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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果子狸炖鳕鱼     鸿尘道君txt下载     鸿尘道君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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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四章 灾厄伊始(二)

    说着,刘建军点开了一个视频文件。

    画面刚开始就是一辆警车被一只巨型脚掌踩爆的画面,接着一条巨大的尾巴扫了过来,一间五金店轰然倒塌!

    之后,随着镜头的震动,一个可怖的身影出现在了画面上。

    这是一只霸王龙级的生物,幽暗的双眼里冒着残忍的凶光,它的身躯十分庞大,大约有三层楼高,身上披着一层黄褐色的鳞甲,尾巴随便一扫就能毁掉整栋房屋,要是人被扫中,立刻便要粉身碎骨。

    除了两条粗圆的大腿,在身体两侧,它还分别生了四只细长的手臂,锋利的爪子反射着森森寒光,令人望而生畏!

    巨兽在一片住宅区里横冲直闯,破坏着遇到的一切事物,只在进食的时候才会稍作停顿它将所有能抓到的人、家畜、宠物一个个吃掉!挂着碎肉的血盆大口,不断冲着攻击它的警察发出咆哮。

    视频里正在上演的是一场可怕的灾难,同时还是一场激烈的战斗,这片住宅区遭到了剧烈的破坏,成为了废墟,道路布满深坑,遍地是粉碎的木渣石块和殷红的血迹,大量的闪烁着警灯的警车、民用车横七竖八地停在周围。

    画面中枪声连绵不绝,子弹密集地在空中飞舞,十几个警察围住巨兽猛烈射击。

    只是,他们的手枪连巨兽的角质层都打不透,散弹枪的近距离射击也只能带起一些黏稠的液体,巨兽凶狞依旧。

    视频的最后,巨兽将一名手持盾牌的防暴警察连人带盾咬入口中,定格的画面上,鲜血喷溅!

    这段视频的时间很短,只有二十多秒,画面也不太清晰,抖动得厉害,看样子像是手机拍摄的。

    苏真觉得这不像是电影,因为有些细节太过逼真,表现手法又太过于拙劣了,给人的感觉就是一帮奥斯卡影帝配了一个业余的拍摄团队,嗯,连导演都是业余的。

    “视频的内容是真实的,事发地为m国一个叫做奥弗斯科的小城,那里有着三万多的人口。”

    刘建军指着定格画面中的巨兽道:“这是迄今为止,全世界出现的第一只生化怪兽,我们叫它‘变异兽’。在它出现之前,奥弗斯科同样发生了‘昆城事件’,也就是‘病毒性狂躁症’!与我们唯一的区别是,当地政府没能控制住疫情的发展,让病毒扩散了出去,随后,它就出现了……”

    给了苏真几秒钟的消化时间,刘建军继续说道:“奥弗斯科警方与变异怪物交战的时候,几乎一触即溃,最后还是国民警卫队运来了重武器,配合陆航部队的空中打击,才把变异兽消灭掉。变异兽出现不久,奥弗斯科城就沦陷了,之后m国(和谐)军队把周边地区完全封锁,关于那只怪兽,我们得到的信息十分有限,它的详细数据已被m国(和谐)军方列为绝密。”

    “不过我们的情报人员还是弄来了一些其他方面的资料。”刘建军打开手机里的一个文件夹,里面是一些“人”的照片。

    苏真看的很仔细,确切的说,照片上的“人”还有着人形,但已经不能算是人了。

    他们有的脑袋比南瓜还大,有的浑身长满了角刺,有的皮肤黝黑发亮泛着金属的光泽……其中有一张照片里面的“人”,背后竟然生出来了八条恶心的触手?

    饶是他修真数十载经多见广,也没遇到过这么奇怪的“人”,称之为“魔”都不为过了。

    旁边的刘建军解释道:“这是奥弗斯科事件后期出现的变异人,他们全是病毒的感染者,当时昆城爆发病毒的时候,并没有演变到这个阶段,基本上在感染初期就被……嗯,被警备区的部队制止了,没有出现进化型。

    通过这两起事件,全世界的情报部门都在猜测,昆城事件是m国在幕后主导的,而发生在他们本土的巨兽事件则是生化病菌泄露,变异兽是他们研制的试验品某种携带了病毒的变异基因兽,相关的生化实验室就在偏僻的奥弗斯科城!

    因为在奥弗斯科疫情刚爆发的时候,m国政府的态度有点耐人寻味,有了我国的前车之鉴,他们却没有第一时间采取紧急措施,而是选择了常规的疾病防控手段,有放任病毒传播的嫌疑,好像是在观察那些患者,以及病毒的攻击性和感染性。

    事件爆发以后,他们早早关闭了网络,集中管理患者,疏散健康民众,却不派军队进城,直到事情一发不可收拾,才命令部队找出并消灭感染源。

    这些m国方面一直在否认,解释说一系列的措施是出于m国(和谐)国情,完全是符合安保条例程序的,禁(和谐)网只是为了防止引发民众恐慌。”

    苏真问道:“这跟你们为什么要活捉老妖有直接关系吗?”

    刘建军重重地点了点头,说道:“有!之所以要抓活的,是因为我们收到了一条明确的消息,说变异病毒最早源于柳岸方园的凶物,是一种古代病菌……”

    见苏真表情怪异,似笑非笑,刘建军赶紧解释说:“开始我们也觉得这种说法很荒谬,但是在近代的病毒档案里,这种可怕的病毒是从来没有出现过的,就连相似的都没有。情报部门的同志依照当前的种种线索研究分析后,认为那条消息的可信度非常高,不然我们不会冒着那么大的风险去抓活的,上级也不会在这么困难的时刻,还派出战略组的高手来帮助我们。

    先生或许不知,昆城事件的罪魁祸首是一个代号‘捷豹’的佣兵团,情报显示,他们在到达昆城之前曾跟一个私人组织接触过,而与他们接头的私人组织代表又来自丹霞市。

    那个私人组织太神秘了,会所遍及世界各地,而且根据情报部的调查,最近几年发生的一些轰动世界的超自然事件或多或少都跟他们有点关系,这已经引起了各国高层的注意。”

    苏真道:“既然有线索,为什么不直接去查那个组织?就算他们的势力遍布全世界,你们这些国家联合起来一起查不就行了?”

    “因为那个组织的成员……全是一些神奇人士……”

    “修士?”苏真哑然。

    “差不多吧。”刘建军面色沉重:“暂时侦查到的组织成员里,没有一个是普通人,据我们了解,对方也不吸纳普通人入会。那个组织名叫‘天宫’,我们的调查结果显示,柳岸方园就住着几个天宫成员,本来我们今晚还有一个目的,就是在完成任务后,请雪小姐与战略组的同志联手搜查一下小区,如今看来我们想的太简单了……”

    “你们怀疑病毒的源头是老妖,而捷豹佣兵团作案前又与丹霞的天宫(和谐)组织接触过,于是你们就把这些联系到了一起?包括你们今晚打算搜查小区,也是为了寻找病毒试剂的线索?”苏真问道。

    “嗯,最关键的就是那条消息了,消息的来源极为可靠,这里面还包含了一些线索,情报部门顺藤摸瓜,挖出了更多有价值的信息,这是全世界的威胁,我们不得不重视。”

    刘建军接着道:“捷豹佣兵团手里有两份原始的病毒试剂,一份用在了昆城,另外一份随着他们的离奇覆灭而失踪了,负责追缉捷豹佣兵团的同志们没有找到。无论是活捉凶物,还是搜寻试剂,我们都是打算从根本上解决问题,得到它们,科学家就可以从中窥探出一些这种恐怖病毒的秘密。”

    “明白了。”苏真道:“我听你描述变异兽时用的是‘第一只’,难道还有更多的?”

    “是的,第二只已经出现了……就在上个星期,地点是y国,那里同样爆发了‘病毒性狂躁症’……各国对此高度重视,这种能够让人体发生变异的病毒,危险程度已经上升到了战略武器的级别,距离核武器也没差多少了。

    三个受害国的领导人已在私下里交换过意见,近期y国和m国方面会各自组织一个访问团来华夏,陪行人员很多都会是国家安全和生化方面的专家。”

    苏真心想,如果刘建军所说为真,病毒事件有大量修士介入,那就麻烦了,不用发生阴灾,地球都要面临一场大劫。

第一章 归程

    一二章为背景剧情,对前言没兴趣的读者可从第三章看起,不影响阅读。

    元辰大陆北境,月州。

    北部大荒烈阳高照,茫茫群山连绵不绝,云端之上,一道流光划破天际,从远方疾掠而来,瞬息千里。

    苏真结束了为期五年的历练,踏上了归途。

    他的模样看起来年轻,实际上已经修炼了一甲子,无非玄功精湛,驻颜有术,若是放在凡尘中也算是一个高龄的老人了。

    “贼道哪里走!把命留下!”

    叱咤声远远传来,但见前方黑云弥漫,如浓墨般铺满天空,内里光华闪动,似有修士在斗法。

    苏真加速前行,想要看个究竟,然而等他赶到时战斗已经结束了。两名道门修士伏尸荒野,四个魔道修士收了战利品,正准备离去。

    “咦,又来一个?好像是北冥圣宗的弟子!”

    “北冥圣宗确实了不起,可他孤身一人,又只有丹境修为,我一个婴境加你们三个丹境,怕他作甚!”

    “廖道友说的对,北冥圣宗财雄势大,弟子身上全是宝贝!送上门的肥羊不吃可惜了,咱们合力灭掉他,拿了东西就离开月州!”

    “嗯,不过在杀他之前,最好先逼他交出凝练剑魂的秘法……”

    四个魔修利欲熏心,刚刚屠戮了两名正道弟子,夺了他们的随身事物,又把主意打到了苏真身上。

    凝练剑魂是北冥秘术,放眼天下独一无二。

    器若有魂,那便是通灵的宝物了。想要炼制灵宝,自身心血、奇珍异宝、天时地利以及对大道的领悟等等诸般因素缺一不可,即便是炼器宗师也不敢保证一定能炼制出来。

    在修真界,哪里出了灵物通常都会引起不小的震动,而北冥内宗弟子依托秘法,几乎人手一把灵剑,不知羡煞了多少修士,只是慑于北冥圣宗的名头,也没有谁敢打上门去明抢。

    可一个落单的北冥弟子就另当别论了。

    “就凭你们?”苏真见几个魔头不知死活图谋到了自己身上,不由冷笑。

    刚刚恢复清明的天空又暗了下来,层层黑云遮蔽烈阳,天地间一团漆黑,伸手不见五指。黑云缓缓下压,其中光影攒动,像是乌云闪电,但却没有一点雷声。蓦地,那些攒动的光影从云中钻了出来,一个个奇形怪状,狰狞凶恶,咆哮震天,携着一股浓郁的腥臭,铺天盖地卷向苏真。

    四个魔修说干就干,北冥圣宗遐誉万载,他们不敢托大,一上来就全力施为,将辛苦祭炼的邪祟尽数放出。

    苏真浑然不惧,袍袖一挥,湛湛光华好似星辉喷洒而出,在他身前结成屏障,阻住了黑雾的蔓延。黑雾之内魔影幢幢,但任凭一干邪祟如何凶狞,也只能在星光帐幕外游荡咆哮,竟是无法逾越半步。

    众魔修藏在黑雾里不断加持法力,催动魔物频频发起进攻,可是每回堪堪推进一些,很快又被星幕挡了回来。场面一上来便进入僵局,双方你来我往,就这么斗起真元来,苏真以一敌四,丝毫不落下风。

    “该死,这小子是怎么练的?一身真元法力竟然如此雄厚!那星幕是什么东西?法宝吗?”

    “诸位道友莫要多虑,上法宝!”

    四个魔修法力吃紧,却迟迟不能建功,纷纷召唤贴身法器,企图打破星幕。

    苏真冷哼一声,当空掷出法剑。只见一道清澈的剑光环绕过去,顷刻间便将重重邪祟绞杀殆尽,星光帐幕之外顿为一空。苏真肃清了外围,接着剑诀一引,法剑立时遁入虚空,再出现时已在黑雾之内,一名魔修身旁。

    法剑轻轻一旋,那魔修眼前豪光迸现,不明所以中便已身首异处!须臾间,法剑再一旋,又割下了一名魔修的首级。

    一个照面便有两名同伴命丧当场,余下两名魔道修士亡魂皆冒,他们终于知道北冥弟子有多可怕了。

    对手的飞剑受秘法加持,不惧秽物,更不会被魔气所污而失去灵性,可以说是所有左道邪魔的克星,兼之北冥道法玄妙难测,修习者真元精醇雄浑,相近的境界之下,根本就不是他们可以招架的。当下丢出护身魔宝布成阵法阻挡苏真,架起魔云亡命飞逃。

    魔阵杀气腾腾,黑色的闪电勾勒出狰狞的轮廓,无边无际的魔云翻滚收缩,把法剑牢牢裹住,几件魔宝在阵中虎视眈眈,凶厉的气息叫人心悸。

    法剑有灵,察觉到魔物逼近,不用主人操控便自主律动起来,灿烂的青光从剑身之上挥洒而出。

    此时的魔阵便如同一个会发光的黑色球体,道道豪光贯穿黑雾透射出来,众多邪祟在不甘的厉啸声中被剑芒逐一击杀,一干魔宝也被剑芒击溃,灵力涣散变成废品。

    “雕虫小技,也来献丑。”

    苏真上前握住飞剑,随手一绞,那滚滚魔云顿时被一剑绞散!

    魔阵后方,两团漆黑的影子一向东,一向西,正在急速逃逸。

    “想跑?”

    苏真御剑而上,剑气犹如匹练当头斩下,长虹贯空,撕裂了一名魔修的遁光。他恼怒对方残杀道门弟子,出手绝不留情,那魔修魔宝被破,又失去护身魔头,已是技穷黔驴,如何能挡?瞬间便在惨叫中化为飞灰。

    他正要追击那条漏网之鱼,前方忽然传来一声娇叱,一条色彩斑斓的长绫破空杀至,正中魔修的遁光。那魔修被打得脑浆迸裂,周身魔云立时消散,尸身从云端跌落下去。

    一见法宝七霞绫,苏真顿感头大她怎么又追上来了?

    但见一道俏丽的身影落在长绫之上,踏着漫天云霞,迤逦而来。“上次陪你得到宝玉,这次又助你斩灭魔头,你该怎么感谢我?”女修眉目如画,风姿绰约,笑起来粉面生晕,娇媚难言。

    苏真好笑地看着对方,明明就是痛打落水狗的局面,居然问自己该怎么谢她?这女修太执着了,打从两人初识起,她就纠缠不休,自己在外历练五年,她追了五年。

    此女名叫封月婵,出身太一门,是月州顶尖强者妄奕老祖的徒孙,丹境圆满的修为,修炼天赋惊人,为太一门小辈当中的翘楚,那“倾国倾城闭月羞花之貌,千年难遇卓而不群之资”便是外人对她的评价。

    封月婵提到的“宝玉”是苏真此次历练最大的收获,其名“封魔”,元辰大陆一直流传着关于它的传说,无数年间被人争来夺去,几度易主。

    “封魔”的首任主人是元辰有史以来的第一强者,北冥圣宗创派祖师星渊道祖,据说宝玉是他从界外星域带回来的;最后一任主人则是千年前的元辰第一高手天元道君。

    天元道君成道飞升之后,封魔也下落不明,世人都猜测是被他带到上界去了,谁曾想时隔千年,宝玉居然又重现世间!

    “我听人说,那是件了不起的好宝贝,每一代的主人都是咱们元辰大陆的至强者。鸿尘师兄,你是用什么方法降住它的?现在已经将它炼化了吗?”封月婵好奇的问道。

    封魔宝玉是她与苏真共同经历的一段奇遇,只不过好处全被苏真得了,尽管她经历了整件事,却是对其中的玄机一无所知。

    话说当日封魔现世,云麓山脉强者云集,这位宗主,那家掌门的不知到了多少,所有人都在打宝玉的主意,然而最后这件来历惊天动地的宝贝却被苏真意外所得。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两人知道留下来必然会招揽祸端,便即开溜。当时场面一片混乱,来来往往的高阶修士多不胜数,谁也没有留意两个小辈。

    至于得宝的过程,苏真自己也是稀里糊涂莫名其妙,又如何跟他人说得清楚?他只知道眼下若不抓紧脱身,铁定又要被这女修缠住了,当即拱手告辞:“当真是有劳封道友了,在下赶着回师门复命,来日必有所报!”

    封月婵失神地望着苏真离去的方向,不言不语,一颗心直往下坠。不久,一道身影从虚空中显现,站在了她的身旁。

    那是个玄巾玄衣的长须道人,相貌清奇,仙风道骨。

    “不愧是我北境最杰出的后生,越阶杀敌如杀鸡,好俊的手段!婵儿,你努力了这么久,还是无法接近他么?”

    “师祖,弟子无能……”

    听着道人发问,封月婵埋下螓首,明亮的双眸已然蒙上了一层雾气,满腹的委屈怎么也说不出口。

    “唉!你也不必自责。”道人轻抚门徒秀发,眼神中流露出几许溺爱之色,柔声说道:“此子乃百世难遇的奇才,道心坚毅远超常人。婵儿,你觉得他修为如何?”

    封月婵平定心情,稍作思索便作出回答。

    “虽然同是丹境巅峰,弟子自愧不如,他至少……比弟子强了一筹!”

    “一筹吗?”

    封月婵哑然,摸不准这位修为震古烁今的师祖是什么意思。

    “刚刚那几个魔道散修,换做你独自应战可有把握?”玄衣道人又问。

    封月婵咬住嘴唇,少顷,坚定地道:“弟子承蒙宗门栽培,又得师祖教诲,寻常丹境修士不足为虑,唯独那元婴修士,弟子没有必胜的把握,如若用上师祖所赐法宝,以一敌四,应有六成胜算。”

    闻言,道人哈哈大笑,笑声里却有股说不出的冷厉森然,稍后只听他怒哼道:“而那小子最多只用了三成功力!可笑我太一门倾力调教出来的得意弟子,却连取胜的把握都欠奉!”

    “老祖……”

    “无需多言!”

    “是!”

    封月婵战战兢兢,垂首立在一旁,再也不敢多说一个字。

    玄衣道人遥望北方,眼神越来越冷。

    云阳老道……

    云岚仙子……

    哏,本座倒要看看,你们能否守住星渊道祖传下的不世盛名!

第二章 纵如微尘

    苏真一路东行,横越十万大山,飞渡浩渺烟波,到了第七日,师门已然在望。

    北冥圣宗地位超然,是元辰大陆最为特殊的存在,修真界里没有任何一个门派能够与之比肩,而这一切都是一个人一手造就的。

    相传很久很久以前,这片广袤的天地是没有名字的,那时候这里灵气稀薄,环境恶劣,世间万物都在苦难中奋力挣命。直至某一天,这里出现了一个强大的修士,他打破九天罡风,从界外星域取得混沌灵根,带了回来,并将这片天地命名为“元辰”。

    他就是北冥圣宗的创建者星渊祖师。

    大陆有了灵根,从此衍化锦绣河山,诞生洞天福地,日渐繁华。另一边,星渊走遍元辰东、西、南、北、中五境,传道天下,缔造元辰万载盛世,他本人也被所有修士奉为道祖,而他的嫡系传承则成为了五境圣地,是天道兴昌的象征。

    可是北冥道术深邃玄奥,门内学成之人甚少,修得合道大乘飞升上界的更是寥寥无几,今日圣宗早已不复当年。不过道祖余威犹在,加上北冥圣宗所代表的意义,她至今依然屹立于北境之巅。

    回到宗门,苏真顾不上与同门叙旧,第一件事就是去面见师长。

    水月峰,琼宵殿。

    殿内只有一名清丽出尘的女子,一头银发似雪,容貌却如二八少女,肤若凝脂,秀美无瑕。

    见到苏真进来,女修放下手中的玉简,盈盈起身,露出一个明丽绝伦的笑容。

    “徒儿回来了,快让为师瞧瞧!”女修白衣翩翩,如雾如仙,嗓音清灵婉转,叫人怎么听都听不厌。

    她便是苏真的授业恩师,北冥水月峰首座,法名云岚。因风华绝代,被众多修士捧为仙子,是为月州双仙之一。

    师徒俩阔别数年,相见自是一番欣喜,苏真兴致盎然,跟恩师讲述着自己在外五年的经历。两人久别重逢,正在开心叙话,突然,殿外亮起一抹遁光,一名女弟子慌慌张张跑了进来。

    “师父,不好了师父!”

