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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宁国师全文阅读

作者:午夜狂响曲     大宁国师txt下载     大宁国师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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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夜半倒茶声

    夏末初秋,位于宁州金陵府董家宅院之中,头发花白的董府管事柳三重缓步行至一处别院前,抬目便见院中一身姿修长的青年,翘着二郎腿坐于石凳上,手中正把玩一个小巧瓷杯,在他身边石桌上还摆放了一盘小巧精致的瓷制器皿,其新颖程度,让柳管事这位在茶行混迹大半辈子的行家也从未见过。

    “少公子,这套器皿莫非就是你命人烧的新茶具?”柳管事走上前来笑道。

    青年闻言转过脸,展露一张棱角分明的面孔,上扬的狭长眉眼却毫无英气,反而睿智深邃,犹若一只成了精的老狐狸。

    青年看了老者一眼,便又将目光放在茶杯上,语气淡漠道:“嗯,不过做工差了点。”

    “这还差?”柳管事顿时额头渗汗,暗道:“这可是御瓷坊的杰作啊!”

    御瓷坊可是专给皇宫供南瓷的作坊,其技术做工当属天下之最,而且在柳三重看来也的确如此,但落在青年眼中却十分一般,也难怪柳管事汗颜了,话说回来,少公子品味突然就变得高不可攀,以至于让柳管事难以适应!

    青年拿起一个似壶非壶的瓷器,细细品看做工,随口又道:“有何事?”

    柳管事这才回过神,笑笑道:“孟公子命人送来请帖,邀少公子今夜到金香花船游玩数日。”说罢,柳管事递出请帖,又道:“是不是和以往那样回绝了?”

    青年接过请帖,单手打开扫了一眼,便合起扔到石桌上,道:“不了,我正好想出去透透气。”

    柳管事闻言不由一阵愣神,他都记不起少公子上次出门是多久的事了?

    这位董家公子单名一策,自从去年病好后,不但心性大变,连性格与气质都想换了一个人,曾经留恋于烟花巷柳的他,不仅纨绔脾性消失无踪,连以往朋友的邀请都统统推掉,以至于让柳管事都要认为,他家少公子成了一位远离红尘的清修道人了。

    然而,事实却是柳三重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的,此刻他眼前的少公子,根本不是他看着长大的那位董家公子了!

    人还是这个人,但无论行为、气质、语气,都不再是曾经的董策,而是一位前世活在后现代的商人。

    董策知道董家所有人看待他的心思,但他却没有特意迎合对方的想法,他是有自我的人,即便换了一个身体,他还是他自己。

    自去年,董策似一觉醒来,睁眼就来到一个既熟悉又陌生的世界,在他记忆中的历史是夏商周汉,唐宋元明,而他如今身处的时空夏商周汉是有,却没有唐宋元明。

    他闲暇时翻书查过,很可笑的得知,全因冉闵听了董闰、张温的话,在前燕大军逼近时退避三舍,所谓物极必反,此举不久便让前燕大军气势由盛而衰,骄傲之下被冉闵反击得胜。

    这一胜可不得了,冉魏横扫北方,占据北方八成疆土后,又与东晋僵持多年,直至冉闵病死,冉魏内乱不休,此后东晋刘裕崛起,不仅平定东晋内乱建立宋朝,还趁冉魏内乱之际,渡江北伐一统天下。

    这不得不让董策感叹,论选择的重要性!

    如果霸王没有白白摆下鸿门宴,也不必落得自刎的下场了。

    而冉闵忍了一时冲动,选择暂退便彻底改变了董策上辈子所知的历史。

    不过刘宋崛起不足百年便重蹈东晋覆辙,内乱不断,之后分分合合好几次,便到了如今的大宁王朝!

    大宁建国三十余年,也算太平了三十余年,而董家也就是在这段时期崛起的。

    董策的爷爷靠着一双腿和一股闯劲,做了当时所有商人都不看好的凶险之路,西域行商!

    大宁建国之初,西域还未太平,许多军阀割据一方,马贼四处劫掠,但大宁为了恢复生机,岂会任由他们猖狂,之耗时两年便平定西域,而董策爷爷正好撞到这个时机,一无顾返的拉着一车江南特产去了西域,之后便一发不可收拾,建立了如今金陵府最大的商行会,生意也从旱路开展到了海路,而这钱自然是越挣越多,但也因此,子承父业,董策的父亲为了生意忽略了家庭,连妻子病死半年后才回来吊念,也就更别提这位儿子了!

    于是乎一个纨绔诞生了,但很可惜,这纨绔没逍遥几年突然一病不起,之后在所有人不知道的情况下悄然而去,与世长辞。

    金陵府以北,大江河畔,金陵码头上是人潮涌动,热闹非凡。

    平日里,这里除了搬货苦工便只有一些赶船旅人,说热闹却远比不上今日的盛况。

    只见,此时众人都将目光集中在大江中一艘巨大木船上,此船长约三十多丈,高十余丈,船楼达五层之多,对比那些丈许小舟,四尺乌篷而言,此船可称为水上巨无霸了!

    但在一些老人眼中,这那是什么花船啊,分明是三十多年前,纵横大江流域的无敌战舰,虎门大战船!

    然而,无论它曾经有多辉煌,如何纵横水面碾压敌船,现如今,它的的确确就是一艘载满了莺莺燕燕,满船飘香的金香花船!

    董策头戴束发玉冠,一袭白袍打底,外披一件长至膝间的黑纱外衣,将他修长的身体承托得淋漓尽致,他负手而立站在一艘小舟前,遥看越来越近的金香花船,嘴角展露一丝浅笑,道:“能把战舰改造成窑子,这船的主人可非同一般啊!”

    “少公子您最近是两耳不闻窗外事,自然不知了,此船乃是龚庆龚大东家的杰作啊!”董策身后一名十五六岁的青衣家丁陪笑道。

    董策回身看了一眼自己的小跟班柳福,点点头道:“原来是那个富二代!”

    董策虽没有这一世的记忆,但要旁敲侧击弄清前身的人际关系也非难事,不过目前多数是只知其名不知其人罢了。

    “小的不好陪少公子上去了,这是您的行李,少公子拿好了。”柳福拿出一个包袱道。

    金香船上有婢女伺候,安全也有护卫保障,无需家仆护院跟随,而董策也没残忍到让柳福看着自己左拥右抱,花天酒地吧。

    小船行至花船前,此刻花船正前方已降下一块如护城吊桥的桥板,直接通往船舱,里面是明灯金装,妖娆佳人成排迎陪,真乃好一处令人神往之所。

    踏上桥板,董策能清晰感受到,这若放到战场上,乃是舱内将士冲杀上岸的桥梁,以此船可容千人的体积,只要靠岸,船上将士冲杀下来犹如猛虎出笼,必势不可挡。

    但这只是曾经了,它的辉煌随着战火熄灭一同逝去,成了富人们的玩物。

    转眼入夜,大江中幽静异常,唯独河上一艘花灯楼船里歌舞升平,笑语连声,船中红木亮漆,轻丝绸帘,美酒佳肴摆满席桌,一台上箫声悠扬,琴声怡人,莫说那些陪客的美人儿,就连端茶送水的小丫鬟,也都似朵朵含苞待放的娇美花儿,面带娇红,体态摇曳,均生得一副好面相。

    三位风流公子围坐一桌把酒言欢,每人身边都陪坐或娇嫩,或妖娆的美艳女子。

    “唉吆,我说董兄啊,我本以为你还是不肯出来,不曾想竟来了,早知如此,我俩理当亲自****相邀啊!”一位书生打扮的青年朝董策微微笑道。

    此人董策早已认识,当初他才转世重生还躺床上养病时,这位书生便常来府中探望他,此人名为孟峰,家里是做文房四宝的生意,在金陵府有好几家造纸作坊。

    “是极是极,董大哥太久没出来和兄弟们聚聚了,小弟还当你忘了咱们呢。”另一边,一个胖子开怀笑道。

    这个胖子董策也认识,他叫周琮,小名宝宝,说来也怪可惜的,他乳名原是大宝,乃是双胞胎,但小宝可怜的夭折了,为此周琮他娘便唤他宝宝,意指小大双宝,以减思念,不过在董策看来,他爹能有一个儿子活下来已经是谢天谢地了!

    因为周家经营的乃是金陵府最大的赌坊之一,明面上挂着来者一夜暴富的旗号,实则别人稍微赢得多一点,他家就会在背地里玩阴使绊,把人家吃进去的连本带利全吐出来,损阴德啊!

    “病好了当然要多静养。”董策这段时间待家里,其实只为熟悉这个世界。

    “董大哥自从生病后,是越来越注重身体了,那不知今夜……嘿嘿!”周琮说着,一双贼眼还瞥一下董策身边的娇嫩少女,那眼神是要多暧昧有多暧昧,看得少女一阵毛骨悚然!

    董策悠然一笑,凑近娇嫩少女玉颈深深嗅了一口,一脸陶醉的惬意道:“是啊,所谓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嘛!”

    孟峰和周琮都是一呆,均没想到董策居然还会吟诗了!

    “诶呀,想不到啊想不到,你还有这等才学!”随着冷笑传来,董策众人纷纷转目望去,便见几位公子站在他们身后,浅笑相望,那为首的翩翩公子手持一把细长幽黑的七翎羽扇,笑看董策继续道:“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哎呀,好惬意啊,哪里买来的?”

    董策狭长的眼眸微微一眯,道:“我们认识?”

    翩翩公子闻言一愣,旋即摇头笑道:“才多久不见,竟把我忘了,真叫人心寒啊!”

    “我只记得我养病时见过的人!”董策这句反问看似讽刺,实则乃大实话!

    但他可以确定,眼前之人明显与他们不是一路货色,否则定会和孟峰、周琮两人一样前来探病,所以他自然不会给对方好脸色。

    果然,那位公子听后脸色一黑,冷哼一声道:“既不相识也罢,本公子也不愿见到某一日,突然冒出一位堂兄弟,恬不知耻的让本公子收留他!”言罢,此人冲着董策意味深长的冷笑一声,摇晃羽扇带着一伙人潇洒而去。

    “呸,什么东西啊,不就是靠着他老爹当了个府议吗,牛气什么啊,董大哥说得对,这等人我们谁也不认识!”周琮啐了一口微怒道。

    “怎么?我病倒这段时间里,你们发生什么冲突吗?”董策明着关心,暗地打探道。

    “没冲突才见鬼呢,这大半年里啊,我们和这小子……”周琮喝了一口闷酒,便徐徐道来,让董策很快明白双方关系。

    且不说周琮和对方的小磕碰,就身份而言,人家可是董策的堂兄董子权啊!

    提到董子权,董策便全明白了,毕竟他这一年里可不是白待的,早从仆人丫鬟嘴里得知董家的大致情况,其实他和董子权曾经还是一家人,可因董老爷子临终前一句话彻底变成了两家!

    董子权父亲董岩涛做起生意魄力十足,颇有老爷子风范,然而老爷子却在临终让二子,也就是董策父亲董元昌继承东主,但除了当时生意上周转的钱,其余所有家当由董岩涛继承,可董岩涛追求的根本不是钱,而是东主之位,不等他开口争取,老爷子已撒手人寰!

    董岩涛默不作声的过完头七,之后没有索要半分,便直接搬离董家另起炉灶了。

    现如今,董岩涛这一脉在金陵也稳住脚跟,但家业还远不及董策家,也怪不得人家董子权看他不顺眼了,本来董策拥有的他都理应享有一半,甚至更多,然而事与愿违,谁让他爹不要呢!

    其实董策很清楚老爷子的选择,换做是他也很有可能这样做,正所谓江山易打,基业难守,老爷子耗尽毕生心血打下的江山,已经很难再突破,除非把手伸向中小行商,但如此一来,人家必然联合反扑,故此让稳健谦和的董元昌做主,董岩涛为辅,死守家业的确是明智之举!

    道理谁都懂,但能否接受就是另说了。

    董子权临走前那意味深长的冷笑,虽让董策有些疑惑,但他其实属于外人,自然懒得理会,丢下一句“上茅房”便起身走向楼外,连孟峰提醒他茅房不在外面的话,他也没理会。

    夜风徐徐,花船上的灯火照的船尾水面波光粼粼,在船尾的尾尖处,修建了一座别致的木亭,幽静的氛围与楼中的热闹形成鲜明对比。

    而此时,此亭中小椅上静坐一人,这人白衣胜雪,发胜白衣。

    远看,似乎是一位年过八旬的白发老妇,可走近一看,却发现她颜如白玉,人如冰雕,美得不可方物。

    这竟是一个少时白头的奇美女子!

    “白娘子,东西都准备好了。”一名婢女抱着木盒进入亭中,来到桌子里侧,从怀中木盒里取出文房四宝一一铺在案几上,便开始磨墨。

    “此地的确是幽静异常,我甚为喜欢。”白雪蛾拾起毛笔柔声道。

    “嗯,龚大东家早知白娘子不喜吵闹,特意为白娘子建造此亭,只要白娘子在此,船工护卫都不会来打扰的。”婢女回道。

    白雪蛾点点头,正逢一阵凉风袭来,她素手撩拨一缕被风吹乱的银白发丝,笑看婢女道:“入秋夜风渐吹渐凉,要不你也先回房休息吧。”

    “不冷,小婢还是侍候白娘子休息先吧。”婢女怎敢擅自离开。

    白雪蛾也不坚持,从身后拿出竹筒,倒出一些深绿粉末进杯中,在将身旁小炭炉上的铜壶拧起把沸水倒入杯中,顿时,茶香弥漫。

    拿起芳香四溢的茶杯,白雪蛾竟递给婢女道:“喝杯热茶暖暖身吧。”

    “啊,这……”婢女正要拒绝,但见白娘子已将茶杯递到面前,只能立即接下,红着小脸抿一口。

    说来奇怪,这茶香闻起提神,可当芳香入口后,婢女渐渐感觉困乏来袭,不一会儿竟无法抵抗困意,靠在亭栏上身体慢慢下滑,最后沉沉睡去。

    白雪蛾没有理会,提笔随意书写着什么,也不知过了多久,突见亭外黑影一闪,一个蒙面黑衣人借着夜色,宛如凭空出现般来到亭外,单膝下跪朝亭中白娘子抱拳道:“分舵一百二十人都在后方黑船上准备就绪,舵主派属下先行赶来询问圣女何时下手?”

    “等子时一道,立即下手,如有突发情况,灯灭警示。”白娘子头也不抬道。

    “属下领命!”

    黑衣人应了一声,旋即一个箭步跃起,落向围栏外,不一会儿“噗通”的落水声便传了上来。

    本应该陷入沉静的船尾,却在落水声响起后,忽然传出一连串的水响,这声音犹如提壶倒茶,虽轻微,可在这幽静的船尾却显得极为刺耳!

第二章 白雪蛾

    白雪蛾一声娇斥:“什么人?”

    昏暗处回了一句:“男人。”

    “男人?”白雪蛾呆了呆,转首望去,顿见船尾昏暗一角,一位身姿修长的黑影站在甲板边,对着滔滔大江惬意十足的轻晃身体。

    “好一个恶俗的男人,舱里难道没茅房吗?”白雪蛾表面厌恶万分,内心却深感疑惑。

    “有方便的地方不方便,非要去寻方便,这活着也太累了吧!”男人说话间,身体轻轻抖抖才转过身来,走到成排的吊挂灯笼下,露出一张棱角分明的面孔,其一双犹如老狐狸般的狭长眼眸令望者印象深刻,正是不久前离席上茅房的董策!

    董策眯缝的醉眼望向木亭,只见木亭烛火橙光中,一位白衣胜雪,满头白发高盘的女子正和他对视,刹那间,董策眼中泛出了一丝异彩,赞道:“好白!”

    白雪蛾闻声微怒,她岂会听不出对方在嘲笑她的异容,这是她的痛处,也是她的逆鳞,况且此人何时出现?有没有听到自己与黑衣人的谈话?白雪蛾不知,但她绝不能容对方现在离开!

    “看公子神态,显是醉了,正好奴家这里有一壶醒酒茶,公子能否赏脸一叙?”白雪蛾说着便起身走到亭外,摆出一副恭迎董策的姿态。

    “此等良辰美景,月下凉亭,既然小娘子有这等雅兴,在下便却之不恭了!”董策拱手笑笑,走向木亭。

    白雪蛾恭迎董策进入亭内,发现董策看了一眼亭内熟睡的婢女,她缓口解释道:“我见婢子过于劳累,便让她在旁休息,让公子见笑了。”

    “能如此善待下人,可见小娘子心肠之善。”董策意味深长的笑笑,既而一甩黑衣,坦然坐在白雪蛾对面的凳子上。

    白雪蛾拿起茶壶倒了一杯香茗,说道:“不知公子贵姓?”

    董策扯起白袍下摆,二郎腿一翘,再将下摆往腿上一盖,随口便道:“在下董策,无字无号,乃一闲暇浪荡公子,敢问小娘子芳名。”

    “小女子姓白,艺名雪蛾!”白雪蛾说着,便将斟好七成茶水的杯子递给董策。

    董策没有立即接过,而是随意扫了一眼桌上曲谱,淡笑道:“白娘子还会撰写曲谱?”

    白雪蛾长长的银白睫毛眨动几下,放下茶杯,一双靛蓝的美瞳望向董策,颇有兴致问道:“怎嘛,董公子也懂此道?”

    “我一俗人,教人吹箫还行,撰谱还是算了吧。”董策自嘲一笑,这才拿起茶杯,却没有要喝的意思,反而继续和白雪蛾闲聊,直到茶水降温,他才在白雪蛾错愕的目光中,轻斜身子,将茶水倒在手上,一边慢慢搓洗,一边歉笑道:“让白娘子见笑了,董某有方便过后洗手的习惯,你不介意吧?”

    “理应如此!”白雪蛾表面上不动神色,但心里却提高了警惕。

    这茶水中被她下了蒙汗药,她本想轻易迷晕董策,方便之后的大事,然而董策却不买账,这让她更加坚信董策听到了她与黑衣人的谈话,对她有了戒心。

    但是,普通人若得知她与一名黑衣人在此密事,十有**必会吓跑告之众人,可是眼前之人却没有,他不仅不跑,反而与自己攀谈,言谈举止也无刻意,连随处小解,用自己的敬茶洗手都是这般惬意自然,十足一位无教养的纨绔子。

    但是否如此,还不是现在能下定论的!

    念及此,白雪蛾取回董策身前空杯,边斟茶边道:“还不知董公子是何方人士?听你口音似乎不像是金陵府人啊。”

    “非也,咱乃土生土长的金陵人,只是我娘不是罢了。”董策随口应付,撒起谎来是脸不红心不跳,让白雪蛾根本看出半点异样。

    “是嘛!董公子请用茶!”白雪蛾说着便将斟好的茶又递给董策。

    董策扫了一眼茶杯,摇头道:“忘说了,董某只喝泡茶。”

    “泡茶!奴家这莫非不是泡茶?”白雪蛾疑惑道。

    宁朝人喝的茶还是煎茶,取之茶叶已蒸杀青,制成茶饼再碾磨至粉,最后撒入杯中再以沸水冲之,其味对董策而言也就一般般。

    “我所说的泡茶,乃是将茶叶放入壶杯中,再以沸水泡之即可。”董策轻描淡写的解释道。

    “呵呵,如此和奴家这茶并无区别吧!”白雪蛾不知深意道。

    董策嘴角一咧,道:“区别大了,重在茶叶上,等来年开春,我到自家茶园采些嫩叶,亲手炒点送与白娘子。”

    “如此奴家可要先谢过董公子了!”白雪蛾根本不知炒为何意,但她也不在意,她关心的是要不要动强留下董策。

    不等白雪蛾考虑好,董策直接用白袍下摆擦干手,拍拍皱褶起身道:“看来是秋风醒神,我醉意已消,便不打扰白娘子了。”

    白雪蛾急忙起身,看似欲恭送董策,实则却在寻机击昏董策。

    “对了!”董策突然脚步一顿,惊得白雪蛾也不由自主的退了一步,全神戒备的盯着他。

    董策似乎没注意到白雪蛾的紧张,指着她柔白的宽大袖口道:“白娘子,你袖口染墨了。”

    “啊,是吗?”白雪蛾愣了愣,下意识扯起大袖低头看了看,可发现袖口一片洁白,何来的墨迹啊?

    只是转瞬之间,白雪蛾猛然醒悟,但等她仰头之时却见董策已经走远了。

    看着董策离去的背影,白雪蛾目光变得极为阴沉,心忖董策究竟是何方野鬼,有何目的?难道和他们一样为了此船?可不论对方想干什么,既然事情被他撞破,若强行行事变数太多,一个处理不好,很可能葬送了他们在金陵府准备了半年的苦工。

    白雪蛾越想越是心绪不宁,最后她长叹一声,挥掌扇灭了一盏烛火。

    与此同时,金香船后方一艘黑船上,一名站立船前的黑衣人突然惊道:“不好,灯灭了,速速报告舵主,情况有变,取消今夜行动!”

