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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人生一场康波     1640四海扬帆txt下载     1640四海扬帆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25章 台海风云

    安海。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中国海上贸易窗口,郑藩核心区。

    500艘战船,战旗猎猎作响,帆桅遮天蔽日。

    中国最强的海军正在举行最后一场阅舰式,闽海王郑芝龙一生的心血尽在此地。

    虏骑饮马闽江,福州不战而降,八闽几无抵抗。剩下的,只有安海。

    强大的海军给了在场所有人非常实在的安全感,也将建州使者深深震撼。仅那些炮船上的红夷大炮,数量就比定南大将军博洛全军所拥有的更多,更好。

    12磅以上重炮全部产自澳门卜加劳炮厂,每一门都是最好的青铜炮,比满清那些身管寿命只有200发,简直是一次性用品的神威大将军炮强数倍。

    郑藩陆军放弃衫关、仙霞关、分水关,与建州骑兵间隔一二天的路程完成福建全省防务交接。施福、施琅等总兵率领的近万陆军退回安海,在外拱卫港口。这些陆军战斗力有多少,郑芝龙比谁都清楚,他能依靠的,惟500艘战船而已。

    郑芝龙走下战船,神色复杂。建州镶白旗固山额真富拉克塔所率满、汉大军一万余就在安海城的外围。

    建州内院学士额色黑在郑芝龙身后,表面上不动声色,内心却已是掀起了惊涛骇浪。

    作为白山黑水间的渔猎民族,通古斯人其实对水战并不陌生。尤记得松花江上头鱼宴否?七百年前,通古斯人就像同时代的维京人一样,横渡波涛汹涌的日本海,大肆劫掠日本四岛。当时他们拥有不逊色于世界上任何民族的航海技术。

    满洲上层贵族爱新觉罗氏出自水鞑靼,大约是蒙古与通古斯的混血种。由建州卫而来的八旗兵主要在陆地上活动,他们以异常残酷的手段征服了通古斯后,八旗建制内熟悉水战的基层官兵并不少。

    即便如此,以额色黑见过的战船与眼前这只强大的水师船队相比,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郑芝龙的500艘战船如果站在中国皇帝一边,整个长江以南的沿海州县一定会为之糜烂。

    想到这里,额色黑就想破口大骂,让帝都那些八旗贵族大爷们到福建来看一看,你们在渤海见过的简直就是澡盆里的玩具。

    帝都贵族大爷们熟悉战马,却不了解装了红夷大炮的炮船,宛如坐井观天的青蛙。见过郑藩的水师,额色黑明白多尔衮这个大废物给了自己一个遗患无穷的任务。不过管他呢,索性把这趟差事办完拉倒。多尔衮惹出来的祸事,以后他自己负责去吧。

    额色黑收拾心情,咳嗽一声,摆足了天朝使者的架势,“郑将军,我朝大兵已自安海退避30里,可谓是诚意十足。将军还在犹豫什么?你想靠这些破木头船抵挡剿贼的天兵么?”

    郑芝龙在大爷面前陪着笑,“上使,我绝无此意。我是害怕上朝以立唐王为帝怪罪于我。既然你们来招降,又何苦用骑兵相逼安海。”

    “天朝看重将军,正是因为将军能立伪唐藩。人臣事主,必为主君竭尽全力。如果力不胜天……”

    额色黑神色倨傲,仿佛他此行代表的就是天庭,郑芝龙是那下界被裁决的妖魔,“郑将军,投明主而事,乘时建功,才是古来豪杰所为!”

    郑芝龙能见额色黑,已经是他权衡很久的结果,他等待的是一个承诺,“我若易帜,北京会给我什么职位?”

    额色黑笑着挽起郑芝龙的手,“郑将军,如今两广未平。我朝已铸好闽粤总督大印,取与不取,全在足下一念之间。”

    额色黑也是无奈,闽粤总督那是鬼影子的都没有,但主子那边的压力太大,只能在安海信口胡驺了。

    郑芝龙走了一辈子钢丝流,在生与死之间博那一线生机,此刻却似乎是脑残附体,被闽粤总督四个字弄晕了。广东,福建,两省的海贸抓在手中,那简直是金山银山。

    当即,闽海王深深一揖,“请学士回禀大将军,待我收拾行装,即往福州拜见!”

    额色黑张大了嘴巴。郑芝龙的名字如雷贯耳时间久了,真没想到几句话就套住了。

    伸手不打笑脸人,额色黑还礼,“将军若来,我在福州扫榻相迎。”

    ……

    送走额色黑,郑芝龙仿佛是心满意足地向安海城走去。

    “大人,大人,鹤芝有一言,请大人留步。”

    周鹤芝从舟山返航,心急如焚,甩下主力船队,最先回到安海。他想做最后一次努力。

    郑芝龙其实不想见周鹤芝,但碍不过多年兄弟情谊,便挥手示意护卫的切支丹武士放人。

    “你有什么事?”闽海王的语气很冷淡。

    扑通一声跪倒,纵横闽海的将军已是泪流满面,“大人,我周鹤芝一介武夫,不过是海上一隅的亡命之徒。跟随大人受朝廷招安,身荷国恩。大人,我绝不怕死。”

    周鹤芝抬起头,牙关紧咬,“大人,我可惜的是你身负海内二十年重名,怎么会干出让自己威望坠地的事情?请大人听我的,整顿兵马收复八闽,我愿碎首先登。如果大人执意要剃发事虏……”

    周鹤芝拔出一把泛着寒光的锋利匕首,“我愿一死,向天下人表明鹤芝绝不会背弃祖宗。”

    郑芝龙傻了,这家伙怎么把武器带进自己家的?郑芝龙在海上拼杀多年,武艺一刻也没放下。见周鹤芝拔出匕首,下意识就踏步上前,几招便夺下周鹤芝的武器。

    郑芝龙没想为难自家兄弟,但也不想听他再说,摆摆手让日本武士把周鹤芝拖下去,让他冷静冷静。

    郑芝龙走进内院,心情变得极坏。

    郑成功挥退侍女,给父亲续上茶水。

    “父亲,我家总握海上重权,不能轻易转念。儿子细想,闽粤两地不比北方,虏骑可以任意驰驱。如果凭高恃险,我军设伏以待,虏骑虽有十万也难飞过。方今天下大乱,我家收拾人心以固根本,开海道兴贩各港,以足军饷。再选将练兵,号召天下,进取也非难事!”

    郑芝龙感到很疲劳,“小孩子胡乱议论,你知道什么是天时,什么是时势?长江天堑,四镇雄兵都挡不住北骑,我福建偏安一隅拿什么来挡?到时画虎不成反类犬。”

    郑成功小心地道:“父亲的大略总是把握极好,可有时却未曾细料机宜。天时地利也有不同。建州兵马虽盛,也不能在闽粤长驱直入。我朝落到这步田地实是因为无人。文臣弄权,北方冰裂瓦解至有煤山之祸。长江失守,儿子想了很久,实在是君非戡乱之君,臣多庸碌之臣,遂使天下英雄饮恨。父亲若举义旗,承大统。籍闽粤崎岖,扼险而守,我们至少还能占地利,人心也可收拾。”

    郑芝龙眼神有些飘忽,儿子说的其实有道理,再年轻十岁他说不定就干了。

    但现在,“识时务为俊杰。如果与之争锋失利,摇尾乞怜到时追悔莫及。你一个小孩子看不远,不用多说了。”

    郑成功见父亲心意已绝,跪倒在地,拉起父亲裤脚,“虎不能离山,离山则失其威。鱼不能脱渊,脱渊则登时困杀。父亲当三思而行。”

    郑芝龙实在是烦透了,挣开儿子的手。

    有那么一瞬间,郑芝龙也许动摇了。可一想到那漫山遍野而来的建州骑兵,他就不觉得儿子和部将说的有道理了。

    恩,建州既然招降就要重用,也必然会礼遇郑家。

    第二天,郑芝龙点起500护军,离开安海,北上福州。

    丙戌年十一月十五日,公元1646年12月21日。

    建州定南大将军博洛郊迎郑芝龙,把酒言欢三日,隔绝拆散郑藩护军。

    12月24日,平安夜,凌晨。

    博洛传令全军,拔营班师回北京,以郑芝龙并闽省文武官员百余人随行。

    郑芝龙方知上当,虎落平阳,无可挽回。

    ……

    一艘厦门来的小船摆荡着抵达基隆港。

    守序拆开来自前线的信报。

    富克塔拉、韩岱率近万满、汉步骑攻入安海,施福、施琅等跪地迎降。郑成功母亲受辱自尽。

    妻子命丧敌手,郑芝龙得到了他期盼的礼遇。

    基隆港,守序召集所有在台海军通报舰长以上,陆军连长以上军官。

    “对我们有利的一面是最大的贸易竞争对手消失了,不利的一面是谁也不知道鞑靼人未来会怎么做。”

    梅登的感觉很是复杂,他驻台时间最长,与郑藩交往最多。

    “鞑靼人的许诺就像厕纸,刚擦完就扔了,真是群混蛋。”

    托马斯梅洛人在本土,对贸易竞争体会并不深,他只是单独在评价建州对待郑芝龙投降这件事。

    海盗大多是穷凶极恶之徒,守序这些舰长就没几个善类,但他们中很少有人会不遵守诺言。出尔反尔在海盗群体里很难活的长久,梅登对鞑靼人的做法十分不屑。

    梅登听了频频点头。竞争不可怕,竞争有规律可循。怕的是那些不按牌理出牌的菜鸟,行为完全是随机事件,不可琢磨。建州不懂海上的规矩,自以为耍小聪明绑架了郑芝龙就搞定了福建。建州这不是打牌,这是把牌桌给掀了。

    守序:“先生们,你们这趟从本土出来,辛苦了几个月,却没赚到钱,对此我很抱歉。”

    底下人纷纷哀声叹气,尤其是自掏腰包那些志愿军,跑这趟怕是要赔。

    守序还从没带人做过赔本的生意,如果就这样回去,品牌就保不住了。

    守序笑了笑,“鞑靼人带着尼古拉班师回北京,现在有个机会,不知你们有没有兴趣?”

    卡尔朗格曼来了精神,“阁下,是什么机会。”

    守序举起教棒,走到身后的大幅台海地图前,他先在金门、厦门地区画了个圈。

    “漳、泉、金、厦,现在由一群惊弓之鸟的郑藩水师占据,他们船多兵多,我们不去管。”

    闽南太乱,闽北就不同了。福州未交战就投降了鞑靼人,当地依旧很和平。

    守序的教棒在福州重重敲了几下,“闽江口,福建省的首府,海上几无防御。”

    福州是福建纳税额度第二的地区,第一是建宁府。可那毕竟是省会,全省资源汇聚的地方。

    军官们一听有钱,兴致高涨起来。

    梅登咳嗽了一声,“先生们,我们并未与鞑靼人进入战争状态。没有元老院的命令,贸然进入中国的省会有一些手续上的问题。”

    “元老院算个……”有人下意识就想骂,突然发现所有人都看着自己,悻悻坐下不再说话。

    见军官们都有些不甘心,守序嘴角含笑,“也不是没有办法。台北有些中**队,我们或许可以利用一下。”

    守序指的是尚留在台北的登州兵和贵州兵。

    梅登轻轻说了一句,“我们投票吧,按老规矩来。”

    这时才有人注意到,在座的军官都是来自加勒比海的老船员。

    所有人脸上都浮现出同样的笑容。

    ……

    十几天后,台北府完成作战序列编组。

    海军出动拉斐尔号、基隆号及5艘护卫、通报舰。

    南海号和其他战舰留守。

    陆军台北营出动300人,本土志愿部队420人,抽调台北各县警备队600人。

    野战炮兵2个连,4门6磅炮,6门4磅炮。

    要塞炮兵1个连,3门12磅炮。

    并卫生通信工兵勤务部队共1600人。

    两部明军一共有1400余人,联军共3000人。

    菲尔霍夫和阿勒芒很绅士地将出战的机会分别交给了卡尔和托马斯。

    梅登选取台北完成船舵改装,最适合远航的64艘运输船,并剩下的本土广船组成运输船队。台北总督熟悉福建形势,与守序共同搭乘拉斐尔号。

第26章 朱由梁

    惠州府,广州门户。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明朝官员在道路两旁跪伏一地,李成栋与佟养甲并肩从他们中间骑行而过。

    佟养甲客气地咨询李成栋,“廷桢,后面你看怎么打?”

    李成栋拉住马头,神色很是倨傲,“制军,南兵脆弱不堪战。我们选出精骑,现在就向广州突击,一定能打他们个措手不及。”

    佟养甲笑道,“就按廷桢你的意思办。”

    一丝暗叹从李成栋心底闪过。博洛匆匆班师,将广东交给佟、李二人。佟养甲辽东人,出自辽阳佟氏家族。佟家倒向老奴时,佟养甲很倒霉地在关内,被迫异姓改名,在明军中混到提督两淮盐法。弘光元年多铎兵进扬州,佟养甲几乎与李成栋同时投降,然后恢复了本姓。

    满洲现在本族人口大量减员,辽东汉军是重点提拔对象。作为新降之将,佟养甲其实在建州上层并无根基,但就因为是辽人,又姓佟,立即便获得了北京的信任。短短一年多,毫无战功的佟养甲便已署理两广总督,而战功堪称绿营第一的李成栋却只是署理广东提督。

    李成栋很无奈,他再能打,还是要屈居满蒙八旗和辽东汉军之后。

    “林永茂。”

    压抑住那点落寞与惆怅,李成栋开始点将。

    一员骑将出列。

    李成栋抬起马鞭向西一挥,“拿下广州,捉住邵武。”

    “提督放心。”林永茂就在马上一礼。

    300名骑兵集体出列,取出布帕裹住头上的辫子,策马扬鞭,掀起一阵尘土。

    成栋满意地看着骑兵的背影,明军和建州军的盔甲一脉相承,收起旗号裹住头,远远望去几乎无法分辨两军。

    “制军”,成栋用马鞭点点一直跪在地上的明朝官员,“让这些人向广州报平安,迷惑那里的守军。”

    佟养甲轻拈胡须,频频点头。“好主意,有廷桢这般智勇双全的大将,真乃国朝大幸。”

    其实更是佟养甲的幸运。

    八旗兵一路征战过于疲劳,战斗加行军减员了很多人,博洛打下福建就班师,实在也是不得已。

    博洛将广东交给佟、李二人,其实没指望他们能立即征服粤省。两广明军番号尚多,颇有一些未经战斗消耗的新锐力量。广东又是财赋、人才汇聚之地,博洛的打算是让佟、李在闽南潮汕一带站住脚,等来年再打。

    成栋却敏锐地抓住广州绍武和肇庆永历两个南明政权争立的时机挥师西进,沿路几无抵抗。广东省邻近福建的是潮州府,碣石等地都是郑藩的兵,拿着郑芝龙的命令几乎是兵不血刃就拿下了。顺便招降了让明朝头疼了很多年的潮州大盗陈耀,建州这个时候真是金子招牌,非常好用。接着是惠州,镇守此地的李士琏部不战而逃,连向广州报告都来不及。

    佟养甲跟着李成栋,几乎是在躺着收军功,头顶上那个署理二字想来很快就要去掉了。这个官做的可真舒服。

    兵进惠州府,首要安排的是布防、扎营。

    李成栋叫来随军的福建按察司佥事监军道,“袁彭年。”

    “卑职在。”

    “带我的亲兵,在城内巡视。官兵如有干犯百姓者,立斩不赦。”

    “是。”袁彭年领命去了。

    在明朝,各地挂着按察佥事的兵备道实际地位在总兵之上。现在不同了,监军道在成栋军中不过一僚属。

    成栋在江南最后一次掳掠,被建州朝廷罚了半年薪俸,这事给他提了个醒,建州也是会秋后算账的。此次南征,成栋也有心干一番大事。尽力约束军纪,没再搞屠城之类的事。路上俘虏过几位一心求死的明朝大臣,成栋都以礼相待,把人送回福建交给当地官员处理,手上绝不沾名士之血。

    后卫部队陆陆续续赶到惠州城下,兵一多扎营就变成个很麻烦的事,这还是没带家属,只有军人,场面都显得乱糟糟的。

    成栋本部有4131人,博洛在福建给凑满5000。帐下又添了阎可义、罗成耀、郝尚久几部援军。佟养甲带了3000督标兵,其中除了300八旗,剩下的人也都归成栋指挥。此外,施福、施琅部整编后的5000多人也归属成栋指挥,全军总共在15000人上下。

    接收潮惠二府后,兵力进一步扩张到近2万。施福、施琅的5000多人没有编制,一直顶着前明官爵随征,这是一只炮灰杂牌军,成栋完全看不上,他全靠刚才出发的300精骑。

    ……

    广州府增城县,广州城已近在咫尺。

    骑兵们下了战马,将马带到增江边喝水,顺便喂食一些豆料。

    李永茂面带微笑,向围观的路人自我介绍,“我是来广州勤王的大军先锋。”

    路人客商挑起大拇指,“将军率领的好一只精骑,我平生所仅见。”

    李永茂谦虚几句,问道,“先生,广州现在是什么情况?”

    “绍武天子刚在三水获得大捷,全歼了永历天子的兵。那些从肇庆和南雄来的镇兵在三水遇到四姓海盗,被杀的大败,逃跑的士兵陷在泥泞了都被杀光了。”

    “先生,广州城内现在还有多少兵?”

    “唉,大部分兵都在三水那边,城里空虚的很。”

    林永茂按捺住心头的狂喜,“多谢先生,后会有期。”

    回到队伍中,林永茂点出10个最能打的骑兵。

    “兄弟们,泼天的功劳送上门了!”

    看着迫不及待,扬尘而去的骑兵,客商摇摇头,“都什么光景了,打内战还如此积极。”

    ……

    腊月十五日,傍晚。

    广东布政司紫薇牌坊。

    10名做佛朗机夹板船水手打扮的人在牌坊下围成一圈,摘下帽子,慢慢解开包括头部的青帕。广州市民们惊讶地看着这些奇怪打扮的人,不知他们要在布政司衙门前搞什么鬼。

    剃青的头皮和金钱鼠尾露出来,10人拔出藏在行礼中的柳叶刀。

    “大清兵到!”

    乱世中广州市民的第一缕鲜血流淌在广州用红色砂岩铺就的石板路上。

    “鞑子来了!”市民自相践踏,全城崩溃。

    10名骑兵先在布政司衙门杀乱了城市中轴,接着退到城门处。明军的反击姗姗来迟,林永茂的300骑很快增援上来。

    广州城内不是一个兵都没有。邵武朝廷首席大学士苏观生正陪同皇帝在武学庆祝三水大捷,得到信报说成立来了建州兵,根本不信。以妖言惑众罪,连杀三个通信兵,耽误了宝贵的时间。

    广州是南天第一雄城,城墙高达11米,全部夯土打实,外砌一人高的红色条石。包括城楼和角楼,环城墙有90座碉楼。各城门均以硬木包铁皮,设有千斤闸。城门外尚修筑有羊马矮墙,处于城墙火力射击范围内。

    午夜,李成栋的先锋骑兵依托这些既有工事与三心二意的明军乱战。

    城内,四牌楼街,林立着欧洲人视为凯旋门的牌坊。某种程度上,欧洲人说对了一部分。这是科举考场的凯旋门。

    天启五年广东出了七进士,蔡元定、沈炎和他的前锦衣卫兄弟在乙丑进士牌坊下碰头,北面1公里外城门处的枪炮声听起来是那么近。

    蔡元定:“福州航海过来的16个藩王分散在察院、府学和盐课司。”

    沈炎:“目标是哪个?”

    蔡元定:“朱由梁。”

    “有多少护卫?”

