这没什么难度,只是董策料定,税恐怕不是一般般的高!

    事实也没出乎他的预料,朝廷很快发布授权诏书,准许洪州酒坊的甘酒酿造与贩卖,只是税收比董策估计的还高出三成。

    邝石乙早已震惊的无以复加,他总算知道,师尊所说的难度只是对普通人而言,但对他却只是张张口的问题,这也让他头一次领略到权力的魅力,只是他对此并不感兴趣,他更看重的是师尊之前的那番话。

    对大局的理解与分析,对未来的掌控,这是他曾经怎么也不会考虑的事情,可现在,这些事却一直在他脑海中盘旋不息。

    整整一天,除了冯远台和卓大雷一伙人外,再也没有一个人进入万三钱庄,对于如此惨淡的景象董策丝毫没有日落西山之感。

    关了店铺门,董策将封信交给邝石乙后,正考虑上哪儿吃一顿,忽然见到一个人低着头向他走来。

    他看着来人笑道:“欧阳兄此时不陪佳人,到我这作甚?”

    来人抬起头,露出欧阳植那张苦涩的脸,他摇头道:“里面说。”

    董策无奈,只好将阖严的板搭门取下一块,招呼欧阳植进店后,点了盏灯,却也懒得去泡茶了。

    “我已向公孙娘子表明心意,她虽不应,却也不拒,这女子的心思啊,唉……”

    “不拒绝便是答应,这还要猜?”董策似笑非笑道。

    欧阳植没好气的白了董策一眼,道:“她心中牵挂太大,恐怕不会与我私奔,而且直到现在,我也觉得此法不可啊。”

    “你们不走,老家伙岂会下手?他不下手,这局,可没法做了。”董策语气严肃了下来。

    “可是我们这一走,公孙家怎么办?”欧阳植直视董策道。

    董策耸耸肩,道:“老家伙不对付公孙家,我拿什么对付他?”

    “你就料定,江南独权是他一手照成的?”欧阳植深深的皱着眉,他至今依然无法想象,一项只闻花娘事的越王控制了大半江南。

    “要不然呢?”董策说着,起身踱步道:“我实在不明白,高祖为何死得如此离奇?天妒英才?笑话,而殷家为何短短几年便权倾朝野?太平道扶持?当时他们自身都难保,桓王曾不可一世,杀士族如屠猪狗,但为何忽然间完全变了个人,是迷途知返?还是幡然醒悟?亦或者,两者兼有,连路都看不清了,不回头能干什么?而这一回头,或许,让他明悟了什么!”

    “可你说得这些完全不着边际。”欧阳植无法理解道。

    “不着边际吗,呵,也对,世间事多半如此。”董策自嘲一笑,坐回原位,习惯性的捧起紫砂壶,可却没喝便放了下来,不是突然想到什么,而是他感到壶已空。

    “太平道一直无法把手伸到江南,不是道佛与邪教阻挠,而是有个狠人在呢!不过说起来十分讽刺,当年不支持太平道下江南的士族几乎死绝了,刽子手还是当年这位年轻气盛,很好忽悠的狠人,当时他还算个孩子啊,但是,这位孩子的哥哥是怎么也没想到,孩子,似一夜之间忽然长大了,明事理了,他不仅知道收手,还反过来阻挠他的哥哥,这一僵持,便是三十年!”

    “此事,难道不是太祖所为?”欧阳植不可置信道。

    “民间游说你也信,我在京城那段时间查了很多,得知三十年前太祖已经快老年痴呆了,朝中事宜多由高祖辅政,欲灭太平道的也是高祖,高祖做的许多事情的确为国为民,只是他太心急了,太平道这边还没搞定,就准备中央集权,他不死,让人怎么混?”

    “这一切太过匪夷所思,你让我如何相信?”欧阳植仍旧不敢置信。

    “那我就说个故事给你听,故事名为《殷家有女初长成》。”一听董策此言,欧阳植顿时脸色一白,赶紧道:“别,我可不敢听!”

    “嗯,那把殷换成公孙如何?”

    “你……”

    欧阳植实在无语了,摇头道:“随你。”

    “话说,越王重色思倾国,寻花多年求不得,公孙有女初长成,养在深闺人未识,天生丽质难自弃,一朝选在君王侧,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宫粉黛无颜色……”

    “董兄高才,诗歌之悦耳,胜比天籁,但求你别说了!”欧阳植连连摇头,都快泪流满面了。

    这些话如果传出去,莫说他欧阳植,就算董策这位当朝的国师大人,恐怕也要遭到满门抄斩吧!

    虽提公孙未提殷,但你这又是越王又是君王侧的,傻子也能听出什么味来。

    “这究竟是一个女人引发的血案,还是夺嫡之战,如今除了当事人,怕也没几个人能知晓了,不过这不重要,从事态的发展上来看,这女人的确很可怜,有些人得不到的东西,他就算无法毁灭,也不想便宜了他的对手,其照成的结果真的很可怕,一个再过两年就要老年痴呆的人,如何让当时的才人怀上的?仔细一想,我滴天啊!”

    “我走,带云夙一起远走高飞,我再也不想参合你的事了!你究竟……到底要做什么啊?我滴天啊!”欧阳植是实在受不了董策了,他估计再听下去,恐怕要得知比断玉案还要真实,离奇千百倍的要命故事!