    时过午夜,金香船楼渐渐变得幽静,一间昏暗的厢房内,有位衣难遮羞的美人儿横陈香榻,诱惑无限,她神态慵懒而满足,一双如丝媚眼如观赏稀世珍宝般,望着向站在窗边的修长身影,潮红未退的脸上泛起一丝笑意,细语柔声道:“董公子,秋叶凉风吹久了,不冷吗?奴家这儿可暖和了,不,倒不如说,火热的很啊!”

    董策没有理会妖娆女子的询问,他透过窗户望着船尾后方,心情着实有些郁闷啊!

    “木秀于林风必吹之,龚庆这家伙为了夺下金陵妓业之首的头衔,闹得这般大,还把军舰给改成妓舰,想不惹人注意都难,这头一遭出航便被尾随,害得老子也被迫卷入其中,麻烦啊!”

    金香船前身乃是虎门大战船,可容千人,虽然船上所有攻击器械被卸掉,早无昔日战力,但龚庆为确保客人安全和行船劳力,安排的护卫与船工多达两百多人,如果没有一定实力谁能吃得下?由此可见白雪蛾背后的势力有多大了!

    可惜董策不清楚当世近况,更不知金陵附近有多少贼窟,若是他直接告诉众人,先不说人家信不信,即便相信让花船调头回去,但事后呢?一旦白雪蛾背后势力查明自己的底细,展开报复,那后果绝对要悲!

    董策不会指望朝廷能保护他,更不会指望这些非法分子能放过他,那么唯一的把法便是把这潭水搅浑,搅得越浑越好!

    翌日,日上三竿时,董策在周胖子的骚扰中下了床,打个哈欠,扫了一眼榻上慵懒熟睡的妖娆美人,冲周琮没好气道:“虽然这不是我家,她也非我妻子,但胖爷你这样似乎有点不人道啊!要是哪天我也给你来一出,保准你丫的提刀就把咱给剁了。”

    “哎呀,现在还管这些作甚,快,快随我去看看!”周琮满脸急切道。

    “干什么啊。”董策极不难烦的在周琮催促中穿好衣服,未及洗漱便被周琮拉出厢房,一路跑到船楼一层厅堂,董策这才明白周胖子要干什么了,而同时他也有种抽刀劈了周胖子的冲动。

    “董大哥你看,白娘子啊!你一定没见过吧,没想到世间还有这等绝色异容的美人儿吧!怎么样,感激小弟唤醒你吧。”

    此时大堂一角的三丈圆台上,白雪蛾端坐其上,竖抱琵琶芊指拨音,霎时一曲春意暖上心头,犹如一幅羞涩的春季图徐徐展开。

    然而,此曲弹至中段,曲风突变,宛如从春天直接跨越夏秋迎来寒冬,激昂而哀伤的琵琶曲如大雪纷飞,暴风狂舞。

    台上的白雪蛾,在晨光透窗的照耀下,显得如梦如幻,一头高盘的白丝如满头沧桑,她似看遍了人世浮沉,看穿了人心本质,对世间一切透着一股哀伤,绝望。

    一曲终了,等人还没回味时,突然一道掌声响起,打破宁静。

    当所有人回过神来,便是道道掌声此起彼伏,叫好不断。

    “唉,白娘子的曲还是一如既往的先甜后苦啊!”孟峰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董策两人身边,一脸陶醉的喃喃说着。

    “没错,只是可惜这大清早的就听到如此哀伤之曲,叫我今日如何开怀啊!”周琮虽是这样说,但表情和孟峰那是一个模子刻出来。

    “这只是白娘子在试弹罢了,等今夜正式奏响,那时恐要让周兄失眠咯!”孟峰笑道。

    “独奏还彩什么排啊,试弹在房中不行?你们也真是的,就为了这事扰我清梦。”董策没好气道。

    未等周琮回答,孟峰算先开口道:“董兄许久未出门是有所不知啊,这位白娘子虽只是出道半载,却是踏着荆棘之路,由逆境走出啊!”

    “何故?”董策愣了愣,心底刚刚有个念头浮上来,便听孟峰解释道:“当然全因白娘子的异美容貌啦!要知道在白娘子之前,这类白人均被人视为不祥,见之避之,深怕沾惹半点晦气,可在白娘子出现后竟让不少人慢慢改变观点,恰好我和周兄也跟着深陷其中,不过我是因曲非人,全因白娘子琴艺已登峰造极,整个金陵府也找不出几个,连小王爷都对其心生爱慕,若非桓王阻止,恐怕白娘子早入桓王府了!”说到着,孟峰摇头一笑,一手搭在周琮肩上又道:“而周兄乃是因人非曲,他没法开怀正是因为他没法把白娘子弄到手啊,呵呵呵!”

第三章 佳人相约

    董策很清楚异类难免受人排挤,莫说这古代,即便是现代对于这类白化病患者,许多人都是敬而远之,可见孟峰所说的荆棘之路绝非夸夸其谈。

    不过,在董策看来,这个世界上到处都充斥着歧视,不公,谁都不可能一手持平,孟峰和周琮这些人虽然对白雪蛾心生爱慕,但会对所有身患白化病的人也能以礼相待?这显然不可能,白雪蛾的突出只能证明这是一个看脸的世界而已。

    白雪蛾一曲弹闭,抬眼间飞快的瞥了一眼董策,嘴角微微勾起,起身行至台下,在路过一名矮小的中年男子身边时,低声道:“桂管事,劳烦你将此帖交于楼梯口前的董公子!”

    “啊?”桂管事愣愣的接过书信,整个人犹若梦中,一切都那么不真实。

    白雪蛾居然要给人下帖,这代表什么,做他们这一行的能不知道吗!

    多少人下帖清官人一夜变穷人,同样多少清官人下帖之后一夜变妇人,桂管事见得太多,理当见怪不怪了,然而这也要是谁啊!白雪蛾只是出道半载,正是红得发紫的时刻,想赚多少金银也非难事,却偏在这时刻下帖,这无疑是杀鸡取卵啊!

    桂管事恼了,但他恼的不是白雪蛾不懂生财之道,而是这丫头太狠了!

    “骚娘们****也不能害我啊,这帖是能随便递出去的吗!”这番话桂管事只敢在心里嘀咕,他可不敢质问白雪蛾,因为他得罪不起,别看白雪蛾只是一位清官人,可却有太多的士族公子盯着她呢,连他们大东家龚庆都只能以礼相待,何况是他。

    也正因为如此,桂管事感觉很难做,因为东家不在船上,此事只能由他定夺,也就是得罪人后都得他扛着,这小小一张名帖对他而言简直重如泰山,递?还是不递?

    “怎么了?”白雪蛾巧笑嫣然的望着桂管事。

    她这一笑,犹如雪莲绽放,美不胜收,可把桂管事看得一呆,但很快他就打了一个激灵,哆嗦一阵清醒过来,心里暗骂这妖孽果然是****了,这浪劲都打到他的岸上来了!

    正所谓门缝里看人,桂管事这等人就是把天下女人都看成这楼中妓子般,无一例外,一个字“骚”若硬要区分,顶多是明骚与闷骚之分,这白雪蛾无疑被他归类为后者。

    “好,我这便去办。”桂管事轻叹一声。

    “有劳桂管事了。”白雪蛾欠身一礼,转身便走。

    桂管事知道在白雪蛾这里雄不起来,便只能把算盘打在那位董公子的身上。

    董策,桂管事是认识的,这小子在两年前被他们东家拉到金香楼后,是流连忘返,乐不思蜀,此后与东家自然走得极近,两人明面上是兄弟相称,实则桂管事清楚得很,那只是东家用来圈钱的手段,没有这些公子哥东家起步那能这般快啊!

    可怜这傻小子还懵懵懂懂的,天天给他们送钱,动不动便好几十上百两的赏银挥霍出去,算起来这金香花船一小半都算他白送的,而他,除了玩一年的女人,还能得到什么?

    桂管事曾经为董策拉皮条,自然也得到不少好处,不过可惜,自去年董策病倒后便再也没有出现,原本桂管事还以为这傻小子病死了,没料到今日又冒了出来,这无疑是财神降临啊!

    若往日,桂管事说什么也要痛宰董策一笔,然而今天他可没这心情了。

    “董公子,多日不见别来无恙啊。”桂管事行至董策三人面前笑道。

    如今的董策不识桂管事,故此便随意作揖,淡漠道:“有恙时不见你来我府中探望,无恙时你倒是出现得快,怎嘛,寻我何事?”

    桂管事闻言表面上是一脸尴尬,心里却想这小子还真当自己个人物了,不就是家里有几个破钱吗,就算现在病好了还不得乖乖往桂爷这里送,想让桂爷去探望你,除非你死了,桂爷倒是可以****烧柱香!

    “呃……此乃白娘子的名帖!”桂管事开门见山,直接把帖子递到董策面前。

    “什么!”

    董策还没接呢,周琮就从桂管事手里一把夺过名帖,颤抖着打开一看,不由大吃一惊,震惊的望着董策。

    “里面写了什么?”孟峰也是震惊异常,说着便凑到周琮身边看向名帖。

    “董公子!”桂管事突然语气加重,身材矮小的他仰头斜瞥董策,摸摸两撇八字胡,冷笑道:“此帖接不接都无所谓,但那人见不见,可就事关重大了!”

    董策依旧不为所动,一旁孟峰似有所明悟,低声道:“桂管事说的极是,董兄,帖可接,人却不能见啊!当然,拒接更好!”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白雪蛾指名道姓要与董策交好,但孟峰很清楚此事非同小可,白雪蛾如今在金陵妓业是红遍半边天,想要踏进她香闺之人多如牛毛,其中不乏权贵之辈,而这其中桓王之子黄弘毅当属第一,若非顾忌桓王,黄弘毅不好直接出面与白雪蛾接触,才引得许多人动了心思,但这些人无一不是在金陵赫赫有名的,董家虽然有钱,但和这些人比起来还真算不上什么,因为如今还是士族横行的年代!

    “是啊,去不去董大哥你可一定要考虑清楚了!”周琮慎重道。

    董策瞧了胖子一眼,笑着从他手里拿过帖子,随意扫了一眼便合起道:“去,为何不去,这可是佳人有约啊,不去不就成傻子了!”

    “不去是傻子,去了就是疯子啊!”孟峰急得一跺脚道。

    “董公子,你真考虑清楚了?”桂管事斜着眼睛,意味深长道。

    “不就是逛街吗,至于吗?”董策看着眼前三人焦急的模样,有些哭笑不得。

    “谁知道逛着逛着,不会从街上逛到床上啊!”周琮十分不爽的嘟囔道。

    “咦,胖爷你这提议不错啊!”董策一副豁然开朗的样子笑着。

    周琮闻言更加郁闷,没好气道:“董大哥你别忘了,你可是有家室的人啊!”

    董策一听这话,忍不住嘴角一勾,道:“我说胖爷啊,我那还只是没过门的媳妇,张啥样咱都没见过,算不上家室吧,况且胖爷你家里都有三房妻妾了,怎嘛还来这地方啊?”

    “我……不管你了。”周琮表情一僵,最后大叹一声,甩袖离去。

    “卧槽,这小胖子还懂撒娇,真够寒颤人的。”董策看着周琮愤然离去的背影,淡然一笑转回头,冲桂管事道:“桂管事,劳烦你回去告知白娘子,午后船头相见!”

    桂管事见董策竟然如此示傲,心里自然更为不爽,暗想我已劝过你,但你偏要去,倘若小王爷追究起来,桂某也只能让你挡刀了!想罢,桂管事阴恻恻的一笑,作作揖转身离去。

    “董兄,你真疯了!那不过一清官人,即便异容再美再艳,也犯不着为了她而得罪小王爷吧!你可知龚庆那厮为何抛下花船初航,时至此刻也不露面吗?我可是收到消息了,听说小王爷就在镇江府安抚灾民,想必龚庆很可能便是与小王爷在一起,那么他们今日很可能会上船,而你现在竟……咳,果然白女皆不详啊!”

    “这叫红颜祸水!”董策拍拍孟峰肩膀,又笑道一句:“福也,祸也,两相依也!”

    白雪蛾打的什么算盘董策岂会不知,想一招借刀杀人滴血不染,他又岂会让她如愿!

    很快,时至午后,当董策只身一人来到船头甲板时,此刻甲板上已站着不少人,多是富贵公子与这楼中窑姐,他们都在欣赏镇江府风景,男的时不时高谈阔论几句,大有指点江山的意味,女的则笑脸盈盈,一脸钦佩,殊不知这其中有多少铜臭味。

    “这比装的,太掉档了。”

    在董策眼里,这些富家公子的确就是装,谁让码头边聚集了大批人观赏这艘航空妓舰呢,顺便也就把他们收入眼中,一时间羡慕嫉妒恨者比比皆是,不正好满足船上之人的虚荣心吗。

    而在这些人中,一名女子身着雪白的高腰襦裙,站在边上扶栏瞭望,此女因头戴白色帷帽,帽上垂网都齐腰了,旁人实难看清帽中人的玉容,但光看其高挑身段,雪白的玉葱纤手,和帽网内精致到令人想入非非的脸蛋轮廓,除了白雪蛾还能有谁?

    “这女人真怕别人不知她姓白啊。”董策暗笑一句,上前一步,朝白雪蛾背影作揖道:“白娘子好雅兴啊。”

    白雪蛾闻言转身,纤纤玉指将如蚊帐般的帽网左右掀开,露出令人惊心动魄的绝美异容,富有异域美感的雪白睫毛眨动间,一双靛色美眸凝视董策道:“董公子能赏脸一游,实在让雪娥开心之至。”

    “同样,董某也很高兴。”董策淡笑一句。

    白雪蛾想摸他底细,他何尝不想投石问路,既然与此女有了瓜葛,不多多接触都不好进行下一步!

    董策已知白雪蛾绝非表面上这般简单,但她究竟是什么人目前还无法得知,不过董策清楚,此女背后定有上百号男人候着,否则她怎敢觊觎此船?

    同样,白雪蛾也不知董策是什么人,但从对方镇定自若的态度,言谈间的那一份洞察与神秘,显然此人绝非善类,否则她昨夜便下手留下董策,随后劫船直奔大海而去,哪里还会在此停靠,白白浪费时日。

    两人在完全不知对方底细下,此时显得十分和气,但暗地里却都留了一个心眼,只要一方稍有异动,另一方绝对拼死反击,决不留情!

第四章 白莲降世

    白雪蛾纤手一礼示意董策一同下船,行间,白雪蛾突然问道:“董公子昨夜可睡得安好?”

    董策知道此女在提醒他,她背后可是有上百号男人啊,你能睡安稳吗?

    然而董策浑然不惧,随口道:“与白娘子相伴过后,你说我能睡得不好吗!”

    此言乍一听没什么,可仔细一琢磨,便会察觉此中定有猫腻啊!

    一时间,甲板上不少人都看向了董策两人,特别是注意到白雪蛾后,莫说男子,即便那些花枝招展的窑姐也是满脸惊骇。

    “呵呵……”白雪蛾可谓是一笑倾城,再笑倾国,连董策都不得不承认,这女人的确很美,看似美得如梦如幻,实则美得太假,太造作,其蹩脚的演技看得董策心里不断摇头,与其交手根本没挑战性啊。

    “睡得安稳便好啊,我真怕董公子被心事所扰,难以入眠呢!”白雪蛾表面风轻云淡,可心里却恨得牙痒痒啊!她最恨别人揶揄她,无论是说她容貌奇怪,还是毁她清白,她都将这人视为仇敌,而董策自然被圈入其中。

    董策正走着,闻言忽做一脸悲天悯人状,轻叹道:“白娘子一早递来帖子邀我出游,此刻又如此关心董某,谁若敢说你不爱慕董某那绝对是**裸的嫉妒,唉,你说我这人也真该死,本在家中韬光养晦好端端的,出来干什么啊?现在好了,一露面就惹得佳人醉,万般男子皆妒之,实乃罪过啊,罪过!”

    此言一出,在场之人无不生出一种翻白眼的冲动,无耻,这丫简直太无耻了!

    “如此你也能听**慕,看来董公子是想娶妻想疯了吧,要不要奴家帮忙跟船里姐妹们说说,指不定就有哪位娘子乐意呢!”白雪蛾知道这次不见血的交锋,比的就是谁更能忍,故此她强压怒火,任董策说得再过火,她均一笑而过,死不爆发!

    可是,白雪蛾的小心思瞬间被董策揭穿了。

    “那感情好,回头你就给我说说,我是来者不拒,也包括你在内,所以你可要把自己给养好了,这天气本来就热了,你还憋着一肚子火,万一急火攻心,你我的美事岂不就吹了。”

    无耻!

    白雪蛾闻言是真有些怒了,但依旧强撑笑意,语气却不善道:“秋日江风洗忧愁,令我不知感到多凉快,你哪只狗眼看出我憋了?”

    董策嘴角流露一丝浅笑,淡淡道:“帐纱飘动帷顶烟,火气,是往上长的,你却非要吐出来,一个狗字顶多削你半成火,我再送你半成,告诉你我是用钛合金狗眼看出来的,你还有九成,请继续。”

    白雪蛾听到董策说什么狗眼,本来还想讥笑一番,可听到最后,反驳的话似在喉咙被卡住般,难受得她忍不住轻咳一声,心里大叹此人已无敌,非我能及也。

    “哼!”一声冷哼,白雪蛾将垂网放下,似乎再也不想看到董策这张脸。

    在前往镇江府市集的路上,白雪蛾一直不吭声,谁也不知,她帷帽垂网里的玉容究竟是面无表情,还是一片狰狞?

    董策漫步在她身旁,东看看,西瞅瞅,是样样感到新鲜,直到走到市集他才面临白雪蛾一场疯狂的报复!

    “这匹,和这匹,还有那匹,和那些白纹花的丝绸,对对,全部给我打包好,交给我身后这呆子。”

    布店掌柜子看到白雪蛾从小金袋里抓出两锭金子往案上一拍,那是兴奋得两眼直冒金光,双手上的皮都快被搓没了,财神,这绝对是大财神啊,一年到头也没见几个直接横扫不讲价的。

    董策也有些愣神,他没想到这白雪蛾竟直接把他当作下人使唤,难怪身边不带一个婢女仆人了,原来是早有预谋啊!

    不过帮女士拧包乃是男士的天职,董策理当受之!

    白雪蛾在绸缎铺横扫一通,又跑胭脂水粉店收刮一圈,然后又来到金银玉器铺大肆购买,接着便是鞋店,可以说是从头买到脚,片刻不停歇。

    似乎自古男人就是女人的挑夫,此刻的董策左手捧一大盒胭脂水粉,右手抱一大盒珠钗宝器,脖子挂着一大袋绣花鞋子,背背几大捆布匹丝绸,整个人几乎都淹没在物品中,只露出一张脸和一双腿了。

    由始至终,董策都没有抱怨一句,这让白雪蛾更加气愤,如使尽了全身力气连续施招,结果都打了个空,连点衣角也沾不到,郁闷得她都快吐血了。

    殊不知,董策全当是锻炼身体,出出汗死不了人,不出汗可真会死人!

    顺便还能一阅宁朝府城的城景,感受古代市集的热闹氛围,又能让白雪蛾郁闷得快吐血,这等差事他岂会抱怨,理应享受才是。

    不过董策从市集中看出一些问题,虽然这宁朝似乎很繁荣,但消费档次还不及唐朝,但这不过是暂时性的,因为宁太祖打破了江南数州的坊市制度,取消了宵禁,让府城中随处可见铺子商贩,酒肆茶楼,夜间还能歌舞升平,这些自然大大提高了宁朝经济。

    但这一切都刚刚起步,甚至,在繁华的背后,董策看到不少衣着破旧,宛若乞丐的穷苦人三三两两聚在一起,眼巴巴看着衣着光鲜的行人,目光中一片死灰。

    “他们都是两月前大水灾的灾民,本应靠官府救济,但很可惜,官府的救助有等于无,所以他们沦落到此卖身为奴,但是现如今江南灾民何止十万,有钱人家又能收留多少呢!”白雪蛾见董策直愣愣的看着一处小巷里的灾民,不知出于什么目的,竟给董策解释一番,言罢还直愣愣的盯着董策的目光,似乎想要看出什么。

    然而白雪蛾却不知,她这个看似随意的举动,反倒被董策看出了什么!

    白雪蛾是借官府不救济难民之事,从他脸上看出端倪,那怕目露寒光,她都能掌握许多讯息。

    董策没有靠山,而白雪蛾必有靠山!如果让她看出自己底细,此女绝对会将他除之而后快。

    当然,董策可不是软柿子任对方拿捏,想要他死,代价可是极为昂贵的!

