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言情小说纵兵夺鼎TXT下载纵兵夺鼎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纵兵夺鼎全文阅读

作者:夺鹿侯     纵兵夺鼎txt下载     纵兵夺鼎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八十四章 意气之争

    陈兵邺城,去年因为不愿深入中原,造反中的燕北止步于邯郸城。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而在现在,他身后立着护乌桓校尉的大旗,兵马铺开了扎下营寨,三面兵锋直冲邺城,做出一副势同水火的模样。

    燕北并未因为与张燕事先有些约定便放松警惕,东西两翼的义与张颌分别扼守交通要冲,把守着魏郡兵马北上的一切道路。如果张燕依照燕北的想法行事,那自然是皆大欢喜。

    如果事出有变,他亦大可领兵进击与贼寇一战,再全身而退。

    他的部署只有一个疏漏……太行八径。

    如果张燕贪心不足,放弃燕北送给他这个与朝廷重归于好的机会,反而打算完全吞下这支平叛军队,燕北唯一照顾不到的地方便是太行八径。

    魏郡涉国以北,可穿行太行,绕行五百里,便可出自井陉出太行,截断燕北身后的路。

    那是唯一燕北不能照顾到的地方,他的兵力对比张燕本就不足,不能再分兵了。

    “将军,可会生变?”

    太史慈望着邺城上绣着飞燕的黑旗招展,心中有些不安。

    燕北抱着手臂立在辕门下,双目阴沉地看了邺城半晌,指着一名传信卒吩咐道:“去城上告诉张燕,燕某领兵前来营救冀州牧,让他把韩馥带到城头!”

    燕北的营地都已扎好,邺城上仍旧没有丝毫动静,远远望去城上到处是守军与旌旗,尽管他神色如常,可胸膛里跳动的心都已提到嗓子眼。

    “我们再等一天,过了今夜张燕还没动静,立即赶制云梯迷惑敌军,然后撤军。”

    他已经在城下等了三日,三日邺城里的张燕都没有一点动静。城外的斥候也没有察觉到丝毫的兵马调度……一定是出现意外了,燕北不能让自己带着全部家底在邺城之下和黑山军耗下去。

    ……

    邺城之内,同样年轻的张燕坐在上首,一双冷眼看着堂下或萁坐或端坐的黑山旧部们。

    张燕的长相与他的姓名不同,旁人称他做褚飞燕的匪号时,他不过年十八,身材纤细性格骠勇,所以被人称作飞燕。现在他是真正的成人,待之若父的张牛角为他加冠,并在死前将百万黑山的身家性命在名义上全部交与他。

    没错,仅仅是名义上。

    事实上无论张牛角还是今日的张燕,黑山的首领一直以来都只能像草原上的那些部落酋长一般统治各部山贼……即便是天王老子,也没有能力完全率领这百万叛军。

    山外头的人习惯将张燕称作黑山首领,但他并没有能力完全控制这些人。黑山有三十余部,即便如今纷争近一年,仍旧还剩下二十余部。

    每部都有自己的首领,每个首领都有自己的故事。有些人显名于黄巾叛乱之时;有些人则在更早的时候便在冀州为祸一方。是各个剽悍桀骜,就算是大贤良师在世时,都不敢说能完全控制这些人。

    “牛角中箭身死之日,要我等听飞燕的,也正因我们听从牛角的话,才能率领部众活到今日。”堂下立在正中的首领叫白绕,其部有万余人,曾身手张牛角大恩,如今是黑山各部首领中为数不多终于张燕的,他对着众人朗声喝道:“正因为你们这些人没有听从飞燕的命令,出黑山后肆意抢掠,才使得如今部众不保!”

    “放他娘的屁!”名叫浮云的首领砸了陶碗怒道:“那燕北是个幽州人,打进冀州平汉能怎么办。我们气同连枝,飞燕做首领却不率领部下北上支援平汉,害死平汉他难道就没有罪责了吗?”

    一旁抱臂靠柱的眭固看不过眼,啐出一口道:“陶平汉是咎由自取,吃饱撑的了率军和幽州兵交手,活该被燕仲打死!那竖子引来这么个杀才,他就是没被燕仲杀了乃翁也要宰了他!”

    “叽里咕噜,叨叨好几日翻来覆去就这么几句话,你们不烦老子都烦!”黄龙撸着衣袖,发红的眼睛神色不善地从众人脸上扫过,骂道:“到底是打是和,赶紧交代清楚,再拖下去人家就杀上门了……早说趁燕二不备攻杀过去,你们不听!”

    “攻杀,黄龙你说的轻巧,你去啊!”在巨鹿被燕北连败数次兵马都被打残的五鹿愤愤不平,看着黄龙一副稳操胜券的傲慢模样越觉得是在嘲讽自己无能,讥笑道:“燕仲就在城外,你去吧,乃翁反倒要为你擂鼓助威咯!”

    说完了五鹿尤觉不解气,还自顾自地啐出一口,“我呸!你也不看看你那德行,是人家铁铠大弩的对手吗?”

    顿时,堂中你一言我一语,乱的像休沐开集的商市一般。开始众人还都能保持克制,转眼这一群只识刀柄的匪徒便骂骂咧咧,若非有人拦着他们甚至要拔刀互斫,分个生死出来!

    上首的白骑与白绕看不过去,眼看着便控制不住局势,对视一眼皆转头望向上首的张燕,白绕说道:“飞燕,你是首领,说句话吧?总不能看着大伙这么散了吧!”

    张燕翘着腿斜靠在坐榻上,胳膊支着脑袋一副饶有兴趣的模样看众人吵得面红耳赤,像看人搏戏一般。听到白绕的话好似才回过神来,不屑道:“说什么,让大伙接着吵,再吵两天,燕北攻城了咱就像丧家之犬一样夹着尾巴回黑山啊,呵呵,有什么呀。”

    坐正了身子,张燕好整以暇地提起身旁酒瓮饮了一口,抬手掷于堂下,大声问道:“你们谁帮我看看,这瓮还能用么?”

    脑袋大的酒瓮猛地碎在地面,将众人都吓了一跳,方才止住喝骂各个脸红脖子粗地,一时间谁也没接话,倒是白骑急道:“飞燕,怎么说你也是首领,现在问这些东西有用吗?”

    张燕摇晃着起身,推开两个挡在面前的首领步至堂下,拾起摔碎后还剩下小半的瓮底捏在手里,张开双臂说道:“五年前,冀州是我们的天下。就差一点,大贤良师就能推翻汉朝,就能达成宏愿,就差那么一点!”

    “诸位都是飞燕的叔伯,最次也是兄长……义父当时让飞燕做这个首领,诸位心里不服,我明白。飞燕也一直很尊敬诸位叔伯,承蒙诸位厚待,否则飞燕活不到现在。”张燕深吸口气,对众人问道:“所以飞燕不敢自作主张,让诸位议议这个事,三五日过去了,诸位没议出结果,要不容小侄说说看?”

    “咱为啥从山里出来?活不下去。咱出来是干啥?让手下弟兄活命。咱被汉军打怕了,大贤良师在的时候,咱是个大酒瓮。汉军一摔,黄巾没了,咱叫黑山……是各地黄巾余党里人最多、兵最狠、最厉害的一支。”张燕略微抬抬手上的瓮底,“就算黄巾没了,我们还能盛水,还能活。所以别人死了,我们站在这里。”

    “现在陶平汉、丈八死了,于毒跑回黑山不敢露头,折了几万人马。”张燕再度将瓮底摔在地上,指着城外道:“袁本初、公孙瓒,燕北!他们进冀州,我们可以和他们打,为什么不可以?我们还有近十万人,谁也打不过我们!就算把燕北、袁绍、公孙瓒全杀了,我们最少还能剩下三万人!”

    张燕这话提气,众人纷纷点头。在他们许多人眼里,无论燕北还是公孙瓒亦或袁绍,都不是他们所能击败的敌人。但飞燕说的很有道理,手里还有近十万人,就是拿命去填,也不至于会输吧?

    “然后呢?我们赢了,剩下三万。前前后后死伤十余万兄弟,剩下的三万人要养十几万兄弟的家眷,老弱妇孺。我们养不养?养,他们会拖累我们活着的人慢慢饿死;不养,他们自己会慢慢饿死病死。”张燕摇摇头,看着众人说道:“你们都想一想,和他们打,谁能保证自己活下来,谁觉得自己会死……你如果死了,希望活着的人怎么对你啃不动骨头的老父母,怎么对你拿不动长矛的小儿子!”

    无论黄龙还是五鹿,无论眭固还是浮云,谁都说不出话来。

    张燕这个问题,太狠了。

    三万养七八十万老弱,这根本不可能。

    “打不打,这不是意气之争,对汉军而言仅仅是他们的功勋,拼死奋战活了升官。我们去打这场仗,胜了以后还有别的汉军来剿,输了……这世上可就再没有黑山了。”张燕缓缓摇头,看着众人道:“这仗不能继续打下去,但我们也不能就这么回黑山。”

    “目下朝局震荡,冀州牧在我们手里,倒不如那他来威胁朝廷,威胁燕北。让他给我们上表请降,我们还有**万勇士,退进黑山谁也打不过我们。逼朝廷给我们分官,把太行八径附近的城池划出,你们各个都去做县尊,黑山自己治自己的县,管理自己的百姓,用我们自己的兵保护自己的家人!要让今后出生的黑山崽子不再是叛军,而是我们黑山的百姓!”

    “事情成不成虽是两说,可总比这么耗着要好,就算不成,咱们也就不想别的,直接与燕北开战,如何?”

第八十五章 黑山黑山

    邺城之外,军寨连营。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骏马往来奔驰,旌旗迎风猎猎,还有那轰隆作响的战鼓声中,雄壮的军士们喊着口号,将两人合抱的圆木搬起,安放在带着轱辘的木架上。

    那是燕北的兵马与撞城锤。

    云梯也在一架架地赶制,但那不是燕北心中最好的选择。

    他不想与张燕开战,谁也没被逼到你死我活的份儿上,在远离辽东的另一个州域里,多一个手握重兵的朋友总比杀死他们对将来要好得多。

    多少是一条退路。

    想到这里燕北不禁觉得有些难过,他居然已经开始想退路了……在眼下这般局势大好的时候,他却在脑海中思虑出一个离开幽州盘踞冀州的退路。

    这令他心头感到不快。

    但他没有办法。

    这不是汉武时期的盛世,若有幸投生在那个时代,他根本不需要退路,哪怕是马匪也好,他纵兵出塞抢掠牛马,回到帝国就是功勋勇士!

    可如今朝廷都如此不稳,雄踞天下的庞大帝国政权都犹如风中残烛摇曳在昏暗的夜里。董卓、袁绍,甚至是他自己,这些人影就像无端吹来的狂风在汉家天子的耳边呼啸。

    今日史侯是皇帝,明日董侯是皇帝。去岁大将军权倾天下,今日董太尉虎踞朝廷。

    权势带给人无比的安全感,却也让他们行走在刀锋上。

    燕北也觉得自己没有回头路了,兵权成了他的命根子。声望与威势给他带来一切,有旁人的爱戴与期许,自然也会带来危机与忌惮。

    他不再安全了,从今往后,他的敌人可能是在他蓬头垢面时听过的任何一个鼎鼎大名的英雄豪杰。

    觊觎啊,不是个好东西。

    会遮蔽人的眼睛,让他只看见富贵后的享乐,却看不见富贵时的灾厄。

    “将军,城上有人喊话!”

    燕北在思虑中神情一震,当即转头向远方邺城之上望去,连忙说道:“左右带上盾牌跟我走。”

    左右武士听到命令,当即自帐旁提起盾牌跟着燕北走出营地,一路牵马向邺城之下走去。

    厚实的蒙皮木盾仿佛给燕北带来些许信心,他扶正了兜鍪立在城下百余步外,昂首向城头喝道:“我是燕北,哪个找我?”

    左右十余名甲士提着盾牌严阵以待,他们已经走入城上黑山弓手的射程,虽说黑山军弓箭简陋,却也难保几万黑山军中没有那么几局强弩,如果此时城上贼军暴起……那便是他们这些追随燕北的甲士为主尽忠的时候了。

    城头上众人听到燕北的话,泛起些许骚动,片刻才闪出一张年轻的面孔拱手道:“在下张燕,见过燕将军。”

    燕北眯着眼睛望向城头,隔着百余步他看不仔细张燕的面孔,只能看出城上久负盛名的贼首分外年轻,竟在年岁上与自己不相上下,本就有几分好感此时更为欢喜。可无论心中如何做想,燕北脸上也没有半分好颜色,摆手喝道:“不必客套,城上兵将听着,若尔等放出朝廷指派的冀州牧,燕某尚可留一条回到黑山的退路,否则待各路兵马一至,便叫尔等求生无门!”

    城上的张燕暗自皱皱眉头,目光看向身旁的罗市。在罗市回访的言语中,燕北是个很好接触的人,亦为他们想出破敌的考虑,怎么如今在城下却如此咄咄逼人?

    罗市心中也是暗自忐忑,对上张燕的目光只能硬着头皮点头,让张燕将心中的打算全盘托出。实际上事情能有几分成算,罗市自己也是不知。只能在心中祈求燕北是真的打算当着黑山众将与幽州兵马面前演上一出戏,否则黑山军可就被逼到无路可走,只能开战了!

    张燕深吸口气,再度拱手用较软的语气说道:“将军勿怪,非是飞燕不愿放出俘虏,只是即便我等回往黑山,将军便能保证朝廷军队不再追究我等了吗?”

    “燕某只能代幽州刘公应下这个要求,念张将军从不轻犯魏郡百姓,刘公仁德自不会再责怪将军。只是朝廷那边,张将军击溃了董公派来的平叛将校胡轸,又俘虏冀州牧,董公又怎会不责怪尔等呢?”

    奶奶的,这燕北装的可真像!

    张燕听到这儿,算是听明白了。燕北多半没改变心意,就是要在众人面前演一场戏,可这辽东豪杰立在城下,营寨里都开始安装撞城锤,云梯架在辕门上……谁心里能不慌啊?此时虽非大战,却已经叫张燕脖颈后头冒出些许汗意,只得朗声道:“飞燕不愿与董公为敌,只是担心朝廷不愿赦免我等,又恐董公兵马将我等杀害,无奈之下才与胡轸交战,即便战胜亦不敢害其性命,请将军明鉴!”

    燕北脸上不禁带起转瞬即逝的微小笑意,缓缓点头朗声道:“既然如此,尔等又为何据城而守,不出城受缚,快快将冀州牧放了!”

    “将军,朝廷不赦免我等,飞燕又怎敢离开!请将军放心,冀州牧在飞燕手中日夜照料,绝不会出半点差错。”张燕深吸口气,关键的时候到了,专头对身旁罗市伸出手来,后者自是奉上一块布帛绑在剪枝上,对城下燕北高声道:“飞燕有一请求,若将军应允,到时自会放了冀州牧韩馥,非但如此,我黑山上下亦对将军感恩戴德!将军小心了!”

    说罢,张燕便开弓搭箭,向着离燕北稍远些的位置张手射出扎着布帛的木箭。

    燕北左右武士皆严阵以待,唯恐这是张燕施下的诡计。不过所幸,城上只有这轻飘飘地一支羽箭落在不远的地方,当即便有武士前去将箭矢拾起,解下布帛递给燕北。

    便听城上张燕朗声道:“还望将军能代飞燕上表朝廷,若董公应允,飞燕自会善待百姓不再多生事端!”