    女弟子眼神慌乱:“外面来了几位凶恶的前辈,点名要找鸿尘师弟!”

    “徒儿莫慌。”

    云岚仙子微微蹙眉,掐指一算,但觉吉凶隐晦,朦朦胧胧混沌不清,竟是算不出个所以然来,似乎有人刻意蒙蔽了天机。

    不等报信弟子退下,便有十几名气势汹汹的修士闯入殿中,水月峰强大的护山禁法形同虚设,甚至没能阻拦那些人一下,但见光华急闪,只在瞬间就被破去了。

    “云岚道友,你的宝贝徒儿干的好事啊!”为首的修士一身玄衣,身边还跟着个如花似玉的女修,正是前些日子刚与苏真分别的封月婵。

    “前辈何出此言?”云岚看了眼苏真,赶忙起身相迎。

    门下弟子不知来者身份,她却一眼就认出来了。

    这些人几乎都是成名已久的前辈名宿,北境各州巅峰境界的强者,就说那带头闯入大殿的玄衣道人,此人是太一门乃至整个月州公认的第一高手妄奕,两百年前进入合道领域,时至今日早已具备了破空飞升的实力。

    自己的徒儿人品端正,从不作奸犯科,何况双方修为天差地远,一个丹境修士莫说得罪他们,便连见他们一面的资格都没有,又怎能惹得他们找上门来兴师问罪?

    一干人等不用云岚招呼,径自入座,随意之极,如同这北冥圣宗的琼宵殿就是他们家的一般。云岚心念爱徒,也不着恼,坐于下首,静待对方道出缘由。

    “师父,弟子去为诸位前辈奉茶。”先前报信的女弟子见机极快,立马找了个借口,要去搬救兵。

    “不必了!这茶喝与不喝,结果都一样!”一名老者喝住女弟子,转而看向苏真,冷笑道:“原来封魔宝玉是被你得去了,亏得妄奕道友相告,否则我们还在相互猜疑呢!”

    宝玉归属之事除了两个当事人,根本没有外人知晓。苏真目光投向封月婵,后者眼帘低垂,不敢与他对视。

    这时又有一人道:“北冥圣宗是祖师道统,道家圣地,不想竟有不孝子弟藉此为祸世间,起初我们睁只眼闭只眼,均是得过且过,谁知他却越来越猖狂,前些日子更是下狠手杀了上善门的两名弟子,用的乃是地地道道的魔修手段!”说着,他同样看向苏真,续道:“小子,你身怀左道邪术,作恶多端,这些年犯事无数,今日咱们便好好的算一算吧!”

    封月婵明知那俩弟子为魔道散修所害,欲言又止,在妄奕严厉目光的注视下,她硬生生把话咽回肚子里,对长者的污蔑充耳不闻。

    “想不到堂堂修道圣地,星渊道祖的嫡脉传承,竟然出了个如此奸佞嗜杀的败类!倘若不给我们一个满意的交代,哏……”

    殿中群情激奋,种种莫须有的指控一茬接一茬。苏真沉默不言,这等情形,他纵有一百张嘴也说不清楚,一帮前辈高人脸都不要了跑上门来给自己破污水,又怎会容自己分说?

    云岚实在听不下去了,起身说道:“众位前辈,这其中定有什么误会,小徒心胸豁达,秉性纯善,绝对不可能做出伤天害理的事情。”苏真是她的关门弟子,幼年时便被她收入门下,亲手抚养长大,也是众多弟子中资质最好最得宠的一个,她无论如何也不会让他受到伤害,哪怕是言语上的中伤也不行。

    “证据确凿,莫非仙子还要替他开脱吗?”妄奕冷哼一声,单手一拍,突然发难。庞大的天地元气汇集而来,幻化成一张巨大的手掌,犹如山脉一般,轰然下落,压向苏真!

    封月婵花容失色,惊声叫道:“师祖不要!”

    眼见苏真避无可避,蓦然一道白影从侧里闪出,毫不犹豫地迎向元气大手,把他护在身后。

    “师父!”

    殿内墙倒柱塌,灵力肆虐,苏真悲怒交加,扑上去扶助摇摇欲坠的云岚,此时的她娇躯孱弱,容光暗淡,与俗世凡尘的弱女子没有什么两样,哪里还是往日那个神采照人的月州仙子?

    感受到恩师体内的生机正在流失,苏真骇然失色,胡乱摸出几枚续命丹药往她唇内塞去。

    “师弟你快带着师父离开,我来挡住他们!愣着干嘛,走啊!”遭逢巨变,师姐持剑挡在师父师弟身前,不停地催促着。

    苏真摇摇头,看向妄奕,一字一顿道:“我跟你们走便是,不要难为我的师门。”

    “你倒有些担当,那就乖乖过来罢!”妄奕露出几分赞许之色,人却依旧端坐椅中,显然图谋不止于此。

    云岚按住苏真肩头,轻声道:“为师会想办法拖住他们,你离开北境,有多远走多远,成道之前切记不可再回来……”此时的她脸色苍白,唇角溢出的鲜血染红了雪白衣衫,虚弱的话语不容置疑。

    “能接下老夫一掌而不死,云岚仙子果然名不虚传。”妄奕赞了句,又道:“我等来此只是要你的徒儿接受惩戒,并非取他性命,你又何苦以死相抗?舍却这一身的绝代风华,岂不可惜了!”

    “前辈不觉得自己太霸道了么。”云岚语声虚弱,却是铿锵有力。

    “如此,那便得罪了!”妄奕大手一翻,又是一掌拍来,威势惊人,无可匹敌。丹境巅峰在低阶修士看来,已经是了不起的存在了,然而在合道修士眼中,却只不过是大千世界里的一粒尘埃,想怎么拿捏就怎么拿捏。

    苏真默然守静,对外界发生的一切统统不予理会。道家静功到了极高的层次,千载光阴仿佛一瞬,刹那之间也似永恒。

    他低头看向恩师,目光中闪过一丝决绝。

    就在妄奕抬手的一瞬间,琼宵殿内亮起了璀璨的星光,道道星辉洒将下来,落在师徒三人身上。星光莹澈,这一刻的云岚圣洁如仙。

    只是,这圣洁的星辉却不是由她所发。

    眼见苏真的肤色殷红如血,全身散发着湛湛青光,又察觉自己的身躯陡然变得透明起来,云岚蓦地脸色大变,轻叫道:“你……你快停下!”她下意识地伸手一探,手臂却从苏真的身体中间穿过,哪里还能抓得到?

    恩师的呼唤如同穿越了层层空间,有些空灵,有些通透,便如她现在的人一样,如烟如雾,飘渺虚幻,仿佛也成了透明的。苏真恍若未闻,凝视着怀中即将消失的身影,轻声道:“师父,珍重了。”他一生对她敬若神明,从不会有半点的忤逆和亵渎,可是这一次,必须由自己来做主。

    “九星同辉!”

    施展秘法送走师父师姐,苏真手一扬,九颗晶莹剔透的白色星丹透体而出,悬于头顶。刹那间,外界的光芒尽数被星辉排出殿外,整座琼宵殿星光闪烁,宛若黑夜。

    太阳、太阴、往生、玄灭、天清、地冥、异精、神觉、五行,九颗星丹犹如九颗耀眼的星辰高悬于夜空之上,柔和的光芒点亮了黑暗的虚无,形成一片广阔的星空。只是,这无垠的夜空缺少繁星陪衬,未免显得有些单调。

    然而就是这么一片空寂的星河,却挡住了合道强者的一击!

    只见妄奕幻化的元气大手被阻在星空之外,竟然没能落下来,仅在星空表面掀起了层层黑色的涟漪,九颗孤星一阵颤动,最终将其稳稳托住。

    “什么!”

    见到这匪夷所思的一幕,全殿皆惊,所有来者霍然起身。丹境对抗合道,便如同蚂蚁举大象,不仅荒唐,还很可笑,但是他们现在谁也笑不出来。

    那是……域!一个磅礴、浩大的星域!

    如此纯粹,又如此浩渺。

    域是一种奇妙的神通,往往只有洞悉天道的绝顶强者才能领悟,即便合道修士也不是说有就有的,至少在场的名宿中,便有半数没能领悟到“域”的神奇。

    而眼前的域……

    这不可能!

    无论是对方的修为境界,还是真元法力,都不足以支持这样庞大的“域”,可事实尽在眼前,这已然颠覆了他们对于道法的认知。

    近年来北境有个传言,说万载之后的北冥圣宗又出了一个星渊,在场众人都听说过,却无不对此嗤之以鼻。

    星渊传道天下,遗惠余泽遍及整个元辰,纵观历代至强者,又有谁能够与之比肩?便是不可一世的妄奕,也不不得不承认与那个万载之前冠绝天下、独尊元辰的北冥祖师相差了十万八千里。

    可是现在……他们看着那个有史以来最有可能成为星渊道祖的后生,心里再也没有了任何的轻视,充溢的自信与傲慢也在同一时刻消失不见,剩下的,尽是极致的热切与渴望!

    “这不是北冥的功法!小子,你是怎么炼成九颗金丹的!说,你是不是得到了道祖的传承!”一名身穿阴阳法袍的修士出列喝问道。

    关于星渊种种不可思议的道法神通,衍生的传说数之不尽,谁也没有见识过那位上古圣贤的风采,他究竟有多少神通绝学流传于世更无人知晓,眼下苏真所展示的一切前所未见几近神迹,众强很自然便将两者联系在了一起。

    苏真不识得此人,却认得他身上的行头,这老者多半是两仪宗的高手了。

    两仪宗是星渊时代的上古炼气门派,威名显赫,与太一门不相上下。

    修士步入丹境,便会修成一颗金丹,而两仪宗的独门秘法可以另修炼者同时具备一阴一阳两颗金丹。

    由于阴阳双丹的存在,使得两仪弟子能够在绝大多数同级别的战斗中轻易地战胜对手,门内人才济济,高手辈出,纵然这一代里没有妄奕那样的绝顶战力,他们却同样能在各种角逐中与各州的顶尖宗门分庭抗礼。可以说,只要拜入这个宗门,在修真界就能横着走了,并且前途无量。

    苏真身负奇术,从未觉得两仪功法有什么了不起,曾经他以为,自己总有一天会绝艳天下,然而……那一天永远不会到来了。

    “答案就在我身上,有本事尽管来拿吧!”苏真仗剑傲立于星空之下,对面的至强者们并不能令他感到畏惧。

    从前不会,此刻亦不会。

    胆怯只会是他送给死人的墓志铭,而敬畏,则是他留给活人神圣章!

    法剑感应到了主人的心意,嘤嘤鸣颤,依依惜别。

    苏真轻抚剑身,此剑名为“绝尘”,自炼成之后,相伴甲子,从未离身。

    “绝尘莫悲,我与你同去。”

    法剑发出一声清越的鸣啸,骤然射出,以一往无前的气势划破天际冲向星空,恰如那划过夜空的流星,极致短暂,又极致灿烂,为了片刻的辉煌,尽管需要以生命为代价,仍旧义无反顾。

    直至虚无深处,绝尘蓦然崩碎,一分二,二分四,四分无数……随着绝尘分解,越来越多的流星出现在深邃的天幕中,白虹横贯虚空,如万剑齐发洞穿穹隆,又如九天之上星雨奔腾,其势浩浩然,夺人心魄!

    瞬息之间,整个大殿剑芒星光无处不在,它们莹莹闪闪的点缀在九星周围,仿若宇宙深处无尽的星辰。

    星域终于不再空寂,其时繁星璀璨,星河壮丽,直叫人目眩神驰,除此之外,还有那宁静的绚烂之下,隐藏着的无尽杀机!

    苏真操纵星丹,带动星河,一口心血含着苦修一甲子的本命元气砸入漫漫星光之中。

    “剑归无极!”

    轰的一声爆响,整个空间都在震动,只见九颗主星突然碎裂,空间内星光飞溅,明丽的星辉崩成片片薄幕,闪烁着拉扯下来,其势浩然汹涌,宛如天崩!

    那是元辰大陆独一无二的九颗星丹,昙花一现,转瞬消陨,却将恒久的震撼留在了天地之间。

    “唉……”见到这一幕,两仪宗的老者叹了口气,他知道,哪怕现在整个北境的强者都聚集于此,也不可能迫使眼前的后生就范了。剑归无极是北冥圣宗的玉碎法门,他是抱着必死之心留下来的。

    狂暴的灵力如山如海,八荒**皆是,道道流彩恍若贯日而出的长虹,一点点撑起星河之上的元气手掌,若说刚才还只是抵御,那么现在就是撼动,以丹境之躯撼动合道至强!

    殿中诸人一个个心中百味杂陈,更多的则是庆幸若非今日凑巧,将此子扼杀于摇篮之中,待得来日他修成无上道身,这偌大元辰,还有谁能制他?

    万年前,是星渊的时代,那一个人的时代,他们绝对不允许那种局面再次出现!

    苏真周身白虹缭绕,追随绝尘法剑,步步踏入虚空,与崩碎的星河融为一体。

    “老杂毛,接招!”

    “小子狂妄!”

    做为对抗的另一方,妄奕老脸无光,无比震怒!抬起的手又加了三分神通,滚滚真元化作法力注入元气大手,猛然下压!

    轰隆一声巨响!水月峰一震,连带大地都跟着震颤起来。

    高空之上,封月婵大叫道:“师祖,你说过不杀他的!”此时的她已经感受不到自己的心情了,心头那空空荡荡的感觉几乎便要将她吞噬。

    “放肆!”妄奕喝道:“老祖做事,随心所欲,哪里轮得到你来说三道四!”

    “那,那他神形俱灭了吗?”

    “莫说一个丹境巅峰,就是一万个,也死透了!”

    琼宵殿被妄奕毁天灭地的一掌拍成齑粉,暴虐的灵力撕碎了一切。

    水月峰山体动荡,峰体整整断去一截,无数山石崩塌陨落,下起了一场缤纷的石雨。

    谁都没有注意到,灵力漩涡的中心位置不知何时亮起了一点彩光,赤、橙、黄、绿、青、蓝、紫、黑、白九色光华交相辉映,只一闪,便将空间撕开了一道细小的裂缝,紧接着九色光华消失,裂缝也随之闭合……

第三章 几回知君到人间

    地球。

    新历,二十一世纪,龙闰年,春分。

    ……

    耳边寒风呼啸,呜呜作响,苏真被彻骨的冷意刺激得恢复了意识,脑子里如同炸了锅,各种信息纷乱纠缠,好似一团乱麻,而且他明明已经醒来了,却恍若身置绮梦中他发觉自己正由高空往下坠落。

    “天地元气如此稀薄,如此陌生,我这是到哪儿了……”

    苏真最后的记忆还停留在琼宵殿中,在把师父师姐送走以后,他燃烧真元,自毁星丹,仍旧未能接下合道老贼一掌。

    这本该是身死道消的结局,可是……

    他用了极短的时间弄清了现状:一,自己的确死了;二,自己又活了;三,自己在另外一个世界;四,自己坠崖了;五,不是意外跌落,而是有个倒霉蛋被人从山顶扔了下来,只不过那小子身虚体弱胆量又差,不等摔死先被吓死了,自己的灵魂非常不巧地附在了他身上,马上就能体会到粉身碎骨的滋味。

    苏真身在高空,暗暗叫苦。这副便宜肉身没有法力,什么都做不了,他只能勉强翻个身,让屁股朝下。

    悬崖底部是一片茂密的原始森林,哗啦啦,树叶纷飞,又下雨了。苏真被纵横交错的树枝刮得遍体鳞伤,但是却大大抵消了从高处坠落的冲击力。

    “砰!”

    苏真后背一疼,知道自己落地了,不过屁股下面软软的,好像有个垫子,模糊的视线中,他看到一个衣衫不整的少女从眼前仓皇而逃……

    苏真做了无数噩梦。

    梦里北冥圣宗山门倒塌,血流成河,同门一个接一个的惨死,接着场景一换,妄奕带着封月婵又来追杀自己了,师父、师姐、师兄都在奋力呼唤着自己的名字,让自己快逃,而他们不是七窍流血样子可怖,便是遭人迫害,成为任人驱使的行尸走肉,再要么,就只剩下一缕幽魂……

    隐约中,他意识到自己正徘徊于生死之间。

    我还不能死!

    我要重新修炼,回到元辰去!

    身体忽冷忽热,灵魂在寂灭与往生中挣扎,不知过了多久,苏真眼前一亮,终于感应到了人间的光线。

    “太好了,你醒啦!”

    清脆的欢呼声在耳畔响起,少女惊喜的笑颜映入眼帘。

    不是元辰大陆的语言,自己却能听懂。

    苏真神智迷蒙,匆匆看了她一眼,又昏厥过去。

    这次昏迷再不是先前那般浑浑噩噩,他知道,自己挺过来了。苏真能够察觉到有人对他的悉心照料,一双柔软的小手在帮他擦洗身子,给伤口换药,喂他喝水吃粥……

    再度醒来时,苏真的精神状态便好多了,五官的功能逐渐恢复,也能感觉到疼了,身体被树枝刮伤的部位火辣辣的,全部敷着粗棉布片,周围弥漫着一股子刺鼻的药味,他发现自己躺在一张木床上,床头摆着一盏油灯,豆大的火苗温暖人心。

    这是一间不大的木屋,一桌,一床,一凳,很是简陋,墙边的木架上放置着不少晾干的草药,透过窗子,能看到夜幕下浩渺的星空,湿润的山风吹进屋来,凉凉的,很舒服,令他又清醒了几分。

    “阿哥饿了吧,等我拿东西给你吃。”少女就守在床榻边,见苏真醒了,立马端过来一个瓦罐。

    苏真配合地张开嘴,吃掉少女送来的一勺米粥,缓了缓,有气无力地问道:“这是哪里?”

    “望仙山,华夏和缅甸国的边境。”

    少女十五六岁,小巧白净,生着一张瓜子脸,柳眉杏目翘鼻樱唇,粗糙的布衣布裙,却掩饰不住极致的清纯俏丽,便是以苏真的审美标准,此女也算得上顶尖的美人了,况且她尚未成年,将来还不知会出落成何等动人的模样。

    少女见苏真没有回应,便俯下身去,以她清脆悦耳的嗓音在他耳边重复了几遍。

    “你摔到脑子了,还在发高烧,听力受到了一些影响,不过不要紧,我会治好你的!”

    随后她又神情兴奋地说了一句话,一脸期待地盯着他。

    由于少女情绪激动之下语速比较快,苏真没有听懂,茫然问道:“你说什么?”

    少女很有耐心地慢慢复述道:“神仙阿哥,你在昏迷的时候不停地喊着师兄师姐师父什么的,他们也是天上的神仙吗?”

    “他们不是神仙,我也不是。”苏真勉力一笑,这个可爱的女孩子,就是自己的救命恩人了。

    少女显然不相信他的说辞,撅起小嘴道:“谁说阿哥不是神仙?本来我那天都快绝望了,不停地求老天爷救我一救,结果阿哥就出现了。如果阿哥不是老天爷派来的神仙,怎么会从天上掉下来?又怎会那么巧地救了我?”

    苏真奇道:“我做了什么?”

    “你把欺负我的坏人压死了!”女孩美滋滋的,喜不自胜:“神仙救了我,我又救了神仙,真好。”

    苏真失笑道:“神仙怎会需要人来救,你看我这副半死不活的样子,哪里像个神仙了?”

    少女摇摇头,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注视着他。

    “我爹说了,神仙下凡尘都是会被老天爷夺去法力的,有些方面连凡人都要不如。阿哥从高处跌落,一连昏迷了五天,若是换成普通人,伤势那么重,失血那么多,早就一命呜呼了,可阿哥却活了下来。”少女轻轻握住苏真的手,幽幽说道:“阿哥,都是我不好,害你失去了神通,害你与上界的家人分别,你不要怪我好不好?卓栖为你做牛做马,服侍你一辈子!”