    “两月前江南一场水灾淹没的府县村庄加起来远超一州之地,伤亡破万,此后瘟疫蔓延,又夺取了上千人性命,祸及百姓十万众,的确是一场大天灾,但你说官府不救,想必是认为官府巴不得天灾降临,搅得天下不得安宁,然后落草的落草,谋反的谋反,是吗?”董策淡笑道。

    白雪蛾没想到董策竟以一句“是吗”反问,这让她短时间内无法作答。

    是,那便是她也看不惯官府,此话乱说不得!

    不是,这答案和之前她的问话显然出现了矛盾。

    圈套,董策这些话中绝对有圈套。

    想明白这一点,白雪蛾苦笑一声,道:“是与不是,谁能说得明白呢。”

    “你方才似乎犹豫了。”董策笑眯眯的看着白雪蛾道。

    白雪蛾浑身一颤,没料到片刻的犹豫也是一种破绽,难道自己真被对方彻底看透,毫无遮掩?

    这种心情让白雪蛾很不愉快,似乎一切被董策给牵着走,如此下去必然遭殃。

    “呵呵!”

    董策忽然笑了,不知为何,他这一笑让白雪蛾心里更紧了,完全没感觉到自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她越紧张,落在董策眼中的意味越明显!

    “有道是兔子急了会咬人,我再说下去,你非咬死我不可,罢了罢了,你我都点到为止,否则咱俩拼个鱼死网破,最后还不知道能便宜谁呢!”

    几句模棱两可的话,让白雪蛾好生郁闷,她知道自己方才的举动必然被董策看出许多问题,但这又能怎么办呢?正如他所言,鹬蚌相争渔翁得利,不过也由此可见,董策并非朝廷中人,但也因此,此人的身份越加神秘了!

    可恨白雪蛾为确保安全,没有安排属下陪同,此刻想要调查董策谈何容易,只能拖上几天了。

    便在两人沉默不久,正准备到一茶摊休息时,忽然街上一名行人指着上空惊道:“快看,那是什么?”

    “白莲降世!那是白莲降世!”另一名行人震惊的吼道。

    一时间,镇江府集市里不仅街上行人止住脚步,连店铺里的人也纷纷冲出来,仰头骇然的望向高空。

    “怎么可能!”董策眉头大皱,仰头望着一朵奇大的白色莲花从高空缓缓落下。

    这绝对超出了常理,因为这年头没有飞行设备,而莲花所在空中比周边建筑高出几丈,绝非人力为之,那么把莲花送上天空的只有神仙了?

    “轰!”

    就在董策与所有人骇然间,高空的巨大白莲竟爆裂出一片火花,紧接着漫天的花瓣布满天空,飘然而落。

    奇景,千古奇景啊!

    所有人都张大嘴巴望着漫天花瓣,有不可置信,也有兴奋,甚至许多人都跪在地上,朝着老天磕头不止,这些人中,大部分都是那些灾民,也有一些穷苦人家和妇道人家,总而言之,几乎所有人都被眼前奇景给震呆了。

    一个路人跳起来抓住了一片花瓣,惊道:“你们瞧,这些花瓣居然变成白纸了!”

    “嗯?”董策一愣,扫了一眼说话之人,忽而另一边又有人道:“这纸上还有字呢!”

    “果真有字!谁识字?帮我们念念。”

    “白莲降世,救济万民!”

    “黄……黄天将,将死,青……青天当立?”

    “还有还有,这里写着毒母食子,必下幽冥啊!”

    “毒母是谁啊?还有这究竟什么意思?”

    “毒母还能是谁啊!你自己好好想想吧,说不得,说不得啊!”

    “唉,其实也没什么,你想想本朝皇帝姓什么就明白了,乱世,乱世要来了啊!”

    “什么乱世,胡说八道,白莲降世是为了救济我们老百姓,我曾听闻粤州江门府知府鱼肉百姓,贪赃枉法,至江门府百姓于水深火热中,苦不堪言,而就在半年前,便是被一朵天降白莲活活烧死,真是大快人心啊!”

    这一字一句,说的人是兴致勃勃,听的人是惊诧惶恐,但更多的人是兴奋,摩拳擦掌期盼老天爷马上开眼,灭了这不公的世道,烧死所有贪赃枉法的狗官。

    忽然又有人道:“我也听说了,此后江门府还出现了一个白莲教,救济了不少穷苦人家,在江门一代名声极好!”

    “岂止江门府,听闻在粤州已经出现三起了,白莲教也早在十几年前就出现了,只不过听闻一直在江北,特别是鲁州一代。”

    “原来如此啊,那不知这白莲教究竟信奉什么?”

    “这个,听闻是……”

    “邪教。”董策笑着低语一句,声音虽低,却正好被白雪蛾听到。

    “你凭什么说白莲是邪教?据我所知,那江门府知府的确是一个大狗官,其死后白莲教众闯入他府中收出百万两贪银还于当地黎民,难道此事还有假!”

    “你这么激动干什么?”董策似笑非笑的看着白雪蛾。

    虽有帷帐阻挡,但白雪蛾还是清晰察觉到董策的目光,一时间小心肝嘣嘣直跳,几乎要窒息时,忽听董策道:“对了,你姓白,白莲教也姓白,这其中……莫不是有什么关联吧!”

    白雪蛾面色一紧,她知道别说帷帐遮挡,即便是城墙在她与董策中间,她还是被董策看穿了!

    “此人真是心思缜密,善于捕捉一切细节,看来我若要继续与他接触,定要时刻留心了!”白雪蛾想罢便道:“我自幼在金陵长大,养母乃秦淮河畔一清倌人,这是世人皆知,我何时与白莲教有过瓜葛了。”

    白雪蛾说到这,反问董策道:“倒是你,以你的才学见地绝非泛泛之辈,可却名不见经传,你才有问题!”

    “我就一粗人,装出来的才学唬住别人也就罢了,以白娘子的才学莫非看不出来?”董策耸耸肩道。

    “笑话,粗人也能随口作诗?那这粗人可真是粗到阳极必阴了啊!”白雪蛾笑意渐浓,她巴望着董策解释呢,因为越解释,董策便会暴露越多!

    董策毫不在意道:“谁告诉你,粗人就不会吟诗作对?反倒是你,走了一个多时辰也不显疲惫,步伐真够稳健啊,说你没练过打死我都不信!”

    白雪蛾又是一惊,但很快辩解道:“我的确学过一些武艺,乃是我养母所授,她告诉我,做清倌人要出淤泥而不染,眼馋我们的人多了,学些花拳绣腿保护自己不为过吧。”

    “真懂给自己脸上贴金。”董策撇撇嘴,难得露出一脸讽刺。

    “你说什么?”白雪蛾瞬间急了。

    她这一急,顿时忘了盘根问底,不得不说,董策太会利用人的怒火转移视线了。

    董策正要随口应付一句,突然想到什么,笑道:“你让我突然想到一词,说是淤泥源自混沌启,白莲一现盛世举!”

第五章 戏法

    白雪蛾芳心一颤,连着垂网都晃动了一下。

    “他究竟是随意用淤泥牵出白莲?还是已经知道我就是白莲教的人?”白雪蛾感觉自己在董策面前犹如通透的晶石,毫无掩饰。

    董策言语虽平淡,可却句句霸道,看似硬给白雪蛾套上莫须有的印记,实则只要白雪蛾心中有鬼,那么此举无疑是把她身上一块块遮羞布给硬生生拔下来,还她一个光洁照人。

    “我感觉我的文采不错,能当个学士,你觉得呢?”董策打破短暂的沉寂笑道。

    白雪蛾闻言一呆,同时心中也莫名的松了一口气,生怕董策继续把她和白莲比在一起,于是抿嘴一笑道:“我觉得你就是一个无赖!”

    “这可真是莫大的夸奖啊。”

    “无耻!”

    “谢谢!”

    语闭,两人默契十分的一笑而过。

    “唉,这人,我真是看不透他!”白雪蛾心里是又气又想笑,也不知应该如何对付董策这家伙,这人不要脸,真是天下无敌。

    便在两人说话这当口,那漫天的纸屑早已落地,路人交头接耳的评论白纸里内容,或询问,或讲解这白莲教的情况,一时间是热闹非凡,特别是那二三十个灾民,激动的热泪横流,捧着几片纸屑朝天连连磕头,好生愚昧。

    看到这幅场景,董策眉头大皱,但转瞬间,他突然想到什么,双眼不由微微一眯,犹如一只成了精的老狐狸发现猎物般。

    “小白,今天我就让你见识一下,何为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董策莫名其妙的来了这么一句,弄得白雪蛾满脑子疑惑。

    “拿着。”

    董策在白雪蛾发愣间,把两个大锦盒塞到她怀里,又把脖颈的鞋布袋,背后的几捆丝绸布品放到身后露天茶摊的桌椅上,随后便走到那帮激动跪拜的灾民面前,俯视他们道:“有道是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天地无所谓仁,也无所谓不仁,天地万物皆以自然而生,而仁乃由心生,心不正则不仁,不义,不忠,不孝,与老天爷无关,但我要告诉你们,老天爷只有一个,它不姓黄,更不可能姓青,它只叫天!”

    董策一席话是铿锵有力,掷地有声,说得不仅灾民一愣,就连许多在讨论白莲教的路人,都纷纷侧目,惊异的打量董策。

    董策没等他们反应过来,继续道:“既不关天,那何须求天,因用你们的双手,再建全新的家园,总比在这里等死要强。”

    一名饿得满脸病态的中年男子算先反应过来,有气无力的冷笑道:“你说的倒是轻松,这大水一冲,家没了,庄稼也没了,租田更是全毁了,等修好了秋播也过了,来年的租金如何交付,况且俺们现在什么都没有了,拿什么去修田?何来苗种?”

    病态汉子刚说完,一旁另一个干瘦男子表情十分无赖的接嘴道:“就啊,饿都快饿死了,官府都不管,不求老天求你啊,看公子你一身富贵,想来不缺那几个钱了,拿来救济俺们吧。”

    “就是就是。”见有开头的,剩余的一帮灾民立即附和起来。

    “呵呵,有意思,这家伙是在自找没趣啊,我倒要看看你如何收场!”白雪蛾总算明白董策要干什么,居然要劝人家回去种田,简直愚不可及,因为她很清楚,这其中的难度究竟有多大,不过她也乐得见到这一幕,饶有兴致的抛给茶摊小厮一小吊钱,叫他上壶茶,自己则坐在茶摊前慢慢欣赏董策吃瘪。

    董策面对的声啸犹若海啸,这些灾民把积怨已久的负面情绪全部朝他发泄出来,简直有排山倒海之势。

    “肃静,大家都肃静,听我一言!”董策挥着手叫道,不过可惜,他声音瞬间就被灾民声浪淹没,弄得他好一阵郁闷,也不去理会这些人了,转头就朝着看戏的路人边走边拱手道:“镇江府的各位父老乡亲大家好,俗话说,在家靠父母,出外靠朋友,遇到天灾就靠官府,可现如今咱们是没办法了,谁让咱们宁朝穷啊!”

    “噗!”

    白雪蛾刚刚喝下的一口茶水,闻听此言后,忍不住就直接喷得垂网满是露珠。

    好在此刻与白雪蛾情况差不多的人比比皆是,谁会注意她的不雅举动啊,一个个是忍住笑意,上前围观,不一会儿,就围了大半圈,弄的那些灾民都有些胆怯的闭口后撤,似乎生怕董策号召路人群殴他们一顿。

    董策自然不会去做这等蠢事,他见人群围了上来,便继续道:“咱们官府穷怎么办?不要紧,没有官府不是还有乡亲们吗,但乡亲们凭什么救济咱们啊,今天给了,明天还要,天天如此,周而复始将会令人懒惰成性,甚至演变出某些好吃懒做之人以此为业,专干这骗取同情的勾当,可耻!”

    董策怒斥一声,潇洒一转,扯扯宽大黑袖,拿出一枚铜钱捏在手中,在人前亮相半圈,正当众人好奇时,他将铜钱放入掌中,手掌一握再一摊开,钱不见了!

    “咦!”

    前排几名路人顿时瞪大眼珠,满脸的不可置信,那些没看清楚的人立即吵着闹着要再看一遍,弄得后面看不着的人心里如猫爪似的,那叫一个痒啊!

    “为了不养成这等可耻之人怎么办?简单,一个字,变!”说着,董策又拿出一枚铜钱,随着他拇指一搓,一枚铜钱竟瞬间变成五枚,惊得众人下巴都快掉了。

    董策把手里铜钱一枚接一枚给变没了,嘴上不停说着:“这个变,可并非如我这般变钱,先说好,咱这只是障眼法,你要让我把铜钱变出金子,我……咦!”这话说到最后,那第五枚铜钱正好被他握在手里,众人还在猜测这些铜钱也会消失时,然而,惊人的一幕出现了,随着董策手掌一摊,铜钱的确是不见了,但是,一锭金光灿灿的黄金小元宝竟平躺在他掌中。

    “神了!”一名中年人惊呼道。

    这一句话,瞬间就把众人唤醒了,一个个是惊叹连连,大呼此乃神技也!

    白雪蛾抓着小金袋狠狠一跺脚,刚才她看到董策变出金子时,虽然也震惊,但看着那金元宝十分眼熟,仔细一想过后,立即就摸出小金袋往里面一数,糟糕,少了三锭,别小看这每锭一两,它换成铜钱可是三万枚啊!足够把人活活砸死了。

    “臭无赖!”白雪蛾嘴上轻骂,心里却在疑惑这董策是何时下的手?她竟会毫无察觉。

    “抱歉抱歉,变错了,这真是障眼法,绝对不可能变出真金子的,不信你们看清楚了!”董策说着,把金子一握,手掌从拳头上快速掠过,旋即手掌再次摊开,结果,一锭金子居然变成了两锭。

    “好!”

    随着一连串的叫好,董策这世界的第一批观众算是产生了,也是时候该收钱了!

    “茶小哥,借张桌行不!”董策对旁边茶摊的小厮叫了一声,这小厮立即就道:“没问题,我给你搬来。”

    董策在这里随便表演几下,立即吸引上百号人围观,边上茶摊的生意自然水涨船高,除了被白雪蛾包下的一张桌子外,其余桌子都坐满了人,爆棚的生意喜得他都快叫董策爷爷了,现在听他要求,自然欣喜应下,可是往自己小摊一扫,发现没空桌咋办?

    “用这张桌吧。”白雪蛾把自己的物品往凳子上一搁,随口说道。

    “多谢小娘子。”小厮立即就把桌子给董策拿来。

    董策又要了三个茶碗,旋即朝着一个灾民里的小丫头道:“你过来。”

    小丫头闻言眨眨眼睛,看了看身边一位颇有姿色的妇人,这妇人自然不明所以,但见到董策一身富贵,又有这等本事,定然不是普通人,岂敢得罪他啊,况且此地人多,谅他也不敢胡作非为,于是便让自己的女儿过去。

    董策在小丫头耳边吩咐几句后,便朝观众道:“虽说谈钱伤感情,但有道是重赏之下必有勇夫!”说着,董策又自嘲一笑道:“我知道咱瘦成这样,在大家眼里别说是勇夫了,懦夫可能都赶不上吧!”

    “哈哈哈!”观众顿时发声大笑,暗想这小子真有意思,明显准备讨赏了还不要意思说。

    “大家别看现在我瘦,其实两月前我重达八百斤!”董策是语不惊人死不休啊。

    “吹牛吧你。”

    “就是就是,你该不会弄张桌子来就为了说这些废话吧。”

    “别废话了,钱就搁这了,你敢继续变,我就敢打赏!”一个衣着光鲜的富态男子豪气道。

    “那好,都是为了做善事,请大家有钱的买个钱场,没钱的捧个人场,瞪大你们的眼珠子,仔细看好了,开变!”随着董策声音一落,双袖一甩,抓起一个茶碗往桌面一盖,再掀开时,一锭金子出现了!

    不等众人叫好,茶碗又一盖,再打开,金子没了,铜钱来了,看得人惊叹连连,连声叫妙。

    接着董策将三个茶碗盖好,放了一锭金子在中间的碗下,双手便快速换动三个碗的位子,最后停下给观众猜测金子在哪个碗里,猜到便是他的!

    如此一来,观众疯狂了,纷纷竞猜,可无论怎么猜也没人猜中,甚至有人十分不要脸的要求董策把三个碗全部掀开,更想不到的是董策居然照做不误,结果,三碗下面啥也没有,这让众人是大呼董策卑鄙啊!

    但当他们开始猜里面什么也没有时,金子出现了,当他们猜不是没有便是只有金钱后,离奇的,一块小石头出现了,之后又变成小木块,总而言之便是你怎么也猜不到下一次会出现什么,看得人是惊叹连连,猜的人是大呼卑鄙,而被董策吩咐过的小丫头,也在茶摊小厮那里得到一个小圆簸箕,开始在人群边连说谢谢。

    这小丫头大概十一二岁,早已饿得骨瘦如柴,满身破旧,但在江南最不缺少的就是水,而且此时刚刚入秋,天气算不冷,丫头虽身着破旧却也洗的很干净,加之脸上的病白还不算吓人,小脸也算精致,和一个大头娃娃似的,十分可爱,这也是董策挑选她收钱的原因。

    孩子能减少大人的防备心,收钱起来那是哗啦哗啦的,还没走满一圈呢,簸箕里的铜钱重得小丫头都快抓不稳了,不过那些灾民也够人精啊,见势赶紧叫了两个小男孩跑去帮忙,而大人则是蹲在后面,一来还不好意思,二来也不知人家董策靠戏法得来的钱会不会救济他们。

    董策又变了好一会儿,感觉差不多了便停下来。

    “怎么停了?”观众瞬间不乐意了,暗想咱们刚刚给了钱,你就要翻脸不认人了,这不是坑人吗!

    “就这点钱,你还想看什么啊。”董策心里埋怨一句,表面上则乐呵呵道:“所谓三百六十行,行行出……将帅,这一变再变的手艺可是很累人的,请乡亲们息怒,实不相瞒,今日在下来得匆忙,未准备多余节目,不过大家放心,改日我还会过来,承蒙大家不嫌弃,可来此一观,至于赏钱大家高兴就给点,全当做善事了,谢谢,谢谢。”

    其实董策真要表演,随手就能玩出许多花样,却也不可能全展示吧,真当这些观众会不断给钱啊,能让他们给一次就算不错了!

第六章 我也有教

    董策费尽口舌,总算将观众劝走后,立即来到茶摊讨了碗茶,一饮而尽后才尝出,这竟是山楂叶泡的,不由让他感叹,虽然倒退千年,历史也面目全非,但这茶的味道却一点没变。

    “想不到你还有这等本事!”白雪蛾淡笑道。

    “长眼了吧,想当年咱就靠这一招赢得盆满锅满,可惜结果却被我师傅打断了两根手指。”董策说话间,眼神中流露的尽是惆怅,不由一丝苦笑挂上嘴角。

    白雪蛾被帷帐挡着,自然看不到董策此时的神态,否则她定然会瞧出一些端倪,而非只当董策在吹嘘了。

    董策刚放下茶碗,灾民里的小丫头便捧着装满铜钱的簸箕走来,站到董策面前眼巴巴的盯着他,在小丫头身后还跟着两个**岁的男孩,都用破衣服捧着一堆铜钱,而大人们也围上来,个个脸上流露期盼,看得董策暗自摇头。

    灾民是一语不发,都眼巴巴的看着他,董策是沉吟良久,才开口道:“双手,是制造财富之本,而头脑,则是制造财富之源。”

    “是是。”几个灾民连连点头道。

    “是个屁,别不懂装懂。”董策大骂一句,又道:“水患毁了你们的家园,不是让你们去求神拜佛,信一些根本没用的东西,因为老天不会掉馅饼,那么陷入困境的你们应该怎么办?靠官府?求施舍?错,你们只能靠自己,只能相信自己,你们虽是农民,但在这时候就要给我变成渔民,不会捕鱼就要学,总比承天窝着这里等死强多了。”

    “可是朝廷有令,无论狩猎捕鱼,都不能滥捕啊。”一名灾民嘟囔道。

    “笨啊!”董策连连摇头,道:“朝廷管过你们吗?没有吧,既然如此,你们何不放手大干,他们若敢干涉,行啊,开仓赈灾吧,只要你们团结起来联合抗议,我还不信他敢把你们全杀了,再说了,渔不仅限于鱼,懂?”