    “我送你。”董策说完,起身就准备送欧阳植出门,可欧阳植是连连甩袖,脸上满是嫌弃,一路疾走嘀咕道:“无需无需,你乃当朝国师,我不过一介草民,咱俩,不是一个井里的。”

    “无碍,我随便出门吃个晚饭。”董策一句话让欧阳植郁闷的抬脚的力气都没了,直接被门槛给绊个趔趄,若非董策一把抓住他的腰带,他非摔个狗吃屎不可。

第四百九十章 筹备

    天一大亮,卓家那破落的小宅院外突然鼓声如雷,声浪山呼海啸般一**扑入正沉睡的卓大雷耳中,登时便将他吓得从床铺上滚落下来,惊恐的四顾环视。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你娘的!”卓大雷很快清醒后,立即是大骂着衣服也不穿,挂条裤衩就冲出了房门一路气势汹汹的跑到大门前,瞧见一老太太正打算开门呢,他赶紧一步上前,小心的扶着老太太到了一旁,笑眯眯的道了一句“让孩儿来”后,这一转身,刚才还是和蔼可亲的脸瞬间回归怒气冲冲,打开门往外一看却瞬间傻眼了。

    他还没来得及发泄满腔怒火,竟先听到惊醒他的罪魁祸首一声警告。

    “这是第一次,希望也是最后一次,如若不然,我们的合作只能告破。”说话者,正是易名邢万三的董策。

    “我说邢掌柜,你这是何意?”卓大雷沉声道。

    董策指着身前的一套大小不一的锣鼓,语气不冷不热道:“给你一个月时间,挑些人把这东西玩会。”

    “啥?”卓大雷眯起双眼,盯着面前大鼓,小鼓,铜锣,鼓架,乱七八糟的满满占据他家大门,火气腾地一下又上来了。

    “你还想不想做生意?是否要我告诉你家里的老太太,说你在外面干的勾当?”

    一句话,把卓大雷吓得不轻,他赶紧往后瞅了一眼,果然瞧见老娘站在院子里不解的望着门口呢,他立即向老娘挤出一个笑容,而后掩起大门,几步冲到董策面前道:“你可别乱说,否则老子弄死你!”

    这卓大雷五大三粗的,比董策还要高出半个脑袋,又是满脸的横肉,这番话说出来到的确吓人,不过董策却直接无视道:“我给你一炷香时间,穿好你的衣服把你的兄弟能叫的统统叫来。”说罢,他还真的掏出一根香直接点燃了。

    卓大雷懵了,不明白这邢万三怎会嚣张到这等地步?

    “吱呀”一声大门开启,卓老太太拿着一件衣服颤巍巍的扶着门走出来。

    “娘,您怎么又乱走动了,还回屋歇歇。”卓大雷也顾不上理会董策了,转身就扶着老太太往屋内走去,不久之后,他才穿着衣服走了出来,很干脆的对董策道:“走吧,换个地方。”

    董策更不废话,招呼几个人抬上锣鼓便随卓大雷换地方去了。

    一个时辰后,城墙边上的一排菜地旁,董策坐在一块石墩上,微沉着头,神色从专注中走回,摆摆手道:“下一个。”

    “行不行你倒是说啊,别下一个下一个的,这都第几个下一个了,这样下去没完没了了都。”卓大雷很是不满,但他再不满也换不来董策一个字。

    这样的冷场已经不止一次,但卓大雷却还是沉下性子,把周围二十几名小年轻看得暗暗吃惊,不明白卓老大今天是怎么了?以往的火爆脾气居然被这年轻人压得死死的,莫非,这家伙也是什么士族子弟?

    而此刻在一块小空地上,一个少年咽了口吐沫,拿起鼓槌胡乱敲打起来,他真是在乱打,毕竟如此多的锣鼓,敲打哪一个都行,就是不能一直敲打一个,这不乱打还能怎样?

    边上的人也早已厌烦了,可卓老大不开口,他们也不好离开,就这般直愣愣的呆在一旁,听着杂乱的锣鼓声,恍恍惚惚间一个上午过去了。

    “你你你,还有你,对就是你,别东张西望的,你们四个留下,其余人可以散了。”董策突然出声,弄得大伙更是莫名其妙,但终于不用干耗在这,大伙自然惹得一哄而散。

    “邢掌柜你究竟想干什么?”卓大雷沉声喝问。

    董策却没理会他,径直走到一套锣鼓前,从袖中拿出一根细绳,咬住一头,慢慢将广袖勒到臂膀上,抓起鼓槌对被他叫留下的四人道:“我时间紧迫,只打一次,你们尽量抓住感觉。”

    言至此,董策论起鼓棒,刹时间,一段如雨点拍打的小鼓声像是一头初生的小鹿,步伐轻快直直撞入人心窝子,但紧接着,一声“锵”音又似在众人脑中炸开一般,令人精神一振。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大鼓那雄厚的沉声一声高过一声,快过一声,逐渐,激昂的连奏似锤在他们胸膛,没等他们兴奋,突然鼓声由急变缓,似渐渐落下帷幕,当鼓槌在缓缓贴近大鼓旁,猛地敲下最后一音时,一段富有节奏与欢快,一连串的钻入他们的耳中。

    不知什么时候,那令人心跳的动次打次消失了,意犹未尽的众人刚回过神,就看到董策那面无表情的脸。

    “这东西我只是随便玩玩,技巧只能算一般,只要你们用心,随时可以超过我,但你们要记住,我虽不精通,可听过很多大师演奏,鉴赏力还是有的,别随便忽悠我,另外,节奏技巧无时无刻不可以练,就算拿着一双筷子,也能将锅碗瓢盆敲出感觉来,现在你们四人快去轮流练习,过几天我会让人把做好的几套新鼓运过来,你们每日要勤加苦练,不要担心饿肚子,从这一刻起,你们已经是逍遥嗨的员工,月薪两贯,表现得好另有奖金,其余福利待遇也不少,总而言之,做得好,一年赚上百贯不是问题,做不好,你们卓老大要血本无归。”

    董策说完,不等他们回过神来,便招呼卓大雷离开。

    卓大雷很是郁闷,但想到钱都给了万三钱庄,自己现在是没了退路,能不跟上吗?

