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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山沟去种田全文阅读

作者:二子从周     回到山沟去种田txt下载     回到山沟去种田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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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辞职

    第一章辞职

    “老天爷!你是不是要这样玩我!”

    把车停在三d魔幻城市大渝州的滨江大道边,看着导航上不停闪烁的左转提示,再看看左边车窗外的滔滔江水,李君阁在车内大声怒吼:“妈蛋这破渝州,二维的导航根本没用!这是要大爷开江里去吗?!”

    作为一个从乡村里走出来的大学生,李君阁最初还是非常得瑟的。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虽然他不是村里第一位考上大学的,但是上一位大学生,毕业于民国时期的南京教育学院的四爷爷,毕竟都已经快百岁了,所以自己好歹算是新中国成立后李家沟第一个文曲星。

    然而进入大城市后,他很快就发现了自己的一个大问题:当年在老家每天穿十多里山林子去镇上上课从不迷路的他,在城市中居然是一个路痴!

    从最开始在校园里拿着饭盒找不到食堂,到毕业后只敢在单位附近三百米内租房,他的路痴行为在同学和同事间一直小有名气。

    虽然在园林设计专业方面师从大牛,毕业后也拿了几个小的设计奖项,但是大家看他始终带着异样的目光。

    不管是出于善意的玩笑还是恶意的揶揄,他有了自己的外号“李菜鸽”。

    菜鸽是一种肥肥蠢蠢的鸽子,主要任务就是改善城乡居民的膳食结构,放出去就找不到回家的路,只能养在笼子里,完全没有自家祖宗那套笑傲千里的本事。

    在一天晚上去单位自发加班时撞破老板跟年轻美貌小秘书的浪漫情事之后,他被老板从设计部转到了业务部,这个问题就变得致命了。

    一个月下来,五次拜访客户,三次错过了路口,最厉害的一次因为上错高架桥,直接来了个渝州一日游,等到达客户所在公司已经晚上九点了。

    回去就被老板骂了个狗血淋头:“李君阁!你脑袋被车撞过吧!你爸妈辛辛苦苦把你养大,就是叫你跑大城市里来丢人的?!告诉你公司不养废材,不行就自己卷铺盖滚蛋!”

    一般情况下,拜访客户都是双人出行,老板故意给他穿小鞋,每次都安排他单独去。

    下了车,走到江边,李君阁点燃一支香烟,深深地吸了一口,又狠狠地喷出来,仿佛要吐出心中郁结已久的闷气。

    望着滚滚的江水,他终于下了决心,“老子不跟这里凑合了!老子辞职回家休息半年!出来还是一条好汉!”

    第二天十点过,李君阁施施然走进公司,跟他关系一直不错的人力资源部主管谢芳见到他赶紧把他拉进办公室:“哎哟哥哥你咋现在才来!马大汉听说你昨天又跟客户失约了冒火得很,找了一圈没见到你,说一定要给你好看,我给你打掩护说上午看到你了的,只是刚刚不晓得去哪了,你赶紧去设计部猫着,等他消气了再去跟他解释吧!”

    李君阁微微一笑,觉得这些同事还是很照顾自己的,于是说道:“没事,我也看淡了,马哥这是要撵我走,我一个搞设计的,走出两条街就找不到回来的路,喊我去跑业务,还不让带个妹儿一起,不是扯嘛,我还是自己自觉算了,今天过后,你可能就看不着我了。”

    谢芳一听大急,渝州妹儿的个性表露出来了,“鸽子,你是真的假的啊?我跟你说现在找个工作还是不容易,这里生活又啷个贵!几个月找不到工作把自己弄得一身光,到时候上不上下不下的咋个弄!”

    眼珠一转又低声说:“要不你先将就着,出去找新公司,等那头找到了再跟马大汉扯豁?”

    李君阁就算再郁闷也扑哧一声笑了,“哎我说谢妹儿,你好歹是马大汉的人事主管哟,你这简直是给他挖坑啊!哈哈!”

    谢芳嘴一撇,“我不晓得你们两个咋个回事,但是他这么针对你就是不地道,我看不过眼!”

    李君阁连忙说:“好了好了,我们能有啥事,正好我也想休息休息,回老家洗几天肺,吐吐雾霾。”顺手拿出一个信封,“来,我的辞职信,给你正好,我懒得再看到他。”

    谢芳接过来打开看了看,想了一下说:“看来你是受够了,好吧,这事交给我!你在我这里先坐一会儿。”说完拉开门走了出去。

    李君阁倒了杯水慢慢喝着,过了一会,门又重新打开,谢芳进来,身后还跟着一个中年男子,正是设计部主管冯崇飞。

    李君阁赶紧站起来跟冯崇飞打招呼,冯崇飞拍了拍李君阁的肩膀说:“听说你要走,哎,当初我真该多坚持一下把你留在设计部的,还是老马说器重你,要锻炼你,让你成为全面型人才我才放手的,结果你去了业务部我越看越不对,去要你也要不回来,格老子的,硬是遭他套路了。”

    谢芳在旁边说:“他做事不地道,就不怪老娘手狠!我给你多要下来三个月的工资,一共半年的,好歹有八万多,够你撑一阵了。”

    李君阁连忙道谢说:“冯哥,谢妹儿,感谢你们这几年对我的照顾,多的话我也不说了,今晚我请大家吃个饭,也算一场缘分。”

    冯崇飞眉眼一竖,“说啥子!就跟不再见一样的,今晚大家就是跟平常一样,喝酒撸串,就是给你践个行而已!出了这个门,大家还是兄弟!”

    谢芳也道:“还有兄妹!”

    当天晚上,李君阁在渝州小辣子串串店跟公司一帮兄弟姐妹碰头,有设计部跟人管部的老同事,也有业务部的新同事,一帮子人烫着串串,喝着啤酒,跟往常一样,天南海北一通胡扯。

    设计部的王文强是个瘦猴,带着厚厚镜片的近视眼镜,火锅热气一腾起来在镜片上结出一层雾气,他也不取眼镜,用食指放在鼻子上,像汽车雨刷一样左右一刷,宅男本色淋漓尽致。

    王文强端起一杯啤酒,看着李君阁说:“鸽子哥,进公司后还是你把我带出来的,算我半个师傅,我怎么着也得敬你一个!”

    李君阁赶紧把杯子端起来跟瘦猴走了一个,然后说:“兄弟,不说那么多,你我的性格,还是在设计部呆着合适,不过哥哥我这半年在业务部可没白混,你看我去卧了半年底,给你们这帮宅男牵上线了。”

    接着看着冯崇飞和业务部主管叶小芹笑嘻嘻的道:“冯哥,叶姐,今后这任务交给你们了,这样的聚会,一定要多搞几下,不对,多搞几次,搞着搞着,我大设计部的哥们就可以脱单了。”

    叶小芹是个美艳少妇,有着渝州妹儿白嫩的皮肤和火辣的身材,披着亚麻色的大波浪卷发,眼波一转,那少妇风情令设计部一帮宅男神魂颠倒,见李君阁开始嬉皮笑脸,也笑嘻嘻的说:“鸽子弟弟原来是冯哥派来的卧底啊,这半年是不是把我业务部的小妹崽的深浅都摸清楚了啊?”

    这话说得好暧昧,业务部的女生都是放得开的主,小妹子们顿时叽叽喳喳的不依,逮着李君阁要灌酒,有的说没被李君阁摸过要李君阁补上,有的问李君阁是不是偷看过自己的身材要他报数据,闹成一团。

    李君阁连忙求饶:“打住!打住!我大设计部经不起你们这阵仗,别把我兄弟们吓得直接缴枪了!”

    这话又惹来一通风波,李君阁是农村里长大的,打谷场上见惯了七大姑八大姨们的荤话,对付起来也不吃力,反而找回了几分过去的感觉。

    反观设计部一棒子哥们,一个个面红耳赤,反倒放不开,在那里偷偷瞅姑娘们,一个个一脸猥琐。

    冯崇飞实在看不过眼了,端起酒杯说道:“鸽子办事地道,自己不偷吃,好处都留给兄弟们,我这当大哥的不能落后,今后业务部的妹妹们有啥活,我设计部累死累活也得办了,兄弟们都不大会说话,大家把杯子端起来,我们一起先敬业务部的妹妹们一杯,之后你们抓住机会自行勾兑。”

    人管部的谢芳也开始找存在感:“这事儿不用向组织汇报。”

    又是一通笑闹,酒过三巡,业务部的妹子们开始挑逗设计部的宅男们,看他们的窘样,也不知道是真害羞还是假害羞,反正大家都觉得很开心。

    有几个妹子觉得在社会上混了这么久,油头花色的见得多了,还真觉得宅男们单纯害羞的样子看得过眼,虽然一个个衣着发现都透着一个“宅”字,但是都自信自己可以调教出来,于是有心的已经在慢慢物色了。

    加上冯崇飞跟叶小芹推波助澜,李君阁在中间插科打诨,气氛更是融洽。

    接下来大家忙着加微信,加qq,李君阁几个部门都混过,联系方式都有,所以就没他什么事,在一边拍着肚皮叹道:“哎,你们都开心了,我却要回老家了。渝州的幺妹儿啊,我是没这福气了。”

    业务部新来的小妹子齐菲菲是个小圆脸,还有点不习惯这种氛围,在旁边笑眯眯的看着一帮人闹腾,听见李君阁这话就好奇的问:“鸽子哥,你老家在哪里啊?”

    李君阁哈哈一笑,“我的老家啊,在传说中的二川夹一山,鸡鸣三省外加一直辖市,蜀都省江阳市夹川县盘鳌乡李家沟村是也!”

第二章 豆花饭

    第二章豆花饭

    乘坐渝州市到蛮州市的江轮,沿长江一路而上,李君阁坐在江轮二层甲板上,叫来服务员泡上一杯三花,也就是蜀都省老百姓常喝的三级茉莉花茶,吹着江风,欣赏两岸竹林溪流,江滩怪石,中途停靠时看着码头人来人往,挑鱼买虾,觉得特别亲切有趣。

    一路走走停停,江轮终于在夹川停靠,李君阁拎着自己的小行李包下船。

    沿着石阶向上,出了码头,出现在李君阁面前的景象有点让他发懵。

    这几年夹川县变化极大,沿江修建了滨江大道。

    现在江水水位很低,露出了巨大的江滩。

    大道对面,鳞次栉比的高楼大厦隔挡了视线,走了几步,两条双向六车道的大路交错成一个十字路口,道路两边都是店铺商家,热闹非凡。

    “我的个去,难道哥们的菜鸽子小名还得带回老家来?”李君阁努力将眼前的景象跟记忆中的夹川老街对照回忆了半天,愣是匹配不上,没办法了,只得摸出手机拨了个号码。

    “喂!八婆,啥,我回来了,我在哪?我也不知道在哪,刚出码头,往前走了几百米的十字路口那里,噢,好,我就在这里等你呗。”

    收起手机,在路边站了一会,一辆灰色的奔腾B50就停在他身边,从车上跳下一个家伙,浓眉大眼,梳着显老的大背头,啫喱水把头发浆得八风不动,穿着白衬衫,黑西裤,一双黑皮鞋擦得锃亮。

    来人直奔李君阁,一把抱住,激动地大嚷道:“李二皮!你龟儿总算想起回来了!老子这都多少年没见了你了!”

    李君阁也挺激动,把来人的后背拍得啪啪响,“王八婆!混得不错啊,整得人模狗样的,你这头型,苍蝇站上去都打滑!车也开上了,单位给配的吧?挺好挺好。”

    王八婆大眼一瞪,“滚!不准再叫我这个小名,老子现在是政府机关大公务员晓得不,要注意影响!叫我王从军!还有你家单位用这破车?这是老子的私车,现在抓公车私用可严了!”

    李君阁嬉皮笑脸:“哎哟我的大主任,以为穿上马甲我就不认识你了?赶紧带大爷去吃饭,船上灌了一肚皮三花,都饿得前胸贴后背了,我们边吃边聊,你买单。”

    王从军家族在夹川县小有影响力,这娃在高中时与考入县中学的李君阁同班,算是李君阁在班上几个铁杆之一。

    那时基本上在校期间,李君阁就住在王从军家里,放假期间,王从军就住在李君阁家里。

    焦不离孟孟不离焦。

    这家伙大学毕业后家里将他弄进了政府机关,现在已经是政府办公室副主任了,算是班里混得比较好的同学之一。

    王从军哈哈一笑,道:“买单今天还轮不到我,刚刚给猪儿虫打了电话,他说在吃饭那地儿碰头,叫我带你过去,有他这土豪在,我们敞开吃。”

    李君阁拉开车门,一边往车里钻一边说道:“六合豆花饭,吃撑死也花不掉他几个,这顿不能算,快走快走,一说起我口水长流。”

    六合豆花饭是夹川特色,渊源还是来自旧时盐道的船帮和马帮。

    在夹川接到盐都自流井贡井出来的井盐,船帮下渝州,马帮入黔南,所以六合豆花饭还留有速食,管饱,经饿,味美等船马夫子们最喜欢的特点。回乡的夹川人第一顿饭必定是这个。

    很快,车停在一个饭馆门口,饭馆不大,但是吃饭的客人不少,门口上挂着一个小木招牌,上书“六合耀春”四个行楷小字。

    所谓“六合耀春”也有个名堂,即一碗豆花,一碟蘸水,一碗窖水也就是煮豆花的水,一碗饭,一碟小泡菜,一小壶酒,老讲究就这六样,合称“六合耀春”。当然随着居民膳食结构的变化,也开始引进肉食,主要分成“大蒸笼”和“小蒸笼”。

    “大蒸笼”是指的一碟一碟的蒸菜,放直径一米多的大蒸笼里蒸着,一般两个大蒸笼累在一起,能放七八十碟蒸菜,碟子不大,直径十公分的样子,主要是甜烧白和咸烧白两样,每个碟子不多不少八片肉,刚够一个人吃。

    “小蒸笼”又叫“鲊笼笼儿”,其实就是小小一笼一笼的粉蒸肉。

    大锅上倒扣着一个木盆,木盆上打着几个汽孔,每个汽孔上都摞着一摞小小的蒸笼,蒸笼只有小碗大小,每个气孔上的蒸笼里对应的菜品各有区别,一般有粉蒸肥肠,粉蒸排骨,粉蒸牛肉,粉蒸羊肉几个品种,食客可以按自己口味挑选。

    小蒸笼还有个特色是小二哥的手法。

    每摞蒸笼得随时控制火候,控制方法就是小二哥一会将上层的笼笼儿调到下层,一会将中层的笼笼儿调到上层,全凭记忆跟时点控制,保证每一笼“鲊笼笼”都口感刚刚好,不溏不干。

    小二哥的动作干脆利落,如行云流水,让食客叹为观止。

    “六合耀春”小店生意火爆,干脆在街边也支上了一张张小木桌,一个胖子霸着一张小桌子,见到李君阁王从军两人下车,赶紧起身迎了过来。

    “哈哈哈,猪儿虫,你娃怎么又胖了一圈?现在真是名符其实了。”李君阁一见来人,立刻笑开了花。

    猪儿虫大名叫朱朝安,也是李君阁同学,家里开着一个建筑公司,他毕业后就在家里的公司里干,现在也算夹川县小名人了。

    李君阁在渝州时接待过他几次,给他引荐过几个搞设计的同行,偶尔帮忙审审图纸,设计下小区花园什么的,也没谈钱,每次就是几瓶老酒的事,双方都认为对方可交,毕业后的交情反而比高中时更深了。

    朱朝安苦着脸对李君阁笑道:“哎,每次见到你俩都自卑,这世界都快没胖子的活路了,你说我跟王八婆都是天天搞接待,他娃就是不长,我却跟吹气一样,气不气人!”

    三人没有入座,而是直接进店,开始调配豆花蘸水。

    这里也有个讲究,夹川六合豆花蘸料非常复杂,酱油是放置香料熬制的,另外还有香葱末,姜末,蒜末,大头菜末,干辣椒,糟辣椒,油酥辣椒,香油,花椒油,生菜油,木浆子油,辣椒油,香菜,萸香菜,五香油,芝麻,花生碎,猪肉臊子,还有鸡精,味精,盐等调味品,糖林林总总的二三十种。

    由于调料繁多,所以可以出来的口味也非常繁复,于是豆花店老板一般都只打个底碟,就是大家都要用到的几味调料,其余的都由食客自己是口味添加。

    也是六合豆花的一大特色。老食客调出的蘸碟齿颊留香,回味悠长,远不是新食客可比。

    三人都是老夹川,熟门熟路,一边往自己碟子里加调料一边就聊上了,朱朝安说道:“二皮,这次回来,准备待多久啊?你可是有好几年都没回来了。”

    李君阁挑了点萸香菜放到碟子里,说道:“我也不知道,反正我把渝州的工作辞了,准备好好休息一下,我想起码半年起吧。”

    王从军说道:“其实大城市干着也没啥劲,老说我们生活节奏慢,其实大城市里的人每天交通上就得浪费俩小时,我们只是把这两小时用到了休闲上,所以显得慢而已,哈哈哈……”

    “现在县里发展得也不错,好多外地打工的都回来不出去了。听说粤省那边都开始出现民工荒,今年都联系县里的劳务输出公司好几回了,县里还是组织不出足够的人手。”

    朱朝安也说道:“就是就是,哪里干不行,不说别的,凭老弟你的能力,如果愿意到我公司屈就的话,怎么着一个副总是跑不掉的。二皮,你考虑下不?”

    李君阁道:“再说呗,我先休息一阵,如果不再出去,说不得就要投靠老哥你啊。”

    三人端着蘸水回到桌边坐下,老板已经端上了三碗豆花三碗米饭,米饭是二锅饭,就是先将大米放锅里煮,煮到七八分熟还有一点米芯的时候捞出,放入蒸笼蒸熟,这样的米饭松散芬芳,粒粒分离,配豆花正合适。

    豆花是胆水豆花,就是用“胆粑”,即盐卤提取食盐后的残留物,溶于水作为凝结剂,点入豆浆中凝固而成,这种豆花绵密有韧性,相比石膏豆花,更符合夹川人的口味。

    李君阁夹起一块豆花,蘸着蘸水放在米饭上,刨了一口进嘴里,闭着眼睛嚼了一会吞下,睁开眼睛说道:“生菜油,萸香菜,嗯,梦都梦到几回了,还是老家的味道好啊。”

    是不是老食客,就看饭后的蘸水碟子就知道,老食客是越吃碟子越干,这样能保证蘸水从头到尾浓度都一样。

    而新食客则是越吃越稀,最后碟子里全是碎豆花跟窖水,连咸味儿都没有了。

    朱朝安饱含同情,煞风景地说道:“看看,看看,大城市都把人折磨成啥样了,吃个豆花饭都像要吃哭。”

    李君阁一瞪眼,“滚,老子这吃的是乡情,你娃不懂。”

    王从军又叫了两个鲊笼笼儿,一个咸烧白,对李君阁和朱朝安道:“我还要上班,不能整单碗,你俩要不要来点?”