    “不懂。”众灾民一致摇头。

    “靠,算了,我也不想浪费口舌了,这些钱你们拿去吧,如果真想靠自己双手活下去,我倒是可以教你们几招,不过今天快入夜了,明儿个我再来。”

    “谢谢,谢谢大恩人。”

    眼看一众灾民欲给董策跪下了,董策不满道:“别和我来这些没用的,要拜,拜这位白娘子,她可是我们大衍神教的圣女大人,又称辟邪圣女,参拜她,可避除一切邪门歪道。”

    正在一旁饶有兴致看董策施展授渔之术的白雪蛾,闻言先是一愣,等一众灾民集体给她跪下,口诵拜见辟邪圣女时,才惊得她连忙站起来摆手道:“小女子怎受得了如此大礼,不可,万万不可啊。”

    “怎么,你当了圣女后还懂嫌弃人了。”董策撇撇嘴道。

    “你还有脸说。”白雪蛾狠狠瞪了董策一眼,可惜,有垂网抵挡董策看不到。

    白雪蛾又朝着执意给她下跪的灾民道:“大家都起来吧,否则我可要生气了。”

    听到白雪蛾此话,众灾民才站了起来。

    其实这些人现在的梦想很简单,一个能挡风挡雨茅屋,一顿饱饭,莫说冷热,能吃就行。

    而董策今天给他们带来的,虽然不足以让所有人立即梦想成真,可是却有一条通向梦想的康庄大道,他们自然要千恩万谢,否则人家跑了怎么办?谁来救他们?

    “好了,你们现在应该到郊外,搭几个草棚,先安顿起来,明日一早来此等候他即可!”白雪蛾似乎很有经验的说道。

    “多谢圣女指点。”众灾民再次谢过,这才一步三回头的慢慢离去。

    待灾民走后,白雪蛾看向坐在长凳上翘起二郎腿,悠哉悠哉喝茶的董策,声音转冷道:“你究竟想干什么?”

    董策喝了一口茶,砸嘴道:“啧啧,春天刚过,转眼入冬,世态炎凉啊。”

    “你还有脸说,我问你,那什么大衍神教,辟邪圣女是什么意思,我又什么时候答应要加入了?你给我说清楚。”白雪蛾寒声道。

    “怎么,瞧不起我大衍教?”董策声音也冷了。

    “我看是你瞧不起我吧。”白雪蛾反驳道。

    董策给了白雪蛾一道优雅的白眼,道:“我都给你当剩女了,你还想怎么样,当教主?长老?还是尊者?”

    白雪蛾自然听不出话中内涵,恼怒道:“谁稀罕啊,反正我不会入你的鬼教派。”

    “可你已经入了啊,我大衍教有规,凡是教中高层,不经教主允许擅自脱离神教者,必要受三刀六洞之刑,你可要想清楚了!”

    “我什么时候加入了?”白雪蛾傻眼了,这人思维太跳跃了吧!完全跟不上啊。

    “就在刚才啊,你都受了我大衍教教徒的跪拜礼了,他们也唤你辟邪圣女了,你难道想不认账,好啊,回头我就让我的教徒们传扬出去,说你白雪蛾当了我教圣女后,挑肥拣瘦,歧视教徒,还不分尊卑,胆敢和我这位教主大人顶嘴,我要联合所有教徒将你鄙视之!”说罢,董策立即给了白雪蛾两竖中指。

    “我哪有……我我……你……哼。”

    白雪蛾脸色是一阵青完恢复白,气得吱吱唔唔说不出一句话,最后恼羞成怒的狠狠一跺脚,袖袍一甩愤然离去。

    白雪蛾这不过二十左右的古代娘们,虽经风尘,却也不过如此,怎可能斗得过董策这位在后现代从底层摸爬滚打,一爪一爪往上爬的老油条呢。

    两人接触不到一日,真正接触只是一个下午,白雪蛾的身份就被董策给摸得**不离十了,相反,白雪蛾对董策是越看越糊涂,上午还在猜测他究竟是哪路野鬼,下午人家就直接告诉你,咱是有教派的,而且还把你给强拉进来,直接提拔做圣女,这简直……。

    白雪蛾无语了,但大衍教究竟是什么教派?又是何时出现的?她不知道,或许她背后的势力能查出来,但也需要时间,所以她忍了!

    而董策此番作为,不仅是告诉白雪蛾别打他的主意,同时也告诉她身后的白莲教,老子不好惹!

    你有教,我也有教,你的教虽然成立有些日子,但是你不知道我教成立了多久,潜在的敌人往往才是最可怕的,它就如潜伏黑暗中的毒蛇,保不准什么时候跳出来咬你一口,令人防不胜防。

    当董策回到花船时已经快入夜了,白雪蛾买的东西他自然扛着,毕竟他可是要了人家三锭金元做劳苦费啊,不过他没想到,这些东西根本就不是白雪蛾自个的,因为他一回来,便被一群窑姐们给包围了,不一会儿,就将那些物品给瓜分得一干二净,连块破布都不给董策留下。

    不过董策不在乎。

    “七个隆咚锵咚锵,嘿,七个隆咚锵咚锵……”董策手里抛着一锭金子,得意洋洋的回到房中,一眼便见胖子周琮瞪着一双满是血丝的王八小绿眼,直愣愣的盯着他。

    人家来妓院是找娘们,我塔玛一来就见老爷们,还是一个对老子苦大仇深的胖子。

    董策摇摇头,未等他开口,周琮起身便向外走,似乎根本没见到董策一样,直到出了房门,才听他道:“你昨夜说了,今晚无论如何都要吧船尾木亭给包了,桂管事也安排好了,孟兄要晚点来,你什么时候去都行,我先走一步。”

    董策闻言随意的应了一声,丝毫没有安慰周胖子的心思,可把人家胖爷气得不轻,大叹错交挚友,悔不当初啊!

    金香花船要在镇江府停留五日,故而全天都将停靠在码头附近。

    董策沐浴完换了身衣服,不过依旧是内白外黑,款式基本就没变,而且同款的衣服他还有十几套呢!

    来到船尾,董策一眼便见木亭中周琮背靠围栏,手捧一碗酒,目光瞭望大江,胖嘟嘟的下颚长满了粗短的络腮胡,秋夜凉风吹着他额前一缕飘发,在面颊旁一飘一荡,真是意境十足。

    不过可惜,此景犹若李逵赏月,令人说不出的怪异。

    “来啦。”周琮头也不回,随口一句,真是颇具高手风范。

    “嗯。”董策应了一声,走进木亭拉出凳子坐下,毫不客气的拿起桌上筷子,夹了块喷香的鱼肉放入口中,细细品味,感觉不错才开始大吃特吃。

    “今儿个随白娘子逛了趟市集,感觉如何?”周琮依旧是望江询问。

    “一般吧。”董策随口道。

    “唉。”周琮长叹一声,转回头怔怔看着董策,看得董策都以为这家伙性取向有问题时,便听他又叹道:“白娘子是小王爷看上的人,要不是顾忌桓王,他早把这女人给办了,如今你和她走得近,可要当心了!”

    说到最后,周琮喝了一口酒,一抹嘴又道:“咳,和你说这些干什么,你要能懂今日也就不会去了,总而言之,你忍不住就找别的娘们,白娘子可不能再碰了,此女不详啊,你知道今天桂管事咋说。”

    “他咋说?”董策好奇道。

    “咋说,哼,当故事说呗,说白娘子昨夜借写谱之名,将船尾船工全部迁走,再用药药昏婢女葵儿,而你昨夜则借小解之名,来此与其私会,好一对郎有情妾有意的璧人啊!”周琮自嘲一句,满脸无奈的又道:“可怜我还大清早叫你起来见识一番白女风采呢,想不到人家昨夜就给你小子办了,董大哥啊,你可真行啊!”

    “他咋知道昨夜之事?”董策倒是颇为惊讶道。

    “这……咳,这是人家地盘,人家想知道有何难的?”周琮愣了愣,旋即撇撇嘴,目光躲闪的应道。

    “哦!”董策意味深长的点点头,随口道:“这桂管事不去讲书真是可惜了!不过,小王爷不是喜欢白娘子吗,他桂管事怎敢传白娘子的丑事啊?”

    从周琮的目光中,董策已然瞧出必是这家伙泄密,因为昨夜会过白雪蛾后,他回去便被这胖子询问怎么去了这么久,结果他随口就说在船尾小解之时,遇到一美人,对方被他小解的身姿迷得神魂颠倒,死皮赖脸的要伺候他,结果没料到一句半真半假的玩笑,竟就被他们给连个贯通,只能说这个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啊!

    “咳,以前就说你这家伙别以为用钱啥女人都弄得到,对付当红的清倌人可不能只用钱,更不能动强,否则得罪的人就多了,所以在这行当里就流传一句话,叫欲上其身,先损其人!”

    董策的前身是个不解风情的纨绔,看上窑姐后直接开价,就算人家在伺候别的男人他也照样开价,而且连同男人一起,当然,是给那个男人一些钱,让他滚蛋!

    看着胖子一副很想大吐苦水的样子,董策心里暗笑,表面上故作疑惑道:“何为欲上其身,先损其人?”

    周琮果然十分自得的闷了一口酒下肚,抹嘴道:“简单,说的是你要玩这清倌人,需让其备感委屈,无依无靠,故而需派他人谣传丑事,如果她硬,那就再狠点,反正手段多了去了,只要有权有势,这根本不是事,然后你在挺身而出,大义凛然的扫清谣言,这清倌人为何做清倌人,还不是为了一身青白,而你同等还了她青白,清倌人自然以为找到支柱,除了以身相许还能如何报答?如此一来,其余爱慕清倌人的家伙,是有怨也没法吐啊!”

    “可桓王会给他儿子与白女勾搭在一起吗?”董策又故做糊涂道。

    “你以为呢!”周琮嘿嘿一笑,很快恢复一本正经道:“小王爷只要帮助了无依无靠的白娘子后,表面上谦虚几句便当此事过去了,但你怎知,他不会夜里翻墙?这可是那小子的看家本领啊!而白娘子,也不过桃李年华,正是想男人的时候,**在窑子里这一碰,闷着烧呢!”

第七章 清阳无限好

    猜测,编造,传扬,从而让人半信,误解,崩坏,再跳出来以救世主的之态收容人心,这就是最丑陋的武器,但不可否认,它很实用!

    小到能让你得到一个女人,大到能让你站到世界巅峰。

    桂管事在为小王爷造势,就是为得到女人。

    白莲教造势则是为了掌控人心,至于为何董策看出白雪蛾是白莲教的人,那很简单,一是活招牌,二是她今天自己暴露了。

    白女虽为不详,但白色乃是代表圣洁,放着白雪蛾这么好的大招牌不用,那绝对是白莲教的天大损失,只要势造得好,一切皆可逆转,不详也能变成祥瑞,因为世上从未缺少愚昧之人,甚至很多。

    董策和白雪蛾接触时,观她多种表现都十分不自然,特别是在白莲降世时,连董策这位后现代穿越而来的家伙都被惊了好一会,而白雪蛾这一个古人,竟只是微微皱眉,显然她是知道这奇景是如何制造的,否则就是见多了!

    所以董策以邪教为由,开始对白雪蛾语言上的诱供,这让情商明显处于中下游的白雪蛾瞬间自曝。

    当两人喝了一壶酒后,孟峰才姗姗来迟,三人在没有女子作陪的情况下,说话倒是毫无顾忌了,一开始,孟峰还和周琮一同劝说董策远离白雪蛾,直到后来各自自曝这大半年来的生活。

    都说无知烦恼少,在董策看来许多古人多数应该属于无知的,但其实不然,如今天见到的灾民,难道他们没烦恼?笑话,同样,作为富人,烦恼也的确不少,虽然他们不愁吃穿,但却愁未来。

    男人三十而立,可并非真等你三十了就能雄起,而是需要在三十岁前不断的积累,充实自己,最后爆发。

    董策三人都快满二十,早已成年,自然被家里逼着学这做那。

    孟峰被他老爹逼着接手四宝珍坊一处分铺,直接从掌柜做起,而周琮也被他老爹逼着带着一伙打手四处讨账,可两人逍遥惯了,不想被琐事缠身,故此一拒再拒,根本不到铺子里学习,然而近两年看着各自老爹头发是越来越白,皱纹越来越多,他们的想法也渐渐改观了,况且他们与董策不同,董策乃是独子,就算不做事,家里金山银山也足够他挥霍十辈子了,而他们两人家里还有兄弟,他们在享乐的时候,那些兄弟是一个比一个积极,特别是孟峰的四弟,才十二岁就成个小生意精了,争着为家族做贡献,这让作为长子的他真不知如何应对了。

    两人不笨,都知道一旦家业被那些兄弟掌握,父辈撒手人寰后,那么他们只能喝西北风了,手足之情在家族眼里分文不值,故此这烦恼也就来了。

    一顿牢骚过后,孟峰与周琮都喝得酩酊大醉,董策怕喝酒误事,故此少饮许多,见两哥们都醉了,他便叫人收拾残局,让昨夜伺候他们的窑姐照顾,最后董策熄了灯火,只身一人坐在木亭中,没有离开的意思。

    董策今夜选着包下船尾是有用意的,昨夜他在厢房窗口注视船尾良久,始终不见半点动静,直到寅时将过,船工出动开船前往镇江府时,他才上床睡觉。

    既然昨夜没人来询问白雪蛾为何放弃劫船,那么今夜很可能便会行动!

    果然,正如董策所料,在他熄灭灯火后,不到半个时辰,忽然一阵轻微的水响自下方传来,董策眉梢一挑,站起轻轻一跃抓住亭梁,身体一翻便上了木亭顶。

    当董策消失在木亭中不久,便见一道几乎肉眼难见的黑影从船下爬到木亭旁的甲板上,此人环顾一圈确定无人后,便猫腰潜行冲向船楼,转眼间不见踪影。

    “有意思!”董策嘴角一翘,却并未随黑影而去,而是一翻身到了亭顶另一边,从此处可以见着花船下方的水面景象,正好,一艘小船紧紧贴着花船,船上还有一黑影无聊的坐在上面。

    董策嘴角渐渐勾起一丝坏坏的浅笑。

    船楼四层一间房中,刚刚弹奏完琵琶曲的白雪蛾,一回到房中便跪坐在前窗地席上,呆呆的看着尺高案几上的烛火。

    她想试探董策,查出他究竟是哪路野鬼,可却反把自个给搭进去了,真是失败。

    “混沌源自淤泥起,白莲一现盛世举!”白雪蛾喃喃念叨一句,忽而长叹道:“不可否认我甚为喜欢,可是……哎,他究竟有意为之,还是无意吟诗?当今教派多不胜数,为何偏偏就要说白莲呢?莫非只因为今日的白莲降世?还是我真露出马脚?”

    白雪蛾感觉有点儿头疼,特别是想到董策那似乎洞察一切的眸光,她就感觉心里堵得慌,似乎塞得满满的,但实际上却是空空荡荡,一点底也没有。

    “咚……咚咚。”

    一长两短的敲门声突然响起,白雪蛾眉梢一挑,便轻声道:“进来吧。”

    随着“吱呀”一声,房门开启又很快闭上。

    “见过圣女。”一名黑衣人站在门边冲白雪蛾抱拳道。

    白雪蛾头也不转道:“以后还是唤我白娘子即可。”

    白雪蛾不知为何,现在对圣女这称谓特别敏感,明明都被他们叫了十年,可为什么被董策叫过后,现在听到圣女就感到异常压抑?

    晃晃脑袋,白雪蛾排除杂念后,语气转冷道:“你可知道,今日镇江府的白莲降世,很可能让我暴露了!”

    “什么?”黑衣人闻言一惊,急道:“不可能吧,我们便是怕你暴露,所以今日看到你在集市时也没有接近你,怎么就暴露了呢?”

    “这我也不清楚,但确实如此,因为这艘船上除了我之外,还有一只野鬼!”

    “啊!哪条道上的?”黑衣人惊道。

    白雪蛾纤指玩弄着跳动的火烛,蹙眉道:“大衍教!”

    “大衍教?我怎从未听过,难道是新起的教派?”

    “我也不知。”白雪蛾轻叹一声,又道:“但是这此教的人我已经接触了,而且此人很厉害!万不可轻视,也正因为他,昨日我才突然取消计划。”

    “此人是谁?要不要立即除之?”黑衣人声音渐冷道。

    白雪蛾闻言转头看着黑衣人,脸上难得的露出一丝讥讽道:“有些人,不是杀之而后快,而是惹来一身骚,而他,绝对是这种人,从我与他接触的短短半日里,察觉此人善于攻心,洞察细节,绝非泛泛之辈,况且你若刺杀不成,与之纠缠,那必然会给我们造成极大麻烦!”

    “那……”黑衣人眉头大皱,思索良久方道:“可留着他也不是办法啊,如今江南其余分舵都有收获,唯独我们这里进展最慢,甚至有人已经向圣母提议,欲将圣女你调走呢,倘若被卸职,之后圣女你在教中再无地位了,所以此船我们势在必得!”

    “我如何不知,但如今江南局势越来越乱,莫说那五火堂和山河社,就连太平道也想横插一脚,恢复生息,现在局面我是越来越看不透了!”白雪蛾长叹一声,沉思片刻又道:“这样吧,你且回去告知舵主,让他全力调查大衍教一事,特别留意商行会的董家,同时上报圣母,叫她另辟蹊径,此船我未必能夺下,一切先做好防范吧。”

    “我等筹备半年之久,费尽人力安排好一切,眼看就成功岂容它飞了?”黑衣人有些不甘道。

    “不这样做,我们好不容易在宁州培养的势力很可能被人连根拔起!”白雪蛾目光一冷,又道:“但你也莫要灰心,能否成事还是两说之事,我需要一点时间。”

    “既然白娘子这样说,我黑三自然能忍得,只是我怕教徒们会失望啊。”黑三轻叹一声道。

    “你要想办法给我稳住他们,多报喜不报忧。”白雪蛾淡淡道。

    “也只能这样了。”黑衣人点点头,忽然想到什么,又道:“那五火堂和山河社也就罢了,太平道可是北方大教,他们来江南恐怕不仅仅是收拢人心这般简单啊。”

    白雪蛾一叹,道:“江南水患过后,灾民多达十万众,此等良机太平道岂肯放过,他们曾助黄家得了天下,但太过招摇,险些被宁太祖给灭了,真是可惜啊,自宁太祖死后,这帮家伙联合昔日朝中教徒逐渐恢复,而今江南官场迟迟未救济灾民,这其中定有太平道在背后作祟,北方我们是斗不过他们,但在南方可就另说了,若他们来得晚了也就罢,但若来得早,我倒想看看,大衍教是如何应付的!”

    黑衣人听着有些糊涂,但白雪蛾既然不说,显然还不想全盘告诉他,故而他也没敢多问,继续和白雪蛾商讨了之后事宜完才悄声退去。

    夜黑风高,黑三化为一道暗影闪身出现在甲板上,没有片刻停留冲向船尾,纵身一跃。

    不一会儿,船尾下方水花四溅,黑三忽然从水面浮出,向着停在花船旁的一艘小船游去。

    “愣着干什么,快拉我一把。”黑三游到小船旁,伸手朝着船上的黑衣人道。

    船上之人一声不吭,抓住水中人影直接拉了上来。

    当人影上船后,落脚处竟是一片柔软,顿时惊得黑三浑身一震,低头望去,借着微薄的月光,他看到一具白花花的躯体躺在他脚下。

    一瞬间,黑三豆大的汗珠如雨而下,离开前白雪蛾还提醒要他小心,没有大事最好别来,以灯传信,起初他根本不在乎,然而现在他发现自己似乎没那机会了!

    正所谓狗急跳墙,黑三岂肯束手就擒?

    他没有立即回头,而是偷偷摸向刀柄,紧接着猛然拔刀出鞘,回头正欲给对方一刀透心凉,却只觉眼前一花,下一刻便不醒人事了。

    董策甩甩发疼的拳头,拉下面罩,看着躺在船上的两人,嘴角露出一丝邪恶的笑容!

    秋日东升,三竿日头开始照得人脸上火辣辣的,但比起阳光更令人感到火辣的是,大江河畔,一个宛如巨大虫茧的诡异东西正在蠕动,也只有凑近看,才会发现,原来是两个光溜溜的大男人,被人用麻绳从头到脚一圈圈捆成了大虫茧!

    “你别动好吗!你越动,我俩磨得越厉害,好难受啊!”

    “不动能怎么办?你也快动啊,挣扎厉害点绳子就松了,我们就能解脱了。”

    “说得轻巧,从头捆到脚,没人搭救我们必死无疑,求你别动了,你再动我就……我就……!”

    “不动能成吗?我感觉这绳子有点松动,你也快动……你……你尿了?我的娘啊,你居然对我尿了!”

    “黑哥你别说了,我好想死啊!你也别动了,再动可就不仅仅是尿了!”

    闻听此言,黑三唯有闭起眼睛,长叹一声!

第八章 小试牛刀

    初秋凉风,叶尖微黄。

    镇江府郊外大江河畔,董策一身亘古不变的白底外黑,站立一处简陋的草棚下,黑纱外衣被秋风吹得微微荡漾,令其修长的身姿更为出尘。

    “看我干什么。”董策盯着五个年纪不等的孩子道。

    “可是叔叔,你不是让我们看你的吗?”昨日被吩咐董策收钱的丫头算先开口。

    董策白眼一翻,更没好气道:“我让你们盯着我的手,学着怎么做,你们老盯我的脸干什么,还有,别叫我叔,叫哥,懂?”