    燕北打开布帛一看,上面密密麻麻写着歪七扭八的字迹,不过勉强倒能看清,粗略一看前前后后可是有不少要求。不过燕北没能耐着性子看下去,他听到身后大队人马的脚步声,转头望去不禁失笑。

    赵云提矛奔马,焦触扛刀疾跑,最后头太史慈押着七八百骑列出军阵。

    燕北攥着布帛向城上张燕道:“你先将冀州牧带到城上让燕某看看!”

    对这个要求张燕自不会拒绝,事实上如果不是为了让燕北代他向朝廷上表,张燕巴不得现在就把韩馥放了或者杀了……他着实不喜欢这个自视甚高的冀州牧。

    不多时,城上黑山士卒提出一衣冠休整的中年男子立在城上,张燕喊道:“燕将军请看,这便是冀州牧韩馥。”

    “城上可是韩使君?”燕北看这州牧便觉得缺了几分胆色,此时被黑山贼提在手中,看起来有些软绵绵地。他拱手说道:“在下燕北,特来解使君之劫!”

    燕北本以为韩馥会哭爹喊娘地叫自己救他,可谁曾想城上的韩馥居然猛地转头对张燕破口大骂,“韩某竟为蠢贼竖子所擒,燕将军还请速速攻城不必顾在下死活!”

    好家伙!

    燕某来这儿可不是帮你打仗的。燕北拱手说道:“韩使君稍安勿躁,在下不多日便可救你出城,牧领冀州。张将军,且记住今日之言,善待韩使君!韩使君,告辞!”

    说罢,燕北也不管城上大眼瞪小眼的韩馥,便召集兵马回营。

    回到营地,连召太史慈、赵云等人入帐,与他分行别列地一一议定张燕书信上的要求。

    “嚯!黑山中郎将、四个黑山校尉、九个县长令……张燕是要把黑山化为独立一郡。”燕北看着书信抬头对众人笑,露出满口白牙,“像燕某的辽东一样!”

    可不是么?张燕的书信上要求他自己是中郎将,部下四部校尉,甚至还索要赵国、常山一线九个县的长吏任命,连人选都挑好了。不但但如此,为了让这个背靠太行山脉数百里的狭长‘黑山郡’成为非正统行政区划,还要求他每年有向朝廷举孝廉的权力。

    和辽东郡一模一样!

    唯一的区别就在于辽东郡是现有的郡,而张燕想要的是从常山、赵国、魏郡当中各拿走两三座城池。

    “将军,这怎么能行!”

    赵云看着书信便劝道:“如此一来不成了养虎为患,黑山众手握城池,至多明年便有反攻边郡之机,到时冀州岂不是再次陷入危难?”

    “子龙你说的很对!张燕就是狮子大张口,漫天要价。”燕北抬手挠挠额头,指着旁边说道:“子义把笔取来。燕某是可以落地还钱的嘛,嗯……涉国县紧扼太行山口,是南面同行要冲不能予之,划去;常山国内九门县可以给他,但蒲吾不能给,也划走。”

    燕北脸上带着坏笑对这份布帛删删改改,最终留给张燕的还是九个县,可位置却已大不相同。最终吹了吹布帛上的墨迹,抬头对三人笑道:“你们看,这就好多了,到时只要韩使君在涉国、蒲吾、元氏三地部下三支兵马,便可使黑山军进退维谷。”

    说着燕北撂下笔墨,拍手起身对太史慈说道:“子义啊,你做过郡吏,为我修书一封送与朝廷吧,先夸夸张燕,就说祸患很大,各地兵马不能挡,燕某固守营垒与之相对。对了,记得说他的为人,这很重要。再夸夸董仲颖,就说太尉的威望使黑山张燕欲慕名而降,不过有些许要求,请朝廷明鉴……成与不成,看朝廷的,燕某能做的,都做了。”

    “对朝廷的书信传回来,也就往来十日之间,咱们也就可以还师幽州啦!”燕北脸上带着畅快的笑意,感受着帐外渐渐萧索的秋意,燕北抬着手指说道:“赶在下雪前回家!”

第八十六章 冢外老狗【为舵主加更】

    幽州到朝廷的路只有水陆经青州方能抵达中原,当然,现在有燕北兵连州郡,自然也可以走陆路。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不过对比幽州,还是自邺城向洛阳送信来得快一点。

    燕北的传信兵抵达洛阳仅仅比败军之将胡轸到来的晚了两日。

    为确保万无一失,送信的人是燕北麾下首屈一指的勇士,太史慈。

    燕北让太史慈送这一趟信是有些舍不得的,因为对不知朝廷状况一切尽靠猜测的他而言,洛阳城是绝对的龙潭虎穴!

    但是除了太史慈,他身边没有更好的人选了……太史慈,去过洛阳,对司隶的路比较熟悉。

    况且,太史慈识大体有勇气,旁人若对上董卓那般骄悍人物,只怕尚未交谈气势上便已弱三分,哪里还能将情况原原本本地讲清楚?

    护乌桓校尉燕北部下拥节长史持符节至太尉府传送战报的消息,令暴跳如雷的董卓平静下来。

    “董某在显阳苑,让那个长史到显阳苑来见我。”

    董卓瓮声瓮气地骂出一句,看着跪伏在地的胡轸又怒气冲冲地踹了一脚,直将胡轸踹翻了个。身遭重击,胡轸却连大气都不敢出,只得跪地告饶。

    “末将败军有罪,求董公免去末将之职,看在末将效力多年的份上,留一条命啊董公!”

    周围李儒牛辅诸将有意阻拦,却见董卓正在气头上,又有哪个敢阻?

    “咿!”胡轸不说话还好,一开口令董卓方才消下去的怒气噌噌地又冒出来,肥壮的身躯迈着大步子过去又是一脚,眼见众将上前抬手怒道:“谁敢拦我!”

    一声虎吼,吓得在洛阳城里作威作福的李郭汜等人皆大气不敢出,纷纷立即跪伏在地。

    “董公息怒!”

    “董公息怒,从轻发落!”

    董卓左右看了两眼,圆睁的怒目令人不敢对视,缓缓坐回榻上,脸色阴沉地看着众将,这才寒声道:“胡轸你个狗崽子给我跪到前面来!”

    胡轸面色发苦,这半个时辰都把我从榻边踹到门口,就是在战场上也没这么挨过打啊!现在给我叫回去,不还得再这么打一遍?

    可胡轸不敢不听,他生怕董卓一怒把他杀了,值得跪着慢慢爬过去。

    “知道老子为啥打你么?”

    胡轸早就被打怕了,哪儿还敢说话,只会一个劲儿地点头告罪。

    “光和三年,鲜卑寇并,诸位娃儿随董某出北地击朔方,先胜后败为鲜卑狗贼所围,而后又在大漠里迷途,那一仗死了多少人?董某没记错的话,亡三千七百九十三,对吧?”董卓揉着宽大的额头,脸上从颧骨到颌下的巨大疤痕泛着淡淡的红,他挤着眼睛接着说道:“中平元年,董某受东中郎将讨冀州黄巾,围师二月而不克,朝廷告罪,董某被下了黄门寺收押,叛减死罪一等,若非先帝大赦,董某便出不来了。”

    “再就是中平二年,跟张温老匹夫打羌人,五路兵马皆溃,漫山遍野的羌笛声吓得老子三天三夜不敢睡觉,假装筑堤才逃回来。反倒因全师而还,受封乡侯,食千户。董某人打过这三场败仗,耻辱铭记于心……董某就不明白,为什么你个狗崽子就败了这么一次,就打心底里觉得老子要杀你呢?啊?”

    董卓说着便又动了气,顺手提起旁边的案几,踩着胡轸的兜鍪直将他的脸按在地上,整张实木几案便向背上拍去。左右人阻拦不及,眼看着半掌厚的案几便拍碎在胡轸着了甲胄的身上。

    “老夫打你,打你太轻了!”董卓将手中剩下的小半案几丢在地上,方才向榻边走了两步,转头便指着胡轸怒喝道:“一点不像大丈夫,输就输了败就败了!你他妈躲在河内不敢回来!董某能真杀了你吗?”

    “谁,就他娘打仗一辈子没捅过篓子!”吼声直震屋瓦,指着外头喝道:“打输了你倒是回来告诉董某怎么输的,点齐了兵马再给我回去宰了他们啊!五千兵死了老子再给你一万,你去给老夫把那些贼人都宰了啊!”

    “你可好,躲在河内不敢回来,老夫都不知道你已经输了。让他娘的朝堂上那群士大夫嘲笑老夫,他们都知道你兵败了,老夫还蒙在鼓里!”董卓也不动手了,气的是面红耳赤,坐在榻上指着胡轸骂道:“胡文才,你对得起老夫这些年的提携之恩啊!”

    胡轸堂堂七尺男儿也是沙场宿将,被董卓从榻旁踢到门口,他没哼出一声;半掌厚的案几整整拍碎在他背上,口中含血他都没吐出来,咬着牙向董卓告罪;可就董卓这么带着委屈的抱怨,让他鼻间酸涩登时虎目便噙出泪水,以头抢地,一开口便喊出了哭腔,“董公!末将……末将不敢回来啊!”

    “你怎么就不敢!”

    “自入洛阳,董公是终日叫喊着要拔剑斩人,朝堂上的士大夫,洛阳街市的百姓,我们,我们这些宿将……谁不害怕您。末将兵败,自知是中了贼人诡计,万死不辞。”胡轸说着抬起头,黝黑的面膛挂着泪痕,嘴角尚有血迹道:“末将不怕战死沙场,可末将怕,怕为董公所杀啊!”

    “你怕董某……你们也怕吗?”董卓长出口气,看着众人发问,接着怒极反笑道:“荒唐!董某教尔等悍不畏死报效沙场的时候你们不怕,教你们用命取功的时候你们不怕,现在赏你们金钱资秣,让你们住宫室、鼎食华服,纵容你们去抢夺豪户,你们反倒怕董某害你们了?”

    众将耷拉着脑袋谁也不敢吭声,最亲近的李儒也收起平日里那副嬉笑,抿着嘴小声懦懦道:“大人,兄弟们怕,也是应该。您连太后都杀了,我们都不过是兵革武夫,哪儿敢犯一点……”

    “放屁!”董卓发起怒来庞大的身形与颌下的胡须看起来就像一头雄壮的老虎,张牙舞爪地喝道:“什么太后不过是一介毒妇!满朝士大夫亦为冢外老狗!他们都是些外人,能与你们相比吗?”

    “他们稍有忤逆,杀就杀了,你们能一样吗?”董卓挨个指着下将怒道:“李稚然迷信巫蛊,郭阿多杀良冒功,牛辅子四六不分,你们几个谁屁股底下那点破事当老夫不知道吗?可他娘的老夫杀谁了?”

    “那都是小事,就算胡文才兵败了又如何,下次打胜就是了。因为老夫知道,你们是忠于老夫的。就算别人拿刀架在你们脖子上你们也不会害老夫,就冲这个,你们做什么事老夫都不会杀你们的。”董卓瞪着个大眼睛说道:“现在是什么时候,董某人要以武夫之身与皇帝驱使士大夫共治天下……你们一个个的,就要好好拱卫着老夫与皇帝,盯好了那些个士大夫,将来有你们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现在不给你们封官,以后也不会给你们封官,三公九卿有个屁用,你们随随便便领一部人马能把满朝士大夫全杀光!”董卓消了气,两手拢在浑圆的肚皮上,眯着眼睛说道:“还都趴在地上做什么,都起来吧,你也起来,输就输了,咱凉州的好娃儿生下来就会打仗,就输不起了还是咋的!”

    “哎哟!”董卓揉着脑袋,指着外头问道:“呆会是不是那什么护乌桓校尉部的人要来?护乌桓校尉叫什么来着?”

    李儒拱手说道:“回大人,护乌桓校尉叫燕北,辽东人。前几日您还夸他,说……能打过公孙伯圭,是个将才。”

    李儒这么一说,董卓便想起来燕北这人了,他是有印象的,只是和护乌桓校尉这官职加在一起,就不是那么容易想起。此时一听李儒这么说,拍手说道:“你看嘛,我就说他是个将才,这不就派遣持节的使者来朝廷找老夫了……为将者,焉能分不清天下大势?哈哈!文才啊,燕北也在冀州,你在冀州的时候听到过他又做了什么事没有?”

    “回董公,燕北……破中山、败常山、击河间、走巨鹿。”胡轸越说越是羞愧,低头道:“所遇之贼,皆不能挡。”

    “嚯!厉害啊。你这么说老夫倒真想见见这燕北了。”董卓摆手称善,不过旋即便皱眉向左右问道:“不过这个时候他派长史来朝廷做什么,难不成,冀州之贼已经击破了?”

    “不可能,魏郡之贼足有数万,远非燕北之兵所能击退。”

    “你不行难道就知晓人家也不行?”董卓笑着看了胡轸一眼,奚落道:“你比李稚然家里的巫女还会算呢!派人去把那个长史找来,董某要亲自见见他。这个燕北要是能把黑山平了,这功勋足够封县侯了!”

    “大人,这可使不得!”李儒闻言急道:“那燕乌桓,是个马奴出身不说,还从过反贼二张,这就是再大的功勋也封不得侯啊!”

    “放屁!郭阿多还不如马奴呢,他一盗马贼不照样当得了董某的校尉。”董卓倒没把那一句戏言放在心上,而是对众人说道:“你们也都听好了,董卓可不管你们是什么出身,立功就得赏,将来董某可就等着给你们封侯了!”

第八十七章 翻手为云

    太史慈立在显阳宫外,在左右西凉甲士好奇的目光中昂首挺立。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他不知宫室内的那个雄武身影究竟是听多了荆轲刺秦还是头脑坏掉,居然只是派个武将出宫把战报与书信取走,便将自己撂在这外头,被那些西凉人好似看玩物般盯着。

    这些凉州蛮子是没见过别的地方的人吗?

    越过重重宫墙,董卓看着燕北送来的书信皱了眉头,派人叫来心眼多的女婿李儒与老实持重的主簿田仪。

    “看看吧,护乌桓校尉燕北送来的。”董卓皱了皱塌鼻子,瓮声瓮气道:“这个张燕胃口不小,要做中郎将呢。”

    田仪是长者,李儒要让着他,待他看完才将信件递给李儒,对董卓拱手道:“董公,这不能准。燕北既已兵至邺城下,即便兵力不足,您可再遣一下将共击,封死太行八径,则黑山必溃。何必去招降这般叛贼乱党……何况这燕北寄来这么一封信,心里头怕不单单是畏服董公,也要有些自己的心思吧。”

    董卓缓缓颔首,过了片刻觉得女婿也看完了,抬头对李儒问道:“文优,你怎么看?”

    “田伯说的没错,燕北是个懂算计的。他写这封书信,把大人您也想到里头去了。您看这句‘张燕之众数逾百万,跨州郡而行不轨,朝廷可击溃而不可破。然其唯服董公声威,欲挟百万之众归附太尉’。”李儒晃头眯眼,张手将书信按于案几之上,目光炯炯地对董卓说道:“他出这么大力气,连下冀州数郡,击溃黑山数万之军,到这会儿拱手把功劳送给咱,非亲非故的,他定有图谋啊!”

    “嗯……那依你们俩的意思,黑山请降,咱给他驳咯?”

    田仪正要点头,李儒便已拍手说道:“不能驳!”

    “嗯?”

    抬头发现董卓的目光,李儒的声势不由得便矮了三分,肩膀微耸,声音便低了下去,“不是,大人,我的意思是您可以驳,啊,这天下有谁是您不能驳的吗?没有,对不对。但是黑山这个请求,别管燕北图谋什么,都是利大于弊啊!”