    六合豆花饭源自盐帮,盐帮在夹川歇息一脚后,西入滇,南入黔,东下三峡,哪条路都不是好路。

    出发时时日很早,天气清冷,所以饭时一般会配二两白酒,一是御寒,二是壮行,所以此地早豆花配酒也是习俗之一。

    一个人喝称为“早单碗儿”,两个人以上就称为“跟斗酒”。

    夹川人生活闲适,九十点出来吃早饭也是常事,路边豆花馆里常能看到老头们一口豆花,一口酒,一顿早饭能吃到中午,夹川人都不以为怪。

    李君阁说道:“今天还是算了吧,我下午还得坐船回家,喝了酒再摇起来,更晕。”

第三章 水路

    第三章水路

    王从军和朱朝安对视一眼,王从军转头对李君阁说道:“二皮你还不知道吧?夹川县的小客船都停运了。”

    李君阁家在碧峰镇盘鳌乡李家沟,一听这地名就知道有山有水。

    李家沟地势特殊,从县城开车过去一般只到碧峰镇。

    碧峰镇坐落在碧峰山下,山高林密,大部分还是原始森林。

    翻过碧峰山再下山才能到达盘鳌乡,然后才通往李家沟。

    虽然县里咬牙修了村村通,但是那路真是“这里的山路十八弯”,路不好走不说,还浪费时间,根本没有运营车辆愿意跑。

    然而天无绝人之路,李家沟外有一条小河叫五溪河。

    五溪河是红水河的一条支流,而红水河又在夹川汇入长江,所以以前走水路反而方便快捷。

    不过小河沟里都是小铁皮船和乌篷船,挤一挤能坐二三十人,满载时船沿离水面只有一二十公分,开起来看着是有点危险,但是胜在方便快捷。

    所以李家沟人进出一般都是走水路,那条进出村子的村村通公路更像一个政绩工程。

    一听说小客船停运了,李君阁就不免有点心急,问道:“怎么回事?”

    王从军说道:“去年涨水时,玉龙乡的一艘小客船在渡长江时翻沉了,三十多个菜农,只救上来十几个,这事情闹得有点大,所以省里出来整改方案,要求全县小客船停航,得提高船只安全系数,确保安全后才能重新运营。”

    李君阁一听说道:“我靠,那我得去碧峰镇翻山,今天不能到家了。”

    王从军又说道:“别急,我打电话给你问问。”说完起身去路边拨了个电话。

    一会就回来说道:“妥了,有一趟往盘鳌乡政府送物资的船下午要走,你搭那船吧。对了,盘鳌乡还有一个你的熟人,你的老油绞绞儿梁慧丽,正在盘鳌乡挂职副乡长呢。”

    油绞绞儿就是麻花,夹川人形容两个人交情好,就用这个词招呼。

    梁慧丽是李君阁在盘鳌乡初中时的同学,不过不是本地人,而是梁慧丽的母亲田素华从省城下来支教时一起带来的。

    两人一起同学了三年,李君阁学习成绩一直很好,是田素华的重点培养对象,回家不便时就住在田素华宿舍里。

    李家沟气候宜人,所以暑假梁慧丽一般不回蜀都市,跟着李君阁满山疯跑,在李君阁记忆中也是疯丫头一个。

    田素华带完一届初中就回蜀都市了,梁慧丽也一起回了蜀都市,但是两人书信一直没有断过,后来有手机了也一直保持着联络。

    不过李君阁隐约知道梁慧丽的家庭背景有点深,两人是不可能在一起的,所以曾经有过的朦胧感觉还是早早化为淡淡的友情,逢年过节还是有简单的问候。

    梁慧丽下来挂职时曾找人打听过李君阁的情况,王从军作为李君阁的铁杆,当然知道这个事情。

    这倒是给了李君阁一个惊喜,“哈哈哈,好久没有见过这小疯丫头了,我这趟回来还真是巧。”

    王从军一脸意味深长的笑容,“我嫉妒,我不想说这是天意,你就好好表现吧。梦想总是要有的,万一就吃到天鹅肉了呢?”说完拍了拍李君阁的肩膀:“我看好你哦!”

    说完又想了一下,说道:“跟大娘大伯说一下,我这个周末去拜望他们两老人家。”

    朱朝安也说道:“要不这个周末我跟八婆一道去,我也想你家的老腊肉了。”

    李君阁笑道:“都来都来,家里啥都没有,就是好吃的多。”

    吃过饭,王朱二人将李君阁送到码头,一起去找船老大。李君阁一看又乐了,船老大不是外人,是自家五表叔石保全。石保全一看到李君阁也大吃一惊,“哎哟,皮娃,你啥时候回来的!这还真是赶巧了!”

    李君阁哈哈一笑道:“今天刚回来,准备悄悄的进村,打枪的不要。”

    石保全也笑了,说道:“你娃现在搞这一套,你妈知道不?回来不事先打个电话,要是把你妈高兴颠了,你爸要拿黄荆棍儿紧你的皮!”

    李君阁也笑了:“我爸现在整不赢我,敢整我我回家头天就跑四爷爷那里去,四爷爷叫他跪祠堂!”

    石保全也打趣道:“哎哟你李家沟两个文曲星硬是拽!老汉儿捶娃娃,天经地义,你四爷爷也保不住你!”

    告别了朱朝安跟王从军,李君阁跟石保全有说有笑地上到小铁皮船上,石保全发动柴油机,小船离开县城码头,沿着红水河逆流而上。

    红水河发源于滇南,流经西南三省,全程百分之六十五属于山区,是全国唯一没有水污染的河流,因此水质十分优良。

    沿河几乎村村都建有酒厂,所以又有“美酒河”的称号。

    目前江水还未开涨,水体尚算清澈,禁渔期刚刚过去,几艘小乌篷船正在河上下网,岸边也三五不时能看到垂钓的人们。

    船驶离县城区域后,两岸变得苍翠起来,水边坡度开始逐渐变陡,一丛丛凤尾竹弯下腰肢,船只穿行时几乎能扫着人的脑袋。

    间或一条山溪潺潺的流入河中,溪石上立着一尾尾白鹭,耐心的等待着路过的游鱼。

    有时会有一尾背部翠绿,肚子棕栗色的翠鸟会掠过水面,尖长的利嘴叼起一条小鱼,飞到竹枝上停下来,开始警惕的进餐。

    李君阁侧身坐在船边,右手下垂,指尖没入水中,一边感受着冰凉的河水,一边跟石保全聊起天来:“五表叔,你咋开始拉货了呢?”

    石保全肤色黑得发亮,不知道从哪里翻出一个草帽戴着,面露苦笑说道:“唉,以前村里都坐我的船赶场,去年翻船那事出了之后,乡里就不让我的船拉人了,我这铁皮船没有鱼舱,又不能用来打渔,我就给村里二毛的超市拉拉货什么的。”

    “前段时间梁丫头下来当乡长,时不时的让我给乡政府拉拉东西,算是补贴一下吧,才开始好点。现在油那么贵,跑一趟不老少花钱呢,乡里乡亲的托我从县城带东西,我又不好拒绝。随便收几个,油钱都不太够,东拉西扯的,这一年下来,撂了一两千的饥荒呢!”

    李君阁说道:“其实山里人家只要东西能搬出来,那就不差钱,主要还是路太难走,这水路再一断,大家日子就不好过了,山里的,水里的,自家又吃不了多少,再运不出来,那就是守着金山穷过了。”

    石保全皱着眉道:“这还是次要的,现在日子都还算过得去,年轻人都在外面打工,不时往家里汇钱。家里就是些老人娃娃,东西都在自家地里,能花销几个?关键是山路太远,万一哪家老人有个急病啥的,那才能急死人。”

    李君阁说道:“年轻人都出去了,现在村里人还有多少种地的?”

    石保全说道:“现在谁还种地啊,就种点自家的口粮而已,我们村靠山那片梯田,多好的地啊,旱涝报收千多斤一亩的,现在还不是全荒在那里,草都有一人深了,还别说,野物倒是多了不少,村里溜个弯都能看得着野兔了。”

    说完哈哈大笑起来。

    李君阁拿出一支香烟递给石保全,自己也点燃一支,然后说道:“这也不是个事啊,李家沟旱路不好走,情况特殊,大家就没去乡镇上反映一下?”

    石保全接过烟卡到耳朵上,拿出自家的旱烟竿点上,说道:“谁说没反映啊,村长,哦,就是你大伯,回来告诉我,县里说了,这事谁说都不好使,必须大船才能拉客,还有这限制那限制的,反正道道很多。”

    李君阁想了想,好像没什么办法,于是把话题转移到了村子里的人事上,跟石保全聊得倒是起劲。

    船行出一个小时,前方出现一条支流,河道变小,河水明显比红水河更加清澈,这就是五溪河了。

    石保全一扭船舵,小铁皮船便朝着五溪河驶去。

    五溪河水量也比较充沛,河水绿得就像一块翡翠。

    两岸风景比红水河更好,岸边除了翠竹森森之外,还不时的出现杜鹃,百合一类的花卉。

    各色花朵分布在河边的石隙之中,映照着水面,完全是一幅“日出江花红胜火,春来江水绿如蓝”的景象。

    水面上出现了更多的水鸟,有,野鸭,在自在的觅食嬉戏。

    小船经过,野鸭飞了起来,而则潜入水中,又在不远处的水面上聚集。

    河滩往上,则是一片片的绿油油的稻田,看得李君阁心旷神怡,忍不住拿出手机开始狂拍起来。

    又行了一阵,前方出现一个小小的码头,青石堆砌,也不知道有多少年头了。

    靠近石阶的河水清澈见底,能看见青青的水草在水底摇曳,小鱼小虾不时在草间一闪而没。

    码头上方是一个青石铺就的平台,中间一棵苍翠的大榕树,树干得五人合抱,榕树的伞盖覆盖了整个码头,一部分枝叶甚至伸展到了水面上方。

    环绕大榕树是一圈条石坐凳,几个老太太在那里缝补,身边的簸箩里放着针线,鞋垫之类的东西。几个老头则在另一头,正在杀象棋杀得兴起。

第四章 李家沟

    小船靠上码头,石保全将绳子往石阶旁的木桩上一绕,去乡政府找人了。

    李君阁也下了船,信步走上码头,习惯性的来到小广场左边。

    这里有一口老井,青石板中间开了一个圆口,看进去冷森森的,井边放着一个长柄木勺,一个粗瓷大碗,那是乡民放置在这里,方便过路行人盥洗饮用的,由此也可见此地的民风是多么淳朴。

    井口两侧还刻着一副楷体对联,“文章美酒三日醉,心田古井一般清”,也不知是旧时哪位乡贤所留,字迹已经有一些磨灭了。

    李君阁用长木勺舀了半碗水,美滋滋的喝了一口。“嗯!还是那么甜!”

    端着粗瓷碗开始打量四周,小广场周围的建筑都是青砖黑瓦的老房子,门框刷着枣红大漆,看起来稳重大方。

    半边墙上开着雕花的窗口,彰显着以前的主人曾经的辉煌。

    码头对面是一条青石板小路,两侧是一些木板瓦房,今天不逢集,路两侧没有多少行人,只有几家用门板摆成台子,上面摆放着一些小商品,多是日用的东西。

    码头青石板路的尽头,是一条水泥路,两侧的建筑开始变得现代,多是两层的红砖楼房。

    “喂!二皮!”一个脆生生的声音传来,李君阁转头,只见一个漂亮的大姑娘站在自己面前,上身是一件淡藕色的衫子,下身一条牛仔七分裤,脚下穿着一双白色的运动鞋。

    姑娘梳着一个马尾,刘海一跳一跳的,长睫毛,大眼睛,翘鼻子,脸型比较圆润,在那里看着李君阁笑。

    “哈哈哈,疯丫头!”李君阁也乐了,张开双臂,“来来来,好久不见,哥哥抱一个!”

    “没正经!”大丫头给了李君阁两个漂亮的眼白,“你咋突然想起回来了?”

    “知道你在这里,我就心急火燎的回来了呗。”李君阁跟大丫头耍嘴惯了,习惯性的收不住,突然想到人家现在是副乡长,周围还有一群老头老太太斜着眼睛竖着耳朵呢。

    赶紧调整了一下语气,把自己的经历又跟丫头汇报了一遍。然后才问道:“你不在大省会呆着,怎么想起来这里锻炼了?”

    “我运气好啊!”丫头跟捡了宝似的,得意的笑着,“给我们局的名额里有好几个地方,大家都不愿意来,我一看里面有盘鳌乡,这是我的老窝子啊,赶紧就抢下来了。哈哈哈,这么好的地方啊,不来怎么行。”

    “那是那是。”李君阁附和道,“风光秀丽,气候宜人,山里生的,水里长的,应有尽有,除了路难走点人穷点,没毛病。”

    “不准看不起自己的家乡!”大丫头批评道,“现在情况是困难点,我们不是在想办法嘛,相信会好起来的!”

    “必须的!什么人穷路难走之类的话,只能自家人说,这不是显得咱谦虚嘛。外边的谁敢这样说,看我不揍死他!”李君阁也笑着附和。

    两人又聊了一些小时候的趣事,都非常开心,李君阁对大丫头道:“这个周末有空没?来我家玩,还有两个朋友也要来,一位你也认识,王从军,还有一个叫朱朝安,也是我同学。”

    “哼,两个我都认识,猪儿虫嘛,我们仨烤鱼都吃过几回了。”大丫头似乎对自己能快速打开人脉有点小得意,拍拍李君阁的肩膀说道:“行,周末我去看望大伯大娘,你负责把吃的准备好,我要吃好的。”说完一吸溜嘴,“哎哟想起你家的好吃的,我都馋了。”

    李君阁瘪瘪嘴,“你们城里人吃过啥好吃的,烤个红薯就够打发了。”

    丫头杏眼圆睁,“不行,要有肉!各种肉!不然我找大娘告状!”

    “好好好,各种肉!”李君阁随嘴应和着,把大碗塞丫头手里,后退两步,上下来回瞅了几眼,又坏笑着道:“就怕你吃完又哭着喊着要减肥。”说罢哈哈一笑,赶紧跳上小船。

    船开出了一段,李君阁回头,还看见丫头在岸上跟他挥舞拳头。

    沿着五溪河逆水而上,又行驶了半个小时,前方左手边又出现了一个小码头,也是青石阶大榕树,不过没有了小广场,石阶直接铺上山坡。

    榕树倒是更大,一根粗粗的树干直接遮挡了小河上方三分之一的天空。

    这根树干明显比其它的树干光滑,那是夏天小娃子们玩水的天然跳板,被爬上爬下得多了,一面变得十分光滑。

    码头上还牵着一根钢索,钢索凌空横跨五溪河,划出一道软软的弧线,中点处离水面只有半米,两端固定在河两岸的大石头上。

    码头上还停靠着一只木船,乌蓬和船身两侧都长满了青苔。船两头分别系着一根二指粗的麻绳,船上还有一个粗木头棒子,上面开着一道木槽。

    用麻绳把船从对岸拉过来,上船后捡起棒子,将钢索卡进木槽往后一拨然后松开,船只就会往对岸前进。

    这既是村民们横渡五溪河的工具,又是乡里娃子夏天里最喜欢的玩具。

    一到夏天木船基本都被娃子们占领了,经常见到一船光屁股娃子在河中间玩耍。

    急等过河的大叔大爷一声暴喝,然后一船娃子像下饺子一样扑通扑通往水里跳,才能把船空出来。

    铁皮船关闭了发动机,开始就着惯性向小码头滑行,然后轻轻地靠上了榕树边的小码头,停在木船的旁边。

    李君阁跳下船,熟练的将船固定在码头边的木桩上。

    石保全将他的行李背包抛给他接住,自己从船尾拖出一个大竹背篓,将乡民们托他采买的东西装上,给村里开小超市的李二毛打了个电话,让他自己叫人来搬其他东西。

    然后两人踏上青石板梯子往村里走。

    往上走一小段,过了夏季的最高水位线后,石板路每走过几级台阶就是一段平路,平路的两侧就是稻田。

    稻田里的水稻绿油油的一片,两人经过时,田边草丛中的青蛙就扑通扑通的往田里跳。

    青石路两侧都有一条小水沟,山上的流水从小水沟里细细的流下来,为梯田提供了充足的水源。

    走了七八分钟的样子,迎面走来三个人,两男一女,男的扛着扁担,扁担头上挂着一把麻绳,女的背着一个大背篓。

    正是李二毛跟他爹李思信,还有李二毛的媳妇张光苹。

    几人连忙着相互打招呼,李二毛说道:“哎哟二皮回来了!咋都没听婶子说喃?这回回来多耍几天嘛!晚上来我家喝酒!”

    李君阁李二毛两人年纪差不多,也是从小一起玩到大的,二毛读书不行,初中读完就没有继续。

    不过这娃脑子灵活,在村里开了一个小超市,主要卖点香烟水瓶洗衣粉之类的小东西。

    然后在自家院坝里撑起一个凉棚,摆了几张桌子,算是小茶馆,村民们有个聚会聊天的地方,日子还过得去。

    李君阁连忙开始让烟,抽出几根塔山,先敬了石保全一根,然后又敬了李思信一根,喊了一声李三叔,顺便也甩了一根给李二毛。

    李家沟人基本都是同宗,往上数几十代都是一个祖先——淳佑年间进士慎清公。因此一般都按照族谱里的排辈称呼。

    为了区别亲疏,自家的长辈都不带姓,别家的就带上姓氏,也是约定俗成的乡俗之一。

    李思信是村里出了名的老好人,也不知是不是基因突变的关系,生出了李二毛。

    只见他一边将扁担从右肩调到左肩,腾出右手接过李君阁递来的塔山,一边数落李二毛:“你娃头一天到黑就知道耍,那有头一天回来就不落屋的道理!人家君阁是知书的人,头几天都要拜会长辈的。你这几天不准去找他。”

    李二毛还是不敢跟自家老汉儿犟嘴的,只得悻悻地咕哝道:“现在都是新时代了,谁还讲究那些个!”

