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五章 风萝卜
说完叹了一口气,说道:“就是我家那小子嫌我三天两头在外头保媒拉纤的丢人……”
李君阁说道:“还反了他了!等我回工地就教育!这满村的两口子,一多半都是你撮合成的,要没有你,我都不知道还有没有呢。另外哪家夫妻拌个嘴吵个架什么的,不也多是你劝和的,我们村的和谐局面,一小半都是你的功劳!你家那小子还是老观念,我回去就揪着他耳朵跟他说说。”
王婆婆又打了他一下,笑道:“当着当奶奶的说要揪人家孙子耳朵,只有你这皮娃才说得出来!”
李君阁哈哈大笑道:“那小子,就是觉得‘媒婆’这两字难听呗!要不这样,我让阿音给你出聘书,大红本子大红章,三份!一份是‘爱情婚姻辅导员’,一份是‘心理健康辅导员’,一份是‘家庭伦理辅导员’,你拿去啪啪啪甩你家小子脸上!”
说完又道:“不过前面都有俩字定语,‘义务’!这活衙门没有编制,只能是白干。”
王婆婆笑道:“我现在本来就是白干,不过没个名号在村里都抬不起头来。”
李君阁说道:“就是就是,这个事情是大伯和阿音都没想到,我回去就跟阿音说去!”
送走了欢天喜地的王婆婆,李君阁摇了摇头,王婆婆这种人,虽然喜欢东家长西家短,但也是一个催化剂,能给村子增加一些活力和乐趣,总体来说是好的,不应该被看不起才对。
来到村委找阿音,阿音跟李君阁招手道:“好些天没看到你了,咦,核桃呢?”
李君阁苦笑道:“那贼猴子有奶便是娘,我这几天忙不过来,它就跟苗娃耍上了,每天晚上才骑着白大回家。最近你在忙什么呢?”
阿音说道:“这段时间可累死我了,才把进来的小鸡苗子分到各家各户,这不马上农大那边的基建,路建又要开始了。”
李君阁说道:“说起路建我就来气,今天去盘鳌乡接孙老,梁丫头说是要把盘鳌乡到李家沟的青石板路修起来,两边改造成公园,我跟孙老一合计,得两千万左右。是不是你把我卖兰苗的底泄露给她的?”
阿音笑道:“我觉得梁姐姐说得很有道理啊,你去年把李家沟和苗寨都发展得不错,可盘鳌乡那边一点动静都没有,她那边也挺有压力的,不能每回去县里开会都只有李家沟这一个点可以说吧?”
李君阁摇头道:“可是盘鳌乡乡亲们的意识还没到位,我觉得现在还不是时候。”
阿音却不同意:“我倒是觉得这不是乡亲们的问题,主要还是他们眼界没打开。等这条路修通了,让他们来看看我们李家沟,知道还有这种发展方式,说不定就开窍了呢?还有等大量游客们去了他们那里之后,自然会倒逼着乡亲们提高意识觉悟,学会保护和改善环境,提升接待能力和水平,不然就只能看着钱被我们李家沟赚走,嗯,你觉得呢?”
李君阁摇头道:“不好说,说不定会冒出好些问题。”
不过说完又哈哈一笑:“不过有问题也不怕,问题来了解决就是了,就跟去年的荔枝一样。哦对了,还有个事情我跟你商量一下你看成不。”
阿音说道:“什么事啊?”
李君阁笑道:“刚刚回来的路上遇到王婆婆,听她说她孙子不喜欢她做媒婆,嫌不好听,我倒是觉得王婆婆在我们村子里挺重要的。你看人家现在守着一二十棵黛绿日子就已经过得挺好的了,却还是那么热心。哪家有点小口角小纷争,人家跑得比你还快,说的话别人也爱听,比你小姑娘有经验效果好。是不是给王婆婆一个正儿八经的头衔,让她干得更起劲一些啊?”
阿音捂着嘴笑道:“我也觉得王婆婆挺好的啊,不过我们寨子里确实没有这职业,都是自由恋爱,对王婆婆的工作不太熟悉,她孙子这想法应该还是乡下的老偏见吧?”
李君阁笑道:“就是的啊,我觉得是不是可以聘请王婆婆做村里的‘爱情婚姻辅导员’,‘心理健康辅导员’,‘家庭伦理辅导员’。经过这次小芷出的那事情,我才发现一个人孤孤单单的胡思乱想,最容易钻牛角尖,王婆婆不是喜欢串门说东家长西家短吗?那就发挥她的特长,多去跟村子里的孤寡老人聊聊天,保证他们精神愉快,比包他们的荔枝树给他们钱都强!”
阿音也有些后怕:“是啊,听说小芷之前得厌食症了,好吓人。我们以前都只注意保障那些老人的物质生活了,没太注意这方面。你说这个确实很重要,嘻嘻,那等我今天就给王婆婆打印个聘书,晚上给她亲自送家去!”
李君阁拉着阿音的小手说道:“今晚就别去了吧,难得我们能碰面,今晚去我家吃饭,我给你做好吃的,吃完饭我们在村里逛逛,一个村里还见不着,想得慌。”
阿音脸一下子就红了。
到了四点钟李君阁就坐不住了,带着阿音溜号回家,反正村民们有事要找也知道在哪里找,没必要老守在办公室里。
奶奶老妈见到阿音都高兴得不要不要的,奶奶说道:“你们俩也是,现在闹得比城里人都忙,哎呀我觉得小阿音又瘦了些,这段时间忙鸡崽的事忙坏了吧。”
奶奶现在是女红团首席指导,大婶大娘们坐一处就喜欢边干活边聊天,消息比老妈老爸还灵通。
老妈也笑道:“就是啊,别说阿音了,连皮娃我都快两个星期没见着了,天天就守着那几口破鱼塘,也没说去看看你。”
李君阁都无语了,我八十万尾珍稀鱼类的苗子的夏花池,在你眼里就是几口破鱼塘?全养出来那是千万级的收入啊……
嘴里却不敢这么说,只是认错:“是我不对,该检讨,阿音你想吃啥?我给你做去!”
阿音难得能够李君阁在一起,一刻也不想离开,说道:“那我跟你一起做吧,让奶奶和阿姨休息一晚。”
进到厨房,李君阁见煮着豆子,看架势奶奶这是又要做豆豉了,便对阿音笑道:“我们李家沟还有个风味菜,阿音你可能还没有吃过哟。”
带着阿音说完来到鱼塘边上,从荔枝树上放着的一个框子里取出几个皱皱巴巴的东西出来说道:“阿音,你还看得出来这是啥不?”
阿音看了半天,迟疑地说道:“这是?这是萝卜吗?”
李君阁笑道:“对啊,这是风萝卜,知道啥跟它最搭不?大豆腊猪蹄,哎呀不行了我口水都要出来了。”
李家沟的萝卜干就是萝卜干,风萝卜就是风萝卜,两者不是一回事,萝卜干是萝卜切成条晒干制成。风萝卜是整个的萝卜切掉缨子,放箩筐里,筲箕里,搁树杈上自然风到半干,又或者将竹子剖成爪子型,一根签子上插一个萝卜挂屋檐下风到半干亦可。
萝卜都是李君阁在空间里改造过的好萝卜,收获的时候一碰自己都崩口那种,这种裂口的萝卜卖相差了些,就没往金老那里送,可是说起味道,其实才是地里最好的。
李君阁家里一时也吃不完,就用这种方法,在鱼塘的果树上放了一溜。
取下一条猪腿,连蹄切下一块,放炭火上烧。
烧完腿又烧萝卜,最后得到一堆黑乎乎的东西。
然后就是清洗,切块,切片,先将腊猪腿加干橘子皮煮,一是去除多余的盐味,二是腊肉容易带寒,用橘子皮煮过可以防止寒气带入体内。
然后将刮洗干净风萝卜切块。
接下来就是下锅炖了,这菜正儿八经做需要用煤砂罐炖大半天,今天要那样做肯定来不及,只能上高压锅。
上高压锅呲呲了俩钟头,等到锅盖一打开,整个厨房都被这浓郁的香气香透了。
这还不算完,李君阁又往锅里加了几大勺豆子,继续炖了一个小时,实在忍不住了,拿勺子尝了尝,摇头说道:“比煤砂罐炖出来的汤味还是差了点,虽然说越炖越香,可架不住嘴馋啊!现在就给猪儿虫他们打电话吧,等他们到了就差不多了!”
阿音点头表示同意,被这香味熏了差不多一个小时,她也快要失去矜持了。
摸出手机给二准猪儿虫他们打电话,赶紧来二皮家里,又有好吃的了。
没一会一群人就笑逐颜开地来了。
司星准一进坝子就大呼小叫:“好香!这是啥菜?”
猪儿虫开心得不得了:“哎哟喂风萝卜炖猪蹄儿吧?夹川城里的都是萝卜干做的,这个才是正宗哟!”
这是老爸也回来了,一看院子里这么些人,笑道:“家里有时间没这么热闹了啊!小准小朱,皮娃不在家你们也要常来嘛!这位漂亮的小姑娘我见着过几次,都来李家沟有一段时间了吧?”
小芷微笑着对老爸说道:“伯伯你好,我叫小芷,今天还是第一天上门,打扰你们了。”
奶奶最喜欢漂亮娃娃,拉着小芷说道:“这姑娘怎么长的啊!就跟画儿里头走出来的一样,把小准都比下去了哟!”
小芷又赶紧跟奶奶和老妈见礼。
司星准都快无语了:“奶奶,没这个比法,说了多少次了,我是男的!”
李君阁烧起了一个碳炉子,舀了一大盆风萝卜炖猪蹄儿放上面,说道:“就一个菜,有它吃啥都没味,做了也白做,吃完了再烫点青菜解解腻就算完!”
第三百四十六章 石号完工
大家围着桌子坐下来,老妈又去厨房里弄来几盘青笋,白菜,茼蒿,菜头之类的绿色蔬菜,老爸翻出枸杞金毛狗泡酒,又给女孩子们每人烫了一杯米酒,说道:“倒春寒,女孩子喝点热米酒有好处。”
李君阁比较关心小芷,问道:“小芷,现在大好了吧?这个对你来说过了不?”
小芷说道:“闻着就好香啊,我慢慢适应吧。”
阿音说道:“那小芷你少吃豆子,多烫点蔬菜。”
几人开始筷子打连枪,司星准和猪儿虫还好说,毕竟被李家沟美食熏陶过一阵子了,冯正宋杰和唯唯就没法看了,连连叫好,一块蹄花一块风萝卜,没一会儿身前就堆起一堆骨头。
李君阁将酒杯举起来:“这杯酒得从猪儿虫开始,好家伙为了我大李家沟的建设,把婚期都推迟了,这份感情不摆了,来来来朝安老弟,先干为敬。”
猪儿虫端起杯子:“靠!在李家沟我都快忘记自己叫啥了,你还是叫我猪儿虫吧,朝安老弟听得我一身鸡皮疙瘩!”
两人碰了一杯,李君阁说道:“不过你还是把弟妹结过来吧,正好朱叔叔不是也要来李家沟吗?干脆就在李家沟把婚礼办了得了呗!”
朱朝安苦着脸道:“不行啊,县里头关系那么多,办在李家沟,五溪一号拉人都拉不过来啊。”
李君阁抠着脑门,还真是!说道:“那可真是委屈小美了,怎么办呢?要不就办到我李家沟荔枝下树那时节?到时候宴席用的菜蔬,河鲜,竹鼠,大雁,荔枝,我们李家沟全给你包了!”
朱朝安笑道:“要不得,你舍得我都舍不得,折现给我个大红包就行!哎呀不跟你扯了,耽误我吃东西!”
小芷也点头道:“嗯,这汤真好喝,都粘嘴唇呢!青菜也香,在蜀都哪里能吃到这么新鲜好吃的蔬菜!”
阿音笑道:“二皮家的蔬菜可好了,小芷你觉得合胃口就多吃点,李家沟的水土不养胖子,你要不要看看猪儿虫以前啥样?”
猪儿虫叹气道:“唉,只怪我爸没有把我生在李家沟,要不然追小美也不用费那老鼻子劲了。你不知道,去前年的时候,小美跟我谈恋爱,都被人戳脊梁骨,说她是贪我家的钱!妈蛋小准家比我家有钱多了好不好,要是他找个女朋友,绝对都是满满的祝福,这世界啊,快要没胖子的活路了……”
大家都是哈哈大笑,李君阁说道:“说起这个我想起硌豆跟小雪了,小雪也挺胖的,他们两现在处得如何了?”
阿音白了李君阁一眼:“你自己的员工,你还来问我们?小雪现在倒是挺犹豫,不知道该不该辞职来李家沟开个诊所。”
李君阁讶异道:“她的行医资格证考下来了?”
阿音说道:“考下来了啊,不过我们李家沟好像人人都挺健康的。”
李君阁说道:“李家沟有药师叔坐镇,乡亲们更信中医。不过现在游客越来越多了,他们可能比较相信西医一些,而且来李家沟游玩还需要救治的,那肯定都是急病。要不等钓鱼中心成立后,就让她过来吧,应该会需要。”
阿音也点头道:“趁年轻,还可以跟药师叔学学手艺,来个中西医结合什么的。药师叔那身功夫要是没有传人,那也实在是可惜了。以前我也不太信中医,不过经过药师叔给刘爷他们看这一场,真是让人服气啊。”
李君阁给小芷舀了一点米饭,浇了一些汤头在上面,说道:“小芷你可要多吃点,前段时间亏得太多了,现在重新开始练滑板没?”
小芷叼着一块软糯的猪蹄一点一点地啃着,闻言点头:“现在练滑板可比在蜀都有趣得多,我们每天都去找一段公路练习,空气好风景美,阿音姐有时候也会来跟我们一起玩。”
司星准笑道:“现在你觉得是玩,等到拍摄了可别叫苦!”
小芷说道:“你能行,我就能行!”
众人将猪蹄子骨头啃了一桌子,又开始烫青菜,吃得肚子滚圆,这才一起去村头散步消食。
这时核桃骑着白大回来了,李君阁笑道:“这还真是一物降一物啊,这才几天啊白大就沦为核桃的坐骑了。核桃过来,我们去看看石头爷爷去!”
核桃从白大背上跳下来,几下就窜到了李君阁肩膀上。
有说有笑来到村尾,见到木楼,李君阁对阿音笑道:“也不知道石头叔他们在木楼住得习惯不。早就该来问问了。”
跟大伙分手,李君阁牵着阿音,将核桃来到青珉玉坊。
石头叔正坐在小花园里喝茶,手里搓着一对青珉石雕刻的核桃。
见到李君阁过来,石头叔将石核桃放在桌上,笑道:“刚歇活,正活动保养手指头呢。”
李君阁对阿音说道:“文玩最早就是文人保养手指用的,抓了一天的毛笔,手都爪了,得搓搓核桃,珠子,将手指活动开才行。”
转回头来:“哎呀死核桃!咋啥都想往嘴里放!赶紧放下!”
赶紧从核桃爪子下把青珉石核桃抢救下来,骂道:“这都是宝贝啊!啧啧啧,这核桃雕得跟真的一样的,这是小石头孝敬你的?”
石头叔笑道:“北京那么远,一来一去的,这豆腐都搬成肉价钱!这就是我闲下来搞的。”
李君阁笑道:“石头叔你这样的心态就对了,不疾不徐,慢工细活,现在我们不差那点钱,把活弄细才是王道。刚解开号鼓之谜的时候,你那心急火燎的劲,看着都吓人啊!”
石头叔赧然道:“那时候对自几个儿手艺没把握,所以才急,现在嘛,老祖宗的技法都掌握了,心态自然就平和了。走走走,带你看看那俩玩意儿去。”
来到青珉玉坊后边,就见到有一股从后山上引来的山泉,山泉从青珉石号的大喇叭口那里灌进去,从号嘴里射出来,划出一道小弧线,落入一个青珉石水缸里,水声铮宗,如佩玉鸣鸾,很是好听。
李君阁蹲下来观赏石号的雕工,摇着头赞叹:“太精美了。这是完工了吗?”
石号上口子的地方是一圈雷文,号身上是一个个的蝌蚪文,底部是一只翱翔的凤鸟相托,石号嘴部和凤鸟的头部溶为一体。
凤鸟身下是祥云,祥云下面是高山飞瀑,底下是五溪河的风貌,有河流,有江树,有村落,有小桥,飞鸟游鱼,黄鹿青牛,一切都是根据底部比较繁密的石眼石纹因型而雕,妙手天成。
阿音也看得啧啧称奇:“哈哈哈,这里是葫芦溪……这里是盘鳌乡的古建和老榕……这里是祠堂呢……哎呀石头叔你偏心,怎么都没有我们苗寨呀?”
石头叔笑眯眯的说道:“你们苗寨啊,我准备弄到石鼓下面,将石鼓设计成虬龙宝日,下方就是你们龙天寨和悬天崖,半天云上头,不知道的还会以为是天上仙宫呢!”
阿音这才转嗔为喜,拍着手笑道:“那真是太好了!那就绝对是我们李家沟的镇村之宝啊!”
李君阁笑道:“镇村之宝不是家伙事儿,而是石头叔篾匠叔奶奶刘三高这样的人。对了石头叔,这往号里灌水是什么路数?”
石头叔说道:“祠堂门口号鼓的音色很沉浑,那是这么多年岁养下来的,我弄这个还锐了一些,我想着用水冲刷它几个月,看看能不能有所改善。”
李君阁点头道:“半年时间出一个精品,太不容易了,石头叔,要是砚台什么的太花时间,那就停了吧,把号鼓弄好,比什么都强。”
石头叔笑道:“皮娃你不懂我这行,大小件换着来,不是累,反而是休息,我这边你就不用管了,现在这日子,舒心着呢。”
三人进到房间里,石头婶将灯光打开,迎面就是那张四派大师合作的大画,周围满室都是绿莹莹的宝光。
李君阁眼睛都不由得眯了一下,对石头叔笑道:“哎哟,这效果有点唬人啊!”
石头叔也笑了:“还不是你跟朝安搞出来的,这灯太可怕了!”