    卓大雷感觉自己是想钱想疯了,若非如此,为何投钱到这里面?

    不可否认,当日他被董策天花乱坠的述说深深打动,想到事成那日进斗金的生意,他便浑身振奋,可他所投的钱除了他自己的大部分,剩余的都是他答应分给众兄弟的,可以说如果亏了,他将要面临的处境很可能是众叛亲离。

    跟着董策上了马车,卓大雷最后终于忍不住,开口道:“那钱,能不能还给我?以后我也不到你铺子收钱了,你看合约……”

    董策背靠车篷,双手交叉,闭着眼睛老神在在道:“你那群兄弟占且不论,他们一时半会饿不死,但你家老娘还要很多药钱,你那心上人小绣娘家里也背着债,虽然数目不多,你随时都能还得上,可你若还了,这个月,拿什么孝敬你后面的主子?”

    卓大雷浑身一震,不可置信的看向董策,可董策却纹丝未动,完全令他看不透。

    “你怎知?”卓大雷眉头深皱。

    董策睁开眼睛,盯着卓大雷道:“我敢开钱庄,背后能没人?你也不要胡思乱想,我们调查的只是你这个人,如果没有合作价值,自然把钱退还于你,合同也会注销,而目前从资料上来看,你还是很适合与我们合作,至于孝敬的钱,我们万三钱庄可以借给你,利息我给你降两成,等生意赚钱后希望你尽快换上,当然,你想拖我更乐意,对了,有件事我提醒你一下,你老这样给人当蛋鸡真不行,回去后先给你娘换个大夫,然后是小绣娘她爹的问题,如果他继续赌下去,必将是一个无底洞,他一直不答应你娶小绣娘,就是想不断压榨你,否则人给了你,你翻脸不认人怎么办?他哪儿找钱花?你也别不信,他若真看不上你,为何不把小绣娘嫁给他人?非要把小闺女拖成老闺女不成?凡事,多留个心眼,这样你在未来的生意场上也能混下去,否则就现在这脑子,逍遥嗨再能赚钱最终也不是你的!”

    此刻比之前日初见董策时,卓大雷的脑子是更懵了。

    不仅在董策这里听到太多他无法想象的观点,还被董策带着四处乱转,购买乱七八糟的东西,最后更是到了一个破旧的酒楼,两个字“买了”!

    一天,不,只是一下午,前后就用掉了八百两啊!

    卓大雷这辈子加起来,也没用过这么多钱,虽然他在西门十三巷收保护费,看似赚钱,实则只是过手钱,属于他的少得可怜,很多时候,他自己都要去码头接活,否则根本无法维持生计。

    对于卓大雷的处境,董策已经了解得不能再了解了,在他眼里,这家伙就是一傻大个,但有一点不错,就是愚忠愚孝,这样的人通常没坏心眼,只是欠调教。

    “这是你们未来一个月的工作事宜,看不懂就找小武他叔,他的工作也在其中,我会不定期监工,如果有一项达不成我的要求,我立即换人。”董策说完,留下目瞪口呆的卓大雷,独自乘车离去。

    卓大雷许久才回过神,不由苦笑一声,暗想自己究竟遇到了什么人啊?不仅自己被查的干净,连他的小弟,小弟的亲人都被查出来了,而且还安排了什么工作,这简直……

    卓大雷没想到,当他真正了解董策是个什么人时,除了无语,就剩感激!感激到他痛哭流涕,更是在收到一则消息后,一路奔向京城,求了花娘子整整一年,终得到那幅赝品满天飞的真迹,迎风落笔图!

第四百九十一章 天各一方

    时间飞快流逝,转眼已到九月末旬。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这一日清晨,晨练过后的董策正坐在钱庄里,翻看逍遥嗨进展的资料。

    忽然,一位相貌只能算偏好,顺眼,但气质却高雅干练的女子迈步走进店中。

    邝石乙赶紧放下油饼,抹了抹嘴跑上前恭敬询问道:“您好,有什么需要办理的吗?”

    女子被邝石乙这一拦,脚步便停了下来,但她却不答,而是头微微一偏,目光从邝石乙耳朵旁穿过,落在柜台后正在翻看纸张的董策脸上。

    “呵!”轻轻一笑,女子绕过疑惑不解的邝石乙,朝着柜台走去的同时,细语道:“一听到万三钱庄的掌柜年轻俊朗,眉目狭长,妾身就猜到是大东家了,这都多久了,大东家还是一如既往的不消停啊!”

    “吆。”董策闻言抬起头后,看到女子顿时苦笑一声,合上资料,起身从柜台后走出,同时说道:“没想到梅娘子会亲自到来,怎么,您这大忙人也能挤出时间?”

    “您可别您了,非要折煞死妾身不可啊。”梅娘子笑着,跟着董策到一旁落座了,又道:“这还要多感谢大东家的不吝赐教,若是以往,妾身是一步也走不开啊,自学了大东家的理念,这些年月来,妾身是越来越轻松了,而且,妾身家人也都不再对妾身另眼相看了!”

    董策知道,梅娘子口中的另眼相看是个什么味。

    兰扇坊昔日只是梅家的一个小作坊,丢给梅娘子只是因为家中子弟多数懒惰,或不屑管理,而梅娘子夫婿是上丨门的,给了她也不算给外人。

    只是他们没想到,小小一个兰扇坊居然在与艺苑合作后一飞冲天,一年之内称霸宁州市场,此后兰扇坊商品更是远销他州,全国各地的商贩纷纷涌来采购,而那小小作坊也摇身一变,扩大了上百倍!