    李君阁连忙笑着说道:“李三叔说得是,有些规矩还是要讲究的。”

    然后又跟背背篓的张光苹也打了招呼,说道:“你们也赶紧去挑货吧,别耽误了工夫。我这次回来时间长,改天再来你们铺子喝茶。”

    别过三人后,两人继续往村子里走,又走了十多分钟,地势又是一变,进入了一个山底小平原,梯田到此消失,直到平原周围的山体上才重新开始出现。

    道路两侧代之以玉米地,红薯地,和一些蔬菜地,石板路逐渐变宽,路边开始出现一些人家,再前行三五百步,道路前方陡然耸立着一座巨大的石头牌坊。

    牌坊是中华特色的建筑文化之一,最早由衡门演变而来,即两根柱子一道横梁的建筑,一般用来标示各个居民区的入口。

    后来牌坊慢慢演化为一种纪念碑似的建筑,有功勋坊,科第坊,忠孝节义坊等名目,具备宣扬礼教,标示家族先人的丰功伟德的作用,同时还兼具地名标识和祭祖的功能。

    李家沟村的牌坊就是这样一座建筑,牌坊雕龙剔凤,精美非常,还装饰着瑞草,祥云等图案,上面镌刻着一副对联:“碧水如练,苍壁如屏,钟灵聚三省门第。诗仙在唐,名臣在宋,道德传百代宗风。”

    上联道明了本地的地理环境和位置,下联提示了本地宗族的姓氏,并用李白,李纲,老子三个不同时期的李姓名人来抬高自己,制联之人也算高手。

    当地人都管这里叫慎清坊,却也没法考证到底是不是李家先祖慎清公的手笔。

第五章 到家

    当年慎清公从盘鳌乡出发,一路科场得意,高中进士,从此入朝为官,盘鳌乡李家也由此崛起。

    由于盘鳌地处盐路要津,川盐到此就算是到了水路尽头,开始转由马帮驮运,因此成为一个大转运地,商贾辐辏,水陆纷扰。

    慎清公告老回乡之后,不胜吵扰,于是带着自己一宗躲进了李家沟村一带,过起了半隐居的生活。

    盘鳌乡李家也由此分为两宗,一宗在慎勤公的带领下继续在盘鳌乡当坐地虎,子孙经营码头,货运,门店等各项营生;一宗由慎清公耕读传家,子孙走的科场入仕一路。

    根据五溪河流向,慎清公一支被称为“上河李”,慎勤公一支被称为“下河李”。

    两宗在封建时代相互依赖相互奥援,其实是一种共生关系,上河李家得到下河李家的经济支持,子弟得以专心读书。下河李家得到上河李家出仕子弟的照拂,在经营上可以得到更多的方便。

    一直到得现代,两宗关系才渐渐淡薄,除了族谱还是一本之外,其余时候,最多在赶集时的茶馆里,听到两宗老辈人聊天,就到底哪支在族中更具重要性这个问题争得面红耳赤时,才能得知两宗的关系脉络。

    闲话转回,过了慎清坊,就算进入了村子的核心区域,小平原中心是白墙青瓦的李家祠堂,祠堂前是一个大打谷场。石保全家就在祠堂附近,两人在此相互告别。

    李君阁继续沿着青石大道往前,过了村子,在尽头穿过几条土埂,来到一口大池塘边,池塘有四亩多,在乡下也算不小了。

    池塘左手边上有一个粗楠竹捆扎成的矩形框子漂在水面上,一个中年妇女正站在池塘边,从身边一个大箩兜里捧出青草往水里扔,看样子正在给水里的草鱼投喂食料,正是李君阁的老娘石素芬。

    石素芬见到有人过来,抬头一看是李君阁,不由得欢喜,抛下青草,一边在蓝布围裙上擦手一边高声喊:“幺娃!幺娃!你咋回来了?!哎哟你个背时娃儿!都不晓得提前打个电话说一声!”

    李君阁加快脚步小跑过去,大声的喊了一声:“妈!”。然后就牵着老妈的两手直晃荡,在那里傻乐。

    石素芬抽出右手来在李君阁肩上啪的一拍,说道:“你个死娃儿,几年没回来了!想死你妈了!”一边拉着李君阁往家里走,一边就摸出手机给丈夫打电话。

    “等下等下,鱼还没喂完。”李君阁卸下背包往旁边一扔,去箩筐边开始往鱼塘里扔草料。“哟!草鱼长得好大根哟!妈,这塘好久没清了吧?”

    石素芬一边拨号等待接通,一边跟自家娃说话:“还是你上回离家之前清过了,收鱼的来看过两回,才开四元一斤,说什么路太远划不来。我们家的鱼塘都是活水,又是吃草料的,跟野生的有啥区别嘛,四块钱老娘才不得卖!留着给我幺儿吃也好!”

    这时电话接通了,石素芬又对着手机喊:“死鬼快回来,幺儿回来了!啥叫突然,幺儿回来你还不高兴嗦!赶紧给我从茶馆滚回来,少打两盘牌要死!”

    蜀州省男子在外头大多都雄得起,当年南宋亡国后愣是支撑了几十年,川军几个人才一根枪在装备精良的RB鬼子面前都不服软不认黄,可偏偏在自家媳妇儿面前却弯得下腰杆服得下软,所谓的“耙耳朵”是也。

    “耙”在方言里是“软”的意思,“耙耳朵”就是说老公的耳朵长期被媳妇揪,都被揪得稀溜软的,是怕老婆的男人的代称。

    因为这个特点,也养成了蜀州妇女在自家男人面前娇憨泼辣的性子,听到老妈跟老爸这样说话,李君阁早就习以为常。

    鱼塘尽处是一个小坝子,那是自家的打谷场,称为“敞坝”。敞坝对面就是自家的屋子,呈U字型结构,中间是三间两层的红砖房,正对是堂屋,左右各有一间耳房,还有楼梯通到楼顶。

    敞坝左边是青砖青瓦的单层大房,里面是厕所和猪圈,猪圈里躺着两头猪,还有大量的地方堆放着各种农具,头顶还搭了一层木板,木板上面放着各种柴火杂物。

    敞坝右边也是同样的大房,那是李君阁家的厨房所在,厨房是柴灶,上方挂满了腊肉香肠之类的烟熏肉制品。

    猪圈房的外侧是一个小平地,有三棵桂圆树,树冠比红砖楼还高。树下的小平地被竹篾编成的矮篱笆围着,里面两三放养着两三只叫鸡,十几个抱鸡壳。

    厨房的后面是一间浴室,右侧是三棵荔枝树,也挺高大。荔枝树树型非常好看,树下摆着一个石桌,四个石凳。

    荔枝树跟桂圆树都是李君阁父母结婚的时候种下的,论年纪李君阁得管它们叫哥了。

    鱼塘和敞坝之间还隔着几分土地,也没空置,上面种着两株花椒,一株桂花,一株黄桷楠。

    树下种着一些乱七八糟的花卉,什么月月红一条鞭之类,倒也怪好看,跟三厢的房屋一起,把敞坝围了起来。

    整个屋子的后边搭着一个瓦棚,可以从厨房的后门通到那里。

    瓦棚下面是水泥地,如果从厨房后门出来,出门就看到右手边靠墙摆着冰箱,洗衣机。

    还有一张小木桌,放着电饭煲,菜板,菜刀,下面放着几个挑桶。

    红砖墙上也挂着一些农具,以及斧子,锯子,柴刀,电工工具之类。还有一大片区域挂着李君阁的各种渔具。

    棚子外侧摆着一大一小两个石头水缸,一个三尺见方,一个五尺见方,两根胶管将山上的泉水引入缸中,水缸装满后会自动溢出到棚子外面的水沟中,绕过房屋,最后流进屋前的鱼塘里。

    水缸旁边是好些个大大小小的土陶泡菜坛子,还有一个很长的水泥台子,上面摆放着一个大菜板,还有一把大菜刀,那是用来切猪草的,旁边还堆放着一堆青草,红薯藤之类的青饲料。那是家禽跟家畜的晚饭。

    水泥台子下面,是各种大大小小的盆子。

    再往后,棚子的后面,是一个小丘陵,一条小石板路通往上边,那是李君阁家的柴山。

    母子俩扔完鱼草,石素芬提溜着空箩兜,李君阁提溜着自己的背包,一起沿着鱼塘往自家走。

    奶奶在屋檐下缝鞋垫,老早就看到李君阁了,见他过来立刻抓着娃子一通“乖孙”的喊,满是皱纹的双手在李君阁脸上身上一阵抚摸。

    安抚好了奶奶,石素芬去自家地里摘菜,祖孙两人进了堂屋。

    堂屋中间摆放着一张八仙桌,四条长凳,桌上摆放着一个茶壶,几个杯子。左边还有几把靠背木椅,沿墙一溜排着,右边一个柜子,上面放着几筒茶叶,一个饮水机,柜子里面都是酒水杯子一类。

    正面墙上是一个木龛,中间摆着一个牌子,上面写着“天地君亲师位”几个正楷字,其中“位”字只有其它字的四分之一大小。

    木龛左右两侧还贴着好些红纸,上面画着一些神像跟道家符咒一类的东西,都是父母在年节时从集市上请回来的,李君阁也看不懂。

    木龛下面是一个香案,中间摆着一个香炉,里面尽是燃尽的香桩子,炉子旁边放着香烛打火机,两侧分别摆放着一个烛台,现在还空着,烛台外面各摆着一个盘子,一个放着水果,一个放着糖果。

    堂屋两边各有一个小木门通往左右耳房,左边是李君阁奶奶的房间,右边是李君阁的房间,奶奶房间里有大电视,李君阁房间有电脑。

    楼上是父母的房间跟客房。

    李君阁走进自家屋子,将背包往小沙发上一扔,出来时已经换上了粗布衣裤跟解放鞋,立马变成了一个农村娃,掀开茶壶盖子,见里面有茶水,倒了一杯,一饮而尽,“嗯,老荫茶,好喝!”

    走出堂屋,见奶奶又在缝着鞋垫,便拖过一张凳子跟奶奶聊天。

    奶奶最关心的就是乖孙的女朋友,听说还没有就不停的叹气,说自己还不晓得能不能看到末末,听得李君阁坐不住了,见敞坝里有些落叶,就抓起墙边的扫帚开始扫敞坝。

    坝子刚刚扫完,李君阁的爸爸李思齐回来了,先跟奶奶说了一声:“妈,我回来了。”才转过头,看着李君阁就错不开眼。

    李君阁也站起来,恭谨的对老爸说道:“老爸我回来了。”

    这就是慎清公的传下的家风,整个李家沟各家都是这样,“出必告,返必面。”

    过了这茬规矩,父子俩这才放松下来,李君阁去堂屋把茶端出来,就坐在奶奶身边,跟父亲一起喝茶聊天。

    闲扯刚一会,石素芬就回来了,身边挎着一个篮子,里头有丝瓜,茄子,空心菜之类的时令菜蔬,看着父子俩道:“你们也别闲聊了,该喂猪,做饭了。幺娃去塘里弄两条鱼,背时娃儿也不提前打电话,家里都没有准备。”

    李君阁笑着说道:“家里的新鲜蔬菜活水鱼就好,我在渝州常常想得心头慌,不行了,我得赶紧去弄两条,今晚就吃老妈做的酸菜鱼!”说完就往屋后跑,准备去取渔具。

    石素芬笑道:“哈哈哈,我儿每次刚回家都穷闹饿虾的,跟小时候一样的,那今天就弄两条大点的,今晚少吃饭,多吃鱼!”

第六章 塘钓

    李君阁来到屋后,从墙上取下一根车盘竿。

    车盘竿是川黔一带的传统钓具,全部由竹制。

    他这根车盘竿的竿体是选取的碧峰山高处石缝中间生长的斑竹。

    高山竹因为生长环境寒冷,再加上缺乏营养,因此,虽然是五年生以上的老竹,但是主干却仍然长得不粗,仅有拇指粗细,但又异常强韧。

    斑竹是散生竹,不会成林,是禾本科竹亚科刚竹属,竿高一般七到十三米,竹竿上分布着紫褐色斑点,被称为云纹紫斑,是我国著名的观赏竹,也是我国竹制家具和工艺品的优质用材。

    斑竹主要分布在湖南,河南,江西浙江等地,蜀州省比较少见。李君阁少年时为了寻找这根竹竿可没少爬山。

    斑竹还有一个美丽的传说,相传大舜游九嶷山不归,他的妃子娥皇女英外出寻访,到了潇湘之地,得知大舜的死讯后恸哭而死,死后成为湘水之神。

    而她们的血泪洒在翠竹之上,留下了点点斑纹,成为了斑竹,因此斑竹又有一个名称,叫“湘妃竹”。

    李君阁手中的这根斑竹竿已使用多年,整体呈现金黄色,上面紫褐色的云纹曼舞,好像一个个指纹的形状。是难得的斑竹精品。

    竹竿底部是连根挖取的,带着一部分粗壮的竹根,正好是一个天然形成的握把。

    竹竿全长1米5左右,握把附近打了一个对孔,穿着一根细细的不锈钢轴,轴一头的连接着一个海碗大小的车盘。

    车盘是由八个对称的拨片制成的绕线轮子,又叫做“八卦轮”。单手持竿的时候,拇指和食指正好可以控制八卦轮,只需要轻轻的一拨,轮子就会在杆子上滴溜溜的直转,可以自如的收线和放线。

    这个杆子携带非常的方便,适钓范围也非常的广泛,可以在溪流,河流,池塘等水域进行作钓,一根杆子,钓法百变。除了用来钓鱼,还可以用来放风筝。

    李君阁的八卦轮子上绕的是大力马的钓线,线长一百米,用桐油进行过保养,因此虽然多年放置再那里,钓线还可以使用。

    将钓线穿过竹竿上的不锈钢导线环,从自己的钓具盒里取出一个三克的铅坠,还有一个小橡皮圈。

    先将小橡皮圈过线,再铅坠穿到了线上。

    让橡皮圈可以自由上下活动,而铅坠固定,铅坠下方在系上一个八字环,然后又取出了一根大致十公分左右的2号尼龙钓鱼线绑在八字环上的另一头作为子线,子线末端系上一颗8号的伊势尼鱼钩。

    再从墙上取下来一个大号的抄鱼网,来到池塘的边上。

    走到池塘喂鱼的地方,他将抄网放到地上,从裤兜里摸出了一个铅笔型的胶管鱼漂。

    鱼漂就像一支削好的铅笔,长度在六七厘米左右,一头粗,一头细,他将细的那一头插进鱼线上的橡皮圈中。

    由于弹力的关系,橡皮圈就能将鱼漂固定在了鱼线之上,稍微用点力气,橡皮圈还是可以在线上移动,可以自由调节作钓的水深。

    由于是浮钓草鱼,所以李君阁只在鱼钩到鱼漂之间保留了大约15公分的线长。

    做完这些,车盘竿钓组就算是已经组装完成,从池塘边摘取了一张南瓜的嫩叶,折叠两次之后挂在钩上,不用隐藏钩尖,让它完全露出方便刺鱼。

    随着李君阁右手轻轻的一扬,食指轻轻反拨一下八卦轮,南瓜叶便飘向水中,落到了矩形楠竹投食框的外侧。

    铅坠带着南瓜叶缓缓的下沉,然后被浮漂牵引着,在水下15公分处稳定住,浮漂也立了起来,只在水面上露出了一个红色漂头。

    然后李君阁再次轻转八卦轮,收回多余的浮线。让竿与漂之间的钓线尽量达到最少。

    由于池塘里的楠竹框里刚刚投放了不少的青草,正好形成了一个草鱼窝子,大量的草鱼正在贪婪的吃着框子里边的浮着的青草。

    草鱼的食量非常的大。夏天的一条草鱼,一天可以吃掉相当于自己体重二分之一以上的青草,吃得多也拉得快,所以端午过后的草鱼索食的愿望非常的强烈。

    草鱼排出的大量粪便正好可以成为其他底栖鱼类的食物,还可以养活大量的小鱼小虾以及藻类。

    因此,只要一个池塘里有一定数量的草鱼,并且定时定量的喂食,那么整个池塘的其他生物的食物都不会缺乏。

    草鱼的生长非常的快,三年生的草鱼在食物充足的情况下可以长到十斤以上,肉质也比较鲜美,所以一般农家池塘里都会投放一定量的草鱼。

    果然南瓜叶刚抛下不到两分钟,只见红色的铅笔漂头就毫无征兆的突然往下一沉,消失在水中,李君阁手里的车盘竿轮子开始被拉得疯狂的转动,钓线一下就被拖到了池塘的中间。

    中鱼了!李君阁左手往车盘上一按,右手一扬,只见斑竹杆子一下弯出了一个有力的弧度,稳稳地刺住了这条鱼。

    大草鱼当然不会立刻就范,开始了猛烈的挣扎。

    八卦轮的制动全靠左掌的压力,相同拉力的情况下,压得重,轮子就转得慢,压得轻,轮子就转得快。要完全刹车,则要将手指卡在轮子拨片和竿子之间。

    所谓运用之妙,存乎一心,高手跟新手的手法上会存在很大的差别。

    李君阁从小喜欢钓鱼,当然是高手,只见他牢牢的掌握了与人鱼之间的控制权,不慌不忙,大草鱼发力的时候,他就缓慢地释放钓线,待草鱼发力完毕,又开始旋转八卦轮将鱼线收回。

    草鱼一般会有三次发力的时间,果然,三次拉锯战之后,大草鱼开始后继无力,被李君阁拖到了水面上。

    草鱼见光之后开始最后一次猛烈的挣扎,尾巴剧烈的拍打着水面,溅起巨大的浪花,再次往水下钻去。

    “嚯!这条鱼真不小,起码十斤往上!”李君阁一边兴奋的想着,一边稳稳地控制住车盘。

    几经折腾,大草鱼终于没有力气了,在水面上翻出了白白的肚子,被李君阁慢慢的摇到了身边,拿出大抄网,一下将它抄在网中。

    从中鱼到遛鱼入抄网,前后也就才十分钟的时间,当李君阁拎着大草鱼进入厨房的时候,老妈才刚刚把米下锅,正在切菜。

    见到李君阁进来,老妈笑道:“你这弄鱼摸虾的本事也太厉害了嘛,动作好快!我还要先弄几个素菜,你去后面把鱼跟作料弄好再给我端过来。”

    李君阁来到后面的青瓦棚,先将车盘竿挂回原位,从水泥台下拖出一个大盆,将大草鱼放入其中。

    把水缸上的水管拖下来放木盆边上,泉水就开始流入木盆。

    想了想,掏出烟盒放在草鱼肚子上做参照物,然后又摸出自己的手机,对着大草鱼拍了一张照片,发到了微信钓友群里面。

    又打了一句话“今天回老家,第一钓。”

    李君阁加入的是一个全国的钓友群,群友来自天南海北,都是玩淡水钓的,也交了不少朋友,大家在里面交流钓技,胡扯海吹。

    李君阁的微信名叫“在水一边”。

    很快微信就一堆消息:

    切尔西席:“目测十三斤+,鉴定完毕。”

    白条也是鱼:“目测十五斤,鉴定完毕。”

    黑龙真水:“目测野生,鉴定完毕。”

    接下来楼就开始歪了。。。。。。

    白金钩:“目测草鱼,鉴定完毕。”

    懒鱼:“顶楼上,目测红塔山,鉴定完毕。”

    杨疯子:“顶楼上,目测塑料盆,鉴定完毕。”

    。。。。。。

    老鬼:“一切只发渔获不发钓点的都是流氓。”

    切尔西席:“一切只发渔获不发钓点的都是流氓。+1”

    白条也是鱼:“一切只发渔获不发钓点的都是流氓。+2”

    黑龙真水:“一切只发渔获不发钓点的都是流氓。+3”

    。。。。。。

    李君阁直接将自己的微信定位发了出去。

    懒鱼:“太远了,去不了,只有流口水。”

    老鬼:“太远了,去不了,只有流口水。+1”

    白条也是鱼:“两百多公里,可以考虑,怎么导航到不了?”