    ……

    望仙山位于华夏共和国南部边境,与缅甸国北部边境接壤,是两国近年联合开发的自然风景区,总面积接近五百平方公里,这里有广邈无际的原始森林,有海拔两千米的俊秀山岳,有未经探索过的洞穴,有明镜一般的湖泊,还有神奇的山脉温泉。

    由于地理位置的原因,这里的生态环境从未遭到过大肆破坏,在外界人士眼中,当真是一片神秘的人间仙境。

    望仙村是一个猎户村,眼下村里的壮丁大部分都参与冬季狩猎去了,留守村中的多是老幼妇孺。一个外来的坏蛋觊觎卓栖美貌,趁着她入山采药的时候,偷偷跟在了后面……

    讲到那天发生的事情,卓栖巴掌大的小脸一下子红了,赧然道:“他是半个月前来到山里的,还带着两个受了枪伤的同伴。我爹见他们落难,心中不忍,于是收留他们在家里养伤。谁知他竟然那么坏,我阿爹、阿哥前脚离开,他就想要欺负我。”

    苏真点点头,以示了然那个成为肉垫的倒霉孩子连惨叫都被来得及发出,便被自己压死了。

    自己遇劫身殒,灵魂从元辰来到地球,附在一个坠崖的年轻人身上,本来绝无幸理,哪知却机缘巧合落入一片原始森林,又更为巧合地砸死了一个禽兽不如的男人,再被男人欲要侵害的采药少女所救,最终得以生还……

    世间奇缘,莫过于此。

第四章 卓家有女初长成

    日子一天天过去,在少女静心的照料下,苏真恢复的非常快,没几日便能起身走动了。

    卓栖的照顾是无微不至的,每天晚上她都会在苏真床边守到天明。

    夜凉如水,少女伏在床头,呼吸均匀细腻,这是头一次她没能撑到午夜就睡着了。

    看着那日渐憔悴的玉容,苏真心生怜惜。卓栖毕竟是个初长成的孩子,没有经历过风雨,那件事是否给她落下心理阴影尚且不论,一番惊吓肯定是免不了的,加上这些天操劳下来,身心疲惫,恐怕已经吃不消了。

    “嘤……”卓栖缩了缩身子,似是在梦中觉得冷了。

    夜里山中凉气重,苏真拉过被子替她盖上,想起少女的倔强,便没有叫醒她,只是把枕头小心塞了过去,以便她能睡得舒适一些。

    卓栖面容水灵精致,皮肤润白细腻,根本不像生活在苦寒山区中的女孩,苏真端量着少女吹弹可破的俏脸,心中洋溢着一种说不出的感觉。

    不似同门之谊的惺惺相惜,也不似师徒之情的恩如海岳,只觉得这些日子跟她在一起很好,生活甘醇甜美,无忧无虑,很温馨,很宁静,也很轻松,这种感觉是他前世一生都未体会过的。

    卓栖单纯善良,干净的犹如一张白纸,对他的爱护仅次于前世恩师,苏真心里若说没有一点触动,那是假的。他很想留下来,陪着卓栖长大,帮助望仙村的山民过上好日子,可是他不能。

    苏真披上衣衫走到窗边,静静地望着遥远的夜空。

    地球的星空与元辰一样,都是那么的深邃、悠远……然而,这却是两个不同的世界。

    苏醒以后的这些天里,苏真已经弄清楚了自己的处境,在这个时代,一个人失踪是件大事,他的家人和国家都会通过各种途径寻找他。“自己”出来的时间不短了,再不露面肯定要出大乱子。

    而且为了尽早修出成果,他必须回到世俗中去。地球天地元气稀薄,修炼环境极差,各种灵物定然十分匮乏,对于一个异界的外来户而言,只有在人口密集文化共荣的都市里,才有可能找到前进的路。

    前身是个大学生,自己的生活也要从大学开始。

    此时夜深人静,万籁俱寂,苏真站了一会儿也觉得有些乏了,便关了窗子回去歇息。然而不等他睡着,一阵细碎的脚步声引起了他的警觉。

    这么晚了谁在外面?

    苏真悄然起身,贴住房门侧耳倾听,好一会儿,才拉开门走了出去。他伏低身子,轻手轻脚来到隔壁窗下,屋内,正有两人在小声交谈。

    “都睡了吗?”

    “睡了。隔壁的小子刚刚起来一趟,着实吓了我一跳,我还以为他发现我了呢。”

    “他起来做什么?”

    “谁知道他发什么神经,足足在窗口傻站了半个多小时,搞得我一动不敢动,差点没让山风吹散架喽。”

    “我说老雕,你真觉得二哥被人给害了?”

    “他都失踪好几天了,咱问了那么多村民,都说没有见到他。他绝对不会丢下咱们不管的,那时咱兄弟俩挨了枪子儿,军警追得又紧,大哥让独狼留下照顾咱俩,他们好去把军警引开,结果那狗娘养的说什么都不肯,幸好最后还是二哥仗义。他若想抛弃咱们,早就做了,还用等到现在?何况我去村后的小树林里查看过,咱埋下的枪一支都没少,所以二哥肯定不会是自个儿跑路去了。”

    “你说会不会是华夏军警找过来了,二哥不想咱俩暴露就把他们引走了?”

    “不会,军警要是找到这儿肯定会搜查村子。”

    “可是那帮村民为什么要害二哥?又为什么不来害咱俩?”

    “你问我我问谁去?或许是他们发现了什么,有所顾忌吧。你没见这几天那小妮子看到咱俩脸色都不太自然么,眼神躲躲闪闪的。”

    “咦,你这么一说还真是,可是二哥那么机警的人,多少公差都拿他没办法,怎么可能会无声无息栽在一帮山炮手里?”

    “那可说不准,如果是那小妮子拿粥给你,你会不会吃?她医术那么高明,万一在粥里下药,你能发现的了吗?”

    “这倒也是。”

    “你后腰的枪伤怎么样了?能赶路不?”

    “已经开始发痒了,应该不碍事。”

    “好!二哥想必是回不来了,此地不宜久留,咱不能傻等,快些休息,明儿一早就上路。”

    “唉,也不知道大哥他们有没有甩掉追兵,前儿那几场大雨,可别把他们留下的记号破坏了才好……”

    苏真在窗外听得真切,心说你们走归走,可不要再回来了。直至屋里响起鼾声,他才溜回自己的房间。

    ……

    这天中午,卓栖像往常一样按时端来一碗药膳,一同带来的,还有本破旧的地图册。

    “阿哥,你要的东西我给你找来了,丁大婶说这是上个世纪绘制的,有些地标可能不太准。阿哥你想去哪里?等我爹狩猎回来,叫他带你去好不好?”

    坏人的两个同伴走了,小姑娘大大松了口气,心情着实开朗不少,最为重要的是,少了两个病号,她有更多的时间陪着她的神仙哥哥了。

    苏真淡淡一笑,没有回答,拿起地图册翻看起来。放眼前世,他只需架起遁光,天上地下江河湖海,想去哪便去哪,现在就只能依靠一双腿了。

    卓栖知道苏真体虚需要静养,见他不想说话便也不勉强,拾起几件他换下的衣衫准备拿去清洗。

    吱呀……

    房门一声轻响,一个胖墩墩的身影溜进屋来,直奔药膳而去,从碗里抓起一只鸡腿就往嘴里塞。那是个八、九岁大的男孩,两条小短腿灵敏得不像样子,卓栖一个转身的功夫就让他得手了。

    苏真会心一笑,这个贪吃的小家伙已经不是第一次光顾自己的房间了,前天扮演的是偷粥贼,今天是偷鸡贼。

    卓栖放下衣衫,嗔道:“你怎么又来了?快把鸡腿放下!”

    男孩大口大口吃得甚香,腮帮子塞得鼓鼓的,对她的话充耳不闻。

    卓栖走上前来说道:“你想吃什么,姑姑便给你做,这是给阿哥补身子的,你不能吃。”

    男孩昂着脑袋,肉嘟嘟的圆脸上写满义愤,鼓着嘴巴嚷嚷道:“我不,我就要吃他碗里的,他碗里的东西好吃。”见卓栖伸手过来,赶忙咬紧鸡腿,死活不松口。

    卓栖无奈,这小侄子打也不是,说也不是,真个叫人生气!

    姑侄二人正僵持间,房门洞开,又有一人走了进来。

    “小兔子崽子大呼小叫的做什么?又惹你姑姑生气了是不是?”

    来者是个二十多岁的妇人,上身一件薄棉短袄,底下穿着蓝色碎花布裙,一条油亮亮的大辫子在头顶盘了个发髻,上面插着一根素银珠钗,打扮得很是精神。

    “妈,姑姑做了好吃的不给我吃!我可是她亲侄子啊,她不疼我,反倒去疼外人!”男孩一见来了靠山,顿时嚣张起来,胸膛一挺,嗷嗷叫着开始告状。

    话音才落,就被妇人揪住了耳朵。

    “这是你姑姑做给病人做的药膳,是能胡乱吃的吗?当心补死你个小王八蛋!”

    “娘诶松手,不要揪耳朵,疼!”

    男孩抓住妇人的胳膊,垫着脚尖以便减轻一点疼痛,挤眉弄眼博取同情。妇人露出一抹笑意,心想自家的娃儿可比村里其他同龄的孩子机灵多了,嘴里兀自训斥道:“小兔崽子还知道喊疼?看你以后还敢不敢偷吃了?”

    “啊呦,啊呦……”男孩哇哇乱叫。

    这么一来,反倒是卓栖看不下去了,忙着给小侄子求情道:“算了阿嫂,虎子不懂事,你就不要惩罚他了。”

    妇人闻言立即松开手,拍了下儿子的脑袋瓜,笑骂道:“你姑姑原谅你啦,还不快滚!”

    虎子一朝得脱,转身就跑,临走还不忘捎着他吃了一半的大鸡腿。

    “栖儿啊,你别生气,虎子还小,正是淘气的时候,你多担待些。”妇人呵呵直笑。

    “没事的阿嫂。”卓栖摇摇头,端起药膳来到床边,歉意地对苏真说:“阿哥,你先将就一下,等会我再给你做一碗。”

    苏真接过碗筷尚未答话,便听妇人说道:“栖儿,赶紧把这小子拾掇利索了让他走吧,家里可没有闲粮养他!”妇人的长相清秀水灵,不过这说出来的话就有点粗鲁刻薄了。

    卓栖一愣,尴尬不已,担心地看了苏真一眼,生怕他着恼。

    苏真前世历练天下,没少在凡间走动,各种各样的人都见识过一些。卓栖这位嫂子只是有些小家子气,本性还是纯善的,倘若换做那些刁蛮恶妇,早就不分青红皂白赶他走了,哪会容他在家里养伤?因此不以为忤。

    “还有他那身破衣裳,都烂的不成样子了,要我说就扔掉吧,放在家里也是占地方。”

    “阿嫂,不许动哥哥的东西!”

    “呦!我才不稀罕呢。昨儿走的那俩新加坡人还有之前那位不辞而别的大兄弟,可是给了咱家不少钱,哪像这大陆来的穷小子,要东西没东西,要钱没钱。”

    “阿嫂不要说了!”

    发现“神仙哥哥”并未生气,卓栖稍稍放下心事,可这位一涉及钱财就夹缠不清的嫂嫂,则令她极为头痛。

    到底是一家人,妇人不愿与小姑子把关系闹僵,转而对苏真说道:“小哥,你的命真够大的,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都没死,也算是奇迹了。”望仙山山势陡峻,每年都会有一些失足跌下山崖的人,她在山里生活了二十多年,从没见有谁能够侥幸活下来,这破天荒的头一回直叫她啧啧称奇。

    “嫂子你胡说什么!阿哥怎么会死?”卓栖不高兴了,弯弯的眉毛蹙了起来,气鼓鼓地看向嫂子。

    妇人见状连忙摆手告饶:“好好好,是嫂子说错话,你家小哥是神仙下凡福泽无边,满意了吧。”

    卓栖没有理她,一对娥眉舒展开来,红着脸蛋对苏真道:“阿哥你就安心养伤,你的衣物我都收好了,不会让别人碰的。”

    苏真微笑道:“无妨。”

    妇人看到这一幕,摇头叹气走出房门。

    小妮子长大了啊,是时候该给她找个婆家了……

第五章 祸起望仙

    山中无岁月,一晃又是七八天过去了。

    由于卓栖的维护,嫂子李氏拿苏真无可奈何,不过从最初的三天露一次面到现在一天露三次面,她的忍耐似乎已经接近了极限。

    这天午休过后,卓栖一如既往过来陪苏真聊天解闷,正讲到望仙村的由来,突然“砰、砰”几声枪响打破了山村的宁静,随后孩童的哭叫,妇女的哀求,老人的喝骂,远远的一并传了过来。

    这一切来得太突兀了,卓栖先是呆了一呆,旋即起身道:“阿哥我出去看看!”

    卓家位于村尾,地势较高,隐约可以瞧见村中正在发生的事情。苏真走到窗前,发现一群凶神恶煞的家伙挨家挨户破门入屋,把村里留守的老幼妇孺压往村中央的空地,那里,另有几个凶汉原地守候,手持枪械逼迫村民聚集到一起。

    “还是回来了吗……”

    经过半个月的修养,当日坠崖造成的伤口基本上已经全部愈合,苏真解掉身上的棉纱,这样等下行动起来会方便许多。

    不多时,卓栖惊慌失措地跑了回来,原本红扑扑的俏脸一片惨白,拉住苏真焦急地道:“阿哥快跟我躲起来!”

    ……

    砰!

    最后一名村卫倒在了血泊里。

    李氏吓得浑身颤抖,哆哆嗦嗦看向自己曾经照顾过的、那个绰号“老雕”的男人,相比养伤时的和善可亲,对方现在的态度简直判若云泥。

    “我家公公和小姑子好心搭救你们,你们怎么,怎么可以……”下午,她像往常一样与几个妇人在村口晒太阳,话家常,正喋喋不休地抱怨着家里的不速之客和赔钱的小姑子,噩梦就降临了。

    原本以为对方去而复返是专程回来的报恩的,哪里想到竟会发生这么可怕的事情?

    望仙村地处深山,几乎与世隔绝,周围方圆几十里就只有这么一个村子,想到达外界,足足要走好几天山路。村民们世代过着安静祥和的生活,贸易模式在几年前还是原始的以物易物,直到后来景区成立,进山的人逐渐多了,才开始流通货币。

    在任何地图上,这个仅有三十几户人家的小小猎户村都是不存在的,就是那些最资深的驴友都找不到这里来,除了一些跑山的毛皮商人和捎货的脚力,一年到头也见不到几个生人进村。

    故此,所谓“村卫”只是象征性地进行一些简单的巡视工作,主要职责是防火,平日里谁家遇到解决不了的难处了就搭把手,碰上误闯进村的野兽就驱赶一下,商人来了接个货等等,并非接受过严格训练的战斗人员,甚至不是高明的猎手,否则也不会在狩猎季被留在村里了。缺乏危机意识的他们,毫无防备地倒在了匪徒的枪口之下。

    仅有的四个村卫惨遭杀害以后,村里连个壮年男子都见不到了,剩下的只有老人、妇女和孩童……

    啪!

    一记重重的耳光甩在了李氏脸上,老雕呸了一声,喝道:“少废话,我二哥呢?是不是被你们害死了!”

    蓦地从旁窜出一个小男孩,抱住老雕的腿大声骂道:“狗杂种敢打我妈妈,我咬死你!”

    老雕没想到一个毛孩子也敢对自己“动口”,一个不留神便被咬个正着。小家伙磨牙切齿,仿佛咬住的不是人腿而是鸡腿。

    老雕痛得哇哇直叫,抬手一掌抽在男孩脸上,将他扇了个趔趄,男孩稚嫩的小脸顿时变得又红又肿。

    “不要打我的虎子!”

    李氏见状扑了过来,老雕兀自不解气,一脚踹在李氏肩头,砰的一下将她踢翻在地,接着抓住虎子后领,把他拎将起来,反手又是一巴掌,直打得虎子口鼻溢血眼冒金星,连哭都哭不出来。

    “好了!”一个身材粗壮神情彪悍的男子制止了老雕,蹲下身来说道:“小嫂子,我家老二吃在你家,住在你家,你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吗?”

    李氏不敢看他,抱住虎子失声痛哭,呜咽道:“不知道,我们真的不知道,他一声不吭就走了,我,我甚至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离开的……”

    彪壮汉子又看向虎子,微笑道:“小娃娃,你最后一次见到那个镶着大金牙的叔叔,是在什么时候?”

    虎子见此人左脸有一条长长的疤痕,容貌甚是可怖,当场便给吓住了,结结巴巴地道:“那,那天,我看他一个人进了山,然后,然后就没再出现过了。”

    彪壮汉子皱起眉头。

    望仙山野物众多,老二莫非让猛兽吃了不成?可他一个人进山做什么?

    说实话,他打心眼里不相信自己那闯荡江湖多年,各种大风大浪都经历过的二弟会栽在几个山民手里,尤其这帮山民还是一群老弱病残。

    “那个会用药的女孩在哪里?”

    “她家在村尾,兄弟们还没搜到那儿,大哥,用不用先去把她抓来?”

    “我和山猫路熟,让我们去吧。”老雕向彪壮汉子请缨,后者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点头道:“去吧,玩的开心一点,如果有老二的消息,早点回来告诉我。”

    老雕两人大喜过望,兴冲冲往卓家去了,余人尽皆露出羡慕之色,据说那小医女可是个大美人儿啊。

    很显然,彪壮汉子便是匪首,所有人都唯他马首是瞻。

    “杰克,又要麻烦你了。”匪首叫来一个留着莫西干发型的白人,说道:“那些猎户都是土生土长的山民,跟他们在山里作战我们不占优势。你带两个人去入山口布置一些陷阱,务必堵住猎人们回家的路,我要把他们一网打尽!”

    这群人的组织名为“捷豹”,是一个常年活跃于南洋的佣兵团,实力不俗。这次他们在华夏滇南省昆城作了一件大案:将一种新型试剂投放在城市中,测试它的效果与影响。

    这是一种能够让有机体产生变异的恐怖病毒,可以通过血液、唾液、空气等多种途径传播,危害之大难以想象。仅仅一个晚上,就有数百人感染身亡,如果不是捷豹成员太过谨慎从而更变了投放的时间和地点,这个数字还要扩大十倍甚至是一百倍!不过这可以让他们从容观察疫区的情况,也有足够的时间和空间在疫情失控之前完成撤离。

    可令他们没有想到的是,华夏的特殊事件应变部门在十二小时以内就控制了疫情的扩散,测试任务失败了!

    尽管还有一份备用试剂,但在华夏军警的重重监查之下,他们已经失去了安全投放的机会,哪怕他们肯同归于尽,结局也不过是疫情再一次被控制而已。

    任务失败,雇主拒绝支付剩下的酬金,同时拒绝履行协助撤离的约定,并在他们撤出昆城以后便停止了一切装备的供应。

    一帮错估华夏安保系统又遭雇主抛弃的的雇佣兵被华夏军警追得狼狈不堪,若非滇南省多山多林,捷豹佣兵团在到达边境以前就全军覆没了。

    自逃亡以来,捷豹团长不止一次感到惊悸老听人说华夏没有频繁的枪击案,没有武装暴动,没有种族歧视……是世界上最安全的国家,但他总是不以为然,从前捷豹成员去华夏绑个富豪,押个货,暗杀个帮派首脑什么的,也没觉得怎样,可是这回一犯触及到国家的大案,立刻就体会到了社会主义的可怕。

    那是一种让人把十根手指十根脚趾全都插在脸上的感觉,政府的触网无处不在,走哪都会有眼线盯上他们。

    这次任务对捷豹佣兵团来说是个沉重的打击,队伍减员一半,损失非常大,每个人都有些不甘心。雇主的要求很明确,测试地点必须是华夏一线城市,他们商议之后,决定从缅甸出海,绕到华夏南岸登陆,把任务进行下去,从而拿到那笔巨额酬金。

    因此对于老大屠村的意图,捷豹的成员们没有异议,华夏方面正在极力缉拿他们,前些日子兜兜转转,好不容易布置出了逃亡越南的假象,一旦暴露真实行踪,他们绝对逃不过华夏特种部队的追杀。

    “遵命boss。”杰克点了两名同伴,带上一应工具往入山口去了。

    待三人走远,一个绰号“独狼”的成员问道:“老大,咱用得着那么麻烦么?直接放把火,连村带山全都烧了,肯定不会有人知道是我们做的,没准还能给华夏军警制造一点麻烦?”

