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分田
老莫是永安城外莫家村的村长，听说长毛打来了，他按照以前对付土匪的办法，带领村民逃到附近山上，这一躲就是好几天，可莫村的长毛一直驻扎在这里似乎没有离开的意思。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大伙在山上犯难了，一部分人想回去，一部分人坚持留在山上等长毛离开，还有的人没有主意不知该如何是好。
“快入冬了，山上实在是太冷了。这山洞不能再住了，我们娘俩熬不住了。咱还是回村子去把，这么多天了也没听说长毛杀人放火啊。”王寡妇哄着怀里两岁大的孩子抱怨道，她的孩子脸都冻青了，呜呜哭个不停。
“你有几条命啊，这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土匪就是土匪，他们杀人可都是不眨眼的。”李大妈立刻反对道，她的儿子就是被土匪抓走的，儿媳也被奸污了，不堪的往事依旧历历在目。她虽恨得牙根痒痒，却又无可奈何。
“话虽这么说，但咱们地里的庄稼都熟了，就这么放着等着它们烂掉？这可是我们过冬的口粮啊。”赵老汉心痛道，地里的庄稼可是自己用汗水一点点的种下去的，平时伺候这庄稼比伺候家里老婆子还勤快，眼看稻子都熟了，却不能去收获，这可真要了他的老命了。
“大家再熬一熬吧，再等几天，兴许这长毛就走了。我们如果回去，就算那长毛不杀人，可那苏保德不是好惹的。当心他给你扣个通匪的帽子，最后搞得你家破人亡。”张郎中皱着眉头说道，这几年永安团练头子苏保德借着剿匪的名头，勒索当地百姓也是常有的事，他在官府那边要不足银子，就在百姓头上搜刮作为他团练的军饷。
“就是，这个苏保德比土匪还坏，真是吃人不吐骨头。我听一个货郎说他被长毛杀了，也不知道真假。”一个年轻的后生接过话头继续说道。
“搞不好是真的哦，隔壁村的钱家不是苏保德的亲家吗？他们家举家全逃了，换作以往他们应该派人去苏保德那里一起剿匪的，保护他们家家产的。要我说，这苏保德八成是完蛋了。”又一个小后生立刻响应道。
经过这么一番七嘴八舌的讨论，赞成回去看看的逐渐占了上风，但还有少部分人仍然坚持留在山上，谁也说服不了谁，意见始终不能统一。
“村长，你给大家拿个主意吧，我们听你的。”张郎中对在一旁始终不言语的老莫说道。
老莫是村里唯一的铁匠，虽然现在都六十多了，但精神相当矍铄，身子骨也挺结实，一点都不像上了年纪的人。村里的农具都是他给打造的，也是莫家的族长，在村里颇有威信。
老莫坐在石头上，猛吸了几口旱烟，他脑子里的思绪如桂江的江水汹涌澎湃。他有一种感觉，这些长毛和以前的土匪不同，因为前两天他派儿子回村悄悄打探过，家里的东西全都在，那些长毛甚至连他们家的门都没有进，他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土匪。他心里是偏向回去的，但他又不敢拿莫家村三百多号人的命去冒险。
可现在所有人的目光都注意在自己身上，老莫知道他现在必须说点什么了，他一拍大腿站了起来，“乡亲们，听我老头子一言。我们随身带的干粮不多，不能一直在山上耗着。我看这样吧，有胆量带把的汉子跟我老头子下山去看一看，女人和孩子留在山上，等我们的消息。大家看怎么样？”
老莫这个折中的办法，终于让全村人的意见得到了一致。他领着几十个后生出了山洞，往莫家村走去。
“天兵专杀妖魔，绝不伤害百姓。乡亲们，不要害怕，都回家吧。”杨小山的队伍一路喊着口号沿着山路行走着，正巧遇上了这帮莫家村的人。
“杨军帅，前面发现了几十个村民。”一个天兵过来报告道。
杨小山在马上昂首眺望，果然在山路的上头有一伙人，衣着褴褛，神色紧张望着自己的队伍。
“所有人都停步，把武器收起来，别吓着他们。”杨小山出城已经走了好久了，好不容易才遇到要找的村民，如果吓跑了可真要吐血了。
“孙保长，你跟我前去跟他们说话。”杨小山走到队伍前面，甩蹬下了马，招呼孙保长道。
“好的好的。”孙保长知道用到自己的时候到了，连忙点头哈腰跟上前去。
“乡亲们，不要在山上再藏了。天兵不伤害百姓，不要怕，都出来吧。”孙保长使出全身的力气，非常卖力的扯着嗓子喊道。
“这不是孙保长吗？”老莫倒也认识，去永安交皇粮的时候和他打过交道。有了熟人，老莫胆子壮了一点，他回头对其他人道，“我出去看看，你们看我的手势，如果情况不对就逃。”
老莫领着两个儿子，父子三人走了出来，虽然认识孙保长，但他们心里还是有点害怕，声音都有点颤，“你们真不伤害百姓？”
“小山，我来了。”罗大纲在后面不放心杨小山，看到他们有三个人，自顾自地提着大砍刀催马上前。
杨小山气得差点晕过去，这紧要关头你这么凶神恶煞地过来，还不把他们吓跑，连忙眼睛一瞪大声喊道：“大纲，你别过来，回去！快回去！别吓着人。”
罗大纲很少见杨小山这么锐利的眼神，不由自主地退了回去。他摸着自己的刀疤脸，心里别提多委屈了：“我不就是丑点嘛，有那么吓人嘛？还不是为了你的安全着想，以后说不准就是一家人了，不识好人心！”
老莫三人看到罗大纲骑马过来，的确被吓到了，特别是那把大砍刀，让人有拔腿就跑的冲动。
“乡亲们别怕，我是这里的头。你们有什么要说的，只管对我说。”杨小山尽量让自己看上去和颜悦色一点。
“对对对，这位是通天侯大人，绝对能能给大家做的了主。”孙保长连忙附和道。
“是小侯爷啊。”老莫一生见到最大的官不过是吴知府，侯爵这一级的只在戏班子见过，对他来说那是天大的官啊。老莫连忙拉着两个儿子跪下，这时代就这样，平头百姓对官员那是有天生的奴性，更何况是面对这么大的官。
杨小山上前扶起他们，“不要怕，太平军不会伤害你们一根汗毛，我可以在这里担保。”
“我们信，我们信。小侯爷，那我们村要交多少粮食？”老莫心里稍微安心了些，又慌忙问道。这不要命肯定要粮，就是朝廷也都这样，只要别太多，老莫也愿意出这个买命粮。
“不用交。我看你们也不像有钱的地主，我们太平军对普通的农民不征粮食。”杨小山看着老莫身上打满补丁的衣服，微笑道。
“有这么好的事？”老莫心里开始怀疑了，不要命不要粮，这里面必然有诈啊。但他没有表现出来，只想找个机会脱身。
“不过你们还是要按地里的收成交点税。”杨小山补充道。
老莫不安的情绪又稳住了，暗想：“我就说嘛，怎么可能什么都不要。”
“要交多少税啊？”老莫的儿子紧张道，地里可是他们过冬的口粮，交得太多这冬天怕是熬不过。
“一成就行，没有银子也可以拿粮食抵。”杨小山回答道。
老莫父子终于放下心来，这年头朝廷都要收五成了。为了交税，还要卖掉粮食换银子，被奸商们又剥削了一层皮，这些长毛们要得真是不多，这简直是太好了。
“还有一件好事我要告诉大家，苏保德已被太平军斩首了，他的田地全部没收。你们谁先回村谁就可以优先分到他的一块土地，在他地上种的粮食一半归你们自己，一半归我们天国。这样的好机会可不多哦。”杨小山拿出了杀手锏，农民最渴望的就是土地，与其一直嗦其他什么的，不如直接给地，来得最直接，也最有效。
“真的吗？还有这种好事。”老莫简直乐坏了，天杀的苏保德真的死了。他的地可多极了，这么多年几乎每个村都有他敲诈得来的田地，这些都是上好的良田啊。“我这就去招呼村民们都回去。”老莫嘴巴都要笑歪了，这么好的事真是头一次遇到，这长毛哪里是匪啊，简直就是送财童子。
第七十七章 钱员外
钱员外是苏保德的儿女亲家，前两年刚把自己的大女儿嫁给苏保德的三儿子。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当时是无限风光，招摇过市，以为抱住了一条粗腿。可几天前，女儿带着噩耗来投奔娘家，得知苏保德父子在桂江渡口全被长毛杀了，钱员外顿时有点天旋地转。这几年他一直跟着苏保德搞团练，手上血债也不少，长毛是绝对不会放过自己的。
钱员外一想到这些，后背就不住发凉，绝对不能在这里等死。于是他带着一大家子人上山躲避，原以为长毛不过是一阵风，折腾几天就完。可后来的情形大出他意料之外，长毛不但没有走，而且还驻扎了下来。更让他绝望的是，长毛在通向永安的每一条山路都设了关卡，自己现在想逃出去都不可能了。
他们一家遇到的困境和其他普通村民们一样，山上太冷，吃食不够。除了这些，钱员外怕被太平军发现，不敢生火，不敢在一地久留。因为怕被别人告密，他不停地变换着隐藏地。这可就太折腾了，这么多天来，他的家丁团练不断有人离开，原本二百多人的队伍现在只剩一半了，钱员外焦急万分却也无可奈何。
“老爷，你可要想个折啊，这么下去可怎么办啊？”钱员外的老婆不住地啼哭，她那双三寸金莲的小脚都走出血泡出来了，这辈子哪遭过这般罪啊。
“哭哭哭，就知道哭，烦不烦！还不快给我闭嘴！”钱员外本来就心烦气躁，钱氏这么一哭更让他心乱如麻，不由发起火来。
钱氏没见过老爷发过这么大的火，立刻被吓得捂住了嘴，只敢在一旁小声呜咽。
“爹，山下的路上过来了一队人。”钱员外不放心其他人，派自己的大儿子在外面放哨。
“哦，什么人？是长毛吗？”钱员外紧张地问道。
“看打扮不像，倒是像一支商队。”儿子回答道。
“哦？带我过去看看。”钱员外好奇了，这个时候怎么会有商队能从长毛的关卡处通过？他有点好奇。
在他大儿子的带领下，钱员外来到了山路上面的一棵大树下，那支商队离自己大约二百多米。他们大约有五十多人，赶着十几辆大车，车印子很深，里面应该放了不少东西，队伍中间还有一座四个人抬的大轿子，旁边还有好几个人护卫着，里面感觉是一位大人物。
“儿子，我们逃脱的机会来了。”钱员外眼珠提溜打着转，突然一个歹毒的计划从他脑子蹦了出来。
“爹，你是想打劫这个商队？没必要把，他们人也不少，我们何必生事？万一招来长毛怎么办？”儿子有点不明就里，挠头问道。
“你看这支队伍前面开路的人，他腰上挂着的腰牌，这可是长毛的通行证啊。咱杀了这些人就能冒充他们离开永安地界。这支商队肯定和长毛有莫大的关系，那个轿子里搞不好就是什么大人物。咱灭了他们说不定还能立大功，出了这里到了朝廷那边，咱也能凭着这个保我们钱家的富贵荣华。”钱员外不亏是老江湖，这一下就想到了很多，手段也够心狠手辣。
“你快回去，把咱们的家丁、团练们都找来，咱们人数是他们的三倍，没道理不赢，这次要速胜，省的夜长梦多，把长毛招来就不好了。”钱员外把注都押在了这支商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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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人？不好了，有人要过来打劫，弟兄们赶快把大车围起来，保护龙头！”在前面负责开路的李大柱发现了钱员外的队伍，立刻第一时间通知所有人防御。他们就是罗大纲所说的广东天地会的兄弟。前些天已和罗大纲联络上了，讨到了通行腰牌，约好今天过来永安，但他们万万没想到这里还有劫匪。
钱员外没想到这么快被对方发现，于是原本的偷袭变成了强攻，他指挥着手下一百多号人先把这支商队围住。
“放箭，放箭！射死他们。”钱员外大声喊道。
团练们拉开手中的弓纷纷放箭，虽然弓术看上去并不娴熟，但这么近的距离也歪不到哪里去，一排箭放出去还是颇有声势的。
天地会的弟兄们马上躲到大车后面，利用车身做掩体，团练的弓箭来势虽猛，但几乎没有产生太大的杀伤成果。只有一两个弟兄被乱箭擦伤，也没伤到筋骨。
“攻上去，别怕！我们人多！”钱员外看到弓箭不怎么管用，催使手下上前进攻。