    在水一边:“导航只能到碧峰镇,然后翻山。”

    白条也是鱼:“我晕。。。。。。山路好走不?”

    在水一边:“村村通,弯多,不过风景很好。”

    白条也是鱼:“再考虑。。。。。。”

    黑龙真水:“边哥到底是不是野生?大鱼多不?”

    在水一边:“半野生,自家塘子里的,活水,只喂草。大鱼挺多的,欢迎来玩。”

    黑龙真水:“农村就是好啊,资源多,不过我只喜欢野钓。”

    在水一边:“哈哈哈,我家附近野钓点很多,鱼品质也好,改天野钓时再给大家发,可以玩溪流钓,路亚钓,手竿海竿都可以。欢迎大家来玩。”

    切尔西席:“坐等直播。。。。。。”

    懒鱼:“坐等直播。。。。。。+1”

    。。。。。。

    在水一边:“改天再扯,今晚酸菜鱼走起,该做饭了。”

    打完这些,李君阁就退出了微信群,又将今天回来拍摄的沿路的风景选了几张自认为不错的,再加上草鱼的照片,一起发到朋友圈里,加上一句话:“一路平安,安全到家。今晚吃妈妈做的酸菜鱼。”

第七章 酸菜鱼

    将手机放回裤兜里,李君阁开始打开酸菜坛子,往外捞酸菜。

    酸菜,古称菹,《周礼》中就有其名,是古代先民发明的方法,让菜蔬得以长时间的保存,可以在缺乏新鲜菜蔬的季节取出食用,后来在各地发展成为一种风味食品。

    酸菜富含维生素C,胺基酸,膳食纤维等营养物质,再加上采用的是乳酸菌优势菌群的储存方法,更是含有大量的乳酸菌群,可以调节人体的消化系统。

    对于蜀都人来说,酸菜味道咸酸,口感脆嫩,色泽鲜亮金黄,香气扑鼻,开胃提神,能增进食欲、帮助消化,是餐桌上不可或缺的好食材。

    蜀都的酸菜是用入秋大量上市的新鲜芥菜制作,先将整颗的芥菜一剖两半,然后放阳光下晒成七成干,配以食盐,里外搓揉出汁后,将每半棵芥菜裹上几个鲜辣椒,姜片,花椒粒紧紧扎成一个个小把,一把一把放进带水沿的酸菜坛子中码放整齐,再倒入往年腌制酸菜剩下的酸水,丢进一些冰糖,补充部分凉开水或者山泉水进行腌制。

    蜀都的泡菜坛子非常有特色,都会自带一个口沿,平时往口沿里加水,保证水位永远淹没盖口,用以隔绝空气,能起到很好的密封作用。李君阁家的酸菜坛子有一米多高,一次能盛装几十斤酸菜,光捞酸菜的筷子都有一米长。

    酸菜制作说易也易,蜀州农村家家都有;说难却难,因为要让腌制的酸菜不咸不淡,清脆可口,就必须盐糖适中,干湿正好,放置不紧不松,这全得靠多年积累下来的经验。

    李君阁家的酸菜都是奶奶亲自动手做的,老人家的腌菜技术是十里八乡的好手艺,用的自家后山的山泉水,那风味非常美妙。

    李君阁打开坛口,一股酸香的气息迎面冲来,顿时感觉两腮的口水汩汩的往嘴里流,砸吧砸吧嘴,捞出两把金黄的酸菜后,赶紧将盖子改好。

    将酸菜把打开,让叶子舒展开来,放入清水中洗净,沿着叶脉将菜叶部分撕成长条,菜杆部分保留原状,然后整齐的摆放在案板上,用斜刀将酸菜片成薄片。

    处理完酸菜后开始杀鱼,将大草鱼剖开洗净,剔下两侧的鱼肉,鱼头切成两半,鱼骨剁成块,再将两片鱼肉斜剖成薄片,肉跟骨各装一盆,跟酸菜一起拿进厨房。

    石素芬刚好炒完炒蒜蓉炝苕尖,正在起锅,见状对李君阁说道:“幺儿,你先把鱼码味,老妈这会搞不过来。”

    李君阁说道:“好嘞。”往鱼肉和鱼骨上撒上盐,倒了些料酒,胡椒粉,抓了一把姜末丢里边,又打了两个鸡蛋,只用蛋清,蛋黄放一边待会做西红柿炒鸡蛋,然后开始翻抓鱼肉给它们上浆。

    弄完这些,李君阁坐在灶门看火,不时往里面丢一把柴火。还抓了一把干辣椒放灶台上烤着。

    石素芬又弄了几个小菜,才开始做鱼。

    铲一大块猪油放锅里融化,然后加入姜片,蒜片,葱白爆锅,爆出香味后将酸菜倒进去翻炒,然后加水,盖上锅盖大火旺煮。

    几分钟后打开盖子,一股酸菜汤的香味已经充满了厨房,然后先加鱼头,待得五分熟后加入鱼骨,熬制几分中后出锅,只留下汤汁在锅里。汤汁大开之后,将鱼肉片滑入划开,鱼汤再次大开之后起锅,撒上葱花,丢几颗青花椒,一小瓢滚油淋上去,一股浓烈的香味喷薄而出,酸菜鱼便做好了。

    石素芬一边端着这一大盆酸菜鱼往堂屋走,一边叫李君阁熄火洗手去吃饭。

    李君阁把灶火盖上炉灰,封闭灶门,再往锅里添上几瓢凉水热着待会用来洗碗。

    将灶台边的干辣椒拿起来,辣椒已经被烤得半干半糊,直接用手搓碎放入小碗里,加上葱花,盐,鸡精,端着小碗进了堂屋,将小碗放在饭桌上,舀了一勺酸菜鱼汤进去,这就是风味独特的酸菜鱼糊辣调料。

    李思齐正蹲柜子前挑酒,里面除了一些商品酒外,还有十多个玻璃坛子的泡酒,有各种果子的,草药的,还有蛇虫的。

    挑了一会才拿出一坛艳红色的酒来,里面都是一个个深红色的球形小果子,说道:“天气也有些热了,去年山里的野梅子不错,泡的梅子酒现在正好喝。”

    李君阁拿过一个瓷碗,将酒坛接过来倒出四两左右,往里面加入一些冰糖化开。

    野生梅子酒只酸不甜,加入冰糖后就酸甜可口,还有一股新鲜杨梅的特殊清香,非常适口。不识厉害的人往往不知不觉就会喝过量,待得后劲涌上来,会醉得一塌糊涂。

    李君阁又拿出两大两小四个杯子,给奶奶和老妈各添上一小杯,剩下的老爸和自己各自平分。

    一家人开吃。

    李君阁把杯子端起来满敬了一个,说道:“所幸奶奶身体康健,爹娘也好。这几年回家老是来去匆匆的,好像从大学毕业后都没能好好陪陪你们,我已经把现在的那个工作辞了,准备休息一阵,想想自己该干啥再说。”

    李思齐说道:“皮娃你已经大了,做的事情我们也搞不懂,你要自己拿稳平仄,我们虽说帮不上你,但是也不会成为你的拖累。”

    “这几年你还一直在给家里汇钱,比村里其它出去打工的娃都汇得多,我们也一直给你存着的。”

    “明天我把卡给你,你看着花,但是人还是要有立身之本,你还年轻,连媳妇都还没得,总还是要做事的。”

    石素芬一向宠爱孩子:“幺儿刚回来你就说这些,急着往外头撵我儿说,我倒是觉得先休息一阵子不错,先把身体养好,你还怕凭我儿的本事找不到吃?!幺儿在渝州拿两万一个月,比你老头一年都挣得多,休息一下又怎么了嘛!”

    奶奶也凑热闹说:“我咋觉得乖孙这次回来又瘦了,没有小时候胖乖胖乖的好看。”

    李君阁一脑门子黑线,自己的身体好得不要不要的,虽然在渝州当菜鸽子不敢乱跑,但是每天还是要在跑步机上整一万米的。

    赶紧说道:“嘿嘿嘿,老妈,奶奶,我身体好得很,主要是心累,渝州闹腾得很,没我们这里清净,我还是有点不太习惯。”

    石素芬就说:“那是,我们李家沟山好水好,村里好多长寿的老人,腰腿利索得很。电视里说外头大城市雾霾凶得很,出个门人人都拿口罩遮起的,都跟棒老二一样,哈哈哈。”

    “棒老二”就是以前山上的土匪的代称,出门打家劫舍时经常蒙着面巾以防被记住相貌,在渝州时还不觉得,顺着老妈的形容一想,还真的很好笑。

    李思齐说道:“我就是顺口一提,皮娃从小就没让我们操心过,这点我还是放心的。赶紧吃鱼,喝点汤。”说完呡了一口酒又说:“回来歇一下也好,明天记得去看下四爷爷,还有几个叔伯长辈都要走到,不要在外头晃了几年把礼数忘了。”

    李君阁赶紧说:“那是应该的,明天可能要被留饭,你们就不要管我了。”

    石素芬说道:“酒还是要少喝点,多陪陪他们摆会龙门阵,尤其是你四爷爷一个人住祠堂边上,他脑壳里的东西我们都搞不懂,摆也摆不到一处去,平时净是听我们说,他都笑眯眯的不开腔,这下你回来了,你们两个大学生可以好好聊聊。”

    四爷爷跟李君阁的爷爷是亲弟兄,现在是李家沟辈分最高的长辈了,四三年毕业的南京教育学院正牌大学生,小时候读的是四书五经,文字功底非常深厚。

    李君阁小时候也跟着四爷爷学到十二岁直接上的初中,相当于半个子弟。所以李君阁全家对四爷爷都非常敬重,别人都还好说,四爷爷必须是首先要拜望的。

    李君阁立刻问道:“四爷爷今年九十四了吧?”

    老辈人都讲虚岁,所以奶奶说:“大哥今年九十五了,八月份该要办场大寿的。”

    石素芬道:“谁说不是呢,唉,思远老哥都不在身边,连君楼都不晓得今年能回得来不,儿子孙子不在身边,办得再热闹心里也不见得高兴啊。”

    思远是四爷爷的儿子,君楼是四爷爷的孙子,七几年去了美国,在那边开枝散叶,四爷爷是老辈人,不愿意漂洋过海,因此退休后就在李家沟老宅呆着。

    李君阁道:“思远老叔如果回不来,这场大寿就我家来办呗,反正今年下半年我肯定都在村里,到时候就我们起个头,好好办一场。对了,老爷子身子骨还好吧?”

    李思齐笑道:“你四爷爷那身板叫人不得不服气,去年开春还跑碧峰山上去放铳,搞了一个兔子七斤多呢。现在大家都把他看得紧,不准他再往山上跑了。”

    石素芬道:“后来倒是不上山了,改下水了,夏天每天还要在五溪河游四五个来回,没事打个鱼摸个虾什么的,精神健旺得很。”

    李君阁道:“那就好啊,我明天去看看他去。”

    一家人吃过晚饭,又闲谈了一阵子,各自歇息。

    李君阁一个人拖了一把躺椅在院子里躺着看天,在没有光污染的李家沟,天穹上挂满繁星,一个赛一个的明亮,一道弯曲的星河从天空一头拉到另一头,四野蛙声阵阵,虫鸣唧唧。

    李家沟在群山环抱之中,宁静安详。

    李君阁抱着自己的茶杯,心情无比的安然,望着东边山上刚刚露头的月亮,脑海里突然浮现出一首诗:“山围故国周遭在,潮打空城寂寞回。淮水东边旧时月,夜深还过女墙来。”

第八章 祠堂

    清晨,李君阁在鸟叫声里睁开眼睛,凝神细听,一堆唧唧喳喳的叫声中有三个声音最为突出,一个叫着“儿——紧睡起!”“儿——紧睡起!”;一个叫着:“米——贵呀”,“米——贵呀”;还有一个叫着:“割早苞谷”,“割早苞谷”。

    叫“儿——紧睡起!”的是树莺,体型较小,羽毛背部是暗褐色,下体偏白而染褐黄,长得跟个大麻雀似的,不过嘴巴更尖,尾巴更长。

    叫“米——贵呀”的是鹰鹃,外形似鸽,但稍偏细长。嘴峰稍向下曲。跟杜鹃一样有巢寄生的习性,自己不营巢,只将卵寄生于其它鸟类巢中。

    卵与寄主卵的外形相似,孵化后雏鸟将寄主雏鸟杀死,被寄主喂养至成熟。一般栖息于山林中、山旁平原、冬天常到平原地带,但是仅在树上活动。

    叫“割早苞谷”的是四声杜鹃,头顶和后颈暗灰色,头侧浅灰,眼先、颏、喉和上胸等色更浅,上体余部和两翅表面深褐色,尾与背同色,但近端处具一道宽黑斑,下体自下胸以后均白,杂以黑色横斑,与大杜鹃相仿。

    叫声格外洪亮,四声一度,音拟“快快布谷”。每隔两到三秒钟一叫,有时彻夜不停。

    四声杜鹃又叫阳雀,龙船调里那句:“阳雀叫哇抱着恩那哥哇抱着恩那哥。”说的就是它。

    这三种鸟都是杜鹃内,害羞类型的,平时隐栖在树间,古人把它们都当成一种,杜宇所化。李君阁虽然从小听到大,见到真身的次数也不多。

    三种鸟凑一起,一种好像长辈在抱怨小辈不够勤快还不起床,一种好像在告知生活不易,还有一种直接指点今天该干啥农活,总之就一个目的:催促起床。

    李君阁听得自己都躺不下去了。

    于是赶紧起来,走到屋后洗漱完毕,然后在家里转了一圈,发现爹妈起得早,都已经出去了。奶奶坐在门口老地方,拿着一块蜡给棉线上蜡,为纳鞋垫做准备。

    走到庭院中,清新的空气中夹着黄桷楠的花香,以及竹丛树林中飘来的清冷气息,让人感到精神一振。一吐一吸,感觉整个身体中的污浊都被排了出去,每个细胞都充满了来自山林的能量,生机勃勃。

    奶奶笑眯眯的看着他说道:“乖孙看啥呀,赶紧的,吃早饭去。”

    李君阁走到堂屋中,掀开桌上的罩子,里面一盆玉米稀饭,一碟泡菜,一碟腐乳,一盘凉拌生茄丝。

    茄丝是将茄子切丝后加盐拌一阵让茄子出水,然后用手挤干茄汁,用干茄丝拌上香油辣椒油酱油,摆上点葱花姜蒜丝,有一种奇特的蔬菜生香气息,不喜欢的人受不了,喜欢的人却爱得不行。

    李君阁喜欢这口,知道是老娘专门给他做的,坐在那里就着茄丝连喝三大碗稀饭,吃得开心得很。

    奶奶也最喜欢看自己的乖孙吃饭,吃得越多她就越开心,等李君阁吃完,才拿出两双鞋垫子交给他,让他带给四爷爷。

    一双莲花,一双兰花,都是菱形碎布打底,针脚很密,非常精致。

    “哟!奶奶手艺还是那么精致,这玩意儿完全可以加个框子当画儿看。”李君阁一边拿手里端详,一边称赞。

    “乖孙真会说笑了,谁要是把鞋垫子挂起来,还不得被别人家笑死!”

    李君阁哈哈一笑,也不多言,把鞋垫子收到包里,就往村里走。

    出门前摸出手机看了一眼微信,昨天的照片消息下面多了好多点赞,还有好些回复。

    齐菲菲:“哇!鸽子哥你家乡真美!”

    王文强:“师父,老家好地方啊,求收留!”

    叶小芹:“江花渚竹,美不胜收!”

    冯崇飞:“有时间必须来玩一趟!”

    。。。。。。

    还有钓友的。

    白条也是鱼:“艾玛这环境,太漂亮了。”

    切尔西席:“这水太好了吧?这要是水边一坐,不上鱼都美的慌啊。”

    黑龙真水:“我有点坐不住了,瘾勾起来了。”

    白金钩:“能组团不?水边哥能接待不?”

    懒鱼:“组团,AA,走起。”

    杨疯子:“求带。”

    。。。。。。

    李君阁统一回复:“家乡风光秀美,民风淳朴,欢迎大家来旅游,修养,品尝河鲜山珍。一定让大家体会到咱乡民的热情!”