    “怎么说?”董卓不喜欢别人算计他的感觉,燕北这封信里头的言不由衷,让他感到不快,此时听到女婿的想法,皱眉问道:“怎么个利大于弊?”

    “一来是显而易见,无论张燕是不是真心归降,您一旦准了这请求,黑山贼就能在冀州消停两年。两年之后即便他们再闹,您那时应当也完全掌控朝堂,一州之乱,翻不起风浪。”

    董卓缓缓点头,对他来说最近这几个月甚至一年的时间是最重要的,因为他要做的是掌控朝堂的大事,不希望被任何人任何事来打扰。因而他眼前一亮,示意李儒继续说下去。

    “二来,就是燕北的图谋。他想要咱给他全猜完,也无非就是个一石二鸟。有人说他是马奴出身把主家杀了,有人说他是黄巾贼起家的逃兵,无论什么是真什么是假,幽州刘伯安招降他肯定是真的,他想交好张燕卖人情;再一个,就是他想向您示好,否则直接去刘伯安那请功就得了。给您示好求的什么?无非是加官进爵,一介草寇能有什么宏愿,给他封官,那还不就是您一句话的事儿?小人物……翻不起风浪。”

    董卓不置可否,十几年前他也是个小人物,不过袁氏公府门下吏而已,谁能想到如今朝堂便轮到他做主了?不过李儒说的也有几分道理,他抬手道:“接着说,还有么?”

    “还有便是第三,大人您如今最需要的就是朝野间的声威,如今方才废了弘农王又鸠杀何后,朝野之间对您的作为是颇有微辞,此时张燕这份请降意味着什么?那是董公威风可定冀州,十万黑山一朝解甲,朝堂上的士大夫还有什么可说的?您又是给陈蕃、窦武平反,又是大用党人,为的还不就是这些?这么一份降书,唾手可得!”

    董卓被说动了,朝廷,朝廷是他眼下最关心的事情。如果这份降书的作用真像李儒说的这么重要,足可堵住满朝士大夫的口,就是给燕北立地封侯他都愿意。

    “您先别急,还有第四。”李儒脸上带着蔫儿坏的笑意,向董卓凑近了两步以手背拍手心道:“如今两个袁家子一个往南一个往北,我们治不住他们,可有人能制住。渤海郡的袁绍出去了可是无人管束……您今天表了张燕中郎将,等到明年遣人一封书信,就能让黑山直奔渤海杀袁绍。”

    带着阴险与不屑的笑意,李儒寒声道:“非是袁家子不能杀,而是杀了脏手,大人您觉得,黑山贼寇……怕脏手吗?”

    这话,说在董卓的心坎儿上了!

    全天下他谁也不担心,唯独担心袁绍和袁术这两个袁氏狗崽子。眼下朝廷里放出去的人太多了,又大多是袁氏的门生故吏,真出个三长两短的闹勤王……谁心里不慌啊!

    如果能假黑山贼之手杀了袁绍,董卓心里是无限快意的。

    “你说的不错,不错!”董卓刚起身长笑一声,扑腾又一屁股坐回榻上,对李儒问道:“文优啊,袁绍能让黑山贼和韩馥去制他,那南阳的袁术,你有办法么?”

    “嘿哟我的大人啊,既然您能让在朝廷不受重用的韩馥去盯着袁绍,怎么就不能再找个人去盯着袁术呢?等过了今年,把跟咱说不上话的王睿调到别处,换个人去做荆州刺史,什么都有了!”

    董卓白了李儒一眼,气道:“你说的容易,像韩文节那种在朝廷里当个千石官儿,专管监察百官一当就是快十年手里头还没点权力的那么好找啊!好找你给老夫找一个出来!”

    韩馥调任冀州牧之前做的是御史中丞,掌管检查之职的属官。

    “这有何难?北军中候刘景升!他还没到千石,在这个六百石官职上待了五年没动过。”李儒这段时间将朝廷里百官摸个通透,说人名儿过往是信手拈来,拍手说道:“他不监察百官,专门监察洛阳北军的。汉室宗亲的身份也不算差,总不至于和袁公路走到一起去,只要您不反皇帝,刘氏的人肯定不会反您。后面几个月您对他善待点儿,这会儿有袁隗在洛阳,两个袁家子翻不起浪来,等明年中把王睿一调,刘景升上任荆州刺史,他能不对您感恩戴德?就算不愿意跟袁术做对,总不能看着他在自己眼皮子地下招兵买马吧?”

    “哟,你这么一说,这事成了?”

    “可不它就成了!”李儒是越说越兴奋,被董卓这么一夸更是斗志昂扬,鼓掌笑道:“实在不行明年中南北二袁一起收拾,韩文节生性胆小却好斗,让他当冀州牧是最好;黑山贼万一跟袁绍勾结上,一个韩文节不一定是袁绍的对手,但如果再加上个燕北就不一样了!”

    “燕北……他是护乌桓校尉,也就这一次吧,回去他就管不着冀州的事了。”这话是田仪说的,皱眉道:“何况燕北是刘伯安的人,眼下刘伯安对您还是认同的,一下把他心腹大将抽了,不好吧?”

    董卓还没说话,李儒都快跳起来了,“什么叫咱抽他心腹大将,人家燕北扫平了冀州黑山贼,那是立了大功的,朝廷能这么赏罚不明还让人家护乌桓去啊?等幽州刘伯安给他请功,让他当河间相,守着袁绍的渤海郡。再暗地里许诺,只要帮着黑山弄死袁绍就再加官进爵嘛!”

    “不妥不妥,不能让武人去做太守,老夫就是……”董卓没说完,他就是在河东当太守闲出来的心里头长草才琢磨进洛阳夺权,一口咬定道:“再升让他当将军,不能让他当太守!”

    李儒白了董卓一眼,他当然知晓董卓想说没说完的是什么,在河东政务全丢给自己这个女婿了,什么事他都一清二楚,当即顺着董卓说道:“那也行,反正度辽将军贾琮刚死。那等刘伯安给他表功了就给他升为度辽将军,虽是杂号却职权不小,让他管着鲜卑、乌桓、南匈奴的外事,领着度辽营、渔阳营、黎阳营三部,反正那三部兵马如今早废了,黎阳在冀州、渔阳在幽州、度辽在并州,他什么事都能管了。”

    “度辽将军这个职位倒是挺适合他,但权力太大。”董卓摆着手,他有些肉疼,“老夫担心今后又有个这样的将军在北方,再加上奋武将军公孙瓒,他们两个要是一块反了……不妥,不妥,还要从长计议。”

    李儒点头,度辽将军这个东西用好了就是董卓钳制北方的一把利剑,用不好可就坏事了。黎阳营离司隶统共就隔了一条河,何况燕北现在手里兵就够多的,要是不够忠心,那可就适得其反了。

    倒是一旁的田仪拱手说道:“封官进爵属下插不上嘴,但御使燕北,在下可为董公谋事。”

    “你且说来听听。”

    田仪拢着胡须说道:“卢植方才告罪回乡,董公不是要派人劫杀他么?这件事交给燕北去做吧,派亲信随燕北的长史一道回冀州……若他搜捕卢植,哪怕没抓着,也必将得罪海内士人,无法再与袁绍联手。若他拒绝或是阴奉阳违,您不但不必给他加官,连护乌桓校尉找由头一并免了便是。不用当什么河间相,在下看来,交州刺史部的合浦太守,是再合适不过的了。”

    “哈哈!”李儒扑哧笑出声来,对此极为认同,对田仪拱手奉承道:“田伯说的正是,料想燕北身骨强健,是扛得住南越瘴气的,到时说不准还会从朱崖钓上几条大鱼!”

    合浦郡,属交州刺史部。在今海南岛及广东湛江一带。

第八十八章 早去早回

    燕北的心情有些复杂,若是一年前面对相同的情况相同的人,他二话不说便要拔刀。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可是现在,他不会。

    他因为自己这样的改变而心情复杂。

    营外传报,放出的斥候抓到一鬼祟隐匿行迹的老者,斥候觉得可以便拿了回来。燕北惊奇地走出中军帐想要看看,可方才出帐,隔着到辕门那么远的距离,一眼便认出被左右武士押着的来人。

    “他怎么在这!”

    即便那老者今日有些落魄不似往日模样,过目不忘的燕北依然能够认得出,那是昔日大破黄巾师围广宗的朝廷北中郎将,卢植卢子干。

    “将军识得此人?”赵云见燕北面色有异,开口问道:“这是何人?”

    燕北左手扣着刀柄,面无表情地看了一眼赵云,轻声说道:“前些年大破黄巾的卢植,你当听过他的名字。”

    “卢子干?这可是海内大儒,如何会流落至此?”赵云对海内儒士极为推崇,尤其是似卢植这般上马知兵下马治民的志士,低声问道:“将军不会是看错了,云曾听说卢子干在洛阳官拜尚书,前些日子还反对董卓废……云知道了。”

    燕北轻轻点头,看向被押着的卢植,眼神中带着些许复杂。还能因为什么,明显是董卓要杀他了,不然还用躲着斥候?亮明了身份怕是就连黑山贼都要夹道相迎。

    这事不是没有先例。燕北听义说过,凉州之前闹羌乱的时候,凉州的盖勋与羌人作战寡不敌众,羌人首领有个叫滇吾的便不让部众杀害盖勋,说盖长史是贤人,如果杀了他你们会遭天谴的。

    所谓的天谴只是隐晦迷信的说法,实际上便是盖勋的贤能德行令敌人都感到钦佩。

    燕北认为这个例子放在卢植身上也是同样的,至少作为过去的敌人,燕北就很钦佩卢植。

    当年如果不是朝廷派来督战的宦官蒙蔽视听,卢植围师广宗的策略完全是正确的,那个时候没有任何人能打败广宗城里的黄巾军。燕北当时就在广宗,外有禺水六道内有兵将十余万,天底下哪个将帅能强攻下广宗?

    就算后来卢植被免去,换上来的董卓不敢再用相同的策略,一味强攻了整整两月,最后还是攻而不克。轮到皇甫嵩从兖州率部赶到冀州,广宗城里家家户户顶梁柱都快吃完了……那就是苍天眷顾皇甫嵩。

    “子龙,待会你先别说话。”

    燕北轻轻说出一句,将手从刀柄上撒开,抱臂走向那几个押着卢植的士卒,微微扬着下巴问道:“这位老者犯了什么错,你们要将他抓起来?”

    “将军,我们在道旁遇见他,他躲进草丛里不想被我们发现,所以便将他押回营地审问。”斥候这么说着,燕北点头,俯下身子脸上带着怪异而轻狡的笑容摘下兜鍪扣在老者头上,当下心中确认,此人就是卢植!不过他却没有当中点破,心里转念想到一个机会,便起身随意地说道:“嗯……我看这老丈面善不似为非作歹之徒,老丈你是哪里人,要到哪里去啊?”

    卢植听到这些军卒称面前的青年为将军,再加上辕门上悬挂着的那面大旗便知晓了自己误打误撞竟被燕北的部下擒到,眼见燕北将兜鍪扣在自己头上,尽管面上还算镇定,心里却也不禁叫苦,难道董贼的探马已经来过燕北这里了?恐怕今日是过不去这关了!

    正在此时,却听燕北说自己面善,听到问题卢植装作有些畏惧的模样小心地看了燕北一眼,这才说道:“这位将军,老夫是幽州代郡人,去年到洛阳访亲,今年回乡,听闻冀州为贼人所占,只得沿途小心,这才为将军斥候所获。”

    “哦……老丈也是幽州人啊,这段魏郡正在打仗,恐怕您是过不去了。”燕北取过兜鍪抱在手上,对左右亲兵道:“你们出来一伍,将老丈好生送到平阳亭去,还愣着做什么,早去早回!”

    平阳亭?平阳亭是老夫来的方向啊将军!

    根本不待卢植说什么,燕北将令一下左右亲兵哪儿有不从的道理,飞快地点出一伍这便带着卢植朝营外走去。

    赵云在一旁不解道:“将军这是做什……”

    “待会再说,进军帐。”燕北拉着赵云的胳膊便向中军帐拽去,赵云不知为何,便这么被燕北一路踉跄地拉到帐里,这才听燕北笑眯眯地问道:“我听着,你对卢子干很推崇?”

    赵云怔怔地点头,指着外头道:“将军,他得罪了董……”

    还没说完,再度被燕北打断,“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他得罪董卓,放在魏郡会死的。那你还不去取些财秣,牵上快马至平阳亭?”

    “啊?”赵云一时间反应不过来,燕北的脑子跳得太快,问道:“这,这是为何?”

    “大营里人多嘴杂,既然他躲躲藏藏,其后必然有董卓追兵,不出三日多半会有董卓探马传来卢植有罪的消息,若营中有人知晓卢植在哪,到时岂不麻烦?”燕北方才兜鍪无所谓地说道:“我看见他便想起从前当黄巾的时候,烦得很,但又不忍将一五旬老者害死;刚好你这么推崇他,不如领几个乡勇沿途护送他回幽州……在营中取些盘缠,记得带上套衣甲给他换上。”

    说罢,燕北无比轻松地对赵云笑道:“没准送他回幽州,他一高兴会收你为徒传授经学呢……去吧,还愣着做什么?对了,拿着燕某的印信,路上可保畅通无阻。”

    赵云真没想到燕北居然是这种想法,一时间不知说什么好,只得无言拱手。

    “行了,准备准备快去平阳亭接卢子干吧。”燕北摆摆手,笑道:“燕某在魏郡估计还要盘恒一旬,到时候卢植若是收你为徒,也不准忘了回来为燕某效力啊!”

    赵云无声地笑,拱手说道:“将军仁义,云不敢忘。”

    看着赵云的背影,燕北摸着自己的发髻笑了……这个赵云啊,看起来没什么本事,不过心性还是很好的。既不像义那么焦躁,也不像张颌那么油滑,倒是有几分高览的稳重之感,难得可贵的却是为人要比高览还要正直。

    没本事最不可怕啊,没本事可以学,性格有缺陷才是不好解决的事情。

    自己无心插柳,若是赵云能借此时机拜在卢植门下,却是件好事,将来学成,也是个将才。

    做了件好事,燕北的心情大好。

    赵云不像焦触,焦触投奔燕北麾下时正好赶上与陶升的对峙,十几日的时间便展现出其人在练兵上的才华与天赋,效仿黑山军斥候的军阵来操练自己的中山死士,更是依照黑山斥候的军阵来想出击破他们的方法。

    这些东西说来笼统,可实际上展现出来的便是焦触对中山死士的统御,和那些每日都在减少的死伤及与日俱增的斩获,令燕北觉得焦触是可造之才。

    但是赵云在燕北身边根本没有表现机会,唯一打仗的那场夜战用的还尽是义结合汉军与羌人作战中的经验练出的强弩手,随后的作战便完全被燕北所掌控。

    这令燕北将夜战中乡勇营的表现统统归入义弩手的强悍上,而后没有大战苦战,赵云没有在战阵统帅或是勇武冲阵中展现才华的机会,何况其人谦卑,这虽然是一种美德,却也不容易被人发现其他的优点。

    这便造成了这个结果,在燕北看来赵云除了在常山乡野有些声望,拥有打败十七八岁的张燕,还算差不多的武艺之外,就只是一个率领上千乡勇能募到近千士卒的普通将领。

    一个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将领。

    当然了,燕北也认为他至少是个在人品心性上无可挑剔的部将。

    所以燕北愿意把这个机会给他,为人正直的赵云或许能在将来与卢植的相处中得到这个历任太守、将军,可谓出将入相的老尚书的青睐……学些战阵之法、懂些儒家精义、通了治政要意,过两三年,也会是他燕某人手下能够独当一面的人才吧。

    究其原因,是燕北并不知晓在一千多年后人们有多推崇自己身边这个召之即来挥之便去的白面小生,亦不知晓此人臂膀之间与胸膛之内有着天下豪杰难以比肩的勇力与胆气。

    不过说实在的要说燕北就仅仅是为了培养赵云才这么做,也不全是。赵云只是刚好在身边,但同一时间如果太史慈在,他也一样会让太史慈去做这件事。卢植肯定是不能害而且要救的,燕北若钦佩一个人,天王老子也夺不走他的命。

    但是说到底,燕北心里还有个小心思。

    他想把卢植弄到辽东书院去。最近燕北在读《论语》,那夫子都说过有教无类,但是没人能教授足够多的学生,导致天下百姓中依旧有生而慧者,亦有生而愚钝者。如今燕北有能力,有资财,身边又有那么几个天下大儒,不好好抓住这个机会教化百姓怎么能行?