    这样的崛起是所有人都没预料到的,昔日,梅家的人听说梅娘子居然和什么艺苑合作,还花费重金购买一个简陋到半边露天的丈宽街铺,一时间,纷纷指责她的愚蠢,更有甚者提议收回兰扇坊,随便雇个掌柜打理或许都比这女人强。

    然而结果足矣惊掉了梅家所有人的下巴。

    兰扇坊如今成为梅家产业的重中之重,梅娘子的地位自然水涨船高,而且高到除了家主,所有家人包括许多长辈都不敢与梅娘子正视。

    有嫉妒,有怨恨,更多的是羡慕,还有被她日益养成的干练气质给征服。

    因为这些原因,梅娘子在家里真不好过,除了面对阿谀奉承,还要时刻防备遭他人夺权,长久之后,真是心力憔悴,结果,不得已她接受董策的建议,学习董策的管理之法,并与家主提议,严格删选家人,渐渐把重担交托出去,让家人对她怨念少了,敬佩多了,她自己也轻松了。

    董策一边亲手砌茶,一边道:“生意大了,心也就装不下了,这时候如果强行要装,只会让自己心力憔悴,甚至里外不是人,这个道理很多人都懂,但很多人跳不出来,长期的事事把关,亲力亲为,会习惯将自己坚固在思维牢笼里,得知下属抠点钱便宛如被割肉似的,你能跳出来,我很庆幸。”

    接过董策递来的茶,梅娘子苦笑一声,道:“大东家真是字字诛心,如今妾身每日一会,听听总结,提提建议,便任他们自由发挥,倒是也轻松自在,至于那些喜欢偷偷摸摸的,时常敲打一番他们也不敢太过造次。”

    “这次来余杭,可是为射灯一事?”董策突然把话题扯到生意上。

    梅娘子闻言却摇摇头,道:“射灯一直是陆员外的生意,他虽到京城为官,但生意依然是家里的,咱可是宁商,不能坏了规矩,之前来和大东家提及射灯生意的,乃是妾身一侄儿,他初来驾到不懂规矩,妾身已经训斥了,让他到商会历练一段时间,还望大东家海涵。”

    梅娘子说完,饮了一口茶后,继续道:“此番妾身来,一是督察余杭的作坊,这二嘛,说句妾身难以启齿的话,真的想念大东家了!”

    “你也不怕被你丈夫听去。”董策笑笑,也不当回事,因为他知道这是合作伙伴,亦或者朋友之间的友谊,与情爱无关。

    梅娘子也是笑笑,话锋一转道:“妾身听说,大东家的钱庄似乎非比寻常,这生意好像很大,倘若四处开花,富可敌国绝非空谈!”

    “你倒是看得明白。”董策赞许一笑,道:“想分一杯羹?”

    “妾身可没那胆,如今兰扇坊已经够让妾身操心的了,不过,只是出点钱,而不用管任何事,妾身还是很乐意的!”

    “昨天张谡也这样说,你们一个个如今都学精了,我就这么值得你们信任?”董策半开玩笑道。

    梅娘子却慎重的点头道:“我们这般,一来,的确想赚钱,二嘛,这江南的局势再继续这般下去,恐毁了我们辛辛苦苦建立的偌大家业!”

    董策点点头道:“你打算投资多少?”

    梅娘子眼也不睁道:“十万两,只是前期。”

    “砸点钱观望吗,也罢,我如今也是来者不拒,加上之前几位员外,百万两运作得好,应该能起个头了。”

    梅娘子听后眉梢一挑,道:“敢问大东家,您打算如何用这百万两?”说着,梅娘子想了想,又立即补充道:“大东家若不想提,就当妾身没说过。”

    “说给你听也无妨,我用来造船。”

    “造船!”梅娘子仔细琢磨,却不得要领,于是问道:“难道大东家要继承祖业?”

    “还真被你说中了。”董策回道。

    梅娘子双眼一眯,直愣愣的盯着董策,丝毫没有在乎她一个女人这般看一个男人会有什么不妥。

    短短数息间,两人一直没开口,只是对视。

    董策的目光中只有坚定,而梅娘子的目光却逐渐涣散,因为她更多的心思用在思考。

    眨眨发酸刺辣的眼睛,梅娘子深吸口气道:“风险很大啊。”

    董策笑道:“利益更大。”

    梅娘子缓缓脑袋,道:“有这句话就足够了,想来大东家的商队必然不会走寻常路了。”

    董策不再做解释,因为他要做的事情如果没成功,说的再多梅娘子这些商人也不敢相信,既如此,何苦废话,还是等出了成绩在吸引他们过来投资吧。

    送走了梅娘子,董策回到钱庄里刚坐下没多久,突然看到门口走进一人,将一封信交给邝石乙后便急急离去。

    邝石乙不敢怠慢,急忙将信件递给董策。

    打开信件,董策扫了几眼后,苦笑一声道:“咱老婆可算好了,不过,那女人果然不会就此消停,也好,等她机关算尽,到头来却是帮了我。”

    将信件点燃,绕道一旁火盆中,董策便继续翻开资料。

    同一时间,郢州,武昌府。

    一间修建得十分气派的大堂中,平放了一具尸体,堂内十几个人站在一丈外,纷纷扯长脖子,看着蹲在尸体旁的一位气质英武的俊俏女子。

    这些人眼中有泪光,哀伤,也有愤怒,好奇,还有一些惶恐不安!

    正在查看尸体口鼻的女子此时全神贯注,紧皱的眉梢之上是满额的细密汗珠。

    “方捕头,方捕头……”

    几句呼唤,把沉思中的方淑蔚叫醒了。

    “何事?”方淑蔚扭头看着赵寒广道。

    赵寒广瞅了瞅旁边的人,而后对方淑蔚道:“如何,可确定死因?”