    揣好手机,走过鱼塘,迈上青石板路,李君阁向村里祠堂走去。

    一路跟乡亲打着招呼就来到了村子中心,那里有一个巨大的打谷场,打谷场的前方是一座白墙青瓦的古建筑,那就是李家祠堂。

    祠堂是旧时宗法家庭制度的产物,是族人祭祀祖先的场所,也是族中办理婚丧寿喜等事的地方,一般还是族里联宗,议事,决事,修谱,表彰和惩戒的场所。

    祠堂内供奉着族祖的牌位,记录着家族的辉煌和传统,是家族的圣殿,也是中华悠久的历史文化的象征和标识。

    李君阁站在祠堂大门外打量。

    李氏宗祠的大门仪门和盖顶是由一大块整体的大青石雕琢而成,彰显了李氏宗族在当年强悍的经济实力。

    屋顶上是两条相护缠绕的螭吻,鳞爪纷然,沿着屋脊盘旋,然后在屋顶两角昂首向天。两条螭吻各自守护着一个圆盘,一为太阴,一位太阳。

    屋脊下来雕刻成盖瓦屋顶样式,拉出完美的弧度,底部做成瓦当和滴水的样式,每个瓦当和滴水上都雕饰着吉祥的花草芝兰。

    整个屋顶由多达十九层的石雕斗拱支撑在两根巨大的方形石柱之上。将屋顶的重量均匀完美的转移到石柱上,斗拱上还盘绕这多条小龙,也就是文蟒,给庄严肃穆的祠堂增加了一分活泼的气息,显出几分生机。

    再往下是两根巨大的方形石柱,石柱底部不是一般的瑞兽,左边是一个石鼓,右边是一个石号角。

    李君阁估计,这也是受到当地少数民族——苗族的影响。

    这两件东西非常神奇,敲击石鼓,可以发出咚咚的声响,就跟真正的大鼓一样,而石号也能吹出悠扬的号声,小时候李君阁跟小伙伴们还常来这里比赛谁吹得响亮。

    两根方型石柱上铭刻着一幅对联:“三省门第,百代家声”。

    往前进入门厅,迎面就是仪门了,当中是两扇黑漆大门,门上有一对神兽椒图咬着门环,门环被人经年的摩挲,显得油光锃亮,已经包浆浓厚。

    仪门上方雕刻着一个巨大的竖型门匾,门匾周围被葫芦灵芝蝙蝠等祥瑞环绕,雕工非常灵动,门匾中间是四个大字——“李氏宗祠”。

    进入仪门,左右两侧是两道青瓦盖顶的走马廊。前方是一个影壁,影壁上镶嵌着一方石碑,上面刻着一首诗。

    “朝廷闻方正,田泽录清忠,贤良思君雨,道德慎宗风。”

    这就是李家的字辈诗了。

    家族中的字辈,有些地方叫字派,因此字辈诗也叫“字派诗”。

    字辈就是一个家族按辈分取名所用字的秩序规定,使用字辈的主要目的是防止家族成员辈分混乱,避免由于无字辈或不按字辈取名而导致的家族辈分秩序混乱不清。

    跟祠堂一样,字辈也是宗法家庭制度的产物,或集体创作,或名人所笔,也有皇帝赐封的。族门出个相公、举人什么的,往往为家族立字派、续派。是中华儒家的一种亚文化。

    字辈为便于传诵记忆,一般是写成歌诀的,即写成押韵的朗朗上口的诗句,这就是字辈诗的由来。

    字辈诗或四言或五言、七言,可长可短,短的十个字,长的则有五、六十字。

    按字辈诗规定顺序取名,长幼有序,同宗共祖的人,能产生一种亲近感和亲和力,对家族来说,这是一种凝聚力的集中表现。

    字辈诗的选字必须意义吉祥,发音清朗,还不能与不吉的字谐音,不能使用生僻字和易体字,不能繁复难认。具备诸多的讲究。

    通看全诗,又必须符合语法逻辑并且通顺明白、意义高雅、具有文采,如果是写成古典绝句或律诗的,还需要进一步推敲平仄格律。

    诗句内容一般都是修身齐家,安民治国,吉祥安康,兴旺发达之意。通常是宗族对自家子弟的教谕或者期盼。

    通过李家的字辈诗,可以看出,从慎清公的“慎”字,数到李君阁的“君”字,已经是整整三十六代了。

    族里老人将这块碑取下来放到了自家灶坑底部保护起来,现在石碑上还有被火燎过的痕迹。

    绕过照壁是一个小广场,小广场左右两侧有六口大水缸,水缸里种着些睡莲蒲草,还养着几尾游鱼。

    小广场前方是一个戏台,戏台前有一位老人拿着长长的细竹扫帚正在扫地。

    老人身姿依旧挺拔,肤色红润,没有什么皱纹,一头银发往后梳成一个大背头,颇具“鹤发童颜”的姿态。

    跟普通乡民穿着打扮也不一样,老人穿着一身月白色的唐装,脚蹬黑布鞋,气质儒雅蕴藉。

    看到眼前的老人,李君阁不由得心中激动,小步跑到老人面前,恭恭敬敬一鞠躬。

    老人抬起头来见是李君阁,不由得嘴角露出微微的笑意,眼神清澈,饱含慈祥和关爱。正是李君阁的四爷爷李良储。

第九章 四爷爷

    第九章四爷爷

    李君阁连忙从老人手里接过扫帚,望着这位自己自小崇拜的老人,恭敬的叫了一声:“四爷爷。”

    李良储抬起头来,上下打量着李君阁,眼里满是爱怜之意,却没有多说话,只轻轻的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继续将地扫完。

    扫完地,两人在左边厢房前一个脸盆架旁边洗净双手擦干,然后一前一后进入厢房。

    厢房里迎面墙上镶嵌着一个大木龛,木龛分两层,一层上摆着一个牌位,上书“李氏宗祖讳德茂公之位”,第二层是两个牌位,一个上书“李氏宗房讳慎勤公之位”,一个上书“李氏宗房讳慎清公之位”。

    木龛两侧是两幅绢画人物,左侧一位身着乡贤服饰,头戴缁布冠,容色和蔼,左书一行小字“李氏讳慎勤公字若愚之像”。右侧一位身着朝服,头戴进贤冠,冠梁六道,意为二品,神情肃穆,左书一行小字“李氏讳慎清公字祥山之像”。

    木龛下方是一个香案。香案前的青砖地面上摆放着几个蒲团。

    李君阁恭敬的在蒲团上跪下。四爷爷站到案前,对着牌位躬身一礼,神情庄重说道:“李氏子君阁,昨夜返乡,今日入祠祭告宗上,礼敬先灵。”

    然后转身面对李君阁,厉声道:“李氏子君阁,敬对先祖,但思己事,可有诲盗辱淫,作奸犯科否?”

    李君阁沉声说道:“否。”

    李良储又道:“可有不尊师长,不勤任事否?”

    李君阁又沉声说道:“否。”

    李良储又道:“可有持身不谨,结交骈佞否?”

    李君阁再次沉声说道:“否。”

    李良储神色一松,说道:“李氏子君阁,持身谨慎,秉性端良,在外实忠于友,勤任于事,坐立起行,不愧宗风,可准持香礼敬,告慰先灵。”

    李君阁规规矩矩站起身来,从案上抽出三支香,点燃后插在牌位前的香炉之中,又恭恭谨谨的回到蒲团上叩了三个头,叩头完毕,却发现蒲团边上有一块石头,半黑半白的挺好看,便顺手捡起来放进衣袋里。

    一套程序走完,两人才退出厢房来。

    出得厢房,日光耀眼,两人都感觉好像从另一个世界出来一般,重新放松下来。

    四爷爷笑眯眯地看着李君阁,说道:“来吧小子,去我屋里聊聊。”

    两人出了祠堂,走进边上的大屋子里。

    一进大屋子就是两墙的书架,上面全是书籍,一架是民国之后的,也没有分品类,都杂放一起,估计主人也是随性翻看。另一架全是古书,本数少很多,而且都规矩的按经史子集排列着,非常整齐。

    李君阁一看,惊讶的说道:“哟!又收了不少啊!”

    上河李家是耕读一路,所谓“纱帽八百顶”,以前家家户户都有不少老书,后来几经劫难,已经所剩不多了。四爷爷退休回乡后,四处收集整理,这才有了这小半架子。比上次李君阁见到的,这回却又是多出来不少。

    四爷爷从古书架子上抽出一本,翻开一页递给李君阁,说道:“最近在研究李家沟的历史,你看这篇,讲的是改土归流的事情。”

    “这里,讲述了这一带的土著,可以追溯到汉朝,当时诸葛亮征南时,孟获手下有一支精兵叫‘五溪蛮’,书中所说其居住的环境是不是跟五溪河一带很相似?”

    李君阁阅读了书上的文字,再对比李家沟的环境,还真是相当契合。

    李良储又取出一本,笑道:“再看这本,里面提到我们李家的发迹史呢。是个有趣的传说。”

    李君阁细读了一下,也是忍俊不禁。

    书中提到李氏宗祖李德茂在宋末为躲避兵乱徭役,从眉州辗转迁徙到盘鳌乡。盘鳌乡当时是一片蛮荒之地,李德茂就在这里结庐而居,开荒种地,过得非常艰辛。

    一天有个人牙子带着一名女子路过,李德茂想着自己也老大不小了,就用一担谷子从人牙子手中把女子换过来,两人就结成了夫妻。

    不想这女子是个傻子,啥都不会,每天就会除了吃和睡就是呵呵傻乐,满山遍野到处玩,家务农活都是李德茂一个人承担。

    李德茂也没办法,就给了傻媳妇一个筐子,告诉她每天出去闲逛的时候顺便打一篮子猪草回来。

    有一天李德茂回家,傻媳妇已经先回来了,正在屋檐下发呆,猪草筐丢在一边。

    李德茂就准备喂猪,将猪草一倒出来,却发现里面夹杂着两个亮晶晶明晃晃的东西。

    那是两个银元宝。

    李德茂吓了一大跳,赶紧把元宝捡起来,拉着傻媳妇就进了里屋,悄悄问道:“这两个东西你从哪里得到的?”

    傻媳妇也不知道那是啥东西,只是觉得好玩,便说道:“山上有个洞,我每天中午在那里睡觉,里面这东西多得很。”

    李德茂心都快从喉咙里跳出来了,立马背上背篓,对傻媳妇说:“快带我去看看。”

    夫妻俩到了碧峰山上,傻媳妇找到那个洞,指着到:“喏,那不是。”

    李德茂钻到洞里,妈呀,好几坛子的元宝。

    当夜,等傻媳妇睡着了,李德茂来回了好几趟,把洞里的银元宝都搬到了自家。

    李德茂的生活从此发生了逆转。

    ……

    后来傻媳妇给李德茂生了慎勤公慎清公两个儿子后,没几年就去世了,去世之后坟上莫名其妙生出两棵李树,一棵树上的李子结得多,但是味道一般,跟普通李子一样。一棵树上李子结得很少,但是非常甘甜可口。

    大家都说这是傻媳妇在暗示李家的两支,老大慎勤公一支会子孙众多,但是没啥出挑的人才。老二慎清公一支会人丁稀薄,但是大多人才出众会出当官的。

    后来果然如此。

    再后来慎清公出仕,在江西做通判时,当地几个豪门联手开采铜矿,但是掘地之后始终采不到,于是请了高人算一卦,高人指点说他们还差一位八字里五行俱属金的人加入。

    几个豪门苦苦寻找,终于找到了此人,正是慎清公,于是送了慎清公两成干股算是挂名入股。

    说来奇怪,慎清公入股之后,那批人一挖一个准,从此之后,银钱压在骡马背上,一队一队的来到了盘鳌乡。

    李家从此真正的发达起来。

    李君阁掩上书哈哈大笑,这故事家里老人曾跟他讲过,不过现在看到古书上用训雅的文辞写出来,感觉非常的滑稽古怪。

    四爷爷说道:“这是李家一位先人写的读书笔记,里面有很多关于盘鳌乡的风俗典故民生的介绍。唉,李家沟的人文底蕴其实是非常丰厚的,只是没有发掘出来。”

    “所以我准备写一本书,把这些都收集进去,给族里留下一部家史,你说怎么样?”

    李君阁说道:“这是好事啊!必须支持,不过您老岁数大了,身体精神可能吃不消。这事您看这样行不,您呢,就把当这事做消遣,先把大框架组织出来。这不再有俩月娃子们都要放暑假了嘛,到时候把他们都叫到祠堂集中做作业,做完作业就给您干点查找资料,抄抄写写什么的杂活,顺便也管着他们别一天到晚的疯玩。”

    他这是顺手就把一村的娃子坑了。

    四爷爷说道:“你脑瓜子就是灵,我正愁这事怎么弄,你这个办法好,娃子暑假每天上午来我这里拘着,就当开一个辅导班了。哈哈哈,老头我都九十四了,这回还又干一回老本行。”

    四爷爷是四三年从南京教育学院毕业的,在校期间就加入了地下党,毕业后就在南京教书,同时从事地下工作直到南京解放,之后作为知识青年被抽调到刘邓大军参加解放大西南,在团政委位置上转业后一直在蜀都教育系统内打转。所以干教育还真是他老本行。

    李君阁说道:“这事情还得给大伯说一说,他是村长,到时候让他大喇叭通知一下。”

    四爷爷说道:“干脆现在就去,我也懒得做饭了,就在你大伯家吃午饭。”

    爷孙二人溜达出门,不多会来到大伯李思成家门口,大伯正在地里收豇豆,大婶宋广菊出来招呼:“老叔,皮娃,赶紧坐。”一面拉着李君阁说道:“你这孩子都多长时间没回来了,来让大婶好好看看!”

    大伯见在地里远远看见家里来了一老一小,知道是四爷爷跟李君阁来了,也停下活计,挑着摘下来的豇豆往家里走。

    大婶拿着几张席子出来铺在坝子当中,大伯回来就将豇豆扔到席子上,过来跟爷孙俩打招呼。大婶一边将豇豆铺开晾晒,一边说道:“今年都不让坐船了,没法进城卖菜,只有先晒成菜干,再做几坛子酸菜泡菜什么的。”

    四爷爷皱眉说道:“这事还有点麻烦,再过两个月荔枝熟了,那玩意儿树上摘下来放一天就变色,没个出路不好卖啊。”

    大伯一边给两人泡茶,一边说道:“可不是吗,前段时间去打听了下政策,说是现在的客船必须吃水二十吨,五十客位以上才让下河,还得要配备管理人员,驾驶人员,还要有各种证件。”

    “不光麻烦不说,光这这船就得五十多万。现在周边乡镇全通了汽车,还都挺方便的,所以客船也没赚头。但是我们盘鳌乡,隔着一个碧峰山,走旱路又实在困难。”

    三人坐下来闲聊,李君阁看大婶在往鸡圈走,连忙说道:“大婶中午就别搞这么复杂了,随便搞几个蔬菜,整盘腊肉就行,我可想大婶家的腊肉了。”

    四爷爷也说道:“广菊你就别忙活了,就按皮娃说的来,都是一家人别那么客气。”

    大婶眼看着大伯,大伯挥挥手说道:“就按老叔跟皮娃说的办,再煮点豆子花生给我们下酒。”

    大婶这才去了。

第十章 大伯

    第十章大伯

    三人坐下喝茶,聊起家常。

    大伯李思成今年六十五了,这是他最后一任村长。

    大儿子李君伟今年刚四十,跟老婆在县城开了个小饭馆,交通不便也有大半年没有回来了,儿子今年十四岁,在县城读初三。

    老二李君安在外打工多年,找了个外地媳妇,得等今年春节才能回家,女儿跟着大哥李君伟,也在县城上小学。

    老三李君华还留在村里,不过也分家出去另过了,刚刚大婶也给他打了电话,叫他跟媳妇一起过来吃饭,顺便见见李君阁。

    李君阁接上先前的话题问道:“大伯,今年交通不方便,刚刚四爷爷说的还真是个事情啊,不光李家沟,整个盘鳌乡都要受到影响吧?”

    荔枝,桂圆跟青橄榄是整个夹川县的特产,也是重要经济作物,因为纬度较高,成熟期比广州福建的要晚熟两到三个月份,因此价格比较好,李家沟好多人家都靠荔枝赚足一年的家用。

    大伯说道:“唉,为这事几个乡长村长头发都愁白了啊,往年只要我们把荔枝拉到码头,好些进货的来收,根本不愁卖。”

    “今年麻烦了,往年包树的老板全都不来了,如果村里包船,前前后后得弄一个月,这费用也吃不消啊。再说怎么发卖分账也是麻烦事。”

    荔枝买卖往年会有城里的老板来看树看花,只要看定之后说好价格,交一部分定金给农户,这棵树就由你包了。

    以后结出的果子就都是你的,成熟的时候结清余款就可以拉走,算是一种原始的期货交易。

    今年这水路一断,包树的客人也不来了,一个村的荔枝都没办法往外出。

    三人谈论了一会,也没有啥好办法。

    聊到快中午,小堂哥跟小堂嫂也过来了。小堂哥今年三十五了,个子不高但挺精神的一个汉子,媳妇是个农村妇女,儿子李雨松今年刚八岁,在盘鳌乡上乡小,中午在学校吃饭,所以没有来。

    他们见到李君阁非常热情。

    一家人坐下准备开饭,小堂嫂去厨房帮忙,不一会就摆上一盘腊猪蹄,一盘腊味拼盘,一盘盐水毛豆花生,几个凉菜,招呼男人们先上桌,她跟婆婆再搞齐几个热菜。

    大伯让四爷爷坐了上首,自己坐了左边,正要招呼自家儿子挨着自己坐下,李君阁把小堂哥拉过来,笑嘻嘻的说道:“小堂哥就挨着我坐吧,打小我就是他的跟屁虫,咱哥俩好好聊聊。”

    小堂哥笑道:“哎哟我可不敢叫你当跟屁虫,你是大学生,又在大城市上班,你小堂哥我可还是个泥腿子。”

    李君阁笑道:“可不是跟屁虫咋的,那时一到暑假就跟着你上山抓鸟,下河摸虾,我这游泳的本领还是你教会的呢。”

    大婶端了一盘蒜苗炒腊肉进来放下,也笑着说道:“可不是咋的,二皮小时候可真是个皮娃,两人偷割我家腊肉去河边烤着吃,怕我发现还拿灶灰把腊肉刀口抹上。俩娃没想过刀口那么齐整,大人还不是一眼就看出来了。”

    二皮是李君阁小名,一桌人哈哈大笑。

    李君阁笑着说道:“又学到一招,等我以后有了娃,我一定告诉他偷腊肉要斜着切。”

    见到大伯在挑酒,李君阁道:“昨天在家刚喝了梅子酒,大伯我看那橙子酒不错,要不我们中午喝这个。”

    大伯就将橙子酒抱出来倒了一大碗,再往大家碗里匀。

    大婶跟堂嫂动作麻利,很快又弄出几个素菜,一盆酸菜苦笋汤,两个女人坐在下首,这就齐了,大家开始动筷。

    大伯端起酒碗来,说道:“来来来,二皮好不容易回来一趟,我们大家一起走一个,就算接风了。”

    大家喝了几圈,大伯说道:“二皮啊,大伯我年纪也大了,干完这届村长也干不了了,我们这辈都是老人,只知道地里刨吃食,也搞不出啥来钱的门道。”

    “这些年还算好,有荔枝桂圆撑着,加上年轻一辈的出去打工,家家都还过得去。唉,就是这最后一年水路断了,有点闹心。算了,不管咋说,接下来得看你们这辈的了。”

    李君阁道:“当年大伯组织大家种果树这事是对了的,那个时候下河李家还嘲笑我们村来着,后来还不是赶着赶着的跟我们着种,这些年村里日子好过,大伯你功不可没。”

    大伯摆摆手说道:“你大伯现在是狗肉包子——上不得席面,现在好几个村都是大学生村官主事,有些还是干得好的。有想法,有冲劲,有知识,脑壳里头道道多得很。”

    “唉,就是我李家沟太偏僻,人家也不愿意来,你要是不想在外面混了,回来做个村长倒是妥妥的。”

    李君阁连忙摇头:“可别可别,就我这惫懒性子,不是那块料。不过乡亲们的事情我是责无旁贷。梁丫头不是在盘鳌乡当着副乡长嘛,她这周末要来我家吃饭,对了还有王从军,就是以前常来我家那个王八婆,他现在是县府办副主任了,水路的事情到时候我再打听打听。”

    大伯一听笑了:“这小名怎么取的,比你的二皮还难听。”

    这就又从村里的大事扯回了家长里短。

    李君阁又对大伯说道:“对了还有个事情,四爷爷想给咱李家作一本家史,把祖上从德茂公开始写到现在。”

    大伯一听又喜又惊:“哎哟这可是我们族里的大事啊。”说完又看了看四爷爷:“老叔,你这身体吃得消不?”