第八十九章 广平夜话

    天下骁锐之士,为何不在朝廷而处边野?

    卢植看着左右夹裹着他保持警惕的燕赵武士,内心的感慨与悔意就没停过。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并非是为他自己后悔,而是为先帝,为朝廷。

    人常道五十而知天命,今年卢植刚好过五旬。

    人的一生怕只有一个五十年吧?涿郡卢子干什么人、什么事都见过了。出任太守入则尚书,逢乱绥靖逢战为将。

    他什么没见过。

    五十年,他卫君存国为己任,讨贼于冀州、拔剑白阁山、追帝河津间……卢植从未骄功自满,大汉有太多像他这样的人,可天下还是乱了,皇权败落贼寇骁跃,这是为什么?

    反叛,一次又一次;暴乱,一次又一次。

    教化止不得干戈,所以他放下书卷拿起刀剑。

    可刀剑可止**,却止不住天灾。

    如果不是这天下错了,那是谁错了?

    卢植本想就此回乡,不问世事。可如今连幽州都回不去了,这些燕北的兵,身着甲胄手执利刃,论兵装气概甚至胜过洛阳北军。幽州何时有了这样一支天下强兵?

    平阳亭,越来越近了。

    远处,立着昂首挺身跃马擎矛的身影。

    “赵,赵司马?”

    受命护送老者的燕赵武士反应不过来,方才他们离开大营,赵司马不是在将军身侧,怎么如今却带着近百个军骑出现在这里?

    “将军有令,命尔等回营。”赵云高举着燕北护乌桓校尉的印信,勒住马匹向这一伍燕赵武士朗声道:“将这老者留下,你们回去告诉将军,不要将这件事透露出去,知晓了吗?”

    一伍军士心中本有疑虑,此时见到燕北从不离身的印信,当下拱手告退,留下惊疑不定的卢植。

    护乌桓校尉印,在如今的冀州可要比州牧印信好使多了,任何人见到印信便若燕北亲至,但有命令绝不敢推辞。

    待那一伍军卒走远,赵云这才收了印信翻身下马,恭恭敬敬地走到卢植面前行礼道:“卢尚书,方才营中人多眼杂,将军不得已而失礼,特命在下向您告罪。”

    “燕将军知道老夫是谁!”

    见卢植承认,赵云点头,旋即自马背上解下一副铠甲兜鍪捧给卢植,说道:“子干先生还请先换上甲胄,此地不是说话的地方,不宜久留,路上在下自会为您解释。”

    卢植虽不知晓燕北为何要这样做,但看赵云的模样不像要害自己,当下应允换上与追随赵云的军骑同样的甲胄,翻身上马,便跟着赵云一路打马东奔。

    “我等绕过魏郡,今夜在广平停留,明日走安平国便安全了。”赵云与卢植并马,同为河朔之人,操弓奔马不在话下,一队军骑打着燕北军的旗号快速穿过官道,周围亭里无敢拦者,“子干先生是国之柱石世间大儒,我家将军猜测您必是因朝堂上得罪董卓而离开洛阳,因此让在下一路护送您回幽州。”

    卢植毕竟年事已高,自洛阳东出便沿途奔逃不敢稍有歇息,早已累得筋疲力尽,如今又逢马背奔驰,言语极为困难,因而也不多说话,只是点头。

    虽然卢植没说话,心里却感概万千……谁能想到乱军出身的燕北竟有如此心性,做事未雨绸缪,仅凭只言片语便猜测到自己的处境。先在营中装作不认识自己,派人将自己送出之后再遣一部轻骑快马后发先至。

    这若不是生而知之,天知道那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究竟都经历了什么才变成如今这般模样。

    一个下午的疾驰,赵云带着卢植一路赶至广平城外的野地,命亲信至城中取来粮草辎重,埋锅造饭这才让卢植自出奔洛阳之后吃上热饭。

    堆积着落叶与潮湿木柴的火堆劈啪作响,让挑弄篝火的赵云一时出神地望着跳动摇曳的火焰……跪坐在他对面身着甲胄默不作声咀嚼着干涩蒸饼,饮下菰米稀粥的老者,是卢植!

    天下大儒、出将入相的士人楷模,卢植卢子干!

    这种感觉令赵云如坠云端好似梦幻一般。

    他从未想到有机会与卢植同食,即使是在……赵云环顾左右,在这么一处荒郊野地之中。

    赵云不是生性话多的人,即使他很想与卢植对话,却也只是拨弄着篝火,即便偶尔与卢植的目光对视在一起,也仅仅是面色如常地移开目光。

    双方在学识、阅历上差距太大,赵云思索脑海,根本想不出任何让他能与卢植聊到一块的话。

    不多时,卢植用过了饭,将陶碗推到一旁,竟率先开口正色地问道:“壮士尊姓大名?”

    “啊,回先生,在下常山真定人赵云。”赵云有些惊讶,说完又加了一句,“您称我子龙就好。”

    “嗯,《易经》有言,云从龙,风从虎,圣人作而万物睹。”卢植点头,脸上带着些许笑意道:“子龙,你的家人对你期望很高啊。”

    赵云并不惊讶卢植这样的大儒一言便可说出自己名字的出处,点头应道:“回先生,云正因此克己修身,寄望能达到长辈的期许。”

    “很好。”说上两句话,卢植也放开了,端正了坐姿对赵云问道:“你的将军,是什么样的人?老夫听到过他的名字,今日见到他的样子,很年轻。但看他做事的方法,似乎与传闻不符。”

    “先生指的传闻。”赵云问道:“是哪一个呢?”

    在冀州这个地方,算起来燕北显名之后待得甚至比幽州还要久,这里有太多关于燕北的传闻。赵云无法分辨,是哪一个传闻穿越千里进入卢植在洛阳的耳朵里。

    卢植笑了,关于燕北的传闻的确很多,洛阳虽地处之远,却是天下都会,能流转于乡闾的传言,也能一样不落地传到洛阳。但许多消息在卢植看来是毫无意义的,他只关心两点。

    卢植开口问道:“我听人说燕仲生性暴戾,在无极曾以烈火炙人;却也听说他仁义无双,兴义兵讨冀州乱贼。”

    实际上卢植问出的正是这天下间许多有识之士对燕北只闻名不见面之下的感官,很复杂的人。卢植想知道究竟前者是人们妒恨的构陷;亦或后者是亲待者的过誉。

    可赵云注定令卢植失望,拱手带着歉意说道:“云追随将军时日尚短,恐怕无法帮先生分辨真假。”

    “哦?我以为壮士是燕将军的亲待之人。”

    “将军待云不薄,不过云仅从将军月余,尚不能评判将军是否暴戾,但云的确见过将军的仁义。”实际上赵云也想知道燕北究竟是什么样的人,他听人提起过无极城外甄氏邬废墟的那场大火,直至现在还有乡野传闻有人夜晚经过哪里还会听到被烧死的黑山军发出鬼哭狼嚎,“将军的确在无极城外放火,将军给黑山军带来水火,也救冀州百姓于水火。”

    无极城外的大火活活烧死六百黑山军,恒水河上游筑坝更淹死了几千黑山。但燕北也确确实实救了冀州数不尽的百姓性命。

    待敌如烈阳,救民似春风。

    这就是燕北带给赵云的感觉。

    卢植哑然,给黑山军带来水火,也救冀州百姓于水火。赵云这话说得很好啊,洛阳那个地方太过繁华,繁华遮蔽了人们的试听,连带着思绪都变得浮躁。

    看一个人何必去将出身、经历挂在一起,只要看他给别人带来什么就够了。

    赵云想了想又皱着眉缓缓道:“将军,是个好人吧。他让我们把家都迁到辽东去,说那里虽然苦寒,却不至于在中原为战乱所害。他尽力想让辽东郡百姓有饭可食、有衣可穿,就连邴根矩那样的儒者都定居在那里教化百姓,将军想要塑出边地的学风,不积私财也要供百姓开蒙读书呢。”

    赵云用区区‘不积私财’四字,令天命之年的卢植险些潸然泪下。

    这并非因为燕北,而是时光荏苒。

    那是十几年前了,当时卢植年富力强,带着平定扬州九江蛮族叛乱的杀气在东观校书,刻立四十六块经石立于太学之前,被人们称作熹平石经。

    先帝认为经书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征他为议郎、侍中、尚书。

    十一年前的春天,借着天时变化,卢植向先帝陈条八时,最末尾一条便是希望先帝不积私财,散利于天下……皇帝没有采纳,而后白驹过隙,当年的贤者垂垂老矣,却在魏郡广平县这个荒郊野外,从年轻人口中听说北方马奴出身的将军竟不积私财以供百姓进学。

    怎能不令他感慨万千?

    赵云说燕北是个好人。

    卢植不知如何作想,如今是个何样的天下啊?好人,好人能活得下去吗?

    “燕将军还有多久回幽州?”卢植这么问着,他想亲自见见燕北,看一看他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老夫想面见燕将军亲自道谢。”

    赵云面露难色,他知晓燕北对卢植有复杂的感觉,这从他第一眼认出卢植手便攥在刀柄上就能看出,无论他是自保还是想杀人,这个不经意间的动作都称不上是友善,赵云只得说道:“等将军回师幽州,云必为先生转达。”

第九十章 蛰伏于野

    燕北不知道在他不经意间,避过了董卓幕府中谋士为他挖下的一个大坑。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否则弄不好他真要被朝廷诏令调至合浦郡太守了。

    那是交州合浦郡,燕北甚至都不知晓大汉还有那么一个偏僻之地。

    太史慈,回来了。

    与他一同归还的还有一个颌下蓄美须的武勇青年,穿戴着并不华贵却实用的凉州甲胄,肩头与背后的章幡竟是个司马。

    “京兆营司马李肃,见过护乌桓燕校尉!”

    燕北在辕门下迎接太史慈,却没料到迎面而来走在太史慈之前的竟是司隶来的军司马,心中疑惑脸上却带着笑容拱手道:“燕某见过李司马,阁下远道而来,请先入营吧。”

    “不急,在下肩负董公使命,且先交代完再入营。”李肃脸上有边塞人常见的红晕,做事却是雷厉风行,说话间便自怀中取出金丝锦帛,攥在手中问道:“敢问校尉,黑山张燕可在城中?”

    “在,董公可是准了其表降?”燕北这么问着,便说道:“若是如此燕某便遣人将其叫到城下。”

    “不必,既然张燕在城中,李某自去寻他,不劳校尉。”李肃再度拒绝燕北的提议,反倒走近一步对燕北抽出另一份画像交与燕北说道:“董公有私命,故尚书卢植犯法而逃,将经冀州,请燕校尉派兵沿线堵截,捉到卢植生死不论。”

    “这……尚书卢植?”燕北面上惊疑,心里却已是了然,果然董卓要抓卢植,不单单要抓,还要让自己来抓,若非前些时日派赵云将卢植送走,此时只怕还要多生事端。燕北取过画像看了两眼,定睛震道:“这便是卢植吗?前些时日燕某见过他!”

    李肃闻言大惊,问道:“卢植现在何处,校尉速带李某去寻他押送董公处!”

    “前,前五日吧,我部斥候在道旁发现此人,问其言是幽州人士自洛阳访亲,担心乱兵所害,这才躲避斥候。燕某当时没有多想,念其年老,便叫人送往平阳亭,让他等兵灾解了再上路……董公要拿他问罪?”燕北做出一副优柔寡断的迟疑模样,拍着额头说道:“哎哟,若此人真是卢植,恐怕现在就已经跑了,坏了董公大事啊!”

    “那还等什么,派人去抓他啊!”李肃急的直拍大腿,越看燕北这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模样越是心烦,摆手道:“嘁,燕校尉好自为之吧,李某入城去寻张燕!”

    说罢李肃也不向燕北行礼,转头便跨上骏马直奔邺城,看那背影,端是果决胆气。

    燕北冲着李肃的背影向周围士卒大声喊道:“还等什么,去找啊,抓啊,把那个卢植给乃翁带回来!”

    太史慈看着燕北与往日睿智不同的模样,便知其狡黠故意做出这般模样,方才还有些担忧燕北若真要抓卢植,他该如何劝阻,此时看这情景,自是知晓燕北心里已有计较,看李肃背影越来越远,这才走到燕北身边笑道:“将军若不愿抓卢植,直截了当地告诉他便是了,何必装出这副模样反到让一下将低看。”

    “嘿,他可不单单是个军司马,回去他是要把这些事情告诉董卓的。”燕北不屑地笑笑,这才把着太史慈的手臂向营中走去,问道:“此人什么来头,看着倒有几分胆气,行事也很果断,自己就去邺城下叫张燕了……这在董卓麾下也是了不得的人物吧,怎么才是个军司马?”

    “他算什么人物,就是个利欲熏心的东西。慈与其同行几日,一路上尽是在抱怨董卓进京也不给他们这些手下将领升官,哼!”太史慈边与燕北走边说道:“算不上人物,就连此次至冀州,也是他托人向董卓求来的,希望能借此立功。将军不必管他,过不了几日自会离去。”

    “利欲熏心,有点意思。”燕北回头向远处邺城下的孤单身影看了一眼,这才对太史慈小声道:“子义有所不知,非是我不愿抓卢植,我没骗他,卢植前些日子确实被我们的斥候抓了过来,我认出他,便让人把他送到平阳亭去了。”

    “啊?那将军还将此事告诉李肃?”

    “告诉他也无妨,当时某是怕营地里人多口杂,怕谁将此事露出去,反生事端。我已经派子龙带一军骑沿途护送卢子干回幽,此时估计都已过了安平国,进入河间了。”燕北脸上带着狡黠的笑意,旋即叹气道:“可怜燕某的士卒啊,竟要作伪这么一出,将魏郡翻个底朝天……嘿,就算掘地三尺,李肃也找不到卢子干!”

    “还是将军有先见之明。”太史慈脸上带着苦意,开口说道:“可怜卢子干国之大儒,竟落得如此仓皇逃窜的下场,何其悲哉!”

    “嗨,没什么悲的,路都是自己选得,卢子干宫议既然选了不似那般清流迂腐之辈默不作声,面对强权而奋起,便会知晓董仲颖不会放过他。东奔回幽是他自己选的路。”燕北说着竟笑出声来,抬手擂着自己胸口甲胄道:“在魏郡这个地方碰到燕某救他,也是他自己选择的结果,焉知非福啊?好啦,不说那些,子义此去洛阳,有何收获?”