    “哦!”小丫头闻言俏脸一红,再也不敢看董策的脸了。

    “大哥哥,你能教我们变钱吗?”其余孩子是兴奋异常的问道。

    “想学,就得从基本练起。”董策说着,从筷筒中取出一根筷子,只见他指尖轻轻一用力,筷子竟在他五指间飞快旋转,上下腾挪,惊得孩子张大嘴巴,乌溜溜的眼睛满是闪光。

    “看好了就照着练,能否吃这一行饭就看你们能否坚持了!”董策说完,孩子们个个是兴致勃勃的从筷筒取出筷子,学着董策方才的手法转动,但手里筷子刚一转动便直接脱落飞离,这才让他们知道其中难度,不过他们兴趣到也不减,拾起筷子便又玩转起来。

    董策仔细观察了片刻,又细心的教导几遍后便让孩子们自己琢磨,他刚转身就看到周琮站在身后,手里也拧着一根筷子,可惜这家伙胖手太笨,根本玩转不开,没两下筷子便突然飞出,而且直奔董策面门而来。

    董策眼也不睁,闪电般的伸手抓住袭来筷子,让其在手中飞快的转动几圈,突然甩手,掷近身侧筷筒中。

    “嘶!”周胖子顿时倒吸一口凉气,惊异的盯着董策道:“哎呀,董大哥这投壶的本事可真绝了!”

    “别闹。”董策可没时间搭理这家伙,今天白雪蛾没有跟来,想来她也不敢和自己接触了,但却来了两损友,孟峰方才被他打发去买东西了,而周胖子则是如好奇宝宝似的,跟在他屁股后面瞎折腾。

    周琮讨了一个没趣,也不在意,嘿嘿笑着跟在董策身边笑道:“董大哥他们不说我还不知道,你居然能变钱啊,快,快露两手给咱瞧瞧。”

    “你哪凉快哪待去。”董策说完再也不理周胖子,径直走出草棚,来到几名围在一起的汉子身边问道:“怎么样,准备好了吗?”

    “多亏了恩公昨日施舍的钱财,否则这些东西真的很难筹齐啊!不过就是那绸缎和方形的薄扁铜镜有些……。”那位一脸病态的汉子苦笑道。

    他们弄来的东西都是一些桌椅木柜与少数木料和工具。

    别看这些东西简简单单,但对现在的他们来说代价太大了,若非这些钱本来就是董策昨日变戏法赚来的,恐怕打死他们也绝不肯拿出来。

    “那些东西我让人帮我去买了,你们不用操心。”董策说完,便看着一堆木料,满意的点点头,扯出一根细绳绑住宽大袖口,随后招呼几个男人帮着制作道具。

    其实昨日卖艺后,董策跟白雪蛾说了句大实话,他上辈子是弃婴,但有幸得到一位走江湖的杂耍艺人收养,学得几手变戏法的绝活,可却因为一时贪念,靠着变戏法的手法和人赌博,被养父知道后狠心打断双手小拇指。

    当时的董策认了,没有一句怨言,然而事态往往不受人控制,当一个马戏团到了他所居的小镇后,董策头一次见识了西方魔术,一瞬间他便深深着迷其中,更为偷师而甘愿为马戏团免费打下手,当杂工。

    然而这一切不久便被老顽固的养父得知,二人一番争吵过后,火气上头的养父心下一狠,便将董策逐出家门,而当时的董策居然也毫无留念,反而认为既然养父不要他,那不正好和了他的心意,能全身心投入西方魔术中。

    但谁能想到,几经风雨过后他最终还是无法成为一名魔术师,而选择从商,直至被仇家一记黑手打到这里。

    “有时候命该如此,强求不得啊!”董策思绪回来,看着手里的刨刀苦笑摇头。

    目光一扫草棚下,三名年过六十的老者笑眯眯的望着天真无邪的孩子们,远处大江河畔洗衣的妇人,身边几个劳作的汉子,无一不是面黄肌瘦,一身破烂,董策不由一阵摇头,心中长叹:“帮助他们算不算强求?还是多管闲事?”

    做好人,其实也有好处,给自己积积阴德并不坏,况且白雪蛾在盯着他呢,如果他不想方设法迷惑对方,难道指望这帮亡命之徒放他一马?

    虽然没当成魔术师,不过董策却成为一个业余爱好者,之后从书中与网络上学会了许多魔术道具的制作,并且在他富裕后,一有空就喜欢自己亲手制作道具,加之他在学校时专研的美术功底,随着董策的手艺水涨船高,那一件件道具已经不像道具,更像一件件艺术品!这绝对不是董策自夸,因为他做的道具在他的圈子里很火,许多朋友都恬不知耻的来他这里淘宝,稍有不注意,他做的小件道具就被那帮损友给顺走了,更可笑的是,他一个开古玩店的损友,居然把他做的传统古彩小道具摆在店里出售,还他娘的开价三万,这可把董策气得不轻啊,之后再也没送过!

    如今想来,董策不免一阵暗叹,他来到这里,哪他的那些宝贝呢?

    虽然会制作很多道具,但董策也不可能全部做出来,只是选择两套操作简单,对于古代观众震撼力比较强的魔术,大变活人和人体分割。

    病态汉子等人看董策木工活熟练异常,都是好奇,起初他们还认为董策会请木匠,却没料到他亲自下手,而且手艺之精湛,远不是普通木匠可比,这如何不让他们惊讶,要知道董策看上去衣着虽不光鲜,但布料工艺都乃上上等,一套下来没个百八十两,说出去绝对没人信。

    但就是这样一个人,干起木匠活来却得心应手,怎叫人不奇怪,不惊讶?

    董策一做便从早上做到黄昏,期间病态汉子等人不敢出言打扰,只是默默在旁打下手。

    天色将黑,董策看着眼前两套简单的道具,满意的点点头,便朝病态汉子叫了一声:“那个谁,叫孩子们都过来。”

    “呃…恩公啊,我叫涂平,您以后就叫咱老涂便行。”病态汉子解释一声便不敢再废话,赶紧把孩子们招呼过来。

    除了一个呆头傻脑的男孩,其余四个孩子早就把筷子玩腻了,若非他们的爹娘时不时过来督促,他们早就把筷子给扔了,感觉根本不是他们玩筷子,而是被筷子给玩了,现在是看到筷子便浑身没劲,此刻听到涂平的话,立即兴奋的一涌而来。

    “都站好了,一切听恩公调遣,懂吗。”涂平朝着这五个孩子咆哮一声,吓得孩子们个个站好了,动都不敢动,涂平这才从他们中牵出唯一的女孩,领到董策面前献媚道:“恩公,这是咱家小女,恩公叫她小果就成。”

    涂平这一举动,顿时让不少汉子回过神来,纷纷领着自己的孩子给董策介绍,生怕让老涂家抢尽风头。

    自打昨日见识过董策的本事,他们就知道若让自家孩子也能学得两手,那还愁什么啊?于是乎争相给董策推荐,弄的董策好一阵无语。

    “好了,都闭嘴,我自有安排。”董策说完,大伙顿时闭口不言,用期盼的目光盯着董策。

    董策注视五个孩子沉凝半响,便指着两个身高相近,大约**岁的男孩道:“你们两过来,其余人在这里等着。”

    听到董策点了两个男孩,涂平不由一阵失落,暗叹果然还是男孩好啊!

    而被点到的两个孩子家长可就兴奋了,纷纷叮嘱自己儿子好好跟恩公学,否则回头少不了一顿胖揍。

    董策可不管他们什么心思,领着两个孩子到了那张八脚小床前,开启床上的柜门低声给两孩子讲解。

    这两个小孩忌惮自己老爹的淫威,哪敢有半点马虎,都是仔细凝听,奈何他们年纪尚幼,董策话中含义多有不知,若非董策解释完便指点他们如何做,否则两孩子真要哭了。

    这古代崇尚棍棒之下出孝子,惹老子不爽了照头就是一巴掌那还算轻了,若因为听不懂恩公的话,错过这次学艺的机会,那他们老爹还不得宰了他们啊!

    身后一众人越聚越多,许多忙活着准备晚饭的妇女也走过来,不过他们因为来的较晚,等走到这里时,正好看到一个男孩躺进了一副木柜中,因为木柜过小,孩子躺进去后难免会把头脚从柜子头尾的孔洞里露出来,未等她们询问自家男人恩公到底要干什么时,突见,恩公董策高举一把锯刀,猛然朝木柜中间狠狠一劈,紧接着快速拉锯起来。

    这一幕惊呆了所有人,个个是瞪大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董策,情景过于骇人,以至于他们都没回过神,要知道,这柜子里可是有孩子的啊,你这一翻拉锯过后,里面的孩子他……

    他们是急慌了,根本没注意到董策锯来锯去,也没锯出半点木屑,更别提血水了!

    随着众人的心瞬间沉入谷底,情景突然一边,更令他们震撼的一幕出现了!

    只见董策突然扔下锯刀,抬起半边小床便往旁边走了几步,这一下,一床分离成两桌,而那床上木柜中的孩子,竟也一起头脚分家了啊!

    “我的娃呀!”一声惨叫,一个妇人突然晕倒在地。

    “呀,贵嫂,你怎么啦?”

    “大贵家媳妇,你醒醒啊!”

    “小贵他娘啊,你可别吓我们啊!”

    “杀人啦!”

    “你们这些男人还愣着干什么,孩子都被杀啦!”

    周边人瞬间急了,特别是那些妇人,个个是满面惊骇,惶恐无比,唧唧喳喳的叫个没完。

    “你们这些娘们都给老子闭嘴。”涂平怒吼一声,喝斥妇人们,他虽然也对董策狠毒的手段同样震惊,但是他却能看出其中定有蹊跷,毕竟大贵家的儿子还好端端的露着脑袋奇怪的望着他们呢,表情毫无痛苦,柜子里也没流出半点血水,显然恩公是用了非比寻常的手段将他分离,况且朱大山家的孩子也是进了柜子的,但却奇迹般的消失了,这其中必然有蹊跷!

    果然,没等这些妇人恢复平静,董策便将床柜合并,随后打开柜门,顿时张大贵家的孩子便跳了出来,一脸莫名其妙的看着惊恐的大人们。

    看到张大贵家的孩子居然没事,这些妇人更加震惊了,大小眼相互对望见,突见又有一个孩子从木柜里爬出来,如此这些妇人瞬间从深渊升入云雾中,完全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

    “怎么了,怎么了?都围在这里看什么呢?”周琮突然跑了过来,好奇的张望不停。

    孟峰与两个拧着许多酒菜的青年紧随周琮出现,见此情景,不由轻叹一声道:“看来我们是错过了一场好戏啊!”

第九章 同片夜空下

    这一夜,幽静的大江河畔,热闹的金香花船中,在白雪蛾所居的厢房里,此刻她面色难看,目光深寒的盯着眼前黑衣人。

    “黑三,昨日我才说完,今日你便违逆,真把我的话当耳旁风啊!”

    “白娘子息怒!”黑三浑身一颤,单膝下跪凄苦道:“白娘子您有所不知,昨日我刚离开便被他们发现了,故此才冒险前来叫您离开啊!”

    “什么!”白雪蛾微微一惊,以至于都没听出黑三语气中的凄苦味,她蹙眉道:“绝无可能,如果你被他们发现,你怎能有机会来见我?而我更是早已陷入险境,岂会好端端坐在这里!”

    “这个属下也不知,但属下确确实实被他们发现了,而且还被他们给……”说到这,黑三语气更加凄苦了!

    “你被他们怎么了?”白雪蛾听黑三话说一半,颇为恼怒,她怎知这一问,可把黑三的眼泪给问出来了!

    “我……我……呜呜呜……”

    白雪蛾的眉梢随着黑三的哭泣一跳一跳的,她见过男人哭,但从未见过哭得如此窝囊的,简直似小娘们给老爷们强过似的,这也太娘气了点吧。

    “难道!”想到这,白雪蛾眉心瞬间挤出川字,她心中无比的骇然,忍不住就问道:“莫非,你让他们给办了?”

    黑三闻听此言,浑身颤抖不息,凄凉的擦了擦眼角,低声惨呼道:“白娘子你又何必明知故问呢!”

    “我……”白雪蛾顿时不知如何表述,若是以前打死她也不会相信世间竟有如此作呕之事,但步入红尘后,这半年里她听过太多,也见识不少,想那龚大东家手底下不就有六位容貌比之女子更为美艳的兔儿吗,特别其中一位还是今年开春时,被龚庆捧成金陵师巫的寒樱公子,这位兔儿行头如今比她白娘子的名气可大多了,金陵府是无人不晓,乃至名动江南啊。

    想到这些,再看黑三,白雪蛾语气不自觉的和蔼些许,轻轻一叹道:“唉,过去的事,便让它随风而去吧,此事我觉得甚是蹊跷,你还是先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说吧。”

    黑三哽咽一声,才开始讲述昨日的经过,事情很简短,几句话便可说清,但却绝不简单,至少对黑三而言!所以他不提晕倒后的事,也幸好白雪蛾没有追问这些令人作呕的事迹,否则黑三真有股撞死的冲动。

    饶是如此,听完这些的白雪蛾依然有股作呕的冲动,不觉间,她上下银牙已经严丝合缝,心里恶狠狠的念道:“这那是什么被他们发现了啊,分明是被他发现了!难怪这家伙对我无动于衷,原来是好男色啊……呸!”

    所谓的他们,乃是这船的主人龚庆以及手下,而所谓的他,除了那个从高深莫测到令人作呕的董策,在白雪蛾心中还真没有第二人选了!

    这也难怪,若黑三被龚庆的人发现必然被擒,而且绝无可能轻易放他离开,自己也将陷入险境,但黑三安然无恙,不,至少活着出现了,如此证明,对方只是给她一次警告,而非决裂!

    想通这一点,白雪蛾由恶心变安心,但很快又是提心,她不明白董策究竟要干什么,但她知道有此人在,他们的行动必将处处受限,并且不可操之过急,否则谁能保证笑到最后的是自己呢?

    白雪蛾觉得不能再让董策牵着走了,否则她将前功尽弃,必须得想个主意克制董策才行!

    “你速速回去告知舵主,让他以最快速度查清董家底细,并速速告知我,记住,此事事关重大,关乎此役成败!”

    听白雪蛾再次提到董家,黑三似乎也意识到什么,神色一正道:“属下已将此事告知舵主,舵主已经派人回金陵了,想必三天内必将董家摸个通透,不过属下还有一事要询问白娘子,恳请白娘子务必告之!”

    “何事?”白雪蛾似乎察觉什么,胃里不由又翻涌起来。

    “昨夜偷袭属下之人,莫非就是那董策?”黑三说到最后,脸色已经变得十分阴沉了。

    果然啊!

    白雪蛾忍住胃里的翻涌,艰难的吐出四个字:“十有**!”

    “属下明白了!”黑三语气转厉,起身便准备离开,白雪蛾突然出声道:“切莫冲动!”

    黑三头也不回道:“放心吧!”

    他黑三不是没被人欺负过,但这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而且那些欺负无非打骂而已,但这次……回忆此前,历经八个时辰的磨难,虽最终被弟兄们寻到解救,然而,那场景,那处境,每每想起黑三都感觉嗅到了一股屎尿味,气得胸膛都快要炸了。

    奇耻大辱啊!

    不共戴天啊!

    若是可以,黑三定会一声长啸,冲入董策所居之处一刀斩尽烦恼。

    但为了大业,他黑三忍了!

    可他怎知,即便他忍不住,寻到董策房中,却也根本见不到董策的人!

    同样的夜,却寂静的江岸,入夜后的秋风已经凉了,董策坐在篝火旁,接过周琮递来的温酒,只杯酒下肚便寒意尽消。

    并非董策未卜先知,防范黑三下黑手,只是他想尽快解决这帮灾民的问题,故此忙到此刻完工,已经累得不想动弹了,想到待会儿还要训练他们,不由又是一阵郁闷。

    至于周孟二人舍弃温柔乡而选择与董策在此吹夜风,无非就是好奇心作祟,并且得知董策明日要在街头表演后,两人均是兴奋得自告奋勇啊。

    篝火对面,几个爷们中,涂平喝了一口多日未沾的温酒,浑身爽透的长呼一声,忽而盯着手中酒碗,惆怅道:“想想两月前,我老涂虽屋小田少,但也不差这点酒水钱,然而一场大水,没了,什么都没了啊!”

    说着,涂平看向董策,又满面苦涩道:“恩公知道吗,我老涂虽是膝下无子,但也并非只有一个女儿啊!”

    说完这话,涂平突然泣不成声,身体颤栗。

    董策没有开口,而一旁周琮却好奇道:“咋啦?莫非你还有一个女儿让大水给冲死啦?”

    这周琮是想到什么说什么,绝对没有刻意伤人,反而,对于兄弟姐妹的事情,他周琮感触极深,因为他本应该有个弟弟小宝,可惜却没活过六岁,时至今日,周琮都难以忘记小时候,看着小宝在床上咳着咳着,突然就不咳了,之后他的眼睛被爷爷一遮,抱起他离开了房中,此后小宝再也没出现过。

    如今想来,周琮每每都忍不住抽泣几声。

    张大贵给涂平碗里斟满了酒,便替他向周琮解释道:“唉,老涂家本是有花有果,小果你们见到了,而小花虽没被大水带走,可一个月前小果病倒,为了一吊汤药钱,小花给人带走了!”

    闻及此,涂平哽咽的声音更重了。

    张大贵虽没有完全解释,但董策三人岂会听不出,周琮更是感慨,他虽生在赌坊,见过太多因赌而妻离子散的人,但对于这些人,他向来是不当人看,而涂平他们不同,他们是本本分分的耕农,但为什么老天爷要夺走他们的安宁?

    “这该死的老天。”忍不住周琮便抱怨一句。

    “你啊!”孟峰摇指周琮苦笑一声,道:“天灾恶之,不可测之,可若防范得好,即便无法完全避之,却也能减少黎民之苦,然而,如今江南各大士族谁也不愿出这份防灾钱,就拿这次大洪灾来说,先有水坝失修,后无救济灾银,两个月了,江南数州灾民是有增无减,你说,这能怪谁呢!”

    “是啊,孟公子说的极是!”涂平突然抬起头,瞪着一双赤红的眼睛,痛恨道:“周公子说得也很对,若非天道不公,岂会让人分为三六九等,凭什么那些士族生来衣食无忧,高高在上?而我们,生来就要劳心劳苦,还要把一半的血汗钱双手奉上,结果,我们勤勤恳恳最终换来的却是被天灾所毁,而我们养得白白胖胖的士族在我们遇到劫难时,却看也不看一眼,都怪老天爷没长眼啊!”

    “这个……”周琮和孟峰都是一脸尴尬,他们虽不是士族,但都与士族关系匪浅。

    董策推算过宁朝的时期,大概在唐中叶左右,但它毕竟不是隋唐,时至今日还没有科举制度,以至于官场还是由士族主宰,土地被他们握在手中,农民只能租借,不可享有,并且所有赚钱行业不是士族掌管便是依附士族,没有他们支撑根本无法立足。

    而董策爷爷为了发展商行会,在金陵府足足做了二十年的府议,这府议一职与幕僚相似,给府城治理提供一些有效建议与帮助,如此才有机会扩大自己的事业。

    而一旦让士族器重,可谓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就董家而言,董策爷爷虽然去世,但他父亲继承父业,也在金陵府衙挂了府议一职,凡有大事必被招去商讨对策,属于半只脚踏进官场的人。

    故此,无论是周家、孟家,还是董家,其实和江南士族多少有些攀亲!

    涂平或许太久没喝酒,亦或许压抑得太久,酒疯劲涌上来是毫无顾忌,从骂天骂地到骂士族不仁,喋喋不休了许久都没人阻止。

    张大贵他们是想让涂平发泄一下,孟峰看得开,浑然不在意,周琮是完全出于同情,然而,最终出声喝止的竟是一直不吭声的董策!

    “想知道为什么吗?”

    简短的几个字,吸引了所有人目光。

    “为什么?”涂平痴痴的问道,他真的很想知道,而且不仅是他,周围所有人都很想知道!

    “我告诉你为什么,因为他爹,他爷爷,他祖宗!”董策一席话,听得众人集体愕然。

    董策拿着一根烧火棍,扒动篝火里的灰烬,语气淡而稳的继续道:“没有一个人,一个家族的成功是与生俱来的,他们都是从无到有,正因为他们先辈的努力,换来他们今天的福气!而你,虽生来无福,但不代表你一生无福,只是你不知争取,不够付出,若连你后代也如你这般一世无为,遇难怨天尤人,自然世世代代难出头了!”

第十章 笼络人心

    “董兄,你之言,恕我不敢苟同!”出奇的,孟峰否定了董策的话。

    “我倒是极为赞同啊!”周琮感觉董策说的很对,因为他家就是这种情况,四代人为了赌场被打残甚至打死不下十人,连他爹都死里逃生了好几次,才造就了如今的周大赌坊,让他享尽富贵。

    董策根本没理会周琮,看向孟峰淡笑道:“哦,为何?”