    “无人。”

    沈炎朝四个手下点点头,“手脚干净点,不要杀人。”

    “明白。”

    落难凤凰不如鸡,曾经高高在上的朱明宗室如今能有口饭吃已是很难得,没人把他们当回事。五个锦衣卫的老手对偷人轻车熟路,年方十几岁的朱由粱在惊愕中被打晕带走。

    苏观生关闭了城门,晚上出不去。在一处预先安排好的宅院内,沈炎等人潜伏下来。看着天色大亮,看着城头变换旗帜,看着李成栋、佟养甲以征服者的姿态进了广州城,看着从福建航海逃到广州的16个藩王及全家被成栋斩首,耳闻邵武帝和苏观生君臣自缢。

    朱由粱已完全不再挣扎,流着泪,静静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

    ……

    与此同时,福州府。

    琅岐岛将闽江口分为南北两个航道,海船进入闽江通常走北航道。

    北航道的左岸是连江县,原本明军在这里设有小水寨。北航道的入口金牌门,江面宽度不到400米。左岸的长门、金牌两山相峙,如果在长门、金牌两山各修筑一座坚固的炮台,闽江口将成为坚固的要塞。

    战舰拉斐尔号。

    哈里斯收回望远镜,“阁下,两岸什么都没有,如果他们修筑几座坚固的炮台,我们将只能登陆从地面攻击。”

    参谋长这么说也不精确,北面远处小水寨尚有数百刚由明军转职来的绿营兵和20多艘战船。早上舰队派出两艘护卫舰抵近,一阵齐射,这股毫无抵抗决心的绿营兵便烟消云散,没了敌人,到是让哈里斯精心准备的进攻计划从一开就被打破。

    舰队在粗芦岛与琅岐岛之间的水道中等潮。由海向陆,一切的攻击时间表均以潮汐为控制节点。

    下午一点半,海潮起,舰队以通报舰灵江号为先导舰,依次进入闽江。

    舰队右舷,闽江左岸已是近代中国海军的发祥地,马尾。罗星塔下,满江的戎克船。

第27章 闽江口拆迁

    江风轻轻扯动着拉斐尔号的军旗,舰队在马尾港下锚。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锚地西侧为马限山,东侧为罗星山。马限山标高约30米,罗星山标高20余米,两山之间的距离不足700米。

    世界海图上的中国塔,罗星塔位于罗星山顶。塔身濒临闽江,20余米的小山加7层,30米高的宝塔,让罗星塔成为闽江最显眼的航道标,同时也是周围的制高点。

    蓝天白云下几行飞鸟,东去江水上的点点船帆,山顶古朴的佛塔,一副充满中国意境的山水图。

    此时这幅宁静深远的图画却被一队夷人战舰打破。

    战舰收帆停稳,黑洞洞的炮口伸出打开的炮窗,在阳光下泛着金属的闪光。

    各运输船卸下36艘无甲板的帆艇。这种帆艇原型为大盖伦上的长艇,排水量从15吨至25吨不等。单桅纵帆,装3-4门佛朗机炮。25吨的帆艇其实有条件在船头固定一门4磅加农炮,本次出征的舰队没有携带装备加农炮的版本。内河水战,灵活性更重要。桨帆并用的改良轻型帆艇在战舰外围构成巡逻线,也是守序控制闽江航行权最重要的武器。

    第一波次登陆。岸上毫无抵抗,望远镜中,烽燧的哨兵点起狼烟,转身就逃。

    卡尔朗格曼随台北营行动,台北的这个野战营现在是联邦陆军实战经验最丰富的部队,在济州岛和历次对番社的扫荡作战中,官兵们手中的武器向外发射了足够多的弹药。部队所欠缺的是会战的经历。

    卡尔将台北营部署在马限山。

    士兵们喊着号子,将要塞炮兵连3门12磅炮拉上山顶,炮兵按射界设置炮位。舰队此行携带了一些台北制造的竹筐、藤筐,此时在周围强征的民夫已到位,工兵押着这些民夫在马限山周围挖掘泥土,装入筐中拍实,用于修筑炮垒。

    江南岸,一部登州兵登陆,设立了两个观察哨。

    守序将舰队交给托马斯梅洛,跟随辎重最后上陆,在罗星塔下建立指挥部。宋代修建的罗星塔毁于台风,此时伫立在江边的宝塔为万历年重修,尚未沾染上长江诸塔那被岁月洗刷至古朴的斑驳颜色。陆军参谋们在塔顶层设置两架大型望远镜,周围形势一览无余。

    贵州兵和登州兵两部明军登陆,按照部署,分出一半会水战的人驾驶桨帆艇和征集到的戎克船在江面上游弋。明军强征江上的水手为自己划桨。明晃晃的腰刀和银子对大多数人来说是个很简单的选择题。

    当天夜里,贵州兵向东北方向闽安镇出击。闽安镇距罗星塔约10公里,距福州约30公里。从罗星塔以下的后安至亭头,两岸群山连绵,江流曲折,而闽安镇峡处地势最为险要,江道深窄,最窄处仅有600米,是扼守闽江口的咽喉。戚继光在福建抗击倭寇,曾在闽安镇垒石筑塞。如今城寨遗存犹在,却没了当年强劲的戚家军。

    马尾港大部分官兵合衣而卧,工兵和民夫连夜赶工,以尽早完成防御工事。守序带着卫队登上马限山的山顶,举起望远镜向西北望。一轮圆月高挂在天穹,皎洁的月光撒下地面,福州城的方向没有动静。

    第二天,一个连的步兵与100名登州兵配合,沿着闽江向西北做火力侦察。马尾与福州之间是一片海拔高度约300米的山地。这片山与江水水夹起来的狭长盆地大约有6.5公里长,2公里宽,盆地最西边靠近福州的一侧,山几乎插到闽江边,一条长约1.5公里的狭窄官道在山脚与江边蜿蜒而过。

    这里的村庄不会有潜伏的敌人,明军开始了系统性的劫掠,划片包干,小到农具,大到耕牛,全部打包押回马尾。这大约类似于一次拆迁。

    下午,守序接到杨羹卿求援的文书。

    东北方向的贵州兵进展不顺,杨羹卿夜袭不成,改为强攻。当地绅民很团结,贵州兵三次冲击都失败了。

    舰队抽出青云山号护卫舰和灵江号通报舰,在小艇牵引下转舵调头,顺流而下。于傍晚抵近闽安镇下锚。

    两舰的武器官身着灰色的军大衣,猪皮制成的靴子将甲板踏的吭吭作响。舰炮在武器官身前依次击发,炮弹打在寨墙上,石屑横飞。

    6门6磅炮,5门4磅炮射速并不快,大约3分钟打一发。半小时后,停止炮击,冷却炮管休息15分钟,接着再是半小时。

    起锚,调头换舷,重复。

    炮口焰有节奏地喷发而出,在夜色背景下,显得鲜艳而优美。这种舷侧火力似乎已是这眼前这座小小的石城不能承受之重。这次在冷却炮管的中途,闽安镇打开了寨门。

    杨羹卿不是第一次见夹板船舰炮发挥齐射火力,每次都被这种压倒性的力量所折服。他派人登上青云山号,向编队指挥舰长询问该怎么处置闽安镇。

    青云山号舰长歪着头想了想,出来时执政官和梅洛上校都没下达具体的指示。这位舰长出自托尔图加,他决定按照遵循一些传统的习俗。

    两艘战舰凑出30名水手组成登陆队,带去了舰长的决定。

    “有必要对闽安镇的抵抗行为做一些惩罚措施。”

    明军等待的正是这样的结果。杨羹卿摸不清守序到底怎么想的,便客气地让青云号舰长来决定。

    400多贵州和水手进入闽安镇,士兵收割他们的第一个战利品。

    解决掉闽安镇,更北面的福宁州早被打烂,这意味马尾港的北翼已经被清除。两千余镇民陆续被押到马尾港,安置在马限山与罗星塔之间空地。

    福建的绿营兵行动迟缓,四天后才开出福州城,在城东鼓山镇立下大营,与马限山距离10公里,甚至没有越过那片标高300米山地的迹象。

    几个福州士绅见到明军旗号,冒死派出家人沿闽江而下,带来了一些情报。

    博洛征服福建,收降明军马步兵六万八千五百余名。像以前一样,博洛当即解散其中不堪战的弱兵,释放他们回家,这占到了降军中的一大半。降军中战斗力最强的施福部跟随李成栋进了广东,其余降军坐守各郡而已。

    鲁监国朱以海在长垣誓师,全闽除了自称招讨大将军罪臣,遥奉永历旗号的郑成功在南澳岛聚兵,其余水师都汇集到朱以海的大旗下。闽南局势已彻底糜烂,福建驻防绿营大部分军队都调到了泉州等地,闽北十分空虚。

    鲁监国发下去无数空白告身,知府知州,总兵道台比比皆是。闽中八郡全反了,各地逐渐兴起的义师截断官道,将绿营压到城池中。现在义师规模还未壮大,对各地州府的攻击暂无效果,但这是个此消彼长的过程,福建本地的实力一天比一天弱。

    守序驻在马尾港并不着急,他的兵力不多。既然建州兵不攻过来,他便派人接管了江南的长乐县。因为山势阻隔,联邦舰队卡住马尾后,长乐县与福州的联系实际上就被切断了。闽安镇就如同前车之鉴,200明军兵临城下,县城士绅便打开城门投降。

    长乐县易帜,守序通过明军派下出丁出粮的任务。长乐每年正赋折银约为4600两,算上三饷7000多两,人丁约有2万。联邦在城内取了5000两捐助银和一些生丝绸缎,强征1500壮丁,100耕牛随军。接着又派下许多制作竹筐、藤筐的任务。

    沿着闽江,有许多各路义师听说闽江口,长乐县被明军光复纷纷以兵来会。这些义师的来源很复杂,有山中的绿林好汉,也有闽江中神出鬼没的水匪。当然,更多则是各地士绅组织的民团武装。林林总总,共有3000多人。很多人身上挂着都督总兵的印绶,论起军衔来比金士英和杨羹卿两个指挥使高好几级。

    守序和明军选取了少数确实想投军的绅民,与其他人谨慎地保持着距离。

    建州基本继承了明朝的福建防御体系,以按察司兵备道划分防区,全省共有福州兵备道驻福州、福宁兵备道驻福宁州、兴泉兵备道驻泉州府、建南道驻建宁府、巡海道驻漳州府。

    舟山明军给浙江的压力极大,浙闽总督张存仁跟随博洛班师的大军回了浙江防海。福建剩下官员都是博洛承制委任的临时工。以朱鼎新为福建左布政使,全省官员第一。

    守序面前勉强集结了4000多绿营的主帅是明军宿将,福建按察使杨御藩。建州把许多投降的明军将官转为文官,总兵转按察使,副将转兵备道。转为文官后,他们的兵依旧在麾下听用,兵备道们对地方知府知州的制约更强,有利于事权统一,打治安战倒是个不错的办法。

    正月中,明军大将周鹤芝攻克长乐县南面的镇东卫、海口城。福清县光复,守序南翼威胁被清除。

    力量集中后,卡尔朗格曼加大了接触的频率及力度。

    战斗接触显示,福州新近得到来自建南道的1000多援兵。

    建州兵主帅杨御蕃下,建南兵备道张决,兵备道潘映娄,监军福建巡按御史周世科,全军近6000人。福州城内尚有千余守军和一些民壮,受义军压迫,这部分人很难再调动。

    因为鲁监国的关系,闽南集中了福建绿营主要的机动力量。建州现在就是拆东墙补西墙,各地驻防兵力有限,福州抽调了建宁的兵,建宁那边就又危险了。

第28章 鼓山

    马尾港,罗星塔。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原明朝梅花守御千户所世袭掌印千户徐怀素跪倒在守序脚下。

    “敝所额设旗军431户愿重归大明旗下。”

    徐千户有过投降的经历,守序没急着让他起来。

    守序手捧一杯清茶,语气比较平淡,“徐千户,你反正应该向西走,去找福州周围的那些义军。或者向南去镇东卫,找你本卫的老长官,说不定还能捞个都督衔的总兵干干。”

    徐怀素额头重重磕在地板上,“卑职和部下官兵只愿意像金、杨二位将军一样在国主麾下效力。”

    守序笑了,“金士英和杨羹卿还是你们大明的将军,我与他们只是朋友关系。”

    “卑职不敢奢望能和金、杨二位将军一样,只求附骥尾而行,为国主效尽犬马之劳。”

    守序皱皱眉,有心想要拒绝。他需要的是海上争雄的舰长和陆地搏杀的战将,对磕头虫并不太感冒。但徐怀素毕竟是福建第一个投效的实力派,言语之间表情也不似作伪。

    梅花守御千户所位于闽江海口,对附近的岛屿、水文很熟悉,这个带路党有他的价值。

    “徐千户,你能给我什么?”

    徐怀素脸上浮现出喜色,“卑职的梅花所与北面的定海所一起拱卫闽江海口,互相之间都是熟人。鞑子来后,定海所很多忠于朝廷的官兵解甲散落在海岛与山区,卑职可以替大人招募500精熟水战的官兵。”

    这倒是有些出乎意料了,守序:“我不喜欢绕圈子,你想要什么?”

    徐怀素再次下拜,“反正起义事关我属下数百官兵全家老小。事若成,我等自成忠义,若不成,只是可怜家属们失去依靠。卑职只请国主能看在卑职一片赤诚,在海外赐一片土地以安置家人。”

    “台湾不行,你们若是愿意去南洋,我可以安排。”

    这就是答应了。

    “多谢国主。”

    “给你5天时间,500人能到位吗?”

    “卑职敢立军令状。”

    守序看了徐怀素一眼,摆摆手让他退下了。

    闽江口一带,明朝曾修建了很多防御工事。北面定海守御千户所有小埕水寨,南有梅花守御千户所,闽安镇有巡检司城,长乐县境内还有新筑的三座巡检司城。

    五虎门岛上,有五虎游击所在的军寨,竿塘岛也有隶属于小埕水寨的哨城。甚至长乐县城作为海防要地,其县城城墙经过历次增筑,拥有敌楼62座,敌台36处,也堪称坚固。

    这套海防体系覆盖面很广,用途倾向于抵挡类似倭寇这样的轻武装海盗,缺少坚固并配置大口径要塞炮的炮台。闽江口原卫所旗军剩余的人并不少,但分布散乱,建州统治时间只有3个月,还没有余力整合起海防资源。

    建州每到一地,裁撤卫所官都是个规定动作,腾出地方留存银粮供应绿营各镇野战部队。这些失业的卫所兵后来很多都反正了,成为南明各路义军的主要兵源。徐怀素并不是个案。

    守序走出司令部,迈步走至江边。20艘刚抵达的运输船正在罗星山脚下的马尾港卸货。胡带着他扩充到300余人的军队押运这批船,送来补给的弹药和药品。

    闽江口汇聚了太多只,马尾一港已无法容纳,大部分商船停泊在马尾西南,闽江对岸长乐县的太平港。太平港曾经是郑和船队途径福建时最重要的休整港,港阔水深。梅登现正领着一队兵,向台湾转运战利品,只有两处港口能用,速度有些慢。

    如果能借助明军的人手控制定海所残兵和梅花所,增加刑港和梅花港两处港口,介时转运效率会更高。

    胡到达后,台北府集中于马尾等地的兵力增加到2400人,杨、金二部明军在附近扩军,合在一起也有了2200人。实力有所增长,守序开始考虑下一个目标,福州南台船场。

    南台船场是目前中国最大的军用造船厂,位置在福建南城墙与闽江之间的南台、河口、洪塘等地。福州五大港,太平港、刑港和梅花港为外港,红塘港和南台港为内港,两座内港位于城墙附近,红塘在城西,南台在城南。南台船场所在即南台港。十五丈长的琉球册封舟就是由南台船厂承造,这艘最大的戎克船代表了中国最高的造船技术水平。

    毁掉南台船厂也许不难,但要使收益最大化,就必须获得居住在船厂周围的船匠。而要达到这个目的,首先得击破拦在山口处的那只绿营兵。

    守序在马尾以加农炮隔绝山口,积蓄实力。福建的建州官员们也没闲着,从邻近府县不停调集援军。

    现在是农闲时节,汇聚在福州府附近,打着各路明军旗号的义军越来越多。从实力对比上看,如果邻近的浙江、南直隶、江西不向福建派援兵,时间对明军是有利的。

    鲁监国是位勇于亲临前线的君主,在他号召下福建八郡全反了,就靠本地那点绿营兵无法镇压全省。守序楔入福州闽江口时间越长,吸引的绿营兵就越多,即便不进行会战,对各地的起义也是极大帮助。守序相信福州城内的省会官员们对此有充分认识。

    因为要遵循季风铁律,最晚二月份就得撤兵,剩下的时间并不多,得想办法打破目前的平衡。

    回到屋中,守序口述一封信,由一位移民到台北的南直隶生员誊写。郑彩盟友周鹤芝攻克镇东卫与海口民城,距长乐县只有几十公里,守序约他同打福州。

    作为进攻铺垫,陆军进行了一系列前哨战。本土的志愿营老兵支援杨羹卿、金士营新老参半的混编部队,不断向西出击。交战持续了3天,将绿营选锋彻底逐出这一地域,夺取一小块山口外的出发阵地。

    卡尔朗格曼调上去1000民夫,修整这段几公里长的官道,在鼓山脚下的山口设立工事,将3门12磅炮拖上前线,用竹筐等容器修筑简易炮垒。依托威力强大的12磅炮,联军继续向外推进,进攻出发阵地慢慢向外扩展,获得战场中间区域一半的控制权。

    登上鼓山一处山顶,山脚下,一场这几天上演无数次的前哨战正进行地如火如荼。

    两军都没有使用大炮,百余名轻装步兵在战场中央打成混战,绿营鸟铳和联军火绳枪间或射击,腾起一团团硝烟。

    守序只看了一眼前哨战,便把目光聚焦在绿营兵的营寨上。两座营寨之间相对距离1.5公里。西南边靠近闽江的规模较小,西北面较大的那座应当是绿营兵的主力,两座营寨距福州护城河约3-4km,距离守序现在站立的位置有2.5公里,分别从两个方向封锁了鼓山山口。

    金士英向守序介绍道,“根据这几天的战斗结果,南营主将是福宁兵备道潘映娄,北面由杨御蕃亲领。”

    “敌军有多少人?”

    卡尔朗格曼多次在这里观察敌营,“两座敌营中大约有6000人,福州城内敌军近来陆续获得增援,数量未知。”

    “那两座营寨中有多少加农炮?”

    金士英:“我们数出来12门,实际应当不止这么多,杨御蕃肯定会隐藏部分火力。”

    杨御蕃宿将,这些常规套路早已捻熟于心。

    卡尔朗格曼:“如果我们的进攻部队陷入那两座营寨构成的交叉火力中,一定是一幕悲剧。”

    托马斯梅洛:“海军用了半个月的时间,基本勘测了马尾至福州的闽江航道,中国人的记录没错,这里航道水很深,但是浅滩比较多。只要避开这些浅滩,拉斐尔号可以直接停靠南台港。或许我们可以发起一次登陆,切断山下鞑靼军与福州城的联系,迫使他们脱离营地,与我们会战。”

    守序摇摇头:“托马斯,我们能执行敌前登陆作战的只有不到2个营,无论派哪个营,他们的兵力都不可能有效切断鞑靼人之间的联系。敌军营寨与福州城楼互相在目视范围内,登陆的部队一定会遭到两面夹击,这样的战斗充满了不确定性。”

    朗格曼:“阁下,可如果就这样向前进攻敌军营寨,步兵肯定会产生很大伤亡。”

    金士英:“杨御蕃用结寨封锁我们进入福州盆地最快捷的道路,他的位置很有利。”

    宿将吗,肯定不是草包,绿营兵的营寨很好地利用了地形。

    “托马斯,你觉得西南边那座敌人的营寨处于你们的火力范围之内吗?”