    “蠢货!”捷豹团长骂道:“做事之前用用脑子!这里是山区,不是平原,一旦火势蔓延开来,我们跑都没地方跑,不被烧死也会被浓烟熏死。”

    独狼挠了挠头顶,讪讪道:“嘿,其实我就是看不惯那白鬼的态度。总是神神秘秘的一脸冷酷相,谁都不放在眼里,好像有多了不起似的。”

    杰克是在这次任务之前临时加入捷豹佣兵团的,为人低调,很少跟其他成员接触,不止独狼,所有人对他的感观都不好,可偏偏首领又对他非常倚重,这令大家很不爽。

    捷豹团长心知肚明,独狼的牢骚同样也是大家的牢骚,当下说道:“该给你们透个底儿了。其实杰克是雇主安排过来协助咱们完成任务的,这个人确实很了不起!

    他是特工出身,接受过严格的军情训练,有着出色的分析和观察能力,曾受邀加入美国陆基航空部队,是空中骑兵团成员,同时还在欧盟某特种侦察营服役过,擅长隐蔽、冷兵器和丛林作战,熟悉各种现代化武器,精通陷阱,具有极强的野外生存及作战能力。

    十年里他执行过上百次任务,上过中东战场,参与过多起地区武装冲突,实战经验非常丰富,是全世界最优秀的战士,各国梦寐以求的陆战人才!咱们数次甩掉华夏军警的追缉,此人功不可没!”

    此言一出,捷豹成员无不咋舌,这人简直就是个国际兵王啊!他本事那么大,难怪会对自己这些“菜鸟”不假辞色了。

    佣兵生涯无异刀口舔血,在这个世界里,强者无疑会受到大家的尊敬,队伍里有一个强大的队友,将会是所有人的幸运。

    见属下们的态度大有转变,匪首露出一个满意的笑容,道:“之前不告诉你们,是怕你们过于依赖杰克,行动时掉以轻心,咱们这回接的任务,难度和危险性都是空前的,一不小心就会万劫不复。

    杰克曾在缅北山区执行过任务,对这一带的地形非常熟悉,咱们虽然跳出了华夏军警的包围圈,可是华夏的特种部队随时都会找上门来,咱们的处境依旧不妙,想要困龙升天,完成任务,没他不行。现在大家都知道杰克的来历了,我希望你们能够跟他友好相处,大家共同过了这个坎。”

    “是,老大!”众人齐声应诺。

第六章 落日余晖

    “阿哥快跟我躲起来!”卓栖拉起苏真便往外走。

    “来不及了。”苏真一指窗外。

    山道上,两个熟悉的身影正朝卓家而来。卓栖一见对方是自己曾救助过的人,心中涌起一丝希望,对苏真道:“我家对他们有救命的情谊,他们应该不会伤害我的,阿哥你待在屋里不要出来,让我去跟他们说。”

    “他们若是感念你的恩情,又怎会在村里滥杀无辜?”望着卓栖清纯唯美的背影,苏真心中暗叹,拾起门边的柴刀,把两根筷子削尖,攥在手里。

    ……

    老雕和山猫刚进卓家的院门,便迎面撞上了匆匆而来的卓栖,老雕手一探,毫不费力地将她擒住。

    “卓姑娘要去哪啊?是不是来找我们报答你的救命之恩啊?”

    “放心吧,等下我们一定会好好‘报答’你的!”

    在两人狰狞的笑声中,小姑娘脸色苍白,心里最后一丝希望之火也熄灭了。

    看到卓栖的反应,老雕心下登时涌起一股志得意满的畅爽之感,不慌不忙地对山猫道:“那小子从山崖上跌落,伤的挺重,这才半个月肯定还没好利索,你先跟这小妮子谈谈心,我去里面把他解决了,免得碍事。”

    卓栖眼前一黑,不禁感到一阵绝望。

    到了这个时候,任何乞求都是徒劳的,只会进一步激发禽兽的凶性。自己一家的善心不止害了全村,同时也害了阿哥。

    老雕随意地提着枪走进屋里。

    一个有伤在身的瘦弱少年并不能引起他足够的重视,他觉得,自己只需要一拳,就能把对方弱不禁风的小身板敲散架。

    “小家伙,你在哪儿?”床榻上并没有少年的身影,而从卓栖刚才紧张的反应来看他应该就在里面。老雕轻掩房门,准备来个瓮中捉鳖。

    “我在这儿。”

    苏真从门后走出,猛然握住枪口,向后狠狠一拖!

    猝不及防间,老雕身子不由前倾,毕竟是从死亡线和枪林弹雨中闯过来的,只一瞬,老雕脚步跟进,借助夺枪的动作稳住了身形。便在此时,苏真心脏重重一跳,肾上腺激素急速飙升,速度和力量瞬间提升了一大截,小臂倏然弹起,手里的筷子扎向对方送上门来的下颌。

    噗!

    两根筷子由下到上,穿透咽喉,直插入脑。

    老雕难以置信地瞪大了双眼,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标准的护枪防御姿态竟然成了送死的行为,方才若是合身撞过去或者干脆撒手丢枪,也不至于落得如此下场!对方似乎把自己的一切反应都算到了,并且把握得恰到好处。

    张开的嘴里尽是“喝、喝”之声,求救的话是一句也喊不出来了,双手无力地抓了几下,丧失意识的老雕一头栽了下去。

    他孤身进屋,为苏真提供了逐个击破的机会,这种大意足以要了他和同伴的命。

    没有预想中的惨叫以及主宰者的狞笑,只听屋里传来扑通一声闷响,外面的山猫顿感诧异。

    “老雕你在里面干什么呢?不会嫌一个妞不够,连他也想奸了吧!”

    调侃归调侃,山猫压着卓栖推门进屋。瞳孔尚未适应光线由明到暗的转变,眼前的事物一片模糊,突然,侧里闪出一条黑影,迅捷如风!

    山猫条件反射地推开卓栖,抬起步枪枪口,手指扣向扳机,然而下一秒,他就发现扳机被一根突如其来的手指堵住了。

    那是苏真的手指。

    尽管前身正在融合的记忆只能让他对地球人的现代杀器有一个朦胧的概念,可他断定,若让对方扣动扳机肯定没好事。

    苏真对这具身体的了解程度远远超越原主人,可以操控它爆发出惊人的潜力,同样的,凭借超卓的洞察力,他对敌人身体的了解一样超过了敌人本身。

    山猫的腰腿受过枪伤,弱点就在下盘。

    不需要思考,也没有任何花哨的招式,对于一个常年行走天下的剑修而言,如何战斗已成本能。

    苏真一记膝撞顶在山猫腰间,右手全力抵住扳机,左掌连环,一把拍向步枪。

    山猫闷哼一声,身子当场失去平衡,枪也脱了手,到底是训练有素的佣兵,这时仍不忘挥臂勾住对手脖颈,同时拔出匕首,企图反败为胜。

    苏真凝神屏息,这一瞬,山猫的动作如同慢镜头,变得奇慢无比。

    只有一秒的时间,一秒之后,对方的匕首就会捅进自己的腹部,但是这点空当,足以取其之命!

    苏真手一翻,从老雕那里得来的军刺由袖口滑出,趁着山猫中门洞开,尖锐的利器避开肋骨,对准心脏,一送到底!

    “你,你……”山猫搂紧苏真的脖颈,死死地盯着他。

    一个人即便接受过最专业的格斗训练,在实战中也难以保证动作的连贯性和准确性,导致行为出现偏差。然而对手的动作却是教科书式的精准,手术刀一般的凌厉,没有半点多余的成分,好像经历过千锤百炼似的,那种对身体极致的掌控和对敌时超强的应变能力简直令人震惊。

    这么样的一个年轻人,应该是各种秘要组织里的宝贝、富豪政要身边的红人才对,怎么会出现在一个鸟不拉屎的山沟沟里?

    山猫的眼神逐渐暗淡,紧握匕柄的手软了下去。

    毫厘之间,取敌性命,这是争斗的艺术,已然刻进骨子里,印在灵魂深处。

    可以说,苏真利用这具瘦弱的肉身所能爆发出的战斗力,比一个壮实的健美先生还要可怕。

    强大的洞察力、反应能力以及对时机的判断和把握,拥有这些,哪怕只是一具普通人的身躯,也能成为恐怖的杀戮机器!

    苏真收好匕首,对一旁的卓栖柔声道:“是不是吓到你了?别怕,阿哥帮你免除后患。”

    小姑娘看得呆了,一时有点不知所措,不过随后想到他是老天爷派来拯救自己的“神仙”,便也释然了。有他在身边,自己还有什么可害怕的?

    见苏真从屋里翻出一件长衫披上,好像要外出的样子,卓栖不由紧张地问道:“阿哥你要去做什么?”

    少女看向苏真的目光里,又是焦急,又是担忧,又是希冀,眼神复杂之极。

    苏真理解卓栖的心情她不想让她的神仙哥哥受到恶匪的伤害,然而此时此刻,除了她的神仙哥哥,再没有谁能够解救望仙村的乡亲们了。

    “待会无论遇到什么事情都要保持镇定,听阿哥的吩咐,能做到吗?”

    苏真的镇定感染了卓栖,她蓦然发现,从开始到现在苏真都没有表露过半分惊慌,一如往日那般淡定从容,和煦的笑容温暖人心。在他眼里,那群凶神恶煞的匪徒,似乎与自家吝啬絮叨有些小讨厌的嫂子没有什么区别。

    “嗯,我相信阿哥……”

    ……

    “老大,全村的男女老幼差不多都在这儿了,他们都不知道二哥的下落,我们动了刑,还试着杀了几人,也没问出什么来。”

    听着团员的汇报,捷豹团长眉头不展。老二失踪的蹊跷,莫非跟进山的猎户有关?

    望仙村中央的空地上,老人们默默垂泪,母亲们抱着孩子,大家沉默着,一言不发。

    大多数村民已经猜到了不久之后将要发生的事,那,就是望仙村的宿命吗?

    面对这群凶恶的匪徒,全村人都绝望了,即使外出狩猎的男人们赶回来,也绝不是这些持枪恶匪的对手。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渐渐暗淡的天色犹如生命的倒计时,所有人都在恐惧中等待最后时刻的来临。他们甚至不能肯定,当太阳落山以后,自己还有没有机会看到那熠熠生辉的金色朝阳。

    原来平时不甚在意的事物,到了生命的尽头,也会叫人如此牵挂。

    许多人的心跳不由自主的加快起来,那是对这世间,前所未有的眷恋……

    “妈的,都两个多小时了,老雕和山猫干劲十足啊!”

    “哼!伤刚好就这么猛搞救命恩人,简直就是牲口!”

    “这边也没他们的事了,就让他们放松一下吧。”捷豹团长对众下属道:“回头你们也找几个标致的去乐呵乐呵。”这半天他的眉头一直未能舒展开来,刚刚放下老二的事情,杰克等人迟迟不归又让他起了心思。

    一阵凛冽的山风拂过,捷豹团长抬头看了眼,落日西斜,天色不早了。

    杰克精通陷阱制作,又有配套的辅助工具,许多材料都是现成的,更有两个人从旁协助,怎么去了那么久还不回来?莫非他们遇到了麻烦?然而山口那边静悄悄的,也没有人回来求助……

    捷豹团长捏着下巴沉思起来。

    按理说有杰克那样的兵王坐镇,自己完全没必要担心,况且他们装备精良,又是三个人一起,能够相互照应,哪怕来上一队猎户也是送菜。

    可这心里怎么老是有些莫名的不安呢?

    末了,他当机立断,沉声道:“金刚,猎鹰,你们俩留下看着这帮村民,但凡有不老实的,妄图逃跑的,格杀勿论!其他人跟我来!”

    捷豹团长终究放心不下,带着六名团员往入山口去了。

    “猴子,你说老大是不是太小心了?”猎鹰点了根烟叼在嘴里,道:“你有没有发现自从任务失败以后,老大做什么事都谨小慎微,完全没有以前的魄力了。”

    “唔,好像有点,老鸟你盯着些,我尿急。”金刚揪住一名妇人的头发,不顾她的反抗,生硬地往一颗大树后面拖去,意图不言而喻。

    猎鹰见状狠狠地吐了一口唾沫,骂道:“操,我看你是色急吧!”听着妇人的哭叫,百无聊赖地在人群附近走来走去。

    第二支烟才抽到一半,猎鹰双眼猛然一亮,目光越过人群,看向远方。

    “诶?那边来了个漂亮的小姑娘!嘿,穷山沟里怪事多,居然有条美人鱼自投罗网!喂,猴子,老子跟你说话呢……咦?你他-妈-的跑哪去了?”

    其时已近黄昏,夕阳在枝头忽隐忽现,树叶的阴影擦掠大地,光线明暗中,天地间一片肃杀!

第七章 穷山恶水出死神

    在团长的带领下,捷豹佣兵团一行七人来到了入山口。

    临近黄昏,林子里静悄悄的,除了偶尔响起的沙沙声,再没有其他动静。斜阳余晖透过枝叶的缝隙洒落下来,与林间斑驳陆离的色彩共同交织成一幅梦幻般的唯美画卷。

    七人一路走来都没有看到杰克和两名队友的身影,一名捷豹成员奇怪地道:“附近地形这么好,杰克他们没有选在这里布置陷阱么?再往前走可就进山了。”

    余人均感认同,这里地形狭长,林木繁茂,左右两边都是石壁,用来布置陷阱设伏狙击再好不过。

    独狼道:“难道前面还有更好的地形?就算有,位置也不合适啊,离村子太远了。杰克这家伙想什么呢?到底行不行?”

    他旁边的队友揶揄道:“怎么,还对杰克不服气呢?人家是兵王,你又不是。”

    “你……”独狼被人说中心思,脸一红便要发作。

    捷豹团长一摆手,道:“都别吵,再往前走走看。”

    众人顺着山道转了个弯,蓦地,一个事物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那是一件黑色的夹克衫,它挂在一枝树杈上,在山风中轻轻摇摆。

    “是野猪的外套,怎么会挂在树上?”

    打头阵的捷豹成员快步走了过去,将夹克摘下,忽然,他眼神一变,惊呼道:“老大,上面有……”

    与此同时,异变突起!

    嗡!一根木矛从天而降,自后方洞穿了这名团员的胸膛,直接把他钉死在地上。紧接着,几个木排带着巨大的惯性从两面向人群荡了过来,其上一根根粗圆的木刺狰狞可怖!

    捷豹团长率先反应过来,当即扑倒一脸震惊的独狼,带着他就地滚了出去。

    他们后方,一名捷豹成员虽然同样做出了正确的反应,但却没有团长的运气,他刚刚伏身滚到旁边的枯叶地上,地表便“嗤啦”一声陷了下去,下面是一个布满尖刺的钉坑,这名团员再也不可能爬上来了。

    另一边,有个捷豹成员躲避木排时绊到了一跟无色透明的细线,只听头顶上方声芒乍起,嗤嗤嗤,一大片针雨落了下来,其人瞬间被扎成筛子。

    身在左近的捷豹团长一个翻身,再次滚出老远,片刻间,他先前所伏之处便已被针刺铺满。

    “好险!”捷豹团长心惊肉跳!

    慌乱中,不知谁又触动了机关,四面八方机括声再度响起,一个接一个,连绵不绝。

    捷豹团长不敢停留,拉起身边眼神茫然狼狈不堪的独狼,狂喝一声:“走!”

    转眼间,已有三人丧命,幸存者都在竭力寻找生路。捷豹团员装备精良,所穿的野战靴坚韧厚实,底部都加了防刺钢板,寻常竹签陷阱、毒虫蛇蚁什么的根本伤不了他们,哪怕在丛林里也能奔跑如飞。

    一名捷豹成员使尽浑身解数,拼着肩膀受伤好不容易才从密集的陷阱阵中冲出来,尚未有时间庆幸,便觉脚腕处一紧,接着,一道钢丝绳绷起,将他大头朝下吊立起来。危急中,他腹肌用劲,奋力牵起上半身,打算用随身携带的匕首割断绳索,然而不等他抓稳套索,便有几只劲箭从对面茂密的枝叶中射出,把他穿了个透心凉。

    噗噗声中,伴随着捷豹成员的惨叫,空中洒下一片血雨。

    那是伪装在茂密枝叶下的机关,显然,设置陷阱的人没有打算留下活口。

    独狼从残忍血腥的场面中回过神来,惊惧地叫嚷道:“老大,这里到处都是陷阱,我们掉进圈套了!杰克那狗娘养的要灭了咱们佣兵团!该死的美国佬,陷阱环环相扣,太他-妈阴险了!”

    连环陷阱是西方精锐特种兵清缴目标时的惯用手段,精微复杂,不是一般人能够布置出来的,触发机制一环接一环,任你有再好的身手,只要中了其中的一环就别想活命。纵观捷豹佣兵团,也只有杰克有这本事。

    骤然中了埋伏,捷豹团长内心无比震怒陷阱里的军事印记太深了,九成九是出自杰克之手,他为什么要倒戈相向?没有理由啊!

    无论是逃离昆城,还是后来应对华夏军警的围剿,此人都起了至关重要的作用,没有他,捷豹佣兵团早就覆灭在华夏境内了……

    没有风险评估,也来不及分析对策,眼下能做的只有跑出这个人间地狱!地表植被绵密,林中光线又暗,谁也不知道下一脚会踩上什么,连环陷阱已被触发,暗处的敌人还未露面,留在原地必死无疑,当前绝不是犹豫的时候,所有人必须硬着头皮往前冲,是死是活,就看命够不够硬了。

    “看见一点钟方向的山岩没有,快,翻到它的后面去!”捷豹团长低叫道。

    林地边缘有一片高低起伏的岩石带,其后便是倾斜陡峭的山壁。那边植被稀疏,视野广阔,相较于危机四伏的丛林,简直就是天堂之门。

    重重机关造成的动响逐渐平息,树林恢复了先前的宁静。死里逃生,捷豹团长和独狼惊魂未定,趴在岩石带里惘然四顾。

    终于安全了吗?

    林中的关停止了触发,二人此时只能听到彼此粗重的呼吸,以及自己剧烈的心跳声,恐怕除了他们俩,再也没有活着的人了……

    捷豹团长贴着岩石坐起身来,拔掉手臂上的尖刺,快速处理了一下身上的几处伤口,接着又吞掉几片抗菌素。丛林中细菌很多,如果不及时处理,任何一处伤口都有可能带来意想不到的后果,幸好杰克没有时间给所有木签钉刺淬毒,否则这么剧烈的运动之下他早就毒发身亡了。

    “老大你看!”独狼哆哆嗦嗦,目光呆滞。

    顺着他的手指,捷豹团长看到了一块血淋淋的头皮,它落在岩石角落的草丛里,上面的一撮莫西干式毛发异常刺眼。

    一瞬间,窒息的感觉席卷全身。

    清冷的山风呼呼吹过,两人却是汗如雨下!

    “都,都死了……”独狼嘴唇颤抖,喃喃说道:“是猎人来了,他们回来报复了!老大,杰克也死了,我们怎么办?”

    “闭嘴!”捷豹团长按住躁动不安的独狼,轻喝道:“猎人没有来,我们现在很安全,别乱动,注意隐蔽!敌人很可能就在附近,我们只有足够冷静足够清醒,才能活着走出这片林子!”

    “敌人……”独狼与团长对视,分别看到了彼此眼中的惧意。

    做为一名顶尖的特种军人,杰克的经验、作战能力、警惕性和反应能力都是毋庸置疑的,而隐藏在暗处的敌人不但悄无声息地越过了他布置的连环陷阱,还杀了他!如此可怕的对手……

    山风浮动,听闻枝叶的沙沙声,两人心下均有一种草木皆兵的感触。

    独狼兀自颤声道:“野猪他们人人都带着枪,为什么没有鸣枪示警?”