    “涂老哥若没争取,何来的租田?若无付出,谈何养家?”孟峰的反驳是处处在理,需知,宁朝建国后人口激增,而土地却牢牢被士族掌握,想要种田只有两种办法,一是拿到官府批文,自己开荒,二是从士族手里租借。

    一般而言,宁朝士族抽取田地租金是丰收的两三成,但从涂平方才的话中,孟峰听出他是付出了五成的租金才得到租地权,这难道不算争取吗?若非涂平的努力与付出,这个家还是家吗?

    本以为董策会哑口无言,却想不到,董策只是一笑,说道:“孟兄可知,秦为何要灭六国?是吃不上饭吗?”

    “这……”孟峰愣了愣,旋即有些嗤笑道:“一家之事岂能与国事相论。”

    “若无家,何来国?”董策立即回敬。

    “可这两者相差也太大了吧!”孟峰感觉这些完全是牛头不对马嘴嘛。

    “大吗?”董策笑容一展,道:“我倒是不认为。”

    “哦,那请董兄赐教一二!”孟峰立即收敛笑容,倒也是十分虚心求教的样子。

    董策把烧火棍往篝火里一扔,道:“秦灭六国,是因秦不安于现状!”

    孟峰一愣,好久之后竟一脸钦佩道:“董兄,你真变了!”

    “彼此彼此!”

    董策变没变他最清楚,而孟峰,或许变了,因为他以前根本不提这些事,多半是谈谈风月,聊聊女人,又或许没变,不说,只因没人讨论而已。

    周琮是听得云里雾里的,忍不住问道:“你们到底在说什么啊?我咋一点都没听明白呢?”

    孟峰看着周琮摇头一叹,但见涂平和张大贵等人也是一脸不解,不由苦笑解释道:“董兄意思很简单,涂老哥你是一个没追求的人!”

    “不可能,涂老哥想要一个儿子都快想疯了,怎可能没追求啊。”张大贵一旁笑道。

    涂平不由老脸一红,他其实也明白了,事实的确如此,租到田后他便靠此维持生计,再也没有考虑更多的事情,但他也有自己的观念,老实本分,安于现状有何不好?

    董策一眼便知涂平心底在想什么,淡笑道:“安于现状很好,可你想过吗,在天灾**面前,为何我们过得往往比你们好,狡兔尚且有三窟,何况是人呢,多给自己一手准备,总比没有准备的人要强,希望你能明白!”

    涂平这下是真懂了,他突然站了起来,慎重其事的对董策道:“听恩公一席话真是受益匪浅,昨日听到恩公自称教中之人,还以为恩公是那些蛊惑人心的邪门歪道,特意多留了心眼,却想不到老涂我是有眼无珠了,老涂在此给恩公磕头道歉,还请恩公收留我涂平,涂平愿为贵教鞍前马后,报答恩公的再造之恩!”

    说着,涂平居然真给董策跪下了。

    “妈的,费了老子这么多口水,你小子总算开窍了!”董策心里一乐,他和涂平说这么多废话,无非就是等他这句话。

    白雪蛾在做什么董策很清楚,也知道白雪蛾肯定正在派人查自己底细,梁子既然已经结下,他不做一些什么,等待他的必将是场悲剧。

    既然他们要玩人心,董策很乐意奉陪到底,虽然如今江南灾民何止十万,眼前不过九牛一毛,你施舍他们是一回事,但你收留他们就是另一回事了,只要董策利用这些人,也来玩玩笼络人心的游戏,那么白雪蛾等人绝对要炸毛了!

    船是辅,人心才是主啊,他们费尽心思搞出一个天降白莲,不就是为了笼络人心吗!

    人是群居的,更是要站队的,在天灾过后,朝廷无力救援自然大损民心,而白莲教的出现,笼络民心起来比之割草都容易,但董策看出,他们绝对不是下棋人!

    江南这盘棋很大,想下这盘棋的人肯定很多,董策若不想被人鱼肉,那只有成为下棋之人,才有博弈的机会!

    “咦?教?什么教?”周胖子瞬间来了兴趣,惊愕的看了一眼下跪的涂平,又把目光望向董策。

    孟峰也是颇为惊讶,他没想到董策居然还加入了教派,不由惊道:“董兄,你居然入教了,究竟是什么教派?山河社?五火堂?还是白莲教?”

    “我靠,你这哪门子的武侠剧啊?”董策心里一惊,看向孟峰问道:“有这么多教派?”

    “何止啊,我说的这三个只是在江南闹得比较凶的,当今天下教派繁多,北有大教太平,此教曾协助太祖平定北方,十七年前鲁州白莲降世,十二年前西南妖僧入世,最近几年东南杂教群起,哎呀,现在都乱套了啊!董兄,你究竟加了什么教啊?可务必要退出来啊,否则待朝廷整治起来,定会惹火上身啊!”

    “呃!”董策还真没想到这个世道的教派居然如此杂乱,那儒释道三巨头呢?

    想到这一点,董策不由自嘲一笑,这可不是他所知的历史啊,佛教是从唐朝开始一路飙升,但如今没大唐啊,而没有宋朝的儒教大可忽略,因为士儒其实不等于一个系统,至于道教,发展过程时急时缓,时而枝繁叶茂,时而独树一帜,却千百年来屹立不倒,其可取之处自不必说了,如今世的太平道也属道教,只不过有点儿挂羊头卖狗肉嫌疑。

    董策低声苦笑,飞快的收回思绪,发现人家涂平都还没起身呢,便没有理会两个损友,朝涂平道:“你可想好了?我教名衍,衍者,行中有三点,此三点为学、精、教,衍随水而流,却如亿万江河汇集一处即为海,我教称此海为学海,寓意学尽天下之教派,须知我衍教传承悠久,历经千年,无外乎只为一项宗旨,行路万里,学尽百家,量识择优,传法教化!”

    涂平闻听此言,竟然莫名的激动起来,感激涕零道:“多谢恩公收我!”

    “嗯,起来吧,以后你就是我衍教的入堂教徒了,你要切记,我教教规先有三授,授予善者之福,授予儿女之才,授予穷苦之识,再有三礼,尊老,爱幼,敬妻,最后乃三不为,一不违法,二不歧视,三不为官,记清楚了吗?”

    “呃,这个……”涂平感觉这教规似乎有些太简单了吧!

    或许是看出了涂平的想法,董策正要开口,孟峰却抢先道:“涂老哥你是不知,此三三之教规听来简单,但能做到此的人,恐怕都快赶上圣人了!”

    “啊!”涂平是大吃一惊,简直无法想像只做这些,便能成圣人了?

    不可否认,人类的传达方式真够跳跃的,孟峰是说快赶上圣人,而涂平干脆就当成圣人,若再以讹传讹,那岂不是超越圣人了?

    孟峰苦笑,指着张大贵又道:“就拿张老哥来说,他不就是从未做到吗。”

    “呀,谁说的,我只是没学识,无法教人而已,除此之外哪里没做到了?”张大贵一下子急眼了。

    “爹,你都没爱过我,谈什么爱幼啊!”突然,被董策挑选尝试魔术的张小贵冒出脑袋,朝着张大贵苦着脸说道。

    “嘿,你这龟儿子的,讨打啊。”说着,张大贵便要给儿子脑袋来一巴掌,吓得张小贵跑都不敢跑,只是脑袋一缩,双眼紧闭,五官都快拧在一起了,显是害怕到了极点。

    然而,等待张小贵的却不是脑袋的疼痛,而是自家老爹的一声叹息。

    张大贵也是豁然醒悟,举起的巴掌缓缓放下,暗叹一声,便朝董策道:“恩公啊,你们那里还收人不?干粗活的也行啊!以前俺虽然没能做到那些规矩,但不代表以后不行啊,求恩公给口饭吃吧!”

    “是啊,虽然我们都是一些粗人,没啥本事,但我们会努力的!”朱大山也出声道。

    其余人听到他们这样一说,一下子聚集过来围着董策叽叽喳喳的求收留,看着他们又是下跪,又是磕头的模样,董策苦笑一声,应道:“你们的记性太差了,方才我还说过教规中有帮助穷苦人,若我不收你们,岂不是要愧对我师傅他老人家的重托了!这个教主还如何当下去啊。”

    “啥!”别人都还没吭声呢,周胖子先是大呼一声,惊道:“董大哥,你居然还是教主啊!”

    “代理的!”董策难得露出一丝腼腆,解释道:“我教宗旨前两句不是说行路万里,学尽百家,掌教他老人家云游四海,学贯古今,是神人见首不见尾,我都只是见过一次而言,但就是那次他见我天赋异禀,愿收我为徒,授我知识,命我传承,当然,我的命也是他救的!”

    说到这,董策长长一叹,颇为感慨道:“这也是为何,我当当大衍神教传承千载,却少有人知了,因为历代教主和教众,都还在为学尽百家知识而行万里路呢!或许某一天,我也该上路了!”

    听完这些,众人无不是感慨极深,对老教主的敬仰滔滔江水奔腾不息,更对衍教宗旨充满敬仰,若他们人人如董策,这天下间究竟要少多少穷苦人啊?

    若曾经的董策说出这番话,孟峰全当他在放屁,但如今的董策说出来,可算让孟峰明白为何董兄变了,而且一变还是如此彻底,十有**在董兄病倒时,是那位神秘的老教主出于援手吧,否则全金陵名医都说董兄生机全无,必死无疑,然而他偏偏好端端的坐在这里!

    便在孟峰感慨间,一旁周琮突然扑到董策面前,抱住董策大腿杀猪般的叫道:“哎呀董大哥啊,哥哥啊,能给咱来个份量足点的么?不奢求太多,副教主也行啊!”

    “滚!”在场所有人统统将胖子鄙视之!完全不把教规当回事。

    但董策却笑眯眯道:“忘告诉你了,教规中还有一条是凡叛教者,需受三刀六洞之刑!”

    “啊!”涂平等人瞬间傻眼了。

    董策看着他们一脸震惊与些须的后悔,还有些难以抉择的表情,淡淡一笑道:“只对堂主以上的高层!”

    说着,他还看向周琮,继续道:“还想当吗?”

    周琮却突然十分恼怒道:“董大哥,你是在怀疑胖爷我的人品啊!”

第十一章 彩头

    镇江府这两天流传一道消息,闹得是街知巷闻,几乎全府的人都快知道了。

    这个消息用简单来说就二字“变钱”可就这简简单单的两字,瞬息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没办法,钱啊,这可是钱啊!

    有谁不爱钱?

    有谁不想有钱?

    而变钱,还是空手变铜板,铜板变黄金,此等神技就算没法学得,若能见识一番,又何乐而不为呢。

    当然,也有人不屑的,不过这些人要嘛就是有钱人,有嘛就是没事嫉妒的,都在少数,不提也罢。

    前儿个听闻那变钱的青年说还会出现,弄得许多人昨日在市集苦等一天,但这并没有灭了他们的热情,今儿个还是来了,唉,这闲着蛋疼的人是自古就有啊,并且绝不少。

    不过,当这些想看戏法的人再次来时,竟发现,日上三竿的市集人数竟然比往日多出了一倍,而且几乎都聚集到了一处,正是前天青年变戏法的巷口。

    瞬间,喜欢热闹的人欢喜涌去,啷啷着让个道便想挤进去,奈何啊,刚插进一个脑袋就给人挤出来了,弄得好些人郁闷不已。

    “呵呵,连铜锣都省的敲了。”董策拧着铜锣才从巷口里走出,便看到这幅场景,不由苦笑一声。

    “哎呀,小哥你可总算来了!”边上,茶摊小贩看到董策,瞬间两眼放光。

    自打前天董策在这里玩了几手,他茶摊的生意就从没断过,比起过节都要好,故此再见董策他能不欣喜吗,为此啊,他还特意增加了三张桌呢。

    “早啊,生意不错嘛。”董策冲着茶摊小贩拱拱手。

    “咱都是沾了小哥的光啊,若不是小哥,咱的茶水能卖这么好吗。”小贩是连连搓手道谢。

    “嗯,不过啊,这只是暂时的,若想把生意做大,回头咱聚聚?”董策神秘一笑道。

    “唉吆,聚,聚聚好啊,当然要聚,得了,不打搅小哥了,您请!”这小贩倒是人精啊,知道见好就收,没有让人厌烦的印象。

    董策点点头,吩咐涂平他们把道具准备一下,而自己则先撑撑场面,现在几乎是人满为患了,自打他出现,边上群众的叫呼声就没停过。

    “各位父老乡亲,别……。”

    “别别了,快变啊!”

    “就是就是,变戏法的这么多,偏就你话最多。”

    “老子是来看你变戏法的,不是来听你废话啊。”

    “赏钱搁着了,给爷来点实际的,这钱你就拿去吧。”

    “快变,快变,快变……!”

    汗!

    董策一句别来无恙都还没说出来呢,就被人们群起而唾之,可怜他那顺手拈来的忽悠词也甭念了,来直接的吧。

    “都喜欢钱是吧,好,我给你们!”董策说着,翻手间,一张纸出现了。

    众人顿时瞪大眼睛,定睛一看,却集体愕然,因为董策手里的纸是钱没错,然而却不是银票,而是冥币啊!

    这大清早就有人拿着冥币在你眼前晃,能不晦气吗?

    瞬间便有人不满了,纷纷指责董策,甚至都有一些想动手,但不等他们行动呢,董策便笑道:“既然大家不喜欢,那好,我撕了。”

    “不行,等会儿我还要下赌场呢,你这是什么意思,老子的好运都让你的死人钱吓跑了。”一个高瘦汉子突然啷啷起来,让刚刚从巷子里抱道具走出来的张小贵浑身一颤,扭头望去,不由大惊道:“咋是……”

    不等“爹”字出口,他的嘴巴就被眼疾手快的涂平一把捂住了。

    “别乱说话。”涂平狠狠瞪了张小贵一眼,但又想起教规,不由和蔼一笑,道:“这叫托,教主说了,古语有云,有托在,才精彩!”

    没错,开口的正是张小贵他爹张大贵,话说,这对父子名字可真够随便啊!

    张大贵昨夜被董策揪着练到深更半夜,总算把这些词给记熟了,刚才说出来心里还打颤,生怕被人给识破了,拆了他们的台,不过看到根本就没人理会他,胆气这才壮了不少。

    “吃了!”董策装出一副吃惊的模样,阴沉道:“兄弟,不用这么绝吧!”

    “谁让你大清早的拿着死人钱在咱们面前瞎晃荡啊,不让你吃了你都不懂什么叫礼数!”

    “是啊是啊,快吃了,吃饱了快变。”

    “吃了,吃了,吃了……”

    戏法都没开始变,人群再次激昂起咆哮,先声夺人便是如此!殊不知,这里面带动气氛的人,基本上就那三四个!

    “好,我吃!”董策恶狠狠的说完,竟然真就把冥币唰唰几下撕得粉碎,随后一把塞进了嘴里。

    “唔!”人群呼声咋起,他们没料到董策居然会真吃,毕竟冥币而已,说晦气也要看情况,否则你叫人家卖冥币的都跑荒郊野外啊。

    不过,董策吃着吃着突然就停止咀嚼,脸色难看的轻咳一声,张嘴就吐出一物在手里。

    “咋了?”

    正当众人一呆时,突见,董策手中一团东西被他打开,竟是一张完好无损的冥币!

    “不是吧,他不是撕碎了?咱完好无损了呢?”

    “神奇啊!”

    观众是惊叹不已,然这还没完,随着董策一脸歉意的说了一句:“用错法了,不好意思!”紧接着,他再次将冥币撕得粉碎,往嘴里一塞,未等咀嚼呢,他似乎被呛了一下,突然一咳,顿时,伴随他的咳嗽,嘴巴竟朝天喷出一片星星点点的火红碎片。

    “咱便成红色了?”

    “不可能吧,难道我眼花了?”

    一些观众正惊讶时,突然,一人指着董策惊呼道:“大家看,他嘴里还有一段吊着呢!”

    “咦,还真是,什么玩意啊?”

    只见,咳嗽过后,董策嘴角竟叼了一条细长的红布,而董策自己也是一脸错愕,忍不住伸手慢慢拉扯,但谁能想到,这红布竟是越拉越长,渐渐的居然都比人高了,可这还没停呢,在众人瞪大的目光中,董策把红布条一端递给小跑过来的涂小果,涂小果抓住布条就开始往边上跑,而那红布还不停从董策嘴里冒出来,再看董策喉结一上一下,吞咽不停,看得不少人都是喉咙发痒,似乎他们呼咙里也有条布似的。

    涂小果还在退后,红布条仍旧不停的变长,此刻都过两丈了,却仍旧不停。

    众人是瞪大眼睛啊,何时见过这等神奇的场景,董策嘴里的红布就像是流水般源源不断,永远也没有尽头似的。

    当涂小果跑到人群边上,没法在跑远时,董策嘴里仍旧叼着红布条呢,看得人不由感叹,这要是永远也没完了,那这小子岂不是一辈子都要叼着一条红舌头了?这可真够好笑啊。

    但让他们失望了,随着董策自己拉扯,嘴里红布又拉出丈许后,突然尾端出现了。

    看到这一幕,众人不知为何都大松一口气,暗叹:“总算完了!”

    董策也是大松一口气,把红布头递给一个叫朱石头的九岁男孩,说道:“石头,把这红布挂在边上的木桩上。”

    “好的教主。”朱石头木讷的应了一声。

    “都跟你说了八百遍了,叫哥。”董策拍了拍朱石头的后脑,后者却奇怪道:“那有八百遍这么多啊?就两遍吧。”

    董策白眼一翻,没好气道:“多做事,少废话。”

    “是!”朱石头应诺,拿着红布走向前,与涂小果分别开始把红布绑到钉在人群前的木桩上,让一些靠得特别近的观众郁闷倒退。

    董策这才冲观众道:“唉,先前有得罪之处,还望各位看在红彩头的份上,放过在下吧。”

    “不行,红彩有了,可没彩头啊!”顿时就有人叫了起来,没跑的,就是张大贵那四个托中的一个!听得有些人都不爽了,暗想这人存心来刁难的吧?没完没了都。

    “是哦!”董策则装出一副醒悟的表情,双手一合一分,一条红布凭空出现在他手中,正当众人猜测这红布也会连绵不断时,却见随着董策手抓红布狠狠一甩,猛然间,红影一闪一聚,竟奇迹般的变成了一朵布缠的火红大花!

    “哗!”人群哗然。

    “好!”

    “妙啊!”

    “有种的,再来一个!”最后吆喝的除了张大贵还能有谁,弄得他身边几个观众都受不了了,低声道:“你小子还有完没完啊,人家变个戏法容易吗,你存心刁难的吧?”

    “我看就是,他十有**是人家小师傅的同行!这同行是冤家的,能不来刁难吗!”

    这些话吓得张大贵赶紧一缩脑袋,慢慢的往后退去,他的位置瞬间就被人给霸占,那几人也懒得理会他了,全当自个猜对了,得意的朝董策叫道:“小师傅再变一个吧。”

    “靠!”

    虽场面看似杂乱,但董策早已练就在此等场合中,仍能眼观四路耳听八方的能力,岂会察觉不到张大贵那头的情况。

    不过他也不在意,招呼来涂小果,将大伙花递给她道:“去,绑到红彩上。”

    “是,董大哥。”涂小果甜甜一笑,接过红花,微笑着面对观众,并高举红花游走半圈,这才系上红花。

    而董策给涂小果红花后,果然随手又变出了一朵,在人群又一阵的叫好声中,把花交给了朱石头,可惜这石头没人家小果那种与生俱来的表演天赋,木讷的拿着红花直愣愣走到红布前往上一挂,看得董策暗暗摇头。

    这五个孩子,两个因为才四五岁,帮不上什么忙,小果最大,十二岁,也很有表演天赋,十分适合当助手,张小贵天赋也很不错,可惜太调皮,目前还是少让他上来瞎倒腾,而朱石头,虽老实巴交,但人如其名,缺乏表演的先天条件,不过目前玩筷子却是他玩得最好,因为他最坚持,没事就拿着筷子转啊转的,这点让董策很是满意。

    学他们这一行,天赋固然重要,但坚持才是首要!

    开场表演做足了,董策盘算着也该来点猛料了,至于变钱,不是不能,此技对他而言是信手拈来,只是能在这行吃香的只有两种,一种是练一门到极致,另一种则是花样百出,前者涂平他们显然做不到,所以只能玩花样,故此董策要带着他们尽快适应,好接手,他不可能带着他们一辈子,这辈子董策只想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戏法只是其中之一,但还有更多事他想尝试,满足上辈子的遗憾。

第十二章 小王爷

    黄弘毅打着哈欠,被一相貌英俊的公子从千彩楼攥出来,他没精打采不悦道:“我说子祝啊,你这是为何啊,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当今世道,帝王黄家手握天下兵马,士族们是又敬又惧,况且宁州是黄家的崛起地,黄家自然对宁州看得极重,故此宁太祖夺得天下后,便将此地赐封于最重视的七弟桓王黄琅。

    而黄弘毅乃是黄琅长子,其身份地位自然非同凡响!