    梅洛:“我们做了测绘标定,闽江那一段江边有些浅滩,拉斐尔号只能行走在最中央的航道,射程十分勉强。我不太明白,阁下,这也意味着我们的舰队在他们火力射程之外。这两座营寨不影响舰队通过闽江炮击福州城。”

    守序看了梅洛一眼,“那样你必须要与福州城下的敌军炮台作战,我们可只有一艘巡航舰。”

    闽江航道在这里只有700米宽,舰队向上运动不可能避开敌军的耳目。到这时,守序才发现,他面对的状况,与亚伯拉罕平原战役前的沃尔夫少将有一些类似,两人甚至都面临风向转换带来的时间限制。

    只是与魁北克不同的是,守序既没有兵力占优势的本土步兵,也没有足以打垮一切够得着的炮台的战列舰队。

    那就只能采取一些简易的办法了。与守序的混合部队相比,绿营兵的骑、步兵有一些优势,敌军的劣势是炮兵。

    在长乐县、马尾港和闽安镇留下实力较弱的部队控制地区,卡尔朗格曼最大程度地集中了部队,一共有4000人。部队组成包括野战营,志愿营,明军新老兵和沿海卫所烽燧的反正士兵。各部队的执行能力参差不齐,这就决定了任何复杂的作战计划都不可取。

    “卸下部分舰炮,制作炮车零件,我们用步兵保护炮兵向前推进。”

    这次台北府出兵没有携带挽马,在长乐县临时征集了70多匹马、骡,集中起来配属给6门4磅野战炮。因为没有火炮前车,行走效率比较低,只是勉强实现了移动。

    未经训练的耕牛无法用于战场机动火炮,牛不肯走,如果再有炮声传来,牛队一定会乱,到时会是一场灾难,因此其余火炮只能采用人力牵引。

    这只陆军与守序心中的标准有很大差距,但目前也只能依靠简陋的条件去实现。

第29章 从营地中醒来

    清晨。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冬日的阳光撒在枯黄的原野上,地表温度开始上升。气温却还是很低,土壤中的水汽向空中蒸腾,在地表至半米的高度凝结成淡淡的雾气,一缕一缕,在微风中偏偏起舞,直至慢慢消失不见。

    鼓山西南侧小盆地,战马嘶鸣。集结在这里士兵们行走在雾气中,宛如一幕宏大的舞台剧。

    清凉的军号声响起,早餐时间结束,士兵站到各自所属的军旗下,按番号排成队列。老兵们比较轻松,掏出烟斗,互相借火,聊一聊家常天气。新兵的表情僵硬,成为老兵开玩笑的对象。

    守序睡眠不好,每当战斗的前夜,各种思绪都会涌入脑海,让他辗转反侧,往往到深夜才能入睡。起床后,铜镜里呈现的是一副疲惫的脸色。

    看来又要依靠燃烧生命值来撑过这一天。

    用冷水匆匆洗涑,穿上全套礼服,左手抓起佩剑。深吸一口气,掀开帐篷帘幕出现在官兵面前的执政官恢复了以往的神彩。经过军营时,老兵们用各种方式向自己致敬。守序微笑着叫出他们的名字,不时与其中一些相熟的人开一两句玩笑。

    部队长们聚集在山口处,守序过来,他们停止了战斗前最后的商讨。

    守序随手打过招呼,“你们继续,不用管我。”

    经过山坡上的军乐队,他们正在调试乐器。迈步登上前几日来过的那处山顶。卫队的士兵摆开一张行军椅,守序却没有坐下。他拉开望远镜,架在林出勇的肩膀上,俯瞰整个战场。

    三个从台北番社和各只明军中抽调出来,临时编组的轻步兵连已出发,拉开一道长长的散兵线,进行战场最后的清除工作。

    战场左翼,闽江水滚滚东逝,奔流到海。

    守序向后望去,马尾港内,护卫舰青云号和2艘通报舰解缆升帆,战舰身后是数十艘内河炮艇和平底船组成的作战分队。分队指挥官由青云号舰长埃曼努尔.南苏蒂担任,海军这次是配合陆军作战,南苏蒂要接受朗格曼的指挥。

    这只内河船队的水手多为在附近强征来的百姓,士兵中很多人是刚刚反正的卫所兵,分队战斗力核心是胡新到的那300人。

    朗格曼与各部队长握手,大约是战前会议结束了。

    远处传来一阵急促的军鼓,吸引了守序的注意力。将望远镜重新对向绿营兵的军寨,能看见一些人急匆匆奔赴主帅的大帐。

    敌军大约从不一样的前哨战中察觉出了异样。

    陆军连续几天提升了前哨战的接触等级,完全屏蔽了绿营兵的侦察,他们只能靠猜。

    闽江水缓慢上升,拍打着岸边的礁石,今天的涨潮时刻到了。

    朗格曼走到守序身后,“执政官,我们可以开始了。”

    “卡尔,现在是你的时间,你来决定。”

    “是,阁下。”

    信号兵向江上的舰队发出信号,灵江号张紧风帆,作为先导舰缓缓驶出被鼓山遮蔽的江湾,出现在战场视野内。

    江风扯动战舰上的长琉旗,发出呼啦啦的响声。即便是通报舰,在闽江上也是可以横扫一片的强大存在。

    会战由海军先发动。三艘战舰逆流而上。在正对建州南翼营寨的航道上停船下锚,舰炮探出炮门,用齐射宣布战斗开始。

    4磅炮并不能够到绿营的军寨,这只是一次示威。守序需要这些战舰上数十门大炮和高大的船身震慑敌军,提升本军士气。

    约20艘内河炮艇和平底船超越战舰,继续向上游划去。逆流而上,船速很慢。

    敌军的旗帜急速挥动,从两座大营各开出一只数百人的部队,跟随内河船队,在舰炮射程外平行移动。守序嘴角泛起一丝微笑,主动权在我,敌军没有选择。

    山脚下,陆军正在做最后的准备。士兵们互相检查武装带、弹药瓶、火绳和通条,最后说着一些互相鼓励的话。

    朗格曼向军乐队下令,《austerlitz》那略显欢快的乐声响彻在营地上空。此时用的是较舒缓的节奏,可以帮助士兵更快进入状态。

    老兵们听见军乐响起,纷纷掐灭烟斗,转身站好。在山顶上能明显看到各连纵队为之一肃。

    山口狭窄,仅能容3名士兵并排行走,各营按部署依次通过。作战序列为台北营、志愿营、登州兵、贵州兵,野战炮兵,台北警备营。从港内各战舰上抽调的200名水兵并300名明军为全军预备队。

    宪兵在山口竖好标牌,用石灰在地上标记出各营前进的方向。来自本土的那个志愿营通过山口时,不知是谁起头,向山顶上的守序发出一浪一浪的欢呼。

    乐队指挥适时将乐曲切换成《la victoire est à nous !》。

    随着台北营进入战场,陆军的12磅炮和6磅炮相继开火试射,标定射程范围。

    小冰河时期的寒冷天气冻硬了地面,实心弹砸在地上,溅起一阵尘土,重重地弹起,欢快的一路蹦跳向前。12磅青铜炮用战场最强音将陆地战场的女皇身姿展示在所有人面前。

    激昂的军乐和次第打响的加农炮刺激着士兵,无论新兵老兵,那一张张通红的脸上刻满了必胜的信念。

    台北营在战场中央偏左转为2个5排横队,前2排是手持长矛,身穿胸甲的肉搏步兵,后3排是重型火绳枪手。

    志愿营在台北营右翼展开,也是2个5排横队,两个营肩并肩齐头并进。

    金士英的800登州兵在台北营后方大体保持纵队阵型,杨羹卿的贵州兵700人在志愿营身后。

    野战炮兵将6门4磅和6磅炮挂上挽马,等待出击的命令。

    来自台中和宜兰的共400人警备营走在最后,负责押运牵引舰炮的民夫。

    各部并不止这么多人,其余的部队要么在线列步兵身前拉开了散兵线,要么分散在战场后方执行勤务。

    绿营兵的大营发出一阵号炮,北面的敌军走出大营,在中央的空地中列阵。南翼的敌军依然坚守在营寨内,未见出击。

    守序用望远镜扫过敌军军阵。中国与欧洲深入的交流已经超过百年,军事技术是其中的重点内容。

    无论建州还是明军,此时的军阵都带上了欧洲的痕迹。军阵主体同样由前排长矛手,后排鸟铳手组成。绿营的军阵更厚实一些,他们的长矛手有3排,鸟铳有5排,佛朗机炮和虎蹲炮等轻炮摆在阵前。绿营军乐队位于阵后,使用的是军号、战鼓、唢呐等中国乐器。从已经成型的阵势上看,这明显是受了西班牙方阵的影响。

    与欧洲区别比较大的是,除了鸟铳、佛郎机和加农炮,脱胎自明军的绿营兵还有许多乱七八糟的无效火器,军阵也为适应这些火器做出了某些改变。

    可能让很多人觉得颠覆,建州对学习欧洲先进军事技术其实很积极。精锐的建州步兵甚至能很快排出防骑兵空心方阵。

    眼前的绿营兵当然没有八旗的素质,不过仅就眼前的静态军阵来说,模样倒是在了。因为旗号、军乐等指挥通信手段不同,武器技术水准也不在一个水平线,等会打起来才能显出两只军队之间的区别。

    进入战场后,各营自己的少年鼓手和笛手接管了步点指挥,他们奏起《la vieille garde》,一种简洁、重低音明显的军乐,用于列队行进。

    部队从狭窄的山口出来,战线越来越宽。步兵营横队行进速度并不快,呈纵队的登州兵和贵州兵迅速追上,登州兵在右翼展开,贵州兵向左翼展开。右翼有难以攀爬的鼓山,左翼有闽江,整个战线向右翼倾斜。

    4百多名从各部挑选出来的轻装步兵走在最前面,拉开一道长长的散兵线。

    第一线的四只部队,以杨羹卿的实力最弱,朗格曼将相对安全的左翼交给了他们,那里能得到海军舰炮掩护。

    金士英登州兵的骨干在关宁、东江长期与建虏战斗,不敢说打八旗兵,比眼前的南方绿营战斗力肯定强。朗格曼将右翼放心地交给他们。

    野战炮兵连的6门机动炮在线列步兵之后进入战场,能在炮声中保持平稳的马只有28匹,现在就是由这些马牵引着野战炮,跟随步兵前进。

    战线越来越宽,两翼明军的阵型略显稀疏。登州兵的散兵大约是有些瞧不起对面的南方绿营,加速向前推进,整条战线形成右翼突出的态势,左翼则拖在后面。

    好吧,又是由底比斯同性恋军团发明,后来腓特烈二世发扬的斜线战术。

    无论在哪个时代,无论海战还是陆战,始终都是一个个火力与人命构成的方程组。在工业化之前,这些或是高阶或是低阶非线性微分方程组没有收敛的解,全靠主帅个人经验。

    战术并没有太多意义。

    斜线方阵也好,平行横队推行也罢,主力位于中央或是侧翼都没有推广的价值。作为主帅,牢记的始终是要让自己与敌军形成t字,用尽可能多的火力去迎接敌军尽可能少的火力。这一点上,海军与陆战是一样的。各种部队运动都是为了这个目的。

    斜线战术为腓特烈二世在侧翼对敌军形成火力t字提供了可能,但这个战术的重点不是斜线,而是腓特烈本人对进攻、后撤时机的把握,对进攻、后撤发起线、停止线的确定,对预备队的控制,以及普鲁士陆军在射击和机动上的日常训练。

    这些东西和名将经验之谈中充斥着随机事件,布朗运动,大多时候,甚至就连主将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能获胜。所以在工业化时代以前的东西方兵书,最后无一不是上升到虚无的哲学层面,试图用一些难以琢磨的名词概念和似是而非的逻辑去解读战争。这方面的典型大约就是《孙子兵法》。

    对于兵法,“运用之妙,存乎一心”,中国历史武将会战战绩第一人,岳飞对这个问题有清醒地认识。

    炮声隆隆,守序站在可以俯瞰战场的高处,试着去理解并学习地面战争。

第30章 火绳枪的缺陷

    敌军加农炮试射,实心弹砸下,同样形成跳弹。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从炮口焰中可以清晰数出19门不同口径的大炮。他们有6门炮射击的方向是闽江,勉力向舰队显示存在感。

    建州同样在标定射程范围,在面对陆军的方向,射程最远的一门炮打出了约800米的极限有效射程。绿营兵同样在用自己的重炮宣示战场控制范围。

    守序将望远镜转到那门炮所在的方向,看见异常厚实的炮管与不成比例的炮口。粗糙的炮身上有明显的范缝,说明这门铁炮没有使用成本较高的整体铸造法,而是用了便于量产的块范法。

    如果不在乎重量和废品率,用块范法铸炮并不难。中**队中所谓的攻铳,也就是攻城炮普遍采用这种铸造方法。身管寿命只有200多发,炸膛概率很大,通常打下一座坚城就可以扔掉了。

    福建铸炮水平比不上北京和广东,在大陆大概排在第三位。这门仿制的神威大将军炮代表了福建本地最高的铸炮水平。从体积上粗略判断,这门大概8磅左右的铁炮,炮管重1.5吨以上,连上炮车超过2吨。以敌军现有的炮架,这种炮就不要指望在战场上机动了,安安心心躲在军营中吧。

    朗格曼敬礼,“执政官,我该下去了。”

    “去吧,小心一点。”

    朗格曼转身,刚走了两步。

    “卡尔,”守序叫住他,“不要再试图亲自率领冲锋。”

    一丝微笑爬上陆军中校的嘴角,“好的,长官。”

    山脚下有10匹可堪骑乘的战马,朗格曼跨上马背,和他的传令兵们赶赴前线。马背让一线指挥官获得超出步兵的视野,有利于他指挥战斗。

    地面腾起的团团硝烟中,一列骑手经过行进的炮兵纵列,很快抵达步兵营身后。

    大约是团长到一线激励了士气,炮兵中传来一阵欢呼,造成的结果是建州加快了火炮射速,一枚又一枚实心弹砸进地面,在数个方向划出属于它们的地盘。

    朗格曼向两翼派出骑马传令兵,很快军鼓停止敲击,各营原地立定。是的,守序并不打算现在就进入绿营的火炮射程。

    远远望去,江风扯动着属于陆军的本杜帝**旗,两座靛青色的方阵伫立在战场上,任凭敌军炮击,巍然不动。

    野战炮兵解开挽马,6门加农炮在贵州兵、陆军、登州兵结合部放列,装满炮弹的木箱和火药桶按顺序摆放。

    挽马撤回山口。3门12磅青铜炮已停止射击,与另外4门野战炮一起挂上牵引具。12磅炮实在太重,仅凭矮小的本地马拖不动,需要民夫推着炮轮前进。进入战场的民夫也背负了给炮兵输送的后续弹药。

    对面的绿营兵仍不见有所动作,只是催促炮兵继续加快射速。敌军抬高炮口仰角,吊射的炮弹砸到战线后面,这样的入射角度能否形成跳弹完全看运气。敌军10多门加农炮轮流射击下,民夫队有人被炮弹砸中,或是缺胳膊少腿,或是被砸成一摊碎肉。虽然倒霉的人并不多,但死状是凄惨的,差点惹出一场骚乱。

    负责维持秩序的是台北警卫营,此次出战的骨干不是出自小袁营就是出自上海的明军,他们处理这种情况很是熟练,小袁营的兵当即掏出腰刀捅死几个乱跑的民夫,用血淋淋的手段维持了大致的队形。

    守序相信他核心的两个营能顶着绿营兵的炮火向前推进,甚至夺下寨墙。但这样的兵太少了,每一个都很宝贵。他宁可选择一些欠缺线性战术时代战争美学的方法。

    一枚炮弹砸进左翼贵州兵阵列中,血雾腾起,几条残肢飞到空中,差点动摇了贵州兵的阵型。

    对面军旗飞舞,各种刺耳的乐器响起。绿营兵向前推进了,没有鼓点调节步频,没过多久整条战线就显得参差不齐。

    一个骑马的传令兵从朗格曼身边离开,找到指挥警备营的王允纶。很快,大部分散布在战线后方民夫的丢下工具,双手抱头或蹲,或趴在地上。王允纶站到行进的12磅青铜炮一侧,警备营以他为中心开始集结。

    已放列完毕的2门6磅炮,4门4磅炮在新的战位试射,简单校准诸元。

    绿营兵进入500米的有效射程,6门炮打出比火绳枪快很多的射速。一枚枚炮弹击打在坚硬的地面上,弹起,飞入敌军阵中,打开相应位置的缺口。

    绿营军阵面对野战炮的两处位置,很快被打凹了进去,战线随即被割裂为三段。

    一团团硝烟在火炮放列位置腾起,遮蔽了一部分视野。守序将视线转向右翼,阵型突出的登州兵打响了他们携带的佛朗机和火绳枪,绿营兵也以类似的武器回应。两军位于第一线的士兵纷纷倒下。远远放炮放枪的阶段,暂时还看不出边军和内地兵的区别。

    左翼贵州兵尚未与绿营发生接触,海军位于队尾的一艘通报舰冒着可能搁浅的危险,抵近江岸下锚。5门推出炮窗的4磅炮大约可以让位于绿营兵右翼的军将仔细考虑一下他的推进速度。

    右翼传来一阵比较整齐的虎蹲炮齐射声,飞舞而出的霰弹造成了开战以来较为明显的一次杀伤效果,残值碎肉散落一地,让守序为之侧目。

    此时的建州军纪森严,也许是那根丑陋辫子带来的鸡血作用,各路明军更换了绿营军旗号褂后,战斗力都有了一个暴涨。

    这是一种无形的势带来的作用,绿营兵们认为,即便暂时不敌,也会有满洲太君的内廷之兵给他们收场,最后的胜利属于他们。如果战死,建州会抚恤家人。如果幸存,将能在百姓身上获取丰厚的回报。但是如果逃跑,被抓到肯定会死不说,还会祸及家人。

    建州是野蛮的,但他们带来了一种野蛮的秩序,一套行之有效的军政体系。明军们投降后被纳入这个体系,与之前像无头苍蝇一样乱打有了天壤之别。

    短时间内无法动摇这个体系,也就无法动摇绿营兵对满洲禁兵的信心。这需要一次一次,一年一年的会战来向天下证明。

    在右翼部分位置登州兵和绿营兵扔下暂时成为铁棒的虎蹲炮,进入肉搏战。这下区别很快就体现出来了,在辽东历练过的军队比南方绿营的肉搏能力强太多了,局势几乎是一边倒的。

    中央战场,散兵线在数轮袭扰射击后,从线列步兵营战线开口处撤回,王允纶指挥警备营将轻步兵们重新集结。

    野战炮略微转移炮口,向敌军斜着打出一轮葡萄弹,又是一次血雾弥漫。敌军居然还在前进。建州带来的光环效果十分明显,南明时期变身成为绿营兵的明军打出过数次以少胜多,尸山血河般惨烈的战役。

    建州推进的战线背后,还有一只近200人的骑兵部队和位于二线的步兵。他们集结在主帅杨御蕃的周围,按照这个时代军队的习惯,那些兵才是今天这些绿营兵的核心部队。

    步兵营打出两次齐射,嘈杂战场上几乎整齐划一的排枪声让人为之精神一振。第三排枪手举起武器,暂时隐忍不发,前两排枪手后退装弹。

    曾经在美洲大量装备的穆什克特重型火绳枪口径太大,用于亚洲威力有些过剩,已经从一线部队中淘汰,或是卖了,或是送给盟友。陆军现在使用的火绳枪是瑞典缩小口径后的较轻版本,无须使用枪架。

    火绳枪再装填步骤极其繁琐,守序不必看向那边,都能想象出手忙脚乱的画面。

    联邦步兵训练操典从荷兰人的《武器练习》改良而来,火绳枪手后退装弹的程序有25个步骤,这已经精简到无法精简了。因为装填速度太慢,就算精心训练的军队,最好的水平也只能1分钟才能打出一次齐射,通常是2分钟一发。如果要形成绵密的火力,得像敌军一样结成5排横阵。

    为了快速发射第二枪,步兵将携带的火绳两头都点燃了,这让战场上的火绳消耗很快。因为依托海军船运,并未脱离补给中心马尾港,备用火绳的问题在这次会战中不明显。如果要深入内陆作战,在弹药之外士兵还得背负上沉重的备用火绳。

    齐射的效果只能说一般,为了避免崩飞的火绳引燃战友的药瓶,火绳枪手之间的间距要达到1米左右,对于需要在短时间内发挥火力的会战来说,火绳枪并不是很好的武器。中央战场上的战斗,距离真正的排队枪毙标准尚有不远的距离。