团练们人多势众，围了上去。但大车组成的防御工事，让他们手中的刀枪无法施展开来，反而是天地会的弟兄利用车的缝隙，猛地钻出一枪头，往往扎得团练非死即伤。这种情形让团练更不敢轻易上前，这车阵就像是乌龟壳一般坚固，刀枪不入，根本攻不进去。
钱员外急得满头大汗，时间拖长了可对自己极为不利。
“杀一个赏五两银子。”钱员外气急败坏道，他也想不到有什么办法破解，只能用银子来鼓舞士气。
银子听起来是不少，但这人可不好杀，团练们心里自然也有杆秤，悬赏的作用看起来并不大，团练们只是围着，敢上前的没几个。
“爹，咱们还有点油，干脆点把火把他们的车烧了！”钱员外的大儿子提醒道。
“对对对，就这么办！”钱员外急昏了头，这个时候只有用火攻了，幸好有儿子提醒。
“哗哗哗。”几支火把沾着油布甩在大车上，终于把几辆大车点着了。
为首的李大柱知道这车阵守不住了，“弟兄们，保护龙头，跟着我突围出去！”他一脚踢开着了火的大车，跳了出来，跟着砍倒两个团练，转身招呼着大家往外跑。
“不能放跑一个！都给我杀了！”钱员外咬着牙，知道这是关键时刻了，他连忙让儿子带着团练包过去。
论实力，一个团练肯定不是一个天地会兄弟的对手，但此刻这里团练人数是他们的三倍，天地会虽然人人奋勇当先，但战况还是落在了下风，冲出来的弟兄几乎人人带彩，还有几个人不幸被好几个团练围攻而死。
“给我放箭！对着那顶轿子！”钱员外听到了李大柱的叫喊声，觉得轿子里肯定是个大人物，说什么也不能让这龙头跑了。
两个轿夫中箭倒地，轿子歪了失去平衡倒在了地上，轿子里传出来一声清脆的惊呼声。天地会的形势万分焦急，眼看就要被钱员外的团练击溃了。
“天地会的兄弟，莫慌！我杨小山来也！”关键时刻杨小山和罗大纲带着队伍终于及时出现了，黄色的太平军战旗树立在了战场上，分外惹眼。
第七十八章 救人
杨小山一马当先，一把佩剑闪电般迅疾，一路挑翻了十几名团练。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不过片刻，就杀得身边的团练们抱头鼠窜。罗大纲紧跟其后，带领三百太平军呈锥子型直插敌阵，如猛虎下山，拦腰冲进团练内层，把他们截为两段，分头包围。
杨小山是冲着轿子去的，他知道里面的天地会的龙头，大纲的亲戚，这次太平天国的贵宾，可不能有什么闪失。将挡在前面的团练全部杀散后，他来到了那顶轿子跟前。
“你没事吧，我来保护你。”杨小山挑起轿帘，把手伸了进去，想把里面的人拉出来。
一双又白又软的手紧紧抓住他的胳膊上，又香又热的气息通过她温润细腻的粉臂传给了杨小山。“救我，我害怕。”一副惊慌失措的小鹿模样，一双我见犹怜的美目，一种如银铃般悦耳的声音，硬生生把杨小山呆在当场。
“你是谁？”杨小山万没想到天地会的龙头，这次要大纲要迎接的贵宾是一个女人，而且是一个如此般美貌的女人，他不敢相信地问道。
“我是罗大纲的堂妹罗美莺。将军，能拉我出来吗？”罗美莺在歪倒的轿子里显得很难受。罗美莺这名字倒也贴切，人如其名，罕见的美貌和如黄鹂一样好听的声音。
“好好。”杨小山终于反应过来，不好意思地抱歉道。他立刻弯下腰，一手扶着她的后背，一手托着她的膝盖后面，轻轻地把罗媚莺抱了出来，又小心翼翼的把她放下。倒不是杨小山故意去抱，他是生怕自己一用劲把这副柔美的身段扯坏了。
“多谢将军。”罗美莺站稳后恢复了正常的神态，她似乎突然想到一件事，连忙把刚才掉落的面纱重新蒙在脸上。
“来呀，你们几个过来保护罗龙头。”杨小山一时间觉得有些尴尬，他招呼身边几个天兵过来，自己重新上马杀向敌阵。
不知道是不是心里作用，杨小山总觉得刚才那位美女在注视着自己，在这样的情况下杨小山感觉自己的力气似乎比平时大了很多，手中的剑舞动得更快了，如水银泻地一般流畅，在他那一团剑影中，团练非死即伤，如入无人之境。
“不要杀了，我们投降，我们投降。”周围的团练被杀得寒了心，最后一丝抵抗的勇气都崩溃了，把武器放在地上，跪了下来大声求饶。
“把他们都捆了，押回去。”杨小山对于投降的人是不下死手的。看到敌人都投降了，他收起佩剑，将剑插入鞘中。
杨小山用目光打扫着整个战场，他忽然发现一个矮胖的老头无声无息地在地上爬着，旁边的天兵都忙着捆人，也没人顾忌着这个老头子。这老头爬了几步就想往山上逃，这个人正是钱员外。
杨小山立刻驱马赶去，从后面抓住他的衣领如老鹰抓小鸡一般把他拎起来，放到了马背上。
“放开我，放开我！”钱员外这个时候还不老实，两腿蹬着，玩命的在马背上反抗着。
杨小山也不多言，用剑鞘猛地在他后背上一砸，钱员外哪受得了这样的劲道，吃不住力一下晕了过去。
战斗结束了，还好小山来得及时，剿灭了这伙团练。李大柱随后又带人扑灭了大车上的火，最后清点了一下人员，死了四个弟兄，重伤两个，轻伤三十多。
“拿我的腰牌，请黄师帅来给天地会的弟兄们医治。”杨小山看到那两个重伤员恐怕有生命危险，太平军医术最好的就是这位大黎来的郎中黄益芸了，也只有他能救这两人。
“我替受伤的弟兄多谢将军。”罗美莺道了个万福，声音还是那么好听。
“什么将军将军的？堂妹，这就是我经常给你提到的杨小山，杨军帅，现在是侯爷了，刚封了通天侯。”一旁的罗大纲走了过来，给罗美莺介绍道。
“原来是你。”罗美莺每次与罗大纲联络，大纲信里总提起杨小山。虽然没见过面，但杨小山的战斗事迹罗美莺几乎都了解过了，如今面对面再看杨小山，比想象中的他似乎更多了一鼓书卷气。如果不是亲眼看到杨小山在战场上的英姿，很难看出他是一员如此勇猛的战将。
“不用客气，都是我应该做的。这里离莫家村最近，我们先去那里整顿下，安置好伤员，随后再入永安城可好？”杨小山考虑到伤员经不住路上的颠簸，提议道。
“如此甚好，一切都听杨军帅的。”罗美莺点头道，“可我的轿子。。。。。。”罗美莺犯难了，轿子两边的木头栏杆都断了，下面的轿底也透了，显然是摔坏了不能用了。自己又是小脚不能走远路，如何去莫家村？
“这个简单，你和小山共乘一骑好了。”罗大纲笑着说，眼睛中有一种神秘莫测的暧昧，显然是想撮合他们俩的意思。
“大纲！”罗美莺狠狠瞪了他一眼，那意思是我怎么会有一个如此编排妹妹的哥哥。
“这有什么？都是江湖儿女何必拘礼。堂妹，我不是不想带你，我肚子大，我们俩坐不了一匹马。”罗大纲指了指自己发福的肚子。
“还请姑娘上马。”杨小山很绅士地做了个请的手势，却根本不看罗大纲悄悄竖起的大拇指。
罗美莺又看了看面色如常的杨小山，心中暗想道：“如此英雄应该不是轻薄的登徒子吧，再扭捏下就去显得有点惺惺作态了，就依了他吧。”
在杨小山的帮助下，罗美莺上了马，好在有面纱替她遮挡了脸颊上悄悄出现的红晕，她正在想如何适应身后有个陌生男人抱着骑马的这种尴尬。
杨小山却一拉马的缰绳，朗声道：“姑娘坐好了，我替你牵马，你抓好马鞍就可。”说完扭头大步向前，全然不顾一旁大跌眼镜的罗大纲。
罗美莺好久才平复了心中的惊讶之情，她望着杨小山背后挺拔的身姿，心里不由起了涟漪，“好一个正人君子，见过我美貌的男子大多如饥似渴，想一亲芳泽的不在少数，可这杨小山却视我为无物，有便宜都不来占，难倒我的美貌吸引不了他嘛？”从来对自己美貌自信的罗美莺一下变得患得患失起来。
罗大纲更是心里暗骂杨小山，“小山，我都做到这份上了，还不领情。我就不信了，我这么美貌的妹妹会让你不动心？等着吧，我一定要撮合你们两个，我这个大舅子是坐定了。”
第七十九章 罗美莺
杨小山带着队伍，押着俘虏，抬着伤员赶到了莫家村。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莫家村正处在前所未有的喜气洋洋的气氛中，太平军帮着村民划分原来苏保德的土地，家里人口多的多分，有残疾等特殊情况的人家多分，男人女人都一样平等对待。这么多年被官府剥削惨了的乡亲们终于露出了喜悦的笑容，这样的好事百年都难遇啊。
这次杨小山的队伍进入莫家村，两旁的乡亲们是夹道欢迎。
“小侯爷，小侯爷，您还记得我吗？”老莫看到杨小山激动得喊道。
“您老是这里的村长吧。”杨小山客气地回道。
“是我是我，我是莫家村的村长。这次多亏了您，莫家村每家每户都分到了几亩良田，大家都高兴坏了。”莫村长笑得合不拢嘴，“还有个事告诉侯爷，我们又帮您找回了其他村的人，他们现在也和我们一样在分田呢。”
杨小山高兴坏了，心里暗道：“这就是榜样的作用啊，难怪这些天在山里找不到多少村民，原来他们自己都回来了。这下好了，省了自己的事了。”
“莫村长，我还想请你一件事，我们这里有一些伤员，需要一点止血的草药和绷带。如果你们有的话，能不能拿出一点来，放心太平军会付钱给你的。”杨小山要保住这些伤员的命，在黄郎中来之前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
“没问题，包在小老儿身上，这一点点东西哪能要钱呢，不要钱。”莫村长连忙招呼村民，帮着把伤员抬去祠堂休息治疗。
“这些人都要把你当菩萨供起来了，你到底用了什么手段？”一旁一直没有说话的罗美莺歪着脑袋突然问道。
“这些村民都很朴实，你对他们好，他们就对你好，助人者自助。我们把清妖的地分给他们，他们就会积极地支持我们太平天国。”杨小山感慨道。
“可这些村民有什么用？大多都是一些老弱，比起粮食和银子，他们的支持恐怕有限吧。”罗美莺疑惑道。
“太平天国要做大事，就得争取民心，不管他们是否有用。得民心者得天下，这是成大事的基础。”杨小山望着罗美莺回答道。
罗美莺默然了，天地会的起义往往功利性太强，打粮的时候往往是穷的富的一起打，最后造成困难的时候连个立足的地都没有，太平军这方面比起来要比他们强太多了。
“你说的话好有道理，是个有大学问的人。”罗美莺面露欣赏之色。
“我只是识得点字，一个布丁而已，哪能称什么大学问。”杨小山被一个美女当面夸奖，虽然表面谦虚，但心里还是很舒服的。
“杨侯爷，你以前真的只是一名小炭工？”罗美莺有点不相信。
“什么侯爷侯爷的，你就叫我小山好了，我们年纪差不多大，就不要这么客气了。”杨小山摆了摆手道。
“好吧，不过你也直接叫我美莺吧。你可比我大一岁呢，小山。”罗美莺很喜欢杨小山这一点，没有架子人也随和，相处起来很舒服。
“美莺，你对我还真了解啊，是不是大纲把我的事都告诉你了？”杨小山猜测道。
“是我自己问的，你怎么不问问我的事？”罗美莺摸了摸着自己的长发，带着一丝羞涩。
杨小山有点诧异，他又仔细看了身边的罗美莺，她一席淡青色襦裙，外衬白玉色百合褶曳地宫装罗裙，一段湖蓝色绣银线玲珑锦带系在不堪一握的纤腰上，锦带上系着羊脂白玉玉佩。一柄由羊脂玉所雕成的玉簪斜插在挽成桃花髻的青丝中，削肩细腰，鹅蛋脸儿，俊眼修眉，顾盼神飞，粉唇如蜜，美目传神。只是如此绝美的容颜却有的是一双坚毅的眸子，不似一般少女那种天真烂漫。
“如果我跟你说，我是一个卖艺的女子，你会不会觉得我很轻浮？”罗美莺一双美目直勾勾看着杨小山。
“哦？”杨小山有点惊奇，但片刻又释然了，“怎么会呢？职业并无高低贵贱，我只看人。你我相处这么长时间，你如果不说，我倒是没感觉到你身上有一丝的风尘气。”杨小山说得倒是真心话。
“我爹一生都在反清复明，可惜壮志未酬。他去得太早，眼看会里的兄弟都要散了，我一个弱女子不能像你们男儿上阵杀敌，我能做的就是辗转各种欢场，出卖自己的歌艺罢了。天地会起事打造武器要钱，搭救被抓的兄弟要钱，招募各地的豪杰要钱。我一个女子用自己赚来的钱，维持着好几个堂口的开销，承蒙他们照顾，奉我为龙头。我虽人在欢场，但卖艺不卖身，又有会里的兄弟保护，还没人敢欺负过我。”罗美莺回忆着自己的过往，粒粒艰辛在心头。