    太史慈就等着燕北问他呢,自帐外士卒手中取过喝了一半的水饮尽,抬臂拭着嘴边兴奋道:“如今董卓驻大军于显阳苑,连营三十余里,西苑校尉残兵、南北二军、羽林营等各部皆已受其掌控,凉并军士横行皇都,朝廷诏令皆由其一言而决,不臣之心昭然若揭。”

    燕北缓缓点头,实际上他对董卓有没有不臣之心没什么兴趣,他就像仔细听听董卓都做了些什么。

    他没有老师,但全天下任何人都能做他的老师,别人成功,他能学习别人成功的原因;别人失败,他也会记住别人为什么失败。

    “子义,你觉得如果把燕某在辽东的家底都拉出来开赴洛阳,能击败董卓吗?”

    太史慈正想着此次前往洛阳的见闻,冷不丁听燕北问出这么一句,脸色一僵,摇了下头缓缓说道:“将军,恐怕不能。如今董卓麾下兵将不止十万,听说他还传信召了凉州叛军马寿成与韩文约至司隶……将军的将虽骁勇、兵虽强悍,怕也不是董卓部下的对手。将军,是想讨伐董卓?”

    “嗯?”燕北只是不经意地问,听到太史慈的疑问连忙摇头道:“只是随便问问,讨伐不讨伐董卓的,你也说了,咱们不是对手。除此之外呢,还有什么见闻?”

    “此次董卓见我甚晚,在洛阳暂居多日,去了南宫外远远地看了一眼东观、也去了白马寺。还有就是将军上次说的,观察城池,慈在上东门外停留一日,来去进出多为羌胡蛮夷,倒是又不少洛阳百姓出城直走孟津,想来是打算前往并、冀避难,仅仅几日便见到不少羌胡兵掠夺汉家百姓,惨状不忍直视……唉。”

    燕北点头,尽管对董卓的做法并不认同,但不可否认纵兵掠夺永远是维持士气最简单有效的手段之一。燕北猜测如果将来时局稳定,董卓也会遏制住部下军卒的掠夺暴行,只不过在现在……这说明董卓认为自己对洛阳这座天下皇都的震慑力还很小。

    至少洛阳人还没有像董卓所想象的那么乖。

    “东观,我到现在也没弄清楚洛阳东观是做什么的?”

    听到燕北这么问,太史慈有些忧虑地说道:“东观在南宫里,藏着书籍与史书。唉,若非董卓调兵遣将使得南宫空虚,从前想远远地看一眼都看不到,现在南北二宫的重地都快由着羌胡兵乱闯了。”

    “这才只是个开始,虽然我没去过洛阳。”燕北倒是有一颗平常心,看着太史慈说道:“董卓进京,想的就是要让别人因为恐惧而尊敬他,随着他祸乱的波及越广,你就能猜测出他的权力是否稳固。在我看来,现在这个样子对董卓而言仅仅是个开始,什么时候他敢随意出入洛阳,不呆在城外显阳宫里,那就是他对朝堂权力掌握至巅峰的时刻了!”

    其实边鄙之人,放在与董卓同样的情况下,他们所能做的大多都只能用恐惧来换取别人的尊敬,因为他们缺少让人尊敬的能力。

    燕北扪心自问,如果让他与董卓一样抓住掌控朝堂的机会,恐怕他做的还不如董卓,现在就已经被人赶出洛阳,死的透透儿,都不知道埋哪儿了。

    从显名至今,燕北没有真正折服任何一个士大夫,即便如今辽东也有几个定居的大儒,但人家对他可不是尊敬。仅仅是各取所需,教化百姓罢了。

    洛阳有多少眼高于顶的士大夫?

    同时要应对那么多人,天下间哪个武人还能比董卓做的更好呢?

    燕北知道现在还不是他下决断的时候,无论帮董卓还是帮士人,他怎么做都影响不了天下,所能做的仅仅是像从前的几次投机选择中一样,为自己赚取一些微薄的活命之机。

    面对猜测中越来越动荡不安的天下局势,燕北所能做的,也仅仅是为将来关西武夫与关东士人可能出现的对抗做足准备。

    他想做的大事有许多,但他还很弱小,很弱小。

    需要更多的蛰伏,更多的声望,更多的兵力。

    这些东西从哪儿来呢?可愁死燕二了!

第九十一章 燕君救我

    太史慈对李肃的印象正确极了,这就是个官儿迷。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利欲熏心的不得了,有这么个臭毛病,就是一身的胆气也会让燕北低看。

    兵马搜寻了整整两日找不到卢植,李肃的脸别提有多臭了,死乞白赖地呆在燕北的营地里,一个劲儿颐指气使地让那些士卒探马险些累断了腿。

    偏偏,燕北是真不想跟这么个玩意儿计较。

    他计较不了啊,现在这时候要给李肃难堪,回头他上董仲颖那告上一状,别的不说,燕北就得整天求神拜佛寄望于天下诸侯兴兵讨董了。

    那卢植不过顶撞了董卓一下,便被玩了命的追杀,燕北要是在董卓心里头讨不到好,他能好到哪儿去?

    不过也幸亏李肃是这么个性格,燕北瞅着时机悄摸地派人给他帐中送了一个小匣子,里头码了整整齐齐十块金饼,等到韩馥重掌邺城上任州牧时的酒宴,别提这李肃朝燕北笑的多欢实。

    当然了,燕北在那场酒席上笑的也很欢,不过他笑是因为别的事情。

    他心里有的是法子收拾李肃,等这小子回到洛阳向董卓说完自己的好话,转头派个人旁敲侧推地问问董卓还要不要孝敬,让李肃捎给他的金饼子成色如何……治不了你个瘪犊子了!

    他妈的,你让我片刻心神不宁;我教你成年寝食不安!

    送走了李肃这个有胆识的瘟神,燕北率军进驻邺城……李肃的事儿完了,可黑山的事儿还没完呢。

    酒宴上韩馥可吃得不够痛快,俘虏了他半个月的张燕也在席上坐着,还没完没了地向燕北祝酒,让他有话梗在心头却说不出来。

    别提多恶心了。

    如今李肃一走,韩馥便派人向城外大营的燕北传话,请他入州府一叙。

    同样是州牧,韩馥这个冀州牧在燕北心里可比幽州刘公要轻上三分,不,何止是轻上三分,他也就仅仅有三分重量罢了。

    那仅有的三分重量,还是看在韩馥那日在邺城之上喊出让燕北不用管他死活攻城来的。

    至少这人有的是同归于尽的勇气。

    不过燕北昂首阔步的走到州府,这才拱手说出自己即将还师幽州,韩馥便露了怯,当即舍了堂上的正襟危坐,跑下堂中拉着燕北的手臂说道:“燕君救我啊!”

    “这,韩使君且慢,且稍安勿躁啊!”燕北被吓了一跳,连忙扶着韩馥问道:“韩使君这是为何啊?”

    眼看着黑山军就撤兵了,你韩馥手掌冀州之大权,还有什么可怕的?这会儿反倒让燕某救你了?

    “燕将军,燕君,今日你领兵一走,明日这黑山贼便会再杀出山来,何况渤海郡还尚有招兵买马的袁本初……冀州却无一兵一卒,这叫我,我,叫我如何能安稳啊!”

    韩馥三十好几的人,此时委屈的不得了,就差没哭给燕北看了。燕北从小到大收拾过数不清的滚刀肉,却从来没应付过这种情况,一时间不知说什么好,只得宽慰韩馥道:“韩使君,你先坐下,有什么事情咱们慢慢说,对吧。”

    燕北现在是一个头两个大,他哪里会想到韩馥私下里会见自己居然会是这般不堪的表现。拉着韩馥坐到一旁,二人对着案几燕北问道:“我听人说韩使君出身颍川名门,曾是袁氏故吏,又为何会像防贼一般防着袁本初呢?”

    “唉,燕将军有所不知。”韩馥是打心底儿里喜欢燕北这个有勇力会用兵的将领,何况手底下又有那么一大批恨不得为其效死的勇士,韩馥看看四下无人,这才颇有几分推心置腹之感地对燕北说道:“正因为在下是袁氏门生,这才要防着袁本初啊!将军在邺城下救了我的性命,我也就不瞒着将军了,别人说我是袁氏故吏,可袁氏早忘了我是谁,这冀州牧的要职,还是董公给我请的!就是要我来冀州防着这个袁本初,别让他造反!”

    韩馥说这些的时候紧皱着额头瞪大了眼睛,不知怎的让燕北想起小时候在河里见到的大鹅,滑稽得不得了,可偏偏对上这满面认真神情的韩使君,燕北笑出来又显得太失礼,只得抬手掩口轻咳两声缓解尴尬,这才说道:“听韩使君的意思,是要帮着董卓防着袁本初了?”

    “防与不防那是两说,韩某是冀州牧,自然就要报效朝廷知遇,不能让冀州再乱了。”韩馥这么说着,脸上的苦劲儿便又摆了出来,“可现在这袁本初在冀州大肆招兵买马,到时他若因韩某的官职是董公举的,便派兵杀来,我如何招架?”

    “哦,这么说来,韩使君还确实要防着本初。”燕北轻轻点头,他也感受到韩馥如今的尴尬地位,袁绍袁术这帮子年轻士人做起事来是不分青红皂白拔刀斩人的货色,牵招的老师便是在洛阳受了牵连冤死的,这帮士人的杀伐果断令他记忆犹新。不过接着燕北又问道:“那你怎么还担心黑山军呢?张燕不已有言在先,既然受降,自然也要为韩使君你效力……再说你当时在邺城之上那股子悍不畏死的劲儿上哪去了?”

    “嗨哟,此一时彼一时啊,当时韩某是觉得求生无望,自然想要将军攻城,也好与这些黑山匪徒玉石俱焚!”韩馥苦笑不已,摊手说道:“此时方被将军解救于为难,又怎能再找黑山出来,做那等寻死之事?”

    这话听的燕北直挤眼睛,他本以为自己就是个足够复杂的人了,却没想到认识韩馥之后才知晓天下间竟有性格如此相悖者。邺城之上表现出的好斗与刚强,与此时此刻燕北面前这个怯懦胆小的韩馥根本就是判若两人啊!

    本着多个朋友多条路的想法,燕北手指在案几上轻叩着,沉吟片刻问道:“韩使君想要燕某,如何帮你呢?”

    在这一刻燕北的心中甚至产生一种错觉,让他恍然间觉得天下崩乱是件好事情。原本安稳的天下,几乎随着燕北在世间显名开始,被一只无形的打手快速地拖向大乱的深渊。

    他是真正天下大乱的受益者,正逢暴乱,令他快速聚兵,以兵谋将……而如今,他感受到自己正在以将谋权。

    时至今日,他发觉自己虽然是纵兵者出身,实际上战争,在他的生活中所占的比重越来越小。朝廷对地方的掌控越来越弱,无论在辽东还是祸乱的冀州,都给他带来一种非同一般的统治感。

    让他像真正的一方诸侯般地管辖脚下的土地,人们也越来越习惯于将燕北的名号当作一方诸侯来看待。甚至忽略了他仅仅是掌管东北外族事宜的护乌桓校尉。

    这种吊诡而快意的感觉在燕北亲耳听到韩馥这可谓封疆大吏的冀州牧请求时尤为明显。

    “驻军,请燕将军务必在魏郡,在邺城驻军至来年春季!”韩馥急切地说道:“如今韩某身边无一人可用,只能请求与将军了!”

    驻军?

    我还得回辽东给甄俨下葬,以密友的身份服丧三月呢,哪儿有空在这给你守门啊!

    甄俨都故去多长时间了,下葬的事是一刻也等不得了。再者说,甄俨下葬之后甄姜也要服丧……他俩在此次出征前便已私下结发,只等回去安排好甄俨的后事,待来年春季便可举大婚了。

    这样的人生大事摆在眼前是急不可待;何况头顶上还有关西武夫与关东士人随时可能爆发前所未有的大战阴云。许多事情,可都是一刻都等不得了!

    燕北面露难色,问道:“即便燕某驻军于魏郡,阁下又打算如何扭转局面呢?”

    “招贤纳士,乡人中多有亲近贤才,冀州亦有贤良之士,韩某当在明日起便招贤纳士充实州府,先安定百姓再做其他计较。”韩馥先是英明神武地说完,转眼便又苦着脸道:“不妥不妥,还是应当先募兵,先征募勇士自保才是啊……我在荥阳潘氏有一故友,有百夫不当之勇,可传信将他招来,全领兵事。”

    呵!这韩文节,想的很不错嘛。

    不过燕北仔细想想,韩馥没准真能依靠这两个想法翻身,扭转如今的窘境。尽管韩馥名声小,但宗族在早年间颍川韩氏也是非常出名的,何况颍川那个地方学风浓郁,有汉一朝不知出了多少名士名儒,他的乡人应当是有真本事的。不过燕北更有兴趣的是韩馥所说的那个荥阳故友,百夫不当之勇……好家伙,当年姜晋对高览的评价也就是这样了。

    “百夫不当之勇?那端是厉害人物啊!”

    燕北这么赞了一句,韩馥接口道:“是啊,我那故友名为潘凤,自幼便天生神力生得虎背熊腰,叫他来领兵,准是没错的!”

    “若是如此的话,燕某倒是愿意帮韩使君这个忙。只是燕某有友人身故,还要回乡下葬服丧三月,不如这样。”燕北皱着眉头思虑道:“我部下有校尉能征善战,他有宗族尚在凉州,我可让他留在冀州为韩使君镇守三月,亦刚好让他趁冬月未至将家眷接来……两千能征善战的军士,可能解使君燃眉之急?”

第九十二章 乃翁有气

    夜了,燕北在州府饮过酒宴,入秋的凉风一吹有些头疼。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略微踉跄地走进军帐,让士卒打了水来抹了把脸,这才让燕北感觉好了些。冷不丁地从战争结束,紧张的心一下子松懈开来反倒让他感到有些无所适从。

    褪去铁鞋胫甲,卸下沉甸甸的大铠,燕北伸了个懒腰便准备入睡。如今义和张颌部的兵马都调到邺城,义也一同饮了酒,今夜由张颌与太史慈当值,倒让他可高枕无忧地睡个好眠。

    可惜,帐外的醉汉的骚扰令燕北不厌其烦。

    “将军啊,主公啊!”义踉跄地掀开帐帘,刚探进来个大脑袋便被帐外的几名士卒拉开到外头,燕北盘着腿坐在榻上便听着义在帐外犯浑,“不是,你们别拦着我,我要见将军,我要见主公!”

    “他娘的连个觉也不让睡了……你们几个别拦着他,让他进来!”燕北撑着俩膝盖坐在榻上,抬着脑袋嘟囔道:“我倒要看看这个贪杯酒鬼给我犯什么浑!”

    义在帐外听到燕北这么说,他才不管燕北怎么奚落他,就听见让他进去,摇摇晃晃地推开左右甲士便掀开帐帘虚头八脑地进来,还遥遥地对燕北拱手拜拜,接着便指天骂地的咧咧道:“不是,将军,为啥你们都颠颠地明天就拔营回辽东,到了蓟县又是庆功酒又是备冬祭祖的,就给我留到冀州了?”

    “哎哟喂,你是没瞧见韩馥那窝囊劲儿么?”义是一脸的嫌弃怨气深重,“他妈的怕袁绍和黑山贼像怕老虎一样哟,那我义为将军立下的功勋不比谁少,你说是吧,那怎么就让我留在冀州给这个窝囊废把守城池呢!乃翁这个气……”

    燕北前头听义抱怨还被气笑了,鬼知道让义留守冀州三月能让他有这么大气性,但接着听到后头,燕北便瞪了眼睛,本来饮了酒受风头疼被义吵得睡不着觉就让他心生恼火,此时一听义居然还给他叫起乃翁,登时便勃然变色,等着泛红的眼睛寒声问道:“你想当谁乃翁呢!”