    左翼建州兵大部分尚未进入贵州兵武器的射程,支援的通报舰打响舰炮,从侧翼纵射敌军战线。两枚炮弹命中目标,数十名绿营兵惨叫着倒下,简直是两条血肉胡同。舰炮急速开火,纵射的效果是可怕的,短短几分钟,会战以来最大的伤亡产生了。

    建州骑兵向前压了一段距离,尖锐的撤退信号响起。整条战线上的敌军脱离接触,丢下碍事的武器,转身逃跑。

    撤退大概是两军现在差距最大的地方了。明军和绿营兵的进攻军阵大致有个模样,可每次战场撤退都是一场灾难,转身逃跑的士兵根本不成队列。

    那不是战术撤退,散乱的士兵从骑兵两侧跑到后方,将官们砍下一些乱跑的脑袋,震慑了回来的官兵,他们得重新编伍了。

    敌军火炮恢复射击,登州兵追出去一阵,遭遇加农炮直射,产生一些损失。敌军骑兵威胁在侧,并未出击。金士英只得撤回追击的部队。要抵御骑兵,步兵的必须形成密集阵型,那样在进攻时又会遭遇火炮杀伤。登州兵的战斗力还做不到冒着被火炮轰碎的风险结阵推进。

    守序有些遗憾,如果有骑兵,现在投入进攻敌军就彻底败了。骑兵迅速通过战场,与敌军骑兵交战,掩护步兵追击。只要夺下几门大炮,钉死炮门,战场实力对比就将发生根本性的转变。

    既然没骑兵,守序又不想步兵受到太重损失,那就只能采用些费事的办法了。敌军兵力优势并不明显,短时间内无力再次进攻。参战的士兵席地而坐,掏出准备好的干粮补充体力。

    一个传令兵骑马跑向后方,朗格曼下达了后续指令。

    一部警备营押着800民夫沿着步兵开辟的道路进入战场。民夫们背负着盛满泥土的竹筐藤筐,队形略有些混乱。皮鞭加赏格激励着这些被挑选出来的民夫,在工兵指挥下,他们在标记好的地点放下竹筐,快速修筑起简易炮垒。

    炮垒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堆砌,剩余的12磅炮和6磅炮此时已抵达前线。在长乐县订做的布袋、竹筐等各种能够用来装土的容器都派上了用场,在几个关键位置,工兵指导民夫开始延伸胸墙。

    闽江水落潮,江边的通报舰只能离开战位。替补的数艘平底船只有一些大号佛朗机,威力比起刚才的加农炮有差距。

    敌军也在吃午饭,暂时没有什么异动。大约在他们看来,联邦目前的行为挺奇怪的吧。作为主动挑起会战的一方,居然半路停下来修筑炮垒和胸墙,通常这是暂时放弃进攻的表现。

    因为炮兵的存在,下午并未发生大规模交战,只有一些轻装部队在战线中央交火,双方主力依然维持着对峙的态势。

    谜底在临近傍晚时揭开,一线步兵撤回逐渐成型的炮垒支撑点。修筑工事的民夫已经疲惫不堪,相继撤回休整。一队没有投入战场的民夫拖曳拉斐尔号上拆下的12门12磅舰炮出现在敌军视野中。

第31章 收割

    胡在船上旁观了整场会战,战场上迸发出的色彩让他印象深刻。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硝烟在空中弥漫,颜色鲜艳的军服点缀在灰色的原野。在这枪炮与军乐的协奏曲中,数千人排成整齐的队列互相厮杀,这从未见过的场面令人热血沸腾。胡决定等打完这仗,就向国防部打报告申请教官,把自己在南洋的警备营训练到野战步兵的标准。

    临近傍晚,战船调头,撤回马尾港,胡率部开到白天厮杀的战场。

    3个半月形的大型炮垒基本完工,几层竹筐和布袋盛土拍实,藏在里面一看就很安全。工兵和民夫继续修筑胸墙,一个个灰头土脸,很是狼狈。胡倒是觉得不错,挖坑修墙费点劲总比死人好。

    参与了白天会战的士兵们聚集在炮垒周围。满脸兴奋互相吹牛的尽是些嘴上没毛的新兵。老兵更多并不说话,只是抽着烟,靠在炮垒和已完工的胸墙上休息。

    在后方司令部军官眼里,今天伤亡较小,损失是个可以接受的数字而已。可对战斗在一线的士兵来说,每一个死伤的人都是他们的袍泽兄弟,可能昨天还在一起探讨生下小孩结成娃娃亲,今天人就不在了。胡轻轻一叹,他很能理解老兵们战斗结束后那种寂寞惆怅甚至空虚,这种感觉他常有。

    找到位于中央战场的指挥部,胡向朗格曼报道。

    在亚洲近六年,朗格曼学会了东亚通用语。不会写汉字,但基本的汉语交流没有问题。

    “胡,你的兵现在体力充沛吗?”

    “没问题,长官。”

    胡白天在闽江上带着千余绿营兵兜了大半天圈子,敌军在岸上严阵以待,胡的兵在船上甚至有闲暇睡了个美美的午觉。

    “很好。”

    朗格曼拉着胡走出帐篷,绕过炮垒。

    战场清晰地呈现在眼前。

    夕阳余晖中,数百具人体以各种姿势伏倒在地上,光线忽明忽暗。有些只是受伤,尚未死去的伤兵在低声呻吟。鲜血与泥土混合在一起,给大地留下斑斑驳驳的痕迹,黑黑的,已看不出原本的颜色。几只乌鸦鸣叫着落下,在其中寻找今晚的食物。

    胡看出了神。

    一面绿营军旗插在尸体堆中,在风中轻轻飘荡。几个联邦陆军士兵以那面军旗为标靶,正在练习开枪。一个士官边骂边踢着他们的屁股。

    “你们几个笨蛋,居然把通条给打飞了,害的老子被长官训斥。告诉你们,今天练不好晚饭就都别吃了。”

    胡听了直想笑,打飞通条这种事他当新兵时也经历过。

    朗格曼恍若未闻,他指着远处的田垅,对胡道:“胡少校,把你的兵沿着那处田垅拉成一线。你的任务是为全军提供警戒,防止敌军夜袭。”

    胡接过望远镜,将自己的阵地观察清楚。

    “是,长官。我只有一个请求。”

    “说。”

    “夜间寒冷,我申请给每个士兵发条毛毯。”

    “没问题,我签字,你去找后勤部领装备。”

    “谢谢长官。”

    胡接受任务,正要离开,看到远征部队的军医带着一队民夫走过来。

    朗格曼客气地询问道:“医生,请问有什么事情我能帮到你?”

    军医向朗格曼敬礼后道:“中校,请让你的士兵停止射击。我们要打扫战场,救治还有希望的伤兵。”

    “哦,医治敌人的伤兵?”

    “这是来自执政官的直接命令,先生。”

    “好吧,那已经死了的人你们打算怎么办?”

    “扔进闽江啊,尸体摆在战场容易传播疾病。”

    胡眨眨眼,带着他的兵领装备去了。等他回到战场时,民夫队背起几十个呻吟的伤兵后送,江边,最后几具尸体正在被推下湍急的江流。

    胡让士兵最后检查一遍装备,正打算出发,熟悉的尖啸声传来。一枚炮弹飞入营地,砸烂一口正在煮水的铁锅,惹来周围士兵一片骂声。

    又是几枚炮弹落下,什么也没打着。大约是被炮击久了,这会也没人躲。加上刚才那口铁锅,建州断断续续炮击了一下午,总共也就命中了三次。

    朗格曼道:“鞑靼人的吊射没什么准头,不用管。等大炮都放好了我再收拾他们。”

    胡扭头看了一眼正在放列的12门舰炮,暗笑了一声,敬礼后带着兵出了营地。

    天色已黑,一轮新月挂在天穹中。胡的兵来自南洋,只要士兵愿意每天都能吃到鱼,夜盲症什么的问题是不存在的。

    当海盗的时候,夜袭和被夜袭都是家常便饭,兄弟们对晚上干活很熟悉。胡从怀里掏出酒壶,抿了一口,传递下去。

    “告诉大家,自己找个坑藏好。今晚都忍忍,别抽烟了。”

    烟斗忽明忽暗的火光会暴露位置,当年曾为此付出过血的教训。胡在出发前已经交待过了,此时又强调了一遍。

    部队按班排分散开去找合适的阵地,胡裹上毛毯,倒头便睡。他周围有10多名士兵,按规矩轮流守望,他自己也不例外。

    半夜,胡被枪声唤醒,鞑子真来了,一场隐蔽却激烈的混战开始。

    ……

    朗格曼用预备队替换下部分参战的一线连队,让他们下去休息。

    天亮时,胡率领他的士兵疲惫地撤下来。整个后半夜打斗就没停过,让人欲仙欲死。

    有了炮垒掩护,今天不必在一线摆那么多兵了,一半部队被撤下。

    也许绿营兵想试试摆出来的是不是假炮,居然试探性冲了两次,被成堆的实心弹砸了回去。

    当天晚上,守序睡了个好觉。会战后第一个夜晚有些危险,等第二个白天过去后,守序放心了。

    朗格曼继续催促炮兵向前延伸阵地,所有民夫出动,当天晚上连夜施工,修好两个大型炮垒。工事越修越多,如是总共用了三天时间,15门12磅炮终于在夜晚运动到位,将敌军营垒纳入射程。

    第四日清晨。

    炮口焰一闪而过,一枚实心弹飞过大营,落入后面收割完毕的甘蔗地里。

    几轮试射过后,炮兵各自找准仰角,齐射开始。

    对海军炮手来说,在平稳的地面上射击比摇晃的战舰甲板简单多了,他们脱去棉大衣,清膛、装弹、复位、开炮,周而复始。

    12磅实心弹撞碎敌军木制寨墙,击毁营帐,引燃火药,碾碎路上遇到的一切柔软物体。

    两个小时后,敌军涌出大营,向福州城撤退。

    台北营立即出动,以纵队快速接近敌军寨,目标敌军红夷炮。

    其余各部随后出营,向浅近纵深追击。

    敌军骑兵依然实力完整,压住了撤退的阵脚。望远镜中,杨御蕃亲自殿后,这挽救了大多数士兵的生命。因为骑兵的威胁,联邦陆军和明军无法尽情追击,被迫减缓了速度。

    朗格曼见追击效果一般,有心冒险,便向守序请示,“阁下,我们要不要解散阵型,全线追击。”

    守序摇摇头,“卡尔,敌军丢弃了大炮、盔甲甚至军旗,这群丧胆的**步兵跑回去也没用。”

    “好吧,阁下。那我们现在该做什么?敌军的营垒已经被攻下了。”

    “逼近至福州城下,”守序微笑道,“然后收割战利品。”

    富庶的福州盆地已经向守序敞开了怀抱。

    福州有著名的四层织机,是中国仅次于浙直的纺织中心。

    福州有最大的造船厂,福州漆器甲于天下,福州是靛青、姜黄等染料的主要输出港,福州的造纸产业、印刷产业发达。福州有很多经济作物,仅新洲一地,一年能产近3万担蔗糖。福州古田是闽铁的主要产地,有很多铁匠。

    现在,这些宝贵的资源就等着守序攫取。

    在那之前,陆军将12磅炮推到合适的位置,从背后打垮了南台港的炮台,舰队得以直航南台下锚。内河炮艇沿江上溯,占领福州木材和大米集散中心红塘港。

    军队劫掠不能乱抢,必要的风度还是要有的。

    在地图上分好区域,轮流进入城厢和外围各镇。成群的工匠、商人和女人被押解上船。劫掠的过程当然不是平和的,守序的思绪模糊在其中,他不知道这是在杀人还是在救人。

    即便没有这次掳掠,福州也会很快被各路起义军包围,在原本的历史上,这座城市断粮了很长时间,绿营兵外出打粮,福州府饿死、被杀了七成以上的居民。

    ……

    梅登向守序要求得到全部的工匠,这当然不能答应。

    有了龙江船场的工人,台湾的造船基础已经很好了,台湾与大陆联系不必遵循季风铁律,无论移民还是招募人才都比本土便利的多。这次在福州的人才收获,漆匠、织户可以分台湾一部分,其他的全部带走。

    铁匠全部送往三亚,田独产能近来遇到瓶颈,增长很慢。

    本土一直在广东和南洋招募船匠,每年不断,造船产能平稳上升。南台船场的工匠,守序决定放到婆罗洲。沙捞越有大片的森林,出产数不清的热带硬木,在各条内河的上游砍伐树木,放入水中顺流而下,下游很容易就能得到充足的原料,资源比本土还要丰富。

    梅登苦着脸,向守序诉苦道:“这次出兵的资源大多数都是台湾提供的,分到的战利品也太少了。”

    守序耸耸肩,“无论人还是物资,其实你得到的数量最多。”

    “可人不如你要带走的那些。”

    守序拍了拍身边的大炮,“你或许可以深入挖掘一下,像这门大炮你就可以带走吗。”

    “一堆废铁,随时会炸膛,我要了有何用?”

    “台湾不产铁,你可以融了做农具。”守序笑道,“放在船底做压仓物,也占用不了你多少吨位。最近天气转好,你有这时间和我讨论,不如想办法多在海峡之间跑几趟。福州值得送回去的东西很多。”

    梅登一脸愤恨地走了,他把警备营和贵州兵要了回去,说是方便拉网。

    几天后,梅登在福州外围打包,将耕牛、百姓、布匹、漆器等等,凡是可以带走的东西,装上运输船,返航台北。这次在闽江缴获不少可以出海的戎克船,加上舰队陆续带来的,一共200多艘船,满载着战利品回航台北。基隆号等4艘军舰为运输船队护航,闽江为之一空。只剩下拉菲尔号等三艘战舰和内河炮艇队。

    这批物资能让台北的生产力水平跃上一个台阶,工匠则能促进本土等地的工业发展。但战利品中生丝和贵金属等硬通货不多,不足以让台湾归还去年欠下的巨额债务。

    巍峨的福州城墙就在眼前,要赚钱,得把这座城市打下来。警备营随船押运走了,其他部队还在。守序放弃空荡荡的马尾港,将计划带走的人口安置到江南长乐县。台北营和部分明军撤回长乐太平港,剩下近三千人依托南台港,在福州南面筑垒。

    攻城准备期间,指挥部用木板和沙土制作了福州城的沙盘。

    经过明代数次增筑,福州城墙全长有近20里,高9米。因为海防的关系,城池防御设施齐全。敌楼有63座,城门均有城楼和瓮城。

    北面城墙依托屏山而建,山势加上三层高的镇海楼俯瞰全城,如今镇海楼上的石炉在熊熊燃烧,用冲天而起的烽烟向邻近府县告急。北城墙山势险峻,就不要想从那边攻城了。

    西门红塘港有一座水关,闽江上的小型内河船可以从这座水关将物资送进城内。

    东城墙无甚特殊之处。

    南门是南台港正对的方向,这里有运河将护城河与闽江联系起来,但运河水比较浅,只有在涨潮时小船才能进入护城河。瓮城、大小城楼、东西两翼楼共同组成了福州城墙面向南方的要塞,这里是敌军守御力量最强之处。

    南台港有现成的基础设施,即便敌军在此的防御力量最强,南方也是守序最好的选择。

    陆军开始构筑炮兵阵地。

    福州绿营大败的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在闽北大地上快速传播,涌动的暗流从地下喷薄而出,起义军的力量越来越强。

    福宁州福安县位于内地,依旧安然无恙。隆武朝大学士刘中藻没有像其他人一样投降,他在福建沦陷后回到家乡福安县隐居,暗中积蓄力量。

    守序去年底在福宁州城和宁德县打垮了本地守军,新任福宁兵备道潘映娄又被堵在福州府,福宁州境内防御十分薄弱。

    刘中藻起兵,轻易夺下县城。

第32章 破城

    福州古田,群山起伏,云雾缭绕。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清晨,那掩映在松涛中的寺院,杏黄色的院墙,青灰色的殿脊,苍绿色的参天古木,全都沐浴在玫瑰红的朝霞之中。

    两位僧人在树下对弈。近来天气渐好,太阳照在身上暖洋洋的。

    王祁执白,随手在棋盘落下一子。学棋未久,这盘棋已是必输的局面,尚未推子仅仅是因为心思完全不在棋盘上。

    “福州城下鞑子大败,南洋夷人兵薄城垣。刘中藻起兵福安,福宁州鞑子兵力空虚,指日可下。梁钦兄弟收复了沙县,郑秀围攻浦城。殿下,我们起兵的机会来了。”

    略微年长的僧人依旧认真看着棋盘,“王将军,我准备经年,方才积蓄下300人的力量。起兵之事,不能不慎重。”

    王祁:“监国殿下在闽南誓师,官军已攻下漳浦、海澄,福建全境光复就在眼前。殿下,我们再不起兵就晚了。”

    被王祁称为殿下的人是郧西王朱常潮,明朝末年,很多绝望的宗室和抵抗者不想剃头,纷纷出家称为僧人和道士,隐居在各地山中。朱常潮也是其中一员,与其他真入了佛门的人不同,他利用僧人身份掩护,暗中组织了一只军队。除了300做僧人打扮的壮士,古田附近山中聚集了很多明军溃兵,有闽军,也有浙军。朱常潮与这些军队有着稳固的联系。

    王祁原本是鲁监国的将军,跟随南下时乘坐的战船在闽北失事,被迫登岸,一路辗转,在古田山中投奔了陨西王朱常潮。王祁剃头当和尚时间并不长,尚未被无边佛法所收纳。此时只感到熊熊烈火在心中燃烧。

    朱常潮尚且有些犹疑,“起兵不难,攻克古田也容易,可那之后我们怎么办?去建宁还是去福州?”

    王祁与朱常潮多次讨论过这个问题。如果没有令人惊讶的福州之战,那建宁府是更好的地盘。建宁三省交界,背靠江西和浙江,运动空间更大。不计三饷加派,建宁一年正赋折银5万3千两,是福建最高的府,比福州还多7000两。与丰厚的回报相比,建宁只有800多绿营兵驻守,简直是块熟透的肥肉。

    但现在有些不一样了,王祁道:“殿下,我觉得福州更好。我军缺少器械,听说南洋的夷人缴获了很多绿营甲仗,他们几乎是在送。”

    朱常潮还有些犹豫,“王将军,我之前的联系部署都是针对建宁府,福州那边没有准备。”

    王祁:“殿下,这并不要紧。我们去福州,获得些甲仗,到时还可以再去打建宁府。”

    王祁军旅经验比朱常潮丰富的多,语气坚定,很快便说服了朱常潮。可是还有个问题。

    朱常潮:“如今海上有二朔,我们起兵有到底奉谁的年号?”

    王祁:“这……殿下,传说隆武天子已经蒙难了。”

    “可并没有真凭实据。”

    王祁暗暗跺脚,“殿下想怎么办?”