杨小山没想到罗美莺这么柔弱的一个女子竟然一直挑负着这么重的担子，心里不由升起一股敬佩之情。
罗美莺停了停，稳了稳情绪，继续说道：“可我有时候真感觉自己有些力不从心，各地的天地会起义接连失败，我自己一个人实在有点支持不下去了。堂哥大纲不断给我来信介绍你们太平天国，所以我想过来看一看，如果你们愿意接纳我们，我也愿意带领更多的天地会兄弟来投。”罗美莺第一次把自己的心事对别人说。
“我们当然欢迎，只是我们这里的军纪有点严，先前也有湖南来的天地会兄弟，因为不习惯太平天国的规矩又离开了。”杨小山想起了焦大焦二两人的队伍，还有更早的叛逃的张钊等人。
“各地的天地会名义上打着一个旗号，可彼此之间互不隶属。别人我不知道，但我带的这些堂的弟兄是能吃苦的，那么困难的情况都熬下来了。正因为你们有严格的纪律我们才来投的。我先前也考虑过，我们为什么起义总不成功，就是因为天地会太讲江湖义气，哥们情义，一遇到事就来说清，光这一点就让我们的战斗力始终上不去。”罗美莺深有体会道。
“你们谈什么呢？好像很有共同语言的样子。”罗大纲很不合适宜地出现了，打趣两人道。
杨小山脸红了红，改变了话题道：“我们等会先把俘虏押回永安，伤员留在这里等黄郎中来医治。我留下一半人照顾守护他们，不会出问题的，你们放心。”
“好的，我也得给手下打个招呼，让他们安心。”罗美莺转过身去走了，掩饰自己尴尬的表情。
杨小山也咳嗽了一下离开，只留下罗大纲一人留在那里，暗自揣测道：“刚才两人是说的这个嘛？不像啊，好啊，这两个人背着我谈情说爱。哈哈，看来好事要成了。”罗大纲自顾自地高兴起来，一脸窃喜之色。
第八十章 准备提亲
永安的大牢里以前关押的大多是交不上税的穷人，可现在却换了一批人。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这些人都是永安城里的大户，秦日纲把他们关押在这里，限期交钱，按他们宅子的大小，三进的宅子交三百两，五进的宅子交一千两，七进的宅子交二千两银子。
这大牢潮湿阴冷，终日不见阳光，地上只有些稻草算是草床，还经常有老鼠出入。这些大户们哪能吃得了这份苦，遭这个罪，纷纷交钱希望早日离开这噩梦之地。
已经是第五天了，大牢里只有一个李老头还没交。这李老头叫李冬生，年近古稀，花白胡须，饱经风霜的手上是一层厚厚的老茧，脸上满是皱纹面色已经非常憔悴，看上去并不像有钱人。
“李老头，你就交了吧。别人都交了钱了走了，你何必计较那点钱呢。”狱卒一旁劝道，人全走了他也好早交差。
“我家房子虽比一般人家大点，但那是祖上留下来的，我们家早就家道中落了。别说三百两银子，就是三十两银子都拿不出啊。”李冬生也想离开这里，可真是没有钱啊。
“你们这些大户怎么可能没钱，前几天喊没钱的最后都不是交了。我看你就是嘴硬，看你还能硬多久！”狱卒愤愤道。
“小伙子你怎么说话呢？你们太平军为什么不调查？不分青红皂白地抓人要钱，这跟强盗有什么两样？”李老头平时还颇受邻里尊重，被这年轻的狱卒一激，一股牛脾气也上来了。
“好大的脾气，你还敢侮辱我们太平军，看我不禀告顶天侯治你的罪！”狱卒小时候受过村里富户的欺负，心里非常恨这些人。一听李冬生提太平军的不是，气一下就上来了。
狱卒很快就把李老头的话转给你秦日纲。
“什么？这老头不交银子，还敢败坏我太平军的声名？”秦日纲一听就来火了，“把那老头推到菜市口，狠狠用抽几鞭子，再不老实就砍了他的头，给那些大户看看这就是不听话的下场。”
可当秦日纲在菜市口看到下面的五花大绑跪在下面的李老头的时候，他就知道自己错了，这个李老头怎么看都不像有钱人啊，自己图省事根据房子一刀切，这差事看来没办好啊。
“李冬生可是个老好人啊，是不是抓错了啊。”
“他们家没钱的，这么老了还自己做活养活自己，一个佣人都没有，怎么会有钱？”
“听说他在牢里说太平军是强盗，惹怒了上面的大官。”
“说一句就要杀头啊，这长毛也太狠了吧。”
“小声点，别乱说话，小心自己的脑袋。”
。。。。。周围围观的乡亲议论纷纷。
秦日纲现在是骑虎难下了，场面都摆下了，如果就这么放了他，面子上过不去，回头让人耻笑。他牙一咬，厉声道：“李冬生对太平天国出言不逊，今天在这里罚他三鞭子，以儆效尤。”
台下顿时议论纷纷，李老头的老伴李氏更是当场捶足顿胸，泣不成声。李老头这身子骨别说三鞭子，一鞭子就能要了他的老命，看来今天他是活不成了。
秦日纲令下，行刑官扬起鞭子就准备行刑。
“等一下。”杨小山高喊道，他和罗家兄妹押着钱员外正好经过这里，又刚在下面了解了李冬生的情况。他知道这一鞭子下去，太平天国在永安刚刚争取到的民心就丢掉了，所以连忙阻止道。
杨小山连忙走到秦日纲跟前，抱拳道：“日纲，是不是弄错了，这李冬生不像是有钱人，你看他手上的老茧可是一双经常劳作的手啊。”
“小山，我是奉西王之命让城里的富户给天国贡献一点银子，你就不要妨碍我的公务拉。”秦日纲鸭子嘴硬还死撑，不想在杨小山跟前落了下风。
杨小山看他表情就知道他已经意识到李老头不是太平天国要找的富户，只是缺一个台阶，秦日纲这人吃软不吃硬，硬和他理论恐怕他要维护自己的面子不会放了李冬生，自己得掌握方法。
“这几天我在城外抓了一批匪徒，他们跟苏保德是一伙的，我正要把他们交给东王。这样把，你替我押走他们，功劳算我们俩的。这菜市口的烂摊子就交给我吧。咱们太平天国好不容易在永安争取到的民心，不能就这么葬送了啊。”杨小山给了秦日纲一个大台阶。
秦日纲吃惊地抬起头，他注意到了杨小山认真的眼神，老脸一红，“那这里就有劳你了，兄弟我惭愧，告辞。”
秦日纲押着钱员外等人走了，杨小山连忙过去解开李老头身上的绳子，抱歉道：“是我们搞错了，对不住了老人家，您可以回家了。”
李老头怔住了，刚才他都做好去死的准备了，想不到峰回路转，这老命又捡回来了。一旁的李氏一下扑了古来，喜极而泣道：“谢谢这位小军爷，我替他谢谢您了。”
旁边认识的乡亲也纷纷过来道喜，“这位小军爷真是大好人啊，太平天国还是讲道理的。”
杨小山又好言好语安慰了李老头，亲自把他们送回家，终于挽回了太平天国在乡亲们心中的形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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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小山一言一行都落在了罗美莺的眼里，分别后她脑子里还满是杨小山的影子。
“美莺，还在想杨小山呢？”罗大纲看到心不在焉坐在亭子里发呆的堂妹，打趣道。
“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罗美莺脸色一红，故作生气状，不想理他。
“杨小山年纪轻轻就名列侯爵第一，又是东王的义子，他的前途不可限量。搞不好以后封王拜相大有可能，你若嫁给他，到时候就能做王娘，哥哥介绍给你的准没有错。”罗大纲摇头晃脑，自鸣得意道。
“我并不是看重他的前程，小山今天救了那李冬生，让我刮目相看。我看到了他骨子里的善良，他把别人的命当命。男人即使位高权重，如他不能善待自己的女人，地位再高权利再大那也是枉然。有着这份善良，女人即使以后年老色衰，我相信他也会一如既往地待我。”罗美莺喃喃道。
“那你是愿意嫁给杨小山喽。”罗大纲手舞足蹈，笑眯眯地说。
“妹妹双亲已不在人世，我的婚事任凭哥哥做主。”罗美莺羞红了脸，那红色都到了脖子根。
“太好了，你放心，我选个好日子就找东王提亲去。”罗大纲喜不自禁，搓手道。
“那杨小山愿意娶我？”罗美莺不放心道。
“我问过了他了，他孤身一人，尚未婚配，现在又封了侯，按天国制度是可以结婚的。妹妹如此貌美，他小子算高攀了，哪能不愿意？放心，都包在我身上。”罗大纲拍着胸脯，一脸笃定道。
第八十一章 提亲
刚入永安后，杨秀清是忙得脚不沾地，那挂在墙上的永安地图，一得空他就琢磨研究。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地图上贴了各种小条，上面圈圈叉叉各种记号也只有他自己才看得明白。好多天下来，这张巨大的永安防御网被他这里捣鼓一下，那里加强一点，终于几近完美。直到现在终于可以喘口气了，这不，今天他正抽空在大堂接待罗家兄妹。
“令妹如此美丽，是我家小山的福气，我也觉得他俩非常般配。不过他们两人的八字可曾给先生看过？是否合适？”杨秀清非常高兴，罗大纲让他的妹妹嫁给杨小山表明了一个态度，他是愿意跟着太平天国一路走到底的，而且他是投靠我这一派的，不然他为什么不找其他王，非要选择自己的义子做妹夫？这个罗大纲还是很识相的。
“看过看过，先生说非常合适，而且还说我妹妹是小山命中的贵人呢。”罗大纲也不傻，来之前这些程序他早就准备好了，只等杨秀清点头，这两人的事就算成了。
“如此看来，两人可真是天作之合了。这敢情好，我已经让人把杨小山找来，他现在已经是通天侯了，是可以娶一房妻室的。天国好不容易安定下来，天王也说可以办一些喜事让大家高兴高兴。”杨秀清也想通过杨小山这门亲事，彻底让天国这支唯一的水军控制在自己的手里。
“禀报东王，杨小山来了，正在外面候着。”一个侍从从外面进来报告。
“好的，你带他进来。”杨秀清吩咐侍从道，他又转过脸对罗家兄妹高兴地说：“你们两人先到侧房休息片刻，等我的好消息。”
罗美莺羞答答地跟着罗大纲去了侧房，心里非常开心。全程她没敢说一句话，这个时代婚姻大事都是双方家长交流，如果都点头同意那婚事基本就定了。自己一个大姑娘在里面插话就会显得迫不及待想嫁人的意思，让人笑话。好在看上去非常严肃的东王似乎很满意这门亲事，就差杨小山过来确认了。
“义父，您叫我？”杨小山上前施礼。
“召唤村民的事办得如何了？”杨秀清虽然是想问婚事的事，但一开口就说这个显得自己这个东王说话浮躁，没有水平，所以话到嘴边还是要找个话题兜个弯子。
杨小山就把安排莫家村村民的事一五一十地汇报给杨秀清。
“这事你办得不错，不过收租的事不要大肆宣扬，特别是在永安城里。”杨秀清低声道。
“为什么？这不是大好事嘛，村民得了实惠，咱天国也充实了军粮。”杨小山一脸疑惑道。
“小山，你有所不知啊。天王在田地制度上非常固执，按他的要求凡天下田地，按其产量的多寡，分为九等。凡分田照人口，不论男妇。算其家口多寡，人多则分多，人寡则分寡。每户留足口粮，其余归圣库。这说法是没错的，但实际操作下来却是很难。就比如把田地分为九等，目的是想把每家分到的田的质量也弄平均了，但土地产粮随着气候、肥力是变化的，想搞的绝对平均是不可能的，反而增添了许多麻烦，最后弄得所有人都不满意。”杨秀清一想到这些，头就非常疼。洪秀全他能把所有的军权都下放给他，但在这些制度上他却非常坚持，他听不进去任何反对意见，一定要把天下所有的土地按质按量绝对平均分配下去，达到他心目中“无处不保暖，无处不均匀”的理想。
杨秀清知道洪秀全在大义上没有错，但作为政策执行者，他却无法落实下去，因为按洪秀全说的去操作，难度太大，无法保证绝对的平均，所以他只能瞒着继续收租弄军粮，只在永安附近弄了少许农田按洪秀全说的操作一下，应付一下天王。
“而且让每户留足口粮，其余归圣库，恐怕最后的结果是田里只能收到口粮，没有多余的粮食给圣库，情况更坏点甚至连口粮都收不到，最后还得跟我们要粮食。”杨小山作为前世的过来人，太明白这些制度只会降低农民的积极性，人会变得越来越懒，最后大家都混日子，没人愿意干活。