    义张牙舞爪的话被燕北打断,一见燕北脸色表情便吓了一跳,顿时酒意都醒了三分,结巴道:“不,不是将,不是主公,你听我说,属下是骂韩文节,当韩馥的阿翁……”

    “看看你的样子,亏你还是校尉。饮了两尊酒便不顾礼仪了吗?太放肆了,给我坐下!”燕北从不吵人吼人,此时瞪了眼却叫义心里一突突,连带着浑身都是一震,连忙闻言乖巧地坐下。有道是恶人自有恶人磨,义就是再刺愣,却架不住无极城外燕北活活烧死六百人来得凶,方才坐下便又听燕北骂道:“好好给我坐正了!”

    义自知言语有失,连忙收起萁坐的腿,端端正正地跪坐下去。

    跟训儿子一样。

    即便义如此乖巧,燕北仍旧难熄怒气,硬是瞪了义半天将他看得心中发毛,这才指着自己说道:“我是将军你是将军?我叫你留守冀州,你就不该留守冀州吗?”

    若是平时,义老早就顶嘴了,俩人都是校尉,咋就我得听你的?

    可是此时义方才言语有失得罪了燕北,竟是难得没有顶嘴,尽管心里并不认同,也点头认错道:“将军教训的是。”

    “你知道就好!我就纳闷,饮酒将你饮傻了?平时用兵打仗的果决哪儿去了?”燕北犹有余气未消,但臭骂义一顿终究是没舍得再惩罚麾下悍将,揉着脖后看着义说道:“我让你留守冀州自然有我的考虑,张义兵少不说,他宗族方才迁至辽东人心不安,正需要他回去安顿乡人;阿秀镇守辽东,逢着年关阿母年事已高,总不好再让她老人家过年膝下无人;子义勇则勇矣,独领一部他也没有经验尚需锻炼,真要御寇我怕他打不过;至于赵、焦两司马,引为偏师尚可……除了他们,燕某麾下可还有能独当一面的大将?”

    义跃跃欲试,却见燕北拍着床榻指他的鼻子骂道:“就他们这一个还给我犯浑!”

    燕北这话虽是在骂他,却令义面上带着使劲憋住的喜意,这哪儿是骂人,就是在夸人嘛。义虽不记恨燕北骂他吵他,但同样也不是三两句就会忘了自己初衷的,小声嘟囔道:“那也不能就留我一个在这守着那窝囊废啊。”

    “拿个美差给你,你还当坏事了。我且问你,你觉得这个冬天黑山军可能出九县吗?”义摇头,这他娘天寒地冻的,黑山军此次得了封赏,还在周围拿下九县之地,高兴还来不及,又怎会再度作乱。便听燕北接着问道:“那你觉得袁本初新募之兵,会来征讨韩馥吗?”

    义笑了,直接开口道:“肯定不会,袁绍就算募兵,那仨瓜俩枣的就算要出渤海,占河间一郡尚且不够,哪儿有劲来逃韩文节……再说这韩馥根本就不用讨嘛。”

    那么窝囊怯懦个人,怎么会需要讨伐呢,一封书信就八成吓得尿裆了。

    “这才像话,我也认为这个冬天你在冀州是没仗打了,所以才让你率部驻留三月,近三千人的粮草都有冀州府负责,依照我想韩馥非但不会给你们断顿,还会因你是救命稻草,可好好养着你们,这个冬天估计你部下每人都得胖上五斤。”燕北的脸上终于浮起令义熟悉的笑容,听他说道:“除此之外,你要在这个冬天募兵,韩馥能在冀州募兵,你也要搀和进去,把你的校尉部扩到八个曲,好好操练他们一个冬天。”

    “还扩建?”

    义愣了,这一个校尉部三千人已经是满编,再扩出两个曲,那可就是四千人了!

    “怎么,让你募兵你还不乐意了?兵甲自有燕某给你想办法,你怕什么?”

    “不怕啊,这,这,将军给某兵,有什么可怕的。”义脸都笑开花了,这一准儿是将军在补偿自己留驻冀州的赏赐,义笑呵呵地说道:“若是这样,冲手里这一千兵,某也尊将军号令,就是看护那痴儿一冬又何妨!”

    “就是不给你兵你也得听。诶,不是,我是明白了。”燕北歪着脑袋问道:“合着你还以为这是我觉得亏欠你,补你的是吧?我可告诉你,这可真是我给你的美差!”

    义瘪着嘴小心翼翼地看了燕北一眼,“将军你这上坟烧书糊弄鬼呢,麴某还想回辽东寻一房小妾呢,这一下子稀了……这,这什么美差呀!”

    “哟,还想着纳妾呢?你这是凉州的宗族也不顾了,就想着自己舒泰。”燕北奚落一句,对义正色问道:“诶,我问你。没听你提过,在凉州可有妻子?”

    义嘿然笑道:“麴某可跟你不一样,早成婚了,前几年刚有了小子,现在……诶呦,这小遂儿是几岁了,离家是三岁,现在五岁了吧?”

    “哪儿有你这么当阿翁的,妻儿都不顾了。”燕北笑了,莞尔道:“你也不怕妻子改嫁,让你家小子喊别人阿父去?”

    “她敢!”义吹胡子瞪眼的,末了气势却矮了一头,转头看向旁处低声道:“当年出凉州就没打算活着回去,就是想着重振宗族,有了儿子才敢出来,我都不知道小遂儿长高了没有。”

    这倒是令燕北惊讶,没想到义还有这么铁汉柔情的一面,叹口气道:“大丈夫应以家业为重、宗族为先,但妻儿也很重要啊。现在知道为什么让你留在冀州了吧,这三个月你派人回凉州,把你的宗族兄弟、妻儿老小,都接过来,接到辽东来。”

    义儿子的名字让燕北感到好笑,这是给儿子寄予什么样的厚望,才会让自家小子和凉州那个叛乱首领叫一样的名字?

    “都,都接过来?”义瞪大了眼睛,“这,都接过来凉州的田产宅院没人看护怎么……”

    “看护个屁,凉州乱的一团糟!”燕北奚落地问道:“整天你打我我打你的,你们宗族在凉州能有多少田产,几处宅院啊?”

    “良田百顷,不过因为战乱也就有几十顷能耕种。田不重要,还有那些商市、几座宅院。”义皱眉摇头道:“这是宗族根基,哪儿能说不要就不要?”

    “卖了吧,辽东比凉州安稳多了。再说你难道就不想让你儿子自小开蒙,拜鸿儒门下学六艺,怎么,还想让你儿子将来也像你一样,战场上厮杀讨生活呢?”燕北看义有些意动,知道自己又做下件好事,不由得心情也好了几分,说道:“还有你那些兄弟亲族,能迁过来的一起迁过来,辽东如今正是用人之际,来了燕某便是量才而用。何况……再不迁,将来怕是就没机会了。”

    义还想问为什么今后就没机会了,但燕北不想在这事上多说,因为他心里也不知道自己预料之中关西武人与关东士人的大战会不会爆发。眼下他与董卓朝廷的关系不好不坏,至少走关中至凉州这条路不会被郡国兵封锁……以后谁知道怎么选择。

    燕北没在这件事上多说,却也给义吃下颗定心丸道:“这次你立了大功,等回幽州我会向刘公上表,请他向朝廷表你为偏将军,到时候你的官职又能动动了。除此之外,麴氏在凉州有田百顷,回辽东我便赏你百顷分与宗族,怎么样?你追随燕某年余,难道燕某让你留守冀州会是害你?心里没事了吧,满意了吧?”

    义哪儿还能不满意啊,又是拱手又是作揖,都不知该如何感激燕北。

    反倒是燕北嗤笑一声,笑骂着摆手道:“没事了赶紧离我远点,大半夜的,燕某要休息了。”

第九十三章 所图也大

    顶盔掼甲的将士们高唱着昂扬的军乐,经过辽东将士的奋发作战,混乱的冀州局势得以平定。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这场筹备了半年多,历时三月有余的战争,终于结束了。

    在冀州的最后十余日里,燕北做出了很多决定,名义上来说这场为了‘家国天下’的讨伐已经完成,燕北需要给他自己,或是给辽东郡,谋求些许红利。

    他要让辽东与冀州各地通商。

    这个时代商贾自然是可以流通天下的,没人能管得住他们,但是朝廷与地方有税法,无论是涉及到大规模运输的均输税;还是车船往来的城门税;再加上算税口赋……层层盘剥,燕将军的车马就算到冀州这里来通商,哪里还能赚得到钱嘛!

    不过现在,这个问题迎刃而解。

    燕北对韩馥有活命大恩,在二人的密谈下,凡是携带燕北部章幡的商队往来,将燕北麾下的商贾与普通百姓一视同仁,且东汉颇重的关税、市税减半。这对燕北来说,便省去一大笔无用的开支,甚至在冀州通商要比在幽州境内来得更为合适。

    先汉时承秦制,免去关税,设下关卡也仅是为了检查行人物资。但到了东汉,关税便又再度重了起来。东汉的苛捐杂税甚多,还偏偏各个起着听起来很有用的名字,整个是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

    大汉的商贾是那么好当的吗?

    要不是燕北早年间在辽东边塞那个地方,每年一到收税便逃到塞外待俩仨月,恐怕早就把税官杀了造反,还用等到二张起兵?

    对他来说,走私是一件好事情,也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但这件事在冀州就不是那么容易做了。

    可是预见的,眼下冀州破败,韩馥又要招兵买马,短时间内肯定要从税务上刮皮才能满足州府取用,这也是没办法的事。燕北不管那些,只要他的商贾可以在这边自由买卖不受重税苛责就好。

    倒不是因为他的商贾是幽州人便不用在乎冀州的赋税,这年头往来道路极为不便,若想做商贾生意,自然要在冀州扎下些许人马,道路运输困难,商品又大多有时令,不能做到低价买入高价卖出,做一年赔一年,那图个什么?

    除了韩馥这边,渤海的袁绍那边燕北也派人专程游说。不过袁本初并不像韩馥那么好说话,和这种心比天高的人物打交道困难的要死,死乞白赖的袁绍也没松口,只是派人告诉燕北,如果是专程买卖他所需要的东西,可以当作私下里两人的交易,不收赋税。

    燕北在路上琢磨这事,心里头觉得要么是袁绍身边有能人,要么袁绍就是有很高的商业才华。不过这年头正经士人谁关注商贾贱业,相比是有人给他出了这么个馊主意。

    渤海是个好地方,朝廷设立的司金中郎将便在渤海郡,专管着渤海盐铁。燕北本想找袁绍讨要些赋税上的优惠,在渤海盐铁上做些文章,却没想到袁本初只给了自己这样一个专事买卖的权力。

    尽管辽东郡也有盐铁,且不在少数。但毕竟辽东的规模是无论如何都难以媲美重镇渤海的。

    可惜了美好愿望落空。

    “诶,子义啊,我有个事一直想不明白。”坐在车马上一路回幽,两旁的景物变了又变,时间长了看得心里也烦躁,脑子都不知道跑到哪里去,燕北对车驾旁跟着的太史慈问道:“你说义为什么要给他的儿子起名叫遂呢?和凉州那个叛贼头子同名。”

    “想来是希望顺遂长大成人的意思吧?”太史慈轻笑,思虑斟酌片刻对燕北说道:“其实将军,慈并不觉得韩文约是叛贼。”

    “怎么说?”

    燕北这么问着,心里倒觉得太史慈说的有几分道理,遂,顺遂。只不过这个顺遂很可能并不单单是希望儿子长大成人,而是家里人希望义能够平安顺遂,活着回到凉州的意思。

    这年头背着宗族外出的大丈夫,又有几个离开家觉得自己能真活着回去的?

    想着这些燕北不由得有些同情义,甚至觉得自己那天夜里给义一顿训儿子般的臭骂有些过意不去了。另一边呢,其实心里也是有些为义感到高兴的。

    这个兄啊,也就遇上的是我燕某人罢!否则换了旁人,那么能打仗又有个愣头脾气,整天骄傲的快飞天上去,动不动总想自己给自己下个令……换了旁人哪个能容忍?少不得拿他放战场上当死士害死去。

    太史慈斟酌词汇道:“我听人说韩遂更名造反前叫韩约,是凉州少有的名士,那会凉州叛乱的厉害,朝廷有人进言希望放弃凉州闭锁陇关。韩约还为这事专程去过大将军何进的幕府,可惜也没什么结果。”

    “后来他回凉州,再听见他的事情时,他已经更名叫韩遂了。”太史慈抿着嘴,缓缓说道:“统帅十万羌胡下三辅……威逼洛阳,震惊天下!”

    燕北听到太史慈说这段话,讲述起韩文约的故事时,直叫他后背寒毛根根竖起。这是什么样的气概与才能,才让他从一介名士之身转头便成了天下间数一数二的反贼头子?

    “这算什么,不能遏制叛乱,就控制叛乱?”燕北笑了,言语中却也少不了对韩遂这个名字的钦佩,“韩文约的做法与燕某不谋而合,却要比燕某厉害得多啊!义之子的名字没起错,这个名字很好,很好!”

    听到燕北这么说,太史慈笑着说道:“将军的确不似韩遂,却未必不如他。在慈看来,将军与凉州另一个人就很是相似。”

    “哦?子义觉得谁与燕某相似?”燕北带着笑意问着,便听太史慈说出一个名字,“凉州马寿成。”

    马腾!

    这天下太大,太多事情燕北都不够清楚,对于凉州的叛乱燕北所了解的远不如太史慈,他说道:“马腾又是个什么样的人,如何与燕某相似?子义且给燕某讲讲。”

    “马寿成本为扶风人,祖上多为卿贵,不过到他阿翁那会就没落了,传到马寿成,家贫只能以砍柴为业。到凉州叛乱,马寿成被征为军司马,有功迁了偏将,不过最后还是跟着反了。到现在自称将军,在凉州打成一团。”太史慈笑笑,对燕北有些恭维地说道:“他是将军反叛,你是靠反叛做了将军……马寿成固可雄踞一方,却比不上将军明堪大势呀!所以如今他是叛贼,将军却名扬河朔,实为一方豪杰!”

    燕北皱皱鼻子,迎着吹来的风眯着眼,手拍车辕笑的畅快,笑过了,这才对太史慈问道:“诶,子义,你觉得冀州的韩使君是个怎样的人?”

    提起韩馥,即便是太史慈这般时常正色的人也不禁带着莞尔,摇头说道:“洛阳的董仲颖怕是没什么识人之明,才会叫他来做冀州牧。”

    韩文节尽管生于颍川名门,可其人才学品德性格,都太不出彩了!

    普通到骨子里的人啊,很难让太史慈提起一丝精神。

    “我倒觉得韩文节是个真性情的人,燕某不知你注意过没有,那位韩使君对董卓与袁绍的称呼。”燕北想起韩馥向他求救时那副大头鹅的模样便想笑,说道:“他称呼袁绍,从来为袁本初;而称呼洛阳的董卓,始终都是董公。”

    “将军是说他为董卓做事?”

    提起这个,太史慈脸上更是不屑,不过阿谀权势的小人,这有什么值得称赞的?