    “他杀。”方淑蔚直言道。

    “啊,他杀!确凿吗?”赵寒广有些惊异,毕竟从伤口与破塌的井口来看,都十分契合,明显是这女子一不小心,扶倒了老旧的井檐从而被砸到后脑与肩背,然后与破碎的井檐一同坠入井中从而身亡。

    方淑蔚起身道:“伤口是死后照成的,国师曾言,生前的伤口与死后的伤口好比荷包蛋与水煮蛋,若死者身前真被井檐砸伤,或者砸死,其伤口必然皮开肉绽,流血不止,可你瞧瞧她的伤势,破开的皮肉很平整,这是因为人死后,尸体逐渐变得僵硬所致,另外,此女已身怀六甲,腹中胎儿至少也有三个月了!”

    “我就知道!”方淑蔚才解释完,堂内一个身穿锦袍的青年冷哼一声,道:“打水自有婢女仆人,妙儿根本不可能失足坠井,说,你们中谁下的手?竟如此歹毒,害死我妻儿。”

    此言一出,堂中众人表情各异,但却没有一人出面承认,待数息过后,一个威严的中年男子上前一步,对方淑蔚道:“有劳方捕头继续查下去,一定要将此事查个水落石出,为我儿媳与那未成出世便丧命胎中的孙儿讨个公道!”

    “岳善士放心,此乃刑捕分内之事。”方淑蔚说完便又立即慎重的道:“死者虽在坠井前便已丧命,但的确是溺亡,不过,应当只是口鼻或头部完全浸入水中,造成溺水假象,而凶器很可能是铜制脸盆,因为死者指甲被铜器磨伤过,留有金痕,如此,只要查看府中所有铜盆,有新划痕的必是凶器,当然,还有一种可能,凶手丢弃杀人凶器,不知府中从昨夜到现在,有谁丢弃过铜盆器物?”

    闻听此言,堂内有几人下意识就瞅向了一个婢女。

    一直陪伴在董策身边,时常得到教导,还在国安府混过一些日子的方淑蔚岂会察觉不到这些,她当即冷眼一扫,直视婢女。

    受不了众人目光的婢女登时便软倒在地,将那命她把铜盆扔掉的主子给供了出来,这才让众人明白,主谋竟是死者丈夫的堂哥!

    不过这家伙一大清早就离开了岳府,说是忙生意去了,故此众人还不知他为何要下手杀害弟妹。

第四百九十二章 感觉被坑了

    在岳府众人恭敬的送行下,方淑蔚带着一行人离开了岳府。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现已派人去缉拿凶手了,不过卑职实现想不通,他们一直相处不错,为何突然下此毒手?”赵寒广好奇道。

    方淑蔚听后立即想到策郎那种黑暗的推断,于是道:“大概,是为了岳大善人偌大的家业吧,他就一个儿子,只要岳公子没了妻儿,心力憔悴下自然容易下手,他的死也很容易令人联想到思妻而亡,最后结果,岳大善人还能把家业传给谁?”

    “方捕头所言极是。”赵寒广摇着头叹道,正待他又准备问什么时,忽见一行人向他们走来。

    赵寒广面对这些人,只能恭敬的行礼然后站立一旁,不敢应声。

    而方淑蔚则恼火道:“张大人您乃堂堂京城铁鹰卫之首,如此多朝中事物不去处理,天天跟着我是何道理啊。”

    “呵呵,国师夫人息怒,卑职也是迫不得已啊,之前都是太后的懿旨,让卑职保护国师夫人,只要卑职还有口气在,那些宵小便休想伤害到您。”

    “我只是一区区捕头,夫君他虽是国师却也非官场中人,张大人可莫要如此自称了,还有,就算您跟着我,也见不到国师,因为我也不知道他在哪,若他在附近,因为不想见你而疏远我,你叫卑职如何是好啊?”

    怨气!

    这一刻不仅张义伯,连赵寒广都感觉到了冲天的怨气!

    方淑蔚的伤势在玉慈真人的调养下,早在一个月前就完全康复,但若非张义伯,她也早就带着小虎回到董策身边一家团聚美美的过上小日子了。

    哪像现在,帮助王恭之建立郢安院,教赵寒广等人查案,虽然充实,可她的心根本不在这啊,以她夫君的身份和包容,她在哪不能查案?非要天各一方?

    可张义伯就是死不要脸的跟着她,这不明白的,还以为这家伙对自己有意思呢!

    “国师夫人放心,太后密旨今早已到,让铁鹰卫速速回京处理要事,保护国师夫人的重任则交由王府令,另外,关于百里霜与紫月两女潜逃一事,卑职也上报太后了,用不了多久,必将全国通缉她们。”

    方淑蔚听后眉头大皱,她心忖这到底是张义伯真被太后召回去,还是故意这般说,然后等自己上路时,他们在后偷偷尾随,待见到策郎,二话不说他绑回京城继续劳累?

    现在的方淑蔚早已今非昔比,脑袋瓜子已经会思考了,虽然只要在董策身边,她在哪里居住都无所谓,可是她真不想看到在京城时的策郎!

    每天只睡两个时辰,起早贪黑的帮别人做事,在这样的日子中,方淑蔚看不到心上人眼中的光彩,唯一的闪光只在马场建好前后,那些日子董策精神的确好了很多,但是很短暂!

    方淑蔚现在真的很想和董策走下去,如离开京城到郢州的这一路,只聊人生不谈抱负,他们对未来的规划是或藏于山野,或隐在市集,过着平淡的日子,生儿育女,无聊了,带着儿女出去转一圈,帮帮苦难的人,策郎更可学百家之长,撰书立传,流芳百世。

    所以她现在无时无刻都想回到董策身边,看看他这些日子,到底是瘦了,还是瘦了?身在险地,可有危险?最重要的还是那柳娘子,是否已在夫君身边?