    李君阁说道:“这事情工作量很大,所以我想着由四爷爷来负责掌总,先拉出一个头绪来,然后再慢慢搜集资料,这不娃子们都要放暑假了嘛,把翻书抄写的这些活计交给他们来做,一个暑假也可以弄些东西出来了。”

    大伯听得很高兴:“这主意不错,一放暑假满村都是娃,没大人管束天天光知道调皮捣蛋,今年我把他们全赶祠堂去,四爷爷拘着他们,谁敢炸毛,黄荆棍儿使劲招呼!”

    大伯是老辈人,信奉的就是“黄荆棍儿下出好人”那一套。

    四爷爷笑了,说道:“你这套教育方式可不行啊,我是这样想的,在祠堂腾出三间房来,按年龄大小分三段,早上先做两个小时作业,然后看书帮我查资料,我还可以顺便给孩子们辅导辅导。”

    “中午过后就不管了,各自回家。这样既能学,又能玩,娃子们不至于暑假回来就放羊。”

    大伯笑着说:“这些我不大懂,总之是好事,你们咋说我咋办。”

    在大伯家吃完饭,将四爷爷留下跟大伯聊天,李君阁跟李君华在大伯家柴山上瞎转悠。

    蜀都山乡每家每户除了有自家的水田坡土之外,还有大片的柴山,勤快人家在山上种植竹木果树,懒散些的就是原生的杂木,老时间里是家里烧柴的来源。

    李君阁跟李君华并肩走着,李君阁看到一片荔枝林,约莫有六七株,都是老树了,枝繁叶茂,树梢上都是指甲盖大小的青嫩小果子,果壳上一个个小小的突起,便对李君华说道:“哟,今年果子结得不错啊。”

    李君华叹气道:“往年包果树的春天就来下定了,每年这几颗树也得有四五万收入,今年估计得打饥荒了。”

    李君阁安慰道:“这不还有两三个月嘛,总会想出办法的。”

    两人接着往山上走,经过一小片厘竹林子。

    李君华笑着指着厘竹林子道:“皮娃,这个还是你种的,看看,长得多好。”

    厘竹又叫茶杆竹,野苦竹,刚竹,直径三到五厘米,竿高最多可到十多米,竿形通直,材质坚韧,粗度均匀,节长适中,回弹力强,不易虫蛀。厘竹以广东怀集县出产最为出名,曾经大量出口用于制造滑雪竿,因为轻便,美国人还曾经将厘竹塑化后制作飞机零部件,如今被广泛用于制作钓竿,滑雪杆,台,椅,书架,屏风,鸟笼等高级工艺品,被誉为“竹中之王”。

    厘竹是苦竹的一个品种,还可以入药,分别名为苦竹叶,苦竹笋,苦竹茹,苦竹沥,苦竹根。具有清热,解毒,凉血,清痰的功效。

    厘竹笋是苦笋系列中的珍品,蜀都人一般配合酸菜制作菜肴,苦笋酸菜溜肉片,可谓是蜀都苦味菜中的经典。

    厘竹在蜀都比较稀有,这片厘竹还是当年李君阁在碧峰山里搜寻制作钓竿的材料时发现的,当时为了保险起见,在自家后山移栽了一些,又在大伯的后山也移栽了一部分,两家的厘竹居然都存活了下来,还长得不错。

    李君阁打量了一下竹林,很多竹子都已经是六龄以上,可以采收了,高兴的说道:“这些都是好东西啊,也不知道篾匠叔把我的东西搞好没。”

    李君华笑道:“应该是弄好了吧,他跟我显摆过好几回了,说这次的东西包你满意。”

    李君阁一听就呆不下去了,赶紧往山下跑,边跑边说:“那我得赶紧去瞧瞧,跟四爷爷和大伯大婶说一声,我改天再来看他们。”

    李君华还想说什么,眼见李君阁已经跑没影了,不禁哑然失笑:“这小子,还是原来那德性!”

第十一章 竹竿

    第十一章竹竿

    李君阁一路小跑出了村口,拐上一条小石板路,穿过几块水田,来到一个山坡下面。

    山坡下全是竹林,竹林中分布着楠竹,西风竹,硬头黄,慈竹,水竹等多个品种。竹林间有一栋小房,房前有个坝子,左边堆放着很多正在晾晒的竹竿,右边是一个小凳,小凳旁边是一个木头的低矮长条案,上面全是刀痕,条案上面还丢着一把剖竹子用的柴刀,旁边有很多没有编完的竹器。

    屋檐下,左边也倒吊着很多的竹竿,每根竹竿的底部系着一块石头,沉沉的把竹竿拉着,边阴干边取直。

    右侧墙上则挂着各式各样编制好的竹器。

    一上坝子,李君阁就大喊:“篾匠叔,篾匠叔在家没?”

    一个中年汉子手里拿着搪瓷大杯子走到门前,上身是哔叽布的蓝色中山装,下身黑色裤子,脚上一双草鞋,腰间系着蓝布大围裙,上面全是刮竹子刨出的竹屑跟竹刨花,一见是李君阁,转身就往里屋走,作势就要关门。

    “哎,哎!”李君阁连忙喊道,跑上前把门把住:“篾匠叔是我啊,皮娃啊,我来看望你了啊,别装着不认得了啊!”

    中年汉子作势道:“你娃就是个夜猫子,老子见你就没好事,快走快走,我不想见。”

    李君阁涎皮涎脸的笑道:“篾匠叔你太见外了,赶紧的杯子给我,我这一路从大伯家跑过来,哎哟喂渴死我了。”说完就去抓中年汉子手里的杯子。

    汉子赶紧把杯子护住:“走开走开,不给你喝,渴死你活该!”

    李君阁干脆一把勾住中年汉子脖子摇当。“哎呀我的好篾匠叔,快把我的东西拿出来吧,我可是听小堂哥说了,说你都在他面前得瑟几回了。”

    汉子赶紧护着杯子不让水浪出来,说道:“诶诶诶!啥你的东西,我可还没给你呢。”

    李君阁笑道:“不就是惦记着我家跟大伯家那几丛竹子嘛,砍!明天就去我家砍!把大伯家的也砍了!”

    汉子却不买账,冷笑道:“说得跟自己不知道冬天才选竹似的,还明天砍!一听就不实诚!”

    李君阁又笑道:“那就是惦记着我山上发现的那几处野竹子了,好说好说,我们明天就进山,把几处地方都指给你。”

    汉子却道:“少来!这几天活多,可没工夫陪你逛山。”

    李君阁眼珠子一转说道:“我说篾匠叔,你这么推三阻四就没意思了哈,我想想,莫非这东西还有瑕疵,你不好意思拿出来见人?”

    汉子双眼一瞪,正要发怒,突然又冷笑道:“怎么着?想激我?没那么容易上当!”

    李君阁没招了,对着汉子连连拱手,笑道:“哎哟篾匠叔,我这可就是没招了。”

    说完往门口一指说道:“这样,只要东西给我,今天我就躺你门口,认打认罚直到你高兴,咋样!”

    汉子到底没忍住,扑哧一下笑了出来,说道:“你娃真的是二皮,这是赖上我了吧?东西就在里屋,自己去拿!”

    “哈哈哈就等你这句话了!”李君阁一蹦三尺高,连忙往篾匠家里屋钻。

    里屋的墙上竖着数下来,一溜钉着三个长架子,每个架子上摆着一个浅棕色的绒布袋子,李君阁一一取下来打开,里面各是一支竹制鱼竿。

    三支竿子都是每支四节,插接起来各自会成为一支完整的鱼竿,这种竿子在中国被称为“插节竿”,在RB被称为“并继竿”。

    RB竹制手竿发源地是桥本市,地处纪州即和歌山的东北端,纪伊半岛的中部,北靠大坂、东接奈良。那里出产各类传统手工艺品。其中被指定为和歌山县第一号传统工艺品的纪州手竿更是为举世闻名,被称为“和竿”。

    完全保持传统手工制作工艺的纪州和竿,之所以能被世人誉为“竿中极品”永胜不衰,这不仅仅因为它集实用性与观赏性于一身,更主要的是每一支纪州手竿的诞生都倾注着几代纪州制竿艺匠“一丝不苟、一竿入魂”的心血。

    中国自古就有“一竿风月”的说法,指的是悠闲垂钓、尽享人生之潇洒风流。古人追求的这种境界,同样令众多的现代钓鱼人所神往。

    可是随着近代科学制竿的不断发展,许多具有艺术价值的钓竿、钓具及制作工艺都不为人知且消失殆尽。

    李君阁对这个事情耿耿于怀,他曾经从一本老杂志上看到过贺老总钓鱼的照片,其中贺老总手持的钓竿跟“和竿”的制式一样,知道这种制竿技艺并非RB独有。

    于是他跟篾匠叔合计,试图恢复中国出中国的制竿工艺。

    然而事情并不是那么容易。

    首先是选材,竹子选材必须在冬季。

    冬季是竹子一年中生长最缓慢、肉质中内含水分最少的时期。在严冬采割下的竹子具有肉厚、强韧的特性,这是制竿必备的条件。

    李君阁踏遍碧峰山,才在雪地中发现了几处合适的竹林,两三年下来,才在上千株的竹林中选出了二三十根合适的竹子。又晾晒了半年时间,才得到适合制作手竿的竹材。

    将竹材交给篾匠叔,却也将烦恼交给了篾匠叔。

    制作手工钓竿,光材料有竹,木,胶,浆,丝,漆多种,每一类材料都分出很多细类。

    竿体根据每节用途和韧性要求,一般都得两种以上竹材选配组合。

    根据玉口、节眼、节间等处不同的强度需求,艺匠们采取缠绕绢丝的方式进行补强加固。绢丝缠绕的长度和力度的不当,都将是导致强度不够,使用时会导致竿体和接口破裂。

    还需要研制多种漆料,分别用于点节眼,漆绢丝,给竿体打底,铺面。

    胶液用于粘合丝绢,节插,柄材。

    即使材料准备完毕,接下来还有工艺。

    严选采集来的竹子,首先需根据竹子的状态,排列在室外进行数周乃至数个月的晾晒后移至工坊室内长时间的自然干燥,待竹子中的水分蒸发,完全干燥后方可用来制竿使用。

    此时竹子的柔韧性、弹性、弯曲度及粗细等的搭配将直接影响到接下来的工序,这要求作者必须具备敏锐的眼光和丰富的经验。

    竹子的选配工序也是最能体现不同艺匠个性和品位的所在。

    接下来是火烤,组合选配好的原竹经过火烤之后不仅可将竹子调修成笔直,更重要的是通过火烤紧收微调竹子的纤维质,使竹子更具强度和韧性。

    然后是镂空,插节组合的手竿,一般会收为两节。除竿梢和第二节之外,剩余的几节都须将竹节镂空。第一节收入第三节内,第二节收入第四节内。以此类推。

    镂空竹节时需要使用特殊的钻头。根据竹子内径大小的不同,所使用钻头的粗细、长短也不一样。

    镂钻竹节时,力道的掌握十分困难,稍一疏忽往往前功尽弃,因而要求制竿师具有高超的技艺和细腻的手法。

    之后是削制节插,为了能让上一节的节插和下节的玉口具有良好的吻合性,节插须削制成一定的V字型角度。

    角度的大小和平滑度需与玉口严丝合缝,使整根竿浑然一体,保证结合部位受力均匀。强度不受影响。

    然后在竿体各处缠绕丝绢。

    在上丝时,必须做到均一的力量和完全无间缝,方可为接下来的上漆打下良好的基础。

    丝绢采用最高档天然蚕丝手工编制而成。此类绢丝具有耐高温,质地纤细而柔韧的特性。

    接下来第一次上漆。

    第一次上漆指的是在玉口、节眼、节间等处缠有绢丝的表面采取上漆的方式再度进行补强加工。

    通过上漆不仅可以提高竿的华贵感,更重要的是能起到防水保护的作用。

    这些漆都属天然树漆调制。

    涂漆的漆笔也很特殊,漆笔的宽度、毛质、硬度等都非常讲究。

    上漆次数一般为六到八遍,每上一遍漆之前都需进行反复的水砂打磨和自然干燥。

    其后是玉口部的凿削。与前节相继的玉口部同样须凿削成与节插相吻合的V字型角度。

    在凿削时首先分阶段慢慢地往内旋转削凿,待基本形状出来后再改用不同粗细规格的棒状钢锉将玉口内壁锉平磨光,使其达到与节插完全一致的角度。

    之后是握柄的加工。

    握柄是钓者与竿最常接触的部位,也是增加配重调整竿重心的重要部分,握柄手感的好坏将直接影响到用竿者的钓感,因而艺匠们对握柄的尺寸及形状分外注意。

    柄把内部多使用一些质地坚硬的木材或直接采用竹子,部分艺匠则应用传统的包纸方式。

    表层装饰握柄所使用的材料非常丰富,如鲍贝、蛇皮、羚角、鲛皮、金铂、羽根、竹片、卵壳、绵线、紫藤等,甚至有时根据钓鱼人的要求,镶饰珠宝玉器等物。

    接下来是制作最困难,最能体现匠人水平的部分:制作竿梢。

    竿梢采用六到七年的上等竹种为原材料。

    碗口粗的一段竹子,能用来作竿梢使用的仅是背阳的一小块面积,通常直径在十八公分左右的一段竹材,经过加工后,最多只能制作成二到四支的竿梢。

    制作作竿梢时,首先得将竹子剖切成四方型的棒状后,再使用专门的刀具一支一支削制成竹片。

    每一套削出的竹片都一模一样,就像像桔子瓣一样,可以拼成一个整体。

    四片或者六片竹片用特殊胶水粘在一起后,能形成一支完美的竿稍,再进行刨削使之完美。

    在刨削的过程中调整角度及走向,使竿稍的调性完美的配合全部竿体。

    此项工序是制竿中要求最高,难度最大的一道。全凭丰富的经验和熟练的技法。

    然后是上漆。

    其工艺完全保持传统的手工漆法——“拭式”漆法。

    “拭式”漆法就是先用手指将漆均匀地涂在竿体上后,用专用布料轻轻地拭擦,以此给竿体表面覆上一层薄薄的漆层。

    经自然干燥后再用不同目数的水砂纸反复打磨擦拭后再次上漆拭擦。

    过上五六遍的底漆之后,再使用精度更高的光漆进行十数道的拭擦上漆。

    竿子在每次上漆之后都须放到专门的“漆室”内自然晾干。漆室一般微长度为两米,宽高均为六十公分左右的带孔木箱。

    此类漆与普通涂料的硬化方式完全相异。

    普通油漆是通过涂料中内含溶剂的自然蒸发后硬化干燥,而这类漆则是利用与空气中水分的化学反应干燥成形,并且在特定的温度和高湿度的情况下方能得到良好的涂层。

    因而艺匠们常在“漆室”内侧钉上纱布,并适当地喷洒水分,以保持漆室内的空气湿度。

    竿体通过上漆之后,可达到抗酸、防水的效果。并能增加竿体表面的硬度和防腐性。艳丽精美的漆色更能突出竹竿的华贵感。

    最终,上好漆的竿体将再次进行火烤微调,姿态完美后匠人都会在竿子上刻上或烙上印迹。

    一支竹制鱼竿才算正式完成。

第十二章 竹竿(二)

    第十二章竹竿(二)

    李君阁把三支竿子都抽出来,摆着面前细细欣赏,一边喊道“篾匠叔,哪根竿子是我的啊?!”

    门外传来一声不耐烦的声音:“自己看自己挑!挑不准活该!要是这都分辩不出来,给你也是糟蹋!”

    李君阁缩了缩脖子,仔细观察三根竿子。

    竿子的手把节是用箭竹制作的,二三节是厘竹制成,几十道薄薄漆层包裹着竿体,在斜阳下呈琥珀状,淡淡的散发着内敛的宝光。

    竿柄由藤丝编织而成,显得非常素雅。

    三支的铭文都是针尖烙出,字体刚健挺拔,分别是“无心一本”,“治五溪”和“入魂”。

    竿稍都是满漆包裹,看不出制法。

    李君阁仔细检查了涂装,漆作非常的均匀,完全没有气泡针眼一类的瑕疵,再检查玉口和节插,打磨得光滑均匀,也堪称完美。

    差别到底在哪里呢?

    李君阁右手拿起三支竿稍,持握底部,用左手指肚在竿尖上来回压了几次,笑了,原来猫腻在这里。

    “无心一本”的竿稍用手抚摸略有不平,说明底层部分部位用了绢丝加强,不够完美。

    “治五溪”的竿稍非常平滑,调性弹力已经非常完美,但是比之“入魂”还是有一点差距。

    “入魂”的竿稍有一股“拔劲”,指肚压上去好像有一股转瞬即逝的抗力,就像竿稍在与肌肤对话。

    这种感觉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这就是一种“灵性”。

    李君阁将其余两根竿子重新装好,拿着“入魂走”了出来,笑着说道“篾匠叔,如果不是‘入魂’,我敢把它嚼着吃了。”

    篾匠叔笑骂道:“呸!你敢吃,我还舍不得让你吃呢!”

    李君阁将“入魂”仔细的插接起来,又仔细的检查了一遍,开始测试竿子的整体重心。

    重心大概在竿前尺半,作为全长十五尺的竹制竿子,配重已经非常的完美了。

    然后手握握把,轻轻一抖,竿稍立刻轻啸起来,“咻咻”地欢叫着,竿稍的每一次弹动都能清晰的传递到手掌当中。

    闭上眼睛,通过感受掌心传来的信号,能清晰地判断出竿稍的弹动方向,幅度,力道和频率。如同竿子和主人一次次完美的对话。

    “好!太好了!当真是‘入魂’!不愧是‘入魂’!”

    李君阁郑重的将“入魂”分解收好装袋,轻轻放在条案上,闭上眼睛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似乎要平定一下心绪。可是却突然暴发一般跳了起来,抱着篾匠叔狂跳起来:“篾匠叔!我们成功了!我们终于成功了!”

    篾匠叔站在那里任由李君阁又抱又跳,嘴角含笑,眼角却又一丝泪光,喃喃的说道:“是啊,我们成功了,十年了,我们终于成功了。”

    顶着漫天风雪走遍山野选择竹材,一次次的调试胶液,漆料,无数次的失败,又无数次的重来,每个假期回来,李君阁都会将自己收集到的制竿工艺和篾匠叔探讨,无数个不眠的夜晚,篾匠叔顶着过敏难忍的痛痒调制着不同的配方,今天,他们终于成功了!