“小山，你怎么知道的？真是聪明，的确就是这样，没人愿意种这样的田。”杨秀清惊讶地看着杨小山，这样的结局他居然事先就能猜到，自己可是在试验了几次后才得到这样的结论。
“我也是猜的。对了，咱们让城里那些大户认捐天国的银子，做法上是不是能委婉点。”杨小山觉得自己还是低调一点，不能表现得太过，连忙转换话题。
“对那些大户咱们不能客气，咱们不骚扰百姓，再对大户客气，咱们的军费开支就不够了。小山，这你就不要管了，我知道秦日纲做法是有点粗暴，但他也给天国带来了几万两银子，有了这些银子我们才能在永安站住脚。”杨秀清摆了摆手，不同意杨小山的意见。
“我不是说不收，对于全力配合清妖的，我们一律收缴他们的家产这没错，但对那些被逼配合的和没有配合的，咱们是不是在做法上改进一点。只要他们认捐银子，咱们给他们打个欠条上面写等以后打下江山偿还，又或者给个奖状表彰他们为天国做的贡献。这样起码不把那些大户从情感上直接推到清廷那边去，而让他们站到我们这边来。”杨小山这几天也一直想这件事，既然要争取民心，那这些中间派的大户的心也是要争取的啊。
“这个你说得非常有道理，很好，我让手下的人再探讨一下。咱们劫富济贫没错，但对富人也要区别对待。”杨秀清非常聪明，一听完杨小山的建议，他就知道这背后的含义，连连赞叹。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地讨论正事，杨秀清把罗大纲的事差点忘了。急得在旁边房间的罗大纲团团转，最后实在没法了，拿出他水军暗号的本事假装鸟叫。
杨秀清这才从公事里回过神来，府上又没养鸟，他知道是罗大纲急了，给自己发暗号提示呢。他跳开话题，露出难得的微笑，打趣道：“小山，今天罗大纲找我，让我找你办件事，一件好事。”
“什么好事？”杨小山还没反应过来。
“娶他的妹妹罗美莺。”杨秀清终于揭开了这次找小山的原因。
“义父，这可万万不可啊！”杨小山连忙摇手道，他没想到杨秀清会突然提他的婚事。
于此同时，旁边房间的罗美莺听到了杨小山的回答，她万没想到是这个答案，悲愤地“阿”的一声叫了出来，各种滋味涌上心头，泪流满面地跑了出去。
第八十二章 解释
罗美莺从来都是被各种男人追逐的对象，她一向被各种阿谀奉承包围着，那些人想要听她唱歌都一票难求。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可这杨小山竟然一口回绝了自己的婚事。性子有点心高气傲的罗美莺是又羞又臊，感觉自己都没脸见人了，真想地上有条裂缝可以钻进去。
罗大纲追着跑了出去，罗美莺根本不理他，嘴里埋怨道：“都是你，今天丢死人了。”然后哭哭啼啼跑了回去。无可奈何的罗大纲边摇头边默默地盯在后面，跟着她回家，生怕她有什么闪失。
大厅里外只留下杨小山和东王两人，一时间气氛僵住了。杨秀清也吃了一惊，他以为罗氏兄妹已经和小山都通好气了，这次来只是来讨自己这个长辈的应允的，没想到是这个结果。他面色一沉，生气道：“胡闹！我看这罗美莺就不错，哪点配不上你？你既然现在孤身一人，为什么要拒绝她？”
杨小山知道是该把苏巧妹的事告诉东王了，“禀义父，儿子想娶的人是苏巧妹，她自小和我在紫荆山烧炭，我们两人相依为命，后又一同进入拜上帝教。。。。。。。”杨小山把自己和苏巧妹的事从头到尾给东王讲了一遍，“苏巧妹是和我一同苦过来的，我和她已经私定了终身。因为义父一直忙于国事，小山苦无机会告诉义父，还请义父原谅。”杨小山说得非常诚恳。
“哎，这。。。。。。糟糠之妻不可弃啊。”东王连连叹息道，太平天国洪秀全和其他各位王爷虽然有众多老婆，但没有一个人抛弃自己原配夫人另立新欢的。这种基本的朴素道德观在太平军领导层中是一种共识，没有人违反过，而且太平天国不承认妻妾之分，所有的老婆都是妻子，只是称呼上有一点区别，比如东王大老婆叫王娘，其他的都称呼娘娘。
“罗大纲也不知道苏巧妹的事？”杨秀清感觉事情有些棘手。
“儿子没有和他说过，义父让我监督他，我怎么可能和他推心置腹，把这么私密的事告诉他。”杨小山也很无奈，早知道就和罗大纲说了，也不至于今天搞出这么些事来，让人很尴尬。
“罗大纲无需在监督了，他已经经受住了考验。我还打算重用他，他是我们天国里原先会党人的榜样，重用他也能安其他会党人的心。原本你和他妹妹成婚是多么好的机会，让他和我们成为一家人，可惜了。。。。。。。以后等大军到达小天堂，我再和天王说说，让他允许你多娶几个妻子。”太平天国对男女之事一向抓得很严，夫妻平时都不能见面，让侯爵们娶妻已经是格外开恩了。洪秀全坚持男女之事要到小天堂才能放开。
“小山不敢指望这些，能有一个妻子就足够了。”杨小山知道只有封王才能多娶老婆，可现在的太平天国王位都钉死了，根本没有多余的位置。
“小山，你还年轻。你以为多娶几个老婆是我们好色吗？等你到了我这个年龄，你就知道老婆多也并不是一件好事。今天咱们父子就推心置腹的说，我娶的那些老婆，更多是为了给下面人看的，这是一种场面。如果你没有这些个场面，那些无知的人会认为你能力不行，讥笑你没能耐，看不起你，认为跟着你没前途。可是如果你有了这些，你不用说话就能震慑他们，他们就会羡慕你，积极投奔你，觉得跟着你有奔头，这些事虽然可笑，但这就是事实。”杨秀清是从底层爬上来的人，他非常洞悉底层有些人的想法。
“还有这一回事？”杨小山一下没反应过来。
“翼王当年不是也不肯多娶妻子嘛，他那些手下始终觉得低人一等，甚至有些人还想转到我账下来。我这才找的他，把其中厉害关系和他说了，他才娶了三娘的丫鬟做侧室，此后他帐下想转营的事再也没发生过。”杨秀清语重心长地说道。
杨小山终于回过味来了，这个时代老婆多就相当于后世开一豪车，给那些不认识的人看到，他们的第一感觉就是觉得你有钱，有特权，各种羡慕。君不见网站上各种开豪车泡妹子的视频比比皆是，你都不用费力去展示你的魅力才能，只需亮出你的豪车，那些妹子就能纷纷上车。换到这个时代一个道理，你作为一个领兵打仗的将领，你亮出这些场面显示你的地位，前来依附的人就会络绎不绝，人都是崇拜强者的。这些场面就是强者的外衣，他无形中拉开了人与人之间的等级。也许你不喜欢这件外衣，但它的确好用，是给别人看的，特别是那些不了解你的人看的。
“小山没想到这么多，受教了。”杨小山在前世也一直认为洪秀全贪图美色，才娶了八十八个老婆，现在想来他一开始也许是，但后期应该更多是摆谱用的。一个男人整天面对那么多女人光是争风吃醋就够让人头疼的。更何况洪秀全子嗣并不多，如果真好色，他的儿女应该非常多，毕竟他不用操心国事，每天都有大把时间和他那些个女人们相处。
“算了，不过你等下回去一定要和大纲解释，安抚好他们。不要因为这个事情，影响他们对天国的忠心，不然你罪过大了。”杨秀清嘱咐道。
“我一定会和他们解释清楚。”杨小山也意识到了此事的严重性。
“那就好，这里再告诉你一件喜事。三日后是太平天国新日历里的第一个吉日，宜婚嫁。天王已经把这天定为婚嫁日，你就在那天把巧妹娶了吧，人家跟你那么长时间也不容易，该有个交代了。”杨秀清也想小山早点娶亲，男人成家后才能更安心地立业嘛。
“太好了，多谢义父，多谢天王。”杨小山喜不自禁，和巧妹总算有个结果了。
“不过，那一天西王也要迎娶洪宣娇，你的婚礼我恐怕只能出席一会，要委屈你和巧妹了。下一个吉日还要等好久，现在难得太平几天，再过些天就又不好说了，一旦战事起，这些事都要停，怕是会遥遥无期。不然我肯定会让你多等些日子天再结。”杨秀清也很为难，萧朝贵跟他更是情同手足，他的婚礼自己不可能不去。虽然小山在他心里很重要，但毕竟还是比不了萧朝贵。
“没关系，义父，我和巧妹先谢谢了，我和巧妹都无父无母，您和义母就是我们的父母。”杨小山还是很感动的，这个世界他也没有亲人，杨秀清虽然只是义父，但对自己也是照顾有加了。但他后面听到洪宣娇的婚事，心里又是一股莫名的滋味在心头。不知道是为她高兴，还是为她担忧。
“我们父子就不要客气了，你快去罗大纲那边吧。你婚礼需要的东西只管拿着我的腰牌去挑好的，这些全部都由圣库出。”杨秀清欣慰道，虽然人不能多呆，但礼一定要给足。
“是，小山这就去找罗大纲。义父，告辞了。”杨小山转身离开东王府，直奔罗大纲处。
第八十三章 金丝线
不出所料，杨小山没能见到罗美莺，她把自己一人关在屋子里谁都不见。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回去吧，等她气消了，我再替你劝劝她。”罗大纲并没有怪小山，他还自责自己没有问清楚，就擅自去提亲，结果弄到这样尴尬的田地。罗大纲这人真心宽厚，杨小山心里也稍微好过了一点。
在罗美莺那边吃了闭门羹后，杨小山知道她是真伤心了，停留了许久也没能哄她出来见面，只能回家期望第二天她能气消一点。
可第二天杨小山再来时，罗美莺已经带着她的卫兵离开了永安城，把其他人都交给了罗大纲管理。
“小山，我妹就这脾气，她一时抹不开颜面，过些日子我再写信劝劝她。你不要担心，以她的性格总有一天会回来的。”罗大纲话虽这么说，但实际心里却不是这么想的，以罗美莺高傲的性格，恐怕是很难再见小山一面了。
杨小山无可奈何，这个结局也是他不愿见到的，无缘无故就伤了一位姑娘的心，可巧妹毕竟是自己一直打算结婚的对象，只能委屈美莺了，希望她不会一直怪自己。小山从罗大纲处出来，就要忙自己的婚事了，毕竟只有三天时间。时间比较紧，好在所有的东西都是圣库准备，省了自己不少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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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绣营贴着南城墙驻扎着，城里百姓的房子太平军一律是不准进的。东王特别针对此事下过指令：左脚进砍左脚，右脚进砍右脚，擅入民居着杀无赦。大部分的太平军被留在环山的工事里驻守，拱卫永安。但锦绣营是女营，又主管后勤，所以被特别优待地留在南门城墙外，这里阳光好，闲杂人也少。而且营内外只有女人，男人要没有特别奉命一律不准进入，甚至都不能长时间在营外逗留。
锦绣营虽然不参与打仗，但这里的女人也不是吃白饭的。天朝刚分封诸王，各王府的礼服、仪仗等各种布置都需要新置。苏巧妹白天缝制各种王府用的礼旗，晚上还要赶制自己的嫁衣。
自从和小山私定终身，苏巧妹就开始给自己准备嫁衣了。每个女人都希望结婚当日穿着自己缝制的嫁衣出嫁，苏巧妹也不例外。她的女工在刚入营的时候并不算好，但她肯花心思，愿意学，现在却算是一位可以独当一面的老手了。看着自己即将完工的嫁衣，苏巧妹心里很是甜蜜。
“只差一些金丝线镶边装饰了。”她心里暗自琢磨，这金丝线她已经求了好一些日子了，营里一直缺货没有领到，这是她心里为数不多的小疙瘩。今早三娘把小山的话带给她，她得知三天后自己就能和小山成婚了，苏巧妹更是沉浸在一片幸福之中，也就不想那些让人不快的事。
苏巧妹把嫁衣搭在胸前又比了一下尺寸，幻想着自己出嫁的情形，过后脸上不由露出一丝甜蜜的羞红。
女营平时是忙碌的，但中午吃饭后的空闲时间，在营中的空地上总有一些节目上演，大家自娱自乐，缓解紧张的气氛。
今天表演节目的是新入营的朱嫂，她以前是是街头玩杂耍的民间艺人，夫妻两个走南闯北靠杂耍讨生活。可惜有一次他男人高空表演的时候一时失手，摔断了脖子一命呜呼。留下朱嫂成了寡妇，生活来源也没了着落。后来入了太平军，因为身手比较好，被派到锦绣营做卫兵，她和苏巧妹是一个帐篷里的闺蜜。