    “罢了,就算他跟着我也要去,九流堂弟子说策郎在洪州建了酒坊,周琮好像就在那,不知他有什么办法帮我甩脱这帮跟屁虫?”

    方淑蔚想罢便道:“张大人回去后劳烦您于太后说一说,我家夫君并非遇难而退,实乃衍教有规,不得不行走天下,还望太后成全!”

    “是,是!”张义伯连连应诺,拱了拱手便带着人告辞离去。

    目送张义伯等人离开后,方淑蔚重重的呼出一口气。

    赵寒广这时开口道:“方捕头真不知国师在哪?”

    “知道也不告诉你。”方淑蔚白了赵寒广一眼后便迈脚而去。

    赵寒广无语,对于国师的行踪很多人都想知道,这其中就包括他,但他与张义伯不同,他是想随国师修行一段时日,学跟多的东西,可这国师夫人似乎连他都怀疑上了,担心他告知朝廷国师去向。

    夕阳西下,方淑蔚刚回到王恭之安排给她暂住的一处小院门口时,忽然见到虽是一袭普旧道袍,却穿得仙风道骨的玉慈真人。

    “董夫人。”玉慈先是行了一礼。

    对于玉慈这位救命恩人,方淑蔚还是很感激的,但却没有请他到院中入座,毕竟人家虽是道人,但也是男人,能避的自然要避,于是便在门前还礼笑道:“原来是玉慈道长,不知道长找妾身有何要事?”

    “董夫人是否打算去找国师了?”玉慈问道。

    方淑蔚沉默片刻便点头道:“嗯,过两日便上路。”

    玉慈点点头,拿出一个小锦盒交给方淑蔚道:“此物,是国师拖贫道保管的,说如果董夫人准备去寻他,便将此物交于你。”

    “啊!”方淑蔚呆了呆,接过锦盒后打开扫了一眼,不由更为疑惑,也不顾玉慈就在旁了,拿起盒中一个纸团望向玉慈。

    “呃!”玉慈显然也是一呆,不明白这国师干什么?一张纸你揉成这样还用锦盒装着,是想让别人怀疑自己把里面的宝贝调包了吗?

    方淑蔚很快就回过神来,急忙扯开纸团看着里面的几行小字,半响才抿嘴一笑,道:“多谢道长。”

    “这……”玉慈还愣神呢,忽听方淑蔚道:“策郎说,如果百里霜与紫月跑了,定是道长暗中相助,让我谢谢你!”

    “什么!”玉慈眉头大皱,眯眼沉思良久却不得其解,但董策怎会如此料准,他会暗中协助百里霜出逃?难道此子当真料事如神?可他为何要谢我?这其中,莫非有什么阴谋不成?

    百里霜若是玉慈的儿女,他定会大义灭亲,容不得这等祸人危害事件,可偏偏,她是自己兄弟的血脉,玉慈也不知为何一直对百里霜狠不下心。

    如今百里霜大仇得报,她应该会归隐山野过着田园生活吧。

    念及此,忽然玉慈眉头一皱,眯着眼细细一想不由暗骂一声糊涂。

    百里霜如此睚眦必报的性子,此番在董策手里吃亏,而且自幼陪伴她的碧月也算死在董策手中,她又岂会老老实实的远离尘世!

    但话说回来,国师料定他会放百里霜,而百里霜又会找国师报仇,这国师到头来为何会以这种方式道谢?

    “道长,我家夫君还写了,如果不想让百里霜出事,就让陈彰随我走一趟。”方淑蔚突然说道。

    “什么?”玉慈好像听错了一般,陈彰可是山河社阁主,与百里霜一同被拿后就被关进了地牢中,他救百里霜时本想顺手也将他救出,奈何他认命了,不想在做挣扎。

    玉慈真看不透了,以董策身份,一句话便可把陈彰放出来,却为何让他去办?而且放陈彰出来干什么?担心百里霜层出不穷的下毒手段,故而留此人在身边试毒?

    想不明白的玉慈只能放弃了,他对于耍心机很厌恶,可他又不得不做,否则以董策的厉害,自己那侄女指不定要被怎样玩死呢!

    三天后,郢州官府张贴了一张缉拿陈彰的公告,与此同时,远在武昌府十里外的官道上,方淑蔚驾驶铁轮马车向着东方缓缓行去,忽然,车内传出一声虎啸,惊飞虫鸟无数,也让尾随在后的一个斗笠男子噤若寒蝉。

    ……

    洛阳晚间,洛河畔艺苑内。

    台上余楠几乎将演技发挥到了极致,将她许久没扮演的苏慧演绎得淋漓尽致,而卢清与李更不甘示弱,她们三女的断玉案早已名传洛阳,但洛阳百姓却从未见过,倒是盗版的看过不少,可是如今有幸看到一次正版后,观众才明白为何那些盗版被来京游玩的江南才子们骂得狗屁不如了。

    艺苑的戏子不仅演技高超,歌调富含情绪,连化妆,服饰,以及台上灯光,曲乐都配合得完美无瑕,把戏剧的氛围完全承托出来,看得台下观众大呼过瘾。

    一个容貌娇俏可人的少女从侧门急忙忙的跑到了贵宾席,待坐好后,目光看着台上道:“演到哪了?”

    边上一女子端庄优雅,其容貌竟与当今新币上刻印的头像一般无二,只是因她坐在最前排的贵宾席,后面观众根本瞧不见其真容,否则必然要出现一场巨大轰动。

    “苏慧到京城了。”女子淡淡回道。

    “哎呀,错过好多啊。”少女一脸痛惜。

    “知道错过还耽搁怎么久。”

    “这……”少女俏脸一红,道:“都怪这艺苑的茅厕太特别了,不仅用一块块的大瓷片修建,洁净异常,还没臭味,反而芳香四溢,流水溪溪,还有一本介绍艺苑戏剧简介总篇,看着看着就入迷了,要不是腿都蹲麻了,还不知时间过得如此快呢。”

    “你还好意思说。”女子白了少女一眼后立即把目光看向台上,又道:“国师做事,向来事无巨细,而且挑剔无比,如今这艺苑的茅厕可说是全洛阳最好的了,比之宫中不知强了多少,让你来见识,便是打算等你了解后,投身衍教。”

    少女听后表情顿时怪异起来,也不敢违逆,应下后问道:“姑姑对国师如此器重,为何还放他离开?”