两人都是哈哈大笑,李君阁看着玻璃柜台里边的小挂件,说道:“这些都是小石头的手艺?我现在已经分不出来了。”
石头叔笑道:“分不出来看价格嘛,要不看印章也行,我们又不兴骗人,两千以下的都是徒弟工,两千到五千的都是他的。”
李君阁笑道:“您老没说手痒也弄几个?”
石头叔挥挥手说道:“太小了,不稀罕伺候这些,砚台对我来说就是小件了。”
说完将李君阁引到另一个柜台,说道:“这里边的都是我的。”
李君阁哈哈大笑着摇头:“我的天,这价钱,现在叫我买我都得认真想想了。”
石头叔笑道:“这东西还是要数在首都卖得好,在这里主要用来展示工艺,这些都是我留下来的精品,不至于卖得比京城的价还低吧?昆吾老哥要骂人的!”
李君阁说道:“现在夹川的青珉石料到什么价了?”
石头叔说道:“石协那几位的铺子里边,稍微有点特色的料子,已经是一斤两三万的出价了。”
李君阁美滋滋地说道:“我现在在拿手里的普通货色悄悄咪咪地置换精品料,石头叔你放心,好料子啊,我在夹川还押着一仓库,够你父子俩雕一辈子的!”
石头叔很尴尬:“皮娃你看,你提供的料子现在翻着跟头的涨,石头叔再跟你五五分账,这就有点说不过去了……”
李君阁赶紧摆手:“别别别,石头叔你别说这个,这个价格有炒作的成分在里头,在我心里,你的手艺比石头更值钱。”
第三百四十七章 鹅肠草
“您的手艺啊,那也是大师级的,这料子钱在翻着跟头涨,可您的手艺,也是翻着跟头涨啊!再过不久,说不定就是我占您的大便宜了。”
石头叔摇着头:“哈哈哈怎么可能!不敢想,不敢想!”
李君阁说道:“你还真得要想想,说不定哪天您老的手艺就得按克论价了,克价三百,斤把一方小砚台,光工钱就得十五万。”
“这个目标远吗?其实真不远,你现在就差一个奖,一个名声而已,在李爷爷陆奶奶他们那里,你的实力早就已经达到这个水平了。”
说完一指着门口那个石号:“等到那个时候,这对号鼓的身价,才能真正体现出你的价值。我们会让它永镇李家沟,让后人看看,我们是怎么不屈不挠追迈前人的,这个精神,才是我李家沟的镇山之宝!”
石头叔抠着脑门道:“这话从里嘴巴你说出来,怎么就这么……呃,高大上呢?从我家那口子嘴里说出来,就是你老王家背霉,十八代都背霉,嫁给你就是跟着一起背霉……”
正好石头婶赶鸡进圈回来,听到了一叉腰:“又说我坏话!”
石头叔脖子一缩,笑道:“没有没有,你看我家十八代背霉,可你一进家门这就转运了吧?旺夫啊!前些年可苦了你了,今后啊,你就好好享福,啊?”
石头婶子扑哧一声笑了:“你怎么也跟着皮娃学得油嘴滑舌了?可没那个命呢,我们家地在盘鳌乡那边,现在天天还得赶过去种地,更忙了。”
李君阁笑道:“婶子啊,你就没想着将那边的地租出去?”
石头婶子说道:“不习惯啊,这一天要是没有活路应手,硬是身子都不舒坦啊!”
李君阁哭笑不得:“婶子还怕我李家沟没活路干?多的是啊,上百亩的菜地,上千亩的梯田要照应;现在刘三娃和玉莲嫂子出去了,农家乐也差人;还有雁苗,鱼苗都需要照看,苗娃是糙娃子,做这些还是差了点;还有兰场那边,吴老师现在在忙考研,也差人;马上我们要开始准备虫茶场,又是一摊子活路;之后就该收荔枝了,活不要太多哟……”
阿音说道:“马上李家沟到半山林场就要变大工地了,到时候做饭,送水,这些都是活啊,如果觉得这些累人,那做做小菜,腌肉,或者做做女红,都是可以的,石头婶子你就说你喜欢干什么吧。”
石头婶子这下开心了:“我就说你们李家沟人走路怎么都带着风的,原来这么多事情!”
说完一拍石头叔:“早叫你去跟皮娃问问,你就是推三阻四的!让乡亲们觉得我盘鳌乡人多懒似的!”
石头叔嘿嘿笑着:“我们父子带累了你这么多年,这不是想让你好好松快松快嘛!”
李君阁笑道:“那石头叔你就错了,你这样婶子身上松快了,心头不松快;天天干点活,身上虽然累点,可心里头松快啊!”
石头婶子笑道:“你看,皮娃这才是懂人的,诶皮娃我觉得养雁苗鱼苗的事情我可以做噢……”
跟石头婶子说好这段时间一起养鱼苗雁苗,以后慢慢把这摊子事情交给她,从石头叔家告辞出来后,李君阁对阿音说道:“嗯,我觉得我李家沟的风水真的有问题呀……”
阿音奇怪道:“这话怎么说?”
李君阁说道:“你看啊,以前石头叔在盘鳌乡的时候,每次去石头叔家,都是老石头小石头出来接待,石头婶都不怎么说话来着;那时候老小石头钱挣不了几个,可感觉在家里地位不低,来了李家沟,生活好了,可怎么感觉这父子俩在家的地位不如以前了呢?”
阿音捂着嘴笑道:“你这逻辑根本就有问题,以前石头婶一个人干一家人的活,怕是累得都没力气搭理你们吧!我看石头叔,对石头婶是又爱又敬又怕。”
李君阁笑眯眯地道:“没毛病,就是风水问题,我爸对我妈,我对你,也都是又爱又敬又怕……哎呀!”
……
第二天,李君阁拉着阿音来到久长居下头,迎接朱定全和小美。
扣了别人老公,现在人家杀上门来了,这态度就得摆正,就希望小美能看在阿音面子上,然后又有朱叔叔拘着,能放自己一马了。
五溪一号刚到码头,船还没挺稳,李君阁就一个箭步跳上船头:“朱叔叔,欢迎欢迎啊!这次真是上阵父子兵了啊!”
然后一见到小美,呵呵傻笑道:“小美,弟妹,实在是不好意思,你看把你们的婚期都耽误了……”
小美扑哧一笑:“说得谁多稀罕他似的!本姑娘正好多享受一阵单身生活呢!芊芊姐都不急,我急啥?”
李君阁笑道:“话不是这么说,你们对李家沟这份情分,我们李家沟人永远都记着!你来了就好了,山下六栋木楼的监理就交给你了,盘鳌乡古建那一摊子,还有悬天崖那里一栋大型木楼,还得我去搭把手呢!”
小美笑道:“阿音姐,你看二皮!这屁股还没挨板凳呢,活就先派上了!”
阿音只是捂着嘴笑。
朱定全是越见发福了,眼看着就要奔两百斤去,笑呵呵地说道:“年轻人嘛,先奔事业是对的,朝安以前什么摸样?再看看现在,精气神都不一样!对了皮娃,听说刘爷在李家沟修养?啥时候领我去拜拜码头啊?”
李君阁笑道:“那择日不如撞日,我们今天就去蹭他一顿饭去!”
朱定全嘴巴张老大:“刘……刘爷,做饭?”
李君阁笑道:“想不到吧?他老人家手艺蹭蹭往上涨呢!”
朱定权说到:“那再等等,我好些东西都在下一船,等到了好好挑几件……”
李君阁笑道:“哪有那么麻烦!”
在雁棚里捡了十来个大雁蛋,李君阁又在路沟边找到一片野草,对小美说道:“小美,来,朱叔叔说空着手上门不好,那我们就给杜姐准备点礼物送去。”
小美笑道:“你这礼物可真是惠而不费,路边野草!”
李君阁说道:“可不能小看!药师叔的五子衍宗丸,其中车前子,菟丝子,就是路边野草的种子。”
说完又解释道:“这是鹅肠草,又叫‘繁缕’,清热解毒,活血消肿,女孩子吃最好了。这东西煮鹅蛋吃能清胎毒,下恶血,我们这里孕妇和坐月子的都要吃呢!”
小美惊讶道:“是吗?那这杜姐正好用得上啊,这礼物可真是送到人心坎上了!”
李君阁说道:“不光女的能吃,男的吃也不错,能治痔疮,高血压,肾虚阳浮,齿松发白。”
一听这个,朱定全也加入进来了,笑道:“那多弄点,呵呵呵,吃不完的都归我,归我!”
几人开始蹲下身子采野草,李君阁靠近朱定全,低声说道:“朱叔叔,这草平时可以炒嫩芽吃。治疗疮毒的话,一把草洗净捣烂后加点盐煎水涂洗,早晚一次。然后取干草烧成灰,调上香油或者凡士林涂抹患处,很快就有效果。这是我奶奶教我的偏方。”
朱定全笑眯眯地点头:“来就遇到好东西啊,这东西简直就是给朱叔叔我量身定制的!看来你李家沟不光是朝安的福地,也是我的福地啊,哈哈哈哈……”
来到民宿,杜姐正坐在花园一角边晒太阳边用勾针勾小娃娃线衣,刘爷顶着一个草帽,在小鱼塘边上料理一株刺梨,见到来人,杜姐站起身来,笑道:“皮娃来了?今天又带啥好东西呀?每次都麻烦你!老刘,来客人了。”
刘爷将几捧土给刺梨压上,这才起身,在一个洗手池边洗了手,过来说道:“皮娃,看我弄的这花园咋样?”
李君阁说道:“不错不错,花石掩映,小桥流水,等几株蔷薇刺梨爬上架子,把廊道长满,这里的景致不让篾匠叔那小花园啊。”
刘爷哈哈大笑:“被你看出来了?这就是隔壁良子丫头设计的,我就是监监工下下力而已。也!门内兄弟,直来直去。你娃可是越来越不实诚了,分明是在变起法法儿弯酸老子!”
李君阁笑道:“红花大棍言出法随,端碗水出去三十里不浪一滴,讲的是不偏不倚,平平正正,可不兴冤枉人啊!亏我还带着大雁蛋跟鹅肠草来给杜姐清做菜呢。”
刘爷说道:“你李家沟就是名名堂太多,这又是啥子说道?”
李君阁说道:“这是我们乡下的老偏方了,怀孕初期吃点鹅肠草炒鹅蛋,可以清胎毒;坐月子时吃鹅肠草煮鹅蛋,可以去恶血,生新血,治腹痛,下**。这些都是我跟朱叔叔小美特意给杜姐采来的。”
刘爷高兴得不行,伸出手跟朱定全相握,说道:“这位是全安地产的老朱吧?哎呀,那可实在是承情了,实在是承情了!”
朱定全受宠若惊,我靠老子送十箱茅台估计都没这效果,能让这夹川的老坐地虎说出承情二字来。
赶紧伸出手去,笑道:“举手之劳,举手之劳而已,知道刘爷在这里修养,我这就赶紧过来看看,刚接了李家沟两个工程,这段时间就待李家沟了,以后还要多来向刘爷和杜姐讨教。”
小美心细,接口道:“刘爷您放心,我们的工程都在村头,离村尾有段距离,肯定会严格按照朝九晚五的时间施工,不会搅扰到你们的。”
刘爷赞许地看了小美一眼,对朱定全说道:“这位是?”
朱定全说道:“这是我家儿媳妇,不知道朝安这小子你见过没有,他俩是一对。”
第三百四十八章 怎么开始第三产业
刘爷笑道:“全安地产,朱定全,朱朝安,可不就是父子俩嘛!哈哈哈那小子都来我家蹭过好几顿饭了!小美是吧?不错,老朱你真是找了个好儿媳啊!那赶紧将他也叫来吧,今天都别走了,刚跟隔壁刘三高学了几手,今天就在我家吃饭了!”
李君阁站起来说道:“那我给刘爷你帮厨,这鹅肠草做起来很简单,您看一次就会。”
留众人在花园里陪杜姐聊天,李君阁和刘爷进到厨房,一看到炉子上的煤砂罐就笑了:“哟,刘爷你这里是汤品不断啊!”
刘爷系上围裙,拿勺子在煤砂罐里调了一下,说道:“嗯,那是当然,你李家沟的土鸡汤,牛肉汤做法很清淡,小杜是百喝不厌,我天天换着花样给她烫菜呢。”
李君阁这下更加笃定了,李家沟的风水,嗯,真的是丹凤压青龙的格局,谁来都跑不了!
将鹅肠草洗净,将嫩芽都摘下来,剩下的拿开水烫了一下,摊簸箕上端出去晒干。
野草生命力暴强,离根了都能活很久,甚至好些还会长出新根来,不这样处理,自身会继续生长浪费掉很多的养分,那就真的是枯草了。
回来见刘爷正准备剁丸子,李君阁笑道:“这个我来吧,刀切的不滑嫩,得用斧子背。”
刘爷说道:“是吗?刘三高可没说这么细。”
李君阁笑道:“这个不是李家沟的做法,是我在外边学的,杜姐不吃味精鸡精,我给她弄道味鲜的功夫菜。”
说完就要去篾匠叔家借斧头,刘爷说道:“把他俩也叫过来,还有石头俩口子,哪里吃不是吃!添四双筷子的事!”
李君阁点头笑道:“对的,刘爷你才来不久,可越来越像我李家沟人了!”
借来斧子,见到刘爷正在切豆腐,切芹菜,切葱姜蒜,切肉丝,在厨房里边转悠,忙得不可开交。
李君阁从水缸里挑出一条两斤多的草鱼,剖洗干净,顺着鱼背将鱼肉剔了下来。
取出一条猪肉,八瘦二肥,切成条,将斧头擦洗干净,李君阁就拿着斧头背将肉咚咚咚地捶了起来。
将猪肉捶成茸,又开始捶鱼肉,等两样弄完,这就去了一个小时了。
刘爷看得直摇脑袋:“妈蛋还真是功夫菜,先说好,要是你杜姐吃上瘾了,还得你小子来做,这菜我伺候不了!”
李君阁哈哈大笑:“一句话的事!这才刚开始呢!”
将肉茸放进一个大盆子里,然后将姜葱在碓窝里捣成茸,加凉水,再滤出姜葱汁来,加到肉茸里边,然后加鸡蛋清,加盐,加水,加豆粉,将大盆子放到凉水里,开始打肉。
打肉的手法还要注意,要窝着手掌从下往上捞着肉馅向盆壁打,要将大量的空气打进去。
一边打,一边还要挑去肉馅里的肉筋肉膜。
这就又是半个小时,知道将一盆肉馅打成嫩肉浆才算完。
然后李君阁让刘爷开始做菜,他这边早烧起一大锅开水,准备烫肉丸。
这肉浆太嫩,手都不能成型,必须用上勺子,右手一挤,左手刮下立马下锅,速度还要快,丸子下锅不沉,才算地道。
刘爷那边开始出菜了,都是家常菜,还都挺清淡,豆瓣都不用,芹菜肉丝,莴笋肉片,熊掌豆腐,清炒荷兰豆,糖醋白菜,然后切了份香肠腊肉,倒出一盘油酥花生米算完。
主打就是李君阁这锅肉丸子。
李君阁将肉丸捞出来,开始在锅子里烫凤尾,烫好到七分熟后铺在盆底,然后码上肉丸子,淋上鸡汤让在门口探头探脑的猪儿虫赶紧端出去。
然后又拌了一个摘耳根拌嫩蚕豆,再把刚刚做肉丸剩下的鸡蛋黄,又打了五个鹅蛋进去,加上盐,和切碎的鹅肠草芽拌在一处,炒了份炒蛋端出来。
出门一看大家都到齐了,朱朝安正拉着小美的手笑得见眉不见眼,几人都在拿朱朝安打趣,朱定全在一边乐呵呵地看着。
八仙桌上又铺了个大圆桌面,这有十一个人呢。
刘爷翻出一瓶茅台来,递给篾匠叔说道:“篾匠,石头,老朱,你们把它消灭了,药师交代我要养生惜福,专门给我泡了这瓶药酒,每天还只能三杯!要陪好你们,得半年之后了!皮娃,三杯过后,你替我敬好几位长辈。”
李君阁一边将酒瓶打开,一边笑道:“这个我要给刘爷证明,药师叔真是这么说的。现在刘爷听药师叔的话就跟听圣旨一般,可真不是他拿大!”
杜姐笑道:“药师叔可真是神人,皮娃你在李家沟搞产业,是不是可以把药师叔的手艺也用上啊?”
李君阁说道:“我早就想了啊,药师叔的泡酒那是一绝,滋补养生还好喝,不过这事得慢慢来,现在李家沟诸事起步,还说不到那里去。”
刘爷小心翼翼地给自己添了一杯药酒,举起杯子来说道:“来来来,都说远亲不如紧邻,这话来李家沟可算是体会到了,我们先喝一杯,再开始说话聊天。”
喝了一杯,大家开始吃菜,杜姐尝了一口肉丸子,欣喜道:“这丸子又嫩又滑,还这么鲜,肯定不是老刘的手艺。”
刘爷笑道:“这菜我可真伺候不了,好家伙拿斧子头捶一个多钟头,有那力气我也没那耐性!不过老婆你放心吃啊,这个丸子我可盯着呢,真是一点味精鸡精都没放,皮娃做饭的手艺我以前没见识过,原来竟然这么厉害!”
篾匠叔笑道:“他啊,就是喜欢吃,为了吃黄粑在灶门前守三天三夜都可以!”
大家都是哈哈大笑,药师叔说这是真的!现在跑山要不把李君阁别上,感觉都对不起自己的肠胃!
没等到李君阁端起酒杯,阿音先举起来了,敬的是朱定全,说道:“朱叔叔,感谢您来到李家沟,为我们的事业添砖加瓦,我们就是您的小辈,有啥需要的尽管使唤,我们一定替您服好务!”
朱定全端起酒杯来哈哈大笑:“这次乙方做得舒坦,还要感谢阿音和皮娃,提前通知了一声,你们一个消息,可就省了朱叔叔很多的成本了。”
喝完酒,夹了几口菜,朱定全说道:“现在的大学,那真是富得流油,跟他们打交道是最舒服的,连带着这道路工程也得到了足够的重视,阿音皮娃你们放心,朱叔叔绝对给你们弄得巴巴适适!”