    但燕北觉得很值得称赞,他正色说道:“此时此刻,天下大势虽不明朗,但除了董卓任何人都不得不承认,朝廷在董卓手里,皇帝尚少,宫廷公卿多愿明哲保身而不愿为皇帝效死谏,似卢子干那般的忠贞之臣自然值得钦佩,但我并不觉得韩文节的做法需要被诟病,他只是说出每个人都在这样做的事情罢了。”

    太史慈一时难以明了,便听燕北接着说道:“如燕某,手握重兵不思上报家国,仅攥着辽东一隅观察时局,甚至为算计董卓而沾沾自喜,传送洛阳的书信仍要对董卓言辞恭敬,算不得英雄好汉;如那本初公路,四世三公深受皇恩,却还不是落得出奔洛阳,在渤海在南阳,拿着董卓发出的委任状见机行事,亦不是光明正大!”

    太史慈别扭了,自家将军的脑子看问题怎么就是和别人不一样呢?他反驳道:“袁公路是逃了,但袁本初也曾在显阳苑向董卓拔刀,难道就不是英雄了吗?”

    “袁本初啊,沽名钓誉罢了,否则他为何要领董卓的诏令踏踏实实去渤海郡上任?凭借他的声望,在冀州之地自称将军,从者难道不云集吗,何不反攻洛阳与董仲颖一决高下!”燕北这话说的诛心,他自己却是万分落寞,“心有大志的人啊……都没什么意思,反倒不如走一步看一步的韩文节来的痛快!”

    太史慈默然,所虑者多者所图也大,自不会随波逐流。可是接着,他便反应过来,燕北这是明着夸本初贬文节,实际是在说他自己!

    “等着瞧吧,天底下皇权的最后一块遮羞布被董氏撕得稀碎!”燕北两手紧紧扣着车辕,压低了声音咬紧牙关,目光远眺着远方说道:“不一样的世道,越来越……近了!”

第九十四章 乌桓被抢

    燕将军,得胜归来!

    燕北在冀州整备兵马准备回还的消息,最早是由赵云带给幽州府,随后便由几名从事口中传出,及至蓟县、广阳郡、涿郡散开。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人们都知道,燕北要回来了!

    这次幽州人对燕北的看法有些很大的改观,当他们知晓燕北要兴兵讨伐冀州贼寇时,许多人心中只是不屑的厌恶。他们大多数觉得这是燕北要脱离幽州,看准了朝廷如今式微,想要借此机会重归冀州打开局面罢了。

    但那具从冀州送回的棺椁,击碎一切质疑。

    燕北回来了!

    像他打赢的一样,兴兵讨贼,击溃黑山,回还幽州。

    燕北的所作所为令幽州人感到荣耀。

    自进涿郡起,燕北的兵马在各县受百姓夹道而迎,这不单单是燕北的作为令百姓感到骄傲,更重要的是那些夹道相迎的百姓令他麾下部将认为这一仗太值得了。

    为燕北效命,一样令他们感到荣耀。

    十月中,燕北至蓟县。

    蓟县城外已搭出庆功台,刘虞为众将表功。

    虽然一切照常,在城外观礼的百姓也都很兴奋,燕北仍旧察觉到刘虞面色不太好看。

    自己带回来的兵,好像有些多了。

    出幽州作战,虽然连战数场,但除了在蒲阴城外被突袭的那场战事算是艰难的胜利外,士卒并未遭到太多的死伤。而减员的军士却因另募中山死士与常山乡勇外,非但补足兵马,竟还多出一些。

    统兵八千离开幽州,这次回来还不算义的人马留滞冀州,便带回来七千六百多。

    不过燕北并不知道,刘虞的面色之所以不好看,并不是因为燕北的人马多了……而是刘虞发现公孙瓒招不回来了。

    前些时日,董卓掌控的朝廷将刘虞进位为大司马,依旧在名义上统领天下兵马掌控邦政,成为天下间名义上皇帝之下的最高官员。区区奋武将军,是应当听候刘虞调遣的,但是如今他向公孙瓒传信三次,希望公孙瓒率军回幽州,却皆被公孙瓒婉拒。

    这令刘虞心里有了不好的感觉,对公孙瓒的厌恶更深一层。

    按理说,庆功宴上刘虞应当在城外为得胜归来的将士祝酒,并与他们大醉一场,以彰显刘虞的功绩。燕北也确实是这样想的,他请刘虞向将士祝酒,刘虞却没有这个心情,让燕北代劳,不过呆了片刻便返回州府。

    刘虞走后,从事魏攸在燕北行酒之间小声耳语道:“刘公让你少饮些酒,稍后去州府面见。”

    燕北点头应下,放下酒樽。

    就算刘虞不找他,他稍后也是要去求见刘虞的。在外领兵打仗,回来总要向上官回报此次出幽州的见闻,尤其是自己对天下局势的了解,一个是告知刘虞希望能免除刘虞对自己甄氏邬放火之后似有似无的忌惮,再一个便是他希望刘虞能给他一些对于将来的建议。

    他有些迷茫。

    “魏兄,借一步说话。”魏攸方才坐回案前,便见燕北走到身旁邀他出去走走,不明就里地与燕北一道走至营外无人的地方,才听燕北小声问道:“刘公今日是怎么了,我看他老人家好似有些烦躁。”

    “放心,刘公的担忧非是为你。”魏攸看出燕北的不安,一面向他解释道:“你走之后,到了秋收,乌桓人缺少粮食便向州府求援,希望刘公能赐给他们些许钱粮,让他们撑过这个冬天……刘公仁德,便拨出两千石粮食,从蓟县大仓运往乌桓属国。”

    燕北点着头倾听魏攸的话,这有什么可烦躁的,不就是赏给乌桓人两千石粮食,这点儿粮食别管是谁都能拿出来的吧?就是他辽东一郡拿出来这么多粮食也不是太大问题。

    再说他出去打仗就食于野的,还给州府剩下近万石粮草呢。

    接着便听魏攸意味深长地看了燕北一眼道:“粮食送到乌桓国,没几天,有马匪偷袭了乌桓人的营地,在劫走七百石粮食,又在乌桓人的囤粮寨放了一把火,全烧光了。”

    “全烧光了?”燕北揉着额头有些发蒙,辽东那边现在还有这么野的人么?接着发现魏攸在看他,连忙摆手说道:“你别看我啊魏兄,我在冀州跟黑山军打生打死的,哪儿有空跑到辽东去抢夺乌桓人粮食,再说了……那点粮食我也看不上不是?”

    “我知道不是你,州府上下都知道你不但不抢乌桓人,还给他们送过粮食。”魏攸看燕北的模样像是确实不知晓这件事,这才把心放下肚子说道:“刘公最近正在为这件事烦恼,叫你去州府估计也是这件事想问问情况,你心里有数就行。”

    燕北了然,点头道:“说来我也是护乌桓校尉,这乌桓人被抢了也有我看护不周的责任,我知道了,这件事我会去查清楚的。”

    “别,我跟你说这事就是为了让你心里有数,可不是让你去查的。”魏攸一听燕北打算插手这事连忙说道:“你也别去管这事,如今你立了战功,估计没多久日子就该升迁另放,犯不着趟这浑水……刘公也不会使劲去查,就让这件事过去吧。”

    燕北不知道怎么回事,但魏攸心里对这事是门儿清。一出事原本州府里没人把事情怀疑到燕北头上,但从事公孙纪开始便把这屎盆子扣在辽东,内里怎么回事大家大多都心里有数。

    守着乌桓属国只有两个地方,一个是燕北的辽东郡,一个是公孙瓒的老家辽西郡,那周围这只有这两支人马有能力去抢劫乌桓人。只要是正常人,都会把事情往公孙瓒和燕北身上想。

    所有人想的都是公孙瓒……因为人家燕北还用着乌桓人的兵马在冀州打仗,又怎么会去抢夺乌桓国呢?

    “那怎么能行,乌桓峭王这次跟我出征也立下不少功劳呢,我不管不顾岂不让人寒……魏兄。”燕北说到一半看着魏攸欲言又止的模样愣住,到嘴边的话也变了意思,问道:“你是不是知道怎么回事?”

    魏攸当然知晓怎么回事!

    虽然说燕北和公孙瓒都领兵在外,但公孙瓒在辽西还有个弟弟统领兵马,做出什么事也不意外。何况公孙瓒与同姓公孙纪一直都是州里主张与外族作战的那一小撮人。现在乌桓人不但被抢了粮食,还被烧毁存粮。

    事情的原委,难道不是显而易见吗?

    可这种事魏攸能给燕北说吗?他和公孙瓒私底下本就因原先叛乱与平叛作战结仇,如果在公事上再有什么瓜葛,幽州两个兵势强大的将领兄阋墙而战,恐怕不是幽州百姓之福。

    “你不必插手这件事,你我相知多年,我不会害你。”魏攸严肃地对燕北说道:“这件事在州府也不算大,你不要去管。对你来说现在的关键是如何消除刘公对你的忌惮……你和公孙伯圭手下的兵马都太多了,知道吗?”

    燕北感觉到这段日子自己的智力飞快地在成长,或许是因为作为麾下众将的主公他需要多思虑些事情,而出幽州这段日子又恰巧使他见识过一些聪明人。

    和聪明人打交道要容易,这话根本就是狗屁!

    那是聪明人和聪明人打交道容易!燕北自认不是什么聪明人,何况无论袁绍还是董卓,大家所掌握的信息都不一样,这种打交道让燕北觉得很累啊!

    人家每个不经意的小动作,他都要费半天劲去思考背后的真实用意,还要担心着一不小心给过分解读了。

    但累也是有好处的,至少他现在无论察言观色还是思考问题都更加地全面,不想从前马匪一般格局那么小。

    他看出魏攸不想告诉自己真实原因,所以他决定不再往下深说这件事,而是腆着脸笑道:“这些儿郎哪里是燕某的兵马,无非就是燕某为刘公养着兵嘛,连燕某都是刘公的部下,别说他们了……放心吧魏兄,刘公对我有大恩,燕某焉能不言听计从?”

    “你心里有数就好,目下幽州正是多事之秋,你可别像那公孙伯圭一样,在外头立些功勋便不将刘公放在眼里。”

    燕北听着眉头便是一跳,问道:“伯圭将军做什么了?前些日子不是刘公准他平青州黄巾,他还派人给我送了封信说,还说等回来要和燕某比比战功呢……他干嘛了?”

    燕北前头的话说着还听正常,不过到最后那句疑问,难免带上了点儿幸灾乐祸。

    他可巴不得公孙瓒捅个大篓子!

    “还能怎么,刘公传信三次叫他回来,要问问他乌桓国的事情,其实也就奔马回来三五天的事情。”魏攸叹了口气,燕北表现出对公孙瓒的幸灾乐祸他虽然理解,却并不感到快乐。同是幽州人,谁也不希望幽州再乱下去了,他摊手说道:“伯圭三次都没回来。”

    “啊?就这事?”燕北脸上很失望,他还以为公孙瓒是做了什么,却没想到仅仅是因为这件事,他摆摆手说道:“公孙伯圭在前头打仗,玩命掉脑袋的事,刘公在后头因为这点小事召见他,拒绝也是有情可原。”

    “行,多谢魏兄了,我这心里有数便不慌了。”燕北看看日头,时间差不多,便拱手说道:“魏兄请待,燕某这便去州府寻刘公!”

第九十五章 宗室器物

    城外驻扎了七八千人马饮酒狂欢,使得蓟县城中家家关门闭户,生怕被城外的兵马影响。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哪怕燕北的兵马经过各县时都有百姓箪食壶浆,但那也只是从冀州逃难过来的百姓,幽州人仅仅感到荣耀,是幽州出了这么一个将军而已。除此之外呢,他们更害怕。

    燕北在州府转了一圈没找到刘虞,最后带着部下跑到城中的那座太尉府,这才见到刘虞。

    之所以带着部下,他不是为了防身或是什么原因,仅仅是他从冀州给刘虞带了些东西回来。

    “刘公,护乌桓燕校尉来了。”

    刘虞没有在堂中等待燕北,而是在院子里的树桩坐着,端着酒樽小口饮着樽中清酒,听到侍者传报,点头说道:“让他进来吧。”

    进个屁啊!

    燕北看着半人高的木栏小院儿里头的刘虞装模作样的点头看也不看得让自己进去,抬首看着简陋的宅院上苍劲有力的隶书写着‘大司马府’四个大字,哭笑不得。

    燕北一扬手,身后士卒从车驾上抱着小匣子大箱子便往内里走,燕北进院中侍立一旁拱手说道:“刘公,属下来了。”

    刘虞仿佛现在才看见燕北一般,放下酒樽摆手问道:“这些是什么?”

    燕北探手遥遥指着那些小匣子与大箱子依次说道:“此为占据中山的黑山贼陶升,别打开污了刘公之目!次为祸乱河间的丈八之首;再为霸占安平的郭大贤之首。”

    燕北说着,他本以为刘虞肯定不会喜欢看这些首级之类的东西,却不想刘虞起身摆手说道:“无妨。”

    说着,都不待燕北的士卒打开箱子,便将小匣子一一打开过目,面上非但没有不忍,反而十分快意,难得地拢着颌下胡须对燕北夸赞道:“嗯,你做的不错,祸乱三个郡的贼首都为你部所斩,很好。”

    正说着,刘虞好奇地打开后头的大箱子,入目一片金光闪闪,不由得拧起眉头寒声问道:“燕二郎,你这是何意思?”

    “嘿嘿。”燕北嬉皮笑脸地往前走近两步,看着箱子里的金子说道:“刘公,这些是燕某此次前往冀州所获战利,这只是其中一部分。”

    “战利你自可拿回去犒赏士卒,送到老夫这里做什么?”

    “不是,刘公啊,士卒肯定是要犒赏的,所以这只是战利的一部分。大多战利属下这不都先前便请鲜于从事送至蓟县,州府有需要的便由州府取用,其余部分属下便自己做主留下……只是这些东西有些特殊,必须拿来请刘公过目再做定夺。”燕北说着就走到宝箱旁边,随手抓起一块马蹄金说道:“刘公请看,这块麟趾金,协祥瑞而制。”

    燕北说着便凑近刘虞两步,将马蹄金翻过底来对着刘虞说道:“重一斤足额,这是属下攻破常山郡于毒时部将上交所获……这东西市面上不流通,先汉孝武帝时下令所制,专赐给达官贵人和宗室,属下猜测应当是贼寇掘了哪位贵人的墓,得来的殉葬品。”

    刘虞气的牙根痒痒,咬着牙不说话。他们老刘家的时,他自然比燕北清楚许多,这些黑山贼当真是无恶不作。常山能有这东西还能有谁?肯定是常山王室的坟墓被盗了!

    “您再看套这玉环与玉璧,这显然是宗庙前祭祖所用,寻常人家是佩戴不了的。”燕北搁下马蹄金又拿起玉环请刘虞一一过目,放下之后张手指着六个大箱说道:“这些东西,要么是宗室用的陪葬,要么是宗庙的祭物,最次也要是达官贵人家的朝廷赏赐的藏品……属下能做的了主吗?”

    刘虞一一看了箱中的物件,却如何也无法耐着性子看完,命人合上箱子这才说道:“原来如此,倒是老夫错怪你了。既然这些事宗室赏赐之物,能送还后人的便派人送还,找不到后人的过些日子就派人送去朝廷吧,补充国库吧。”

    说着,刘虞看赞许地看了燕北一眼,“难得你没将这些东西赏赐下属。”

    “刘公,这次您是真错怪属下了。”燕北狡黠地笑了,随后苦着脸说道:“实在是部下都是些粗鄙之士,用兵打仗还好,藏些东西,人人都只认金钱,这些东西给他们也都是拿去卖了换钱换粮食,您也知道辽东穷困……偏偏这些皇室祭物,燕某就是胆大包天敢卖,谁敢买啊!”