    女子闻言愣了愣,然后语气有些幽怨道:“你当我想啊,腿长他身上,总不能时刻拴身边吧。”

    “这又爱又恨的口气是怎一回事啊?”少女心里乐呵呵的偷偷想到。

    对于国师,少女了解不多,因为这她很少被允许出门,故此也没见过国师什么样,全靠道听途说了。

    不过从她看姑姑谈及国师时的表情,少女就有一种十分异样却又熟悉的感觉,宛如她娘谈到在外风流的爹爹一样!

    每每念及此,少女都不由打了一个寒颤。

    刚想到应该不可能时,忽然听到身旁的姑姑轻轻说道:“明日,你先到书院学习一下,等清楚了衍教的教学方式后,再安排你随洛蓉学习,有这名正言顺的身份后,便可以去寻国师了。”

    闻听此言,少女心里顿时兴奋无比,国师在哪?谁知道啊,反正只要能出去玩,那比什么都强!

第四百九十三章 初冬

    剑伴飘零,一道寒芒划破点点冰雨,携带凌烈的寒气宛如要割裂虚空般,一刺一斩皆光芒夺目,令人生畏。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十四娘剑法恐怕只差一步便入化境,如此天资,当真令人生妒。”后院一角,一位双手环抱,背悬长剑的中年冷厉男子面无表情的如此说道。

    在冷厉男子边上,容颜无一丝死角的完美佳人殷盈月淡淡一笑,道:“是杜教头教导有方。”

    冷厉男子仍然没有表情的说道:“十三娘无需如此高看在下,在下虽善用剑,却不善教剑,若能给十四娘请一位真正的剑术名师,如今成就必然更高一筹。”

    “这……谈何容易。”殷盈月苦笑一声,向冷厉男子欠欠身后便走下屋檐,来到院中对那舞剑的少女说道:“幺儿,不是说今日要随我去书院吗?”

    殷漩剑招一顿,既而长剑脱手一翻,剑柄沿着她的手背划了一道剑花后突然飞起,紧接着只见她另一手抓起剑鞘迎着飞旋的剑刺出,顿时“锵”的一声,长剑竟已稳稳刺入鞘中。

    殷漩脸上的冷厉这才一收,微微一笑转身对殷盈月道:“姐姐稍等。”

    不久,换了身华美云锦衣裙的殷漩亭亭玉立的出现在殷盈月面前,两女虽是姐妹,但无论相貌还是气质都完全不同,殷盈月温文尔雅,容貌可谓完美无瑕,而殷漩,如今能品出的味,只似朵含苞待放的娇花,除此之外,或许就剩下她那与柔弱女子完全不同的刚毅小脸蛋了。

    “昨日,姑姑派人召你去哪儿玩了?”前往天香书院的马车上,殷盈月笑看殷漩道。

    殷漩嘿嘿一笑,道:“秘密!”

    “讨打!”殷盈月故作生气的瞪着美目。

    殷漩却是当看不到,百无聊赖往里一靠,道:“听说姐姐见过国师,不知那家伙是怎样的人?”

    “他……”殷盈月愣了愣后,好奇道:“你问这作甚?”

    殷漩毫无淑女范的打着哈欠道:“啊……啧啧,也没什么啦,就是好奇而已,不是说天香书院是他创办的吗,随口一问用不着大惊小怪的吧。”

    “谁大惊小怪了。”殷盈月脸色这才恢复平静,道:“国师他,我也就见过两次,也看不出什么,若非要说点什么的话,那应该就是静,静的可怕。”

    “不会是个沉闷的人吧?若是如此,这个师我可不想拜了。”殷漩心里念及此,面上赶忙又道:“这算什么话?都没说他那人的美丑,性子的好坏呢。”

    “你就算这样问我,我也……”殷盈月有些不好意思,不是说只见两次而已,她就能把董策给忘了,而是她的确不好评价,因为董策有许多传闻加身,很容易让人不自觉见,忽略了他的长相,至于性子,在殷盈月看来,非要说好坏那绝对是坏了!

    殷漩没问到什么,心里自然是更为郁闷,对于姑姑交给她的任务也没有什么心情去完成了,可如果不完成,她以后的日子也将注定了,再没有更改的可能。

    来到天香书院,看着宛如空中花园的巨大花坛,殷漩震惊了!

    “姐,这……这就是书院?”殷漩不可置信道。

    “是啊,快点吧,要迟到了。”殷盈月说着,便率先往台阶走去。

    殷漩愣了半响这才急忙跟上,两女一路走到书院正门,路经天桥时望着中庭内的场景,殷漩再次震惊了,这里面站满了身着奇装异服的女子,而这套衣服她几日前便已得到,说是书院的武衣,此外还有一套格外华美的文袍现在便穿在她身上。

    “那些同学都是武术社的,她们应该才晨练完,所以你也无需担心马上换武衣。”殷盈月解释道。

    “不是说要上课了吗,她们来得急换吗?”殷漩好奇道。

    “虽然书院有服饰规定,不过只是不能穿私服,文袍武衣都是书院服饰,自然能穿着上课,有些同学可是很喜欢武衣的轻便,故此一直就穿武衣上课,特别是下面武术社的。”

    殷漩看着那小白衣和黑色宽敞如灯笼的裤子,心下也觉得这比现在穿的文袍舒坦多了,看来以后自己就穿武衣算了,虽然文袍看起来更加华美漂亮,可不适合她这种好动的女子。

    “她,大概就是太后安排的人了吧。”教学楼顶层,甄琬看着天桥上的两女说着。

    而在甄琬身旁的涂小果听到此话,也细细打量了殷盈月身边的殷漩,而后道:“太后为何让我们推荐她拜入师父门下?”