说看看了看猪儿虫和小美:“这还不是最高兴的,知道我最高兴的是什么吗?是你们在夹川已经形成了自己的影响力,是你们事业的格局已经起来了,照这样发展下去,不敢想象啊……盘鳌乡,李家沟,苗寨,五溪河,这是多大一片地方?别的行业朱叔叔不了解,光拿房地产这一块来说,那也是好几十个亿的盘子啊!”
李君阁跟阿音对视一笑,李君阁说道:“这个可不能吃独食,我前几天跟梁丫头和阿音商量了一个方案,弄出一个涉及宅基地置换的大工程。”
“等盘鳌乡古建修完,青石故径修起来后,先期从李家沟往盘鳌乡方向,按照现在篾匠叔和石头叔的住宅模式,我们准备先修一批住宅出来,然后和有意愿的村民进行宅基地置换。”
“首批居民的耕地,流转到农开公司名下,而这批居民,将成为我李家沟第一批非农业人口。他们解放出来之后,会经过培训,成为李家沟第一批第三产业的人才。搞农家乐也好,搞民宿也好,开特色工艺品店,小吃店,茶馆也好,总之从世代束缚自己的土地上解脱出来,向第三产业进军。”
阿音点头道:“这第一批人,需要有胆识,有魄力,有技艺,还有一年呢,我们还有足够的时间准备挖掘和发现。”
李君阁点头道:“目前看来,二堂哥,二堂嫂肯定很乐意,药师叔肯定也很乐意,其它的诸如先期入我公司的,现在条件好了,可能也有需求,至于其余能做小吃的,能搞接待的,那可能更多。不过这些我们就不用费脑子了,我们只需要把方向搞对路子搞好,至于能开什么花结什么果,就看乡亲们的本事了。”
说完举起酒杯来对朱定全说道:“朱叔叔,这李家沟到盘鳌乡的道路,我们也就一事不烦二主了。”
朱定全笑道:“这话说得,该是我感谢你照顾我生意才是,顺便还可以调理身体,真是一举两得啊。”
阿音对朱定全说道:“朱叔叔,上次访问日本回来后,我们将服务器,网络带宽全部做了升级改造,现在已经可以支持实时的远程办公了,你在夹川的本部也可以将视频会议厅和相应的远程办公,移动办公软硬件设施搭建起来。这样以后开会,决议审批,甚至差旅报销什么的,都可以直接通过远程进行,不用几头来回跑了。”
朱定全手扶脑门:“你们李家沟真是厉害啊!我想到的,你们想到了,我没想到的,你们还是想到了,这些都走到朱叔叔前头去了。行,小美,你跟公司技术部的人联系一下,让他们来李家沟学习学习,把这事情搞定!”
李君阁笑道:“我们也就是会用,架构支持那是人家苏冠海的功劳。现在的科技真是让人开眼界,通过软件能搭建出一个虚拟世界,其中一只鸟飞行的轨迹都能计算出来。”
第三百四十九章 煤砂泥的改进
刘爷觉得研究这个纯属吃饱了撑的,哈哈笑道:“这不是没事找事吗?整出这个来又能干啥?”
石头叔是高科技的直接受益人,笑眯眯地道:“老刘可别这么说,现在年轻人弄的事情,我们这辈是看不懂了,我老王家十几代人弄不清楚的东西,人家皮娃他大师兄带一套设备来,啪啪两下就搞定了,这个还真是不得不服气啊……”
接下来几天,李君阁又开始了到处跑的生活。
盘鳌乡那里,跟着孙老和大师兄讨论修缮方案。
翻身坪上,跟着阿冲叔研究苗家大型木结构建筑的建造。
小美那里,研究青石故径沿路石桥,亭廊,路面的铺设。
朱朝安那里,监理两栋酒楼的施工进度。
这次是干回自己的专业了,哪里都说得上话,终于不用再像干农活的时候,频频惹来乡亲们的白眼了,李君阁感觉总算是又找回了自身价值。
这天正在兰场给六个山猪儿刷澡的时候,白米乡大舅打来电话,说是煤砂罐工艺有进展了,让他过去一趟。
和阿音一起赶到大舅家里,李君阁发现大舅家已经变样了。
家旁边的竹林消失了一片,又搭起了一个大棚,下边一排四个灶眼。
现在主要的活计都安排在那边,大舅又请了好些人,都快三班倒了。
大棚边上,除了李家沟需要的各式兰盆,就是新款的系列炊具。
功能不变,样式一换,销路一下就打开了,现在甚至还有来自渝州,蜀都的订单,金老跟刘哥的酒店就定了几百套,不光大舅表哥觉得不可思议,就连李君阁自己也是匪夷所思。
因此现在李君阁就在大舅身边,抱着一个罐子翻来覆去地看,想研究明白这煤砂罐的造型到底神奇在何处。
看了半天还是不明白,只好问大舅:“这就是获奖的设计?这也太简单了吧?这把手都不是后镶的,而是罐体上的一个凹槽和突起,有点像鱼鳃,不过端着可真是比以前舒服太多了。”
大舅也不明白:“不光是端着舒服,强度也高了。按说改动也不大,就是几道弧线,什么花色都没有,可就是看着舒服,用着更舒服。”
“现在就觉得煤砂罐天生就该长这个样子,以前那些全长歪了!”
“听秋丫头说就获得了什么设计大奖,是什么后现代极简主意风格的经典创意,新词儿一堆一堆的,每个字都认得,放一起都不知道啥意思。”
李君阁哈哈大笑:“你别说,这玩意儿摆那里,还真像你说的那样,觉得人家原来天生就该这个样子。”
大舅也笑道:“这套设计一式六样,好些商家一定就是几十套,我都不明白了,哪家人家会一次买六七个煤砂罐来放家里?”
阿音笑道:“大舅你别说还真有,我在篾匠叔家就看到了。不过良子婶是拿来做花盆,一套花艺作品摆架子上,漂亮得很呢。”
这时外公挑着一挑泥回来了,放下担子道:“皮娃来了?来来来,我们到老灶口那边说话。”
李君阁和阿音跟着外公来到老灶口那里,外公从一个放工具的木头柜子里拿出一个布包来,对李君阁说道:“皮娃你来看,这个是我用改良的煤砂罐材料弄出来的,你看看成不成。”
李君阁将布包打开,上面摆放着一个银灰色的小壶。
说是银灰色不准确,底色应该是黑色才对,不过因为有一层金属光泽,在自然光下,白色反光叠加在底色上,才显现成了一种梦幻般的银灰。
转动小壶。壶嘴,把手,盖钮这些位置,因为不同弧度的存在,黑色和银色在壶身上形成一种神奇的过渡。
关键是壶身上还有一些冰花,既像是晶簇,又好像松花蛋中形成的松花,有大有小,零零星星分布在壶身上,比银灰的底色更加亮眼,显得熠熠生辉,给小壶注入了一股生机,让小壶变得更加灵动,体现出一种自然和谐的美感。
阿音大为惊讶:“好漂亮啊!这……这是怎么弄出来的?”
李君阁抠着脑门说道:“这是用煤砂罐材料弄出来的?怎么细腻了这么多?这松花又是怎么回事?等我拍一段视频发给秋丫头看看,这玩意儿看起来怎么都不像是普通货色啊!”
拍摄了一段视频通过微信发给秋丫头,李君阁对外公说道:“外公,给我讲讲怎么弄出来的呗。”
外公笑道:“家里不是添了新灶口嘛,这两口老的我们就拿来鼓捣着玩了。”
“上次你大舅去李家沟送煤砂罐的时候,看到药师在制药,拿石头在水里面磨粉,然后只取上面那一层,出来的浆子贼细,听说也是古法,叫‘飞水法’。”
“回来我们就试了试,取到了几缸细浆子,烧出来的东西就细致多了,怎么样?还行吧?”
李君阁说道:“哪里是还行,简直是太行了,这松花又是怎么回事?”
外公笑道:“这松花啊,还是受了你的启发,你不是要我们加点其它东西做实验吗?嘿嘿嘿,其实这东西非常简单,就是拿……”
李君阁立马伸手制止外公道:“停!这个可是核心机密了,外公啊,你可得长个心眼啊!这个东西可不能到处乱说。”
说完又道:“以现代的科技,破解这秘密估计也就是分分钟的事情,不过管它有没有价值,我们都可以先去把专利申请下来。管用不管用的先不论,让自家立于不败之地再说。”
阿音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对,这个事情马上就得办,对了,这壶的功效如何?”
外公说道:“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啊,反正我自己挺喜欢用它泡茶,我觉得比其它杯子茶壶要好喝。”
李君阁对阿音笑道:“煤砂罐的功效还用怀疑吗?面上这层镀碳最关键,化学稳定强啊。看看墨汁就知道了,千年不腐。”
“现在所有的炊具饮具,即使是陶器,瓷器,表面都有金属离子,这是由釉料泥料本身性质决定的。只有它,可以做到完全隔绝,保持茶水的本味,哈哈哈,这个道理解释得通不?”
阿音翻着白眼:“你这嘴死的都能说成活的,通不通的你说了不能算,得通过检测才行。”
李君阁翻出茶叶来泡上一壶,准备试试,外公又去柜子里拿出来几个杯子,说道:“我瞎琢磨着做的,就是把人家美院老师的设计改小了一些,也不知道合适不。”
李君阁将杯子拿起来,发现还真就是人家设计的煤砂罐造型,不过两个把手正好变得可以卡住两个手指头,看来设计师当真地道,东西不论放大缩小,都恰当地符合了人体的工学和美学。
翻来覆去地看着杯子,李君阁爱不释手,对外公说道:“外公,这泥料还能更细不?”
外公将杯子接过来,那指头弹着杯壁,说道:“听,比陶泥的密实程度还差一些,不过也有好处,那就是重量更轻,保温性更强,握着不烫手。我们试验过多次了,这是最佳方案,再细,这碳就附不上去了。”
李君阁将茶倒出来,先递给外公一杯,又递给阿音一杯,自己拿起一杯来闻了闻,又呷了一口,闭着眼睛品了品。
阿音和外公都屏息凝神地看着他,等他说出个一二三。
李君阁睁开眼睛,见一老一小目不转睛地盯着他,赧然道:“嗐!你们不用这样看着我,我能品出个啥来?这玩意儿还有多的不?得给果山师傅,良子婶,旺财叔送去试用才行。他们才是懂茶的行家!不过我感觉,不比旺财叔跟果山师傅的壶差就是了。”
外公气坏了:“不会品茶还在那里装模作样!”
李君阁哈哈大笑说道:“这个不怪我,那几位用茶壶才叫一个讲究,我这是跟他们相处久了,不知不觉就跟着被带沟里去了。”
说完又道:“这泥是差不多了,不过这治壶的工艺恐怕还得好好学学,虽然煤砂泥造型要以简朴浑厚为美,但简朴浑厚并不就意味着手艺粗糙。要不叫表哥出去学习几年?不过跑得就远了,得去宜兴,那里才是治壶艺人们的圣地。”
这时放在壶边的手机响了,李君阁拿起来一看微信,笑道:“暂时想去还去不成呢,明天美院艺术设计系的主任要来,就是给我们设计煤砂罐造型的那位,看来这煤砂泥茶器是入了人家法眼了。”
外公说道:“哎呀那可得好好招待,人家可是相当于一个设计救活了我们一个作坊。现在砂锅罐子供不应求,都是这位的功劳,又没有收咱们家一分钱,这份情可就重了。皮娃你今天不能走,你见的世面多,怎么招待人家可得你来拿个主意。”
李君阁点着头说道:“虽然是秋丫头导师丁老的面子,但是事情却是人家实实在在做的,虽然人家不一定看得上我们乡下的招待,但是我们的态度和热情要拿出来,这样,今晚我就赶去夹川,明天接到人亲自送过来。”
第二天一早,李君阁就守在夹川码头,在那里等人。
没一会一辆艳蓝的MINICONTRYMAN开了过来,车子前盖上有两个白色道道,两个后视镜也是白色的,看得李君阁暗自瘪嘴,心想这车真骚气。
结果后座上下来一个妹崽,看着他就挥手:“二皮哥!你来接我们呀?”
李君阁一看,哎呀,李涵秋!从来没想到艺术设计院的大院长会开这么骚气个车,真该死也不知道刚刚瘪嘴人家看到了没。
车上下来一个戴着橙色网球帽的年轻人,比李君阁大不了两岁,接过李涵秋帮他拎着的大背包往肩膀上一挎:“嘿man!你就是那个有趣的二皮对不对?”
第三百五十章 院长老大
李君阁都懵了,不是院长大人吗?怎么来了个毛头小伙子?还一身外国味?
不过李君阁反应也快,跟粽粑芋头还是学过两招外国人打招呼的方式的,拳头伸出去跟来人碰了两下,又拿肩膀撞了一下肩膀,这才说道:“没请教这位是?”
那人抱着肚皮哈哈大笑:“涵秋你真没说错呢!哈哈哈,果然有趣得紧!手上是外国礼节,嘴上是中国礼节,哈哈哈哈……”
李君阁望着李涵秋眨巴眼,意思是你带来的这位到底是谁?靠谱不靠谱?刚刚那两下,有那么好笑吗?
李涵秋过来给李君阁解释道:“二皮,这是我们艺术设计院的院长许思,我们都叫他许老大,十八岁的中央美院硕士,二十二岁的国立巴黎高等美术学院博士,看着年轻,可是名副其实的老院长哟!”
三人上了船,五溪一号开始往白米乡进发。
李君阁再次跟许思握手:“这就是祖师爷赏饭啊!这么年轻怎么就能做到这份上?秋丫头我觉得已经很厉害了,原来您才是真正的天才啊!”
李涵秋笑道:“那是,老大第一次拿国家级大奖才十二岁,画了一幅猫头鹰在讲课,学生都是挂在树丫子上的老鼠们,评委们说深刻地反应了国家那个时候的教育状态,那一个个树杈,构成了一个个的why,给他们冲击老大了……”
许思笑道:“那纯粹是过度解读了,我那时候才十二岁,哪里就懂得这些!其实我就是因为班主任不让我画画,我想不通弄了这么一幅话讽刺他而已。正好遇到了教改,媒体又在带节奏,这才惹来那么大反应……”
李君阁笑道:“老大你就别谦虚了,就算那事情是机遇,后来的履历也能说明你没有浪费掉机遇和天赋。对您这种人,我二皮就一个服字!你设计的煤砂罐我也看过了,看不出来哪里有多特殊,也说不出来哪里好,可打心底里就是喜欢那个造型,觉得它们天生就该长那样,这就是大本事了!”
李涵秋说道:“就是就是!我们学院的同学们也是这么说的,看着就是舒服,可就是说不出好在哪里。”
许思笑道:“涵秋,如果在课堂上,我会先给同学们讲解,说我这个极简主义的作品是作为对抽象表现主义的反向逆动,然后走向极至的变现。是以最原初的物质自身和最原始线条展示于观者面前。”
“用这种表现方式,可以消弥作者借由作品对观者意识产生的压迫性,将作品作为文本或符号形式出现时的暴力感降低到最少,开放作品自身在艺术概念上的意像空间,让观者自主参与对作品的建构,最终成为作品在不特定限制下的作者。”
“作品的追求,是想让这种最极致的简单形成一种设计风格,使感官上更为简约整洁,整体品味上更为含蓄高雅,思想上更为开放跟和谐。”
李君阁听得两眼满星星,院长就是院长,说的都是人话,就是听不太懂。
李涵秋说道:“老大,我们喜欢的是你那些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
说完对李君阁笑道:“‘老大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是我们学院里的专有名词,我们艺术设计院全体同学都对老大的艺术理解力佩服得五体投地,老大的课一位难求,就是他喜欢在刚刚那样讲课之后来一些小段子。”
许思哈哈大笑,说道:“但是刚刚说的那些都是废话,其实艺术就是一门为精神服务的活计。因此只要是艺术作品,对观者的影响本身就是强迫性的。艺术作品的目的本身就是将观者的感官享受强行提升到一个他们平时无法到达的高度,从而产生愉悦感。”
“因此我设计的那几个煤砂罐,虽然在感官上对观者的影响减到了最少,但是对他们精神的影响却没有减低。相反,由于线条极度简单,又不常见,因此会对看它的人产生一种诱导,让人们产生一种熟悉当中的陌生感,或者说陌生当中的熟悉感,令人产生联想,也就是所谓的脑补,这就会形成一种精神上愉悦的体验,说白了就是这么简单。”
李君阁一拍脑门:“嗐!老大这么一说我就明白了。”
李涵秋翻着白眼:“我艺术设计专业的都还没完全明白,你反而明白了?”
李君阁笑道:“这套路我见得太多了,我们中国古代诗歌里比比皆是啊!‘鸡声茅店月,人迹板桥霜’,韵律是熟悉的,文字是熟悉的,词法结构是让人感到陌生的,六个名词联排,让人不由自主的联想出一幅羁旅早行的画面,所有动词,都由读诗的人来脑补,这就产生了一种神奇的美感,让人不由自主的深陷其中。这就是老大第一段论述里关于‘极简主义’的高级运用了。”
许思疯狂地鼓掌,简直大有知音之感:“经典!这个解说比我还经典!我在国外待太久了,从来没有想到过在这方面找譬喻。完全就是这个意思!二皮还有其它诗歌没有?你刚刚那个我们听得太少,有没有大家熟悉的例子?我拿到课堂上给同学们讲去,这样他们肯定会理解得更深刻!”
李君阁笑道:“这是这样?哈哈哈,那老大你就用最经典的那个吧,‘枯藤老树昏鸦,小桥流水人家,古道西风瘦马’,这个熟得不能再熟了吧?”
这下轮到许思拍脑门了:“漂亮!这个例子找得太漂亮了!”
聊得兴起,许思对啥都感兴趣,连船上的救生衣,艄竿都要研究半天,扯着李君阁问这问那。
李君阁觉得这院长相当不靠谱,跟自己以前见过的任何一位艺术家和高级知识分子都不太一样,抽空拉着李涵秋低声问道:“你们院长这德性,能受校长书记的待见?”