    这才一出妓院,左右两边便站出两排手持战刀的黑甲护卫,吓得不少赶早的行人纷纷避让,惶恐不及。

    “让你见识一些稀奇事!”龚庆神秘一笑道。

    “稀奇事?子祝你莫非又带我去见一些野兽吧?若真是如此还是算了,对这些野兽那有对着凤儿姑娘来得令人愉悦呢!呵呵……。”说着说着,这黄弘毅脸上就挂上了邪笑。

    龚庆不由苦笑一声,说道:“以前天天唠叨着白娘子,现在白娘子来了,你却天天和那凤儿搞在一起,你让我说你什么好啊,咳。”

    黄弘毅那双桃花眼微微一眯,邪邪笑道:“白娘子有白娘子的好,但凤儿也有凤儿的妙啊!这宁州三大名妓之一果然非比寻常,什么时候子祝你也养出一个来,好让哥哥我乐呵乐呵,至于白娘子嘛,唉,人是靓如雪莲,奈何若被我父王知道我又和白女勾搭,可不是责骂那般简单了,而且若让他知道,是你在其中牵线搭桥,岂不是……嘿嘿!朋友一场,我也是不想让你难堪不是。”

    龚庆瞬间无语了,暗想到底是谁恬不知耻,自降身份的来求本公子啊?本公子为了你,可是冒着得罪桓王的风险,现在好了,事快成了,你丫的居然变心了,操!

    连一向风度翩翩的龚庆都忍不住在心底爆粗口,可见这黄弘毅的人品有多好了!

    “说吧,什么稀奇事?”黄弘毅收敛邪笑,打个哈欠问道。

    龚庆闻言便道:“我也不是很清楚,不过我随从告诉我,前天他在市集见到一个能变钱的人,我便让他留意一下,方才听闻那人又出现了!”

    “啥?变钱?你确定他能变钱?”黄弘毅一下子来了精神,惊讶问道。

    “我敢骗你吗!”龚庆没好气道。

    “那是,你要敢骗我,回头我就爬你夫人床上去!”黄弘毅十分不要脸的说道。

    “小王爷,你要再这样说,我真翻脸了啊!”龚庆脸色立即阴沉了。

    “别啊,咱不上就是了。”黄弘毅一把抓住龚庆的手,拉扯道:“那走吧,去瞧瞧。”

    一刻钟后,当黄弘毅与龚庆来到市集,看到的场景瞬间让两人呆愣当场。

    只见,市集一巷口前,那叫一个人满为患,层层叠叠拥挤的堆在街道上,一些外围的群众为了看到里面的情况,居然还骑在别人脖子上,两个人是轮番换骑来观看,不仅如此,对面酒楼上,那叫一个人头成排,绵绵不绝啊!

    “哎呀,难道真有变钱的?”说实话,方才黄弘毅压根就不信有能变钱的人,可见到这场景,由不得他不信了!

    龚庆也是大感意外,他只是听闻,却从未见过,现在见此情景顿时好奇心起,说道:“是不是,一看便知!”

    虽说要瞧瞧,但也不看看这场景,称之为人山人海都不为过了,他们又哪里能瞧得到呢。

    不过人家黄弘毅什么人啊,小王爷啊,手底下那一众黑甲卫莫非是吃素的不成?

    “让开,快让开。”

    “干什么,干什么啊?你他娘……呃,你请!”一个外围的小青年正往里面挤着,眼瞧快挤过一个人了,却被人给拉了出来,气得他张嘴便准备破口大骂,然而见到眼前一片闪亮亮的黑甲后,瞬间蔫了。

    黄弘毅大摇大摆的走着,沿路有黑甲卫开道,他是一路畅通无阻,而龚庆对此见怪不怪,从容坦然的伴随而入。

    但未等两人进入里面呢,突然间集体哗然,紧接着声声惨叫响起,不一会儿,群人中许多地方让出一条道来,而外围群众见势大喜,兴奋的正准备往里面钻呢,但却见一些晕倒的人被人给抬了出来,惊得外围人群咂舌的同时,心里也似被猫爪般啊,暗想这里面究竟发生了什么?

    “怎么啦,怎么啦?到底发生了什么啊?”

    “谁知道呢?哎呀,真想见识一下啊!”

    “可惜,完全看不到啊!”

    外围人群此起彼伏的询问一下子吵开了,恨不得长了一双翅膀,飞在上面好好的观摩一番。

    “不是吧,看个变钱也能吓成这样?难道那家伙变出金山,这些娘们看后太过兴奋才昏的?”黄弘毅扫了一个被抬出来的妇人,特别留意了一下人家的相貌,结果一看就没了胃口,太寒颤了,还口吐白沫呢。

    里面,涂平面无表情的打开柜门,顿时,张小贵这小子立即钻出来,蹦跳着拿起簸箕便嬉皮笑脸的索求打赏,然而,却没人给半个仔,不是舍不得,而是太震惊了!

    “怎么可能!他不是明明被锯成两截了吗?”

    “是啊,我亲眼看到他整个人都分离了,咋现在好端端的啊?”

    人群看着张小贵都是目瞪口呆,难以置信,方才他们可都是亲眼见证张小贵被拦腰锯断啊,吓得不少人都有一种眩晕感,可未等恐慌暴动,人家两小床柜一合,柜门一开,小家伙是活蹦蹦的跑了出来,这一切实在是太神乎其神了!

    “再来一个吧!”

    “是啊,我们没看清楚啊,小师傅再来一个吧!”

    “来一个,来一个……”

    人群再次激昂,这次可真不是托在起哄了,因为他们已经习惯了。

    董策有些郁闷,这种魔术每次只能变一次,否则神秘感将会大打折扣,但为了不引起公愤,董策只能同意了。

    “好,最后一次,瞪大你们的眼睛看清楚了,不过事先我还要再次提醒一下,胆小者回避,否则吓昏吓死我可没钱赔给你们啊!”

    “哎呀,废话什么啊,老子那里稀罕你那几个小钱啊,喂,小姑娘过来。”一个富态十足的胖子叫着,甩手把一吊钱抛到小果捧着的簸箕里,沉重的份量压得她双手一沉,险些就握不稳簸箕了。

    “小兄弟过来,给你打点赏钱。”另一边,一个青年公子把张小贵叫了过去,却没有直接打赏,而是蹲下来抱了抱张小贵的腰,痒得张小贵立即挣脱了,这青年才在不可置信中,把钱赏了出去。

    有了这两个人开头,观众们才豁然醒悟,也是时候给人家一点打赏了吧,多的没有,几个铜板若也拿不出,何不让位呢,毕竟人家不愁没观众!

    一时间,小果和小贵两孩子怀里的簸箕都堆满了铜钱,并且还有些碎银,这可喜坏了他们,别看他们年纪小,可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已经知道钱的重要性,特别是小果,正是因为她不争气,感染风寒,姐姐才被人用区区一吊钱给买走了,如今看到这些钱,她第一个念头就是把姐姐赎回来!

    宁朝建国三十载,虽有常有战事,却都是北方边疆,他们南方百姓的日子过得还是很好的,这人命自然就比较值钱了,而且若能靠一膀子力气讨生活,谁会卖身啊!

    可惜,若小灾也就罢了,但在大灾过后,有太多失去家园的灾民为了一顿饱饭而去做劳力,但有钱人家也不是见人就收,特别是拖家带口的,要求太高,雇你一个养你一家,傻子才会干,纵观整个江南,十万灾民中哪里招不到几个不要钱只求一顿饭的劳力。

    故此,老涂家是一拖再拖,巴望着有人出价高点,或者朝廷的救济到来,可拖着拖着却到了实在不能拖的地步,只能贱卖了涂小花,救活了涂小果!

    不觉间,涂小果的泪水布满了小脸,一个劲的给观众们鞠躬道谢。

    “好啦,小贵子过来吧。”董策招呼一声,张小贵立即笑呵呵的把盛满钱的簸箕交给涂平,跑到董策面前准备开演。

    “看好啦,这柜子里可是啥也没有啊!”董策把小床上的柜子立了起来,打开给众人观望。

    “哎呀,这一步都看过了,赶紧的,钱都给了,你的废话还是这么多。”一些人顿时抱怨起来。

    “靠。”

    董策在心底狠狠鄙视了那家伙,把他自己立下的教规完全不当一回事。

    把柜子放好,让张小贵躺到里面,把脑袋和脚从柜子头尾露了出来,随后董策拿着两块长方形的铜片,对敲了两下,那如铜锣般的响声听得众人一阵刺耳。

    随后董策将双手两块铜片先后插进柜子中间,紧接着举掌狠狠一拍,嗙嗙两声,吓得观众们顿时惊呼一片,有些女子更是吓得双手遮脸,却忍不住好奇心,睁眼从指缝中偷偷盯着看呢。

    董策很满意观众的情绪,从涂平手里接过一把大锯刀,威风凛凛的舞动几下,倒也是有模有样,然而人家根本没兴趣看他杂耍,吵着嚷着叫他快点吧,黄花菜都凉了。

    没办法,人家不欣赏了,董策只好把招式一收,大摇大摆走到床柜后面站定,一扫群众,见他们个个是全神贯注,死盯柜子中央,董策嘴角一翘,这才大喝一声,一刀斩下!

    “咦,董策?”

    董策刚把锯刀准确的砍进床柜中间的缝隙,闻听此言不由一顿,仰头看去,只见两排黑甲卫士左右挤开人群,逼出一条通道给一位身穿鲜亮紫绸缎的公子。

    除了路边茶摊的贵宾席,其余地方可是拥挤异常,前面一排蹲着,中间一排弓着,后面一排才是站着,再后面还有人骑人的,而此人却能如此霸道的走进来,可见其身份有多高了。

    “这家伙哪蹦出来的?”董策心里一阵狐疑,他根本不认识这位霸道公子,可是人家却能认识他,看来定是前身的相熟了。

    虽不认识,但董策也不慌乱,随口道:“现在没空,等完事了请你喝一顿。”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桓王之子黄弘毅,他和董策可是老熟人了,两人有着一同逛窑子的深厚友情,再一次巧合下,听闻董策必死无疑的消息后,黄弘毅为此神伤了好久,一连几天都要八个女人伺候着,还都个个是曾经董策喜爱的窑姐,你说这感情能不好吗?

第十三章 我看你装

    此刻黄弘毅是说不出的高兴,笑咧咧的说道:“还真是你啊,杨大夫不是说你小子死定了,你咋又活过来了呢?对了,你在这干嘛呢?为何……”

    正说这话呢,却见董兄没搭理他,竟忙着一刀刀的锯着什么,这才让黄弘毅注意到眼前的情景,结果定睛一看,不由“呜呼”一声,白眼一翻,就此昏了过去。

    “小王爷!”

    一瞬间,黑甲卫们全乱了!

    闻听黑甲卫称呼,董策知道这小子定是黄弘毅,不过他没想到黄弘毅看到他会如此高兴,莫非曾经董策与他关系匪浅,那之前他接受白娘子的邀请时,无论是孟峰,还是周琮,甚至那个桂管事都要劝告他?

    董策怎知,黄弘毅别的方面倒没什么,可偏偏就女人一事他最喜欢争了,特别是他看中的清倌人,你敢要她初夜的话,保不准哪天,你回家便见到这小子和你老婆在滚床单呢!

    这可绝对不是开玩笑啊,因为这类事可不止发现一次了,所以龚庆之前才会变脸,所以那日周琮才会提到董策未过门的媳妇!

    他们都认为董策知道,心想这小子看来根本不把未婚妻当回事,或许被黄弘毅玩过后,他直接悔婚了事,但他们那知道,现在的董策是真不知道啊!

    “不好!”龚庆看到黄弘毅突然倒向他,也是吓了一跳,赶紧抱住黄弘毅查看,确定他是昏倒后,立即伸出拇指往黄弘毅人中上狠狠掐。

    “唉吆喂!”黄弘毅惨呼一声,猛然惊醒。

    “呼!”龚庆松了一口气,说道:“小王爷啊,你可别再吓人了,你若是出了什么事,我们可都完了!”

    “咋啦?”黄弘毅是莫名其妙啊,完全弄不清状况。

    但转眼间,他猛然想起了什么,突然扭头望去,顿见一个床柜被两个汉子分别抬开,左边窄小的柜子头,一个小孩露出脑袋,表情痛苦,唉吆痛呼,另一头柜子一双腿还在挣扎的乱蹬着,吓得他脖子一缩,脑中的眩晕感再次袭来,惊得龚庆赶紧拍拍他的脸,给他提提神。

    “别打,别打,我没事!”黄弘毅慢慢回过神来,看着四周人都是目不转睛的盯着场内,知道这其中必有蹊跷,于是便让龚庆扶自己起来,再将目光又落在床柜上。

    床柜短暂的分离过后,又被两个汉子拼接在一起,随着柜门打开,方才明明被锯成两半的小孩又活蹦乱跳的跑了出来。

    奇景,惊天的奇景啊,黄弘毅怎么也没想到,这人被锯成两半了,竟然还能活着!

    “啧啧,简直是神乎其神,虽然小孩被分离时不见半分血,我就猜出其中必然有蹊跷,但还是无法相信,董兄是如何做到的?”龚庆喃喃自语道。

    “唉吆,太吓人这,董策不会是真死了,然后下了一荡阴曹后回来了吧?那孩子恐怕也是鬼啊,当然没血了!”黄弘毅拍着小心肝道。

    龚庆闻言白眼一翻,也懒得与黄弘毅争执,把目光看向场间。

    四周人都是倒吸一口凉气,虽然不少人连看两边,但还是无法看出其中蹊跷,为什么一个孩子头脚分离后,竟还能拼接起来,并跟个没事人般好端端的活着。

    这其中,恐怕也只有听过董策解释与见识过床柜内部结构的人才会明白了,昨夜涂平也是不可置信,哪怕是事先知道两个孩子都在里面,还是相信了张小贵被分离,不过一经教主解释,再看柜中玄妙,他才知道,所有人都是注意到柜子的长度,而忽略了柜子和小床合并时的厚度!

    无论是柜子,还是小床,他们的厚度虽然看着容不下一个人,但只要两者合并,容下一个孩子是绰绰有余,但绝对容不下两个孩子。

    董策给观众检查柜子时,也只是贴着小床横立起来,而事先藏在里面的朱石头自然被立起来的柜子遮住,加之柜子底部的木板设有开合机关,常人自然无法看出蹊跷。

    至于两个孩子如何换位,那更简单了,因为柜门!

    柜门开启时是面朝观众,遮挡的范围很大,可以容两个孩子在后面配合的伸出头脚躺里面,而如此一来,便让无法容下两个孩子的面积床柜,也能一并装下了!

    这一切,董策都设计得极为精密,并且连能见到破绽的观众死角他都计算在其中,早早让一些灾民过去站位,但这也是唯一美中不足的地方,这些灾民演技实在是太差了,要嘛就是一副见怪不怪的嘴脸,要嘛就是装出过度震惊的表情。

    拜托,老子可都是为了你们忙活啊,能专业点么?

    董策心里的祈祷根本没起作用,也好在自己的表演还算精彩,没人会注意当托的。

    “多谢诸位赏脸观看我们奇幻堂的表演,这次我是真不废话了,省的大家又说我废话,我觉得我根本就没说过废话嘛,可你们偏偏就说我废话连篇,弄的我好似真在说废……”

    董策这一通废话还没说完呢,刚刚回过神来的观众们瞬间沸腾了。

    有大笑出声的,有抿嘴偷笑,更有笑骂董策无耻的,明明现在就在说废话,还有脸偏说不是。

    “看来你小子是又想讨赏了,呵呵,行啊,还有什么我王员外没见识过的,你大可亮出来吧,我把钱搁在这里候着!”说话的还是那个富态十足的胖子,但此人绝不是董策的托,而是实打实的天字第一号粉丝,他的打赏目前是最多的,前后都有十贯了,这可是请个劳力一年的价码,居然就这样赏给了一帮街头卖艺的,由此可见,天字第一号粉丝是当之无愧啊!

    “王员外,好阔绰啊!”龚庆竟然冲着王员外笑道。

    听闻此言,在见龚庆,王员外有些惊讶,方才他全身心投入到董策的表演中,并未注意到不远处的情况。

    “原来是龚大东家的,我说咋不在船上见到你呢,原来早早就在这里候着了!”王员外瞥了一眼龚庆身边的黄弘毅,瞬间全明白了!

    龚庆随手把一锭足有五两重的银锭,往正好路过他面前的涂小果手上簸箕一放,朝董策笑道:“董兄你可真是的,听说你去年年底便病好了,却从未来我金香楼坐坐,看来是我楼中姑娘您都看不上眼了啊!”

    “又是一个自报家门的!”董策一听就知道此人定是龚庆!

    他微微一笑,道:“你还好意思说,我病倒期间,你也不来串串门,现在提这些不觉得脸红吗?”

    龚庆还真是脸不红心不跳,作揖道:“说来惭愧,这大半年我忙于花船修饰,倒是忽略了这点,这样吧,董兄这趟游玩的一切花销都抱在龚某身上了。”

    “这感情好!”董策微微一笑,这龚庆居然在他面前装阔绰,表风采,行啊,那董策就给他一次机会!

    伸手一摆朝向涂平等人,董策又道:“前儿个见他们流落街头,多日未食半粒米,甚为可怜,我心生怜悯,便给了他们每人百八十两,没想到龚兄现在居然要替我施恩,董某谢过了!”

    说罢,董策朝着龚庆一拜,忽而又是一愣,朝着涂平等人颇为恼怒道:“都愣着干什么,还不快谢过这位龚大善人啊!”

    “啊!哦!都来谢谢这位龚大善人啊!”涂平一呆,旋即立即明悟,赶紧招呼大家朝着龚庆抱拳鞠躬,齐呼:“谢龚大善人施恩!”

    “噗哧!”同一时间,数声嗤笑响起,一个是王员外,一个竟是黄弘毅,但除此之外,对面的酒楼二楼靠窗的地方,一个白衣如雪,头戴帷帽的女子,其帷帐之内,乃是一张憋足了笑意的绝美异容。

    “这个家伙好手段啊,如此一来,这位以精明著称的龚大东家非要吃个哑巴亏不可!董策啊董策,你究竟是何许人啊?随便一出手,便能让他人自己端着苦水往肚子里咽!”虽然场面人多,不过此时却很寂静,正好让远在街对面楼上的白衣女子听得真切,这也多亏那两排黑甲卫的气势太过渗人,若非感觉董策应该还有表演,否则观众们早离开了。

    而此女除了白雪蛾还能有谁,她昨夜得知董策一直未归,就猜到了什么,今日一早便看查看,没想到,正巧见识到了这一幕幕奇景,让她震惊的同时,也大叹董策本事绝伦。

    她能看出,那套床柜必有蹊跷,但究竟如何操作却不得要领,不过她很清楚,只要董策将此床柜交给他人,并告知其用法,那人必将赚得盆满锅满,甚至名扬天下都有可能!

    如此,不正附合了他授人以渔的作风吗!

    不可否认,在这一刻白雪蛾心中突然生出了笼络董策的想法!

    这个想法一出现便再也无法抑制住了,如果董策真的加入他们白莲教,绝对是如虎添翼!

    至于董策口中的大衍教,白雪蛾还是半信半疑,这也全因董策太过神秘,谁知道他那句是真话假话,真叫人信不得,更不能不信得,无法抉择。

    龚庆怎么也没想到,董策随机应变的本事竟如此高超,瞬间便抓住他的话柄,硬逼着给他送钱。

    也怪自己说话时,少了“船上”两字,这下可真是哑巴吃黄连了!

    但他龚子祝何许人啊,转眼便恢复从容,苦笑着从怀中取出一袋银子直接抛给了涂平,随后望着董策道:“今日忙于出门来看董兄神技,倒是忘了多带银两了,改日龚某定当送到贵府上!”

    董策却没有直接回应,而是颇为恼怒的冲涂平等人喝道:“拿了钱也不谢谢人家。”

    “啊对,多谢龚大善人!”由涂平带头,一众灾民再次鞠躬道谢,连那两个在背后好奇张望的五岁小崽子都跑出来学着大人们给龚庆道谢,那稚嫩的表情,甜甜的话语,看的观众们是想笑却碍于人家龚大东家的身份而不敢笑出声。

    “方才龚兄的话董某可是记住了,改日……”还没等董策说完,黄弘毅十分突兀的声音响了起来。

    “哎呀,还说这些干什么,董策啊,你还有什么把戏,都使出来吧。”

    董策闻言不由细看了一眼黄弘毅,他这番话看似自然,却正好提龚庆解了围,免去尴尬,把董策想从龚庆嘴里硬扣出千八百两的念头直接打断,由此可见,黄弘毅如果不是真想看热闹,那就是一个比龚庆更鬼的家伙!