    朱常潮微微一笑,“我想还是用隆武年号更为妥当。”

    王祁一点也不觉得年号重要,“殿下说怎么办,就怎么办。”

    ……

    其实身处深山中的王祁和朱常潮都错了,东南沿海目前有三朔。南澳岛的郑成功奉永历年号,金夏的郑彩联盟用鲁监国年号,路途遥远,消息更闭塞的闽北地区用隆武年号。有正规军人作为骨干的王祁义军起兵就显示了比其他人更强的战斗力。这只军队轻松攻克古田,获得县城资源后迅速壮大到5000人。除了少数骨干,像其他义军一样,大部分士兵只有简陋的武器。

    王祁带着这只义军沿闽江顺流而下,很快抵达了福州。此时聚集在福州周围的义军已高达2万4000人。王祁来之前,各地义军首领公推大学士刘中藻为盟主。

    守序对王祁这只军队产生了一些兴趣,战斗力体现在日常的一些外在表现是很明显的。不过他这会最关心的还是炮兵。

    炮兵阵地后方,闽江边架起了几座熔炉,几十个铁匠正辛勤工作着。陆军在绿营兵大营缴获了很多大大小小的铅弹,这会儿全部融了制造12磅实心弹。各炮垒中的12磅炮用了几天时间削掉瓮城上的小城楼。现在正不紧不慢地射击东翼楼。12磅炮对厚实的福州城墙直接作用并不明显,主要是通过毁坏城楼、女墙钝化敌军防御力量。

    “轰,”敌军在南城墙上的火炮开火还击,炮弹落点毫无准头。

    以现在的火炮精度,炮兵互射敌方阵地更多是浪费弹药,命中概率很低,远不如用这些弹药来射击对方步骑兵或是如眼前城楼那种显眼的固定目标。

    朗格曼找到守序,“阁下,营外来了一队中国人,说是想见你一面。”

    守序点点头,“我去见他们,你看着大炮。”

    来的人是福州城外的义军盟主刘中海和王祁、李长蛟等各部领袖。

    刘中藻开口便向守序讨要武器。

    守序笑了笑,“刘阁老,武器可以给,不过我有个条件。”

    王祁迫不及待地问道:“国主有什么条件。”

    守序淡淡地道:“打下福州城,福州归你们,子女玉帛归我。”

    营地外传来几声巨响,几人向北望去,被持续炮击的福州南门东翼楼塌了。

    守序喝着茶,等待刘中藻回复。

    刘中藻是大学士,当然知道守序说的典故。唐朝借回纥兵平安史之乱,开出的条件就是洛阳城归唐朝,银帛归回纥,城中所俘男妇也送给回纥为奴。当然,不像回纥将领,守序没有抽唐朝太子鞭子的爱好。

    守序手上有简单武装5000人的武器,其中有一半来自福州之战的缴获,另一半征集自梅花、定海二千户所,沿海各巡检司和军寨的库存货。佛朗机炮和盔甲是相对有价值的缴获武器,其余大将军炮、虎蹲炮、弓箭、鸟铳、三眼铳、飞蒙炮之类的,在联邦陆军眼里都是些废铁。

    不过废铁也有废铁的用处,起义军装备并不齐整,给他们一门大将军炮都是宝贝。守序将这些武器都放在南台港的营地中,向看着还可以的义军散发了小部分。剩下的,暂时还处于闲置状态。

    中央王朝借蛮夷兵平乱是自古以来的传统,并不是多难接受的事。刘中藻毫不犹豫地答应了。其他义军领袖大约想的是不管能不能打下福州,把武器搞到手再说。

    明军联盟对福州真正产生**是因为几天后海上开来了一只援军。近百艘大小战船满载着6000官兵驶入闽江。

    周鹤芝近在咫尺,却姗姗来迟。守序不管周鹤芝有什么小心思,晚到总比不到好。

    出多大力,得多少收益。联盟用了几天时间探讨战利品分配。

    守序击败福州绿营主力,拥有盟军中独一无二的重炮,当仁不让地要拿大头。但因为12磅难以轰塌城墙,钝化敌军防御后,最终还是要爬梯子打,守序不想将步兵消耗在城墙上,也就没有奢求整个福州城的财富。

    两条小河从福州城内穿城而过,守序根据河道,将城内划分为3个区域,包括周鹤芝在内的三方各分一块。福州9市,6个在城内,3个在城厢。城厢的已经被扫空了,守序要城南的那4个。

    周鹤芝增援来后,城外明军实力已占优势。为避免时间拖长,闽南或是浙江敌军来援,导致战情变化。在积累足够炮弹后,炮兵火力全开,猛轰3天,西翼楼和主城楼相继坍塌。接着又将火力转移到城垛和女墙,将敌军的防御设施打的石屑纷飞,城楼一带根本站不住人。

    联军放开了北城墙,义军从西面,周鹤芝从东面,相继展开攻城。不求夺下城墙,迫使敌军分散兵力就好。

    敌军反击火力越来越虚弱,炮兵和海军将6磅炮向前推进。26门6磅炮射击,将南城墙的女墙削平了近半,绿营兵只能趁夜晚用土包修复部分城墙。炮兵层层推进,待4磅炮也进入有效射程,敌军的修复速度赶不上破坏速度了。

    海军和周鹤芝共同改装了几十艘舢板,利用一个涨潮的凌晨,沿运河进入护城河。福州南城壕宽约七米,若是打造过壕车或是逼民夫背土填河,都会是很麻烦的事。可既然明朝为了交易方便,开凿了沟通护城河与闽江的运河,过护城河就变得很简单了。

    几条舢板串联,搭上木板就成了浮桥。一夜之间,十余条浮桥横跨护城河。敌军拼命射击,只破坏了其中4条。

    天亮时,60门火炮次第开火。福州城南硝烟冲天。

    志愿营和登州兵用火力掩护,王祁的兵从城西机动到城南,搭梯子先登。

    绿营兵只要不傻,就肯定知道南边是主攻方向。杨御蕃亲自登城指挥反击,敌军拼尽全力抵抗。攻了一天,王祁最后还是退下了城墙。

    夜间,敌军城下来烧浮桥。炮兵没管浮桥,用4磅炮对着城墙根一顿狠打。

    天亮时,浮桥被烧毁9条,周鹤芝脸色灰败。

    守序指着城墙下的碎肉,哈哈大笑道:“周将军何必丧气。敢城反击的敌军都是精锐,这种兵城内不会有多少。我们用几条小破船就能换取敌军精锐,这是多合算的事啊。”

    闽江上的舢板要多少有多少。当天傍晚,海军拖来50多艘舢板,在敌军眼前进入运河。第二天早上,又是10座浮桥搭建完毕。

    杨御蕃再次派人出城反击。

    守序的弹药比敌军能下城反击的勇士更多。如是三次之后,浮桥稳稳跨过护城河。周鹤芝和王祁再次投入攻城。

    打仗没什么计谋可讲,三国、战国策那些描写都是些艺术处理。打仗就是个钝化与反钝化的数学题。消耗、消耗、再消耗,消耗到交战双方在某种或某几种资源上的对比发生质变,消耗到一方资源窘迫神经紧张应对出错。

    对杨御蕃来说,将盟军顶在护城河外肯定比直接薄城来的安全。就像数学的公理一样,这根本就不是个选择,既然顶不住护城河了,那只说明一个问题,他的实力被消耗到极大的程度。

    人命和弹药是个简单的数学题。只要风向、天气、距离合适,海军在力量投送上的优势十分明显。对守序来说,在他选择的交战地点,鞑靼人甚至还没有风向带来的麻烦大。守序的准备大多在战前,铸造更好的大炮,囤积弹药,整备战舰,选择一个合适的天气,登陆。除非敌军成功隐蔽起主力机动部队,否则获胜就只是时间问题。这次福州显然没有例外的本事。

    2天后,凌晨。就像攀爬盖伦舷墙,志愿营以一个迅猛的登城突击拿下已经变成废墟的城楼。炸开城门,登州营沿着城市中轴线冲入城内。

第33章 台北府的一些麻烦

    城门碎片散落得到处都是,与城楼的废墟一起,被清理到路边。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近处住宅的火焰已渐渐熄灭,尚有一丝余烬,散发出淡淡的青烟。

    幸存的绿营兵和家属排成不整齐的队列,被押向闽江上的渡船。

    士兵醉倒在路边,见到守序,挣扎着爬起来敬礼。他手掌上绑着绷带,似乎受了一点轻伤。

    破城已经三天。这是不幸的三天,这是狂欢的三天。守序手下战斗力最强的一只陆军,来自本土的志愿营自备军费出征,他们期待的就是这一刻。白银、女人,士兵的渴望不外于是。

    守序不知道福建省会有多少钱,他只知道占领福州最富庶的商区和绿营军营后,属于公中的缴获只有4万两白银和2千余担丝绸。很明显,白银对士兵的吸引力比丝绸大的多。

    女人的嚎哭从远处隐约传来,守序皱了皱眉,“那是谁?”

    金士英无奈地道:“周鹤芝。闽北各路起义军和我们都封刀了,只有周鹤芝还在继续。”

    郑藩在劫掠方面,向来是不留余地。守序对郑藩毫无约束力,只能听之任之。

    “不管他了,把属于我们的战利品运往南台和长乐县,福州让给他们。”

    “这就离开?”

    “我要遵守与刘中藻的约定,福州城是他们的,集结士兵准备出城。”

    “好吧,我们接下来去哪里?”

    守序看着金士英略显迷茫的眼神,“该去琼州了,台北的运输船到了我们就出发,你先把东西打包。”

    “我马上安排,“金士英显得很犹豫,”只是,国主,有件事我不知当问不当问。”

    守序叹道,“我们是兄弟,你尽管问。”

    “像福州这样的事我们还要做几次?”

    以金士英平时的表现,他现在的想法不难猜。

    “士英啊,我想我明白你的意思。”守序看着他的眼睛,“冻死不拆屋,饿死不掳掠。你是想学岳飞吧?”

    金士英重重点头。

    “士英,看看那些士兵,你的和我的。每个人的眼神都是无比满足,每个人的表情都充满了喜悦。**的力量非常可怕,如果我们试图阻拦,一定会被他们淹没的。”

    “也许我们可以晓以大义?”

    守序摇摇头,“我的话也许不中听。如果现在说大义有用,你的皇帝们就不会吊死在煤山,也不会被将军们背叛,成为鞑靼人的俘虏。”

    金士英无言,表情落寞。

    守序拍拍他肩膀,“也不要灰心。古人说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你我现在做不到的事不代表以后也做不到,慢慢努力吧。”

    金士英敬了个联邦军礼,“明白了,我去整顿军队。”

    守序回礼,目送他离开,对林出勇道:“让朗格曼来见我。”

    陆军团长半小时后才到,不知从哪个安乐窝里爬出来。

    守序没多说什么,只是问起战利品分配的事,“台北营的东西预留了吗?”

    朗格曼似是长出了一口气,“都准备好了,按老规矩办。”

    守序点点头,“你是中央陆军第一个团长,以后注定要当将军的人。台北的野战部队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划到你的麾下。处理这些关系的重要性我就不多说了。你应该明白。”

    “是,长官。包括菲尔霍夫的礼物我也备好了。”

    “那就好。”

    福州是自伊柳塞拉岛以来,这个团队攻下的最大战利品。人不患寡而患不均,分配战利品向来是让人烦恼的问题。守序不想留下什么后遗症。

    “收拾一下,我们撤军。”

    “是,长官。”

    ……

    联邦陆军和联系最紧密的盟友相继撤出福州府城,将属于自己的战利品陆续转运到闽江南边的长乐县,最后撤离南台港。

    福建新近投降不久,北京尚未任命巡抚和提督一级的封疆大吏。福州突然失守,大概把福建省的建州官员们打懵了。直到闽浙总督张存仁亲率千余督标兵进驻闽浙交通要道浦城县,来自闽南的绿营主力部队才在福建巡海道王三俊率领下,缓慢推进到闽清县,切断福州府与上游的联系。不知道这只人数多达7000人的军队离开驻地后,闽南的鲁监国会打出什么战绩,但肯定对他比较有利。

    台北船队再次驶进闽江口,守序在南海号上召开军事会议,梅登、阿勒芒、朗格曼、梅洛4人参加。

    “海军今年会有个大行动,拉斐尔号和南海号我这次都要带走。”

    台北二人组面面相觑,他们很意外。

    阿勒芒:“台湾直面战区,海峡形势混乱,我们还要兼顾泗礁山,拉斐尔号走了我们的压力更大。”

    梅登见阿勒芒挑头,连忙补充道:“去年和今年,台北承接了太多新到的移民,其中有很多人对我们的态度很是可疑,我需要更多的军队。“

    梅洛:“海军在珠江口不能白挨打,两艘巡航舰我们肯定要带走。台北的移民如果有不安份的,你们杀了就是。”

    守序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没有表态。

    梅登:“说起来容易,一下涌入了十几万移民,上帝保佑,让我撑到现在没出事。”

    阿勒芒:“阁下,新移民中有许多人和舟山、福建的中国官员保持联系,说实话,我对此很担心。”

    守序点点头,他能理解台北府的顾虑。也许对部分大陆上的势力来说,与建州比起来,台北是个看上去更容易对付的目标。尤其是在有带路党的存在下。”

    “你们现在能信任的移民有多少?”

    梅登:“综合各方面得到的信息,我们评估最先到台北的北方移民相对更可靠,他们对由南方官员拥立的政权似乎并无太多兴趣。”

    守序:“那这样吧。福州的人口,你们不要安置到海峡对岸的台北和台中,全部放到宜兰。我记得那边还有些空地?”

    “是,宜兰是我们属地里最适宜发展种植业的地方,但这次的人有点多,地不够。”

    “剩下的人放到山间的盆地,总之不要靠海。”

    “好吧。宜兰的市长是你招募来的,最好你能给他写封信鼓励鼓励。”

    宜兰市长是前东流知县周鹿卿,联邦境内现在唯一一个进士,令人印象深刻。

    “这事我来办,”守序道,“你们选几个合适的女人送给他,成家立业才能更好地为我们效力。”

    美女是稀缺资源,不过解决官员等中上层人士的问题暂时不大,还不至于到二五八团那种程度。

    守序看向朗格曼,“卡尔,你能说服本土营在台湾多驻一年吗?”

    朗格曼:“我试试,如果台北府能提供必要的条件,应该问题不大。”

    台北总督点头表示认可,守序拍板,“那就这么定了。陆军尽量多留人,拉斐尔号跟我走。”

    朗格曼:“如果有余力,我建议你们在本土营的基础上扩编陆军,但是要选你们觉得可靠的士兵。”

    陆军团长的建议很好,守序道,“我补充一下,只选那些平时表现优异的移民,最好是父母妻儿都在台北的人。”

    朗格曼微笑道,“阁下,我不觉得中国政府军的军纪有多好。也许我们可以把在福建这边发生的事在台湾做些宣传。不用夸大,只要把事实说出来。以我的观察,很多人肯定不会愿意战争再次打破他们在台北平静的生活。”

    守序看了朗格曼一眼,看来与明军打交道多了,他也有些感触。

    “照卡尔说的办吧,卫国的觉悟也许他们没有,但保家一样与我们站在同一条战线上。”

    宣传是成本最低的动员方式,不用用太浪费了。

    梅登:“我还有个问题,那些战俘怎么办?”

    “受伤的俘虏,找个鞑靼人控制地区丢了。其他的带走,你的矿山难道人满了?”

    梅登连忙摇头,“矿山的人永远不够。”

    “那还有什么问题?”

    几人互相看了一眼,表示没有了。

    领导的艺术大部分体现在协调属下各部门的关系上。见几人不再争抢了,守序道:“季风不等人,我要先走。剩下的战利品和长乐县的人你们慢慢搬。今年台北府的任务是消化发展,大陆各势力间的争斗波谲云诡,你们贸然插手会很危险。梅登总督,我会给你个正式命令,再大的诱惑都不允许出兵。”

    梅登长出一口气,“台北已经消化不良了,你放心,我不会出兵的。”

    守序站起,高举酒杯,“先生们,在散会之前,让我们举杯同庆。你们不要着急,机会将永远存在。以后我们要攫取比福州城更加富庶的城市,但那要等待更多的战舰下水,更多的陆军营编组完成。”

    “干杯!”

    “干杯!”

    ……

    1646年3月15日,永历元年(岁次丁亥)二月十日,舰队扬帆启航。

    守序抽调150艘船,这占了台北远洋运力的80%。每当这时候,守序都会感叹,帆装简易的戎克船做运输船还是不错的,至少一艘七丈福船只需要20几个水手就能操纵。

    修复一新的南海号、拉斐尔号2艘巡航舰,冒险号、卓越号2艘老船为船团护航。外伶仃洋是守序航程中最担心的区域,船队在三门岛锚泊了5天,休整并补充淡水。直到从香港岛地主汪汇之那里获得西班牙舰队早已返航马尼拉的消息,守序才放心驶过珠江口。

    如果是战舰编队,从福州到琼州东水港只需要10天时间。可带着龟速船队,路上用去了40天。

    船团在海南岛分拆。登州兵、贵州兵和他们家属留驻海南岛,铁匠们去了三亚,移民大部分去后江府。战舰则与广船队一起,满载各种战利品返航本土。

    琼州海峡的局势非常紧张,守序今年不回国了,他带着2艘老船留在琼州。

第34章 最后的防线

    浪花卷起白沫,拍击着海口守御千户所附近的沙滩,海浪的声音响彻耳膜。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沙滩背后,三座棱堡拔地而起,扼守住琼州海岸线最便于登陆,也是最危险的地段。

    海口所城北城楼,十余面军旗随风摇摆。隶属于督标中营的数十名亲兵身穿几乎遮盖了整个脸部的铁棉甲持刀肃立,将城楼团团围住。

    来自天南海北,身穿不同制服的十几位军官在城楼第一层的大厅里,小声交换着情报、意见和心得。很自然地,他们按照地域、旧部和语言分成了数个小群体。

    杨羹卿和金士英刚到琼州,二人与已升任琼崖副将的张时杰在东南有过交往,此时便凑到一起,轻声议论。

    广州的邵武天子只是个小小的插曲,隆武帝殉国后,永明王作为血统最接近神宗的宗室,有无可争议的继承权。南方三重臣,两广总督丁魁楚、粤西巡抚曾樱、广西巡抚瞿式耜全为万历四十四年丙辰科进士,明神宗的天子门生。在感情上,他们全都倾向于神宗嫡孙的永明王。明军中的另一支柱,湖广总督何腾蛟更是早早就想拥立永明王。

    得到四大实力派的支持,永明王成为大明朝残山剩水名义上的主人。

    丁魁楚攫取了定策头功,顺理成章地成为永历朝廷的首辅。因为争夺粤西蔗糖出产,自年初开始,丁魁楚与曾樱之间就产生了不可调和的矛盾。丁魁楚秉政后立即收回粤西兵权,派亲信洪天擢出任高雷廉琼巡抚,调曾樱入阁。这么明显的明升暗降,曾樱很干脆地以练兵为由拒绝奉诏。

    琼州最有战斗力的军队全被曾樱控制在手里,丁魁楚硬调只能是送脸下乡。在永历朝廷中央,已升任吏部右侍郎、东阁大学士,兼掌吏部事瞿式耜居中解围,让永历天子升曾樱为东阁大学士,督师沿海军务,并节制广东、广西二省。

    佟养甲、李成栋占领广州后,沿西江追击永历皇帝。广东全省大部地区望风而降,永历帝退回广西,琼州与行在失去了联系,现在不知道皇帝在哪。

    李成栋对永历皇帝的兴趣并不大,追击的施福、施琅部在梧州停下脚步。李成栋转而将一大半主力用于攻击粤西。

    驻防高州的总兵李明忠投降,高雷廉琼巡抚,实际上此前只能管到高州府的洪天擢退进山区,同样也失去了联系。

    李成栋派到粤西的部队番号很多,共有总兵阎可义、张道瀛、张月、罗成耀、杨大福数部,这些成栋旧部进入广东数量后如滚雪球一般膨胀。敌军数量、质量暂时都处于优势,雷州、廉州二府无法守御。敌军兵临海峡,让琼州的明军神经很是紧张。

    更加危险的是,民由周珍、周玉、李尝荣三人率领,集体投向李成栋。成栋在此基础上,又招降珠江口四姓海盗之一的郑廷求。郑廷求得到李成栋帮助,迅速灭掉仍然打着明军旗号的另外三家。绍武帝的军事支柱,广东水师总兵林察只得向西逃到高州府。

    李成栋几乎在一夜之间拥有了一只战斗力不弱的水师部队,将军们都明了,现在的形势很不乐观。

    皮靴钢钉伴随着中国官靴的声音从楼梯上,杨羹卿急忙熄灭烟斗,磕掉烟灰,肃立等待。

    曾樱头戴七梁进贤冠,云鹤织锦大绶藏在外黑内红的皮氅下,只露出一点边角,这已是一品文臣服色。永历就剩下西南小小一块地盘,节制数省的大学士、总督却有好几位,其实这就是个空头官衔,曾樱实际控制的地盘仍然只有琼州。

    守序扶着曾樱,从城楼顶层并肩走下。

    守序今天穿了一身款式略显得有些特殊的军服。大檐帽,黑色修身军服,颈中悬挂骑士勋章和镶嵌大块蓝宝石的元老院勋章。马靴,白色的羊毛手套亮得晃眼。提督权杖顶端的红宝石在阳光照耀下,反射着动人心魄的光芒。守序平时更习惯穿普通的船长服,这套海军提督礼服一般都压在箱底,一年中只有少数像今天这样的场合才会拿出来。

    “参见阁部!”