李涵秋抿着嘴笑:“待见?那是当宝贝供着!能出作品,能拿大奖,能提高学校的影响力。带出的学生有激情,有技巧,有创意。一个个在外头傲得不要不要的,在他面前全成了乖宝宝,你还能要求人家怎样?”
李君阁摇头叹气:“这么牛,啥人才配得上啊?”
李涵秋又笑道:“单着呢,我们入院第一天就是接受学姐们教育,女生都不准追院长,因为他是我们大家的,哈哈哈……”
李君阁笑道:“你们美院的人都是脑洞清奇,就他那样子还当宝,要放在李家沟,那就叫二不挂五。”
李涵秋笑道:“他呀,性格上就是一个没长大的孩子,你当作晓松小柏他们那样相处就可以了。”
五溪一号先在白米乡停了一下,李君阁带着李涵秋和许思先下船来。
一看蛤蟆石许思又来兴趣了,跑过去围着蛤蟆石转着圈看:“哈哈哈二皮,这石头太有趣了,像不像一只大青蛙!”
李君阁说道:“老大,外公他们还等着您呢,这蛤蟆石在这里又不会跑,吃过饭再来看也是一样的。”
三人这才往外公家走。
外公在老窑口等了好久了,见到李君阁带着两位年轻人过来就奇怪:“咦?皮娃你接的人呢?”
李君阁拿手一指许思:“这位就是,我们的煤砂罐造型就是这位设计的,川美的宝贝级人物!这位是我们李家沟出去的妹崽,也在美院学习来着,叫李涵秋。你叫她秋丫头就行了。”
许思笑道:“我就跟着皮娃叫外公了,外公,你叫我思娃就好,哈哈哈,思娃,听着好有趣!呀,原来煤砂罐的窑口是这个样子的!太好玩了!”
李君阁知道这位好奇宝宝要是没见到煤砂罐成品的过程,估计都吃不下饭,只好带着他先到了新窑口,让大舅和表哥给他演示了一遍煤砂罐的成型过程。
许思看得大呼小叫,惊喜连连:“原来还是分体制作的……哎哟这火好热……咦罐子都烧红了……咳咳咳……哈哈哈……黑了黑了……”
看了一遍展示过程,舅妈过来叫人吃饭了。
做的饭菜都是煤砂罐的炖品和烧菜,鸡汤,魔芋烧鸭,三鲜酥肉丸子,笋子烧牛肉,再加几样简单的清炒时蔬。
许思吃得高兴,说道:“这些都是煤砂罐做出来的菜品吧?味道真不错,比我在蜀都吃的砂锅做的好吃。”
李君阁笑道:“应该不光是煤砂罐的功劳,可能还是因为这里的菜蔬肉食都新鲜的关系。都是现杀现采先吃,这个我们还是要实事求是。”
许思哈哈大笑:“蜀都那种放了十天半月的白菜,口感都是绵的,跟这个脆甜脆甜的还真是没法比。”
外公现在也放松了,这设计师就跟自家外孙差不多大,一点小事都笑哈哈。说难听点就是头脑简单,说好听点就是心思单纯,相处起来一点压力都没有。
于是说道:“思娃你要喜欢就多吃点,这煤砂罐的事情还没感谢你呢。你又不喝酒,那就多吃点菜,这菜都是今天上午才从地里割的,我们乡下也就这点好了。”
许思往米饭里泡了些鸡汤,将糊辣椒呛炒白菜苔拉到自己身边说道:“那个时候在法国,心心念念的就是一碗鸡汤冒饭就小菜,回来后满蜀都居然找不着了!今天可算是又吃到小时候的味道了。”
李君阁笑道:“主要是蜀都变得太大了,上千万人生活在那里,要都吃土鸡那可供应不上,所以蜀都的鸡多数都是速成鸡,鸡味都还没咋长出来就上桌,做别的菜式还有遮掩,一做成清炖鸡汤,可不就现形了!”
第三百五十一章 放生和斋饭
许思点点头说道:“原来如此!我说现在怎么炖不出好鸡汤来,看来就是这个原因了!”
李君阁又道:“不光肉类有这问题,菜蔬也是一样,蔬菜在运输存储的过程中是要消耗自身养分的。菜蔬从采收到装车,再到从外地运进蜀都,等到从批发市场转移到零售市场,中间几天过去了。蔬菜中的糖分,水分,营养物质都被自身消耗了一部分,味道肯定不如现采的了。”
许思笑道:“你们这里可真是好地方,山美水美,好吃的又多,真是让人来了就不想走了。”
李君阁笑道:“山水之美对人的精神**都是有补益的,老大是搞美术的出身,对这个体会应该更深刻。”
许思又郁闷了,说道:“体会是有,但是我这嘴说不出大道理来,没法将这种体会给同学们讲解。”
李君阁说道:“其实老祖宗早就说过了,‘知者乐水,仁者乐山。知者动,仁者静。知者乐,仁者寿。’”
“三句话,第一句说的是仁智之性,第二句说的是仁智之用,第三句说的是仁智之效。”
“因为道德本之于人性,人性则出之于自然,自然之美映于人心,表而出之就是艺术。”
“所以追寻道德之人,多钟爱于艺术;而从事艺术的人,多追求作品的思想性;这是因为两者同本于自然,有相互启发之效。”
“鸢飞于天,鱼沉于渊,俯仰得知于心,是为天人合一。同时也是德性和艺术的统一,也就是善美合一。”
“善美合一之为圣,做到这点须得诚心正意,格物致知,此则为真,因此又是真善美合一了。”
“这就是祖宗提倡的天人合一的深旨。因此上说,能体悟山水自然之美,对个人艺术修养,道德水平都是有所助益的。”
许思惊得目瞪口呆,饭都忘吃了,拉着李君阁的手欣喜若狂地说道:“能说出此番见解,必是高人!哎呀刚刚这番话简直说道我心坎里边去了!经你这么一点拨,透亮透亮的啊!哈哈哈哈!”
李君阁嘿嘿笑道:“要是我能自己个想出这些来就好了,这是我家四爷爷说的,我可达不到这水平!不过老大你要是感兴趣的话,等这边事情完了,可以去跟他聊聊天,相信你们应该谈得来。”
许思笑眯眯地说道:“那必须得去!我有种强烈的预感,这次来你们这里,搞不好我的水平又要提升了……”
吃过饭,一群人开始挤到老窑口边上,研究煤砂泥茶壶。
外公将煤砂壶的制成工艺给许思讲解了一遍。
许思对着壶体上自然烧出来的松花赞叹不已:“真是巧夺天工了。这是最自然的纹理。我得好好想想,设计该怎么配合这花纹才完美……”
李君阁拉着许思的手说道:“灵感这玩意儿,一个人闷着头想还不如外头晃荡晃荡呢,走,跟我去法王寺,给果山师傅带套壶具去试用试用。”
现在正是凤凰山最美的时节,半山上桃树,梨树,李树都在开花,零零星星地分散在绿竹丛里和清溪边上,给山林平添了一份热闹,景致与平时的清幽大是不同。
刚到山门,许思又不走了,围着山门前傻笑着的萌化版四大金刚连呼有趣。
李君阁开始还耐着性子等了一会儿,结果许思大呼小叫,直接叫李涵秋架起架子,两人就在那里画起写生来了。
李涵秋抱歉地看了一眼李君阁,吐了下舌头说道:“二皮,没办法了,老大有命,你自己先去见果山师傅吧。”
得,李君阁也拿他们没办法,直接去找果山师傅,顺便商量放生的事情。
来到禅房,将茶具拿出来给果山师傅看了,果山师傅泡起一壶茶,添杯子里看了看茶色,又放鼻下闻了闻,轻呷一口,说道:“好壶!这茶味比普通茶壶泡制的又香浓了一成。”
李君阁笑着道:“我可喝不出来,不过既然您说好,那就肯定是很好了。对了,山门口还有一对恶客,正堵着门画画呢,师傅你可得多担待担待。”
说完将李涵秋和许思的来历一说,果山师傅也是哈哈大笑,说道:“这许施主可是难得,这叫赤子之心啊。”
李君阁说道:“要是这许老大喜欢上了你法王寺,接下来几天可能都要叨扰,那就麻烦果山师傅你了。”
说完又道:“我跟他聊了一阵子,这人似乎天赋极高,可理论水平似乎跟不上。听他的意思,很多表现方法他知道运用,却说不出道理来。你多跟他聊聊这方面吧,三教对自然和艺术都有一定的阐释,希望可以对他有所帮助。”
当天晚上又蹭了一顿法王寺的斋饭,李君阁带着李涵秋回李家沟。
许思还真不想走了,又画完一幅写生后,就跟果山师傅留在禅房里边一把松子两杯茶,这是要聊通宵的节奏。
四月初八转眼就到,五溪一号加开了两班,将善信们都接了过来,大家在久长居下河滩上集合。
两船鱼苗,也由冯正监押了过来,早早停在了五溪河中央。
河滩上的人群越聚越多,连很多不信佛的乡亲们,也放下手里的农活赶来了。
李家沟本地的特种鱼,李君阁也用灵泉催化了一万尾,准备一起加入放生仪式。
这个事情奶奶很上心,亲自指挥在祠堂前垒砌灶台,泡豆子,磨豆浆,现在正在和村子里信佛的老姐妹们一起,烧豆浆点豆花蒸米饭。
旁边的几张小桌上,调料碟子事先就打好了,堆成了一个个好看的方尖塔。
今年的菜油刚榨出来几天,于是就用生菜油糍粑辣椒的调料,这也是夹川人喜欢的口味。
果山师傅今天披上了袈裟,模样与前向老农一般的做派有所不同,算得上法相庄严。
在五溪一号到来之前,果山师傅先在祠堂前面,为司星准一行举办了电视剧开机仪式,然后才赶到水边,引领一众善信进行放生仪轨。
放生这事情来自一个佛教故事,相传佛主释迦摩尼的前世为放生的鱼念宝髻佛名号,鱼群寿尽后转生为三十三天子,其后皈依佛门,得大解脱。
这仪轨还相当复杂,步骤多达十六七项,唱赞,称圣,念咒,请圣,忏悔,皈依,念佛,回向……诸多法门,不用细说。
一项项仪式举办下来,李君阁站在人丛之中,发现刚开始还嘻嘻哈哈的人群,渐渐脸上也多了一丝虔诚之色,一个个低眉顺目恭敬起来。
心里不由得感叹,宗教的力量,用得好了,在化育人心方面是有大威能的。
仪式到了放生的时候,冯正将网箱门打开,无数的鱼苗随着流水游入河中,开始自己全新的生命历程。
一众善信在果山师傅的引领下,齐声唱赞:“胎卵湿化,多劫沉迷,皈依三宝发菩提,笼网捕免离,海阔天飞,随佛生西天,南无生佛界菩萨摩诃萨摩诃般若波罗蜜……”
一通仪式弄完,就已经到午饭时间,果山师傅又领着众人来到祠堂前的大打谷场上,开始举行施食仪轨,然后开启斋饭。
去年秋天收的黄豆,加了些刚出来的新鲜豌豆进去,做出的豆花白中泛绿,配上金黄的‘窖水’,以及新出的菜油糍粑辣椒,甑子饭,外加一点洗澡泡菜,全是田野间清鲜的味道,筷子夹着绵韧,入口细嫩,大家都吃得喜笑颜开。
自打去年四爷爷生日过后,李家沟好久没有这么热闹过了,八十张桌子,大家呼朋唤友临时凑桌,边吃饭边聊天。
李君阁一群年轻人坐在一处畅聊。
司星准跟许思俩人都是搞艺术的,又都年轻,一副相见恨晚的架势。
司星准还怂恿许思多留一段时间,叫他从盘鳌乡古建看到祠堂,再去拜访下苗寨,然后在村里转转,把竹编石雕女红这些都过一遍,做足准备再找四爷爷补充理论,绝对会受益匪浅,去年他就是这样过来的。
许思连连点头,说是这回出来还真是长见识了,以前都是学的专业知识,很多是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这次来先是受二皮启发,又跟果山师傅聊了几天,感觉自己快挖到根了。
这几天灵感又涌了出来,等在这李家沟转转,跟四爷爷请教请教,设计好作品做出来,再带来请大家指正。
两人谈艺术,聊得有些云里雾里,李君阁多数时候听不懂,又比较关心小芷的身体,便抛开二人对小芷问道:“小芷,在李家沟的生活还习惯吧?”
小芷点头道:“很不错,二皮哥哥,谢谢你。”
李君阁笑道:“可别谢我,接下来要开始高强度的拍摄了,你可要注意身体才行,别到时候吃不消。听说还要在悬天崖吊威亚,想着都吓人。”
小芷笑道:“现在正是花开的时节,这个两个月的镜头倒都还挺享受的,五月之后才是受罪的开始。”
李君阁说道:“你们那行我不懂,不过随叫随到,给你们搞好后勤。我也会常叫药师叔来剧组盯着你们,保证身体不生病,其余的事情,见招拆招就是。”
这时果山师傅已经脱去了袈裟,过来跟李君阁道谢。
一桌人都站了起来。
果山师傅笑眯眯的跟大家摆手,说道:“坐,你们吃你们的,我就是过来跟皮娃道一声谢,这次活动组织得很好。”
李君阁笑道:“这事情在我们乡下,那就是惠而不费,举手之劳,当不得师傅您一声谢。倒是该我们道声谢才对,看看乡亲们,多开心啊。”
果山师傅看了看周遭,笑道:“这次活动效果不错,这才是我心目中的放生仪式嘛。从我,到善信,到乡亲,到生灵,皆得其乐,是大圆满。”
第三百五十二章 古道沧桑
李君阁笑道:“那以后就搞成定制呗!浴佛节放生仪式搞好了,算是我们李家沟人一个大节日。师傅你不知道,我们李家沟的老辈儿们封闭惯了,以后人来人往的,他们可能会不适应不习惯,甚至可能会有抵触情绪。从浴佛节这样一个慈悲可爱的节日开始接触外边来的人,他们的接受程度就会好很多。”
果山师傅笑道:“罪过罪过,一个圣洁的日子都被你说得这么功利,你小子动机不纯啊!”
李君阁嘿嘿装傻,说道:“要是别人来,那我自然是发上等愿结中等缘享下等福,满嘴的慈怀悲悯了。只对你我才这么说,这也是人心化育的一份助力嘛。”
果山哈哈笑道:“润物无声,顺水推舟,皮娃你这套玩得溜熟啊。”
李君阁苦笑道:“师傅你倒是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了,自然清高得起来。小子这里想要将家乡搞得更好,可不是只有劳心劳力么,反正这也是一举多得的事情。佛祖也不会怪罪的,是吧?”
果山笑道:“你这小子心思太灵动了,跟你说话当真太累。我还是找你四爷爷聊聊去,今天在祠堂前搅扰了大半天,还当去谢谢你家先祖一遭才是。”
李君阁对果山师傅挤挤眼道:“四爷爷平生不语乱力怪神,不过就吃我刚刚说那一套。”
果山师傅笑着对李君阁施了一礼:“多谢皮娃你提醒了。”
果山师傅施施然地去了,李君阁这边却魂不守舍,夹着豆花眼睛都望着祠堂门口。
阿音问道:“二皮你怎么了?这豆花饭可真好吃,怎么不合你胃口?”
李君阁摇着头道:“一个儒家的,一个佛家的,你说待会儿祠堂里头会不会打起来?”
阿音笑得筷子都捏不稳了,说道:“你在脑补四爷爷和果山师傅打架?哈哈哈哈,苏学士不是也有佛印和尚做朋友吗?”
李君阁撇着嘴道:“那是因为佛印老和尚玩不过老苏,老苏这才带着他,要是势均力敌,估计就玩不到一处去了!”
阿音给李君阁夹了一块豆花到碗里:“咸吃萝卜淡操心,二老的处世行事,还用得着你在这里瞎猜!赶紧吃饭,吃完跟我一起去找孙老,他说有事情要跟我们说。”
吃过斋饭,李君阁跟阿音一起赶往盘鳌乡。
大师兄,孙老,梁慧丽三人正在村头一个水沟边上,蹲在那里嘀嘀咕咕。
见到李君阁跟阿音赶过来,梁慧丽就招手:“二皮你快来看,孙老发现了这个。”
李君阁走过去,水沟连着路基下的一条阴沟,阴沟从路面下穿过,整条阴沟由青石构成,清澈的泉水正哗哗地从路的另一侧流过来。
阿音说道:“这,看不出什么来啊。”
李君阁一看,倒是有了点思路:“孙老,这小石渠,应该是一条老渠吧?”
孙老点头:“嗯,老渠是无疑的,还没法断代,不过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那里,你从渠口往上看。”
李君阁顺着孙老的手指往上,一看之下大吃一惊:“那是老路基还是老路面?”
孙老说道:“目前看来是老路基,至于是不是路面,得挖开来瞧。如果是路面的话……”
李君阁跟孙老一起哈哈大笑:“那就牛大发了!”
笑过之后,李君阁突然想到一个问题:“不对不对,怎么我在李家沟长大的,都不知道有这么一条道路?”
孙老说道:“我也是检查沟渠的时候,刨开堆积的泥土才发现的,这事情得问问你四爷爷,你不知道的,他可不一定不知道。”
李君阁说道:“这个先不忙,我们找个地段先挖开来看看?”
梁慧丽也很兴奋:“那我把朱叔叔叫过来,反正这段路也要重修,今天就先刨一段出来瞧瞧。”
没一会,朱定全也过来了,同来的还有辆工程车。
李君阁一看朱定全就讶异地喊道:“哎哟朱叔叔,你瘦了呢。”
朱定全笑呵呵地跟李君阁展示:“我跟你说皮娃,我的皮带都可以收紧一扣了!”
李君阁看着朱定全那水桶一般的腰围,心里只涌起了一句话:万里长征第一步。
不可这话却不敢出口,只是笑道:“你要是瘦得太快,婶子会不会说我李家沟太克扣啊?”
朱定全哈哈大笑:“她啊,巴不得我瘦掉一半才好!别说她了,叫我们过来啥事啊?”
李君阁说道:“孙老刚刚有了一个发现,我们怀疑盘鳌乡到李家沟这一段路地下还埋着一条路,准备起开来看看。”
朱定全说道:“那从哪里下手?”