场中的朱嫂扮成何仙姑，两脚分别捆在木棍上，走着高跷。她扮相滑稽，边走边唱，时不时还做出一些危险动作，逗得旁边的女兵一个劲地叫好，欢笑声传遍了整个锦绣营。朱嫂表演完后，却没看到巧妹，让她非常奇怪，巧妹是最爱看节目的，平时她都来的，今天怎么会没来呢？
朱嫂来到营帐中，看到的是一脸泪水的苏巧妹，坐在床边发愁。
“好端端的怎么哭了，后天不是你大喜的日子，你应该开心啊。”朱嫂惊奇道。
“我今天又去领金丝线，那管事的马婆还是推说没有，可我分明看到架子上有。”苏巧妹有点气急，又没办法，只好回到营帐。她越想越生气，想到婚礼前还无法完成嫁衣，她委屈得哭了。
“那马婆是新来的，她不知道你和杨小山的关系。巧妹，不是我说你，你太低调了，这营里也就几个要好的姐妹知道你是杨小山的媳妇，你真是有资源不会用啊！”朱嫂是个心直口快的人。
“我是个苦命人，端不起那个架子，再说小山也不喜欢高调，我也不想给小山惹麻烦。”苏巧妹抹了下眼泪，缓声道。
“你就是太老实，你们的婚事都定了，还怕什么？我和你一起去讨，我就不信那个马婆子还敢不给？”朱嫂愤愤道，她的性格和巧妹截然相反，语气行动都很泼辣。
朱嫂拖着巧妹一起来到了营中的仓库。
“怎么又来了，不是告诉你没有金丝线吗？”管理仓库的马婆子一脸不耐烦，她早就烦巧妹了，这个女人不开窍，如果早贿赂点银子，早就可以让她领了。
“没有？那些是什么？”朱嫂一指架子上放着的几卷金丝线，厉声道。
马婆子瞅了朱嫂一眼，不屑道：“这可不是你这样级别的人能领的！”
“你说什么？要不要请三娘来领？”朱嫂火冒三丈，三娘和巧妹一直非常好，是锦绣营的总管。既然巧妹不想提小山，先把三娘搬出来压一下这个马婆子。
“三娘平时可以，可这时也不行！这些金丝线是给西王娘准备的！”马婆子昂了昂头，好像自己就是西王娘一样，摆谱得不行，架子端得不能再高了。
“那么多金丝线足够西王娘用的，你别拉虎皮扯大旗。”朱嫂怒了，大声道。
“我就说不够，你能怎么地？”马婆子心想就凭你们还想白领这金丝线，别做梦了。
“你知道我旁边的苏巧妹是谁吗？”朱嫂一指苏巧妹。
“是谁？能大过西王娘吗？”马婆子打量了苏巧妹一眼，穿得很朴素，长得虽然清秀，看样子最多是卒长的老婆。
“大是大不过，但她的夫君可是东王的义子通天侯杨小山！”朱嫂甩开巧妹阻止的手，对付这么势力的人再不亮出背景，可真不行。
“不可能，怎么可能？”马婆子一听到东王的名字就有点慌，全军没有不怕东王的，所有死刑都是东王签发，只要东王想惩罚的人，没有人能阻止。太平军虽然有五个王，但东王是最让人畏惧的。杨小山的名气在全军也很响亮，特别在年轻人心目中，简直就是崇拜的偶像。
“都这时候了，拿出来吧！”朱嫂从巧妹腰间拿出小山给她的东王令牌，在马婆子面前晃了晃，“看到了吗？你可看仔细点！”
“哎呦喂！原来是侯爵夫人，老身老眼昏花，恕罪啊恕罪。”马婆子看到令牌，吓得魂都丢了，因为过于惊吓，她开始左右开弓抽自己耳光，生怕她们用令牌来治自己的罪。
“我只要一卷金丝线就好，你不用害怕，我不会告诉东王的。”苏巧妹看到惊吓过度的马婆子，有一些不忍。
“行，我马上给您取。”马婆子利索地把四五卷金丝线都塞了过来，“还要什么其他的东西只管吩咐，我给您送过去。”
“一卷就够了，其他就留给西王娘吧。不用这么客气。”苏巧妹并不需要那么多，一卷金丝线足够用了。
出了仓库，朱嫂还一脸不乐意，埋怨道：“巧妹，你也太好说话了，就这么把这个势利的婆子放过了？”
“锦绣营本来就是关系复杂的地方，我其他帮不了小山，能做的就是不给他惹麻烦。我也只能做到这个了，受一些委屈又如何呢？”苏巧妹是一心为小山着想。
“那个杨小山娶到你真是他的福气，这样的好媳妇打着灯笼都难找！”朱嫂感叹道，自己如果是侯爵夫人那还不摆显起来，谁敢惹我灭了她！
第八十四章 婚礼
三天转眼就过，婚礼的日子终于到了，目前虽然清军未至，但白天的防御还不可松懈，所以婚礼定在了下午酉时，接近傍晚的时候。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今天日子好，天气也好，金秋时节，这秋风阵阵非常清凉。杨小山打着东王送的仪仗，骑着白色的高头大马前去接亲。队伍最前面二十四节龙灯开道，鸣钲打鼓在后紧紧跟随，二十四面红色仪仗旗帜迎风招展，队伍最后面是二十四人抬的大轿，这是留给新娘坐的。
陈玉成带着昔日的童子军伙伴一路跟着着杨小山，给他造声势。这些年轻小伙子青春活力，一路上这个闹腾造成了浩大的声势，惹得沿途的乡亲们纷纷驻足观看。
“玉成，你这太高调了吧。”杨小山感觉自己成了众矢之的，一路上火辣辣地目光都盯着他这个新郎官。这里面饱含着众多姑娘们期望能有这么一个新郎官来迎娶自己的心愿。
“这还高调？还有很多人都想来呢。我怕人太多，有什么意外控制不住，都没敢让他们来。”陈玉成有点委屈，在他看来我都已经很低调了。
“我和西王同日结婚，咱这么高调怕有点喧宾夺主，让西王不痛快。”杨小山有点担心道，这个年代很讲究逾制。侯爵的排场大过王爷，会惹人闲话。因为东王随后要去西王那边，所以杨小山的婚礼要比西王提前半个时辰。
“那也没办法，这不能怪你，西王娘是天王的义妹，她在天王那边出嫁。你知道天王的。。。。。。。”陈玉成抛给杨小山一个眼神。
杨小山明白了，天王信基督，在他那边什么结婚礼制对他来说都是繁文缛节，都是他主张废除的。天王又是一个很节俭的人，西王的婚礼肯定是热闹不起来。
两人说着就到了锦绣营，苏巧妹拜了翼王娘三娘做义姐，翼王夫妇就算是她的家长，负责送她出嫁。
杨小山的队伍在锦绣营外等着接亲，陈玉成让手下往营里塞红封，每个锦绣营的女兵们都能领到一封里面装着六枚铜钱的红包。自从金田起义，都好久没看到这么盛大的迎亲队伍了，这让锦绣营的姑娘们羡慕坏了。
“巧妹这么普通，居然能嫁给这么帅的小侯爷？”
“别瞎说，这是人家命好。”
“我以后也要天天拜上帝，能赐给我一个这么好的夫君。”
“你呀，别做梦了，有人看上你就不错了。”
。。。。。。。
锦绣营的女人们七嘴八舌，说什么的都有，但他们都有一个同样的念头，“如果我是苏巧妹就好了。”
苏巧妹穿着自己缝制的金丝红袍嫁衣紧紧守候在营口，她隔着头巾都能感觉到那些炙热的目光。以前的自己总是活在一种无形的卑微之中，今天的她终于可以骄傲地站在人群中，坦然接受大家或情愿或不情愿的祝福，这一切都是因为她有一个好夫君杨小山。
“我来了。”杨小山上前见过翼王夫妇，然后拉过苏巧妹的手，深情地说。
“恩。”苏巧妹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回答，只是娇羞地恩了一声。
“让我来点礼炮。你们都给我放鞭炮，都放了一个都别留下！”翼王笑咪咪地看着小山和巧妹，自己拿起一个火把点燃礼炮，炮声壮烈声势浩大。
在喧闹地鞭炮声中，杨小山抱起苏巧妹，穿过营门把她轻轻放在大红轿上。
“巧妹，坐稳了哦，以后一生能稳当。”三娘跟在后面细心关照道。
“起轿！”二十四个壮汉抬着新娘的轿子，动身前往小山的侯爷府。
这侯爷府原本是永安盐运使的居所。在太平军来之前，这位消息灵通的盐运使大人举家全溜了。他的宅子虽然不是最大的，但却是最豪华的，亭台楼院、家具摆设都是永安城里最高档的。东王也曾想把这里改成东王府，可这里处在城东，离天王的住所有点远，不方便处理公务。所以他就把这里当成杨小山的新婚礼物送给了他，这也只有东王才能做到如此大方。
太平天国的婚礼跟传统婚礼很不一样，和基督徒的教堂婚礼有点相似。这侯爷府的一间厢房就改成了礼拜堂，南王冯云山手持十字架为小山和巧妹证婚，东王和翼王夫妇作为家属坐在台下。今天南王亲自来，也是特别照顾小山，这事一般都是手下婚礼官去做。
小山和巧妹跟着南王低着头做祈祷：“救世主天兄耶稣赎罪功劳，转求天父皇上帝在天圣旨成行，在地如在天焉。俯准所求，心诚所愿。”
祈祷完毕，两人先对南王行礼算是拜上帝，再对台下东王翼王夫妇行礼算是拜家长，最后夫妻对拜，一套流程算是结束。
这一套礼仪中西结合，非常有太平天国的特色，说洋也洋，说土也土。礼毕，南王发放龙凤合挥（这是太平天国版的结婚证书）合挥上载有男女双方的姓名、年龄、籍贯及参加太平天国的时间，再盖上龙凤官印。合挥一式两份，一份保存在政府主管部门，另一份发给结婚当事人，中缝还写有号码，以备对勘。南王首先发明出来的结婚证书，杨小山第一个享用，算是头一份。
杨小山这就算是正式娶了苏巧妹了，在太平天国的礼制中，婚礼是终身的，只有结婚没有离婚，结婚了就要照顾老婆一辈子。
出了礼拜堂，东王又关照了小山几句，带着南王和翼王赶往西王府还要参加西王的婚礼。翼王留下三娘照顾巧妹，他的部下也留在侯爷府，因为其他诸王的军官都要去西王那边，如果自己的队伍也走了，这婚礼只有陈玉成的队伍了，可能会有点冷清，翼王不可谓不细心，这一点都照顾到了杨小山的感受。
大家是巴不得三位王爷离开，特别是东王，他在所有人都不敢造次，根本不敢出声。
“弟兄们，今晚酒肉管够，可劲地吃可劲喝！”杨小山深知弟兄们心中所想，也知道府内的弟兄就等他这句话了。圣库的老吴是自己人，这点吃喝根本不成问题，而且有东王的关照，今晚吃多少都行。
府内来参加婚礼的兄弟立刻沸腾起来，如果不是诸王有令，大家都愿意来小山这里。特别是翼王这边更是开心，西王那边有天王参加，太平天国禁酒，虽然婚礼可以特赦，但这酒是敢在天王面前放肆喝，小山这里就不同了，没有顶头上司，这酒想怎么喝酒怎么喝，而且小山也说了酒水管够，这气氛很快就造上来了。二十几桌人硬是造出来百来桌的气氛，大家怎一个爽子了得。
这还没喝半个时辰，几十坛三花酒就空了，老吴那边又送了一百多坛过来。
“护天侯率中军诸将前来贺礼！”门外接礼官突然喊道。
杨小山一听有点闷，胡以晃不是在东王那边的嘛，怎么跑我这里来了？杨小山一头雾水地接待，胡以晃脸色怪异只是送上礼物，但也没说话，手下的将领跟饿死鬼投胎似的立刻加入饭局。
“顶天侯率右军诸将前来贺礼！”秦日纲随后也带着几十名右军韦昌辉的下属来了。杨小山更是疑惑了，可秦日纲跟胡以晃一样，同样送上礼物后不多言，神色怪异。
“后军诸将前来贺礼。”南王的部下不久也来了。
“靖胡侯、定胡侯率前军诸将前来贺礼！”最后连西王的账下最亲信的林凤祥和李开芳都来了。
全军所有数得上名号的将领全到了自己的婚礼现场，该来的不该来的结果全来了。杨小山心往下一沉，知道坏事了！西王萧朝贵和洪宣娇的婚礼出问题了！
第八十五章 见礼
就这样原本参加西王婚礼的众将士一起汇集到了小山这里。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以至于多少年后，老兄弟们聚在一起都难以忘怀。这是他们吃的最尽兴的一场酒席，大块吃肉大碗喝酒，管足管够，一个个吃得肚大腰圆才罢休。这也是全军诸将聚得最齐的一次，这样的盛况此后都没出现过了，之后战事紧张几乎没有片刻太平。这也是最不受约束的一场酒，诸王不在没人管了，那一个个还不都放浪形骸，每个桌上都有行酒令，小赌怡情，想怎么玩都行。这是他们最欢腾的时刻了，数百光棍平时见个女人都难，他们汇集在台下高喊“嫂子”，一一给巧妹敬酒，把她当成心目中的女神。
最被折腾的是小山，这一杯杯酒被人敬，喝得是荤七八素，感觉自己把这辈子的酒都喝完了，要不是陈玉成和李秀成帮着他喝酒，替他挡着，洞房是肯定进不了了。不过也给大家留下了给面子，够意思的好印象，算是意料之外的收获吧。
这一夜大家都喝高了，第二天早上小山的通天侯府还到处都躺着喝高的醉汉，不过婚礼总算是非常热闹非常有牌面地结束了，在场的每个人都很满意。