    军将们拜倒一片,只有外人,驻防东水港的琼北营营长安德烈奥西微微鞠躬。

    “诸位将军免礼。”

    将领们起身,盔甲叮叮当当响成一片。

    曾樱转头,轻轻说道,“你来讲两句吧。”

    守序停在楼梯的平台上,环视整个大厅。

    琼州的部队长都在厅中了。

    来自海北道的雷廉副将郭经才、横山兼白鸽门水寨参将何承乾、廉州参将李标、廉州卫指挥使张烈。

    随征总兵张鹏飞、琼崖副将张时杰、随征参将金士英、杨羹卿。

    督标营游击曾文德,琼州团练兵前后左中右五个营的营官彭信古、曹君辅、陈武、吴履泰、谢志良。

    这些明军加起来,人数近2万。只是除了张鹏飞、金士英、杨羹卿三部,其他陆师新兵比例太高,战斗力都很弱。

    “各位将军,从今天开始,我将接管琼州防御的指挥权。”淡淡语气中,透露出来的却是不容置疑。

    三亚是联邦控制区内唯一一座富铁矿,不能坐视明军把琼州再搞丢了,守序只能亲自上任。

    “阁下,请允许我代表琼州军民,欢迎你成为我们的统帅。你被称为常胜将军,我们很荣幸能在你的麾下效力。”

    守序循着声音看过去,说话的是琼州团练前营守备,万州千户曹君辅。曹君辅今天仍然穿着守序当年送给他的胸甲,盔甲蒙着一层油光,闪闪发亮,看来一直以来都得到了精心维护。

    “曹千户,”守序微笑着点头,“先生们,你们其中有些人曾与我并肩作战,有些人与我素昧平生,有些人虽未与我一起战斗,我们彼此却久仰大名。不管以前我们是什么关系,从今天开始,请各位把性命交给我,我一定会带领你们成功守护琼州。”

    大厅中瞬时响起轻轻的议论声,守序挨个看过去,明将们脸上的表情丰富多彩。

    张鹏飞、张时杰、金士英和杨羹卿脸上露出的是喜色,海北营兵是讶异,曹君辅则眉飞色舞,对周围的琼州本地军官们解释着什么。

    “我有几个问题想咨询几位。”守序走到海北道撤退的四个明将身边。

    白鸽门水寨参将何承乾忙道:“国主请问。”

    “你们的骑兵实力如何?”

    理论上,雷廉二府营兵建制内应当有骑兵部队,守序对此很感兴趣。

    海北的三个明将对视了一眼,郭经才轻轻吐了一口气,“骑兵?简而言之,骑兵几乎没有。”

    守序点点头,继续问道:“弹药?”

    “也是有限。”

    “火炮、刀矛,补充兵员呢?”

    “火炮、刀矛数量有限,补充兵员数量稍好,不过他们不习战阵,战力堪忧。”

    自去年秋收完毕至今的半年时间里,曾樱在海北彻底动员,全军撤退。

    雷、廉二府的军户、营兵及其家属中相当一部分撤到海南岛,民户也跟随撤了不少,官兵百姓连家属总数大约在10万左右,人力资源暂时还是充足的,问题只是未经训练。

    “人可以慢慢练。我会给你们补充一部分在福州缴获的武器,希望三位将军能尽快回复所部战力。”

    守序缴获的武器大部分留给了福建当地起义军和台湾,只将一半佛朗机、鸟铳、盔甲等带到琼州。

    听说能得到武器补充,三位海北明将脸上都是一喜。

    守序再问琼崖副将,“张时杰,海口所的海滩上布置了多少障碍物和地雷?”

    “3000个,阁下。”

    守序习惯性地抬起权杖,轻轻点了张时杰几下,“这不够,我们要在整个海岸布上地雷和障碍物,包括每一个海滩,每一个沙丘,还有每一块礁石!一个月内,要增加到5000个。”

    张时杰有些犯难,“阁下,我们的人一刻未停,根本未提及休整的事,士兵们已经筋疲力尽。”

    “张将军,你是愿意让你的士兵们筋疲力尽,还是丧命?”

    张时杰张嘴动了两下,欲言又止。

    守序提起权杖,迈出城楼门槛,沿着城楼行走,眺望海峡远处。今天的天气极好,海口城楼上能隐约看见对岸的雷州府。

    守序手扶海口所城墙上架设的大号佛朗机炮,“看看对面,先生们,海峡如此的宁静祥和。横亘在海南与大陆之间的这条海峡,是我们最后的防线。隔着这条海峡,鞑靼人与我们各据一方。在那边平静的海岸线上,潜伏着一只怪兽。鞑靼人正到处搜集船只,集结军队,想要一鼓击溃我们。但我保证,没有任何一个鞑靼人可以登上这片海滩。无论敌军入侵发生在何时、何地,我都会在海滩上歼灭他们。”

    “是。”

    “是,阁下。”

    守序用权杖指指张鹏飞,“耀羽将军,琼山县境内所有水师由你统一指挥。时杰将军,海口所地面防御交给你了。”

    琼山直面大陆,是入侵最有可能发生的地区。守序将这里交给了水陆各一位老兵负责。琼州4个本土营沿着海南岛北部海岸线部署,分驻儋州、临高、澄迈、铺前等地。

    从海北撤回来的各营兵,水师战船也分散到各个港口中,遂行侦察、防御和低烈度的作战任务。

    金、杨二部,并曾樱的3个督标营,为全岛的机动部队。杨羹卿驻临高,监理杭州。金士英驻琼山府城,监理澄迈、文昌二县。

    守序将东水港一半防务交给曹君辅,抽出了琼山营和跟随琼山营训练的那个明军新兵营,共800人亲自控制。

第35章 琼海壁垒的总设计师,何良焘

    整体上,资源有限。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保卫琼州主要依靠明军自己的力量。

    守序接管指挥权后,第一件事便是视察整个琼北沿海防线,防线的工事在原本明朝海防工事基础上,添加了诸多棱堡。守序将这条棱堡线命名为琼海壁垒。

    所有工事主体工程均由三合土夯筑而成,各要塞依托地形将锐角堡向外延伸,部分如墙基等关键位置使用条石、红砖和火山灰水泥加固。海南本岛的火山灰质量和数量都一般,曾樱只能咬牙挤出部分外汇外购火山灰。白银储备有限,工事修筑只能勒紧裤腰带精打细算。不过三合土夯筑结实后,防实心弹效果相当好。

    一路行来,没想到,曾樱将琼北防线经营地如此完善。

    守序询问身边的曾文德:“曾将军,这条防线是谁主持修建的?”

    “澳门何良焘,以前家父任福建巡海道,围剿大盗刘香时与他有一面之缘。”

    “这位何良焘打过仗?”

    “崇祯七年,何良焘在温处兵备道薛邦瑞军中赞画军务,参与清剿刘香残党。父亲曾说他谋能料敌,技谙火攻。”

    既懂实战也懂理论,又是一个差点被历史湮没姓名的牛人,守序托着下巴,“剿灭刘香之后呢?”

    曾文德定定叹了声气,“宣大总督卢象升调何先生去长城,可惜的是……”

    提到卢象升,守序了然,何良焘在长城的服役经历大约不是太好的回忆。

    “西式铳台在长城有没有经过实战检验?”

    “家父说孙元化在一片石九门口水关试造了一处锐角铳台,不过他未曾亲见,只是耳闻。倒是绛州乡绅韩云、韩霖兄弟,雄县乡绅马维城各自将家乡城池改造成了西式铳台。”

    “他们怎么做的?”

    曾文德指着眼前大变样的临高县城墙,“和我们一样,在城墙四角增筑正敌台,在城墙居中增筑匾敌台,各城门处增筑独敌台。”

    正敌台即城墙四角的实心大锐角堡,有台鼻、台颐、台眉、台眼、台吭,所有设施一应俱全,台眼即棱堡底端向内收的部分,又形成一处小锐角。

    匾敌台即城墙上增筑的小型锐角堡,从原先的马面堡修改而来。独敌台即护卫城门的半月堡。

    崇祯九年,雄县被建虏攻克,当地群众逃进白洋淀,倒是没受到太多的生命损失。建虏撤军后,乡绅马维诚主持重建雄县要塞,到完工时雄县拥有10座锐角铳台,是大陆唯一一座完整的大棱堡。自棱堡筑成后,雄县再未遭遇兵火。

    以守序看来,中国棱堡工程的起源,何良焘与韩云等人所学应当也是意大利军事工程师所著,1564年出版的《della fortificatione delle citta》(即《论城市设防》)。castriotto曾担任过法国国王的城防工程总监,是棱堡建筑领域的权威人物。

    临高堡倒没有完全照搬意大利要塞式样,结合本地情况有了些改良。为节约土方,各锐角堡、半月堡高度均不及城墙,比城墙低了1米多。有了城门处的城楼,临高棱堡也省略掉了塔楼一项。

    “按何先生所说,铳台与城墙最好等高,但琼海壁垒工程浩繁,建虏进军速度太快,何先生便将锐角铳台高度降低了一些,以求早日完工。”

    能结合国情适时改良,节约人力和经费,对棱堡防御力却没有太大影响。这位何先生是高手啊,守序对他愈发感兴趣起来。

    曾文德继续向介绍何良焘的生平,这位长期居住在澳门的何良焘前半生经历颇为简单。何良焘浙江杭州府仁和县人,长于澳门,笃信天主教,在澳门一步一个脚印,升至别名“城市命运”的澳门首席五人翻译小组。

    曾文德道:“西洋炮和西式铳台二途,徐光启和他的门生孙元化虽明其说,却未见其制。以家父观之,他所见过的人中,只有何良焘既熟悉大炮又熟悉铳台。”

    守序表示很理解。如果只看图,修筑棱堡很简单。城墙四角延伸出去一个三角堡就好了嘛。其中难点在依托地形设置的锐角度数。徐光启和孙元化虽然长期号召兴建西式铳台,他们本人却不懂这些,所以明朝在修建棱堡上一直是雷声大雨点小,并无太多进展。

    20多年前,何良焘尚且年轻时,澳门遭遇荷英联合舰队入侵,如果不是马尼拉在战前增援了4艘大帆船和20门守城重炮,澳门当时就完了。这件事大大刺激了澳门政府,随后葡萄牙人修筑了沙梨头、圣保禄、东望洋、西望洋、妈阁、烧灰炉、嘉思栏、仁伯爵8座要塞。

    其中圣保禄要塞为边长100步的四角棱堡,烧灰炉要塞为三角状炮台,马阁炮台为长150步,宽55步,依托地势建为双层的半圆状大型炮台。澳门要塞群基本完整复制了欧洲现有要塞筑城技术,各种防御工事门类齐全。这给了何良焘丰富的实践经验。

    与兴建炮台同时,铸造大匠manuel tavares bocarro从果阿抵达澳门,在马尼拉派出人员的协助下,在澳门建成王家铸炮厂,即著名的卜加劳炮厂。

    何良焘既有在澳门卜加劳工厂铸炮的经验,也亲身参与了整个澳门防御体系的设计修筑工作。,大约是中国唯一既懂铸炮,又懂棱堡施工的工程师。孙元化的《西法神机》,张焘、孙学诗的《西洋火攻神器说》,甚至包括广东总兵何如宾的《西洋火攻神器说》,全部翻译自《实用炮学手册》,其间甚多似是而非之处,而翻译转抄时,文人随意更换词组造成的理解错误更是比比皆是,差之毫厘谬以千里,其实那些书并无太多参考价值。只有《祝融佐理》是由真正懂这些的何良焘所著,具备较高的实用价值。

    守序迈步登上临高堡面向东北方的正敌台,一号锐角堡。堡垒从马面延伸出10丈长,左右底端长15丈。三门生铁铸造的大炮架设其上,炮口冲外。2门主要发射霰弹的大将军炮从锐角堡底端向两翼伸出,与两侧城墙上的匾敌台相对。其余鸟铳、三眼铳等火器一应俱全。虽然武器略显破旧难看,但在这棱堡上,却不失为杀人的利器。

    三门大炮的炮身上刻有铭文,“琼州府海防同知何良焘监制”。守序**炮身上粗糙的范缝,同样是采用便于快速铸造的块范法。只是产自三亚的优质生铁,赋予了这门炮远超过大陆上同类火炮的身管寿命。

    曾文德将这门大炮的数据表递过来。

    铳身尺量、铳车尺量、弹药用量射程数据和火药配方四大部分都很详细。比《西洋火攻神器图说》只有弹药用量和《西法神机》没有铳车尺量全面的多。守序频频点头,这是真正的内行所写。孙元化与何如宾其实并不懂炮兵,他们翻译的书没有重点区分欧洲步与中国步,欧洲磅与中国斤在度量衡上的区别。在仰角与射程数据上更是错漏甚多,如果按照孙元化书里的步骤操作,大炮装填时会按照欧洲磅数直接装填以中国斤为单位的火药,多了32%装药量,不炸膛那真是上帝保佑。

    守序轻轻敲击着炮身,拿出尺规,亲自测量这门神威炮。火炮通长285cm,口径10.5cm,炮口至火门234cm,倍径22.3。从炮口至炮尾,共六道铁箍。炮身重1.5吨,发射6斤铁弹,按1.32的比例,约为8磅。琼州最大的火炮口径13cm,通长363cm,炮口至火门291cm,倍径22.4。这种头等神威炮仅铸造了6门,都放在海口所。

    琼州府自造火炮大多是眼前这门炮的口径,在何良焘的体系里为第四等,大约何良焘对铸造8磅炮最有心得,第四等炮较好结合了成本、工时和工匠水平。

    临高县共有8门四等神威炮,6门位于面北的两座尖角堡,2门位于面南的两座尖角堡。配合上本地明军拥有的佛朗机、大将军等近距离火器,这城已经很难打了。只要守军有一定决心,就是联邦陆军亲来,也得长炮掩护之字壕掘进,平行壕将大口径臼炮推进到城墙下才有机会拿下。

    离开临高县,守序继续向东行。

    下一个海防要地是那托巡检司,原本这座巡检司城周长170丈,城墙高1丈8尺,包括高5尺的女墙,厚7尺至1丈2尺不等。有2座城门,7座窝铺。

    何良焘将琼海壁垒的要塞分成四类,分别是卫城铳台、卫地方角铳台、卫地尖铳台、卫地半圆铳台。

    卫城铳台便是临高那四座附城锐角堡,卫地铳台则是在冲要之地所建独立要塞,那托巡检司城同样被改的面目全非。比起临高县城,少了护卫城门的半月堡和城墙上的小锐角堡,四座正敌台依然存在,并且与城墙等高了。

    从临高那托巡检司至澄迈县澄迈巡检司,依托路上的烽燧修筑了数座方角形铳台。均以条石为脚,用石灰、砂、瓦屑混合成的三合土夯筑成墙。城墙周长48丈,四角设锐角堡,厚1丈5尺,左右各宽2丈。上用女墙,高半米出头,厚2尺。

    守序从铳台后面走进堡垒正门,入口内设大屋,左为人员上下的阶梯,右为拉炮的斜坡,宽度都在2米左右。台中心位置是一座蓄水池,周长有8丈,深5尺,大约可蓄水64吨。水池左右建筑有砖屋,屋顶与铳台城墙高度齐平,那是堡垒的弹药库。

    环内墙挖有深2米以上的暗沟,通向台脚,便于排水。铳台的台面上筑有15座砖屋,是堡垒中军人的住所和粮库。整座堡垒并不大,只需百名士兵守卫,可简直是武装到了牙齿,即便是八旗兵来打也得崩掉几颗大牙。

    比方角铳台,即小型四角棱堡更小的要塞是三角堡,即尖铳台。台高2.5丈,前高后低。尖角两侧城墙长10丈,底长8丈。后方两角有延伸出的小型锐角堡,约1丈长。其内台门、坡道、水池、暗沟、女墙、弹药库与四角堡略同,只是规模稍小,如水池只能蓄水16吨。这种三角堡体积小,需多座互相支持才能覆盖海滩,守台军兵大约为50人。

    半圆铳台即依托山势而建的守港炮台,多层要塞,火炮扇形排列。更适合仰高临下,依山带海之处修筑。

    以澄迈港炮台为例,自下至上,三层半圆平台,直径分别为15丈、12丈、9丈,共设大小炮19门,守台军兵70人。弹药库、水池和营房因地制宜,没有统一标准。

    守序视察完琼海壁垒,十分感慨。四角棱堡约出自澳门圣保禄要塞,三角台出自烧灰炉炮台,半圆铳台出自妈阁炮台。全是结合实战经验和本地实际的优秀作品,曾樱提供舞台,何良焘老先生将毕生所学都倾注在中国最后的防线上。

第36章 看不见的防火墙

    琼山县,曾樱的督师衙门,琼州府主要文官汇聚一堂。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正月,李成栋兵进高州府后,曾樱便下令海北二府官员可护印来琼,以固根本。持续近半年的大撤退,海北官员早已了然督师阁部的实际想法。接到命令后,原廉州知府林转亨,钦州知州周瑾,雷州府同知吴调阳、李子章,廉州同知张同居、曹叙白、海北巡按张孝起、海康县令喻萃庆、遂溪县令曾植、徐闻知县杨文芑、廉州推官胡继武、灵山知县赵仲衍等海北道官员纷纷举家来琼。

    棱堡和炮台是很实在很直观展现在官民士绅眼中的工程。防线逐渐完工,来自东南的援军也一船船抵达。因为敌军压境而一度混乱的民心士气,官员精神都稍有振作。

    在封建王朝行政体系下,州县亲民官不是好干的活。不比两浙、江南、广府富庶之地,粤西这种山高水远的偏远地区,亲民官多半是些没根脚的丝。

    无论哪个政权,人才都是最重要的资源。粤西官员们长期在几府辗转为官,大多都有丰富的基层工作经验。他们一面小心应付各路海盗,一面防御山中贼寇,小心地与黎垌、苗部交往,以求完成上峰派下来的粮饷催征任务。

    这些官员也是人才,就看怎么用。曾樱对官员下达的撤退令并非强制性的,海北二府不是所有人都来海南了,挂印而去,甚至开门投降的官员也大有人在。以守序对曾樱的说法,大浪淘沙,敌军压境是检验人心最好的机会。对肯护印来琼的官员,守序答应每人送一座后江府庄园,解除他们的后顾之忧。

    粤西诸州县,原本各个职位长期开缺,缺少官员造成的结果是很多工作难以开展。

    海北二府的人南撤后,琼州缺少人力的情况有所缓解,某些岗位官员数量甚至有些过剩,借着这个机会,有些事可以提前做准备了。

    曾樱挂出琼州府地图,首先宣布的是调整琼州府行政区划。

    琼山县东侧的文昌县每年正赋折银5500两,加派后全口径银粮收入22000两/石,超过琼山县为全府第一,这次就地升县为州。文昌河南部析地为新建清澜县,与清澜守御千户所同城而治。县北铺前巡检司为海防要地,析地为铺前厅。原钦州知州周瑾调任文昌州知州,原知县胡士美升为州同知,驻铺前厅,专理防务。原灵山知县赵仲衍调任清澜知县。

    以文昌县南的会同县、乐会县合并为琼海州,为支援拓地移民,州城不进县城,暂驻调嚣巡检司,为以后沿万泉河向岛内腹地挺进做准备。琼海州工作繁难,曾樱让南撤的四位府同知自荐,雷州府吴调阳、李子章,廉州张同居、曹叙白可能是觉得有些突然,考虑了一阵。最后是经历过苗乱的吴调阳主动请缨,接下开拓琼海州的任务。

    崖州快成为联邦的地盘了,这里的行政区划改制曾樱事前充分征求了守序的意见。守序其实只想要港口铁矿和琼西厅的棉花、马产地,对海南内陆的兴趣并不大。谦让一番后,依然是曾樱自己做主。

    崖州的情况,守序了然于胸。崖州除了州城和感恩县,抱岁、藤桥两巡检司城,尚有两座军城。其一为崖州东北8里的朗勇城,城周240丈,砖石砌城,高8尺,厚4尺,有城门3座。其二为崖州城北150里的乐安新城,城周400丈,砖石砌城,有城门3,南门设瓮城,城楼一座,城墙高1丈2尺,女墙高5尺。