    甄琬摇摇头,道:“表面上,或是想时刻知道国师行踪,或让国师帮她培养一位可信的得力助手,但我想没这般简单,此女在殷家深藏如此久,一点风声也不露,如今突然跳出来,而且要拜国师为师,是殷家不放心国教肆意发展?还是另有图谋,恐怕也只有太后和殷家知道了。”

    “那会不会对师父有害?”涂小果担忧道。

    甄琬一听,便是一笑,道:“少为你师父操心了,他若是如此容易被害,岂会有今日成就?”

    涂小果一听便是苦笑一声,很是赞同的点点头,如今的她也能看透许多事情了,也正因如此,她才发现师父的非凡之处,让她这个徒弟是越来越看不到深浅了。

    ……

    初冬,晨阳似睁不开眼的瞌睡虫,朦朦胧胧由东而升。

    一袭劲装的董策刚刚晨跑外,从后院入门时,便见到邝石乙急切走来,恭敬道:“掌柜,洪州来信了。”说罢,忙不迭的将一封信递给董策。

    董策接过打开看了一遍后便随手揉成一团,交给邝石乙拿去销毁。

    邝石乙虽然好奇信中内容,却也不敢抚平查看,简直拿到灶房焚毁。

    不过就算他看了也看不出多少内容,因为里面只是写了商品三日内到,让董策安排人接应而已。

    回到房中,换了身衣服的董策照旧从柜子中拿了些水果放到窗前木桌上,不一会,穿了件黑色小马甲的滑稽猕猴一蹦一跳的出现在桌子上,抓了一个桔子便跳上了董策肩头,开始用嘴剥皮。

    董策把小皮从肩上抓下来,放到桌上,边帮它把小马甲上的碎草树皮取掉,边道:“过两天,小虎可就来了,有了伴你就能老实点了。”言罢,抓过黑氅往身上一披便走出房门。

    到了前堂开张时,董策看到隔壁不远处的大通马行东家冯远台打着哈欠走出来。

    “邢掌柜早啊。”冯远台上前拱手道。

    董策回了一礼,道:“这几日不见冯掌柜,不知哪里发财去了?”

    “咳,什么发财,老哥我前几日险些就遭大难咯。”冯远台摇头苦笑道。

    “哦?不知……”董策话说一半便收住了。

    “跟邢老弟也没什么不可说的。”冯远台摆摆手,揉着右边肩膀凑近董策,低声道:“这世道,恐怕不太平了!”

    “怎说?”董策也故作紧张道。

    “到你店里说。”冯远台说完,董策便点头令他到铺子里,一边砌茶一边听冯远台讲述他这半个月出差时的遭遇。

    冯远台还真非什么大惊小怪,前几日他前往宁州码头,查验一批新到的宝驹,可他等的船只却迟迟未到,一开始,冯远台只当是商队形成延误,没有如期而到,这样的事情也常有发生,久的能拖上半个月。

    可没等冯远台入住客栈,便收到商队的消息,得知他们已经到了宁州,只是没好意思见他,其原因,竟是小马驹全部被盗一空,商队的人正在刑捕房焦急的等候消息呢。

    冯远台登时勃然大怒,不仅花钱让刑捕房快点查清,自己也亲自领队四处查访。

    冯远台这批小马驹足有六十头,均是在洛阳的邙山马场购得,不仅马场开出的证书,还有血统族谱的证明,其价值已经过万两啊!

    冯远台可是一位极有野心的商人,他可是指望这些马来后,精心培养一阵,同时也想创办一个余杭马场,至于他以前担心的资金问题,如今有万三钱庄在,他也不怕筹不够了,现在正是大展拳脚的时刻,怎能说丢就丢了?

    关于投资的事,董策也是知道的,而且还是他给冯远台出的主意,不仅出钱投资他,还能帮他从邙山马场请人来教导,这才激起冯远台的信心,只是没想到半途出现这档事。

    “看冯老哥气色虽愁,却不凄苦,想必马是追回来了吧。”董策问道。

    “嗯,追是追回来了,不过却死了三匹,伤了十多匹啊,唉,你说说,六十匹马,一夜之间蒸发了,而看守的两百人居然无一察觉,全他娘的被药到了,这也就罢了,追查了整整六天才发现对方踪迹,起初官府死活不相信,甚至追查到后,那镇江府令似乎还不肯还,说什么事态还没查明!”

    一杯浓茶下肚,冯远台就宛如喝了一杯烈酒般,长出一口气,冷哼道:“若非宝驹证书没被盗,这批宝驹恐怕拖到我死了都见不到了!由此可见,国师的创举对我们贩马之人当真受益良多啊,有了宝驹证书,血统族谱,无论这匹马在哪,根据证书上的特征都能认定他的主人是谁,国师英明啊!”

    董策意味深长的笑了笑,道:“关于宝驹证书之事,当今还没流传彻底,许多人根本不知,否则那些证书必然不保,以后冯掌柜可要多加小心了。”

    “此事我已经考虑好了,以后证书和马不能同时运送,必须是我拿到证书后,才让商队将马运来,否则出了事,真是叫天天不应啊!”

    感慨完,两人商量了一下马场事宜后,冯远台便告辞离去,董策则让邝石乙去找九流堂打听一下宁州的消息。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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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宁国师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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