与之相较的西王府的婚礼，大家都讳言莫深。当事人是上帝他们一家子人，诸王都是上帝的儿子，没人敢自己去讨这个没趣乱打听。但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那晚西王府的事还是一点点被人传了出来。
第二天小山按规矩带巧娘去东王府拜见东王夫妇奉茶见礼，他偶然间还是听到了东王身边两名侍女在一处嚼着舌根。
“昨晚西王府出事了？”
“小声点。我告诉你啊，是西王打了西王娘。”
“为什么啊？”
“好像是西王娘突然不肯嫁了，让西王没面子下不来台。”
“怎么可能？你别乱说啊，他们早订婚了，怎么不肯嫁？”
“你这个就不知道了，西王想同时娶几房老婆，西王娘不肯，非要西王保证只娶她一个才肯嫁。”
“王爷怎么可能只娶一个老婆？天王有三十六个娘娘，我们东王也有十一位，西王怎么得也要有几位。”
“西王娘不是一般人啊，她可是上帝的第六女，还不闹起来了，听说闹得很凶，连天王都劝不住。”
“那最后怎么办？”
“最后多亏我们东王，上帝他老人家及时下凡，厉声斥责，这才逼得西王娘没有闹成功，在诸王面前算是和西王拜了礼，可是。。。。。。”
“可是什么，你快说呀！”
“这个你可别乱传啊。”
“我保证。”
“听说西王没能进西王娘的屋，最后还是在另一位娘娘屋里过的夜。”
“啊，还有这回事！”
。。。。。。。。。。。
两个侍女你一句我一句交流着西王的八卦，被一旁等待的小山全听了进去。听到这些，小山心里没来由地松了一口气，如果西王发现洪宣娇已经不是处子之身，那宣娇又该如何自处，自己恐怕到时候也性命堪忧。宣娇这样闹腾，把西王的面子都折腾没了，以后肯定不能受宠。这也许对她对自己都是件好事，只不过这好事是以牺牲宣娇的幸福为代价的。哎，说到底还是自己对不起洪宣娇。
杨小山正想着自己的心思，苏巧妹缓缓走了过来，“夫君，想什么呢？爹娘那边都准备好了，已经唤人让我们过去了。”
杨小山连忙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情绪，正了正衣衫，带着巧妹进入了东王府的大堂。东王夫妇已经坐好了位置，等着巧妹给他们敬茶。
“爹安康，娘安康，媳妇给你们敬茶。”巧妹捧着一杯茶举过头顶先给了东王，后又举一杯给东王娘献上，她的动作非常乖巧，礼仪也很到位，看来是事先练习过了。
“好好好。”东王夫妇看巧妹也比较顺眼，连声称赞道。
“给，好好收着。”东王娘从怀里掏出了一个大红包，塞给了苏巧妹，“你们小两口刚结婚，各种用度肯定很紧，去圣库一一去要也累得慌。这些银票足够用了，去城里买更快，也能挑好一些的买。”
巧妹用眼睛看了看小山，这钱有点多，她不太敢收。小山注意到了她的神情，笑着说：“娘给的就收着吧，这也是娘的心意。”
“媳妇以后一定多孝敬爹娘。”巧妹这点小聪明还是有点，礼收了嘴一定要甜。
“你带着媳妇出去玩一会，我和小山还有点事说。”杨秀清让妻子带巧妹走了出去。
待两人离去后，杨秀清拍了拍小山的肩，感慨道：“你娶的这老婆不错，乖巧懂事，看得出对你也很上心，也很听你的话。娶老婆就应该找个知冷知热的人，巧妹比宣娇真是好上百倍！”
“洪军帅怎么了？”杨小山故意问道。
“哎，她太任性了，男人三妻四妾很平常，她却不肯西王多娶几房老婆。昨天那个闹的，要不是我出手，西王昨天怎么下得来台？”杨秀清一想到昨天的事就生气，原本是天大的喜事，最后闹得差点没法收场，要不是自己及时让来宾散场去小山那边，自己的兄弟萧朝贵的面子就全完了。
杨小山没敢接话，心想之前听那两个侍女说的和东王说的差不多，看来是事实。
杨秀清又愤愤道说：“对女人不能太惯着，我把洪宣娇的兵权收了，让她在西王府好好反省。该打打，该骂骂，西王就是对宣娇太好，处处让着她，才造成这样的尴尬事。”
“是是是。”杨小山真羡慕这个时代，这才是男人当家作主的时代，在家说一不二。即使是洪宣娇这样的女强人，都不能违反丈夫的意思。换到他的前世，男人都成了女人的提款机，还被美其名曰“长期饭票”。这都怪房价太高，娶个老婆都快倾家荡产了，只能好生伺候着。
“你是侯爵，按规定你和巧妹也不能一直住一起。七天后你们还得分开，不过我和三娘那边打过招呼了，让巧妹就住在侯府，不用回锦绣营吃苦了。我把你调出城，三百精兵还归你指挥，你就在城外游走，视察补缺，便宜行事。你看如何？”杨秀清的想法也是先给杨小山一支小队伍，磨练磨练他，为以后独立领兵做准备。
杨小山一下就明白是东王给自己机会，给兵也给立功的机会，喜不自禁：“多谢义父栽培。”
“报告东王，十万火急。永安南面发现清妖，看旗号应该是乌兰泰的队伍。”一个探子急冲冲地进来报告。
“终于来了！”杨秀清眼睛里发出炙热的目光，太平的日子结束了，又要开始打仗了。
第八十六章 抉择
永安城破，一直躲在桂林写捷报的赛首辅傻了眼。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乌兰泰在新圩节节胜利是事实，向荣连破数道天险，直插太平军背后也是事实。可一转眼，这太平军毫发无伤地去了永安，比之在金田时队伍更壮大了。这一切让之前的捷报变成了玩笑，就好比射箭，先前如何夸耀射手怎么优秀，弓怎么好，箭怎么好，试射几次是多么准，但到了最后比赛的时候，一箭射歪，靶子都没碰到，让人有被戏耍的感觉。
果然咸丰谕旨很快就达到了赛首辅的手中。谕旨开头就说：“赛尚阿自抵广西以来，凡遇奏报胜仗，著有劳绩，朕无不优加赏赐。即乌兰泰、向荣、巴清德等亦均有恩施。现在贼匪仍肆猖獗，攻破城池，尔等当如何知感知愧，力图报效，以赎前罪耶？”
咸丰不是一个大方的人，他感觉自己被骗了，心疼自己这么多银子赏下去，搞到最后一点成效没有，能不愤怒吗？
所以谕旨后面接着写到：“此时贼匪困守孤城，正可并力攻剿，聚而歼之。其各路均著严防痛剿，勿令逃窜。若首逆未能擒获，只杀余匪以塞责，朕唯知将赛尚阿重惩不贷。”
赛首辅看到这里是冷汗淋漓，从谕旨上他知道咸丰是对自己发火了。让他不要再用小贼搪塞，一定要抓到首逆才算，如果完不成就要重罚自己。自己为官这么多年，咸丰也是第一次对自己说这么重的话，赛首辅感觉到了身上巨大的压力。
谕旨的最后不出意料，这次失败的黑锅给向荣背了，其他人均无事，只有向荣被咸丰革了职。革职看似惩罚不轻，其实也是咸丰无奈之举，他也知道这次失利不能全怪向荣，但总要有人负责，向荣是最好捏的柿子，只能让他抗了。革职不查办，也就等于戴罪立功，咸丰手上实在也派不出什么能臣了，谕旨上也只能吓唬吓唬，指望他们能尽心尽力办差。现在广西的军费一个月七十万两，你们别在浪费我的银子了。
向荣在朝中也有人给他递话，他也得知自己被皇帝革职了，所以主动到桂林来领罚。果然今天赛首辅传自己去他府中议事。
“首辅大人，向某前来领罪。”向荣一声布衣打扮，双手托着顶戴官服走了进来。
“老将军，快请坐，来啊，上茶！”赛首辅招呼手下上茶，他又接着对向荣说：”看来老将军是得知皇上的旨意了，其实皇帝陛下只是让你戴罪立功，老将军不必气馁。”虽然向荣的官职被免了，但赛首辅对他还是非常客气，在朝为官多年，起起伏伏的事他见得多了，而且从惩罚上看，皇上对向荣并没有完全否定。
“向某现在已是个白丁，还请首辅大人放我回家伺候老母，尽一点为人子的孝道。”向荣连忙拒绝，他是铁了心地想离开了。
赛首辅自然是不肯，手上本来就没几个能带兵的，还是想劝他留下替自己带兵打仗。所以赛首辅依旧和言悦色道：“老将军不必如此，我让田副将独领一军，吩咐他听你指挥，你还是可以领兵打仗的。”
“向某实难从命，只要军中有乌兰泰一天，向某绝不会与之共事。”向荣是恨极了乌兰泰，自己平身最大的败仗很大程度上就是拜乌兰泰所赐。
“老将军何必执着，乌兰泰领兵在南，你可以领兵在北，你们两个也见不到面的。”赛首辅还是想协调两人的关系。
“首辅大人，那乌兰泰视我为贼寇，向某实在无法与之配合，这友军随时插我一刀的仗，向某不会打，也不敢打。”向荣坚定地摇了摇头，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再来一次，自己老命都可能被送掉，与这样的人搭档真不知几时就被卖了。
向荣如此坚定的态度，赛首辅不好再说什么了，毕竟两人的矛盾自己也有一份责任，自己越在里面协调，矛盾反而越来越大。既然已经留不住向荣了，他希望听一听向荣对攻击永安战术建议，“既然老将军如此执着，我也不好勉强。但永安发匪让皇上如鲠在喉，我等压力甚大。老将军，你对如何歼灭永安之发匪有何建议？”
“永安已被破好几天了。首辅大人此刻问我，想必已有其他人给过建议了，向某想先听听其他人的建议。”向荣喝了一口茶，没有直接回答。
“这是乌兰泰的折子，你看看。”赛首辅把台上乌兰泰的折子给了向荣。
向荣翻开那折子，上面写到：“兵围四面，聚而歼之。如果贼系全股悉来，则为大妙。盖贼之利在流窜，且须左右近地有接应之人。孤守一城，地狭粮少，四无应援，非贼之利也。今我大兵四面围攻，壤土而上，更悬重赏，定可破之。况城中百姓知官兵登城，必为内应。我兵严守四门，出则擒斩，可以一鼓成功。”
向荣看后，轻蔑地一笑，露出一种非常看不上的表情：“此建议天真幼稚，永安四面环山，发匪必会在山中设卡设伏。且不说能不能轻易围城，单说内应就无可能，以我的经验此刻发匪必已将城中我朝廷可用势力肃清完毕。此策完全是乌兰泰自己的一厢情愿，可笑可笑。”
“哦？老将军有何良策？”赛首辅听向荣这么一说，也觉得乌兰泰把事情想得太过简单了。
“纵而掩之。”向荣轻吐四字。
“何解？”赛首辅听不懂，连忙问道。
“将诸将调集，把所有兵力集中一路，攻之使走，从尾后追。”向荣不同意围城，他的意思是集中力量用猛烈的进攻，迫使太平军弃城而逃，在运动中歼灭太平军。而不是围而歼之，打攻坚战。
向荣的办法不可谓不毒，纵使赛首辅不懂军事，也觉得他说的计策更胜一筹，可关键是如果发匪再逃窜出永安，自己的人头恐怕不保，皇帝都下了死令，让他在永安一举消灭发匪，他可不敢违抗皇帝的意思。
赛首辅苦笑着心想：“看来只能用乌兰泰了，向荣计策虽好但与皇帝的命令相违背，自己再大的胆子也不敢放发匪逃出永安。”
第八十七章 首胜
栾岭是永安西南面的第一道屏障，也扼守着通往永安的必经之路。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李秀成和李世贤两兄弟就被安排在这重要的位置上布防。经过曹村之战后，此刻他们已经从卒长升为旅帅了，各领兵五百分别在岭东和岭西扎下两座营寨。
两人因地制宜，凭借山行，以泥石冲砌，或借生根活树，间以杉木竹篱编成墙壁，这营寨扎得非常坚实牢靠。寨上设望楼、炮台，寨外又挖了深沟三道，两寨中间还挖了一条地道，把两座营寨连为一体，以利防守。不仅如此，两人还在清妖可能进攻的方向设伏地雷，在险要位置设暗沟，下面布以荆棘竹签，把栾岭打造得如铁桶一般。
在东王处杨小山得知，永安城外首次发现了清兵就出现在这里。他随后立即带着三百精兵赶到了栾岭。在称赞完李家兄弟坚固共事后，小山登上了营寨的望楼，用在永安城缴获来的单筒望眼镜，观察栾岭下面清兵的情况。
岭下是佛子村，东西南北两条大路汇聚在这里，是难得的一个交通中心。威宁镇总兵重纶作为乌兰泰的先锋刚刚到达，观察了一番地形后，准备把大营设在这里。佛子村的村民就倒了霉了，他们被清兵们从住所拉走，强行遣散。过后重纶又命令士兵把他们的房子全部拆掉，所得的木料石料用以打造清兵大营，村民的粮食也被充做军粮，全部没收。
“总兵大人，咱们这样做怕是不太妥吧。刚才被遣散的佛子村村民里好像有个童生，说要去平南县告我们。”清军里一个守备觉得这样的做法有点过，不安地禀报道。