梁慧丽说道:“这条路我还是比较了解的,这是乡里自筹资金,在八五年的时候就建好了,上面的水泥很薄,下面是砂石和沙子,再下面就是河泥了。朱叔叔你只需要将水泥地面打碎,我去召集一些老乡过来清理下面,看看底下到底是什么。”
朱定全一挥手:“这点事情小意思,小李,听清楚了?开一段路面试试。”
小李点点头,开始操作工程车击碎路面表层的水泥。
没一会,梁慧丽也带着十来个乡亲赶过来帮忙来了。
在李君阁,大师兄和孙老的指挥下,众人很快清理出来,朱定全又调来一个水泵,拿水管一冲,一段青石路面展露出来。
路面有五米宽,在古代绝对应该算是一个不小的工程了。
两边是青石路基,中间青条石纵向隔开,路基和条石中间由青石错排成席子纹的纹理,去净泥土之后,青石固径发着青幽幽的冷光,似乎在述说着几百年来的沧桑。
孙老拍着李君阁的肩膀说道:“皮娃,跟你设计的青石路径一模一样啊!你这也算是神追古人了!”
李君阁目眩神驰,今天是浴佛日,青石故径重见天日,又与自己的设计重合,这冥冥之中,当真存在天意吗?
阿音这时在路边惊奇的喊道:“孙老,大师兄,二皮,快过来,这里有字迹!”
三人连忙赶过去,却发现路边躺着一块石碑,周围一些小字已经字迹漫灭,但是主体尚算清晰。
“时惟洪武三十五年寅月,甘棠道成,盘鳌李氏启修公,协上下河正楷正行二宗,阖族并力廿载,毕德终功。
当成之日,方亭公语乡人云:‘此道由李氏起,不由李氏终。是资里闾而通阡陌,非耀冕旒以夸事功。此道并向之所兴义井,义渡,后世子孙,有矜恃娇慢,侵渔禁害者,天人共弃之。’
嘱余立石以记,无加藻饰,务使乡邻会领其意,以收表木之效,诽谤之功。
予感且佩,愧题于右,期与李氏共有荣焉。
盘鳌乡永乐辛卯举人林德郁敬书。”
李君阁一看洪武二字,立马叫道:“哟,朱元璋时候的东西了!”
孙老顺手就是一巴掌:“学问不精!洪武就是朱元璋?洪武三十五年是朱棣夺位后的年号,示天下以正,次年才改为永乐!”
大师兄见李君阁挨训,哈哈大笑,说道:“不过甘棠这个典故我知道,甘棠遗爱嘛,赞颂古代离任的地方官用这个词,看来这里曾经出过一个好官,发动李家老百姓修了这么一条路。”
结果孙老又顺手给了大师兄一巴掌:“你这也叫不求甚解,甘棠固然有你说那意思,可放在李家沟环境和碑文里想一想,就知道不是那么回事了,皮娃,你来说说。”
李君阁笑眯眯地说道:“这‘甘棠’二字,本出诗经,周武王死后,成王年幼,所幸有两个贤臣辅佐,一为周公,一为召公。召公去下面办公,替百姓们解决小纠纷的时候,并不去骚扰百姓,而是找一棵甘棠树也就是野梨子树旁边坐下,听取百姓的诉求,不受供奉,公平认真。他走后老百姓非常怀念他,由人及物,不许任何人动那棵树,诗经《召南》就是写的这个。”
“甘棠二字的核心思想是‘遗爱于人’。因此我估计这跟官员无关,应该是启修公以在朝清正,回乡谦允的慎清公自励,才取了这么个名字。这也跟我们字派诗‘朝廷闻方正,田泽录清忠’的意思相合。”
孙老点点头说道:“差不多是这个意思了。”
梁慧丽指着上面两个字,说道:“时间太久了,还是有些地方看不懂,怎么诽谤还有功了?”
李君阁解释道:“华表知道吧?它的原型叫表木,就是一个木头十字架,是给底层百姓题写诉求用的。”
“表木又叫诽谤木,诽谤在这里是议论的意思,也就是现在常说的舆论监督。”
孙老也是连连点头:“这启修公是你李家哪位长辈啊?不光热心公益,而且虑事周祥,害怕自己修的慈善路被后人拿来渔利,还特地立块碑在这里,后人有敢这么做的,那就要被戳脊梁骨。”
李君阁鼓掌大笑:“没毛病,我知道我这一步三看的根子是从哪里传下来的了。这位老祖宗在族谱里真的名声不显,现在看来,也是高人啊。”
阿音也高兴:“要是这水泥路下都是完好的青石板路,我们将老路翻上来盖在新路上,是不是要节约很多成本啊?”
孙老笑道:“小阿音啊,成本是次要的,最重要的是,这条路可就真正的有名有实了!明代留存下来的甘棠故径,配上盘鳌乡周边古建和李家沟祠堂,依托这些,那就真的可以恢复出一个宋元到明清的古代村落体系出来,这文化价值,文物价值和旅游价值,就远不是一条仿古路能企及的了。”
第三百五十三章 古代工科狗的悲哀
李君阁叫梁慧丽取来笔墨,准备将甘棠道碑拓下来给四爷爷研究。
一边拓字,一边还奇怪:“这字好熟悉,总觉得在哪里见过呢?”
一说起这个,梁慧丽,阿音,大师兄和孙老都觉得在哪里见过,一时却又都想不起来。
这时许思和李涵秋也闻讯赶到了,许思一见这字就说道:“咦,这个井字,还有这个三字,跟小广场上那口井两边的字迹差不多呢!”
李君阁他们这才恍然,那口井,看来就是碑中所说的义井了,井边“文章美酒三日醉,心田古井一般清”的对联,估摸着就是这位林举人的手笔!
想到长期搁置在井边的水瓢和粗瓷大碗,李君阁才是既感且佩,虽然当年的人物和典故已经掩埋于悠长的岁月之中,可义井的传统却被乡亲们继承了下来,千年以降,从未改变和忘却!
……
当天晚上,李君阁将拓片带到祠堂,跟四爷爷一起翻阅和李家沟相关的古籍。
启修公的身份已经确定了,正字辈往上,那一代的族长是李方亭公,名声不显,一生都在盘鳌乡李家沟两处打转。
想想也是,光修这条路就花了二十年,古代的人生有几个二十年?
确定了启修公的身份,两人还想把甘棠故径堙没的原因找出来。
四爷爷戴着老花眼镜翻着一本资料说道:“皮娃,你来看这个,原因应该就在这里了。‘永乐壬子年秋,地动,五溪齐涨,漂没屋宇,水去,平淤五尺有奇。’,看来是一场大地震引发了山洪,带来的泥土把甘棠故径埋掉了。”
李君阁想到去安放红外摄像机的时候,捡到山驴子那地方,那是一片垮塌的大山岩。还有寻找羚牛的时候,见到的那道撕裂的山谷和里面的盐碱地。若有所思地点头,看来地震确有其事。
四爷爷继续往下读:“再看啊,‘李氏子清源素惫顽,好大言,不务稼穑,乡人多耻之。’哟,这小子跟你脾性很像啊……”
没有理会李君阁的白眼,四爷爷哈哈大笑,继续往下读:“是时道路淤绝,乡人苦甚。清源请其父曰:‘吾能为之,两百金可立就。’,姑试之,则烧石以为灰,投之淤潦,泥腾如沸,三日可过牛马,期月功成。乡人大奇,歌以诵之,曰‘惫赖子,何成耻,信手为,惠乡梓。’是也。惜其方今已不具。”
李君阁手扶脑门:“这就是古代工科狗的悲哀啊,这明明是一玩混凝土的大拿,结果一句烧石为灰,一句其方不具,当龙门阵摆过就算完事,耽误了多少好东西啊!”
四爷爷摆着手道:“都过去多少年了,你现在在这里纠结有啥用!不过事情算是搞明白了,甘棠故径的埋没是山洪造成的,然后有个本家祖宗叫李清源的,为了速成,在泥地上搞了一把混凝土,直接将故径埋下边了。”
李君阁又摇了摇头,甩开头脑中的遗憾,笑道:“不管怎么说,大好事啊!乌金米收下来卖的钱,我是有大用的。梁丫头赶鸭子上架,挖了个两千万的坑给我填。现在好了,石料可以用原来的石料,最多再修修补补,所费应该少很多了。四爷爷,这是不是就是‘天道酬勤’啊。”
四爷爷一副不想跟小白聊天的样子,挥着手道:“这话的原意是你只能用勤劳来回报上天对你的恩赐!而不是反过来!你是多久不读书了啊?先去把这句词的来历搞清楚,然后写个三千字的文章,明天给我送过来。”
李君阁傻眼了:“四爷爷,不带这样的,我就是顺口一说而已。你看我现在这么多事情,五百字可以不?”
四爷爷点点头:“可以的,五百字的话,那就写骈文吧。”
李君阁狼狈奔逃:“得得,三千就三千,跟你讨价还价就没落过好!”
……
第二天,李君阁将核桃带在肩膀上,去祠堂将作文交给四爷爷。
四爷爷对这小猴子也很喜欢,伸出手指头逗弄它,说道:“小可怜的,还有一个多月才能断奶呢。”
李君阁笑道:“不过天天乌金血米熬的米汤养着,也算因祸得福。”
突然想起池塘后边的老团鱼来,对四爷爷问道:“四爷爷,后边塘里老团鱼应该见得着了吧?”
四爷爷说道:“今年见过几次了,走,去看看吧。”
两人来到祠堂后边,老团鱼正在对岸一块石头上晒太阳,见到李君阁就爬进水里,再浮出来的时候已经到了李君阁面前。
四爷爷讶异道:“哟?它还认得你?”
李君阁从背包里边翻出一盒空间小鱼来,说道:“也不一定,说不定人家只是认得菜而已。”
四爷爷哈哈大笑,说道:“这个解释更说得通。”
老团鱼让核桃感到有些害怕,在李君阁头上揪着它的头发吱吱直叫。
李君阁一边安抚核桃,一边拎起一条小鱼喂给老团鱼,摇着头说道:“可怜的,饿了一冬,这都瘦了,当不了全国第一了。”
四爷爷说道:“你小心一点,咬着你手指头,打雷才松手!”
李君阁笑道:“哪能呢,对了现在来看它的人多吗?”
四爷爷一指塘边树下的香火:“看吧,这就是明证。”
李君阁都无语了:“怎么还有这事情发生?”
四爷爷说道:“村里人还好,算是见怪不怪,关键是现在游客多起来了,不可能每来一个我劝一个吧?那还不得累死我。”
李君阁说道:“得,《走近科学》算是白拍了,我早就跟张老师说过,你跟迷信的人讲科学,越讲他越迷信。”
就听身后一个中气十足的普通话声音响起来:“嘿!一来就听见皮娃说我的坏话。”
李君阁吓得一机灵,转头一看,正是阿音带着张老师他们过来了,笑道:“哎哟这真是不能在背后说人是非啊,张老师,你怎么来了?”
张老师哈哈大笑:“听说你们这里有一个神奇的现象,什么桃花瘴,毒水溪,这又是一个好题材啊!”
李君阁对阿音说道:“独水溪又开始漂鱼了?”
阿音点头道:“是啊,苗娃说巡山回来,见到独水溪又开始陆陆续续的漂桃花鱼了,我就赶紧给张老师打电话,他们动作快,今天就赶过来了。”
李君阁说道:“现在还没到漂鱼的高峰期,可还得等上二十来天。”
张老师说道:“不存在的,阿音跟我说过了,李家沟奇事多,祠堂号鼓可以算一期,苗寨山塘那里山歌招雨可以拍一期,两期拍完,再拍桃花瘴毒鱼就差不多了。”
李君阁嘴巴都笑歪了:“哎哟,那我李家沟这段时间不是要在央视霸屏啊?”
张老师翻着白眼道:“这是节目储备,你当我们这么傻,会一股脑儿都放出来啊?肯定是分散到各个时间段里播放。我也是普通人,请个假生个病什么的,也不会耽误节目。”
李君阁哈哈大笑:“秒懂,存稿嘛!还是电视节目好啊,观众不会叫加更!你要一天多播两集,人家还不乐意看呢!你看我们也算老交情了,需要我们怎么配合,尽管开口就是。”
张老师哈哈大笑:“听阿音讲你现在可是大忙人,可不敢打扰你,你就准备好二十天后,四月末五月初,领我们进独水溪就行。这几天天气不错,我们先去苗寨拍山歌招雨,你就不用多管了。”
李君阁说道:“那就怠慢张老师了,阿音,这趟就你陪张老师吧,我这边好好准备一下,等你们拍完那两处就出发。”
四月份是一个繁忙的月份,家家的油菜籽都收获了。
一套低温榨油设备,带过滤功能的,也就三万多元钱,李君阁让老爸添置起来,算是给村里的福利,现在先帮乡亲们榨榨菜籽油,以后自家榨茶油也用得上。
新设备榨出来的菜油跟以前的就不一样了,由于菜籽是蒸汽蒸熟的,不是以前那样炒熟的,榨出的菜油就色泽金黄,不像以往那样棕里带黑,在加工中产生的有害物质也就少了很多,味道和品质都是上乘,跟大品牌相比不遑多让。
乡亲们这下全都高兴得不要不要的,皮娃还不收费,让大家给点菜油菜籽饼就算工钱,说是菜籽饼可以做肥料,还可以做饲料添加剂,这就更开心了。
结果二堂嫂找来了,说是久长居那边好多游客在打听这个事情,想买点新鲜菜籽油回去。
阿音在苗寨,这事情只有自己来了,不过不指望这成门生意,毕竟产量就在那里摆着。
干脆就通知乡亲们,想卖油的就往久长居送,五升大桶九十一桶收一百一桶卖。
好歹这是我们李家沟的富硒食品不是,新设备加工出来的油品质很高,价格怎么都要比外头高一点才行。
结果乡亲们就更开心了,家家这就又是五六千元的进账。
李君阁也没想到李家沟菜油这么好销,一桶十元的手续费,线上线下一起算,二十天下来,这榨油设备的费用居然就收回来了。
这事情丢给老爸去折腾,反正他就喜欢干这个,帮乡亲们打打豆子,榨榨油,顺便聊聊闲天,茶水香烟搭出去不少,收获几句恭维,成天就乐滋滋的。
用老妈的话说,这叫老李家又废马达又废电。
用老爸的话说,这叫有钱难买我高兴。
这事情上头李君阁全力支持老爸,现在家里不靠这个挣钱,要收费的话那就是当成生意来做,还得搞好服务,费心费力了不一定讨好。
免费做,有点差池乡亲们也能原谅,还得名声。机器平常自家用的话大多数时间只能闲置,不用的话还得维护保养,还不如现在这样呢。
第三百五十四章 《走近科学》又来了
奶奶考虑事情的角度又不一样,阿音还要等着进门呢,这边把跟乡亲们的关系搞好了,那边丫头在村里的工作就好做,这叫花花轿子人抬人。
这么一说,老妈也就想通了。
四月打油那还只是其间一项农活而已,这个月还要收蚕豆,收麦子,种豆子,种芋头,种红薯。
种红薯算是重头,红薯苗子育了三个星期,就该移到地里栽种了。
在土里堆起三十公分宽的土垄,中间掏上窝子,洒上草木灰,农家肥,将红薯苗移进去掩上,红薯藤就会牵得满垄满沟都是,到秋天将藤子一割扔沟里,刨开土垄把沟盖上,藤子变成绿肥,剩下的就是一堆一堆的红薯了。
看似简单,可这些技术都是近年来才摸索出来的新技术,比起以前在平地里挖,那是大大降低了劳动强度。
红薯的重要性甚至可以超过稻米,高产耐旱,从种下开始,红薯就会给人和家养的禽畜提供食物,夹川农家平日里喂猪喂鸡鸭的青饲料主要就来自红薯藤。
红薯嫩尖子是备受欢迎的日常菜蔬,跟空心菜做法差不多,清炒,炝炒,凉拌都可以,可以从五月份一直吃到九月份。
这个月李家沟真是一个闲人都看不到,家家户户都在忙,就连村里几个孤寡老人都闲不住,每天出去转悠,采摘桑葚和蕨菜,送到久长居。
用他们的话说,村子里现在没一个闲人了,看着满山满谷的蕨菜摆那里没人采,感觉就是在作孽。
正好几条旅游线路在药师叔和篾匠叔的努力下搭建起来了,基本都是围绕一个山谷一个山谷修出的小环线,条件简陋,就是小野径,需要爬坡上崖过水沟的地方,拿胳膊粗的木头搭成简易的护栏和小桥,勉强能保证游客直立行走,不用把手放下来爬行算完事。
这就已经很了不起了,没有机械设备,光这样就花了巡山队整整半年多的功夫。
不过线路一经推出立马就备受游客欢迎,这可是实实在在的野趣,比那些修得规规矩矩的景区好玩多了。
四月份正是杜鹃,百合,桃花,梨花,李花盛开的时候,满山都是美景。
小山谷半天可以游完,然后在九斗碗或者农家乐打一顿牙祭回家;
大山谷则要一天,中间可以自己在林子里安排一顿冷餐,也是极好的休闲项目。
因此虽然五溪河全面封渔,游客却还是日渐增长。
于是李君阁干脆在几个谷口竖起指示牌,将各种野菜的辨识方法,采摘方法,加工方法印在上面,把游客发动起来。
蘑菇舍不得给游客们祸祸,可这野菜实在是太多了,李家沟人采不过来,那就让游客们采吧。
这下游客们就更开心了,常常是两口子来花丛里拍过一趟后,第二周就全家老小一起出动,看着娃子们在山坡上识别野菜大呼小叫,一家人也是开心。
回到城里,还可以美美地弄一顿野葱丸子汤,或者包一顿荠菜饺子,软萩粑粑,都是难得的体验,最次娃子的周记是不用愁没内容可写了。
因此李家沟,渐渐成为夹川人春季和夏初必来的地方。
相应的,就是农家乐,九斗碗,民宿木楼这些地方生意的火爆。
李家沟聪明些的,比如二毛这家伙,还有几个闲在家里的老爷爷老奶奶,便开始提供一些水煮花生,盐酥豌豆,玉带蚕豆之类的风味吃食,在码头,谷口一些游客集中的地方售卖,听说收入也挺不错。
李家沟的旅游产业,就这样在慢慢吞吞,不显不露中渐渐成形。
不过这些都是在年终大会上分配好的工作,李君阁照看得不多,他现在的大头,就是翻身坪木楼,盘鳌乡古建,和甘棠故径。
木楼阿冲叔把总,古建孙老把总,那两处李君阁属于打酱油,不过这故径,只能李君阁自己上了。
将故径的来龙去脉同孙老一讲,孙老也非常重视,从路基上方取了好些样本,送去建院分析,希望能找出古代混凝土配方的一些脉络来,这玩意儿也算是重大发现了。
李君阁这边,开始将现在的凑合用的水泥路面打掉,将土石刨开,取出尘封已久的故径青石,重造路基,两边留出过线过水的管孔,再将青石重新拼合铺上,损坏的地方用新石条修补,按计划将甘棠故径恢复成一条视觉上古代,内在却现代的道路。
朱定全给他调来了一个工程队,分段进行,工程进展一下子快了许多。
中间的麻烦事也是层出不穷,比如沿路的古树如何保护,横跨沟渠小溪的石桥在明代是什么格局,该怎么设计怎么重修,廊街如何设计如何建造,两边的绿化如何改造,何处造林,何处挖塘,景观如何搭配,如何预留出以后路边店铺的空间,这些都是李君阁需要一一解决的问题。
至于资金投入,反而成为小事了。
因此整个四月,李君阁几乎吃住在盘鳌乡,成天就是跟孙老,大师兄,梁慧丽一起,发现问题,商量方案,解决问题,一群人又烧钱又烧脑还透支着体力,痛并快乐着。
直到四月二十五那天,苗娃打来电话,独水溪漂鱼达到了高峰期,科考摄制联合小组可以出发了。
李君阁这才从图纸堆里抬起头来,对孙老和大师兄说道:“这个月过得可太快了,居然转眼就到了月末,小准他们那边拍摄进展如何了都没时间关心,这又要和摄制组出发了。”
孙老说道:“去吧去吧,年轻人忙点是好事,现在盘鳌乡这边大工程基本都整治出格局了,以后就是修修补补的事儿,故径那边我也能腾出手来替你看着,问题不大。”
李君阁非常感动,对卫竞翔说道:“那大师兄,这边就拜托你和孙老了,孙老年纪大了,可不能让他熬夜受累,这工程也不是十分着急,让导师悠着点,啊?”