    “也许是来不及,也许是没有察觉。”捷豹团长沉吟道:“那些陷阱应该是杰克做的,我认得他的手法……杀了三个人,把现场处理得干干净净,再利用已有的陷阱引诱我们上当……手段精妙,杀人于无形……对方是职业杀手!我们必须尽快返回村子!”

    敌人数量不明,可明显是冲己方来的。把村民控制在手里,至少有一些周旋的筹码,再不济也能自保。

    “回村子?老大,不说林子还有没有陷阱,对手如此狡猾,回去的路上一定有什么危险在等着我们!”独狼惊恐地道。

    “我们从这里回去。”捷豹团长抬手指了指山腰上方的陡峻岩石层,那里凹凸嶙峋,寸草不生,不可能有什么陷阱,还可以借助山势隐匿身形。两人都有随身携带的简易攀爬工具,徒手上不去的高度,对他们来说却不是难事。

    ……

    夕阳西垂,山间树木挡住了柔媚的光线,在地表铺出大片阴影。

    望仙村的中央空地上已经空无一人,周围昏暗的色彩并不能替代捷豹团长和独狼此刻心中的恐惧,静谧的山村里充溢着肃杀之气,两人遍体生寒。

    捷豹团长清楚地感受到背后升起了一股冷意。

    又被算计了么?

    出道二十多年,那么多大风大浪都闯过来了,如今,却始终被那未曾蒙面的对手玩弄于鼓掌之中。

    干掉杰克三人,迫使自己率人前去查看,调虎离山,再悄悄潜回村庄干掉守卫救走村民……这是典型的分割歼灭!

    自己已经很小心了,结果还是一步步被他牵着鼻子走,想必老雕和山猫也凶多吉少了。

    对方割掉杰克的头皮扔在岩石带里,绝不可能是粗心大意,而是在玩弄猎物!对,猎物,整个捷豹佣兵团都是他的猎物!

    “出来!我知道你在这里!”捷豹团长拿出一个闪烁着电子灯的金属盒,怒吼道:“知道这是什么吗?只要我打开它,里面的东西就能把人间变成地狱!你不出来,大家同归于尽好了!”

    “你若真有同归于尽的决心,便不会逼我现身了。”苏真从一间院子里走了出来,步履闲适,悠悠而行。

    捷豹团长眯起眼睛,暗处的杀手终于露面了。

    短短两三个小时,消灭了己方整个作战序列,对方只是一个普普通通、面带病容的青年?看他年轻的样子,决计不会超过二十岁!

    “不要动,再过来我就开枪了!”独狼倏然端起步枪,警惕地扫视着四周。敌人就那样空着手大大咧咧地走过来?他不知道自己手里有枪吗?他还有多少同伙隐藏在周围?

    “都是你做的?”捷豹团长一手紧紧攥住金属盒,一手按住了腰间手枪的枪柄。

    “山猫、老雕、杰克、野猪、牦牛、猎鹰、金刚……唔,另外还有五个被陷阱杀死的家伙,加上你们一共十四条人命。”苏真依旧迈着均匀的步子,轻松的语气如同吃饭喝水。

    “杀了他!”

    在捷豹团长喊出这句话的时候,苏真手一扬,准备开枪的独狼登时抱住脑袋惨嚎起来,叫声凄厉至极,紧接着,就见一把匕首犹如劲箭破空飞过,准确地插进了他的嘴里,刺穿咽喉,锋尖透颈而出!

    独狼直挺挺地倒向地面,捷豹团长骇然失色刚才,他分明看到那青年手中绽起一道白芒,直奔独狼天庭穴,对他造成了巨大的痛苦!那白芒是什么东西?暗器还是巫术?这他-妈穷山恶水出的不是刁民,是死神啊!

    失去了最后一名队友,尽管惊骇于敌人诡异的手段,但多年养成的本能还是促使捷豹团长在第一时间拔枪还击。

    苏真眼神何等凌厉,战斗场面洞悉无遗,在对方手指扣动扳机的刹那,微一侧身避开枪口。砰!子弹擦身而过!仿佛预见了弹道轨迹,身形几如鬼魅。

    两枪……

    三枪……

    四枪……

    “真见鬼!”捷豹团长冷汗涔涔,双方只相隔了不到十米,这么近的距离,怎么会打不中!

    纷飞的弹头一个个从身旁划过,在外人眼里,如同苏真的动作快过了子弹。

    卡卡卡卡……

    捷豹团长丢掉空枪,颓然跪倒在地,怔怔地看着眼前那个步步逼近的男子。一股前所未有的恐惧啃噬着他的心灵,他能清晰地感觉到死亡的阴影正在缓缓降临……捷豹团长猛一咬牙,豁然摁向金属盒的密码锁!白芒再闪,剧烈的疼痛袭来,他觉得手筋好像断掉一般,金属盒掉在了地上。

    “我很想知道,这盒子里装的是什么?”

    “一种病毒,可以毁灭世界的生化武器。告诉我,你到底是谁?”

    捷豹团长没有等来苏真的回答,他等来的是那一直静若止水、又有些冷漠的脸上,泛起的一抹微笑。捷豹团长陡然心悸,对方的笑容温润可亲,可不知为何,他竟然从中看出了一丝狰狞的味道多年游走于生死边缘养成的敏锐嗅觉告诉他,那是死亡的召唤!

    晚霞烧红了天空,残阳如血。这是世界的主旋律,最后的落日余晖。

    捷豹团长的身子不可抑制地颤抖起来,愤怒,无奈,恐惧和绝望,种种情绪交错在一起,熏得他双眼通红。

    他盯紧苏真,眼睛一眨不眨,他要带着这个恶魔的样子一起下地狱!

    ……

    解决掉最后一名敌人,苏真一屁股坐在地上,只觉满身疲累,整个人虚脱了一般,浑身虚汗淋漓,一动也不想动这具肉身太过孱弱,之前几次战斗已经榨干了细胞中的每一分力量,他现在是一点力气都没有了。

    感受着脑子里撕裂般的痛苦,苏真知道这是精神力过度消耗的反应。那道白芒是绝尘剑魂,他得造化借尸还魂,剑魂与他心神合一,也在最后一刻随他一起穿越过来。前世的他修为未及炼魂境界,一切能力都以肉身为依托,今生肉身虚弱,连带神念强度也大打折扣,像这绝尘剑魂,连续使用两次便吃不消了,相较前世练就的玄宗星体,简直是天壤云泥之别。

    实际上苏醒以后他就在尝试修炼,不然伤势也不会好得这么快,只不过地球的修炼环境强差人意,身边又缺乏修真资源,修为进展微乎其微。

    苏真头晕目眩,心脏怦怦直跳,胃里难受异常,恶心得直想吐,缓了好半天才勉强抬起胳膊冲着远处招了招手。

    卓栖第一个跑了过来。

    后面跟着神情恍惚的李氏母子,以及几个小心翼翼的村民,他们敬畏地看着苏真,如敬神明。

    “阿哥,你的伤口又裂开了。”卓栖揭开苏真的衣衫,看到里面殷红的血迹,不禁眼圈一红。

    “不碍事。”苏真任由卓栖摆弄自己崩裂的伤口,抬手指了指身前的尸体,对其后战战兢兢的村民道:“我累了,你们自己处理一下吧。”

    李氏走到近前,期期艾艾地道:“大兄弟,我,我,我……”

    她亲眼目睹了几名凶匪的死法,其中最残忍的一幕,当属那个叫金刚的魁梧汉子的遭遇他被苏真用石块生生砸爆了脑袋,那头骨崩裂脑浆横流的场景,直令李氏作呕。

    李氏做梦也没想到,这看似弱不禁风的小男人竟比那些可怖的匪徒还要凶残,体内如同藏着一只野兽……不,他是魔鬼的化身!念及自己这些日子来对他的挤兑,李氏欲哭无泪,浑身无一处不在发抖,尿都要吓出来了。

    苏真顾不上理她,径自对卓栖道:“去弄点吃的来,但凡补充元气的药材,有多少放多少,不用担心药量,我受得住。”

    ……

    几天后,进山狩猎的村民陆续回归,苏真问清了出山的路线,收拾妥当,整装出发。

    到了村口,虎子拉住苏真的手,对他道:“神仙大哥,你可别忘了回来看我姑姑!姑姑长得漂亮,做饭也好吃,你一定会想她的。”

    李氏赶忙把虎子拽回身边,轻斥道:“别乱说话,让你姑姑跟阿哥单独待会儿。”

    卓栖一路相随,直到将苏真送到村外的山道上。冰凉的泪水中,寄托着望仙少女的依恋与不舍,此外,还有她玲珑剔透的心。

    “别送了,回去吧。”

    走了一阵,苏真对远处仍旧驻足相望的卓栖挥了挥手,少女一双泪眼定定地望着他,掩唇不语。

    离开望仙村,山路开始变得崎岖不平,蜿蜒盘旋,宛如山民的生活,平静中带着坎坷,世代难有改变。

    苏真不禁感慨,望仙村民很是清贫,他们能做到的,无非是不挨饿而已。就如卓栖,花一样的少女,花一样的年纪,却连一件漂亮的衣服都没有,等自己在世俗中站稳了,说什么也要带她去看看外面的花花世界,给她选择繁华,选择命运的权利。

    行着行着,山间蓦然传来一阵凄婉的笛声,情致缠绵,如泣如诉,苏真知道,是卓栖在为自己送别。

    “小妹妹,你的神仙哥哥会回来的。”

    苏真毅然走出大山,穿越森林,凭着前身留下的记忆,踏入滚滚红尘。

第八章 山野村夫

    省城车站人山人海,数不清的旅客背着大包小包涌向出站口。

    离开温暖的车厢,苏真打了个寒颤。

    春冬交替,华夏南北温差极大,西北的温度明显比南方低不少,有点望仙山区的感觉了,只是空气干燥了许多,质量也差了许多。

    前身的外套在坠崖时刮得稀烂,现在苏真身上穿的是卓栖兄长的粗布衫,由卓栖的一双巧手改过,合身且舒适,保暖内衣也是她洗净后缝补过的,以及肩上的挎包,脚上的鞋……他浑身上下充满了望仙少女的印记。

    刚走出站台,苏真便察觉到了大量的目光。

    或单一,或复杂;善意的,不善的;有微笑,也有取笑,总之非常多,都是看他的。

    随着他的走动,诡异的气氛在蔓延,异样的目光在传染,哪怕那些先前不以为意的人,在发觉同伴或附近之人的异常后,也会朝他这边多看上几眼。

    对于那些藏在人群里的异样的眼神,苏真已然习惯了,前生入世历练,他便经常收到人们的注目礼,只不过那时是敬畏,仰慕,赞誉,现在则是好奇,猜忌,嫌恶……虽然他并没有对种种不太友好的目光表示出不满,却仍旧收到了些许带有人身攻击倾向的短评。

    “山炮。”

    “土包子。”

    “呵呵,八成是境外难民吧……”

    那身与周围人群格格不入的装扮惹起了都市人民的非议,当然也有站在苏真立场说话的,但却极少。

    “妈妈你瞧,那个人穿的好奇怪,跟别人都不一样,我能过去看看他吗?”

    “宝宝乖,那是山里出来的大傻子,会吃人的,以后见到这种人一定要离他们远点,记住没有?”

    “噢……”

    苏真浑不在意,随着拥挤的人流走出车站,想起火车上的遭遇,不由啼笑皆非跟他挨在一起的女人不停地要求换座,说什么也不肯和他坐在一起,男人们一个个防贼似的盯着他,甚至有人借机起哄嚷嚷着要把他赶下车,多亏列车员调解,他才得以安静地留在车上,最终还是一个没心没肺的白面胖子收留了他,别的乘客对他唯恐避之不及,那胖子却请他去餐车大吃大喝。

    当真是事有万千,人有万种呵。

    通过交谈,苏真从胖子身上学到了不少这个世界的处世经验,大都是前身的记忆不曾给予他的。

    就在苏真走出站门的十时候,外面的行车道上,一辆银色的轿车靠边停住,上面下来一名圆溜溜的胖男人,腋窝夹着个黑色皮包,不知是来办事的还是接人的。

    还没等胖子锁好车门,对面的一亮摩托车突然发动,从银色轿车旁边飞速驰过,摩托车主伸臂一搂,就将胖子的皮包夺了去,接着往怀里一塞,驾车逃逸。

    察觉有车擦身而过,胖子做出的一个动作就是侧身避让,丢包后又立即伸手去抓,一系列反应不可谓不快,但他吃亏在体型臃肿,行动始终比飞车贼慢了一拍。

    飞车抢包这种行当通常需要两人协作,驾车的驾车,抢包的抢包,分工明确,不仅成功率高,还方便脱身。而那飞车贼一人就把两人的活儿给办了,驾车抢包两不误,愣是让身手颇为灵活的胖子吃了瘪,可见也是这一行里的精英人士了。

    “包,他抢了我的包!前面的人帮忙拦一下!”

    胖子一边追赶一边叫嚷,摩托车轰鸣作响,开得飞快,瞬间冲出去二、三十米,路人叽叽喳喳无动于衷,车站巡警鞭长莫及。

    胖子又怒又急,在后面紧追不舍。

    苏真也留意到了这一幕,几天来,类似的事件在他眼皮底下发生过多次,绝大多数都在车站附近,他能帮则帮,帮不了也只能置之不理。人间不平事千千万,他一个人哪里管得过来?

    可是……

    “又是个胖子……也罢,道爷得了胖子的好处,便也帮你一把。”

    胖子拖着一身肥肉追了一阵,累得气喘吁吁,却是越追越远,只好无奈放弃,指着飞车贼破口大骂:“摔,摔死你个,狗-日的!”

    “啊呀!”

    摩托车倏然失去平衡,呼啸着倒在路中央,打着转向前滑行,飞车贼被压在下面拖行了好几米,躺在地上嗷嗷直叫。

    “真他娘的邪门,胖爷的诅咒啥时候这么灵验了?操,当年要是有这准头,几个老战友怎么会牺牲在边境线上?胖爷也不用提前退伍了……”胖子只是用嘴发泄一下而已,谁曾想那飞车贼真的摔了个半死?

    正当路人迷惑,胖子兀自惊奇时,一个土里土气的年轻人不紧不慢地走到摩托车歪倒的地方,拾起路边的青色布包,细细擦拭起来。

    摩托车之所以会失控,全是因为他?霎时间,无数的目光被青年吸引了,他的人,他的动作共同汇集成了一个词语,印在了所有人的心中。

    返璞归真。

    他们从他身上看到了一种极致的,最为真实的人性,简单之中带着无比的震撼。

    这个年轻人不是土,他是太过朴实了。

    “小贼算你倒霉。”

    苏真摸了摸包里那个从捷豹团长处得来的金属盒,为了带这东西过安检,着实费了不少周折,希望它将来的作用不会让自己失望。

    除了金属盒,包里还有卓栖准备的面饼和肉干,苏真没有吃完,从华夏共和国南端到大西北,一路上辗转多日,早就干透了,砸在身上的效果不亚于石块。投掷力加上摩托车的冲力,飞车贼的腹部挨了一下,痛的只有出气没有进气,不翻车才怪。

    见那管闲事的青年朝自己走来,地上的飞车贼一脸横肉颤动,表情狰狞地威胁道:“土包子,连我们‘黑林帮’的事也敢管,活腻歪了?”

    啪!回应他的是一记响亮的爆栗,飞车贼两眼发直,凶狞的表情僵在脸上。

    “什么黑林帮白林帮的,爷没听过,以后见了爷躲着点走,不然还抢……呀,太穷了吧你?”

    苏真拍过飞车贼的脑袋,娴熟地从对方身上摸出一个钱包,翻了翻,里面只有百十块零钱,当即不满地皱皱眉。

    那些人把前身从山崖上扔下来时曾搜过他的身,除了一身衣物和兜里的一点零钱碎物,将其他一切随身物品都拿走了,连证件都没放过,可以说做的很绝。

    由于解决了望仙村的危难,所有村民都到卓家登门道谢,听说苏真要走,他们还主动凑了一些财物,让卓栖转赠给他。望仙村民并不富裕,苏真怎么能拿他们的钱?一路上他就地取材,完成了从华夏南部边境前往大西北的壮举,就连买票需要的证件都是惩戒蟊贼时顺来的。只是眼前这贼也太寒酸了吧,身上的钱还不够他吃顿饱饭的呢!

    苏真之前的收获基本都用来购买车票了,兼之火车上的纯净水贵得离谱,如今到了省城华夏币已所剩无几,可算有个蠢贼送上门来,结果也是穷得叮当响!

    飞车贼欲哭无泪,碰上这么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主儿,他也是服气了。苍天在上,抢包的惯犯反被抢了,结果人家还嫌少!大哥,我车都搭进去了,人也受伤了,警察马上要来抓我了,您就别再欺负我了……

    眼看飞车贼是跑不掉,也没什么反抗之力了,两旁路人顿时行动起来,纷纷上前帮忙擒贼。见义勇为这种事,只要有带头的,什么都好说。

    苏真没有理会众人的反应,起身便走。

    “小伙子请留步!”胖子见苏真在光天化日之下“洗劫”飞车党,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从失而复得的皮包里拿出一叠钱追了上去。

    苏真回过身,看到胖子满头大汗地跑过来,不由分说塞给自己一大把华夏币,不由笑道:“你倒懂得知恩图报,嗯,那就再帮你一回好了。”

    “帮我什么?”胖子一脸茫然。

    苏真看了看对方的面相,说道:“你最近去过不干净的地方,沾染了一些污秽之气,所以这段日子时运不济,财运守不住,桃花运也守不住,还常常遇上倒霉的事。不过不要紧,至多一个月,你身上的煞气就会消散,届时时来运转,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因此在这期间,你要稳扎稳打,切忌贪功冒进,为人处世不可太过急躁。”

    胖子听得一愣一愣的,不禁大点其头。

    他近来确实挺倒霉,什么事都不顺,事业家庭孩子女人,方方面面都不如意,身边仿佛跟着个瘟神一般,带给自己霉运的同时,让所有人都有意无意地疏远自己,就连一向器重自己的太子爷,在面对自己时也少了许多好脸色……可对方是怎么知道的?不干净的地方?污秽之气?马路边的公厕算不算?

    吃惊过后,胖子愕然问道:“小兄弟,你叫什么名字?”

    “山野村夫。”苏真头也不回地走了,只留给胖子一个洒脱的背影。

    这时,众人再看苏真的眼神变得不一样了。

    不滞于物,不殆于心,思而惘顾,独善其身。这世间的人,世间的事,好像就没有什么能够影响到他的本性,他就在那里,不悲不喜,不增不减,平静地做着自己。

    “为什么我觉得他好酷?”一位时尚靓女虚掩红唇,美眸一眨不眨。

    “是呢,真的太帅了!”靓女身旁的小姐妹表示赞同。

    “时尚潮流又变了?”十步外,一个出差归来的小职员哼哼道:“改明我也去网上买一身粗衣布服,让公司里那帮小娘们好好见识见识老子的风采!”哪知刚说完便收获了一溜华丽丽的白眼人家那是发乎自然,就你这尖嘴猴腮儿的猥琐样,再怎么装也装不出那个范儿来。

    “山野村夫……”

    胖子喃喃自语,咀嚼着苏真临走前的话,心头涌起一股莫名的感动。

    他拿走了钱,却留下了正义,为这人间添上了温暖的一笔。遥想当年从军之时,维护正义与和平正是自己所坚守的信仰和职责极致忠诚,挥洒着满腔热血,无怨无悔地为这个国家奉献着一切,可是它们却在这世俗的烟尘中被淡化,渐渐地消逝了……现如今,他甚至觉得当初的自己很傻。

    “他-妈-的,煞气是什么鬼?”胖子抓了抓头皮,抬眼再看时,那布衣少年却早已不知所踪了。

第九章 未入道,先生魔

    一个月后。

    “下面是一条重大新闻,根据本台记者传回来的消息,霍家湾汉墓挖掘现场被盗,国家一级保护文物失窃,丹霞警方正在全力追缉偷盗者,关于案情的进展请留意本台的后续跟踪报导。”

    丹霞电视台。

    ……

    初阳直上,微风送爽,河面的白雾渐渐散去,泛起粼粼波光,岸边大树郁郁葱葱,青绿的小草纷纷探出头来,与周围的环境共同勾勒出一幅绝美的初春画卷。空气中传来的淡淡芬芳,更是叫人神清气爽。

    丹霞市理工大学的校园春季运动会,正在朝云河畔如火如荼地进行着。

    下面将要进行的比赛项目是“划龙舟”,千百号青年男女立在河边簇拥围观,情景甚是热闹。

    脱去了厚厚的冬装,这些年轻人也像复苏的花儿一般变得春机勃发起来,怎么看都有股荷尔蒙分泌过剩的迹象。

    “快瞧,是韩国交换生朴杰男!他居然代表学院来参加比赛了!看他瘦瘦高高的样子,也不知能不能划动龙船?真叫人担心。”

    “还有还有,你们看朴杰男后边!天呐,是大二的郝学升耶,我暗恋他好久了……”

    几名女生兴奋地咋咋呼呼,旁边,两个前来观赛的男生亦是振奋不已,以为到了单身狗乐园。

    “谁说咱们工大是侏罗纪公园来着?”