“告？哪都告不成！现在广西咱们乌兰泰大人说得算。永安地界已是发匪之地，咱们没用通匪之罪来治他们的罪就算不错了，还敢告我们？真敢告就用妨碍军务的罪把他抓起来。”重总兵摆出一副完全不在乎的表情。
“可这些房子里还有一些走不动路的老人，这样拆下去搞不好会弄出人命啊。”守备有些不忍，还想规劝。
“这是他们的命，既然不肯出屋，死则死矣。”这年头老百姓的命根本不值钱，更何况是些失去行动能力的老人，在重总兵眼中如同蚂蚁一般。
栾岭上的杨小山注意到了这一切，清军把村民的房子一拆，有些老人当场就被砸死在里面。那些清兵用席子把这些老人的尸体一裹就丢弃在一边。
“这群畜生！”杨小山猛地砸了一下拳头，清妖的恶行真是人神共愤，太不把人当人了，“咱们下去搞他们一下？”杨小山放下望眼镜回头对李家兄弟说。
李秀成拿过望远镜对着佛子村的方向看了又看，摇着头说：“小山，这下面佛子村可有三千多清妖啊，咱们一共才一千三百人。如果进攻还得留下三百人守寨，满打满算能下山的就一千人。这力量比较悬殊啊，你可要想好了啊，这仗不好打啊。”李秀成担忧道，有些信心不足。
“无妨，他们立足未稳，咱们打他个措手不及，未必没有机会。”杨小山坚持道。
“我赞成，早就想干他们了。”李世贤是求战心切，这些天一直忙于安营扎寨，早就手痒了。
“翼王那边怎么说？要不要通告一声。”李秀成考虑比较周全，他们毕竟是翼王的队伍，如果擅自行动一旦失败怕是军法难饶。。
“没事，我有东王令牌，命我便宜行事，如果这次不成功，一切责任我担。”杨小山倒不是莽撞人，他观察到这群清兵行为散漫，组织也不严密。忙活了好半天，这大营的木头都没钉下多少根去。自己和清军多次交手过，是不是精锐他能感觉到。眼前的这一切很显然提醒他，这佛子村的清军肯定不是精锐。
“小山，你就说怎么干吧，咱兄弟都听你的。”李世贤摩拳擦掌道，还没开打就显得兴奋异常。
“咱们多带点油和炸药，把他们的木料烧光，把石料都炸光，想在这里建大营没那么容易。”杨小山知道凭着自己这点人想全歼岭下三千人难度太高，但延缓他们安营这个目标还是能达到的。
“对，在我们眼皮底下安营哪有那么容易！”李世贤一拍巴掌，应和道。
“恩，这是个机会。等他们安好营，咱们再打就难了，小山我们都听你的。”李秀成思前想后觉得也是个难得的机会，只要大营没安好，清兵就不会发起进攻。这一次主动进攻，算得是以攻为守，跟他们防御栾岭的任务也不违背。
达成共识后，杨小山带着李氏兄弟等一千天兵下了岭，这次以少击多当然不能直接强攻。小山很慎重的选择了清兵的饭点进攻，他和李世贤带着七百人从正面杀过去，李秀成带三百人从侧翼辅助攻击。
这一边清兵又是拆房子又是扎寨，忙了大半天，早累得吃不消了，肚子也叫个不停。一到饭点争先恐后去吃饭，生怕慢一点就打不到饭吃。此刻他们根本没想到会有一支太平军敢来偷袭他们。
“轰！”一声炮响，杨小山举着大旗领着弟兄们就冲了上去，这次他特地多带了很多旗帜，就是要让清兵误以为来的是主力，引起他们心里的恐慌，让他们畏战怯战。
重总兵被炮声弄蒙了，他连忙放下碗筷走出营帐，向太平军的方向望过去，不可置信道：“怎么可能？我先前明明观察过栾岭上长毛的营寨，绝对不会超过两千人，可这哪来的那么多旗帜，感觉三千人都不止。”重总兵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用手又揉了揉。
“总兵大人，咱们侧后方也有长毛过来了。咱们快走吧，再不走就来不及了。”一个卫兵指着侧后方李秀成部喊道。
重纶终于慌了，仅有的一丝理智也被心中的恐惧冲跑了，他拉过卫兵牵的马，翻身上去一抽鞭子，拔马就逃。
总兵一逃，手下的清兵根本无心恋战，丢掉武器纷纷逃窜。
杨小山心里郁闷，只听说过一触即溃，可眼前还没和清兵交上火，他们就被自己的队伍吓跑了。
“世贤别追了，先毁了清军的营寨。”杨小山知道此事不可恋战，连忙招呼跑在最前面的李世贤。
“干，这些孙子跑得也太快了，都没杀到几个人！”李世贤停下了脚步，一副这仗打得真不爽的模样。
而李秀成追了一会，也谨慎地收队回来了。他在后面进攻好一些，共杀了一百多清兵。他们的致命伤都在背后，都是被太平军追死的。
“把那些老人家的尸体都放在木头上火化吧，咱们没时间给他们挖坟了。多给他们念点祷告词，愿他们在天堂安息吧。”杨小山不忍那些老人的尸体暴尸荒野，吩咐手下道。
“轰轰轰！”伴随着一阵阵爆炸声，清军刚打下的地基毁了，聚在旁边的石料堆被炸成了粉末，所有用来搭建营寨的木头也被付之一炬。杨小山满载着缴获的清军辎重胜利凯旋，这是永安的第一战，他们轻松地拿下了首功。这不是原本以为的防御胜利，而是以太平军主动进攻胜利而告终。这次胜利也警告了清军，太平军不会一味的被动防御，彼此之间是攻守互见的。
第八十八章 栾岭
向荣在曹村栽了，乌兰泰随后就恢复了兵权，此刻正春风得意领着队伍向永安进发。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高兴之余，他不由自主地摸了摸手上新得的扳指。这是一只象牙扳指，做工非常考究，里面还加了一个紫檀木做的内胆，淡香且能吸收水分与象牙达到护卫养护的作用。闲暇之时用指肚之肉把玩扳指，心情更为舒畅。
“都统大人，听说那向老头被皇上罢了官，现在已经是白丁一个了。”身旁的侍官看到乌兰泰神色盎然，知道他心情不错，不失时机地踩一下向荣来讨主子换心。
“只是罢官，并没有论罪，算是便宜那老小子了。不过终于把他踢出了局，让那些不识相的人知道咱的厉害，看以后谁还敢与本都统为难。”乌兰泰长吐了一口恶气，他自小顺风顺水，一路官运亨通，没受过波折。只有在广西这里，吃了向荣的闷亏，以致兵权被夺，好在这口恶气现在终于出了。
“都统大人，大事不好，前锋重总兵在佛子村被发匪偷袭兵败，现在正在前面请罪。”一个卫兵过来报告。
正在兴头上的乌兰泰如被当头棒喝，刚才高兴的劲头一下全没了。他沉下脸，怒喝道：“把那个没用的东西带上来！”
“都统大人，末将来给您请罪了。”重纶知道乌兰泰心眼小，所以最好还是老实认怂，不能让他再生气了。
“重纶，我让你去前方安营扎寨，这差事你可办好了？”乌兰泰用恶狠狠的眼神看着重纶，咬牙切齿道。
“都统大人，本来末将已经在佛子村打下营地的地基，可那长毛来得突然，末将一时没有抵挡住，导致刚建的营寨被毁，特来请罪。”重纶不敢去看乌兰泰，低头回答道。
“他们有多少人？”乌兰泰又问道。
“大概几千人，具体多少我也不清楚。”重纶不敢说多，又不敢说少，说多了太假，说少了又显得自己无能，只得含含糊糊道。
“什么，瞧你那熊样，这就是你办的差事？”乌兰泰越想越生气，自己刚恢复兵权，首次出征就败了，真是晦气。他抬手对着马前跪着的重纶就是一鞭子。
这鞭子抽得可真狠，重纶虽然穿着甲衣，但胳膊露着的地方还是被抽出了血印。说起来，重纶是绿营的总兵，虽然现在归乌兰泰节制，但并不是他的直属部下。乌兰泰这才稍微留了情面，要是换了别人，一定会抽个半死，方能解气。
“损失了多少人马？”乌兰泰稍微顺了口气，接着问道。
“大概一百多点。”重纶赶紧回答道。
乌拉泰没有再问，一百多点人这还是瞒得住的，他心里想着这就不用上报给首辅大人了。
“你在前面带路，我倒要看看着发匪吃了什么雄心豹子胆，还敢来偷袭？”乌兰泰带着骑兵队跟着重纶向栾岭方向赶去。
到了栾岭下面，乌拉泰眯起他那双三角眼，仔细地观察着栾岭上太平军的营寨。
“这岭上能有几千人？”乌拉泰狠狠瞪了旁边的重纶一眼。他不是没有作战经验的人，这样营寨的规模，估摸着也就一千多人。
“重总兵，给你个将功赎罪的机会，带着你的兵给我拿下这长毛的营寨。”乌拉泰厉声道。
“都统大人，这个营寨可不好打啊。”重纶犹豫道，明眼人都知道这营寨扎得是非常巧妙，利用山势依山而建，强攻的话肯定损失不小。
“废话，好打还用得到你！给你机会，你到底上不上？”乌兰泰心想好打的话，这功劳我自己就占了，就是让你上去试试火力的。
重纶硬着头皮，只得接下这烫手的“山芋”。看乌拉泰表情，如果不答应，搞不好下面就要对自己军法从事了。他把队伍分成前中后三队，各一千人。让一名副将带领前队先冲上去。
这名清军副将接到任务，心里把重纶骂了个八辈祖宗，可官大一级压死人啊，明知是坑也要跳啊。
清兵们小心翼翼地在栾岭上走着，这里原是荒岭也没什么正经的路，都是猎人踩出来的小路，队伍不能散开只能聚在一起向上爬山。
“拉！”一名天兵看到清兵走入了他们的地雷区，立刻发出信号。
地雷在中国明朝就有大量使用，清朝前期统治者并不重视这种爆炸装置，直到鸦片战争后，吃过洋人火器的亏之后，地雷又重新被重视起来。太平军用的就是这种被改进过的地雷，名为拉发雷。
“轰。”清兵脚底的地雷爆炸，被炸的人身体顿时化成一片血水，尸首被炸得稀碎。
这样的场面对人心里的冲击是巨大的，很多人没被炸到也慌了神，拼命往路旁人少的地方跑。
可惜这些人躲得了地雷，却没躲得过陷阱。李秀成深谙人的心里，早在地雷区四周布下暗沟，那些慌乱的清兵只想着逃命，根本顾不上仔细观察脚下的动静，很多人掉入陷阱，被下面的竹签戳成了“人串”，死相异常恐怖。最让人惨不忍睹地是那些掉下去没死的人，哀嚎声非常凄厉，生不如死。
这一连串的打击，前队军心涣散，已经没有战斗力了。重纶没有办法，撤下前面被打残的队伍，命令中间的队伍顶了上去。
这一路清兵损兵折将，好不容易终于到了长毛的营寨下面。迎接他们的是三道寨外的深沟。
“你们不开炮吗？”杨小山此刻与李世贤在一起，清兵正用木头搭起架子，越过深沟。
“我哥关照过，清兵首次进攻不知道厉害，先放他们过来再打。”李世贤回答道。
果然，清兵连过三道深沟，见太平军没有动静，立刻大队人马全压了过来，企图一举拿下营寨。
“放！”李世贤一声令下。
炮台上十几门松木大炮同时开了火，这松木大炮虽是最土的木炮，以铁砂为弹药，但威力不可小觑。这十几门炮对着清军密集的人群轰去，喷射出天女散花般的铁砂。清军猝不及防，铁砂密密麻麻地钻入那些人的身体，以致他们的身体都被打成了麻眼。那种钻心般的痛让中炮的人发了疯，手里的武器胡乱挥着，最后一股劲使完，人也瘫倒在地，再也起不来了。
前来进攻的清军炸了锅一般往后退，可过来的时候搭的临时木板只有那么窄，很多人被其他人挤入深沟，深沟下的削尖的竹筒又迎来了那些倒霉蛋的尸体。
“你哥的方法不错啊，把大炮聚在一起使用，这杀伤力提升很大啊。”杨小山看到了这骇人的杀伤力，立刻赞叹道，“回头我去东王那边，建议所有兄弟队伍都这么做。”松木大炮虽然制作也不简单，但架不住取材实在方便，这山上到处都是可以利用的材料，虽说打几炮就报废了，但敌人也禁不住几轮的攻击啊。“就是有点消耗火药。”杨小山默默盘算着。
小半天时间，这还没正式攻寨，重纶的队伍就减员了三分之一。“撤！”重纶知道这仗不能再打了，再打自己的队伍就全拼光了。
乌兰泰看着败退回来的重纶，心里虽然生气，但他也看到了太平军防守的厉害之处，换成自己上去恐怕也一样。
“大人，这战报怎么写？”身旁的侍官发了愁，这可是一场大败仗，但照实写乌兰泰还不撕碎了他。
“我军与栾岭遭遇发匪。小胜，杀敌三百。”乌兰泰铁青着脸，冷声道。
第八十九章 姚莹
自从挨了咸丰谕旨上的训斥，赛尚阿不敢在桂林作壁上观了。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他以钦差的名义从四川调来了两位总兵刘长清和李能臣，又在广西各地招募了一些兵勇，凑成了一支两万多人的队伍，在永安北面的古排塘扎下大营。而与之对应的是西王萧朝贵的队伍，他们驻扎在龙眼塘，两军之间只相隔了九里路。