孙老一巴掌呼到李君阁脑门上:“翅膀硬了是吧?敢管起我来了!这可能就是我退休前最后一个工程了,怎么着也要给自己的学术生涯划一个完美的句号。”
李君阁翻着白眼:“你想休息国家学校还不让呢,您老心知肚明,就别给自己找借口了,乖啊!”
孙老将煤砂泥茶壶拎起来作势要扔,想了想又放下来换成一支毛笔,说道:“滚!”
在梁慧丽和大师兄哈哈大笑中,李君阁狼狈奔逃。
当天晚上,山上山下两头汇合,在祠堂碰头。
李君阁,苗娃,林昭,唯唯,张老师,丁教授,李教授,药师叔,摄制组两人,这就是十人的一支队伍了。
阿音将小口径步枪从保险柜取出来,由李君阁和苗娃负责保护工作。
李君阁开始分配物资,他负重最多,其余的人除了设备,也要分担一部分干粮腊肉之类的东西。
计划是能走水路就尽量走水路,这样可以轻松许多,出来时更能缩短时间。
张老师跟丁李二位握手,说道:“两位教授,这期节目破解谜题,就得靠你们了。不过不要有压力,哈哈哈,前期有门楼号鼓和山歌招雨两期节目完成,已经完成任务了,这个毒水漂鱼,就算是锦上添花了。”
丁教授哈哈大笑,说道:“其实我们心里已经大致有谱了,不过我女儿也喜欢你的节目,我知道你小张要不把事情闹得神神秘秘高深莫测,是不会放手的是吧?”
张老师不好意思的笑道:“我这也算是为了央视的收视率背尽骂名了。这期啊,我还是准备先从独水溪的传说入手,苗家先祖的灵魂在燕子洞化解鱼儿桃花瘴,多好的切入点啊!”
丁教授说道:“你看,我就知道你又要拍成恐怖片!”
张老师哈哈大笑,说道:“这个锅我可不背,你看我们山歌招雨那一集,怎么也是唯美文艺片嘛!我们的风格,可是多变的哟!”
一群人都哈哈大笑,尤其是李家沟的几位,都说张老师我信了你的邪!老团鱼那两集又不是没看过,到现在都还有心理阴影呢!
第二天,一行人还是上了猛禽的后尾箱,由猪儿虫拉着去独水溪入水口处。
今天的计划是拍摄燕子洞。
来到燕子洞,药师叔还是老一套,取出香烛纸钱,给苗家人的祖先烧纸祈祷。
燕子洞现在热闹非凡,数不清的燕子在那里进进出出,石头上但凡有一个落脚的地方,都有燕子窝。
摄制组跟唯唯都是叹为观止,这里聚集的燕子,怕不有上万只之多。
李君阁跟苗娃在砍竹子做筏子。
唯唯问道:“二皮,这次我们不用爬洞子的峭壁了吗?”
李君阁笑道:“燕子回来了,我们跑山匠就不会去走那条路了。现在这洞子是它们的家,我们是不去骚扰的,对了,你认清是什么燕子了吗?”
唯唯点头,将长焦镜头拍摄到的燕子特写给李君阁他们看,解释道:“这些都是短嘴金丝燕。在黔州,滇州是留鸟,在蜀州鄂州是夏侯鸟,不属于有生存危机的物种,但是也是三有名单上的品种,这里真是它们的安乐窝啊。”
李君阁说道:“动物也是看颜值的,燕子自古就受人喜欢,好多诗词里都有,‘泥融飞燕子,沙暖宿鸳鸯。’,‘几处早莺争暖树,谁家新燕啄春泥。’,我最喜欢这几句……”
说完指着一处做窝较低的燕子说道:“等等,不说还没发现!唯唯你看,这群燕子它们啄的是苔藓!不是泥!”
第三百五十五章 桫椤葵菜四月萢
唯唯说道:“你说的那些啄泥的燕子是家燕,家燕做窝是用泥,金丝燕是雨燕科,做窝是用唾液和苔藓粘连。”
李君阁一听这个,好奇的问道:“用唾沫,那不就是著名的滋补品燕窝吗?”
唯唯说道:“是呀,燕窝就是雨燕的唾液腺分泌液粘合成的,不过燕窝都产在海岛,那里建筑材料匮乏,雨燕们只好纯用自己的唾液做窝,不像李家沟的燕子,可以利用大量的苔藓。”
李君阁笑道:“老话怎么说的?省点口水吧!哈哈哈哈……”
唯唯看着洞内密布的燕子巢穴,叹气道:“也幸好是这样啊,这样的巢穴是不能食用的,不然这洞子,可就不得安宁喽。”
等到筏子造好,李君阁用一根竹竿划过去,在水面上牵上一根绳子,再将竹筏划过来,让众人分批上到竹筏上面,一起拉着绳子过去。
竹筏过洞口的时候,苗娃有了发现,指着水中说道:“张老师,你看!”
众人向水中望去,果然,水面上漂着一条桃花鱼,侧身躺在水面上,小尾巴一摇一摇,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
李君阁取下锅子,在竹筏经过的时候,将这条桃花鱼舀入了锅子里。
摄影师将这个镜头拍了下来。
来到洞口另一头,等大家上岸之后,李君阁将锅子放在地面上,大家围在一起观看。
桃花鱼在努力地企图扳正自己的,一下,一下,动作幅度越来越大,最后那一下终于完全活了过来,一下沉到了锅底,在里边冲撞起来。
李君阁等摄影师拍摄完毕,说道:“这鱼性子很烈,得赶紧放掉,不然一会儿就真死了。”
看着李君阁将鱼放掉,张老师还真有点害怕了,说道:“这……这水真的有毒?”
丁教授说道:“不用紧张,村民们在独水溪旁生活了上千年了,从来没有听说中毒的现象。而且这鱼还能吃呢,即使有毒素,其含量也对人体构不成影响,不用害怕。”
李教授说道:“没事,我们这次带了检查设备,昭娃,检查一下水质,看看有什么问题没有。”
林昭从背包里拿出便携式检查仪,检查了一通说道:“没问题,水质相当优良,有机物比刚刚在燕子洞内采集的少了很多,都达到饮用水标准了。”
丁教授说道:“这个好理解,燕子洞里上万只燕子,每天往水里排泄呢么多粪便,那里的有机物不多才奇怪呢。”
一行人继续沿着山溪向上走,经过桫椤林子的时候,农大三人组开始检查这片林子的生长情况。
李教授抓起一把腐殖土,用劲一捏,手心里滴下一俩滴水来,说道:“对温度和湿度的苛刻要求,是桫椤生长的大障碍,这东西从孢子发育成配子体胚胎耗时太长了,要一年多的时间,这段时间内温度湿度的不适宜,会导致桫椤幼苗的死亡,不过如果环境适宜,通过孢子组培技术,其实是可以大量繁殖的。”
李君阁目瞪口呆:“等等……李教授,这话我听着怎么又像是要打我的主意?”
丁教授哈哈大笑:“可不就是打你的主意嘛!这东西对肥料需求不高,也没有什么病虫害,只要让它在合适的环境里渡过胚胎发育期,就可以在李家沟广泛栽种,这废不了你什么事情,又能保护珍稀植物,何乐而不为呢?”
李君阁说道:“丁教授啊,你看我李家沟现在还有闲人吗?自家活都忙不过来啊!”
李教授说道:“这样,光让乡亲们出力也确实不太好,我们去跟省里呼吁一下,看看能争取下来多少经费,有多少钱办多大事,皮娃这样总行了吧?”
李君阁不好意思地笑道:“李教授,真不是钱的事,要不这样,先不搞大,让旺财叔先在兰场试试,如果能够成功,我们再纳入明年的计划安排,成不?”
丁教授说道:“看来也只能先这样了,不过皮娃,这东西搞起来也不亏,本身就是价值极高的园艺观赏植物,同时也是药材,还是栽培附生植物比如兰草石斛的最佳载体,经济价值很高的。”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李君阁也只能点头同意,好在这玩意儿没什么花费,设备材料都是现成的,孢子可以在成熟期的时候来这片林子里采集,等到大面积移栽的时候,都已经是几年后的事情了。
在这里还是耽误了不少时间,主要是农大三人组发现了不少林下苗,一棵桫椤覆盖范围达五个平方,这些林下苗不处理的话,很快就会因缺少阳光和被其它植物夺去生长空间后死亡,因此大家又对这些林下苗进行了移栽,等活计干完,都已经下午三点过了。
于是只有加快速度,赶到梅林,在那里宿营。
吃的就只有凑合了,好在沿路野菜多得不要不要的,蕨菜就不提了,在路过一片草丛的时候,药师叔还采到了一些杆子较粗,长着毛茸茸大叶子的低矮植物。
唯唯是北方人,没怎么见过这个,问道:“药师叔,这是什么野菜啊?”
药师叔说道:“这个还真不好说是野菜还是家菜,跟血皮菜一样,我们田间地里也在种,野外不时也能遇到。”
李君阁笑道:“这个菜其实唯唯你应该很熟悉,只不过在书上背过就算,不知道就是它而已,这菜我们叫冬寒菜,学名叫葵菜,在还没有白菜的时代,它是中国人的主要蔬菜,一年可以有三次收成,六月种的叫‘夏葵’,九月种的叫‘秋葵’,正月种的叫‘冬葵’。地位跟现在的大白菜差不多。”
唯唯讶异道:“竟然这么厉害?”
李君阁道:“那是,最早的《周礼》,《左传》,到《诗经》,《乐府》,再到唐诗宋词里头,多得不要不要的。”
唯唯说道:“是吗?我怎么一点不知道?”
李君阁哈哈大笑:“‘青青园中葵,朝露待日晞。’,你应该背过吧?还有《十五从军征》先说‘井上生旅葵’,再说‘采葵持作羹’;白居易《烹葵》里‘贫厨何所有,炊稻烹秋葵。’说的都是它了。”
唯唯大张着嘴:“我们老师给我们讲‘青青园中葵’的时候,配的是向日葵的图片。”
李君阁笑道:“这就没办法了,错教错学,不过现在的老师水平高了,应该不会再犯这种错误了吧?”
药师叔却摇头:“难说,这东西在《本草纲目》里就说过,‘今人不复食之,亦无种者。’估摸着就我们西南一带还比较熟悉。”
唯唯拿手机拍了一些图片发微信,说道:“这个得给大家科普一下,哈哈哈,别再把那诗当向日葵背了。”
李君阁笑道:“你别说葵菜跟向日葵还真有相似的特性,所谓‘倾叶向日,以蔽其根。’,后人拿‘葵藿向日’来表明对君主的忠心,不过指的是叶子而不是花,这也是现代人们容易将葵菜和向日葵搞错的原因。”
张老师笑道:“二皮,你真该在那几个山谷的野菜辨识牌子上增添上这些,各种野菜的古代名称,记录他们的诗歌,发生在它们身上的故事,我觉得很有趣呢!”
农大三人组也不住点头,都说张老师这个想法不错,以后人们带着孩子来李家沟采野菜的时候,也能增长见闻。
李君阁当然从善如流,答应回去就搞。
到了梅林,药师叔跟苗娃又在几块大石头上发现了一些小木耳一样的东西。
这是石耳,这东西比木耳可难得多了。
药师叔说道:“好东西啊,炖鸡最好了,养阴润肺,清热凉血,不过今晚只能拌蕨菜了。”
李君阁说道:“这玩意儿有讲究,不配姜就不好吃,待会就做一个姜汁石耳拌蕨菜。”
到宿营的时候,李君阁熬了一大锅冬寒菜腊肉粥,再弄了个姜汁石耳拌蕨菜,大家就这么着对付了一顿。
碧绿的葵菜粥看着喜人,喝着喷香,唯唯说道:“这葵菜粥很好喝啊,而且好像粥都变得滑滑的了。”
药师叔说道:“唯唯还真说对了,古人很早就发现它的粘液可以增加汤粥的润滑度,古代道家十日就要食用一次葵菜,用来调和五内。”
丁教授跟李教授笑道:“那可得多喝两碗,说不定就得道飞升了。”
吃过晚饭,时日尚早,大家又在林子里散步,梅林里梅树的叶子已经长开了,树梢上接着一个个小手指尖大小的梅子,毛茸茸的很是可爱。
药师叔笑道:“来得早了点,梅子才起蒂蒂,不然唯唯又有口福了。”
李君阁笑道:“四月入山,还怕没果子吃不成?唯唯我们找去,桑葚什么的都是一般般,我们采四月萢儿去。”
现在天黑得开始晚了,反正也是闲着,大家就沿着山谷瞎逛,没一会就来到一个向阳的坡地上。
大家在这里见到了一株植物,密密麻麻一大丛,占地两米见方,枝干较细,上面很多细刺,叶子边缘有小锯齿,上面挂满了红色的小浆果子。
李君阁说道:“看,这一棵上熟透的,就够我们全体人民吃一顿了。”
大家开始嘻嘻哈哈地摘果子,张老师边摘还边问:“皮娃,这是啥?”
第三百五十六章 花弩毒箭
李君阁笑道:“别说我了,就连药师叔都说不清这山里的品类,我们这里将果子去蒂后底部饱满的,叫覆盆子,底部有个坑的那些,三月出的统一叫三月萢儿,四月出的统一叫四月萢儿。”
“这些萢儿有的果子上有小毛,有的果子上光滑,明知道不是一个品种,也懒得去分了,分不过来的。”
药师叔笑道:“还有地上长的,分为灯萢儿和蛇萢儿。灯萢儿好吃,蛇萢儿没味道。”
“传说蛇爬过会留下毒涎,因此没人吃蛇萢,不过蛇萢草煎水喝倒是清热的好东西。”
众人采了一大包四月萢,没走多远,又见到一株叶子狭长的灌木,上面结满了一簇簇紫黑色的果子,李君阁笑道:“这东西味道也还可以,就是名字难听,叫‘羊屎萢儿’,大小跟羊的那啥差不多,采不采?”
张老师笑道:“当然要!这玩意儿我都没尝过,怎么能错过!”
于是又是一大包,一群人回到营地将果子淘洗干净,围坐着吃将起来。
不管是四月萢儿还是羊屎萢儿,都酸甜可口,见一群人还在一颗一颗往嘴里填,李君阁笑道:“这样太不过瘾了,要一把往嘴里放才好吃。”
说得一众人都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
李君阁对唯唯说道:“明天还有一段难行的路,独水溪在那一段溪石嶙峋,对了唯唯,就是上次我们钓军鱼的那个深潭上方那一带,估计是以前地震塌方造成的。不过据猎户叔说,过了那一段就好了。”
“就在我们上次分路上山前面一点,那里水流平缓,吃水也较深,我们可以乘坐竹筏沿溪流往上,比在山林里寻找道路省时省力。”
“今晚我跟苗娃轮夜,大家早点休息吧。”
当晚苗娃守上半夜,李君阁守下半夜,临天明时又熬了一锅粥,烤了些土豆红薯,等众人起来吃饱上路。
今天的路就苦了,一行人在溪谷旁的山上穿行,周围全是细竹子,人人身上不一会就被竹叶上的湿气露水弄了个全身湿透。
脚下难行不说,身前障碍还多,竹叶密不透风,将大家闷在里边,那难受劲就别提了。
李君阁小心翼翼地在前头带路,苗娃在最后断后,四月份蛇类已经苏醒过来,要是眼神不好没留意到挂在脖子边上的竹叶青,或者踩到地下竹叶里边的笋壳斑,那只能哭瞎在这里了。
丁李两位教授年纪比较大,摄制组又扛着摄影装备,张老师也是长期坐直播间,这速度就慢下来了。
一直走到下午五点,一行人才穿出了那片密密麻麻的细竹林,来到一片开阔的溪边草坪上。
除了李君阁,苗娃,药师叔,唯唯,其他人都一屁股坐草地上起不来了,揉腿的揉腿,捶背的捶背,卸包袱的卸包袱,躺地上哀声叹气地没法看了。
李君阁用最快的速度支起一个帐篷,然后说道:“唯唯,你先进去把干衣服换上,大家再坚持一下,一定要走动起来,然后擦干身子换上干衣服才能休息,不然湿气入了骨可不得了。”
药师叔也轮番拉大家起来,让大家先支帐篷换衣服,然后跟李君阁去竹林出口处挖笋。
大竹的竹笋,比如毛竹之类,现在已经老了,可箐竹,水竹,西风竹这类小竹子,现在正是出笋的好季节。
没一会就挖了一大堆,李君阁又砍了不少竹竿拖回来。
这时大家都已经换好衣服了,苗娃升起了一个火堆,李君阁将竹竿支上架子,给大家将衣服烤上。
唯唯在检查她的相机,对李君阁说道:“上次可没有受这样的罪,细竹林子里太让人难受了。”
李君阁笑道:“现在还好,你要是七八月份钻这样的林子,就跟在蒸笼里呆着差不多,那滋味才叫难受。”
药师叔说道:“不过有付出就有回报,这细竹林子里正出笋,又嫩又甜,今天晚上就吃笋子宴了。”
李君阁道:“细竹林子边上野物也多,苗娃,我们走一趟?”