    “赶紧擦擦你的哈喇子吧,都特么滴我身上了,真给咱们纺织工程大一三班丢脸!”

    不远处的国道上,一辆黑色的越野车缓缓停了下来,司机摇下车窗点了支烟,使劲吸了一口,再狠狠吐掉,长长地出了一口闷气:“这四个人太狡猾了,整整半个月都在放烟雾弹,害得咱们到处跑,现在好不容易有了点眉目,上面又下令取消抓捕行动,真他妈晦气!”

    “对方是一群惯犯,行事十分警觉,咱们不仅要与他们斗勇,还要斗智,我们要与他们比耐心。”副驾驶,一名带着墨镜的男子也摇下了车窗,看向熙熙攘攘的朝云河畔,“他们身上有枪,出没的地点又大都是民众密集的公共场合,一个处理不当就会闹出大事。有专人接手好啊,咱们只管配合行动、提供情报线索就是了,能立功,还不用担责任,这可是美差呢。”

    “你看那帮年轻人多开心啊。”望着河边越来越多的年轻身影,墨镜男想起了当年的自己,“珍惜快乐的时光吧,过不了几年就有你们愁的喽……”

    忽然,远处的人群里发生了阵阵骚乱,好像有什么重量级人物登场了,一帮青年男女闹哄哄的,惊呼声、议论声此起彼伏。余者争先恐后地望了过去,连比赛都没人关注了。

    “是咱们工大第一校草赵志成?靠!这天杀的又来公共场合招蜂引蝶了!”

    “啊,还有宫颖,她也是来看比赛的么?”

    赵志成和宫颖在丹霞市理工大学可谓盛名累累,是公认的校园偶像,几乎所有学生都知道他俩。

    前者是赵氏集团的未来继承人,一边上学一边跟着长辈打理家族企业,年纪轻轻就有数千万身家,多次荣登地方新闻杂志,其人相貌堂堂,号称丹霞工大第一高富帅,是无数女生心目中的白马王子。后者美丽多金,来历神秘,据说是南方某个财团家族出来的千金小姐,被誉为丹霞工大第一白富美,同样是无数男生的梦中情人。

    两人门当户对,十分般配,不过宫颖眼界奇高,至今没有男朋友,倒是赵志成的女朋友换了一个又一个,有花花公子的嫌疑,但这些依然无法阻止学子们对他俩的追捧、意淫和……唾弃!

    “真的是赵大帅诶,我终于见到他本人了,哎呀不行,他实在太帅了,看得本宝宝都要窒息了!”这是见到美男便犯花痴的仰慕者。

    “宫颖好像在跟赵志成说话?尼玛,我就知道姓赵的王八蛋不会无的放矢,原来是冲女神来的!身边带着个系花,还去明目张胆地勾引校花,简直太无耻了!他-妈-的,这就是个看钱看脸的世界,什么都没有的广大diao丝众还混个毛线?”这是愤世嫉俗的批判者。

    “在学校看人家成双成对被虐狗,出来看个比赛还是被虐狗。小薇,当初你为什么抛弃了我,就因为我不是赵志成吗……”这是黯然**的情场失意者。

    “哼!区区一个豪门阔少算什么,还不是受祖宗福荫?待我学成之后白手创业,建立跨国集团拳打美国佬脚踢小rb迎娶总统千金走上人生巅峰,何止比他强了千百倍!”这是天上地下唯我独尊的妄想者。

    “老子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宫女神你还是不要特意跑过来看我了,我是不会跟你说话的……卧槽,花花少爷你挡住老子的视线了!呸,什么狗屁赵氏集团接班人,老子默默射你一脸,有种你来打老子?”这是无敌的阿q精神携带者。

    “如果能嫁给他,我从小到大的豪门梦就可以实现啦。可他身边围着那么多的漂亮女生,何时才能看我一眼?不行,我要去整容!”这是痴心妄想的中二症晚期患者。

    此外还有一些诸如有贼心没贼胆的暗恋者,丧心病狂的投机者等等,不一而足。

    对于绝大多数高等学子来说,大学这几年是青春的末班车,也是最无拘束的年纪,更是他们真正获得自由的时刻,这样的时光当然是要用来挥霍和享受的,因为这个阶段一旦错过,可能毕生都不会再有了。

    只有一个人没有被校园偶像的到来所影响,并对沸腾的人群不屑一顾。

    苏真深深吁了口气。

    这是一个光怪陆离的世界,与他前生所熟悉的元辰北境大为不同,除了人种相近之外,语言、风俗、文化各方面都有很大差异。

    污浊的空气,污浊的天空,连灵气也是稀薄而污浊的,突然间,他非常怀念元辰大陆不染一尘的澄空。

    在那湛蓝的天空下,白云冉冉,灵气浓郁,自己何年何月才能回去?

    然而最令他感到困扰的,不是外界的生存环境,而是来源于自身的问题随着记忆的不断融合,他的困扰越来越多,两种截然不同的人格在脑海中纠结不休,有时候他甚至分不清哪一个才是真正的自己,那种感觉常常令他不安。

    如行文交流,苏真华夏语的导师是前身,自然而然便代入了前身的话说习惯。

    又如为人处世,苏真的思维方式亦无可避免地受到前身性格的影响,这些偏差决定了他既不是前身,也不是曾经的自己,而是一个拥有全新灵魂的“第三人”。毕竟从活着的角度来讲,一个人的记忆等于他的灵魂。

    一个人若失去记忆,对于他个人而言,过去的他就已经死亡了;同样的,一个失去记忆或没有记忆的人如婴孩,在某种特殊的环境下,通过生物电传递,突然得到了一个死去之人的记忆,那他自然而然会认为自己死而复生,接着变成那个人,这就是自然界的“借尸还魂”,民间称之为“再生人”。

    这与修士夺舍不同。

    夺舍者不会接受宿主的记忆,要么直接将其抹杀,要么筛选出一些有用的信息,余下的还是抹杀。如果一个夺舍者完全接受了宿主的记忆,那将代表他也不再是以前的他了。

    苏真失去肉身,灵魂无意识地进入宿主体内,神念极度衰弱之下,他连选择的余地都没有,只能被动接受宿主的记忆,根本没有能力抹杀它们。

    十八年的人生,十八年的情感……十八年来,前身经历过的事情就如同苏真亲身经历过一般,随时随地影响着他,影响他的思维,干扰他的决断,阻挠他的修真之路,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些影响愈演愈烈。

    “修到何处是真我?”元神、阳神、阴神,三神通透,明悟前生今世,去伪存真,求得真我,是为修真。可是有了一段不属于自己的记忆,修真之路就变得更加艰难了。苏真站在河边,低头看了看水面,其上倒映出一张平凡的脸。

    连样貌都不是自己的了……

    “不行,即使不能变回原来的自己,也绝对不能成为一个吊丝道士!”

    苏真的注意力转向已经开始的比赛。

    说是“龙舟”,其实就是几艘简陋的豆腐渣破船,最多只能在水流平缓的小河里逞逞威风。船员们划船的水平也是不忍直视刚下水的那艘龙船正在原地团团打转,其上六个男生忙得焦头烂额,就是无法让座驾像其他同类那样正常地前进。

    苏真现在是看明白了,所谓“校园春季运动会”,只不过是一场为寂寞学子们提供机会展示青春的交流大会,与电视上那些正规举办的运动会根本不是一码事。

    在这场青春交流会里,诸多青年男女可以很方便地接触到平时无缘得见的出色异性,若是相互之间看得顺眼,立即便能促成一段姻缘,至于会不会开花结果,就要看安全措施到不到位了。

    这种行为有一个非常时髦的现代名词交际。比如交际花交际草什么的就是由此而来。

    “呦!这不是苏吊丝吗?”伴随一声嗤笑,一对男女走了过来。

    男的个子高高英伟俊朗,女的眉清目秀杨柳细腰。

    苏真脑海中闪现出一个名字,与男生那张英俊的面孔完全融合在一起。

    赵志成。

    此人身材修长,仪表堂堂,带着些许儒雅的气质,光鲜时尚的衣着将他衬托的高大帅气。就是这样一张看上去颇为舒服的脸,苏真却不由生出一股深深的厌恶之情……他知道,是前身的记忆在作怪,他讨厌这种情绪想法不受控制的感觉。

    身未入道,心先生魔……

    还有那个女生……

    苏真默运玄功,把一系列负面情绪压制下去。

    男生是前身昔日的情敌,女生是前身的女朋友,两人恋奸情热,前身遇害身亡,然后……就没前身什么事了。狗男女亲亲密密,再像这样时不时地嘲弄打击一下,就全便宜现在的肉身所有者来自元辰北境的苏真了。

    见其不说话,赵志成稍稍比划了一下中指,低声骂道:“死宅撸,看着就碍眼,校园运动会是你能参加的吗?滚远点!”

第十章 猎物

    第一校草走到哪里都是焦点,当场便有许多学生留意到了这边发生的事,他们观望着,指指点点。

    遭遇众人围观,赵志成旁边的女生显得有点尴尬,悄悄伸手拉了他一下。

    赵志成也察觉到了不妥之处,教训烂吊丝有的是机会,犯不着在公众面前赤膊上阵,这实在有损自己辛苦保持的男神形象……当即收拾仪容,和女伴若无其事地走向别处。

    他-妈_的,烂吊丝没滚蛋,自己倒是先滚蛋了!

    赵志成头一次感受到名声累人,觉得活在关注之下似乎并不是什么好事。

    他发现自己如今一见苏真就容易激动,难道是因为女朋友是对方前女友的缘故?还是……

    “真见鬼,那么高的悬崖怎么就没有把他摔死?”

    ……

    “从车站跑到母河大桥,再到公园、游乐场,最后由幼儿园跑来大学校区,四个小贼折腾了一大圈,终于要见正主了么?”苏真倒是无心搭理疯狗,锁定西边的小树林,快步走了过去。

    国道上,越野车司机掐灭香烟,重重地拍了一下方向盘。

    “头儿,嫌犯上套儿了,通知那边收网吧!”

    ……

    四个相貌凶悍、面容沧桑的男人沿着朝云河畔由东向西而来,他们背着书袋、行色匆匆,神情中夹杂着掩饰不住的疲惫,如同经历过无数的世事变迁一般,相比苏真,他们更像穿越者。

    四人没有逗留,快速走进了一片小树林,在中心地带停下。此处,早有一名五十来岁的男子守候多时。

    “是茂老大吧,你们整整迟到了一个多小时,八爷都等的不耐烦了!”老男人冷哼一声,盯着四男生的领头者,脸现不悦之色。

    “没办法,条子布下的眼线太多,我们必须小心一些。”茂老大眉宇间流露出一抹疲态,已经半个多月了,自从霍家湾汉墓挖掘场的那次火拼过后,他的精神一直处于高度紧张状态,没有睡过一天好觉,倘若手里的东西再不出手,他毫不怀疑自己会在短时间内彻底垮掉。

    那是一件非常邪门的冥器,里面好像藏着一些未知的可怕事物,或许是怨灵,或许是某种力量,总之,很邪,很诡异!所有打开它的人都死了,如同受到诅咒,每次想到他们的死状,茂老大都会不寒而栗。他很想立刻扔掉它,然后有多远逃多远,可理智又告诉他,这个东西会很值钱。果然,刚把消息放出去,就有买家找来了。

    “钱呢?不是说过吗,我们只要现金!”

    “别着急啊,匣子在哪?先拿出来验一验,等我验明真假,八爷自会派人把钱送来。”

    “搞什么幺蛾子?先前明明已经找人检验过了,他死得有多惨,你们也见了!咱说好的一手交钱一手交货,现在突然变卦,莫非八爷想黑吃黑?”

    因为交易流程出现变故,双方的谈话变得激烈起来。茂老大刷的一下从腰间抽出一把黑漆漆的手枪,指着前来接头的老男人。

    “我们是第一次合作,难免会谨慎一些,怎么也得打开匣子看看真伪不是?”老男人赔笑道。

    “好!”茂老大脸色一变,从随身书袋里摸出一个色彩古朴素雅、表面雕满龙纹的古匣递到老男人手里,冷笑到:“拿去,我看你敢不敢打开!”

    匣子方一入手,老男人立马感到上面传来一股阴冷诡秘的气息,似乎会有一些不好的事即将发生在自己身上,不由得心惊肉跳,呆立当场。

    “怎么样,是不是真家伙?”

    “这个……”

    老男人冷汗直冒,上面嘱咐过,这匣子很危险,万万开不得。

    “大哥,这人磨磨唧唧不知道想干啥,此事恐怕有诈!”一名匪徒警觉起来。

    “对,干脆弄死这老小子,他多半是警方的人!咱兄弟几个今天若是栽到这儿,可是要吃枪子儿的!”另外一名匪徒听同伴如是说,精神登时高度紧张,同样拔出了腰间的枪,警惕地环视着四周的树林。

    “再问你最后一遍,你到底是来交易的,还是给老子们设套的?”茂老大一咬牙,哗啦一声拉开手枪保险。

    “几位朋友别误会,我只是遵照八爷的吩咐行事,不是条子。”老男人连忙摆手解释,心中暗自着急眼瞅拖延不下去了,自己人怎么还不见动静?不是说好一接头就拿人的吗?

    “兄弟,那就别怪我了,做了鬼找你家八爷算账去吧。”茂老大用枪顶住老男人的脑门,掏出一把匕首往他脖子上抹去。

    老男人眼神一凝,就要反抗。

    便在此时,林中响起一声清喝:“都给道爷老实点儿!”

    华夏是个实行枪支管制的国家,一旦城市中哪里枪响了,再小的事立马就会闹得惊天动地,苏真决定立即出手。

    滚滚声波犹如雷鸣,众人耳膜震动,大脑嗡嗡作响,一时间心旌摇曳,神志都有些恍惚,各自的动作不由自主停滞下来。

    苏真骤然欺身上前,出指疾点,瞬息间,四名匪徒全被撂翻。

    老男人抹掉额上汗珠,长长地松了口气:幸好特勤人员来得及时,再晚一点,自己就要因公殉职了。

    苏真目光一转,盯上接头人,如同饿狼盯上了小羊。

    “同志别动手!你是哪个部分的?”接头人悚然一惊。

    苏真穿越以来多数时候都在跟凶犯蟊贼打交道,要是谁的话都听,早就死翘翘了,他的原则是:但凡有威胁的,先摁倒了再说!

    老男人身手不弱,突遭袭击之下愣是挡了两招。

    “我是卧底……”在晕过去的一瞬间,老男人觉得自己要死了,不是被打死,而是活活憋屈死。

    尼玛,这家伙谁派来的呀?怎么敌我不分谁都打啊!

    苏真意犹未尽地伸了个懒腰,五个小贼功夫太菜,只能勉强热热身。

    又到搜刮战利品的环节了,苏真翻开四名匪徒的书袋,茂老大的袋子里除了龙纹古匣,还有一个外形精致古色古香的青铜壶,而另外三个书袋都里都是些可有可无的生活用品。

    龙纹古匣寒气森森,苏真打开一看,里面空空如也,唯有一股浓郁的煞气迎面扑来,不禁微微皱眉。这匣子材质普通,不具灵力,只是一件凡物,然而却自含凶煞,想来定是出自一处大凶之地!

    如此强烈的阴煞戾气,若是普通人沾上,肯定立时精神错乱,七窍流血而亡,死状要多惨有多惨。

    假如是左道法器,现今一穷二白的苏真或许还会留下来,可是这么个凶煞之物他就没有兴趣了,这种东西只能拿去害人,对他来说毫无用处。

    “都是些什么破烂玩意儿!”

    苏真本以为几个小贼神神秘秘费尽周折是得到了什么了不起的好宝贝,结果一个是不祥之物,一个是没有价值的青铜壶,统统被他像丢垃圾一样丢到一边。

    不提龙纹宝匣,那青铜壶倒是一件纯粹的古董,苏真不是认不出来,之所以弃之如草芥是有原因的。

    那是一次不愉快的经历……

    那天,日光清冷,寒风萧瑟,宵小们已经连续好些天没有露面了,苏真囊中羞涩,五脏庙咕咕抗议,兀自游荡了半日,仍是不见各种猎物的踪影,正考虑着要不要劫富济贫拯救一下自己时,他发现了一个跳蚤市场。由于先前打劫宵小得了不少附赠品,于是就动了心思。

    当时他身上有块手表卖相很不错,有九成新,而且出身高贵,是当世名牌,想来挺值钱的,所以便拿了它,学着市场里那些二道贩子的口吻对一位前来捡漏的“款爷”说:“这位老兄,我去年买了个表……”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完全没有多想,只是觉得异常顺口便用上了,纯粹是一种潜意识的行为,就跟一个海归说“哈喽,古德拜”一样自然,哪想竟被人家带了一窝五颜六色的小弟拿着刀子追了几条街。

    从那以后,苏真吸取教训,只做道爷,再也不做倒爷了。

    其时他刚到丹霞市没多久,修炼刚刚进入正轨,功力尚浅,打不过几十个带了凶器的人,现在能打过了,却也见不着那帮人了。

    “再让道爷撞见你们,也要追你们几条街!”苏真无言地承诺着。

    他又把五人的钱包和各个口袋搜了一遍,没有支票,没有银行本票,总共只有几十张百元大钞。

    “怎么只有几千,说好的百万现金呢?”

    苏真陡然想起接头人昏迷之前的话:窝帝……卧底!也就是说,他是来骗几个蠢贼交易的?实际上交易金早就被收缴了,或者压根就不存在?

    “我靠,你们没事瞎掺和什么呀,害得道爷白忙活一场!”苏真抓起身边的青铜壶,远远地扔了出去。

    忽然,一个清越动听、宛如天籁的声音自他身旁响起。

    “西周的波曲纹壶可是国宝级文物,卖掉它足够你一辈子吃穿不愁,为什么要扔掉呢?”

第十一章 一场误会引发的惨案

    苏真第一个念头就是撞鬼了,旋又觉得荒谬,光天化日之下,孤魂野鬼见着自己还敢上来搭讪,那不是找死吗?堂堂玄门正宗道家真罡可不是白练的。

    他转过头,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丈许之外一双粉红色的帆布鞋,接着便是一道俏生生的人影。

    待看清了对方的容貌后,苏真脑际轰然一震!“师父”俩字差点脱口而出。

    那是一个容貌极美的女孩子,十八、九岁年纪,秀发乌黑亮泽,明眸清澈如水,小巧的樱唇鲜艳欲滴,十指纤纤,颀长白皙,肌肤犹如明玉,没有半点瑕疵,清丽不可方物。

    不同于朝云河畔花枝招展的女学生们,她的美是超凡脱俗的,似烟似雾,如仙一般,叫人生不出任何邪念,虽然五官与恩师完全不同,可她们身上的气质却如出一辙。

    忽然间,苏真得出了一个令自己心跳加速的结论:地球上有修士!