    明朝后期修筑这两座军城的目的只有一个,防黎。曾樱调亲弟曾植为崖州同知,驻乐安新城,准备后续工作。

    琼西厅算半个联邦的地盘,曾樱将守序的岳父海述祖从崖州海防同知升为琼州府海防同知,仍管琼西厅不变。原海康县令喻萃庆升为崖州同知,驻昌化江上游岔河镇。

    琼北行政区划更改方案主要依托深处内地的水会守御千户所城。水会所城周长375丈,有城门3,城楼4。所城周围有三座巡检司城。与乐安新城一样,这座万历二十八年才修筑的新城职能完全是为了防黎。曾樱设琼北厅,以廉州同知张同居为琼州同知,驻水会所城。水会与乐安两城一北一南,为控扼黎区的核心要地,也是曾樱开拓海南岛内陆前期的主要立足点。

    明朝大概是中国最喜欢修理地球的朝代,搞了200多年基建。以海南岛为例,从明初至今,倭寇、海盗、黎乱从未间断,为防御这些动乱,全岛共修筑有烽燧94座,不计县城、所城、巡检司城,尚有军事营堡136处。虽然朝代末年人事衰败,很多营堡实际已无人驻扎,可那些砖头砌成的城墙都还在,只要稍加修缮,仍不失为良好的屯田之所。曾樱这番调整的主要思路便是依托这些废弃的营堡、城池重新开垦荒地,准备将来向内陆进军。

    行政区划调整宣布完毕后,曾樱重设上层机构。

    海南分巡道方国祥升广东布政司参政,分管全岛财政。原廉州知府林转亨升广东按察司佥事,管全岛司法。曹叙白转任琼州同知,提举全岛医学,李子章提举全岛市舶,何良焘管全岛工程营造,三个部门直接对督师衙门负责。

    守序是第一次见到何良焘,老人的才华终于有了用武之地,显得精神矍铄,完全看不出年纪造成的影响。

    这番机构改革后,细化了职权,官员们有精力去进一步拓展属于自己管辖的区域。但原琼州府的权柄却大为缩小,征求原琼州知府吴延亮的意见后,任命他以知府兼提举府学。明朝海南的文化事业比宋朝有了飞跃,但与大陆发达地区相比,差距依旧明显。

    “阁部,我有个建议。”

    守序此前一直低头喝茶,这时开口吸引了所有官员的目光。

    曾樱拈着胡须,笑咪咪道,“国主请说。”

    “方今国难,贵府不能只以八股、诗赋取士。”

    官员们眼睛一亮,守序这话说到他们心坎去了。比如琼州知府吴延亮其实也仅仅只有举人功名,论考八股文,他的水平比曾樱差远了。这是粤西官员们普遍现象,考八股文厉害的人很少会来粤西做官。这里的官员多数是生员贡生起步,在基层一步步拼出来的,一贯看不起只会写锦绣文章的穷酸措大。

    “县、州、府三级学院加开兵学课,成绩计入学生考成。”

    吴延亮显得有些头痛,“阁部,国主。下职可督促州县办学,于全府文教当仁不让。但对兵学一途,下职却并不擅长,可否由国主亲领本府武学?”

    曾樱听了颇有赞同之意,对守序道:“以前你答应过老夫,可选派学生去贵国学习西洋军事,近来军情紧急,也没顾得上此事。我看与其派几个人去贵国,杯水车薪也不足用,不如就在本岛开设军学院,你们派人过来指导如何?”

    守序略考虑了一阵,“可以。学院放在琼西厅,课程由我定。”

    “只要培养出能战的军官,一切都依你。”曾樱笑咪咪道,“干脆,学校的名字也交给你来定。你想想,这个军校叫什么好?”

    守序没有犹豫,一个名字脱口而出,“岳飞,叫陆军岳飞指挥学院吧。”

    曾樱语气有些低沉,“直接用鄂王的名讳,会不会不太好?”

    “如果鄂王在天之灵有知,我想他一定不会在意。”

    在座官员们精神为之一振。明朝持续三百年的宣传,岳飞和文天祥的事迹早已深入人心。守序向曾樱求字。曾樱欣然答应,当场铺开纸卷,挥笔写下‘岳飞指挥学院’六个苍劲的大字。随后老人当场签署命令,军校面向全府招生,学员年纪限12岁以上,18岁以下。

    散会时,守序拉住琼州知府,“吴太守,打仗不能只是军人的事。华夏三千年来忠臣义士不可胜数,请贵府将他们的事迹编辑成册,在全府广为宣传。”

    琼州知府吴延亮向守序深深一揖,“请国主放心,此本官份内事,包在我身上。”

    ……

    会议最后的议题是国难薪饷。为节约开支,由督师阁部带头,所有文官只拿额定薪俸的七成,暂时没有实职的官员拿五成。如今这个世道,全家人能安全在一起,有一碗安稳饭吃已是不易,官员们大多不是太在乎这点薪水上的减少。海南荒地多,曾樱也给官员家属有限分配了田地,鼓励他们自己开垦。在一个正常的汉人王朝,种地从来都不是低级的工作,耕读传家历来是士林美谈。

    所有人离去后,衙门正堂只剩下曾樱与守序。

    老人收起强打出来的精神,疲惫地坐倒在椅中。

    “瞿式耜写来的信,你看看吧。”

    守序接过桂林留守写来的密信,内容很长,除了交待最新的军情,便是向老朋友倾诉朝廷官制混乱带来的苦恼。

    “……以我观之,分明戏场上捉住某为元帅,某为都督,亦一时要装成局面,无可奈何而逼迫成事者也。其实自崇祯而后,成甚朝廷?成何天下?以一隅之正统而亦位置多官,其宰相不过抵一庶僚,其部堂不过抵一杂职耳。其见在朝廷者,干济则平常,争官则犀锐,部曹则想科道,科道则想督抚,毕智尽能,朝营暮度,无非为一身功名之计。其意盖谓世界不过此一刻,一刻错过便不可复得矣!彼其胸中,何尝想世界尚有清宁之日,中原尚有恢复之期也哉。”

    瞿式耜这番总结可谓深刻。守序看了大皱眉头,“老先生。我们在海南辛苦开拓,知县恳荒千亩方才职升一级。大陆随便逃来个人就是司道副使,总兵伯爵想来以后也不会少。这些人把大陆搞乱了,再来琼州我们可受不了。”

    明朝的政治包袱实在太重,守序想想就头皮发麻。

    曾樱放下茶杯,森然道,“朝廷我管不了,可他们想搞乱琼州却是没门。”

    “老先生有什么章程?”

    “空头付一概不认。上岛就把他们的官照没收了,能用的人酌情使用,不能用的,让他们去垦荒。如果是不听话的刺头……”

    守序笑道:“都是在大陆与建虏打过仗的人,压迫太甚也不好。实在养不了的人,不如打晕了给我,装船送南洋去。”

    打晕什么的显然是玩笑,送南洋却是个办法。

    “可以。你们放心去做,骂名由老夫来背。”

    守序看着曾樱深陷的眼窝,正是这位花甲之年的老人,将粤西数府,百万生黎扛在肩上。一面应付入侵的敌军,一面应付两广各地难称优秀的队友。

    曾樱在海南岛搞的改革,官员升职并不明显,实际的权位却大大超过大陆今日不知明日事的同僚。人最怕闲下来,一旦赋闲乱七八糟的想法就来了。

    海北撤来的几十位官员有了用武之地。让官员和士兵们有事可做,报国大义之外,人人都有一份前程可挣,能看到所属团体以日新月异的速度在进步,这才是提振士气的正途,也是在海南岛坚持下去的长久之计。

    显然,为了甩掉大陆的包袱,除了琼州壁垒形成的军事防线,也必须铸造一道看不见的防火墙,将海南岛与永历朝廷分离。

第37章 豫湘桂?

    海南岛的冬天气温舒适宜人,即便今夜清凉,披一件外套也已经足矣。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烛光昏暗。

    室内最引人注意的是墙上悬挂的大幅两广地图。地图很不精确,距离军用标准差距非常大,基本不可能用来作为战役指挥。可在没有更好的替代品之前,守序只能用这幅明朝地图来增加对战区的直观印象。

    两广要害,皆在水运。南方多山多水,高载重的桥梁和石质铺装路面极少。陆路运量与水运完全不在一个等级,内河水运就是此时的铁路线,军队作战的主生命线。大军在南方作战,绝不能脱离水运渡口太远。

    在各个水运渡口中,又以水系交汇的十字路口最为紧要。占领这些十字路口,意味军队可以利用水运在被崇山峻岭隔开的河谷精华地带来回机动,以少量的兵力控制更多的地盘。而在进攻时,握有十字路口又掌握了选择进攻方向的主动权。

    地图不能帮守序制订作战计划,却能清晰地显示这些关键要点。

    广州为水系汇聚中心,达江通海。

    东江相对非要害,先不去管。

    北江源自江西,经南雄、韶州、英德、清远,在三水与西江汇聚。这条主轴线上的要点有南雄、三水二地。南雄隔大庾岭与江西赣州相望,敌军可沿赣江上溯至赣州弃船,沿陆路翻过大庾岭,在北江重新登船南下。三水县则是北江与西江交汇的要地,两广第一个大十字路口。

    根据琼州汇集的战报,早在李成栋进军广东前,占领赣州的鞑靼人就派出部队试着沿北江南下,那次试探攻击动能太弱,被永历朝廷的两广总督林佳鼎在三水击败。

    西江是两广最主要的内河,肇庆羚羊峡以下可通大船。因峡谷水流湍急,船只过羚羊峡需要拉纤。从羚羊峡向上直至梧州,涨水期100吨的帆船通航压力不大。

    流经桂东北的贺江在距梧州极近的封川县注入西江,封川县是个次要的十字路口。贺江运量一般,也未有主干道沟通更北的湖南,在过去的历史上不是太重要。但在明末这个时间段,鞑靼人占据了主要的铁道,啊,不对,是内河干线。他们的兵力却不足,明军依然掌握有很多次要干线。贺江就是其中之一,虽然交通条件远远不能与湘江灵渠漓江水运相比,但毕竟在贺县翻过渚岭就是湘南,勉强也能起到沟通两大战区的作用。

    过封川后,梧州为第二大十字路口,也是两广核心十字路口。占领了梧州,就等于拥有向四方开火的行动自由。

    从梧州向北是桂江漓江水系,与西江干流在梧州府交汇。沿漓江水系向北,灵渠沟通了湘江乃至长江,这是2000年前华夏民族征服南中国的主要运输线。南方数省维系在版图内的主要原因就在这条生命大动脉上。漓江要害在桂林和全州二府。全州为两广门户,桂林为广西省会,也是现在南明政权的留都。全州过灵渠向北,主要地标依次为永州、衡阳。都是豫湘桂战役中著名的地点。

    从梧州向西,第一个十字路口是藤县。守序跳过了藤县,这里有些特殊,等会再细看。

    藤县下一个有战略意义的十字路口是浔州府,西江在这里分为两支。

    浔州偏南的西江支流为郁江,经横州流经古邕州,即现在的南宁府,进而分为左右江,进入苗蛮土司与汉人杂处的崇山峻岭之中。左江、右江两道地势险要,苗蛮部落甚多,明代修筑了大量的军事城堡。在山间河谷中,又有不少在盆地坝子间开垦的良田,如果被有心人充分利用,将会是一片让统治者头痛的区域。沿着左右江不能通航的河谷继续向上,经广南府便进入云南省,再经滇南蒙自等云南地势相对较平,农业较发达的地区可一路抵达昆明。而在右江,从田州、百色沿一条山间小路向西北挺进,会遇到一个有趣的地名,安隆守御千户所。

    将目光移回到浔州,偏北为西江主干道黔江,继续前进又分为向北的柳江与向西的红水河。柳江联系了柳州府,红水河联系了思恩等地。柳州、思恩实际已经是广西腹地,在桂林、浔州等地失守前,不必担心会遭到入侵。柳江的重要性在此时十分突出,在涨水期,5-10吨木船或是竹筏可沿柳江、都柳江一路上溯至贵州独山镇,豫湘桂战役后期另一个著名的地点。独山离贵阳不远了,又是一条沟通两大战区的要道。

    因为交通要道走向大体一致,1647年湘桂粤战局像极了1944年的豫湘桂。

    建州广东提督李成栋沿着西江向上打,攻克梧州府,拥有向广西全境出击的行动自由权。

    李成栋就像1944年,田中久一的23军。

    建州平南大将军孔有德率三顺王、续顺公本部官兵近万,并满蒙汉八旗兵近万已开到岳阳。这是建州第一次任命汉人为出征大将军,他们的老将老兵显然不足以再支撑双线开战,对汉军的依赖更深了。从长沙至海南的军情传递会有延时,可能这个时候长衡会战已经爆发了。

    孔有德就像1944年,横山勇的11军。

    长沙何腾蛟大约是薛岳的9战区,桂林瞿式耜大约是张发奎的4战区。

    与1944年相同的是,无论哪一路明军(**)的实力都不是敌军对手,眼见就是个大溃败。

    和豫湘桂一样,这场战役会败多惨,主要不在于明军的抵抗力,更多是天气、距离对敌军攻击动能的消耗。

    守序长叹一声。

    海南现在军队战斗力较弱,没有能力干涉大陆局势,暂时只能关注自己。

    目光从江河起点顺流而下,最终又汇聚到广州府。这便是守序未来将要面对的兵要地理,两广重心全在这些地名上。

    守序给这些战略要地做一粗略分类。

    第一等要地,广州府、梧州府、桂林府。

    第二等要地,三水县、浔州府、肇庆府。

    第三等要地,南雄、全州、柳州。

    第四等要地,横州、藤县、封川县、信宜县与新会县。

    随着战役目标不同,要地等级会发生变化。前三级要地的共同特点是位于西江、北江各主干道上,具有向纵深一层层进行深远辐射的能力。只要占领这八座要地,就能控制两广核心区域。

    第四等原本不是要地,只是在目前这个形势下可能会起到一些有趣的作用。

    除了珠江水系,两广尚有一些独立入海的内河。自西向东,分别是钦州钦江、廉州南流江、高州石城县九洲江、高州茂名鉴江、肇庆漠阳江、新会潭江。

    钦江中,20吨的木帆船可上溯120公里至灵山县,翻过一座不算险峻的分水岭便是横州。

    南流江更重要,南流江口合浦县早在汉代便是海上丝绸之路的起点。当时的合浦港是世界上最重要的商港之一。明代合浦港已大半淤塞,海船多停靠南边的北海港。但合浦依然可通行数十吨的木船,一路上溯至广西玉林州。翻过天门关,可进入北流江容江,在藤县注入西江。

    从新宁进入潭江,在新会县与珠江主航道仅有十余里之隔,并无险关要隘阻拦,这里甚至可以挖一条运河,避开伶仃洋直接进入珠江航道。以后某位英雄会将目光投入到新会这座小小的县城。

    九洲江和鉴江的尽头也可与广西交通,只是与钦江、南流江和谭江相比,陆路太长,运力又差了很多。

    守序在钦州、合浦两地重重画上红圈,从北部湾由海向陆,钦江与南流江是最好的选择。尤其是南流江,曾经的主航道虽然已失去了大半功能,但只要能摸清当地的水文,南流江依然是一条能承载大军的通衢大道。

    编练陆军由海向陆尚需时间,目前最紧急的还是应付李成栋。

    在东南张、杨、金三部明军增援到达后,配合曾樱在琼北修筑的棱堡线,兵力是足够的。

    李成栋的兵战斗力肯定强,但他们从广州出发向粤西,并无内河水运支撑后勤。两广独立入海的河流基本是南北走向,敌军沿东西方向开进,河流只会成为障碍。对李成栋来说,海运肯定是不靠谱的,没有内河,只凭陆路,他在海北道聚集的力量并无持久进攻能力。

    海北诸部敌军,阎可义、张月、张道瀛等人都是作战经验丰富的宿将,阎可义甚至能称得上少有的良将。可他们的实力并不足。

    守序不知道敌军确切有多少人多少炮多少船,这也不是最重要的。后勤通道有限,敌军人数越多,也许坚持的时间就越短。曾樱在海北二府撤退军民,坚壁清野。

    海口所对岸徐闻等地的敌军最近的补给点远在高州府。沿陆路运输,光是这笔转运开支就很大,敌军新来不久,也不可能深度动员起足够的民夫。何况,高州府能有多少资源是个很值得怀疑的事,阎可义很可能需要从广州得到补给才能维系在海北道的存在。

    只要确保敌军难以获得海运支持。阎可义就算凭借老兵精兵和裹挟来的资源发起进攻,那也将是一次性攻势,没有持久能力。

    阎可义部下现在有三路民和四姓海盗中的郑家船队。这些本地人了解岛屿、水文与航道。琼州府内,同样了解水文的本地水师实力很弱。从东南来的水师战斗力虽强,熟悉战区却需要时间。

    以现在双方陆军战斗力对比,决战肯定不行。哪怕是一次性攻势,敌军蓄积的动能也不是岛内明军脱离堡垒线所能抗衡的。坐等也不是办法,没人知道阎可义究竟把实力蓄积到什么程度,干等着挨打总是不保险。

    守序在本子上写下上述推导过程。

    敌军远离内河补给点。

    海运不靠谱,但这是敌军维系持续攻击能力的唯一措施。

    敌军战斗力更强。

    敌军在蓄积一次猛烈的攻势,其动能有可能摧毁军心不固的琼海壁垒。

    决战不可行,那所能采用的方式就是消耗敌军动能。让他们蓄积的速度抵不上战斗消耗。

    守序决定以小部队全线出击,把这场仗打烂掉。

    作者:多年前,有个民国和抗战的脑洞。没想到当时准备的广西、贵州等地内河航运资料倒是能用在这本书上。

第38章 穆里尼奥式防守

    海口所,联军军事会议。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张鹏飞、金士英、杨羹卿、张时杰、何承乾围坐在地图前,闷着头抽烟。

    敌军虽然占领海北道高雷廉三府,却不能严密封锁蜿蜒曲折的海岸线,尤其在廉州府西侧的钦州一带,敌军统治更是薄弱。通过一些并不是很难的渠道,琼州与南明留都桂林依然保持着通信联系。曾樱依旧可以获得相应的军情通报,瞿式耜掌握多少,曾樱就掌握了多少。只是路比以前难走,延时更长。

    守序将一叠简报交给张孝起,“将子,你给大家念念吧。”

    “是。”张孝起从海北道巡按转任雷州府海防同知没多久,因为熟悉海北道情势,守序现在开会都带着他。

    守序没打算向将军们隐瞒越来越恶化的大陆战局,都这种时候了,坦诚以待会更好。

    孔有德、尚可喜、耿仲明、沈志祥,汉军镶红旗固山额真金砺、满洲镶红旗梅勒额真屯泰等先期率军南下。北京担心他们兵力不足,又给孔有德增援了满洲正白旗梅勒额真卓罗、镶蓝旗梅勒额真蓝拜两支八旗兵。用汉官们的话说,就是两支“大兵”,“内廷之兵”。

    各地汉官一旦在战场上打输了,就会将告急折子雪片般送到北京,请满洲“内廷之兵”出马。满洲兵拢共就几万人,根本不够用,因此北京现在对使用满八旗兵十分谨慎。

    本次南征由孔有德挂帅。要激发汉军的力量,就得给人家加官进爵,湖南战场连满八旗的副都统太君们都要听命于孔有德。

    孔有德也确实能打。

    二月初,建州击溃郝摇旗,攻克岳州,二月十六日兵临长沙府。

    金士英语气很压抑,“何督与王进才、章旷、张先壁联军近5万,跟建虏打了九天。”

    张时杰微叹,“九天算不错了,对面可是有近万真虏。”

    杨羹卿非常郁闷,“王进才顶不住先跑了,否则何督在长沙坚持的时间会更长。”

    王进才隶属于忠武营,原先也是李自成的部将。守序倒不觉得这是王进才一个人的锅,财政税收不足明军在湖南的部署先天混乱,换谁去都是败。

    守序伸手在衡州比划了一道防线,“瞿式耜说何腾蛟单骑逃到衡州,正调集援兵准备再战。”

    金士英眉头拧成川字,“张同知,长沙大败后,湖南还有多少兵?”