药师叔对唯唯说道:“那唯唯我们去捞鱼,这活简单,看到有漂下来的拿抄网捞起来就是。”
张老师一听来兴趣了,说道:“那我们也去,拍一拍漂鱼的场景。”
于是人分三堆,李君阁跟苗娃去找野味,药师叔他们去捞鱼,农大三人组就在营地边上溜达,顺便找果子拉柴烧水。
苗娃从自己包里翻出一个包裹,打开来是一把拆解了的苗家花弩,手脚麻利的安好,说道:“枪的动静太大了,还是这个好使。”
李君阁说道:“你拿娃子耍的花弩打猎,也不怕野物带着箭跑了哇?”
苗娃嘿嘿贼笑,又从包里摸出一个红色的小瓷瓶来。
李君阁翻着白眼道:“靠!忘了你们是使毒的祖宗了。”
苗娃将瓶子打开,里面是一些黑乎乎的药膏,将毛衣针粗细的竹箭取出几支,小心翼翼地粘了一些药膏在箭尖上,一摸脑袋,没缠帕子,这箭没地方插了。
李君阁笑道:“算了,给我吧,我替你拿着,顺带把鸡套带上,遇到鸡堂赶紧下个阵,这时候它们也差不多要回林子了。”
两人开始往山坡上走,走了几步苗娃感觉不对又停下了,说道:“来来来你走前面,拿着毒箭在我屁股后边晃荡,我心里虚得慌。”
找了两处鸡堂下了套子,苗娃摇着脑袋说道:“连媒子都没有,多傻的鸡才会往阵里撞?”
李君阁笑道:“你娃跑山的手艺比我还稀松,不知道什么叫归心似箭?这里是它们回林子的必经之地,除非没有,来了就要中套!书里都有说道的,'避其朝锐,击其暮归‘!”
安过套子,两人就不说话了,安安静静地朝上走。
不多一会儿,来到一处竹林和灌木丛的交界处,两者中间被一小片草地隔来,几个土褐色的身影正在那里争抢打闹。
李君阁慢慢蹲下身来,躲在一块大石头旁边,将竹箭往身后递过去。
苗娃也慢慢蹲下来,远处那几个土褐身影打得正激烈,竟然没注意到这边多了俩人。
那是几只野兔在争夺地盘,这片草地是非常适合的繁殖地,李君阁看到林子边的刺槐下还刨出了好些窝子,这里的野兔不少。
两只野兔跳起来拿前爪刨对方,落下后一只身上突然多了一根竹箭,跟草杆差不多粗细。
那兔子蹦跶了两下,然后倒地上抽抽了起来。
胜利者压根没留意到对手是中了暗算,又去找另一只干了起来。
等到自己肋部也中了一支竹箭倒地抽抽时,才知道一切都晚了。
李君阁哈哈大笑站起身来,剩下的兔子吓得一窝蜂钻林子里去了。
苗娃也站起身来,笑道:“天没黑就出来闹腾,这不是送菜吗?”
摸出插子在两只兔子脖子后面各来一下,不让它们继续受苦,李君阁将两只兔子后腿用草杆缠上挂在腰里,对皮娃说道:“这里兔子都成灾了,你看林子边上那兔子路,都给趟得光溜溜的,还有林子里,到处都是洞。”
苗娃也说道:“这地方确实好,简直就是天生的兔子窝,要是九月份来下套子的话,估计天天都有肉吃。”
李君阁笑道:“这俩就不错,剖洗干净也得有五斤肉了。”
苗娃说道:“这月份打公不大母,野物跟虫子不一样,虫子是母的大,野物是公的大,老天爷也真是奇怪哈?”
两人有说有笑地往回走,李君阁还奇怪道:“刚刚看到怎么母兔子也在跟公兔子打斗?”
苗娃哈哈大笑:“没毛病,山里天气凉,母兔子还没准备好那啥,等再过一个月就心甘情愿了。”
回到竹林边上起阵,果然如李君阁所料,这里是鸡类回竹林的必经之地,二十多个套子,抓了三只竹鸡,一只野鸡,甚至还有一只秧鸡。
秧鸡是一种水鸡,跟个瘦瘦的小母鸡似的,嘴和腿按比例来说比家鸡长很多,这一只不知道为啥跑到这里来了。
这玩意儿乡亲们在收拾千亩梯田的时候弄到了不少,在李家沟也不是啥稀罕东西,所以都进了大家的肚皮。
不过李君阁觉得自己重新将千亩梯田开出来,秧鸡在李家沟的生活地少了一大片,心里过意不去,便将它放掉了。
苗娃还纳闷:“这玩意儿味道挺不错啊,干嘛放了?”
李君阁笑道:“这傻鸡不在水边呆着,跟着野鸡竹鸡跑这里来干啥?不在计划内,放了得了。”
苗娃摆着脑袋:“你堕落了……跑山里来还挑食……”
李君阁将兔子交给苗娃,哈哈大笑道:“你先下去把兔子收拾出来,等我回来做,我在这里编俩笼子把鸡关起来。待会再把阵反过来布一遍,这里明天可能还有搞头。”
苗娃先下去了,李君阁砍了两根竹子剖成竹条,手脚麻利地编起竹笼子来。
李家沟是荔枝大村,十年前卖荔枝,乡亲们就是编好一个个的竹笼,底下垫上荔枝叶或者空心菜,放好荔枝后,上面再铺上厚厚一层荔枝叶子,这样可以勉强让荔枝的保鲜时间长一点。
因此编粗制竹器,那是李家沟家家都会的手艺。
加上李君阁喜欢打鱼摸虾,又跟篾匠叔混了这么久,所以不光会编篮子背篓,连安鱼的籇笼,装鱼的笆篓,那都不是事。
没一会两个粗糙的笼子就编好了,李君阁将野鸡竹鸡分别装在里边,然后又去将鸡阵的E字阵翻转过来,等着明天野鸡们出林子时进阵,这才拎着两个笼子回到营地。
第三百五十七章 小鱼锅贴和冷吃兔
回到营地,才发现大家都已经聚齐了,唯唯对李君阁笑道:“二皮,今天我上灶,小鱼锅贴!”
李君阁问道:“怎么样?漂鱼的情况如何啊?”
张老师说道:“真不少啊,一会儿就是三五条,一会又是三五条,我们随便捞了一会,这也有两斤多了吧?”
说完又迟疑地问药师叔:“这鱼真的能吃?我们吃了不会出问题吧?”
药师叔闻着味道咽口水:“唯唯这个小鱼锅贴还真没吃过呢……啊,没问题,我们村里娃子们这个时候也常常在燕子洞捞鱼吃呢,这桃花鱼味道还挺香。”
这时候鱼和锅贴都已经好了,唯唯揭开盖子,一股香味弥漫开来。
李君阁见锅边的锅贴靠上边薄薄的那部分已经焦香了,撇了一块下来就往嘴里放:“嗯,味道不错,阿音肯定喜欢!唯唯你教我一下,回去我弄给阿音吃。”
唯唯笑道:“馋猫,这还没完工呢,这菜要泡上鱼汁才吃!做法也简单:将小鱼洗净晾干水分,锅中倒油,油热放入姜片,然后放鱼,中火煎炸致两面金黄,然后加水没过鱼。放入糖,醋,酱油,蒜瓣大火煮开转小火。然后将调到粘手的面糊抹在锅的四周就行了。”
说着话唯唯就用铲子轻轻将锅边上的锅贴铲下来,用锅铲将锅贴切碎,最后放入盐,青椒,大火收汁,山里没有香菜,最后撒上药师叔找来的野葱和薄荷完事。
李君阁抹着嘴巴道:“不行了,这玩意儿真馋人,我也来个大火快炒的菜完事得了。”
苗娃这下得意了:“你看我背着炒锅进山没错吧?出发前你还讽刺我!哈哈哈,要没有这口锅,今天的好菜都吃不成!”
李君阁翻着白眼:“好在这趟行程主要是水路,要是跑山路你试试!累不死你个憨包娃子!”
拿碳火热着小鱼锅贴,李君阁这边拿开水将笋丁过水去涩,兔丁拿凉水漂清积血。大油锅烧热后,加姜葱蒜炝锅,然后倒入泡椒和泡姜,炒出香味后加了一半的兔丁,翻炒几下加笋丁加野葱节子,加盐翻几下出锅。
将两口锅子拼一处,药师叔从火塘里把烤好的土豆翻出来,说道:“这趟是进山人数最多的了,必须搞点主粮才够吃。”
张老师开始还挺不好意思地想拿点压缩饼干来凑数,结果一闻到这俩菜的味道,直接又将饼干藏了起来,实在是拿不出手啊。
药师叔给大家将小鱼锅贴分了,先拿土豆蘸汁吃了一口,赞道:“唯唯好手艺!这菜味道相当不错啊!”
唯唯也捞了一块面饼放嘴里,笑得见眉不见眼:“哎哟,我做饭的水平又提高了,这应该是我做过最好一顿锅贴小鱼了。”
李君阁笑道:“你这是犯了刘三娃的错误,那娃来李家沟总觉得自己手艺见长,结果金老一来就揭了他的底,原来压根就不是手艺的问题,是食材的问题。”
唯唯笑得咯咯的:“不对不对,就是我手艺好。”
药师叔翻出药酒,每人来了五钱,说道:“今天遭罪了,来,喝点药酒,祛风除湿。”
李教授将药酒接过说道:“年纪大了,真不行了,这腿都酸得站不稳了,上次上山也没这么厉害啊!”
李君阁说道:“李教授,这倒不是你的身体问题。上次那路,干燥舒爽,腿脚也能打直,哪像今天,弯腰驼背的爬了一天,还又湿又闷。跑山人说的‘宁赶三匹山,不溜一道湾。’说的就是这个罪了。”
苗娃说道:“不过明天起就好了,我跟皮娃今晚弄两个竹筏子,我们一个筏子五个人,从水路撑上去,大家就坐竹筏子上看景聊天,这两天的路就轻省了。”
丁教授说道:“那就辛苦你们两位了。”
李君阁笑道:“哪里哪里,我们也轻省,这比背着装备干粮赶路好多了。”
每人分了三四个土豆,一碗锅贴小鱼,就着泡椒兔吃得舔嘴抹舌。
唯唯吃完准备去收拾洗碗,才看到还有一半的兔丁没有处理,对李君阁问道:“咦,二皮你怎么忘记把兔子全下锅了?”
李君阁说道:“那是我特意留的,待会给大家准备一道经典的盐帮菜,明天给大家下粥。吃不完的就给你装起来当小吃。”
等到大家把饭吃完,药师叔又开始拿出挖来的夜寒苏,加上李君阁带来的醪糟,煮起了姜糖水。
李君阁在另一边支起锅子烧油,又取出一大把干辣椒,剪成干辣椒丝,考虑到一行人里北方人多,便筛去辣椒籽不用,只用红红的辣椒皮。
把姜蒜、花椒、八角、丁香等香料倒入炒香,再把兔肉倒入锅内翻炒,一直炒到兔肉水分大量蒸发掉,开始变得金黄,发出焦香味之后,又加入和兔肉分量相当的笋丁。
肉不够,笋丁凑。笋丁也炸成金黄色之后,提前倒入些酱油、冰糖,再加上一点点食盐。
提前放入这些是为了早些把味道炒入肉和骨头中,用量最多是成菜时的一半,最后再视口味添加剩下的那部分。
接下来就是“李嘎婆”牌辣椒酱和醪糟酒出场了,两种材料一遇热油,马上就香气四溢。
剩下的工作就是将兔肉炒到自己想要的程度,李君阁觉得大家牙口都不错,因此炒的比较酥焦,越酥焦越香。
这道菜还有一味必用的东西,陈皮。
李君阁手上没陈皮,不过也难不住他,抓兔子的时候见到灌木丛边有棵枳树,上面挂着几个从秋天风干到现在的小橘子,正好合用。
将泡软的枳皮、食醋、干辣椒倒入,翻炒几分钟放凉就可以了。
这菜没什么难度,关键就是火不能太大,所有料都要焦而不糊,一旦辣椒丝陈皮丝这些东西给炒黑了,那就会发出一股苦味,菜也就没法吃了。
这就是著名的传统盐帮菜,冷吃兔。
夹川也算盐帮菜的支系,因此家家都会做,麻辣鲜香,还耐久放。
老时间里出远门,冷吃兔那是必带品,几乎已经成为一种习俗。
唯唯洗完碗回来,挑了一块兔子吃了,点点头,又挑了一块笋丁放嘴里,又点点头,然后又将手伸向另一块兔肉。
李君阁赶紧把锅子护住:“这是停不下来了是吧?”
唯唯不好意思地笑道:“哎呀这冷吃兔味道太美了!又辣又香,跟麻辣牛肉干一样香,嚼起来又没有那么吃力。”
李君阁哈哈大笑:“其实做法还真差不多,不过兔肉比牛肉可便宜太多了。等明天洒上油酥花生米拌起,早上下粥那才叫一个美。”
将锅子放一边晾凉,盖上盖子,李君阁和苗娃一人抽出一把背子,准备趁还有亮光去溪边砍竹子做竹筏。
唯唯跟林昭也闲不住,说道:“那我们去帮忙吧。”
李君阁笑道:“你们去干啥?要不把枪带上吧,练练瞄准,装弹啥的。不过别真开枪啊!这东西阿音管得很严,开了几枪,为啥开枪,都要登记,连弹壳都要捡回去。”
林昭早就想学这玩意儿了,唯唯也是个爱玩器械的,都连声说好。
四人来到溪边,李君阁和苗娃选了一处高大的竹林,竹子都是大腿粗细,底部横生着很多的尖刺,夹川人称为“箭楠”。
这竹材很硬,因为李君阁只要求浮力,不讲究软硬,因此专挑一两年的嫩竹子下手,砍起来轻松,早收工早睡觉。
背子刀重势沉,长达半米,用起来顺手之极,两人三下五除二就砍倒了一片。
剃掉枝杈和竹稍拖到水边,李君阁又砍来一些藤条剖开,和苗娃两人一起用劲,将箭楠扎成两个大竹筏子。
唯唯跟林昭两人在溪边嘻嘻哈哈地拿着枪瞄东瞄西,把弹匣一会儿取下来,一会儿装上去,玩的就是一个新奇。
李君阁跟苗娃累了个满身汗,干脆又在溪边擦洗了一下,四人这才慢慢悠悠往营地走。
天色已经很暗了,山林间寒气升起,雾气开始从溪边往上弥漫开来。
李君阁笑道:“河雾晴,山雾雨,明天又是个好天气。”
就在这时,前方传来了一阵“吭哧吭哧”的声响。
李君阁跟苗娃的神色一下子凝重了起来,同时伸手将步枪从唯唯和林昭手上接过来。
唯唯也紧张了,低声问道:“二皮,啥东西?”
苗娃低声骂道:“妈蛋这下麻烦了,啃笋子的野猪。”
李君阁也低声道:“格老子的,现在山里野猪老去村子边上晃荡,都不怎么怕人了,按理说有我们在,野猪不该来附近的。”
苗娃道:“怎么办?这狗日的这下夹在我们和营地中间,我们现在再往前走,就是将它往营地那边赶。”
李君阁看了看天色和越来越浓的雾气,说道:“这东西不会原路返回,而且一晚上会啃一大片,我们再等下去早晚也要碰到,躲是躲不过的。”
眼里露出决然之色,咬咬牙道:“没办法了,只有干!”
苗娃点点头,对林昭说道:“昭娃,你跟唯唯先慢慢退到溪边,你们没见识过野猪的厉害,带家伙反而碍事。待会要是有个万一,你们就往溪里跳,千万不要犹豫。”
“吭哧吭哧”的声音越来越近,林昭脸色苍白,还是郑重地点着头,拉着唯唯的手就轻手轻脚地向后退去。
李君阁抽出背子,将刀尾环首上的皮带挂在手腕上,这才举枪瞄准前方。
第三百五十八章 大野猪
步枪口径太小,李君阁真没把握能将野猪一枪毙命,准备着不行就弃枪用刀,老子又不是没砍过!
苗娃开始往左前方走之字,避开野猪的察觉,寻找侧面合适的射击点。
这野猪不知道是感冒了闻不见人味还是实在太嚣张,依旧慢条斯理地朝这边逼近。
渐渐的,迷雾中出现了一个巨大的身影,一只猪头破雾而出。
李君阁纹丝不动,放着大猪走近,心里不住咒骂,要是老子的强弩在手,哪里用得着等到现在。
大猪毫无察觉,直到离李君阁还有五六米距离了,才陡然发现一个人正在一丛细竹后面拿枪对着它。
大猪一愣神,李君阁却毫不犹豫,对准大猪两眼正在上方几公分的位置干脆利落地扣动了扳机。
几乎与此同时,侧面也闪现了一道火光,苗娃的枪也响了。
大猪一声发出凄厉的惨叫,猛地就朝着李君阁冲了过来,奔到李君阁身前一下子摔倒。
李君阁将枪往旁边灌木丛里一扔,将身形闪开,右手抓刀在手,还没来得及做更多的反应,野猪巨大的惯性便带着它的身体滑下了山坡。
就听坡下传来唯唯的一声尖叫。
李君阁沿着大猪蹭出的道子连滑带跳扑下去,却见林昭抱着唯唯滚在了一边的草丛里,大猪就躺在他们身侧,还在弹着后腿。
李君阁松了一口长气,将刀紧了一紧,眼睛盯着大猪不放,嘴里喊道:“唯唯,昭娃,你们没事吧?”