    那种飘然若仙的气质他太熟悉了,绝非与生俱来,是从后天的修炼中逐渐养成的,在元辰,许多道门女修都具备这种气质,然而想要修持得如此纯正,却不是人人都能做到的了。

    女子早已习惯了世间男子见到自己时失态的样子,安静地等了一会儿,随后移开视线,望向地上躺着的人。其实她早就到了,由于发现了苏真,所以直至此刻方才现身。

    “你为什么要打晕他们?”女子明知故问,先前她已经问过一句,苏真没有回答,这一句就是她的底线了。

    春天不是鲜花们争妍斗艳的时节,树林里色彩比较单调,女子的出现立时为其增添了无尽清艳,而树林又反过来为她作衬,平添了几分娇媚。

    苏真感觉到惊艳不假,但也就到此为止了,他对突然出现的绝色佳人并没有什么额外的想法。此女高深莫测,修为定然远胜于己,否则也不至于到了身边自己还毫无所觉,跟一个来路不明极度危险的女人有什么好“交际”的?此地不宜久留,趁早脱身为妙。

    “当然是打劫了。”苏真敢作敢当,不屑于狡辩。

    “哦?”女子回过头,亮晶晶的眸子注视着他,似乎多了几分兴致,又问道:“你是冲着钱来的,还是冲着国宝来的?”心想此人自称“盗爷”,连做个坏事都那么的一本正经理直气壮,此行能碰上这样另类的家伙也算有趣。

    苏真只觉这小妞太能管闲事了,九成九是警察派来的,遂道:“我只求财,那种破烂货色你喜欢的话直管拿去好了。”说完,便打算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你知不知道这东西都多危险?”

    “哦,没感觉。”

    女子娇躯一晃,手里拿着龙纹古匣挡住了去路。一股淡雅的清香混入鼻息,那味道十分好闻,比草木的芬芳尤胜一筹,叫人心旷神怡,苏真不置可否,转身接着走。

    “你……”蓦地,女子按住胸口,定定看着他,呆呆出神。

    “咦?”察觉到异常,苏真驻足回望,自己只不过想离开而已,其他什么都没有做,她这是怎么了?只见对方脸色一阵红一阵白,眼神里充斥着震惊和难以置信的神采,似乎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物一般。

    他可不认为前身的颜值有多么巨大的杀伤力,能令一个风华绝代的大美人怅然失态,随即目光下移,落在了她手中的龙纹古匣上面。

    苏真知那匣子甚是凶厉,自己修得一身纯阳正气才不惧怕,对方修为虽高,却未必有自己百邪不侵的本事,一探之下莫非着了道了?而且她那么“直勾勾”地看着自己,多半是在求助了吧。

    你大爷的,上来就中招,居然还问道爷知不知道危险?

    救人如救火,苏真不敢怠慢,一个箭步跨到女子身前,拍掉她手上的龙纹古匣,按住她的胸口,试着帮她固本化煞。

    女子的身体猛然僵住了,水蒙蒙的大眼睛里种种复杂的情绪交织在一起,精彩之极,动人之极。

    “奇怪,身上没有阴煞气息,难道已经侵入体内了?”苏真见女子脸现异色,手指轻动,准备将纯阳真气散入对方体内。

    只是他刚有动作,手掌便被一股充沛的劲力弹开,随之而来的,还有一丝丝冰寒的冷意。

    “别碰我!”

    “姑娘,阴煞入体非同小可,二毒攻心会有生命危险,别紧张,快让我看看!”

    苏真盯着女子胸口,目光中有几分凝重之色。

    “你,你无耻!”女子羞愤难当,苏真的行为对她的身体原本是没有什么伤害的,但他的做法,杀伤力却是惊天动地。

    方才,就在她贴近苏真挡住他去路的一刹那,那块出生以来就伴随着她的玉蝶突然裂开了!正当她迷茫失神的时候,对方的手伸了过来……无论是心理还是生理,她都没有做好反抗的准备。

    玉蝶薄如纸张,却有着不相符的沉重感,如今,它周身布满裂纹,仿佛随时都有可能碎掉,女子小心地将其托在手中,一颗芳心忽上忽下,不知是何滋味。

    十九年前,一个女婴捧玉出生,她不哭不闹,神态安详,眼眸清澈,光滑莹润的肌肤透出圣洁的光辉,似谪落凡间的天界精灵,负责接生的医务人员尽皆称奇。

    自打记事起,女孩便与玉蝶形影不离,常年将其挂在胸前。受玉气滋养,她从小到大百病不生,渐渐也染上了一些出尘的气息,容貌出落得越发清丽动人,到了十四岁那年,已是名动一方的美女……

    发现女子从胸口的位置摸出一块美玉来,苏真迷惑不已,这小妞在搞什么飞机?

    “咔嚓。”

    玉蝶碎成了无数块,清风一吹,眨眼见化成粉末飘散无踪,林间祥和的春光中,绚丽的色彩一闪即逝。

    女子怔怔地望着幻为彩蝶化虹而去的玉魂,直至它彻底消散。末了,她豁然回眸转向苏真,怒道:“为什么会是你!”想起几年前那位世外高人对自己说过的话,她的心里一阵凄苦。

    女子语气中的愤慨与失望,直让苏真莫名其妙。

    “姑娘?你的玉?”

    “你去死吧!”

    女子右掌疾挥,一股强劲之极的罡气鼓荡而出,地面飞沙走石,无数植被连根拔起,一阵冷冽的气流扫过,那些草木根茎只在瞬间就全部结为冰晶。

    苏真被罡风刮的倒飞三丈,全力运功护持才未受伤,尚来不及站稳,女子白嫩的手掌已然拍到,但见掌心白华一闪,无尽冰寒透掌而出,一丈方圆尽被笼罩!

    “好深的功力,起码比我高了两个境界!内罡犹如实质,不像武者的内家真气,也不似修真功法……这不武不道的是什么鬼东西?地球修士的独门秘法?”

    对面的苏真眼皮狂跳,感觉骨头都要被冻透了,心知若被这掌印实了,不死也得脱层皮!待女子一掌拍到之时,施展浑身解数,手分阴阳,掌画太极,卸掉临身的寒冰气劲,脚下踩着奇门步法移形换位,不多不少,刚好避过女子掌锋。

    尽管女子的行为令人费解,但从她的表现来看,应该是个正派修士,大家是同道啊,苏真心念急转,脱口说道:“姑娘,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女子冷颜斥道:“胡言乱语,谁跟你是一家!”说完又是一掌劈来,更增三分凌厉。她身份何等尊贵,生平从不做那些见不得光的勾当,更何况是什么“盗爷”?就是眼下这件事,也是因为碍着与丹霞市警察部门的协议,兼之适逢其会,才顺手为之,哪曾想……

    苏真被女子突然间的转变逼得满头雾水,小妞胡搅蛮缠,道爷不跟你计较,怎么还变本加厉?他实在不明白刚刚还恬静典雅,仪态端庄,好似月中仙子一般的绝代佳人,为何一转眼就成了疯婆子。

    对方内力柔和醇正,阴而不邪,不像是被凶煞所侵的样子,危急之中,苏真灵机一闪,瞬间想通了关键所在坏事,一心救人,着错地方了!

    也是,那等羞人的部位突遭“袭击”,别说女修士了,就是女神仙也无法保持淡定!

    “姑娘,是不是因为我碰了你那里,才惹得你动怒?你听我说,刚才我是故意的,不对,我不是故意的……”苏真蓦然发觉,有些事情一旦做了,那是怎么也解释不清楚的了。

    “到了现在你还出言轻辱于我?臭败类,我杀了你!”女子眼中晶莹闪闪,犹如夜空流落的星光,那朦胧的凄楚之意,叫人忍不住的想要怜惜她,爱护她,甘愿为她做任何事。

    此时的苏真可没有那份心思,女子招招进逼,他空有静功修为在身,就是无力应对。这便是实力的差距了,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任何挣扎都是徒劳的。就像前世,纵使倾尽所有手段,也经不起合道老贼一掌!

    “得罪了!”百忙之中,苏真手一扬,一道白芒直奔女子而去。

    绝尘就靠你了。

    现在不走,更待何时?

    扯呼!

    小妞展现出来的武力太恐怖了,苏真自认摁不倒她,不跑是傻子。

    剑魂加身,女子闷哼一声,好一会儿才从痛苦中缓过神来,眼见那败类双腿宛如生了风,已然快要跑没影了,不禁愤怒地睁大了一双凤眸,娇喝道:“你给我站住!”

    苏真理也不理,憋住一口气闷头猛跑,一个纵跃就窜出去七、八丈!若有百米赛跑的世界冠军看到这一幕,定会羞愧得无地自容。

    眼看就要跑出树林了,苏真回头一瞅,霎时魂飞天外。只见那小妞不知用了什么法门,仿佛壶公缩地一般,莲步轻点之下,动人曼妙的娇躯如同仙子凌波,几次呼吸就追到了近前,两人间的距离已经不足十丈了。他看出来了,小妞一直隐藏了实力,真实修为少说要比自己高出三、四个境界,自己万万不是她的对手。

    苏真无比头疼,绝尘剑魂纵然强大,但毕竟只是一个魂体,无法对敌人造成实质性的伤害,同时对自身精神力的消耗还很大,而那女子又有冰罡护体,从她展现出的实力来看,就算站着不动干挨打,自己也打不过她。

    都市里的女人一个比一个开放大胆,这小娘们怎么跟她们不一样?碰她一下就要跟道爷不死不休了,简直比吃斋念佛的尼姑还要保守!苏真暗暗叫苦,竭力飞逃。

    “你不要再跟着我了,刚才纯属失误,我不是存心的。”

    “那你就是有意的!”

    看也看了,摸也摸了,还说不是存心的,女子才不会相信苏真的鬼话,在后面紧追不舍。

    “无心之举罢了,用得着追着我不放吗?贵国早就改革开放了啊……”

    “还敢胡说?”

    女子盛怒之下,清颜上浮起两朵红霞,愈发的妩媚动人。

    苏真却是无暇欣赏,一顿发足狂奔,俩人一追一逃,很快便冲出了小树林。

    根据前身的记忆,在华夏这个以道德法治为基础的国度里,很少有人会在众目睽睽之下行凶,苏真下意识地就往人多的地方跑,少顷,视野中出现了粼粼波光,原来是到朝云河畔了。

    他大喜过望,狂跑几步就想跳河逃遁。

    女子察觉到了苏真的意图,贝齿紧咬下唇,把功力提到极致,单足顿地,倏然迈过彼此间的距离,不等苏真跃起,一掌印在他后背。

    “噗!”

    劲力透体,五脏六腑皆受震荡,苏真喷出一大口鲜血,身体借力猛地钻入水中。

    噗通一声,河面掀起大片水花。

    “哦!”

    这里的情况激起了远处人群的一片哗然。

    “快看那边有人跳河!”

    “怎么回事?自杀还是他杀?”

    “他杀!”

    “准确地说,是情杀!”

    “对,凶手是女的,我看见了,好像还是个极品!”

    “别说这些没用的了,咱们赶紧救人去?”

    “还救个屁啊,那小子半天都没扑腾上来,说不定早就沉底儿了……”

    女子望着河面,并没有下水的打算,见不断有人朝这边赶来,她愤愤地哼了一声,闪身进入树林,数息之间便不见了踪影。

第十二章 半部法诀

    苏真挣扎着游上了河对岸,靠住一棵小树大口喘息。

    朝云河畔聚集的目光太多,他不能逗留。出了这档子事儿,假如被人缠住再让千百台手机咔嚓下来,他立马就得成为轰动校园的焦点人物,到哪都免不了要被无聊的学生关注议论,想低调都不可能了。

    于是强忍不适,拖着重伤的身子踉踉跄跄走进一片树林藏身,好不容易挨到了清净之处,他再也压制不住伤患,哇的一声又吐出一口鲜血,倒在了树荫下的草地上。

    苏真被无名小妞一掌拍的恍然如梦满身是痛。

    这个世界不仅有修士,可能还有很厉害的修士!

    前身的认知太过局限,以他普通人的身份本根接触不到地球上那些隐秘的领域。不同于元辰大陆,地球修士隐藏的很深,前身十多年的记忆中没有一点他们的影子,世俗社会亦复如此,偶有一些零散的信息也似遥远的传说一般不切实际。

    “这倒是件幸事。”苏真忽而笑了。

    地球上有修士就好,不然全是普通人,连个喂招的都没有,岂不无趣之极?况且有修士就证明有修真资源,他的功法极为特殊,别管是哪种资源,只要含有灵力就能够为他所用。

    至于那情绪无常出手狠辣叫他摸不着头脑的绝代佳人……嗯,温软有加,弹性惊人,手感好极了!他终于明白什么叫男女间的“爱不释手”了。

    强烈的倦意袭来,苏真努力不让自己昏过去,只要现在闭上眼睛,他就跟普通人没什么区别了,伤势加重之下没准再也无法醒过来。

    要晕,也得找个安全的地方自救之后再晕。

    苏真内伤严重,五脏六腑仿佛移了位,浑身上下里里外外均是火辣辣的疼,加上被水泡了个透,又受玄阴掌力侵袭,整个人透心儿凉,当真是冰火两重天,好不过瘾。

    走走歇歇折腾了一个多小时,才万分艰难地回到大学宿舍。屋里乱糟糟的,摆明不久前刚刚经受过一番摧残。

    “这帮不爱干净的小兔崽子!”苏真感到一阵颓然,早上才收拾好的屋子,现在又成垃圾堆了。他目前的身躯没有任何法力,否则一个“除垢诀”什么都解决了,也省得每天那么辛苦地打扫来收拾去,跟个保洁大妈似的。

    正道修士大都有洁癖,苏真也不例外,尤其他的师尊还是享负盛名的仙子,他要敢脏兮兮的,他师父第一个就给他灭了。

    宿舍里的人并没有走光,还有一个懒惰的蛀虫在啃零食玩手机。

    认真说起来,这哥们各方面都符合蛀虫的标准:胸无大志好吃懒做,玩世不恭贪财好色……最没天理的是,他居然有一个貌美如花的女朋友,也是207宿舍四杰当中唯一一个正式告别单身走向性福生活的汉子,更由此得了一个很亲切的昵称:二傻意思是说他傻人有傻福。

    见到苏真进来,王宏伟从床上跳下,扑过来盯着他苍白的脸问道:“你干啥去了?咋搞得这么凄惨?”

    有朋友关心,苏真好受了一些,无奈内伤在身,口不能言,只能递过去一个宽慰的眼神。

    王宏伟看到舍友的外套上有一滩血渍,先是吃了一惊,紧接着眼中精光一闪,脑子乍然出现了漏洞,兴奋地道:“我知道了!你给肯定是给哪家剧组跑龙套去了,学校附近有拍电影的?”二傻同学如同发现新大陆般,激动地抓住“幸运龙套”的肩膀使劲摇晃,催促道:“你倒是说话啊!快告诉我剧组在哪!”

    苏真的脸色又苍白数分,使出吃奶的劲压住内伤,勉强开口吐出几个字,其之言简意赅,当世少有:“你,滚蛋,买补品!”说着,奋力砸出去十几张百元大钞。

    王宏伟被一片毛爷爷砸的有点晕,回神后见苏真目泛凶光,面色惨白如纸,再配合外衫上的血渍,就跟恶鬼回魂一样,当即怪叫一声,拿钱便跑,出了门才想起来没问具体要买些什么。

    “反正他给的钱多,到时候多买几样就是了。”王宏伟打定了主意,心中却是暗暗好奇:“这小子最近一段时间有点怪啊,网吧不去,课也很少上,整天神神秘秘的不知道在外面鼓捣些啥,难道失恋的打击太大,导致脑子出问题了?”

    对于舍友的腹诽,苏真完全不知,王宏伟离开后,他爬上床铺尝试自救。

    他主修的心法名为《纯阳造化诀》,并不是北冥圣宗的练气法门,而是入道之初云岚私下里传授给他的,曾称其为“道家无上之妙术,世间造化之奇功”。

    以修炼的第一个阶段“引气入体”为例。

    寻常练气之法大多只需要修炼者将一道外界灵气引入体内,走遍全身形成一个大周天,最后在丹田形成气漩之海便算成功了,而《纯阳造化诀》却要求引入开天辟地之后游离于世间的九大先天真,按照九种不同的行功路线各自运转形成大周天之势,最后共同汇入丹田结成道珠才算小成。

    美中不足的是,这《纯阳造化诀》只有半部,九道先天真成型之后便断了后续心法,根本无法在丹田内结成道珠,修炼者还很容易出现走火入魔功力溃散的危险。苏真当年修炼时就遇到了无法气凝丹田的困境,后来还是云岚去求北冥宗主赐下《混元星典》和《北冥剑典》才帮他度过了危机。

    《混元星典》是北冥镇派绝学,乃祖师星渊道祖所传,《北冥剑典》中记载的则是北冥历代强者所创之道术神通。

    两本宝典均为北冥至高无上的玄功,只有历代宗主才有资格修习,足见宗门对他的期望有多高。可以说,只要苏真按部就班修炼下去,他就是圣宗下一任宗主。

    尽管《纯阳造化诀》的修习之路充满险阻,可此功一旦练成,其效果便不是普通修士功力的九倍那么简单。

    所谓“纯阳造化”,正如其开篇第一句所说:九阳之数,道之纲纪,九交泰,万法通融。

    届时修炼者体内会如同天地一般蕴藏无穷无尽的潜力,任取一点便可成汪洋大海,苏真也不知道将它们全部挖掘出来会有何种效果,唯一的缺点就是对灵力的需求太大,前世一甲子的岁月,他有一多半都耗在搜集各种修真资源上了。

    这种消耗与所获得的修炼成就,并不是单纯的“耗资源,修炼慢,功力高”,而是不同生命层次的体现,总而言之,他是在现实的基础之上进行修炼,最终却要成为超越一切现实的存在。

    这个过程,很难!

    苏真是一个纯粹的求道者,无论命运如何波折,前路多么艰险,初心都不会改变。他深知纯阳造化诀和北冥传承结合在一起的强大,曾经,他就是北冥圣宗乃至整个元辰北境同辈中的第一人,也是世间最为特殊的生命体。

    这门绝世奇功没能在元辰发扬光大,那就让它在地球绽放异彩!

    太阳、太阴、往生、玄灭、天清、地冥、异精、神觉、五行,这九大先天真为世界之本,世间所有灵气都是由其育化万物之后,后天衍生而成。苏真遵寻心诀,排开污浊的灵气,将九大先天真剥离出来,小心引入体内。

    无论前生今世,他最大的秘密都是这《纯阳造化诀》,当年云岚传法时曾严格告诫过他:务必自行参研,绝不可对第三人提及。恩师当时的神态苏真仍旧记忆犹新,她凝望着自己,灿若晨星的眼睛里透射着缅怀、希冀,甚至还有一丝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他至今也理解不了她当年的心情。

    前生他完美的保守了这个秘密,只在最后时刻才动用了上面所载的不世奇功,今世,他依然会用生命去守护它。

    仅仅行功一周天,苏真便祛除了无名女子掌力中的玄阴真气,阻塞的经脉豁然贯通,体内器官欣欣向荣。

    “还好没伤到根基……”

    苏真呼出一口浊气,小娘们面恶心善,终究是没有下死手,那一掌与其说是要人命,倒不如说是惩戒。

    只是这惩戒未免太重了些,寻常宵小若是挨上这么一下,伤患痊愈之前别说与人动手了,生活能不能自理都是个问题,并且在今后很长一段时间甚至整个下半生里,都要饱受冰寒之苦。

    苏真继续搬运真气,按照特定的轨迹路线在全身形成周天循环,只待补物下肚,用不了多久又能生龙活虎。

    良久,外出采购的王宏伟扛着大包小包回来了。

    “兄弟,看看这些够不够?我跟你说啊,你一共给了我一千七,我可一分都没私吞,还倒贴了二十三块五毛八分……”

    王宏伟嗦嗦喋喋不休,苏真目瞪口呆地望着那些补品。

    好太太胶囊,肾宝片,壮阳口服液……林林总总一大堆,精美的包装盒堆在一起叫人眼花缭乱,可没有一样是他需要的。

    此补非彼补,苏真算是服了王宏伟了,这家伙一天到晚都在想什么?脑子里装的都是些什么乌七八糟的东西?太低俗,太龌龊了,买个补品都能买得如此下贱!

    那些玩意儿能吃吗?补的地方完全不对路啊!