第十四章 大变活人

    董策与龚庆同属豪商巨富家的公子,虽然后者早早离家自立门户,并在短短三年便拥有一楼一船,大有力争金陵妓业之首的势头,可在许多人眼里,他还是比董策低一等,毕竟董策家是走商的,而且还是江南这一行当里的头头,带动了许多行业,提升了江南经济,养活了很多人,即使在这个商人低贱的年代,也很是受人敬仰。

    而龚庆家,祖上三代都是开窑子的,听说在前朝还帮朝廷培养官妓,供士族玩乐,不知毁了多少良家妇女,故此,表面上士族们对他们很是不屑,而称赞董家,但暗地里,董家算个屁啊,人家龚家才是最棒的!

    正因如此,龚庆为什么能和黄弘毅这个小王爷走得近?说黄弘毅爱女人而和开妓院的走得近,也的确在理,但是,他爹桓王黄琅会同意吗?连一个白女都不给你碰,却给你结交这等降低身份的人,这未免太矛盾了!

    经过这两天的见闻,董策发现这世道很乱,灾民开始落草为寇,邪教四起,而朝廷在干什么?他们什么都没干!这听起来倒是像极了一个**的王朝,但是细细一想,宁朝才建国多少年啊!之前他还从董府下人的描绘中,得知宁朝正在一步步走向繁荣!

    若没有水患,在董策看来也的确如此,毕竟董家就是靠着朝廷开明的变法发家的,然而,只是一场大水就把本应该步步向荣的王朝,推向了**的尽头了?

    这未免也跳得太快了,显然超出常理!

    那么,以董策来看唯一的可能,就是有人在背后捣鬼!至于这个人是谁,董策猜测到几个人,但目前他太缺乏对这个世道的认知,还无法想通这帮人的真实目的,不过他很想见识一下,那位掌控江南命脉的人究竟要如何收尾?因为这条尾巴一旦收不好,第一个死的绝对就是他!

    想要弄清当今局势,黄弘毅自然是董策观察对象!

    “呵呵,既然小王爷也有兴趣看,我也不妨再露一手,不过事先说好,您可别怕!”董策意味深长道。

    “嘿,小王我什么时候怕过了?”黄弘毅倨傲一笑,突然又萎缩的低声道:“真的很可怕?”

    董策神秘一笑,道:“在我看来,比人体分割还可怕!这人分割了你还能见到头脚,而我接下来的戏法,可是名为大变活人!”

    “变活人!这人也能变?”不仅黄弘毅震惊了,在场所有人都是一副吃惊神色。

    “当然,对我们奇幻堂来说,没有不可能!”董策傲然一笑道。

    “哦!那究竟怎样一个变法?”黄弘毅十分感兴趣道。

    董策目光一瞥,笑道:“小王爷想看怎样的变法?”

    “啥?我还能选?”黄弘毅这下更惊了,连同龚庆都是一脸愕然,他们都知道戏法乃是障眼法,并且在两年前,有一个幻术团给桓王表演,他们都有幸见识过一种入壶舞,此舞乃是一个人钻入一口难以容下人的缸中,而后从另一口同样大小的缸口钻出,并且期间此人要保留半身露在缸外舞动,也就照成了两口缸上一双腿朝天,一个人露出上身,这看似神妙异常,实则在事后他们二人请人家喝了一顿花酒,灌醉询问得知,不过是两个容貌相似,擅长锁骨的人而已!

    但是董策这一番话,着实让人惊讶了,黄弘毅可不是托啊,若他说变什么,董策真就能变出来,那定是神技无疑了!

    黄弘毅的眼睛顿时眯了起来,很是淫邪,他嘿嘿一笑道:“那给小王我变给美人可行?”

    董策一听此言,故作为难状,黄弘毅一见顿时不悦道:“怎么?莫非变不出?那你还敢说此等大话?”

    “变不出!我笑,你丫的是不知道,魔术师最擅长的就是变女人啊!”这话自然是董策在心里道述了!

    人,不外乎男女老幼,这些他背后的教徒中可都不缺啊!

    不过他还是装出为难,道:“我怎知,小王爷心目中的美人张啥样啊,若是我心目中的,那自然是手到擒来!”

    “嗯,也对!”黄弘毅立即收了不满,邪邪一笑道:“那你随便变一个,若此女美若天仙,小王我直接带回家啦,嘻嘻,少不了你的重赏的!”

    一听这话,董策身后的涂平嘴角顿时一抽,正要张嘴,突然被身边的朱大山拉了拉。

    “放心吧,昨夜你不是见识过嘛,教主他能变出来,就能给变没了,凉这臭小子也看不出其中蹊跷!”

    一听这话,涂平顿时冷静不少,但还是有些紧张。

    没办法,董策要变出来的可是他老婆啊!但这也怪不得董策,谁让他们二十几个灾民中只有八个女人,连小果都包括在内,而董策需要的不是大妈,更非女孩,而是成熟女性,在这些女人中就属他老婆年龄最符,姿色最佳,加之今早被董策一通打扮,啧啧,看得周琮这胖子是口水横流,而涂平自己更是感觉这哪里是他老婆啊,分明是天仙下凡嘛!

    不一会儿,两个人抬着一张几案从巷口走出,众人见之,无不是屏气凝神,注视着几案,只见这几案八尺长,三尺宽,两尺高,案板厚度只有三指宽,根本无法藏人,顿时都期待起来。

    而刚才要求变女人的黄弘毅,此刻根本没注意几案,而是看着抬几案的人惊呼道:“怎么是你们?”

    抬几案之人不是别人,正是周琮与孟峰。

    “呵呵,想不到连小王爷都来了。”孟峰和周琮把几案抬到空地中央放下后,这才冲着黄弘毅作揖施礼。

    “哎呀,你们三人是怎么了?都改行了啊?”黄弘毅惊道。

    “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有什么话,等董兄表演晚了再说不迟。”孟峰提议道。

    “好,那快点吧,董策我可告诉你啊,一定要是美人啊,若是弄个歪瓜裂枣来糊弄小王,回头小王就把你未过门的夫人给领回家玩几天!”

    这黄弘毅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啊,让即便面对死亡都不变色的董策,也为之错愕了好一阵。

    呆了呆,董策便恢复冷静,苦笑一声也不多说,空手往腰后一摸,在抽回来时,一块摺好黑色绸缎宛如凭空出现般,平躺在他双手上,看得众人惊诧的同时不免连连叫好,掌声不息。

    董策猛然一甩,绸缎瞬间呼啦啦的铺将开来,吸引了所有人的视线,也遮挡了所有人的视线!

    孟峰、周琮和涂平、朱大山四人眼疾手快,分别抓住绸缎一角,将它从半空缓缓拉下,慢慢将几案盖得严严实实,连床底也不露半点。

    董策则围着几案开始转圈圈,口中不断念叨着宛如咒语的话,突然,他脚步一顿,在几案内侧站定,双手慢慢伸开舞动,十指宛如触电般抖动不停,口中咒语声音越来越大,看得观众们呼吸都快停了。

    “唔呀呀呀……起!”

    随着董策口吐“起”字,突然,平躺在几案上的黑布竟然凸起一块,就像是一只手在撑着绸缎般,那手掌五指的痕迹看得一清二楚。

    “啊!”所有人都是倒吸一口冷气!

    董策舞动的双手突然一收,退后两步,这时,涂平与朱大山前后抬着一面大鼓走到董策面前,将大鼓放到几案后,而董策则双手持鼓槌,来到大鼓后,先是摆出一个自认为霸气无比的姿势,随后才猛然挥动臂膀。

    “咚”的一声,鼓槌狠狠落在大鼓上,而随着这声鼓响,那撑起绸缎的手掌竟也开始动了起来。

    “咚!咚!咚!”伴随董策的敲鼓声,手掌的动作由生硬慢慢变得柔和,并开始如蛇一般起舞。

    观众们听着鼓声,就感觉心脏也在跟着有节奏的起跳,目光则死死盯着撑起黑布的手游移着,没人敢吭一声。

    董策的双臂越挥越快,绸缎下的手臂也越舞越狂,就在众人察觉到自己一直是止住呼吸,难受无比时,忽然,那只手一转再转,连带着绸缎也猛然扭转,并且越转越高,转眼间就长了五六尺,吓得不少人都是倒退一步,气都岔了,咳嗽声是连成一片。

    黄弘毅的眼珠子都瞪圆了啊,因为被旋转绸缎包裹的正是一个人啊,而且瞧其曼妙无比,凹凸有致的曲线,你要跟他说这里面是个男人,那黄弘毅直接就跑你家里把你老婆给拔光了看看,她是不是也是男人!

    董策双臂如风,鼓声阵阵,听得众人感觉心脏都快要跳出来了。

    突然,董策将两根鼓槌往上一抛,随后又立即接住,重重的往大鼓上狠狠一锤。

    伴随着一声沉重的鼓鸣,孟峰周琮和涂平朱大山立即抓起黑色绸缎一角,围着几案转了三圈,这才将被绸缎死死包裹的曼妙娇躯释放出来,再随着他们将绸缎一掀,哗啦啦丝绸飘动,一位长发飘然,白衣胜雪的女子,伴随飘荡的丝绸,一双赤足在案上一点一蹋,风华绝代的连转三圈,直到丝绸落地,她才宛如病如山倒般,柔弱的斜斜一躺,横陈案上。

    “哗!”刹时间,哗然四起,一个个人张大嘴巴,脸上是布满了惊骇与惊艳啊!

    众人只见此女肌肤白皙,那是病的!

    身姿纤瘦,那是饿的!

    容颜如玉,那是画的!

    饱满翘圆,那是填的!

    当然,此四句后半段众人哪里知道啊,他们能看到的只有表明,但就是这一点,足矣!

    这一下众人都是大饱眼福啊,也别提黄弘毅那厮了,都他傻了,就说说阅女无数的妓院东家龚庆,此刻都是一副目瞪口呆的嘴脸,眼中光彩怎么挥也挥不去。

    没办法,见惯了盛妆华贵,突然以此等神妙的方式,出现一位毫无装饰,犹如浑然天成的玉佳人,怎叫龚庆不心动啊?

第十五章 实话无人信

    镇江府市集,一巷口外人满为患,外围吵吵闹闹,询问前面的人里面究竟发生了什么,为何突然间就安静下来了?

    然而回答他们的只有吞咽口水的声音!

    美人如玉,但再美再如玉,也有看腻的时候,不过看腻所需的时间却是因人而异了,但不论如何,你总不可能一眼就看腻了吧!

    深知惊鸿一现之理的董策,岂会给他们张望如此久啊!

    几大步走到美人头前案几旁,董策风度翩翩的作揖一礼,随后伸出一手。

    美人十分知趣,素手搭来,不过在触碰董策手背时,董策能明显感觉到人家涂夫人的颤抖!但她表面却强撑着挤出笑容,面对观众。

    “唉,也为难她了!”

    董策心里一叹,想着也快点结束吧,否则黄弘毅这厮保不准就要抢人了,届时人家老涂还不得宰了他啊!

    董策扶起涂夫人,随后,涂平这厮赶紧搬来一张椅子放到案上,瞧着他焦急的样子,涂夫人不自觉抿嘴一笑,这一笑比起刚才牵强的笑意,那可要美了不知多少倍啊,令观众齐齐深吸一口气,感叹今日总算长眼了,有幸见到此等绝色佳人!

    在所有人目光中,涂夫人面带绯红,往椅子一坐,顿时,涂平这厮又赶紧抓住黑色绸缎冲来,并招呼孟峰、周琮、朱大山三人合力帮他将他家婆娘连人带椅子,甚至连几案都盖得严严实实,只留下一个坐着的人形轮廓。

    “用得着急成这样吗?”

    不是他董策的老婆他自然不急,人家涂平现在是恨不得把自家娘们立即领回家藏着掖着,一辈子都不给你们这帮家伙看一眼,看他们都馋成什么样了,一个个恨不得把他婆娘拔光的眼神,特别是那小王爷,这可是他万万得罪不起的啊!

    果然啊,这美如仙的美人一被掩盖,观众们顿时炸锅了,特别是黄弘毅,立即就大吼道:“喂,我说董策啊,你这是干什么呢?好端端的把人家遮起来干嘛?快给我把那布掀了。”

    “真掀?”董策回身看着黄弘毅问道。

    “废话,小王我都没看够呢,快。”黄弘毅急不可耐道。

    “是啊,快掀了吧!”富态十足的王员外擦着嘴角的哈喇子也跟着叫了起来。

    “掀……掀……掀……!”观众们立即也跟着起哄。

    “好,我掀!”董策抓着黑绸缎,突然又回头朝众人道:“但事先说好啊,这一掀的后……”

    他这番话还没说完呢,场面立即爆炸了,一个个吵着嚷着咒骂着,而黄弘毅更是直接跳过红彩带,大步冲来叫道:“他娘的,你不掀小王替你掀!”

    说着,黄弘毅还真就抓住了绸缎,使劲全力狠狠一掀,似乎还怕力度不够,抓着黑布就往旁边狂奔几步,但目光始终没离开椅子上的人形轮廓。

    “哗啦!”黑色绸缎如一片乌云般飘起,场中除了绸缎飘风的哗哗声便再无任何声响了,而黄弘毅整个人都傻了,呆呆的抓着黑布保持一副奔跑中被定格的姿势。

    “怎么没了?”在场所有人,前后两百多道目光,一直盯着的人居然就这样没了!

    此刻,几案上的椅子空空如也,那位漂亮得不像话的美人哪去了?

    黄弘毅的嘴巴张得都能放鹅蛋了,眼珠子暴突“这这这……”这了半天,也这不出一句话来。

    椅子是绝对不可能藏人的,而那椅子下的案几更加不可能藏人了,那么唯一的可能性就是,美人真让董策给变没了!

    在这一刻,所有人似乎都忘记了美人是董策变出来的,他们只会记得,这家伙把他们心目中的仙女给变没了!

    这还了得啊!

    “美人去哪了?”

    “还我们美人!”

    “再把她变出来!”

    “对,把她变出来!”

    “变……变……变……”

    董策面对一群如打了鸡血的观众,两手一摊,耸肩道:“抱歉,在下无能为力!”

    “轰隆”如一场晴天霹雳,劈得众人浑身毛发都炸起了。

    “你说什么?人可是你变出来的,也是你给变没的,你怎能说无能为力啊?”

    “就是就是。”

    “诸位!”一见群情准备激奋,孟峰抱拳走出,提董策解围道:“诸位请听我一言,变人之术耗损太大,董大师毕竟不是神仙,法力有限啊,今天他已经连续施法数次,早已精疲力竭,故此,唯有扫了大家的兴致了!恕罪,恕罪!”

    这人啊,你和他说实话他就是不信,偏偏就喜欢信你吹牛,这不,孟峰一席话后,众人这才恍然大悟,一个个陪着笑脸冲着董策说抱歉,还说一些“既然大师您法力耗尽,应该早说嘛,我们都会谅解的,可你偏偏就是喜欢谦虚,唉,你让我们说你什么好啊?”

    好一阵道歉过后,董策等人才劝走了大批观众,最后留下来的人,都是那些闲得蛋疼的家伙,什么王员外啊,黄弘毅啊,龚庆等等。

    “董公子!”王员外最先走到董策面前,瞥了一眼龚庆后,才低声道:“回金陵时,有时间到我十里飘香楼谈谈?”

    董策一听就知道这王员外在打什么算盘了,果然是生意人啊!

    “届时可要打扰王员外了!”董策自然不会拒绝了。

    “不打扰,不打扰,好了,我也不耽搁董公子了,告辞!”王员外说罢便转身离去。

    “呵呵,董兄!”龚庆在王员外走后,立即上前作揖道。

    “龚兄有何事?”董策故作不知道的回礼询问。

    “我说董兄这一年来为何不见人,原来在秘密修炼这奇门之术啊!有意思。”龚庆笑笑,又道:“我也不废话了,以董兄的本事,在这露天街边风吹日晒的,未免掉价了,这样如何,我正准备再建一栋金香楼,董兄可有兴趣参与其中?”

    “这个嘛……”董策故作沉凝片刻,苦笑道:“恐怕要询问我爹才行了!”

    “理应如此!”龚庆也没有强求,风度翩翩的行了一礼,这才转身离开,还顺带把正准备闹脾气的黄弘毅也给拉走了。

    目送他们一个个离去,董策回身一摆手道:“收摊!”

    酒楼之上,白雪蛾看着下方忙碌的董策一行人,眼中是异彩涟涟,好一阵思绪后,才淡笑着转身离去。

    她没有要与董策再接触的意思,因为她很清楚,在还没弄清董策底细前,过分接触只会更加暴露自己!

    午时,大江河畔草棚下。

    表演了一上午的众人,此刻都在兴奋的吃着丰富的佳肴,唯有胖子周琮在一角飞快点数铜板。

    “堂主啊,您算出来了没有?”张大贵吞了一口唾沫道。

    “快了快了!”周琮虽然混不到一个副教主当当,但却也成了奇幻堂堂主,张大贵等人自然对其恭敬万分了。

    “哈哈,算出来了,足足一百零九两!”随着周琮一声大笑,众人都是吃了一惊,一百零九两,这让他们这些人干一年加起来也赚不到这个数啊!

    所有人兴奋得手都在颤抖,涂平更是恨不得抓那一把碎银,冲去把他大女儿赎回来!

    “哈哈!”张大贵抑制住颤抖的手,端着一碗酒来到董策身边,呵呵傻笑道:“教主啊,既然我们的表演如此成功,为何不多演几场啊?要不等下我们再去演一次?”

    闻听这话,涂平、朱大山他们也都以崇敬与期盼的目光看向董策。

    谁能想到,两天前他们还是一群几乎快饿死的灾民,而此刻,竟然能拥有大鱼大肉大碗酒,这一切都归功于他们的教主董策,故此对董策的敬仰自不必说了。

    “你们啊!”董策没好气的白了一眼张大贵等人,招呼孟峰道:“你给他们解释一下。”说完就自顾自的吃了起来。

    孟峰闻言苦笑一声,对张大贵道:“你是知前不顾后啊,也不想想,我们的表演它始终是戏法,而非法术,过份的表演只会让人瞧出端倪,折损名气,到时候还对我们表演有兴趣的人会越来越少,所以一种演绎的方式不能长久站在台面,需大量的幕后工作与准备,以不断新鲜新颖的方式去博得看客们的喜爱,如此才能长久立足!”

    其实这番话大致是孟峰从董策那里淘来的,他昨夜听董策说只表演一场,也是很不解,直到听了董策的解释后才恍然大悟!

    “听到没,你以为你就聪明啊,教主岂会看不出这其中道道,能不能演教主比你清楚,用得着你废话,滚一边喝酒去。”朱大山笑哈哈的讽刺张大贵。

    “嘿,我不是正在学嘛,这可是我们衍教的宗旨啊,你是耻于询问,我不同,我有什么不懂得就问,嘿嘿,教主啊,除了这些,您还会什么?能不能……”

    “张大贵!”涂平一声冷喝,打断了张大贵的询问。

    董策看着涂平急红脸的模样,再看张大贵那一脸尴尬的表情,淡笑道:“你若肯学,我自然会倾囊相授,不过可惜,你年纪太大,我真正的本事你是学不到了,你儿子倒是可以,但也要看那小子争不争气了!”

    “他敢不争气!”张大贵顿时一急,扭头恶狠狠的盯着另一桌的儿子,吓得张小贵嘴里的鸡腿都掉了。

    “张大贵,教规你忘了啊!”涂平又是一声冷喝。

    “啊!哦,对不起啊,下不为例,下不为例!”张大贵立即恢复嬉皮笑脸,傻笑着坐好,再也不敢吭声了。

    “教主,我能不能求你一件事?”涂平不好意思的抓耳挠腮道。

    董策看了他一眼,点点头道:“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回头让胖子带着钱和你去吧。”

    “多谢教主!”涂平大喜道。

    孟峰这时突然道:“董兄,下一步你考虑好了吗?你也总不可能留在镇江府吧!”

    一听孟峰这话,所有人都紧张的看向了董策,毕竟董策家是在金陵府啊,而他们只是一群灾民,犯不着为了他们而抛家吧!

    董策正准备张嘴呢,突然,远处一声惊呼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少公子,小的可算是找到您了!”说话者,竟是董策的小仆柳福!

    看到急匆匆的柳福,董策眉头不禁一皱,一股不祥预感袭上心头!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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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代商人身死之后来到偏离轨迹的朝代大宁,成为一名富商的独生子。 本该逍遥一世的他,却因一次游玩被卷入邪教阴谋中。 为了保全自己,他开始笼络人心,创立教派与邪教抗衡。 于是,一个在教派包装下的商业帝国横空出世,作为教主,他更是被人众星捧月一步步抬上了针毡宝座!大宁国师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大宁国师,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大宁国师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