唯唯没应声,只在那里小声呜咽,林昭也是惊魂未定,摸了一下自己身上,说道:“我……我靠……好像没事,没事!唯唯,唯唯你怎么样?”
唯唯这才哇地一声大哭出来,搂着林昭的脖子死都不松手:“吓死人了……哇……它,它好大……”
这时苗娃也赶到了,不过他没有下坡,而是蹲在坡上,拿枪瞄着地上的野猪,高喊道:“都没事儿吧?”
李君阁回声:“没事,看样子是打中要害了,唯唯别怕,野猪已经死了。”
唯唯把脑袋埋在林昭脖子下面,都不敢抬头,还在继续哭:“它……它刚刚都还在动……”
李君阁柔声安慰道:“那是肌肉反应,你学生物的应该知道。大猪真的死了,哎哟我得赶紧给药师叔打个电话。”
电话一拨通就听见药师叔焦急的声音:“皮娃?你们下面咋了?怎么听到枪响?”
李君阁赶紧安慰:“我们没事,打到一只野猪,你把我的包带下来,今晚有事情做了。”
药师叔一听就骂:“你们疯了?进山这玩意儿能不惹就别惹!俩臭小子,老子回去让猎户骂死你们!”
李君阁一边拿刀子戳着野猪看反应,一边说道:“不是我们惹它,是它要惹我们,哎呀电话里面说不清楚,来了就知道了。”
确定野猪已经死了,李君阁这才过去将还站不起来的唯唯跟林昭拉起来,说道:“没事了,这猪来得太快,吓着你们了。昭娃好样的,没有丢掉唯唯一个人跑开,城里娃能做到这份上就是人性!”
唯唯就跟粘在了林昭身上一样,花容带雨,抽泣着说道:“刚才,刚才要不是林昭抱着我滚开,这大猪就压我身上了……”
李君阁摸了摸身上,啥都没带,还是林昭从兜里掏出一包纸巾来,给唯唯擦脸擦手。
李君阁说道:“你们去溪边洗洗吧,滚这一身脏的,洗完回来再看看这野猪,就不怕了。”
苗娃在林子里将李君阁的枪找到,这才顺着坡溜下来,站在李君阁身边说道:“皮娃,干得漂亮!放这么近才搂火,我爹在这里都得服!”
李君阁破口大骂:“妈蛋县里太不地道了!给我们配的这俩烧火棍,老子下回说啥也不带了,还是拿着岩桑弩心里头有底。”
苗娃却毫不在意,检查着野猪身上的枪眼,两枪都是要害,一中头部,一中心脏,哈哈笑道:“喂,你说这猪是你干死的还是我干死的?”
李君阁还在生气:“两枪要害,还能让它冲下坡,这要是偏了一点,今天就麻烦了!”
苗娃笑道:“不存在的,就算是不死,挨了这两枪也走不了几步,我看它在你身边就倒下了,剩下的都是惯性。”
李君阁说道:“惯性你个头,要是两枪都偏了,老子躲都没处躲。”
苗娃笑道:“哪里有这个可能,要是手艺这么稀松,就学二毛躲李家沟放震天雷好了,还跑哪门子山!”
这时山上几个火把晃动起来,还伴随着几人大声吆喝的声音。
野猪有时候会成群活动,虽然枪声多半会将它们惊走,却也是不得不防。
没一会药师叔就带着营地的人都赶到李君阁和苗娃跟前。
唯唯跟林昭也回来了,药师叔先看了一下众人都没事,这才松了一口气,说道:“到底怎么回事?”
李君阁解释道:“回去的路上被这家伙把路拦下了,我们这边一动那就是把它往营地赶,太危险了,只能干掉。”
药师叔也是老跑山的,这种场面见得多了,事情一说清楚就算完事,拍着李君阁和苗娃的肩膀道:“没事就好,要不要帮手?这得有两百多斤了吧?”
张老师看着大猪都快尿了:“皮娃,要不我们先回营地,这猪明天早上再来处理?”
李君阁笑道:“闹出这么大动静,周围再有野物都吓跑了,这样,药师叔将我的包留下,大家都回去休息吧,这家伙我来处理。”
药师叔瞪着眼睛道:“你一个人干得过来?”
李君阁笑道:“这猪太大,能干多少是多少呗,不行明天上午你们再来换我,大不了我们多留半天,也不耽误事儿。今天大家都累坏了,赶紧回去休息吧。”
苗娃说道:“要不我留下搭把手?”
李君阁说道:“不用不用,你还要回去跟药师叔换着守夜呢!保护好大伙儿才是你的任务。”
好说歹说才将众人说得同意,药师叔又跟大伙儿一起给李君阁找来一大堆的木柴,嘱咐再嘱咐一定要小心之后,这才照着火把带着大家回去了。
李君阁装模作样地开始收拾野猪,等到过了一个小时,才直起身伸个懒腰,嘿嘿笑道:“作弊神器在那么紧要的关头都没敢用,现在再不用那就是傻子了。”
将大野猪摄入空间里,处理起来就太方便了。
仓库里除了好东西之外,生活必需品也堆着不少,李君阁几下就将大猪收拾得清洁溜溜,用意念将肉都解成细肉条,然后将猪骨头都移出空间,肉条一半拿盐跟香料腌上,一半本味,然后又用意念从溪边收了些竹子大叶子,弄出了三个熏棚。
点上火,将肉都熏了起来。
空间岛上干完这些,外面也就是半个钟头的事情。
将内脏解碎了喂空间鱼,李君阁带着熏棚切出空间,将熏棚留了些炭火,将猪大骨抹上盐,优哉游哉地开始休息。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药师叔就端着一饭盒粥从山上下来了,来到溪边一愣:“咦?猪呢?”
李君阁从熏棚后边冒出头来,顺口就答道:“这儿呢!嗐!”
药师叔哈哈大笑,将粥递给李君阁,又从兜里摸出一包榨菜说道:“没你那么好的手艺,你不在早上那就只有红薯稀饭了,冷吃兔油流水滴的也懒得给你带,你就凑合着吃吧!”
李君阁接过粥来开喝,药师叔将熏棚叶子揭开看了一眼,讶异道:“这么大一只猪,你一个人昨晚上就搞定了?”
李君阁洋洋得意:“怎么样?手脚麻利吧?那边芭蕉叶上还堆着一堆骨头呢。”
药师叔笑道:“我就想知道,你跑一回山要带多少盐?这么多肉,你咋弄的?”
李君阁哈哈大笑:“我本来是想着李教授丁教授他们可能跑不惯,多带了好多盐,要是他们顶不住,就让你熬点草药,煮点盐水天天给他们泡脚来着,没想到在这里用上了!”
药师叔也笑:“跟着你跑山还真享福,连烫脚都考虑到了,也幸好啊,不然这么多好肉就白瞎了。”
李君阁说道:“我的事情完了,你的事情可没完,这得现编两个大篓子,这里百多斤肉,估计吃不完还得带出去。营地笼子里的竹鸡和野鸡让他们放了吧。还有山上的套子,也记得让苗娃收了。”
药师叔打电话让大家收拾营地,今天不用耽误时间,大家可以按计划出发。
两人就开始在溪边剖竹条,编竹筐。
等到山上众人大包小包地下来,开口第一句话都是:“猪呢?”
李君阁站起身来,将几个熏棚拆开,笑道:“都在这儿呢!”
唯唯顶着两个黑眼圈,说道:“哎呀,我们还说下来跟野猪合个影呢!二皮你动作可真快!”
李君阁说道:“唯唯,缓过劲来了?昨天吓坏了吧?”
唯唯笑道:“嗯,昨天要不是药师叔半夜给我弄了点草药汤喝,我估计一晚上都睡不好。现在没事儿了!”
李君阁从口袋里摸出一把野猪的獠牙,四颗大的,还有几颗小的,说道:“你们拿去分了吧,算是个纪念品。”
这个对城里人来说也是个稀罕玩意儿,大家都嘻嘻哈哈地收下。
第三百五十九章 谜团解开
唯唯拿了最大的一个,跟她小巴掌一样长,说道:“昨天多亏了你跟苗娃,这么长的牙齿,来一口就没命了。”
李君阁笑道:“没命是次要的,野猪最喜欢咬脸,毁容了才不得了!”
唯唯拿野猪牙齿顶了一下李君阁:“哎呀你太讨厌了,又吓人!”
苗娃一边和大家一起将肉条往竹筐里放,一边笑道:“这趟虽然受了些惊吓,可收获也是巨大的,二皮,今天上午又抓着了几只鸡,要不是想着山下还有这么多肉,真舍不得放啊。”
李君阁说道:“就这些估计都还得往外带呢,现在都不用考虑后勤的事情了。大家这两天可以踏踏实实看风景,研究漂鱼了。”
诸事妥当,李君阁和苗娃将筏子推入溪中,众人上了筏子,李君阁和苗娃一人一支竹篙,向独水溪上游撑去。
过了那段因为山体垮塌将溪流收紧的地段,独水溪又恢复了宽度和平缓的水流,一下子又重新温柔了起来。
溪边有时是泥地,又是是沙滩,有时是峭壁,老树古藤,茂林修竹,风景也是绝美。
经过峭壁的时候,竹尖树藤上时而在往溪中滴水,叮叮咚咚,甚为好听。
偶尔还有一股细细的山泉从高处挂下来,有时候分出一支,堙没在厚厚的苍苔覆盖着的石缝间,又在意想不到的地方冒出来。
经过泥地的时候,远处树顶上时常栖息着成群晒羽的白鹭,老鹳,近处是茂密的水茨菰,丝茅草,铁线草,在岸边堆成一个个巨大的绿色毛球,就像是巨人的毛拖鞋一般。
经过沙地的时候,惊得一些老鳖老龟噗噗噗地往水边爬,然后“噗通”一声不见踪影,只在沙地上留下一道歪歪扭扭的痕迹,和众多野物留下的脚印混在一起,就像一幅抽象写意的画。
这些都不是最好的景致,最吸引眼球的,是沿河两岸怒放的杜鹃和百合,红的,粉的,黄的,白的,在这人迹难至的山谷里恣肆的炫耀着它们的生机,从水边一直铺到半山腰上。
两支竹筏拐过一个弯,进入一段笔直的河道时,眼前的壮观的景致把一行人都震得鸦雀无声了。
只有唯唯的相机快门在咔嚓咔嚓直响。
竹筏轻轻地滑过水面,两侧一直延伸到半山上的杜鹃花丛就像夹道迎人的美女,前面的刚过,后面的又来,让人目不暇接,一时不知道该将视线放到上方,还是放到下方。
直到经过这段直流,众人才齐声吁了口气,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
张老师之前一直手扶着眼镜,这时才将手放下来:“老天,摄像刚刚拍下来没有?这也太美了!”
回头见摄像扶着三脚架上的摄像机,对他摆了个OK的手势,张老师才松了口气,兴奋地说道:“哈哈哈,丁教授,我说我们《走近科学》还是可以拍唯美片的嘛,李家沟这几集,绝对让观众们改变我们老拍恐怖片的印象。”
丁教授笑道:“哎哟,光顾着看水上了,刚刚大家留意漂鱼没有?”
大家都笑了起来,李教授语重心长地调笑道:“老丁,苛刻了,自己都做不到的事情,不能要求别人必须做到。”
众人又是一通捧腹狂笑。
竹筏行到一处神奇的地势,这里是一个小湖,独水溪有一个水口和它相连,如果说独水溪是一根藤,这个小湖就像是藤上的一片叶子。
河水从水口上游一侧缓慢地流进去,从另一侧缓慢地流出来,在湖里形成一个轻缓的环流。
不少僵直的桃花鱼和一些花瓣从那一侧被送出来,然后随着独水溪的溪流被冲往下游。
丁教授说道:“看来名堂就在这个湖里了,走,进去看看。”
水口不大,也浅,竹筏前进了一段就没法走了,众人开始弃筏子上岸。
湖水异常的清澈,丁教授估计了一下,能见度该有五米多,水底都是小石块组成。
岸边也是石块,相对较大,久无人迹,石块上都是厚厚的地衣苔藓,靠水的地方长着些虎耳草,蒲公英等低矮草类,林木上挂着些石斛松萝之类。
走过入水口,面前一个清澈的湖泊,除了中心一两亩方圆看不见水底之外,其余地方可以看见水下的石头。
湖底几乎没啥水草,只有东一团西一团的水绵。
不过湖边的景色就漂亮了,一圈低矮的杜鹃将整个湖围了起来,大部分是黄色和白色,也有少量红色,就好像一面大镜子镶嵌了一圈漂亮的花圈。
湖边的石隙间,间或有几道小小的清泉汇入湖内,水量不大。
摄影机和相机又架了起来,这奇景也是难得一见。
在一处水边,倒着几棵朽烂的树干,一半伸进水中,就好像是水面上摆了一根网箱的浮杆。
岸边怒放着几株白杜鹃和黄杜鹃,花瓣花粉随风吹入湖内,被倒在水中的树干拦住了不少。
这里是一个小小的重灾区,不少桃花鱼都翻在这里,又被树干拦住,不下四五十条。
李教授说道:“谜底揭开了,惹祸的就是这些花了。”
张老师说道:“这是杜鹃花吧?杜鹃不是又叫‘映山红’吗?怎么这里的杜鹃花大多数是黄色和白色?”
李教授解释道:“杜鹃是植物界中的一个大属,全世界有九百多种,我国有五百多种,品种从二三十米的大乔木,道一二十公分的小灌木都有,多数杜鹃是无毒的,不过如果遇到黄色和白色的,那就要小心了。”
说完将手一指周围:“黄色杜鹃,植株和花内均含有毒素,人误食会中毒,,白色杜鹃含有四环二萜类毒素,分布全株,连花粉花蜜都有毒,人中毒后会引起呕吐、呼吸困难、四肢麻木等,重者会引起休克,严重危害人体健康。”
张老师目瞪口呆:“那我们吃了那么多桃花鱼……”
丁教授笑道:“这里有个量的问题,大白杜鹃花在滇中也是一道名菜,些微毒素对小个体的鱼来说比较严重,可连大鱼都毒不倒,这个完全不用害怕。”
李教授笑道:“看那边,全是来打秋风的。”
果然,就见对面几株大树上停满了白鹭,一只只嗉囊都鼓鼓的,树下水边也站着几只,都懒得全神贯注盯着水面了,有桃花鱼漂过的时候,想起想起来一嘴。
再环着湖往对面出水口方向看,有一片崖壁,离水十多米高的地方被掏出了无数个小洞,无数身披翠绿羽毛的灵活小鸟在忙碌的进出,时而掠过水面的叼起一条小鱼,又飞回崖壁上大快朵颐。
这下把唯唯高兴坏了,这种大面积的翠鸟栖息地,二十年前在夹川还是普通一景,到今天却也是难得一见了。
等摄制组拍完素材,李君阁将锅子取下来,捞了几条昏头昏脑的桃花鱼进去,又拿水壶从湖边小溪里灌了些水倒进锅子里,不一会,桃花鱼们又全都恢复过来,生猛地开始游动起来。
张老师笑道:“来来来,我们一起捋一捋,看看如何跟观众朋友们解释这个现象。”
李君阁笑道:“这个小湖应该是桃花鱼的产卵地,水质优良,底部都是碎石,特别适合它在此繁殖。”
林昭说道:“鱼类产卵之后,需要大量摄食补充营养。”
李教授说道:“恰逢大量的黄白杜鹃盛开,花瓣,花粉,花蕊被吹入湖中。”
丁教授说道:“正好这个湖水流轻缓,使得杜鹃花可以在湖里大量的聚集。加上有机质不多,食物匮乏,这些花朵在桃花鱼的眼里,无疑是优良的食物。”
药师叔说道:“可这些东西是有毒的,桃花鱼产卵之后本来就体质虚弱,吃下这些东西,就中毒了,毒量又不致命,于是就僵躺在了水面上。”
李教授说道:“等到桃花鱼被送出湖面,流进独水溪,到燕子洞一带毒性刚好降解完毕,鱼自然又恢复了活性。”
丁教授补充道:“其实湖里这些僵直的鱼,就算不被送出湖外,在湖里过一阵也会自动苏醒过来,不过醒来后又要索食,然后又中毒,直到杜鹃花期结束,或者鱼群离开繁殖地之后,这个现象才算结束。”
张老师哈哈大笑:“到此这一期的谜题就算完全解开了,这期节目好,杜鹃花在城市里到处都有,很多人搞不清楚到底有毒没毒,对它很害怕,这下搞明白了,黄色和白色的杜鹃才有毒,至于红色的那些是无毒的。”
林昭笑道:“那这些桃花鱼可以吃不?”
李教授也笑了,说道:“虽然鸟类吃了它们没有中毒的现象发生,但是毕竟是刚刚摄入了杜鹃毒素,正是含量最高的时候,跟昨天我们捞那些还是有点不一样,最好还是别吃了,再说,我们现在差肉吃吗?”
丁教授哈哈大笑:“小张,我们这算是提前完成任务了吧?那接下来我们是回去还是在这里再住上一两天?”
小张看着湖光花影,感叹道:“简直是人间仙境啊,要不我们还是住一天吧?嗯,对了,我们还要补充影响素材,什么翠鸟啊,白鹭啊,通通都要拍进去,还要再往上游探探,嗯,这借口没毛病……”
众人都是哈哈大笑,李教授说道:“这独水溪的四五月真是绝美啊,一路行来算是开眼了,皮娃,这条溪你们准备啥时候开发旅游啊?到时候我一定把老伴带过来游玩游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