    两人手牵着手,哈哈大笑。

    过了好一阵,两人这才坐下来开始聊天,李君阁又忍不住将袋子打开,一节一节的细细打量“入魂”。

    篾匠叔在旁边坐下来,看着李君阁爱不释手的摩挲着“入魂”,说道:“十年前,我完全不知道竹艺可以达到这种境界,花了十年时间将这门技艺大成,也算对得起祖宗传下的这门手艺了。”

    李君阁轻轻往竹竿上哈气,然后看着竿上的水雾慢慢消失,最后一点痕迹都没有留下。赞道:“何止啊,你这是把祖宗的手艺发扬光大,在旧时可以开宗立派了。”

    篾匠叔说道:“你就替你篾匠叔吹吧,我可不敢奢望大宗师级别,我就是一个匠人而已。”

    李君阁道:“篾匠叔,你可不能妄自菲薄,技进乎道,艺可通神。意思就是说任何学问达到极致,都可以通向对天地规律的了解和掌握,这是很了不起的。”

    篾匠叔挠挠头,尴尬的笑道:“我虽然听不懂你说啥,但是我觉得好像挺厉害的样子。”

    李君阁额头三道黑线垂下,尴尬了,篾匠叔居然无意中扯出“不明觉厉”来了。

    “这么说吧,你现在做其它的竹艺活,是不是觉更加得心应手了?”

    篾匠叔说道:“你这么说我就懂了,现在编竹子,我都不带眼睛看的,一边看电视,一边就能把活给干了。”

    李君阁说道:“是吧?这就是你的水平已经提高到一个别人没法想象的程度了。”

    篾匠叔说道:“那是,我现在的手艺,东西拿到县城去,都不用吆喝,十点不到准卖完。搞得我经常上午大半天没事情做在县城瞎晃荡。对了,你等一下,我拿个东西给你看。”

    说完又走进屋子里,拿出厚厚的三个大本子,说道:“来来来,你看,我把制竿的工艺都记了下来,不少还得改进,不过基本的已经定下来了。”

    李君阁连忙摆手道:“别别别,我不看,从今天起这就是你的传家绝学,这个我不能看。”

    篾匠叔一瞪眼,说道:“少跟我扯,叫你看你就看!这事还是你挑起的头,中间你也没少遭罪,要不是你我还不会弄这一场。这本资料你也有份在里面。”

    “哎哟你是不知道,你这么多年不回来,我都找不到人显宝。今天不准跑,我得好好跟你念叨念叨。”

    说完翻开本子,说道:“你看这里,竿稍的粘胶不是一直没找到合适的嘛,我们试过鱼胶,鹿胶,牛筋,牛皮,都不大吃劲,你猜后来我找到啥?山里的毛梨儿藤,里面的汁水再加点树胶,在楠竹筒里熬出来,嘿!妥了!”

    说着又翻到一页,说道:“还有这里,你看,三四节打通后,强度会受到影响,我用桐油,跟鱼胶一起熬,再加入几味中药还有明矾,灌进竿身养一阵再倒出来晾干,这样重复几次后,再重新打磨内壁,不但加大了强度,还增加了竿璧的光滑程度……”

    “你看你看,竹皮有蜡挂不住漆,需要打磨后再上漆,怎么控制剩余的竹皮厚度,我们之前不是也一直没有找到办法嘛,嘿嘿嘿,你看我发明了这样一个小工具,每次刮竹皮的时候只吃掉一小层……”

    “还有这里,竿稍最早不时四片粘的嘛,后来我改成六片了,这样受力更加均匀,力道的传递也更加敏感,‘治五溪’跟‘入魂’竿稍你也验过了,那感觉不一样吧?”

    “不过这样一来难度更大了,估计一般篾匠要练好些年才能有这手艺……”

    见篾匠叔如此实诚,李君阁也没有再纠结,两人开始头碰头,就着本子中的记录开始讨论起来。

    说起制竿,篾匠叔那是滔滔不绝,两人不知不觉的就谈到了傍晚。

    虽然意犹未尽,但是天色已经晚了,拍拍三个厚厚的本子,李君阁感叹道:“三百多道工序,七十多种材料,近百件工具,几千次的试验,前后耗时十年,终于复原出我们自己的制竿工艺。篾匠叔,你这三个本子,堪称无价之宝啊。”

    篾匠叔倒是不在乎这个,又挠挠头说道:“这竿子我们是不是需要试钓一下?别光是山羊拉屎皮面光啊。”

    李君阁这下尴尬了,夸了半天,“入魂”居然没有试过水?

    篾匠叔看着李君阁的神情,有点不好意思道:“‘无心一本’和‘治五溪’倒是试过了,两斤左右的鱼没问题”

    “‘入魂’这竿子是最成功的,我只用装满水的矿泉水瓶试过,顶钓没事儿,但是没敢实钓,怕自己钓鱼手法不好把竿子糟践了,那就可惜了。”

    李君阁笑道:“没问题,明天我们借条船,去葫芦溪试竿子。”

    说完肚子咕咕响,才想起该吃晚饭了。李君阁问道:“家里有啥吃的没?要不我在你这里蹭一顿?”

    篾匠叔说道:“那我去摘点菜,你煮饭,灶台上面吊着的腊肉香肠你看着弄。”

    李君阁走进厨房,看着冷锅冷灶的,也不知道多久没有开过火了,篾匠家里没养猪,灶台上挂着的腊肉香肠都是他用竹器换来的,农村光棍,这就算好的了。

    李君阁摇了摇头,从米缸里舀出两筒米把饭煮上,一看米筒倒是笑了,两寸高的竹筒打磨成趁手的鼓型,上下都是满纹鱼子地,中间留着竹皮,上面雕刻着一枝兰草,一只蟋蟀,蟋蟀的触须细如发丝,翅膀上的脉络和大腿上的小刺都清晰可见,完全是一件精美的工艺品。

    李君阁将米筒拿到屋外擦拭干净,放在剖竹子的长木案上,就着夕阳拍了几个特写,发到微信里,写到:“村中匠人的手艺,给大家看看。”

    不一会就无数点赞。

    这时篾匠抱着一堆空心菜茄子黄瓜之类的回来,李君阁开始做饭。

    吃过晚饭,李君阁抱着“入魂”回到了家中。

第十三章 神奇

    第十三章神奇

    回到家中,跟奶奶和爸妈问安后,李君阁进到厨房,找出一个阔口塑料瓶子,装了些小米,大米,跟玉米碴子在里面,大概有大半瓶的样子,约莫半斤左右。

    拿着瓶子回到自己房间,从床下拖出一个箱子,打开里面全是大小不一的瓶瓶罐罐。

    拿出一瓶褐色的液体,这是泡制多年的麝香酒。这还是多年前四爷爷上山时一个熟识山民送了他一只中了套子的香獐子,李君阁死乞白赖的将麝香讨了过来泡制成的。

    这玩意儿可精贵了,有价无市,价格几乎是同样重量的黄金的两倍。

    麝香在水中穿透性非常强,加之有兴奋神经的作用,因此是顶级的诱鱼剂。

    取出一些麝香酒用白酒稀释后倒入米瓶子里,又加了一些蜂蜜使劲摇晃,让米粒均匀染上麝香酒和蜂蜜,就制成了麝香小米,再让它在瓶子里闷到第二天早上,米粒把麝香酒吃透后效果会非常棒。

    有拿出一个瓶子,里面是麝香酒泡制多年的麦粒,李君阁将麦粒取了几十粒出来,装到一个小瓶子里,作为明天的饵料。

    收拾完毕诱饵和饵料,李君阁又开始绑线组。

    目前中国最流行的是台钓钓法。

    台钓即台湾钓法的简称,也被称为悬坠钓法,20世纪80年代由台湾钓鱼大师传入大陆,现风靡至今。

    由于国内水域众多,水情鱼情也比较复杂,钓鱼人在台钓基础上发展出来很多应对多种水情新钓法,但总体来说还是万变不离其宗,只不过运用更加灵活。漂坠的搭配,钓目的应用灵活多变,存乎一心。

    台钓的钓组由主线,太空豆,漂座,漂,铅皮座,铅皮,八字环,子线和钓钩组成。

    李君阁现在绑制的就是台钓线组。

    先绑了几副一号主线的线组,用来搭配点六号子线,可以应对一斤半以内的鱼情。

    想了想又绑了几副一点五号主线的线组,用来搭配点八号子线,可以对付三斤以内的鱼。

    思索了一会,咬咬牙,干脆绑了一副二号主线的,搭配一号子线,六七斤的鱼也跑不掉。

    绑完线组又绑了各种线号的一些子线,跟准备的钓饵起放进钓箱里,准备工作就算完成。

    想到第二天就要测试“入魂”,李君阁有点兴奋得不想睡觉,坐在灯前发呆,突然觉得有什么东西硌着自己,伸手往裤兜里一摸,摸出来一个石子。

    石子是扁圆形,上面被弯弯曲曲的分成两半,一半黑一半白,黑色上有一个白点,白色上有一个黑点。

    “哟,这不是一个天然的太极图嘛!这东西好玩。”李君阁在灯下把玩着石子。

    他一直就喜欢这类东西,打小没少在山溪里河滩上淘摸,有点图案的长江石,溪水里的怪石奇木,山里的竹根木桩,见到合意的都往家里拉,大玩意儿都被老妈堆放到猪圈上方的木楼里。小东西都收在自己抽屉里面。

    拉开抽屉,刚要把新到手的石子扔进去,突然觉得鼻腔里一阵潮润,一滴鲜血滴到了石子上。

    “我靠流鼻血了!”李君阁赶紧将石子往桌上一扔,捏住鼻子转身跑进厨房,舀了一盆凉水,往自己后颈窝拍。

    他没有注意到的是,桌上的太极石内流光一转,将那滴鲜血吸收了进去……

    老妈也跟着李君阁进了厨房,问道:“幺娃你咋个了?”

    李君阁还捏着鼻子呢,瓮声瓮气的说:“我流鼻血了。”

    老爸也跟了进来,看了看情况笑了,说道:“哈,几年不回来,这还整得水土不服了?”

    老妈白了老爸一眼,一边拧凉帕子给李君阁敷脑门一边嗔道:“有你这样当爹的,娃都流血了你还笑。”

    这是奶奶也跟进来了,手里端着一杯水说道:“乖孙这是上肺热了,来,白茅根跟麦冬泡的,这几天你就喝这个。”

    一家人忙活了一阵,李君阁才止了鼻血,各自安歇。

    李君阁回到屋里,坐在灯下继续端详石子。

    石子光润如新。

    “咦?刚刚不是鼻血滴到石子上了嘛?咋的消失了?石子上还有一个孔,我之前怎么没发现?”

    李君阁摇了摇头,猜测了一阵,最后将这个归结于是自己记忆发生了错误。

    看到石子上的对孔,李君阁干脆拿出一根细绳,又从抽屉里拿出一个小铁盒。

    铁盒子里是一些小黑珠子,都是李君阁从山里的无患子树上收集的。

    无患子又叫油浣子,洗手果,果皮跟皂角一样含有皂苷,泡出的汁是天然的清洁剂,可以用来洗手洗头发。有的种子非常圆润,山里娃子常常把它做成珠串玩耍。

    李君阁收集的这些无患子每一颗都非常圆,大小一致,都已经打好孔了,他将石子跟无患子一起穿起来,做成了一条项链美美的戴上。

    忙完这些已经深夜了,李君阁上床睡觉。

    这天夜里,李君阁做了一个奇怪的梦,梦里见到自己进入了一个广阔的空间,自己在空间上方高高的飞翔,下面是一片土地和一个大湖,大湖中间有一个小岛,土地上面有一汪清泉,从上空看去,正好构成一个太极图案。

    李君阁兴奋极了,发现自己在这里可以随意做出任何动作,只要脑子一动就行。

    就这样自由自在的在空中玩了半天,李君阁觉得渴了,于是降落到清泉旁边,手捧泉水喝了一口。

    泉水非常的甘甜,这一喝就停不下来,饱饱的灌了一肚子,就在这片土地上游玩。

    泥土就是泥土,水就是水,什么动植物都没有。

    觉得无趣,不知怎地突然又想起了自家的后山,估计是白天跟篾匠叔讨论了半天竹子的关系,首先想到的就是那丛厘竹,然后不知道怎么的,厘竹就来到了空间里。

    望着远处湖心岛屿上也空空荡荡,脑子一动,几棵厘竹又被移植到了湖心岛上。

    不知怎地又想起自家院子,见到切猪草的破菜刀,顺手就把它收了进来。

    接下来梦境就消失了,李君阁又陷入沉睡。

    ……

    早上又被鸟儿叫醒,李君阁照样走出门来深呼吸。

    但是今天的感觉不一样了,周围环境突然变得更加的亲切,以前各种树叶在风中的“沙沙”声响成一片,今天却发现这个响动是由无数种叶子发出的不同声音混合成的,每一种叶子发出的声响都有细微的不同。

    放眼远望,几百米外一棵竹子上,清润的露珠正顺着竹叶往叶尖滚动;一只螳螂正在向自己前方的猎物悄悄伸出镰刀状的前爪;竹林下方,黄色的野花上,蜜蜂正在吮吸这花蜜,毛茸茸的后腿上,裹着两个花粉球……

    “我靠这是怎么回事?!”李君阁被吓到了,他已经完全忘记了昨日的梦境。

    奶奶坐在门口又开始一天的活计,看着李君阁道:“乖孙起来了,快去洗漱吃早饭,今天要跟篾匠去钓鱼是吧?那还不赶紧的。”

    等李君阁转过头来,奶奶惊讶道:“哎哟乖孙你昨晚干啥去了?怎么弄得一脸泥?”

    李君阁赶紧跑进屋里照镜子,发现自己脸上一道道的净是油泥,也觉得莫名奇妙,于是去浴室里洗了个澡,出来吃罢早饭,背上钓箱,拿起“入魂”,一看天色不早了,赶紧一溜小跑,去村边竹林里找篾匠叔。

    跑到了篾匠叔家里,篾匠叔也早已准备停当,看到他就抱怨:“我说你娃怎么这么不靠谱,你也是老钓鱼的了,不知道钓鱼就赶一早一晚吗?还在那里慢悠悠的。”

    李君阁赶紧道:“哎哟昨晚太兴奋睡不着,害得今天早上睡过了,你看我这不是一路狂奔过来了嘛。”

    篾匠叔斜眼看着他,冷笑道:“汗也没出,气也不喘,你跟我说你是跑来的?”

    李君阁不由得一愣,对啊,一路跑来,还背着这么多东西,咋就没一点感觉呢?

    不过还是试竿要紧,两人也没多想,沿着小石板路下到溪水边。

    小石板路尽头是一条小溪,停着一只蚱蜢小船。

    李君阁先上了船,将两人的钓具堆放到中间,篾匠叔将小船往外推,然后在小船离岸的瞬间跳上船尾。

    小船慢慢的向溪中飘去。

    篾匠从船尾拿起一根长长的竹竿,撑着船顺溪而下。

    船出了小溪就进入了五溪河,篾匠这才拉响柴油机,小船好像插上了翅膀,沿着五溪河突突突的逆流而上。

    行了十来分钟,前方右侧出现一个溪流的入水口,小船灵活地拐了进去。

    溪水深碧,两岸翠竹丛生,鸟鸣啾啾,不时还能看到一些小动物来水边喝水。

    李君阁现在耳聪目明,能够看得非常清楚,有野兔,野鸡,斑鸠,甚至还有山羊獐子之类。

    李君阁不由得感叹道:“这几年退耕还林搞起来,林子里野物是越来越多了啊。”

    篾匠叔说道:“有好也有坏啊,每年野猪下山来拱包谷,赶都赶不走,靠山的人家,都是人收半边土,猪收半边土。还有野兔也多得不得了,最喜欢糟蹋白菜秧子了。”

    李君阁想着野兔的味道,咂咂嘴说:“啥时候去搞几个野兔,黄焖起来,那滋味不摆了。”

    篾匠叔说道:“野兔算啥,我屋后边林子里有竹鼠,你要是能搞到那玩意儿才好吃。”

    李君阁说道:“那得找猎户叔了,改天去找他借几个套子,我们在林子里套竹鼠。”

    篾匠叔说道:“猎户这几天不在吧,前几个月进山,狗被野猪拱死了,这会儿好像是去山上苗寨搞狗去了。”

第十四章 葫芦溪

    第十四章葫芦溪

    就这样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小船继续往葫芦溪深处进发。

    越过一个溪口,面前水面陡然开阔,变成两个中型湖泊,两个湖泊一大一小连在一起,就像一个葫芦,这也是葫芦溪名称的来历。

    小船穿过第一个小湖,来到第二个大湖的进水口位置。

    两人进水口附近停船上岸。

    进水口是一道清澈的溪流注入,溪边是茂密的竹丛,竹丛和竹丛之间有一片片空地,上面都是贴地生长矮草,有不少婆婆丁,灰灰菜,野蒜错杂其间。

    两人找了一片空地安置钓位。

    站在水边观察湖面,近处摇曳着水草,湖水非常清澈,能见度有一米左右,水草外面的湖面上不时的冒出一个个小气泡,那是“鱼星”,意味这有鱼儿在水下觅食。

    李君阁拿出麝香小米,给篾匠叔和自己各打了一个窝子,窝子相距有五米开外。

    李君阁先坐上篾匠叔的位置,从他手里接过“治五溪”,把自己昨天绑的一号线组给接上,然后调漂,试水深。

    这是个技术活,篾匠叔还做不好,所以李君阁就代劳了。

    一边调试一边讲解,很快搞定,见窝子中开始泛鱼星了,李君阁找了一张大叶子圈成个漏斗,抖出几十个麝香麦粒放在里面,招呼篾匠叔开钓。

    篾匠叔不喜欢坐钓箱,只有一个小马扎,挂好麦粒抛出去,就开始坐在马扎上观漂。

    李君阁在旁边看篾匠叔抛竿,提醒他使用竹竿不可抛得太满,这才回到了自己的钓位。

    见自己窝子里也开始冒鱼星了,不由得赞道:“这葫芦溪里的鱼真多啊。”赶紧抽出“入魂”,上线调漂,一套流程走完开始垂钓。

    由于是试竿,所以李君阁先从一号主线线开始。

    这边挂上麦粒刚刚丢下去,篾匠叔那边就开始起竿了,鱼不大,是个小白条,俗称“船丁子”,“治五溪”在篾匠叔手里轻轻一抖,竿稍一弹,白条就飞出了水面,篾匠伸手接过,将鱼取下丢回水里。

    船丁子鱼小,味道虽然不错,但是难得打理,村中的大人实在被小孩子缠不过了,才会去五溪河下网,通常一网下去都是好几斤,拿回家油炸了给小孩子吃,或者文火焙干存储起来炒辣椒什么的,也有很不错的风味。

    不过钓鱼人一般不太喜欢,不会将它当做目标鱼,怎么避开船丁子钓获其它鱼种,也是一门学问。

    看着“治五溪”的出色表现,李君阁对自己手里的“入魂”更加看好了。

    这边先来的也是小鱼,起了几条船丁子之后,浮漂轻微向下送了一目,然后开始上顶,上顶了三目之后,李君阁果断起竿,“入魂”弯出一个美丽的弧线,掌心传来一阵轻微的抖动,似乎在提醒主人水下鱼儿的挣扎频率。

    认真感受从鱼竿传来的清晰力道,李君阁估计这条鱼在一斤左右。

    鱼儿开始往左侧水草中逃窜。

    李君阁手腕轻轻一翻,“入魂”在自己手里转动了一百八十度,往右边轻轻一顶,水下的鱼儿就被带得转了一个圈,鱼头调转了一个方向。

    这就是所谓的“阴劲”,控鱼是用的阴劲,因势利导为主,跟太极一样,讲究个“四两拨千斤”。

    不能使用暴力,不然竿线又可能瞬间超过拉力极限,会导致竿毁线断。

    鱼类是不能倒着后退的,必须转身后才能再向反方向返回。

    所以水下的鱼儿想要再钻入水草,必须调头,通过这点时差,鱼儿已经被钓线的牵引和自身的速度带得远离了水草区。

    “入魂”驾御这条鱼丝毫不吃力,表现得很给力,让李君阁倍感惊喜。

    来回倒竿,带着水下的鱼儿划了几个8字圈后,鱼儿终于乏力了,被“入魂”带出了水面。是一条近一斤的鲫鱼,野生的鲫鱼能长这么大,也算难得了。

    篾匠已经在旁边把抄网组装好了,一边递给李君阁一边问道:“竿子怎么样?”