    “你具体也没说要我买啥,是送人还是自己用,于是我就临场发挥了一下,根据你的情况精心挑选了一些。”

    王宏伟挠着头嘿嘿直笑,道:“兄弟,不是我说你,最近你**消沉,年纪轻轻都快成老太监了,可得好好补补。你可别怪我乱花钱,就说这好太太胶囊,滋阴补肾,美容养颜,深得女同胞喜爱,你挑个顺眼的送过去,没准你的口服液啊、肾宝片啊就派上用场了呢。省得你整天五个打一个,直累得口吐白沫……”

    躺在床上苦等补品救急的苏真一阵急火攻心,登时昏了过去。

    “我擦,你先别闭眼,那剧组在哪儿呢?哎,哎,你告诉我之后再睡也不迟啊……”

第十三章 与往事说再见

    经过一周的细心调养,苏真的伤好了大半。

    临近中午,学校食堂里的厨子们开始忙活了,他早早打好饭菜,在食堂二楼找了个角落靠窗而坐。

    苏真的功法内外兼修,不是一味的炼气,同时还在兼顾炼体,因此对于能量的需求非常大。如果是山明水秀灵气浓郁的元辰,自然可以通过吸纳灵气来补充自身所需,而在地球这种贫瘠之地,就只能依靠食补了。

    一斤米饭两份面,三笼包子四碗粥,再加上荤素搭配的五样炒菜,把一张四人餐桌堆得满满当当。

    苏真引气入体的修为已有小成,贯通内腑,器官强大,消化吸收能力和承受能力均远超常人,否则像他这类中等体型的普通人,吃这么多东西早就被120拖走了。况且他还有九大先天真相助,食物到了体内用不了多久便会被炼化成养分。

    周围的学生暗暗咋舌,他们早就听说校园里有个“大胃王”,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好家伙,他能上世界吉尼斯纪录了吧!”

    “我看差不多,假如每顿都吃这老些东西,他父母养他得花多少钱啊,真够不容易的。”

    “穿的那么磕碜,估计生活费都花在吃上了。”

    “唉,我要有这样一饭桶儿子,别说供他上大学了,小时候没给他掐死就不错了……”

    不远处,两名干瘦的小男生越说越离谱。

    损人就损人吧,声音还那么大,生怕正主儿不知道么?苏真抬头瞪了他们一眼,两个男生一哆嗦,马上端起盘子滚蛋了。

    苏真也知道这种吃法有点惊世骇俗,可是他没办法,正规药膳吃不起,廉价餐馆又太不干净,只能在学校食堂将就一下,起码卫生和食材方面相对来说要比小饭馆好一些。

    吃完饭,走在绿树成荫的校园路上,苏真摸了摸兜里仅剩的几张华夏币。

    前身是标准的月光族,从来不知道攒钱,每月都把家里寄来的生活费花个精光,而且家庭条件一般,那一月一千多块怎么都指望不上的。

    前身所在的学校是丹霞理工大学的新校区,位于丹霞市滨河区西南角的霍家湾。

    这一带以前属于市郊,自十年前一些高等学府在附近建立分校才逐渐发展起来,到如今依旧不算繁华,以服务娱乐行业为主。前身谈恋爱时手头拮据,为了给解决女朋友的花销问题曾找过一份工作,就在霍家湾十字的卓越超市,出了校园东大门走上两三里路就到了。

    卓越超市隶属于卓越集团,连锁店遍布全国,名气很大。超市里各种商品齐全,价格适中,甚至比校园里的超市、杂货店还要低一些,是大学生们经常光顾的地方。

    前身的工作没有什么技术含量,就是在库房部帮着装卸商品货物,干的都是体力活。不过卓越超市的待遇不错,装卸工的工资跟工地上的力工差不多,而且较为体面,活也更为轻省,算是个抢手的岗位。

    苏真一直没把这份工作扔掉,平时在学校露个面,之后去超市打工,下了班则去狩猎宵小,这便是之前他每天的生活了。

    他是一个阅历丰富的修士,不是那种仗着有点本事便狂妄自大胡作非为的生荒子,重生以后他一直在默默地观察、适应这个崭新的世界,虽然前身的记忆时时刻刻都在影响着他,可他并没有丢失原本的人格,人性当中为主导的,还是前世那个惊才绝艳的北冥弟子。

    如今认知有了,苏真也不打算继续蛰伏下去了,被神秘女子欺负了之后,他打算换种活法。

    凭借两世记忆和一身本事,纵然不能像螃蟹一样横行无忌,至少也不能跟王八似的缩头缩脚,那不是道爷的作风。

    卓越超市后门,几间大库房并排坐落,这里冷清萧条,远离世俗眼线,是个埋没存在感的好地方。

    库房部的经理办公室里,一位胡子拉碴的大叔看着苏真直叹气。

    “你倒是给我打个招呼呀,上次就是这样,一声不吭说走就走,现在又犯,你说我怎么保你?你也知道咱们超市的岗位有多紧缺,那么多人打破头地往里挤,你怎么就不知道珍惜呢?”

    “徐库管,这件事是我的错,你也不要为难了,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吧。”

    库管的埋怨苏真都听到了耳朵里,这位徐姓大叔是个好人,不论对他还是对前身都很照顾,因为知道他是个学生,总会时不时塞给他一些吃的用的,迟到了也不会惩罚他,还总是允许他提前下班,为他狩猎宵小提供了不少便利。

    当前的情况苏真早已料到了,他一周没来已经严重违犯了规章制度,卓越超市待遇好归好,可管理上同样很严格,迟到早退都会扣薪水,无故旷工超过三天就要被开除。他来超市并非求情碰运气,而是要给这位好心库管一个交代,毕竟对方关照了他那么久,对他有情有义,直接玩消失的做法他可干不出来。

    “唉,我是舍不得你走啊!”徐库管对苏真很是喜爱,就是觉得他有点太不争气了上回旷工连声招呼都不打,一走就是个把月,貌似是临时起意陪女朋友到南方旅游去了?自己好不容易顶着压力把他留下了,结果这才过去多久?他又来了这么一出!

    徐库管犹记当初苏真归来时,自己力保他的情形。

    春节过后那段时间超市业务调整,商品更换比较频繁,库房部的活很重,当天的工作往往拖到夜里才能完成,人手不够的时候还要临时从其他部门抓壮丁。销售部的宋经理便借着机会硬塞了不少关系户进来,这种事本身没什么,在哪个企业都挺常见,可问题是他塞进来的人没有一个顶事儿的,一个个都跟大老爷一样,闲散混事,干起活儿来慢慢悠悠,不但提高了库房部的开支,还对管理工作造成了很大影响。

    就在宋经理第三次往库房部塞人时,苏真回来了。当着几个应聘者的面,那成箱的饮品被他叠在一起,双手左右一夹,百多斤的东西抱起来就走。两个正在试工的关系户见状膝盖一软,险些就跪下了,那宋经理也是悻悻而归,从此再没向库房部送过人。

    徐库管不知现在的苏真有修为在身,气脉悠长,体力远远超过曾经的那个“苏真”,只知道这小伙子越来越能干,并且从不喊苦喊累,吃苦耐劳的品质在他身上展现得淋漓尽致连壮汉都要叫苦不迭的沉重劳动,清瘦如他愣是承受下来了,而且比所有人干的都要多!

    最关键的是,在他的激励下,库房部的工作效率大大提高,从前要拖上半天的活,如今总是能干脆利落地拾掇完,店长已经不止一次对他们部门提出表扬了。

    所以在徐库管的眼里,苏真就是一个宝贝,如果不是他两次严重违犯公司规定,徐库管是无论如何也不会让人把他的位置顶掉的。

    见库管大叔面色沉郁,苏真洒然一笑,道:“我走了自然会有别人来,以前没有我,大家的工作不一样完成的很好么。徐库管,谢谢你对我的照顾。”

    年轻人的笑容如初阳般和煦,如春风般温润,真的很有感染力。徐库管不由唏嘘,自己已经很久没见过他的笑容了,自从那个女孩不见了以后。

    年前小伙子在这里工作的时候,员工们时常能够看到一个漂亮女生在库房部的大门外徘徊,那时的他哪怕被送货司机呵斥,哪怕累得站不起来,脸上也总是洋溢着幸福的微笑。

    年后,那个女生便再也没有出现过了,消失的无影无踪,他也变得沉默寡言,不再主动与人交流。没有人知道,在那平静的表情之下,究竟隐藏了多少心伤。

    而今,一对小情侣亲亲密密挽着手一起离开的情景,已成了记忆里遥远的画面,渐渐被大家遗忘在角落里。眼下,就连他也要走了……

    徐库管叹息之余,心里还有些伤感。

    “咦?徐工头,这人怎么还在呢?不是说好要辞退他的吗?我跟你说,上回我已经给过你面子了,这回你可不能再保他了,再能干的人,不肯遵守公司规定,留下来也是祸害!如果所有员工都像他这样,仗着有点长处,视规章管理制度于无物,那成何体统?”一个讨厌的声音从办公室门口传来,说话的是个三十多岁、面色有些苍白的男子。

    “好了老宋,把你的人留下就是,待我说上几句话,就让他去办手续。”徐库管朝门口看了一眼,颓然地摆摆手。

    来者苏真见过,是销售部的宋传林经理,自己接替前身工作那会儿,徐库管就是当着他的面把自己保下的。

    “快点啊徐工头,外面还有人等着上岗呢!”宋经理瞥了苏真一眼,冷哼道:“三天打鱼两天晒网,还想在卓越集团混饭吃?当这儿是你家了?”说着,趾高气扬地走出了办公室。

    “呸!什么东西。”徐库管冲着宋经理离开的地方狠狠地啐了一口。一个销售经理,爪子都伸到库房来了,整天管这管那的,比老板还牛气,看着就叫人恶心。但是他也没办法,这人的面子必须得给,谁叫人家是老板身边的红人兼大员呢?

    徐库管骂完宋传林,又指着苏真恨铁不成钢地道:“多好的小伙子,怎么不懂得给自己争口气呢!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两次长期旷工都是因为女人吧!”

    苏真哑然失笑,“自己”两次旷工的确都是因为女人:一次是前身跟女朋友跑去边境旅游被人害了性命,一次是自己被神秘女子打成重伤。都说人老成精,这徐库管猜得一点没错。

    徐库管又道:“我不管那个女孩子是你什么人,也不管她为什么不来找你了,但她从来不进咱们库房部的大门,因为什么,你应该比我清楚。男人嘛,就该找个适合自己的女朋友,那样的女生不好伺候,没了就没了,以后你会明白的。对男人来说,贴心的女人才是好女人啊,光是脸蛋好看有什么用?还不是花瓶一个?就算她是选美冠军,时间长了也是会有审美疲劳的。这日子吧,还得找个懂你、珍惜你的女人来过啊。”

    “我记住了。”苏真点点头,女人什么的太危险,他才不会闲得没事去招惹她们。

    “唉,不说那些不开心的了。”徐库管开了一罐凉茶递给苏真,拍着他的肩膀道:“在人事部办完手续以后,记得找财务把月初的薪水领了,老哥我这张脸多少还是有点用处的,看在我的面子上,他们不会过于为难你。老哥只能帮你到这儿了,今后好自为之吧……”

第十四章 胖爷的烦恼

    卓越集团霍家湾超市分店,人力资源部的黄经理这两天十分头疼。

    几个星期了,店长大人交代他必须亲自督办的事情始终没有着落。

    “要低调招聘,要二十岁以下,要涉世不深家世清白,同时人品身手还得样样出众,您这不是难为我吗……”

    咚咚咚……

    轻微的敲门声响起,一名身穿职业套装的妙龄女子走进了黄经理的办公室。

    “经理,客服部又来催了,他们说人手不够用,让您赶紧把人送过去。”

    “催催催,就知道催!我总不能随便找几个混事的安排过去吧?像库房部新招的几位大爷似的白养着吃干饭呐?你让他们先从销售上拉几个闲人顶顶!”

    黄经理使劲捏了捏眉心。

    卓越集团的员工待遇很好,旗下超市职员的工资几乎是普通杂牌超市的两倍,除了底薪之外还有各项福利,如销售提成、季度奖金、全勤考核、交通补贴等等,招人是不难的。

    然而高待遇就意味着高标准,这年头混吃混喝的人不少,真正能干的又有几个?

    “好的经理。”年轻助理微微躬身,又道:“外面那些等候面试的人托我问您,咱们什么时候开始进行考核?”

    “一点诚意都没有,怎么当我卓越集团的员工?叫他们等着。”黄经理没好气地挥挥手。

    “噢。”年轻助理一摆小蛮腰,踏着高跟鞋“噔噔噔”离开了办公室。

    “真是个迷人的小妖精,可惜被姓宋的狼崽子给糟蹋了。”关闭的房门隔断了目光,黄经理的脸色阴沉下来,怒哼道:“吃了我的人不算,还要利用她来对付我,宋传林你个王八蛋!哪天胖爷翻了身,肯定会把这笔账跟你算清楚!”

    销售和人力资源是超市最重要的两个部门,分别由宋传林和黄经理掌管。他俩都是从集团公司城区经理的位置上调过来的,如今在分店任职,表面上职位降了好几级,实际却是更进一步别人不知道霍家湾分店的店长是谁,他们可是心知肚明。

    霍家湾分店所处的地域决定了它的规模不及其他店面,但内部人士都明白它的分量这家店是由集团公司董事长的大公子、卓越集团未来的接班人亲自执掌的!

    说的直白一点,黄经理和宋传林等于是被调到领导身边当秘书来了,不同于过去坐在办公室掌握宏观大局,现在到了一线,负责重要业务,业绩将成了考核他们的唯一标准。谁能力突出,谁就上位,谁取得了店长的认可,城市经理的位置就是谁的,成为丹霞市十一个区,以及下署六个县,总共二十九家卓越超市的掌舵人!

    城市经理对辖区内所有超市业务都有着监督管理的职责,权利非常大,待遇也比城区经理高出一大截,是卓越集团真正意义上的中层领导。

    而失败的那位则接着回去做他的城区经理,当然这还不是最坏的结果,没准一不留神惹得领导不喜,就连城区经理都没得做了。

    这可是生死存亡的大事!

    宋传林人品虽然差点,能力却不是盖的,创下的销售业绩十分惊人,又懂得趋炎附势溜须拍马,黄经理正直本分,没有那么多歪心思,在竞争中一直处于下风,最近更是为店长交待的任务伤透了脑筋。

    那是一份极为特殊的员工合同,由店长亲手拟定,待遇惊人的高,要求一样惊人的苛刻,其他事情都好说,唯独这个不能再耽搁了。

    合同的具体内容目前只有他一个人知道,相关条款很有意思,高待遇高保障,唯独没有实职,与其说是招纳员工,不如说是招纳心腹。尽管合同上并没有说明,也没有任何特别标注,但是黄经理凭借多年的工作经验,还是看出了一些端倪。

    用脚趾头去想,也知道合约的所有者会得到店长的培养和重用,未来前途不可限量,甚至能够在一定程度上左右店长的决定。跟这样一的个人搞好关系,重要性不言而喻,而自己做为招募官,对这个人有着知遇之恩,若是能把他争取过来,就能挽回当前劣势。

    于公于私,这份合约的事情都必须尽快解决。

    这不仅代表着店长的信任,同时还是一个机遇,更是一个考验!办好了,那便证明了自己的能力,在店长那里自然会有加分;办不好,立马就要被竞争对手比下去。那位太子店长年纪不大,手段却是不少,在他手底下做事的老员工们一个个都是兢兢业业,谁也不敢掉以轻心。

    黄经理这段时间积极物色了一些人,可惜都不理想。要想找到合适的人选,最好的办法莫过于开个招聘会,然而店长却又点明此事务必低调处理,这下可就愁坏了黄经理。

    “已经一个多月了,再招不到人怎么向太子爷交待?岂不是说我这个人事经理不称职?可我上哪去找那样的年轻人啊……”

    店长的要求简直毫无逻辑可言,可往往越是这种无厘头的任务,才越能体现出一个人的能力,因为它涉及到了方方面面,是一种综合考量。

    黄经理的双手反复搓着头皮,本就不多的头发又经历了一次摧残,变得越发稀疏了。

    惘然间,他想起了一个多月以前,在车站制伏飞车党、帮助自己追回皮包的那位朴实的青年,以及对方临别时送给自己的话。

    最近一周,生活顺风顺水,工作上除了店长吩咐下来的事,其他方面都有所好转,不似前段时间那么点背了,算算日子,差不多就是一个月的样子。

    一个月里,自己正是抱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心态,紧守对方的告诫,稳扎稳打,绝不贪功冒进,才多次化险为夷,有惊无险地度过了那段倒霉的时光。

    事后回想起来,黄经理常常感到后怕,若是按照以往的行事准则,这期间不知要倒多少大霉,恐怕早就被发配到哪个犄角旮旯画圈圈唱征服去了。

    丹霞街头小巷里的风水相师不少,用不用找他们给自己指条明路?

    “嘿,胖爷我是不是该找个人批评教育一下了?”黄经理的思绪有点乱,背着手在办公桌前走来走去,他本不愿意相信那些虚无缥缈的神棍言论,可有旧事在前,又由不得他不信。

    咚咚咚……

    敲门声过后,小助理去而复返。

    “小葛,你怎么又回来了?刚才不是都给你交代清楚了么?”黄经理眉头大皱,自己正心烦得不行,这小妮子一会儿一趟,是故意不给自己清净呢?

    “经理,这个人先后两次旷工,时长超过一个月,按照规定是要被开除的,可是徐库管非得要求给他按照正常离职手续办理,下面的职员不敢做主……”

    助理接下来的话黄经理已经听不到了,他怔怔地盯着门口的青年,把对方的脸反反复复看了许多遍。突然,他腾地一下站了起来,惊呼道:“兄弟,缘分啊!”

    正在专心汇报的葛助理吓了一跳,老胖子发什么神经呢?若不是自己年轻,没准就给他吓出心脏病来了!

    跟随葛助理来到经理办公室的自然是苏真了,看到他,黄经理显得十分激动,快步走过来握住了苏真的手,兴奋地道:“兄弟你不知道,这些天我连做梦都是你的影子……”

    旁边的葛助理心下一阵恶寒,黄胖子的表现太反常了,话也说的很恶心,他究竟是什么意思?他是真的认识此人还是装出来的?如果真的认识,以前怎么没见他关照过呢?

    想起宋传林的嘱咐,葛助理连忙说道:“经理,库房部好几次跟咱们抗议,说新来的工人不合格,让咱们以后把关把得严一点。这个人连续违犯公司纪律,不能再留用了,必须要辞退的。”

    黄经理闻言暗自火大:那是抗议你情人推荐过去的人不合格,又不是说别人,还跟我揣着明白装糊涂?一个助理而已,都敢拿捏上司了,是觉得有宋传林撑腰胖爷不敢动你咋的?

    不过现在还不到翻脸的时候,这小助理还有利用价值,眼下他必须示敌以弱,既不能点破对方的奸情,又要把葛助理留在身边,给竞争对手一种“尽在掌握”的假象,在没有绝对的把握之前,他是不会贸然发难的。

    倒是徐库管那老狐狸打了一手好太极,宋传林找你麻烦,你又把麻烦踢给我,一帮人都把胖爷架到火上烤,真拿胖爷当乳猪呢?也好,胖爷便送你个顺水人情,等你也入了局,看你的徐氏太极还能打多久!

    黄经理对苏真歉意一笑,随后瞪了助理一眼,耐着性子道:“辞什么辞?这里没你的事了,出去吧!”

    “是,经理。”

    葛助理低眉顺眼地退出办公室,待房门一关,旋即变了颜色。

    缘分?说的跟真的一样,老胖子挺会演戏啊,你不就是想跟宋经理打擂台吗,装什么呀?明知宋经理要把这人撵走,难道你还想把他留下不成?哼,用这种方式跟宋经理作对,实在太愚蠢了。你自己不遵守集团规定还敢冲我凶,等下就让你这老胖子吃不了兜着走!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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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打怪升级,非套路循环,这是一本剧情向小说。PS:简介有彩蛋,挖到的请找作者索要小红花~~—————————————————————因教育改革,地球学院迅速衰败,教师全体出走,携得意门生自立门户,地球学院的师资力量和教学设施由业内第一落败至小学水平。多年后,各大院校林立,首鸿尘道君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鸿尘道君,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鸿尘道君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