    张孝起摇摇头,“简报上没有。”

    守序喝了口热茶,见所有人都都看过来,双手一摊。

    “你们别看我,我也不知道。湖南战场那么乱,桂林能得到多少确切消息不好说。各位都是打老了仗的人,应该能理解这点。”

    张鹏飞想了想,“虽然不知道确切数字,我们却可以算个大概。”

    “忠贞营高必正(一功)、李赤心(过)确切位置没人知道,但肯定不在战场,何督也调不动他们。何督属下,原本有忠武营、忠开营、郝摇旗三部,以及张先壁、黄朝宣、刘承胤三镇官军。”

    金士英:“郝摇旗从岳州撤的快,应当还有一定实力。忠武营、忠开营和张先壁已经被打垮,不能指望。”

    杨羹卿的眼神有些空洞,“那就只剩下黄朝宣、刘承胤和新近到战场的滇军了……”

    “我看都靠不住。”在座官位最小,实力最弱的何承乾突然说道。“我当年也曾在偏沅打过仗,刘承胤什么德性最清楚不过了。”

    张孝起喃喃道:“可是,可是天子正在刘承胤控制下的武冈城。。。难道,难道乙酉的祸事又要再来一次……”

    守序见所有人表情都是一窒,连忙打断了他们。

    “放心,放心,我觉得这次不会那么惨。瞿式耜说当今天子很聪明,弘光和隆武二帝教训太深刻了,他应该能从中学到经验。前宋高宗刚立国时,也是打不过金虏,但他会跑啊。跑着跑着,最后不是能打赢了吗?你们看,打输不可怕。胜也好,败也好,只要不投降,跑路也能跑出机会。”

    明将们面面相觑,大概是没搞明白守序的意思是表扬还是讽刺。其实守序说的就是他心里想的,南明的皇帝现在最需要看的不是汉光武帝的本纪,而是宋高宗本纪。最好日日读,夜夜念。

    赵构本人能骑烈马挽强弓,武力值尚可,单骑裸奔的时候等闲遇到几个敌兵他还不怕。南明前两个皇帝跑路的本事是真不行,尤其隆武帝,敌骑在后,他撤退时还带一大堆行李,这并不合理的选择。

    “天子有何腾蛟和瞿式耜保护,我们还是操心下海峡对面的敌军。将子,你把海北的情况给大家说说。”

    “……是,国主。”张孝起收拾心情,换了一份简报,“敌总兵阎可义驻雷州,张月在廉州,张道瀛在高州。”

    张时杰奇道:“杨大福和罗成耀呢?”

    守序:“张将军问的好,这正是我们要搞明白的问题。五天前,杨大福和罗成耀的旗号从海北消失了。”

    几位明将互相看了一眼。要搞明白敌军部署,光是派几艘船打探消息这是不可能做到的。对手在城头竖几杆大旗就能把你骗到死。必须要进行战斗侦察。

    “请各位将军回去挑人,我们先出兵1000,试试敌军的深浅。”

    第一批出战守序不打算出太多人,1000人够了。

    “我们分成三部,何承乾将军,你派人去东海岛,在海康县和遂溪县之间选个地方登陆,试打个营堡。张时杰将军,你派人去乐民守御千户所,也打个营堡。耀羽将军和士英,你们辛苦一下,跑远一点,分别去钦州和高州府吴川县。我派冒险号和卓越号支援你们,不比雷州府,我们对钦州和高州府的情况一点都不了解。登陆后战与不战,你们到时自行决定。”

    营堡能不能打下来不重要,这一波侦察守序想搞明白敌军的海岸防御到底是什么情况。

    何承乾没推脱,他是本地主军,对地理海情很熟悉。

    张鹏飞和金士英各得到守序一艘炮舰支援,也没多说什么。

    张时杰有些犯难,他刚熟悉海南岛的港口,对雷州并不了解。

    守序听了张时杰的困难,点点头道,“将子,雷州一直是你在联络,你和张将军一起去如何?”

    张孝起没有任何犹豫,站起身答应道:“请张将军放心,我给你们带路。”

    广东沿海,除了永历明军、民之外,还有些其他势力。

    有些人是绍武政权的支持者,有些人一直是明朝的反对者,有些人则是永历朝廷中其他的派系。他们在海北明军撤走,建州刚来这个空档期势力发展很快。

    不管原先的政治背景是什么,没有人愿意被异族统治。这段时间,海北各家与琼州往来不断,书序对海北道的第一次试探性攻击很大程度要依靠他们。

    这些势力分别是:

    绍武将军王兴。王兴活动在新宁县大塘镇一带。成栋占领广州后,王兴通过潭江水道控制了部分走私渠道,与三亚公司有一些小业务往来。王兴军中现在还带着唐王,隆武帝的另一个弟弟。其实郑成功并不是隆武系的支持者,这位王兴将军才是。如果郑成功真想竖隆武的大旗对抗鲁王,他完全可以把这位正牌子唐王接到福建去。

    雷州西海海盗王之瀚、王之鉴兄弟。王家兄弟与海北官军原本是打了十几年的仇人,鞑虏来后,双方迅速达成统一战线。曾樱给了王之瀚参将官衔,张时杰这次出兵西海将支援王之瀚起事。

    钦州海盗杨彦迪。

    守序皱眉道,“将子,你与杨二谈的怎么样了?我用10门大炮跟他换陈上川,他答应没有?”

    张孝起:“国主,杨二得知你用大炮换人,当时就想一口答应下来,但这事他还得问陈上川本人的意见。”

    “你这次去西海,顺便告诉杨二,我可以额外再送他1000发弹药。催他们快点做决定。”

    “是,国主。我查过了,陈上川的哥哥陈廷川落籍在琼州府,我这次会让他帮忙。”

    “很好。“

    陈上川出身海贸世家,家境富裕,崇祯十四年15岁考中生员,此后一直在肇庆读书。永历天子登基后,陈上川回到家乡高州府吴川县,散尽家财起兵。成栋兵来,陈上川无力抵御,与老乡茂名人杨彦迪一起退到钦州龙门岛。

    有杨彦迪和王之瀚配合,对海北道不熟悉的东南明军至少不必担心会惹出大麻烦。

    守序笑了笑,“各位不要担心。李成栋的兵是能打,立即在陆地与他们阵而决战,我们确实没把握。我们得把他们先消耗一下。”

    战争是个能量转换的过程,李成栋从福建一路打来,裹挟的动能从未被停止。这种时候,逆转攻守之形不能一蹴而就,正常的过程应是撤退相持消耗反攻。

    靠着海峡勉强制止了敌军前进,这并不够,借着敌军停下来的机会还要与之战斗。只有战斗才是制止敌人最可靠的手段。

    “各位将军,敌军的中坚力量是从北方来的边军和流寇,都是百战之余的精锐,见过许多大场面。我们想获胜,就不能打他们熟悉的那种仗。”

    张时杰没弄明白,“国主的意思究竟是什么?”

    张鹏飞若有所思,“当年在皮岛,毛帅说过与国主类似的话。”

    守序:“耀羽将军理解很对。我们是要学一学东江,也要学一学招安前的郑芝龙。”

    “敌军有民和四姓海盗支持,也有船。但他们没有琼海壁垒线。敌军很难伤害到我们的基地,而我们却可以伤害到他们的。你们先探明敌情,然后我们再大举出击,全线破袭高雷廉三府海岸。”

    张鹏飞点点头,“我明白了。现在的条件其实比东江镇好,我们有炮,敌军也不是最能打的真虏。只要探明了敌情,我们甚至有机会打几个歼灭战。”

    “耀羽将军说的好。”守序笑着道:“当年西班牙国与佛朗机国有一对冤家统帅。西班牙那位叫瓜迪奥拉,佛朗机国的叫何塞.穆里尼奥。瓜迪奥拉统帅着一只地表最强的军队,真是如日中天。穆里尼奥也有自己的办法。每次会战,穆里尼奥都把瓜迪奥拉硬拉到和他一个水平线上去战斗。西班牙军装备精良,训练有素,军中猛将如云。穆里尼奥却不出来决战对攻,他把会战切割地支离破碎,搅成一团浆糊,然后抓住机会打几次犀利的反击。靠这样的哲学,尽管穆里尼奥手中的实力比瓜迪奥拉弱,他却每每打出不错的战绩。”

    如果视琼海壁垒为门线,那雷州半岛就是中场。守序要尽力把危险屏蔽在防御三区外,最好是通过中场绞杀排除大部分风险。

    “各位将军,不要害怕损失。在海北损失的每一个人,我双倍补充给你们。”

    守序说这话是有底气的。福建、广东大乱,今年的褐糖已经涨到了10里亚尔一担,值1两多白银。冰糖价格是5两1担,白糖也到了3两。曾樱在海南囤积了12万担蔗糖,市价值35万两白银。不算主粮出产,只要这批糖出手,海南岛的军费开支就能全解决了。

第39章 瞿式耜的家书

    桂林府,明朝留都。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黄昏,天色晦暗,黑云压城,就如同现在的战局。

    微风扯动着两面显得有些特殊的军旗,一面黄色丝绸为底,描绘着漂亮的红十字,另一面是红绸白十字。

    文昌门城楼。

    “日月晦蒙天不雾,河山破碎地偏寒……”

    瞿式耜喃喃念出两句应景的诗文,气温其实没那么低,比天气更冷的是人心。虏骑压境,皇帝从肇庆移驻梧州,再奔桂林,现在又跑去了武冈。用瞿式耜的话说,皇帝每移跸一次,则臣心如捣,臣颜如削。瞿式耜劝阻永历,永历却说,先生所求,无非朕死社稷。瞿式耜当时无言以对,皇帝看的很清楚。

    收起破碎的回忆。

    瞿式耜身边有几门很新的铜炮,这是阿喀琉斯.庞在卜加劳炮场订购的利器,瞿式耜守卫桂林的凭仗之一。

    城外有一些被轰碎的人马尸体,那是今天来骚扰的一小股隶属于李成栋的部队。

    城上用炮轰退了这只为数不多的敌军前锋,焦琏带骑兵追了出去。

    年轻的尼古拉斯.费雷拉是这些火炮的指挥官,今天立下大功。

    费雷拉只有25岁,是个出生在澳门的华人。庞天寿向澳门评议会请求援助,澳门派出300人的部队。大多数士兵像费雷拉一样,父母都是澳门华人。

    费雷拉抬头看着军旗,“托马斯,我们守住了桂林,可这是暂时的。皇帝去了湖南,广西只剩下我们与南边的格洛斯丁。我们需要援军,你有南边的消息吗?”

    瞿式耜苦笑,“亲爱的尼古拉斯,根据俘虏供述,鞑靼人的将军杜永和亲自带兵攻击桂南,格罗斯的压力更大。恐怕我们不能指望会有来自南方的援军。”

    除了现实军事上的压力,瞿式耜也不认为丁魁楚会来救他。丁光三人如其字,三光。走到哪贪到哪,不把辖境搜刮干净不会罢休的。瞿式耜的评价里,丁魁楚为人很龌龊。

    费雷拉:“好吧,那桂林城就只有卢卡斯和我的部队。人数太少,我们得扩军,而扩军需要钱。”

    瞿式耜对钱一点办法都没有。全广西省一年正赋折银不过11万多,只有南直隶苏州府吴江县的一半。一省只抵苏南半个县,何况瞿式耜能控制的只有桂北几个府,所获更少。桂林地皮快被刮干净了。

    “尼古拉斯,暂时恐怕不行。只有再等几个月,夏粮上市才会有钱。”

    “托马斯,你觉得只靠我和卢卡斯,能撑到那个时候吗?”

    瞿式耜心中一片萧索,“吾尽吾心,吾尽吾职。”

    费雷拉叹气道,“好吧,不管怎样,我和卢卡斯都会陪你尽忠职守。”

    桂林现在是座天主教保卫的城市。永历朝廷中天主教影响力很大,不止费雷拉的雇佣军,尚有瞿纱微等数位神父在宫廷服务。毕方济神父还在澳门组织第二批援军。

    瞿式耜由著名的艾儒略洗礼,教名托马斯,丁魁楚教名格罗斯。梧州失守后,二人一北一南,共同守卫广西。

    城中只有两只守军,一只是来自澳门的教会援军。另一只是都督同知总兵,挂援剿征虏将军印的焦琏。焦琏出身大同边军,很多年前就加入了天主教会,教名卢卡斯。

    两部各三百人,费雷拉为步兵炮兵,焦琏为骑兵。

    偌大的桂林只有这600守军。

    焦琏的旗号在远处出现,瞿式耜拉开望远镜,轻轻舒了口气。看队伍的样子是打赢了。

    瞿式耜的学生张同敞找到老师,“夜间天寒,阁部还是回衙休息吧。今晚我在城楼值守。”

    瞿式耜点点头,他确实有些撑不住了。

    李成栋大兵压境,桂林城一日三惊,瞿式耜将办公地点搬到城楼上,如是已有一周的时间。趁着战胜,是该回去休息下了。

    “别山,那你小心些。有事随时叫我。”

    “老师放心。”

    张同敞是名臣张居正的曾孙,拜入瞿式耜门下不久,暂未入教。

    瞿式耜回到衙门,接过妾顾氏煲的汤,喝完却不急着睡。瞿式耜纳妾是在入教之后,他只是个浅信徒。

    回到书房,就着昏暗的灯光,先打开一封家信。

    家信是个意外之喜。

    瞿式耜南直隶苏州常熟人,青年时拜在老乡钱谦益门下。

    自弘光元年宦游广西,离家已近2年,老母,儿子女儿孙子孙女都在常熟。江南大乱,瞿式耜恨不得插翅飞回家乡。家信写满了一抽屉,却一封也送不过去。江西被兵,交通断绝,瞿式耜数次遣人未果。未曾想,伴随海南曾樱回信的还有一封来自常熟长长的家信。

    瞿式耜不是第一次读长子瞿玄锡的来信了,每次打开都会潸然泪下。

    “……乙酉七月十四日,虏兵破城,抢掠罄尽。嗣后,虏清查家产,奸胥猾吏,追索诛求,借贷既苦无门,典卖亦以告竭,不惟田房籍没,并先世所遗一二图书。画卷,售易一空……”

    每次读到这段,瞿式耜恍如亲履家园,心如刀割。

    瞿式耜提起笔,给儿子写回信,他在信中先写的是时局。

    “……三月十一日,虏陷平乐府,十一日直趋省下,且以数百骑入城,幸我所催焦琏先到一日,抵死却之,城幸得完。上已入武冈州,为刘承胤挟之而行,我尚以督师留守桂林。上质地甚好,真是可以为尧、舜,而所苦自幼失学,全未读书。

    ……我忙着身,忙着心,遂不暇转念及他,一似有类麻木者,然合着眼时,又何夕不在家乡?何夕不与儿女骨肉相聚、相见也!然我发愿,若世界不翻转,我誓不还乡。我既身以许国,自应不复顾家。”

    ……

    写完家信,瞿式耜抹了抹眼角的泪花。打开一同寄来的密信,来自老师钱谦益。

    钱谦益信中数百言,绝不道及寒温家常。钱谦益自北京南返后,全身心投入了复国大业。他利用显赫的身份,串联东南义士。在舟山沈廷扬,学生郑成功和瞿式耜之间密信联络。建虏很多高官都在给钱谦益做掩护。

    信中,钱谦益给瞿式耜分析了复国的“全着、要着、急着。”钱谦益远隔万里,这封信实际上是写给永历皇帝的,信中钱谦益还兴奋地透露,他成功策反了建虏苏州提督吴胜兆。现在江南空虚,吴胜兆所部是建虏在江南最大的一只野战部队。金山等地的残余明军势力也一同参与进来,沈廷扬答应率舟山明军在海上接应。一旦起事成功,东南半壁将为止震动,光复南京也不是奢望。

    瞿式耜将内容牢牢记在心里,用烛火点着了信纸。这封信实在太重要了,绝不能有任何闪失,只有烧掉才保险。

    摊开空白的奏折,瞿式耜将钱谦益的报效之情上报给皇帝。

    ……

    广西,梧州府。

    广西巡抚曹烨伏跪道旁,五体投地,抽泣着说道:“烨不知天命,未能早早投效将军,惹来将军对梧州发怒,都是我的罪过。如果将军觉得被俘诸军罪在不赦,那也只能任由将军处置。如果天幸能得蒙将军开恩,保住项上人头,烨当改过自新。一切都依赖将军的恩典。”

    李成栋心情挺好,到目前为止他在这次广东战役中既未屠城,也未杀降。

    “起来吧,你不会死。”

    曹烨急忙从地上爬起来,低着头,只敢看李成栋的马腿。

    远处街道传来一阵骚乱,成栋皱眉,对养子李建捷道:“去看看,怎么回事。”

    李建捷答应一声,催动战马赶向事发地点。

    很快,李建捷抓住一人回返,奇特的是一只拖在地上的硕大木龟。

    “父亲,就是这厮在捣乱。要杀了吗?”

    成栋低头看过去,只见龟壳上写着两个大字,“曹烨。”

    李成栋觉得颇为有趣,“你是谁?”

    “苍梧县令,万思夔。”

    “本地父母官啊,你为什么要做这只乌龟?”

    万思夔气鼓鼓地道:“半个月前,我就做了这只木龟。让人在梧州大街上拖行,上书‘投降者似此。’既然有人要做这乌龟,我可能要满足他啊。”

    曹烨在一旁听了,尴尬万分。

    李建捷大怒,抽出佩刀就要动手。

    “住手。”

    “父亲?”

    李成栋带了带马缰,突然有些意兴阑珊,“算了,放他走。”

    李建捷愣住了。

    李元胤暗叹一声,拔出刀隔断捆绑万思夔的绳子。

    万思夔有些踉跄的身影消失在苍梧街头,李元胤回过头,义父李成栋的眼神有些游离。

    挥手赶开曹烨,李元胤问道:“父亲,我们接下来该向哪里进军,桂林还打不打?”

    “佟养甲来信,陈子壮、张家玉和陈邦彦起兵包围了广州,他快扛不住了,让我们回去救他。”

    李建捷很诧异,“父亲,前锋骑兵回报,桂林十分空虚,我军指日可下。夺下桂林,抓住永历,您就能建不世奇功。”

    “建捷,”李元胤打断了义弟,“永历皇帝没在桂林停留,半个多月前就去了武冈,那里是孔有德的攻击区域,不关我们的事。”

    李建捷是员勇猛的骑将,刚从前线回来,很多事不知道。

    “就算那样,桂林也是省城,就这样放弃太可惜了吧。”

    李元胤想了想,“父亲,建捷说的也对。我们用打桂林的名义撤慢一点,佟养甲只有300兵,说不定他就……”

    “呵呵,”李元胤笑的有些诡异,“到时,两广总督一职,除了父亲又有谁能做?”

    成栋带了带马缰,“不可乱说。广州是我军根本之地,不容有失。派人告诉杜永和,让他带兵殿后,我们先走。”

    ……

    梧州府,岑溪县北陆镇。

    神电卫指挥同知陆展陆空海骂骂咧咧走回自己的营堡。

    战略要地藤县的守将杨陆一弹不发投降了鞑子。

    鞑子总兵杜永和没沿西江干流去浔州打陈邦傅,却沿容江上溯奔岑溪来了。

    杜永和遣使招降,被丁魁楚拒绝。

    陆展知道杜永和为什么来打岑溪,半个广东省去年的赋税银和丁魁楚贪了那么多年的银子都岑溪。陆展不知道具体数字,但至少有几十万两。

    杜永和这是奔着银子来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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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40四海扬帆介绍:
有界限的海,也许属于荷兰或西班牙;无界限的海,属于自由的海盗。陈守序成为加勒比海盗,扬帆四海两万里。由海向陆,超越地平线,他要建立海盗的国度。长旒旗在顶桅猎猎飘扬;看那长炮齐射,硝烟弥漫;建虏的军队已闻风丧胆。1640四海扬帆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1640四海扬帆,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1640四海扬帆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