    李君阁抄鱼入网,转头说道:“这表现太给力了,信号不是碳素竿可比的。”

    将鲫鱼扔进鱼护,两人继续垂钓。

    麝香小米的诱鱼效果非常不错,加上这里鱼非常多,两人你一杆我一杆不断的起于,船丁子跟小鲫鱼都扔回去,四两以上的鲫鱼都留下。

    钓了一阵,李君阁估计大鱼也该进窝了,于是换上了一点五的主线。

    果然,没过一阵,浮漂边上冒出了一两个气泡,这是鲤鱼的鱼星,突然浮漂一个有力的下顿,漂尾整个没入水中,大黑漂!

    李君阁瞬间一抬竿,牢牢刺中水下那条鱼。

    大鱼吃痛,往下一沉,几乎将“入魂”拉成一个半圆,在水里开始左冲右突。

    李君阁转头对篾匠说道:“篾匠叔,这应该是三斤左右的鲤鱼,考验来了。”

    篾匠对“入魂”很有信心:“我钓过两斤多的,三斤左右的鲤鱼应该没问题。”

    李君阁开始溜鱼,篾匠也停钓了,过来观察竿子的表现。

    李君阁感觉到手柄上传来的信号,水下鱼儿任何一个微小的动作都完美的传递到掌心,能提醒他及时调整溜鱼动作,这种感受不是使用其它竿子能体会到的,这就是竹竿的魅力。

    李君阁大呼过瘾,水下的鱼儿虽然还在猛烈挣扎,但是他有信心,这条鱼逃不掉了。

    中间有几次,“入魂”被拉成半圆,但是竿子腰力非常挺拔,鱼儿稍微一松劲就恢复过来。

    鱼儿终于还是放弃了挣扎,露出水面,果真是一条鲤鱼。

    野生的鲤鱼非常漂亮,嘴唇非常的厚实,红艳艳的,尾巴也红得非常鲜艳,胸鳍跟腹鳍也有一半是红色,背部黄中泛绿,腹侧金黄。

    将这条鱼抄起来,李君阁起身从钓箱中翻出一个称鱼器,夹住鱼嘴将鱼提起来,称鱼器上显示出读数,足有三斤四两。

    李君阁笑道:“竿子抗住了,纪州和竿主钓两斤多的高背鲫鱼,我们这里的野生鲤鱼比鲫鱼力道大得多,这已经超过纪州和竿的通常表现。”

    篾匠说道:“我说得没错吧,三斤多的鱼,一点问题没有。”

    李君阁将鱼放入鱼护,一咬牙换上了二号主线,又从包里把钓鱼伞的杆子翻出来立在身后,用一根橡筋把手机固定在杆子上,调整了一下角度,打开录像功能,准备把“入魂”的表现录制下来。

    两人继续垂钓。

    二号线配的钩比较大,李君阁挂了三颗麦子上去,由于小鱼吞不进去,所以他这边的鱼情一下就变慢了。篾匠那边还是一直在上着半斤左右的鲫鱼。

    李君阁却悠闲了起来,还有兴致看看水面上的水鸟。

    水面非常静谧,大湖上星星点点,充满生机,有不少野鸭和在游玩。

    湖边竹树上还歇息着几只白鹭。

    正看得高兴,眼角余光瞟到漂尾忽然被斜着拉没在水中,几乎是本能的一扬竿,就听见鱼线“呜”的一声啸响,“入魂”传过来的力道非常沉猛,大鱼缓慢的摆着头,向深水游去。

    大鱼和小鱼的吃钩后表现是不一样的,小鱼喜欢疯狂逃窜,大鱼则不慌不忙。

    李君阁单手也控不住竿子了,于是将左手也搭了上去,张着手掌,虎口搭在右手上二十公分处,往左侧倒竿,希望将大鱼拨转身来。

    “入魂”的控鱼表现也非常给力,大鱼被牵引着,不情不愿的调头了。

    竿子终于能立起来了,只要竿子能立起来,鱼的力道就能大部分被钓竿的弹力泄掉,不用被鱼儿的爆发力把钓线崩断。

    趁这个机会,李君阁连忙从钓箱上站起身来,往右侧身后退了几步,留出和大鱼博斗的空间。

    这时大鱼又开始调头往深水冲。

    不过大鱼的意图已经被“入魂”通过振动传递给了李君阁,让李君阁可以提前准备,将这波力量化解。

    如此几次往返,双方又拉锯了十多分钟。

    “入魂”竿稍甚至几次被拉得弯进水里。但是都被李君阁牢牢的控住了。

    大鱼开始最后一次挣扎,用最后的力道,一下就窜出去七八米,几乎将钓竿拉直,一旦形成拔河,肯定就是断线跑鱼的结局,李君阁赶紧往前几步,人已经站到了水边,一翻手,“入魂”反手没入了水中,只剩下手柄还在水面上方,由李君阁牢牢控制着。

    大鱼终于失去了力道,李君阁赶紧趁机将竿子翻了上来,继续双手溜鱼。

    好在这只是最后一次危机,其后大鱼虽然还在挣扎,但是力道一次比一次弱,最终被拉出了水面。

    “唉哟喂!好大的一条草鱼!”篾匠叔早就奔过来了,一直看李君阁溜鱼。自己都感到难以置信,他亲手打造的竹制手竿居然能将这么大的草鱼钓上来。焦急地拿着抄网左比右划:“抄网带小了,不是说好最大钓钓三斤左右的吗?这么大一条怎么都抄不进去。”

    李君阁笑道:“没事,看我的。”让篾匠把抄网放到一边,自己继续溜鱼,直到大草鱼溜得肚子翻白,才找了一个很平的草滩,将鱼拖到了滩上。

    大草鱼已经累翻了,虽然一半身子还在水里,却只能摊在草滩上一动不动。

    李君阁拿着称鱼器,走过去麻利的夹住鱼嘴,将大鱼提了过来,大鱼这才开始后知后觉的蹦跶。

    李君阁提着称鱼器在摄像头前展示了大草鱼的重量。

    足足十五斤六两。

第十五章 藿香凉拌鲫鱼

    第十五章藿香凉拌鲫鱼

    将草鱼丢进鱼护,李君阁第一件事就是赶紧将“入魂”用软布擦拭干净,接着两个人开始检查竿子。

    “入魂”还是那么挺拔,经历过强悍的拉力后,依旧是浑然一体的笔直,没有出现弯曲,崩口,爆漆一类的现象。

    在阳光下,“入魂”好像一位骄傲的剑客,桀骜卓立,外表平静,内里却充满力量,似乎随时准备长剑出鞘,释放出惊心动魄的一击。

    李君阁望着篾匠叔道:“太强悍了,我们不用再测试了吧?已经超出我们想象太多了。”

    篾匠叔说道:“吓死我了,我后背都湿透了。”

    李君阁心有戚戚的说:“是啊,我的两条腿现在都有些发软,我都想着断子线算了,没想到这竿子这么护线,一点零的子线愣是没让十几斤的大鱼拉断。”

    篾匠叔说道:“那我们还要继续不?”

    李君阁道:“不用了,我们给了一百分的考题,‘入魂’给了我们一百二十分的答案,太完美了!哎哟手机还没关,我赶紧关了去。”

    两人开始收拾东西,清点鱼获。

    篾匠那边有六七斤鲫鱼,李君阁这边鱼获接近三十斤。

    李君阁不禁赞叹道:“这葫芦溪都快成鱼窝子了。”

    两人上了小船,李君阁将鱼获放进鱼舱里面养着,开始返航。

    篾匠叔说道:“是啊,我们李家沟世世代代只用网跟钓,大家都知道抓大留小。五溪河我们爱惜着呢。你看看外面现在,毒鱼的,炸鱼的,电鱼的,啥丧良心的活儿都往河里使。”

    李君阁说道:“是啊,河沟电过一次后,小鱼小虾,包括鱼卵都要死绝,那真是断子绝孙的勾当。”

    篾匠叔说道:“对呀,其它地方咱们也管不着,如果外村人敢来我们这里使坏,乡亲们不揍死他!主要是要防着乡上的人,那帮龟孙,你看都把盘鳌溪糟蹋成啥样了!”

    当年的盘鳌溪物产丰美,两岸都是红砂地,尤其盛产野生甲鱼,这也是盘鳌溪和盘鳌乡地名的由来,不过后来由于保护不利,不但野生甲鱼消失,连小鱼小虾都难得一见了,每年涨水聚拢一批,很快又会被当地人清理干净。

    两人说着聊着回到李家沟,李君阁对篾匠叔说道:“篾匠叔,要不一起回我家去呗,我给你做你最爱吃的凉拌鲫鱼。”

    篾匠叔也没有客气,说道:“皮娃还记着我好这口呢,我可是好久没吃过这个了。”

    鲫鱼李家沟人一般做干烧,豆瓣鱼,鱼汤,很少凉拌,这道菜还是李君阁在渝州学的,所以他不回来,篾匠叔吃不到。

    两人往村里回,路过李二毛家的茶铺,大家看到两人拎着钓具,提着大鱼,都知道是野生河鲜,便过来问卖不。

    李君阁对篾匠叔说:“这大草鱼我们一家人加上你也吃不了,鲫鱼也有些多,要不我们卖一些吧。”

    篾匠叔说:“大多数都是你钓的,你说了算,留几条鲫鱼下酒就行。”

    李君阁就开始在那里卖鱼,篾匠叔便说干脆趁这功夫回去一趟把自家的东西放好,李君阁点点头让他去了。

    将大草鱼跟鲤鱼卖了,鲫鱼当做添头送掉一些卖掉一些,只留了最大的四条,也有三斤多,留着给篾匠叔过瘾。乡里乡亲的也没讲什么价,但毕竟都是野生的河鱼,居然也卖了小三百块。

    这时篾匠叔拿着一个长布包回来了,李君阁把钱分成两份,将一百多块递给他。

    篾匠叔赶紧摆手说不要,说道:“都是你钓上来的,这钱我怎么好意思要,还是你留下吧。”

    李君阁好说歹说才让他收下,但是也没敢多给,照足合伙打鱼的规矩,两个人平分。

    回到家里正好在刚开始做午饭,奶奶见到两人说道:“今天怎么回来得这么早?以往不是都要弄到半夜嘛?”

    篾匠赶紧给奶奶问安,然后从长布袋里抽出一根竹杖递给奶奶说道:“嗐,我们两个就是去试了试新竿子,都不是奔着鱼去的,所以才回来得这么早。婶子,我篾匠也拿不出啥好玩意儿,这就是个意思,您别嫌弃。”

    奶奶接过来说道:“哎呀篾匠你咋这么客气啊,手艺倒是越来越精到了呢,啧啧,看这漆水儿美的!”

    李君阁接过来一看,说道:“篾匠叔你这可不是小东西啊,这是大礼啊,哈哈哈。”

    篾匠不好意思说道:“这就是做竿子时用废的材料,我觉得怪可惜的,就给婶婶做了这根杖子。”

    李君阁仔细打量了手杖,杖头是老柏木瘤子做成,,瘤子上的木纹就像一个个漩涡堆叠,又像是虎皮的纹理,被打磨得非常合手,没有上漆,只用桐油养过一次,然后用皮料摩挲出光泽,显得古朴厚重。

    杖头通过一个白铜环连接着杖身,杖身用的是制竿的材料跟漆工,金黄金黄的,裹着流动的蜂蜜那种通透的感觉。底下是一个三寸长的白铜杖钉。

    竹杖虽然只有拇指粗细,李君阁试了试,强度却一点问题都没有。

    奶奶试了试手感,高兴坏了,说道:“好久没有去赶集了,就是嫌走路不方便,现在有了它,可就得了劲儿了,就是漂亮得慌,有点舍不得当杖子使啊。”

    篾匠叔笑道:“您老喜欢就好,可劲儿使,使坏了我再给你做一根!”

    这是老爸也从厨房钻了出来,说道:“哎哟这杖子可真漂亮!篾匠你太有心了!”

    李君阁说道:“老爸你来了正好,你跟篾匠叔先聊着,我去给他弄凉拌鲫鱼去!”

    老爸说:“快去快去,佐料味道摆大些,你篾匠叔喜欢厚味的。”

    李君阁到屋后将鲫鱼剖洗干净,然后在每条鱼身上拉了几刀,切了些姜蒜丝,倒入料酒跟盐一起倒盆子里码上味。

    拿个竹筲箕盖住盆子,李君阁又去地里采了些绿色的二荆条辣椒,一些小米辣辣椒,一大把藿香嫩叶,又抽了几根香葱。

    回来翻出一块姜,几瓣大蒜,丢石臼里,加点水捣成姜蒜泥水。

    拿出一个小碗,倒了一碗蒸鱼豉油。

    将二荆条辣椒跟小米辣椒一起剁碎。

    再将藿香也切碎,都拌上少许盐。

    半个小时后鱼码入味了,这时老妈把别的菜都做好了,将锅腾出来给他。

    李君阁在大锅里加入开水,将鲫鱼放进去开始蒸,同时也将酱油碗放进去一起蒸。

    七八分钟后,一盘鲫鱼刚好熟了,李君阁将鲫鱼端出来放一边晾凉,又放入另一盘,三斤鱼分两盘蒸,以免上面的熟了底下还是生的。

    两盘鱼蒸好后,开始调制凉拌汁。

    将蒸过的酱油倒入一个小盆中,将蒸鱼盘子里的鱼汤也滗出来倒进去,加入姜蒜水,糖,醋,香油,二荆条小米辣碎末,藿香碎叶,拌匀后浇到两盘鱼身上,佐料用量非常大,几乎盖住了下面全部的鲫鱼。

    然后分别洒上一把花椒,两勺干辣椒面,烧开了一瓢滚油浇上去。

    只听见“刺啦”一声,一股麻辣鲜香直冲鼻端。

    再撒上两把葱花,凉拌藿香鲫鱼就大功告成了。

    李君阁将两盘鱼端到堂屋,大家都已经开始动筷,老爸跟篾匠叔已经喝上了。

    篾匠叔看到凉拌藿香鲫鱼,连连说道:“这个好,这个好。”

    李君阁坐下跟篾匠叔走了一个,然后也开始动筷,从厚厚的佐料下挑出一块鲫鱼放入嘴里。

    由于是凉拌,完全没有其它做法的油腻感,酱油也经过蒸鱼汤的稀释,味道不再浓郁,只在酸甜麻辣里,透出厚厚的青辣椒跟藿香特殊的清香味道,伴着野生鲫鱼的鲜甜,十分可口。

    篾匠叔吃得停不下来,连连夸好,说自己怎么都弄不出这个味道,还是得数李君阁做得好吃。

    奶奶嫌鲫鱼刺小只挑了一点尝尝味道,只笑眯眯的看着篾匠叔吃得欢实,说道:“篾匠,这么些年都还是一个人过,就没有看上哪家合适的?”

    篾匠说道:“嗨,哪家女人看得起我一个臭篾匠,可不还是那样过呗!”

    奶奶叹气道:“唉,还是当年老篾匠给你留的家底不丰厚,把你耽误了,不然早该说个媳妇了哇。”

    篾匠叔说:“我干爸就是光棍了一辈子,到我这里继续光着也没啥。”

    篾匠叔是村里老篾匠收养的,也不知道他当年是从是哪里流浪来的,就跟着老篾匠姓了黄,大名黄正亮。

    老篾匠到死都是个光棍,篾匠叔现在都三十六七了,家里就一片竹林子,没几分地,自家也就有点老篾匠传下的竹编手艺,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收入实在不丰。说了几户人家,都嫌他穷,最后也没谈成,慢慢的篾匠叔也就歇了这个心了。

    老妈也说道:“篾匠你有门手艺傍身,俗话说‘荒年都饿不死手艺人’,就是太不注意收拾了,其实五官倒是还周正的,换身衣服捯饬捯饬,我就不信没人看得上。”

    李君阁道:“妈,你有合适的就给篾匠叔物色着呗,我跟你说篾匠叔这是厚积薄发,绝对的潜力股,哪家闺女能把他看上,以后绝对享福呢!”

    一家人都笑了,觉得李君阁这话有点过,实在是不能相信。

    不过老妈还是说道:“那行,那我就跟篾匠看望着,有合适的人家就跟着说说,不过篾匠啊,你都这么大了,不一定还非得黄花大闺女吧?”

    篾匠叔面红耳赤的说道:“嗨,就我这条件我这岁数,还能有啥挑拣啊,差不多的就成呗。”

    老妈笑道:“那行,这样就比较好办了,我给你打听着吧。”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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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案一:
3D魔幻城市逼死导航狗!只有回家去种田!种树,养鱼,遛狗,培兰,下河,跑山……在山沟里也能玩出多彩的人生!
文案二:
回岭新云认雨痕,
到溪老叶缱乌村。
山梅冷彻疏香寂,
沟李夭秾乱雪陈。
去尽远山随柳日,
种开新菊待词魂。
田中紫陌今何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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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案三:好吧其实不会写文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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