赛尚阿知道自己领军能力不行，就把军权交给两位总兵让他们自行行事。可几天下来，这两位总兵似乎比赛首辅也高明不到哪去，一座营寨没打下来不说，还折损了好一些人马。气得赛尚阿是日夜难安，咸丰让他每三天报一次战事，这些天下来全是败仗他每次都要搜肠刮肚编些小成果哄哄皇帝，这差事比打仗还难。
“姚老爷子您什么时候到啊！”赛尚阿是盼星星盼月亮等着咸丰给他派来的这位高人。永安城破后，咸丰也看出了赛尚阿军事上的无能，特地启用了六十八岁的姚莹，派他过来担任广西巡查使，做赛尚阿的参谋。
咸丰皇帝也不容易，朝廷可用的人才实在是太少了。他思前想去，才想起这位都快退休的姚老爷子。这姚莹可不一般，自小有志于经世，对书无所不窥，家学渊源颇为深厚，出身于安徽桐城读书世家。他二十三岁高中进士，年轻的时候在广东征讨海寇颇有建树，之后担任福建地方官也很有成绩，又后在台湾任按察使，曾五次击退英军的进攻。连大名鼎鼎的林则徐都对他器重有加，曾向朝廷力荐，评语是“可大用”。
“首辅大人，营账外广西按察使姚大人求见。”一名亲兵进账禀告。
“太好了，说曹操曹操就到，快快有请。”赛尚阿高兴得几乎跳起来，这位大才终于给他盼来了。他朝服都没来得及整理，三步并两步就去门口迎接。
“姚老，您终于来啦。”赛尚阿一见到刚刚进入营帐的姚莹，就一把抓着他的胳膊，以老朋友的姿态招呼道。
“不敢当，首辅大人让下官受宠若惊了。”姚莹没想到赛首辅会如此热情，心中暗想这前线的形势肯定是不如人意。
“哎，真人面前不说假话。发匪入永安后，我等封皇帝之命围剿，将士虽积极用命，但取不到什么战果。老夫为此事是焦头烂额，就盼着姚老您来给指点一二。”赛尚阿姿态放得很低，边说边亲自给姚莹冲了一杯茶，可见其求贤若渴之诚意。
“那长毛是不是在永安城外群山险要处处处设卡，抵抗我朝廷大军？”姚莹接过赛尚阿递来来茶杯，紧跟着问道。
“正是！被老先生说中了，这发匪把大量的兵力放在险要之地安营扎寨。我军在进攻中吃了不少亏。特别是他们的松木大炮，说来惭愧，将士们都对此有心理阴影了。一听炮声就望风而逃，根本拦不住。”赛尚阿是一肚子苦水，无处诉说啊。
“长毛守城先守险，他们眼光要比一般反贼要高出很多，不可轻视。这松木大炮平地作战效果有限，但特别适合在山上使用，居高临下，也不需要什么准头，杀伤力还特别强。”姚莹不亏是走南闯北见过世面的人，一下就能看出里面的门道。
“老先生可有方法破解？”赛尚阿把所有的希望就寄托在姚莹身上了。
“不瞒首辅大人，下官来之前对永安的地形和攻防策略也做了些功课。但以现在我们攻击的方法是没办法攻下永安的。所以必须做到以下几条，方能将长毛围而歼之。”姚莹捋了捋胡须，沉思了一下开口道。
“姚老，您坐。愿闻其详。”赛尚阿眼睛一亮。
“第一条，南北两军必须联合行动。据我所知，您和乌兰泰都统分别在永安北南各自建营，直到现在都是各自作战，互不联络。我军南北各两万余人，加起来有四万五千人，是长毛作战队伍的两倍，现在的打法却不能发挥我们人数的优势。反观长毛却互通有无，一呼百应，彼此联系密切。即使我们能攻下一两座营寨，长毛也能迅速集中局部优势人数反打回来，所以我们作战必须互相联络，联合作战，不然只会是有败无胜。”姚莹喝了口茶慢条斯理地说道。
“姚老所言极是！正是如此！”赛尚阿不是笨人，姚莹一点拨他立刻就能明白。
“第二条，我们的主攻方向要改变。山岭上长毛的营寨不是我们攻击的要点，一两个营寨的争夺改变不了战场的形势。而桂江的渡口才是真正的关键，长毛是以永安城、桂江渡口和莫家村为三角点，联络各处防御工事，互为犄角。拿下桂江渡口，疏通了水路的航道，咱们的兵员和粮草就能源源不断地输入进来，到时候以渡口为据点，切断他们内部的粮道和支援，长毛外围的关卡不攻自破。”姚莹摇头晃脑继续说道。
“厉害！这招太厉害了。”赛尚阿这才意识到水路是关键啊，山路你即使打下几个，对长毛来说也无关痛痒。如果他们有心思派出小队人马绕后在山路上切断粮道，自己也守不住反而会被困死。
“第三条，咱们必须在长毛中安插内应，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攻取渡口只有一次机会，关键在个速度。没有内应咱么不了解情况就大张旗鼓进攻实在是太过冒险。一次失败足以导致整个战场的被动，失败的代价咱们承受不起啊。”姚莹说完抛了一个你也明白的眼神。
赛尚阿心领神会，咸丰皇帝是个急性子，一次大失败自己人头能不能保住都是个问题。
“这个可不好办啊。”赛尚阿先前也想在永安找到眼线，可太平军早已肃清了当地清廷的势力，永安就没有一个人与清军联络。清军对永安的现状也是两眼一抹黑，所知甚少。
“我听说永安相当一部分原先的地方团练也入了太平军。这些人原本意志就不坚定，蛇鼠两端，我们可以从这些人身上入手，首辅手下不是也有些从永安逃出来的当地人吗？让他们悄悄回去找以前的旧识，用银子也好用官职也罢，重赏之下不怕那些人不动心，只要把他们策反过来，咱们就可以实施我们的计划了。”姚莹对人心的把握也相当到位，这年头骑墙派也不在少数，特别是一些地方乡勇，太平天国得势就入太平天国，朝廷得势又归顺朝廷，在他们身上完全可以做做文章。
“姚老，听您一席话胜读十年书。您真是人才，可救了老夫的命了。”赛尚阿激动地差点就要给姚莹敬礼，这么多天终于看到了一丝希望，朝廷给他的压力已经让他喘不过气来。
“首辅大人，万万不可，折煞死下官了。咱们同食朝廷俸禄，为朝廷效力是分内之事。”姚莹连忙拉起赛尚阿，首辅是一时失仪，给自己面子。自己可不能失了方寸，坏了官场的礼数。
第九十章 江忠源
“有了姚老在旁指点，永安必破，咱们也能不负皇恩。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赛尚阿心里的石头终于落下来了，顿时感觉踏实了很多。
“咱们不能寄希望于速胜，战场情况瞬息万变，同时也要做好长期围困的准备。”姚莹是个非常冷静的人，他既然过来作为首辅大人的军事参谋，就一定要做好万全的准备。
“这个你放心，粮草和盐我们在围攻金田的时候就已经对发匪禁运了。现在到了永安也同样如此，我保证永安一袋粮食一粒盐都无法从外面获取。”赛尚阿对这个很有信心，这广西地界多山路，没有平原地区那么四通八达，设起关卡来也很方便。
“那真是太好了。这永安产粮有限，也不产盐。日子久了，一定能起到效果。不过首辅大人，根据你先前所说，发匪善用松木炮。所以现在还要多加一项禁运的东西，那就是火药。”姚莹思索了片刻，补充道。
“对对对，若不是老先生提醒，我差点忘记了。这发匪的松木炮实在是厉害，这玩意火药消耗极大，一定要给它禁了！”赛尚阿连连称是，这些天清军吃够了松木炮的苦，一提到这一条，赛尚阿立刻感同身受。
“还有一件事，老夫不知道当讲不当讲。”刚才还侃侃而谈的姚莹突然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开了口。
“但讲无妨，你我现在同在一条船上，没有什么可忌讳的。”赛尚阿毫不介意道。
“我在京城准备来广西赴任之时，曾大人向我推荐了一人，希望让此人也能来广西协助剿匪。”姚莹说的时候脸色微微一红。
赛尚阿立刻明白了，他作为官场上的老手，人情世故上的事他门清。自己现在作为广西军务一把手，朝中人推荐亲朋故旧来安排个闲职蹭点军功，镀镀金为以后上进做准备的情况也是常有的，可以理解。
“这个好说，但不知是哪位曾大人？”赛尚阿追问道，给人情也要知道是给谁呀。
“是工部左侍郎曾国藩曾大人，他推荐的是他同乡旧友江忠源。我也了解了一下这个江忠源的情况，他是道光十七年的举人。前两年他在家乡办团练，擒杀流窜于湘桂边界的青莲教首领雷再浩，因此军功擢升湖南秀水县知县。不过他的职务在外省，要把他调来还得用您钦差的身份。”姚莹能开这口，一是因为这个曾国藩官声很好，在京颇有清望。二是举荐的江忠源不是毫无资历，毕竟身有军功，虽然没见过，想来也不是全无能力之人。
“原来是他！”赛尚阿想起来了，这个曾国藩可不一般，道光十八年中进士，其后十年七迁，连升十级，从七品翰林院检讨到正二品工部侍郎。这样的升职速度，这在官场是非常罕见的。他又是军机大臣穆彰阿的得意门生，这个面子还是要给的，更何况姚莹对自己帮助极大，他既然开了口自己也不好回绝。
“行，我立刻修书一封给湖南巡抚，让江忠源前来广西助剿。”赛尚阿没怎么犹豫立刻答应下来。虽然他心里也没报什么期望，毕竟是乡勇，还是个举人带兵，再厉害也肯定比不上正规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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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平军向永安转移时走得比较匆忙，那个时候通讯也不发达。刚走到半路，就有人发现还有些人没有通知到，仍然在金田附近，没有跟上大部队。军帅周锡能当时就和杨秀清请示回去金田，把自己的部下再找回来。
此时周军帅就领着八百多掉队的太平军赶赴永安。不过现在的永安已经被清军团团包围，周锡能多次让人查探各个路口，都报告有清军重兵把守。他们形单影孤，不敢硬闯，围着永安边境绕了一大圈，终于发现一条通往永安的小道。这里似乎清军没有太重视，只派了少量的乡勇防守。周锡能决定从这里突进去，与永安的大部队汇合。
“你都打探清楚了，只有五百人？”周锡能又问了探子一遍。
“绝对没错，是五百人。不是绿营也不是八旗，他们打着的是楚勇的旗号，应该是湖南那边的团练。”探子继续回答道。
“大哥，就这里最薄弱了，咱们就从这里冲进去把。”周锡能的手下陈五着急道，每天都小心翼翼地藏着，生怕被清军发现自己，大家都希望早点能归队。
“你有没发现什么异常？”周锡能还是有点不放心，继续问探子道。
“异常倒是没有，除了。。。。。。。”探子突然想起一件怪事。
“除了什么？”周锡能连忙追问道。
“我看见他们的首领捧着书给这些乡勇读书，我偷听了一会，好像是忠孝礼仪之类的。”探子回想起这怪事，到现在他也没明白是怎么回事，这年头大家都不识字，念这些有什么用？
周锡能愣了一下，随即又毫不在意的说道：“估计是个读书人组的团练，这些人就会一些虚头八脑的酸词，一点用都没有。战场上凭得是一股子力气，读书有个屁用。”随后他又招呼手下陈五、朱八道：“让弟兄们都过来，大家一起上，过了这关口，再加把劲两个时辰后就能进永安，大家加油！”
周锡能发现的乡勇就是曾国藩推荐的江忠源的队伍。
此刻的江忠源无比郁闷，他兴冲冲地带着五百家乡的团练过来助剿。结果赛首辅似乎并不看好自己，把他们安排到了这么一个无关紧要的地方把守。这是一条只有人能过的小路，车和马都过不了，原先是猎人进山打猎的通道，在这里能遇到太平军才是见了鬼了。
郁闷归郁闷，江忠源还是照例每逢月初都给手下的士兵宣读儒家经典。他这套独创的练兵方法特别重视思想教育，灌输忠孝礼仪，宣扬精忠报国，在当时团练中独树一帜。（后来湘军的雏形）
“大人，有长毛从西面过来了！”一个卫兵急忙过来报告。
“西面？这可不是永安的方向，难道是金田的残兵？他们有多少人？”江忠源不惊反喜。
“比我们多，大概有八百多，咱们要不要回避？”卫兵有些担心道。
“回避？这是我们建功的好机会，传我令下去，让大家火速集合迎战！”江忠源按耐不住心中的狂喜，兴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