    “东西都是好东西,放我手里却比不上些许大钱。”燕北笑了,随后正色道:“刘公真要拿这些交给朝廷?”

    刘虞皱着眉头说道:“你还想让老夫私自留下,难不成老夫的德行反倒还不如你燕校尉吗!”

    “属下哪敢做出侮辱刘公德行的事情,只是如今朝政把持在董仲颖手中,您将这些送往洛阳,最后还不是进了凉州兵的马臀囊,反倒是暴殄天物。”燕北正色说道:“倒不如先存放在州府更为妥当,待到时局稳定,再传送洛阳也不晚。”

    刘虞摆手,满不在乎地说道:“你不要人云亦云,有汉四百年,董仲颖一介边将就算做了太尉,又哪里掌控朝局侵吞国库,难不成朝中那班大臣都是鼠首两端之辈,能由着他胡闹吗!”

    “刘公,还真不是,属下试过了。”燕北认真地抓着刘虞手臂说道:“平定黑山,属下擅自写了封信派人送给洛阳的董卓,不是三台。后来这事就成了,黑山张燕受中郎将,领黑山九县。董仲颖确实掌控朝局。”

    “你跟董卓传信?”刘虞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神态已然执拗,不过话里头已经软了下来说道:“他是当朝太尉,这事就该他管……这些东西暂且存在库府,以后再说。”

    燕北见刘虞勉强同意了自己的建议,心中大悦,当即紧跟着说道:“不光是朝廷的董卓,还有逃出洛阳的渤海太守袁本初。那颗郭大贤的首级,便是袁绍部下颜良文丑所杀送与属下的人情。”

    他才不怕刘虞想些别的,他既然敢把董卓和袁绍的事说出来,心里便早做好了充足的准备。刘虞不是没有容人之量的独夫,否则燕北也没有今天。他认为自己做好事坏事,刘虞都能接受,唯独接受不了的一定是他与旁人暗通款曲,或是想要害他。所以他便像竹筒倒豆子一般上来就把董卓袁绍的事都说个干净。

    果然,听到他这么说,刘虞脸上有些愠色问道:“那你便收下了这首级来老夫这里表功,你是怎么想的?”

    “还能怎么想,送上门的功勋不要白不要。”燕北故作骄狂地撅嘴说出一句,接着却叹了口气道:“其实属下知道,无论董卓还是袁绍,看上的都是燕某的兵马,想通过拉拢燕某驱使手下儿郎将来为他们而战。嘁……他们焉能与救我活命之恩的您相提并论?”

    刘虞却不接受这样的奉承,只是微微扬着头哼出一声,撇开话题说道:“做着董卓的官,承着袁绍的情,谢着老夫的恩,你倒是一石三鸟。”

    若换了个人,听到刘虞这般冷嘲热讽,怕就听不进去了。可燕北这辈子受过太多冷嘲热讽,早已磨练出一张厚脸皮,只要刘虞不裁军的目的能够达成,这算什么委屈!何况他也确实跟刘虞想的差不了太多,一笑而过,脸上透着难色说道:“唉,这也是没办法的事,眼下他们谁也没将咱们放在眼里,属下身份地位又皆不如他们。”

    “不瞒您说……燕某还真巴不得他们谁置朝廷礼法于不顾,图谋幽州土地!”燕北面露狠色地说道:“到时候您便下令为朝廷讨不臣,只管坐镇蓟县。我与伯圭两路兵马南下,从东海到大江,谁也挡不住我们!”

    从这次讨贼燕北算是看出来了,论兵装战甲,就颜良文丑手底下那点仨瓜俩枣,别说燕赵武士,和他部下常备兵马比起来都像乞丐;论兵马骁锐,燕赵武士谁也不输,更何况公孙瓒练出的白马军更是当世骁勇。

    若他二人交心联手在刘虞麾下纵兵出马,就眼下的局势,关东之地无人能敌。即便是司隶的董卓军,也只有少数精锐能在战阵经验上一较长短。

    可惜,他有与公孙瓒联手的魄力,伯圭看得上他吗?

    这番话不过是燕北发发牢骚,听在刘虞耳朵里却不太一样。刘虞很清楚自己部下这员虎将从前可是叛军乱党出身,听着口气是想连董卓袁绍一块发兵剿了……刘虞不知道燕北从不说大话,还以为燕北是在外头受了气,不由得原本忌惮的心也软了些许。

    到底是个后辈啊。

    “这说的什么话,那不成了乱军一般,毫无缘由地攻击朝廷地方兵马?”刘虞带着嗔怪责难一句,语气上却没有一点怒气,带着燕北走到树桩下说道:“坐下陪老夫饮些清酒,讲讲此次征讨冀州都发生了什么。”

    “梁米酿的清酒,这可是酒中之冠。属下在冀州三月不曾沾滴酒,回来可是有口福。”燕北摩拳擦掌地笑了,接着好似想到什么一般,一脸喜意地对刘虞说道:“刘公且稍等,这次燕某在冀州还真给您带了点东西回来,您且等等啊!”

    说着,燕北便教人打开最后一个古朴无华的沉重木箱。

第九十六章 横扫六州

    燕北回幽州,怎么会不给刘虞带些小物件儿。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他去冀州可不单单是打仗的,俗话说贼不走空,他这习惯于用做一件事得到最多收益的马匪,也从来不会空手而还。

    最后一具朴实无华的箱子比那些搁置金玉的财宝箱都要大些,打开之后里面的东西也没什么光华,燕北探手进去一左一右地提出一尊脑袋大的铜炉与青铜镶银六支灯盏。脸上带着笑嘻嘻的模样放置在饮酒的青石案上,对刘虞说道:“您且过目瞧瞧,可还喜欢。”

    刘虞是在洛阳见过大世面的人,再好的东西他也都瞧见过。此时一眼便看出这两样东西的价值并不金贵,至少要比燕北先前打开的那几个盛满宗室金玉器物要便宜的多。

    铜炉上雕着八面兽首,提柄上雕做鹤首细颈连接腹底,单一入手刘虞便知其腹内中空,中间缕空的炉心可烤火取暖,而腹底可储水。中间的柴火烧出的烟气自鹤颈提手循环至腹部水中,等到烟泡再冒出来,便已无多少呛人的味道……刘虞在洛阳时访友曾见过类似的玩物,不过远远要比这个精巧的多便是。

    轻轻磕了磕兽首上的叼环,刘虞带着笑意问道:“你怎么从冀州拿回来这么个东西,还用那么大的箱子装着。”

    “嘿,这两件可是属下强取豪夺来的,您先别急听我细说。”燕北坐在树桩坐榻上,先给刘虞酒樽注满清酒,复为自己满上一樽,小口饮下咂着嘴巴,这才指着那兽首铜炉说道:“属下刚去冀州,驻兵恒水畔时有饥民来投,碍于兵粮不多,又不能白养着几千上万的饥民,稍加谋划,便将饥民中青壮组出一支军队,让他们用黑山军的首级来换口粮。”

    这一番话,点消了刘虞心中的忌惮,听到燕北的解决办法不禁微微颔首,心道:原来他多出的兵马是这样来的。旋即侧耳倾听,等着燕北说出这铜炉的来龙去脉,还有究竟是怎么个巧取豪夺的法子。

    “但后来属下发现,那些青壮因为久饥无力,再加上不精战法,就算是偷袭,死的人也比黑山多不说,根本无力养活更多的饥民。您也知道,燕某也是穷苦奴仆出身,挨过饿受过穷,如今自己有些小富贵,却是见不得旁人挨饿受穷的。”燕北比出根手指说道:“可也不能拿兵粮来供给那么多的百姓,只好与郡中大户说项,希望将少量兵粮给他们,藉由他们之口开仓放粮,勉强吊住饥民性命,即避免饥民哄抢兵粮饿兵毫无斗志,也能勉强活人。”

    刘虞的眼前一亮,他虽然不通兵事,却知晓越是饿急的百姓,越不能开仓放粮,俗话说升米恩斗米仇。若是饥民对兵粮形成依赖,他们才不管你的兵要不要打仗,饿过的人绝不会想要再饿一次。他当即赞许道:“双全之法,大善!”

    “可这白给了乡中大户好声名,燕某心里又有些不快。”燕北微微扬着下巴,带着奸计得逞的模样指向兽首鹤颈铜炉笑道:“当地有户人家姓许,属下边鄙之人,没见过这么机巧的物件儿,坐在他家庭前便一直把玩这个,最后他实在没办法,只好送给在下……那个铜支银灯是我顺手拿的,主人家也没说什么。”

    “你呀,拿着自己的美名不要和主人家换回这两个东西。”刘虞忍俊不禁,开怀笑道:“你这若是巧取豪夺,只怕天下都无夺人之事了!”

    “嘿,我当时就是心里气儿不顺,大好的名声我干嘛要送他们啊!”燕北责怪自己,随后说道:“看到这个刚好想到快入冬,刘公家里也没见到有暖炉,便顺手提回来了。还有这个灯,厅里书案上那盏铜灯我上次见都生锈了,正好换换。”

    刘虞笑了,心想着若就这两样东西,收下也没什么关系,到底是燕北这个属下在外征战还记挂着自己。

    人比人得死啊!同是统兵在外的平叛将领,看看燕北再看看公孙瓒!

    一下子别的不说,至少刘虞心里对燕北兵马过多的小忌惮消失地悄然无踪。

    不过燕北可没说完,他命人将箱子抬过来,先拾起一块华美而晶莹剔透的水色玉珏捏在手里,这才指着堆满了箱子的书简、皮卷甚至还有一方小鼎说道:“这些书,也是属下在冀州所得,属下没读过多少书,便将这些收集起来,您先看看,里头有不少孤本,看哪个没读过的您就留下,差人誊抄一份给属下就行……对了,您年前有什么事情都在今日给属下交代了吧。甄氏兄长与我有恩,此次入冀州带回他的棺椁,过些日子便要在辽东下葬,到时属下要为兄长服丧三月,怕是来不及往返。”

    “你要为友人服丧?”刘虞有些惊讶,在他的理解里,这些为将者平时作为军士,大多是遇丧不服的。不过转念一想也觉得燕北命理重情是件好事,接着说道:“也好,那便今日都交代了,这些书先放老夫这里罢,过些日子挑选完了差人给你送去,老夫这里还有些藏书,倒是一并差人与你。”

    “多谢刘公!”说着燕北手掌一翻,将白如羊脂的玉珏露出来对刘虞奉上,眼看着刘虞要开口连忙说道:“您别急着拒绝,这块腰配也是大有来头的。”

    燕北将玉珏放置石案之上,端起酒樽一口饮尽,指着玉珏说道:“这也正是燕某想把关东那些个州郡掌管全撵走,让刘公治理的原因!您可知道,属下刚去冀州时乱成了什么样?”

    “乱,多乱你也不能抢别人的玉珏啊。”刘虞一听燕北这话,便又将他往坏了想了。实际上这也怪不得刘虞,燕北无论怎么看,也绝对是能做出来抢人财物那种事的人,而这块玉珏又太过名贵,刘虞急切地问道:“你没害人性命吧?”

    燕北摇头,皱着眉头对刘虞说道:“这根本不需要抢,初入蒲阴,县令饿的面黄体瘦,说起来那县令还是燕某为乱时自己任命的县丞。他拿着这块玉塞进我手里,想和我些粮食吃。”

    刘虞暗自盘算着,这么一块美玉,放在前几年的洛阳也要十金,就算战乱贱价,拿来换粮食那得换去多少?

    接着他便试探着问道:“五十石?”

    “五十升,这块家可上溯到先汉孝宣皇帝时的传家腰配,作价五十升粟米。”燕北再度摇头,抬起两只手指说道:“他说他的儿子被乱军杀了,小女儿眼看着要饿死,指望着米粥救命,求我给他十升米。他家里只剩五口人,所以我留给他五石粮食……让他们撑到田地里的粟米长成。”

    刘虞暗自咂舌,这么一块价值十金的玉珏就卖了五石米。甚至本来还想要用一石米便换了。

    冀州的粮价,是膨胀到了何般模样?

    “属下做过商贾,也沦为盗匪,后来更参与叛乱。习惯于依照当地粮价来判断战局,您知道在中山无极,去年春,最贵的精米四百钱一石;而这次燕某占领无极,最贱价的粟米一石八千六百钱!”

    刘虞瞪着眼睛看向燕北,今秋幽州年谷丰登,谷一石作价百六十钱……粟米与谷同价,冀州为八千六百钱,这何止是膨胀?

    这种差距令刘虞说不出话来,眼睛看着燕北置放于石案的玉珏发呆。

    诚如燕北所说,这不单单是块腰配……这真的不单单是块腰配。

    “刘公仁德清正,更有夺天之造化可活人之才能,破败的幽州在您手中才有如今这般模样,属下对您敬佩不已。但是刘公,眼下天下并非安平时节,反倒正为多事之秋。朝廷内有董卓驱使虎狼把持朝政;外有袁氏占据郡县不修仁政招兵买马;再有各路将军诸侯蠢蠢欲动;天下,已成率兽食人之景!”

    “固然幽州民生安乐,眼下光景却不得不居安思危。眼下各地难民涌入幽州怕是已不下百万之众,您教化百姓课税农桑,这自是大善之举,但您遵守法度旁人却未必如此,我曾听说君子可欺之以方,我们不可位于东方便做观中原成败。”燕北紧紧攥着拳头顶在案几上,“袁氏于士人中声望虽高,区区本初却远逊刘公。若刘公您行大司马之威仪,坐镇河朔传檄四方,便是袁本初之辈亦不敢轻举妄动。”

    “你想让老夫起兵征讨董卓?”刘虞缓缓摇头,“朝廷还没有坏到那个程度,私自行使兵权不是臣子应当做的事情。”

    “征讨董卓?不,皇帝尚在董卓手中,您需要的不是征讨他,但是仅仅用仁德只怕亦无法感化他,所以还需有些兵势。”燕北目光炯炯地对刘虞说道:“至于兵事,您完全不必担心。若您传檄天下,喝令诸侯勿要为乱……兵势之事,属下一力承担。”

    燕北手撑着石案随后抱拳说道:“属下将兵两万,便可直下邺城横扫渤海,渡大河之南一马平川。论声望我不如人,论兵事谁能阻我?自当为刘公强取冀、兖、青、徐、豫,并联六州,遥慑西北威逼董卓退军还皇帝天下,制海内清平,刘公亦可功著万代不世之勋!”

第九十七章 僭越之举

    燕北难得看在刘虞的面子上为刘氏皇帝慷慨激昂了一把,刘虞只是轻飘飘地让他做好自己分内的事情,押千石粮草送往乌桓,保护他们渡过冬雪不要再被马匪抢夺了。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燕二爷是要南下横扫六州的英雄豪杰啊!你竟让我找马匪!

    挟平定冀州大胜之威的燕北坐在回还辽东的车驾边上晃着一双长腿,百无聊赖地缓缓拍着车辕,气焰全消。

    燕北心里苦哇!

    “其实刘公是很好很好的人。”燕北斜倚着车辕,摇头长叹口气,“就是太过仁慈了些……”

    他很失望,刘虞恪守本心职责,对除了本职之外的任何事情没有一点贪图,是大汉之下绝对的贤臣名士。但刘伯安并非雄主,就燕北对朝廷北方官员的感受上,无论袁绍还是韩馥,这些封疆大吏的心思都在悄然间浮动。

    这样下去能行吗?

    别说是一州牧守,就连区区太守都开始将自己从地方长吏向天下诸侯间转变心态。

    我的刘幽州,却还恪守着汉官的仪态。

    这事有悖于燕北思想的,在他看来人与人的交往本就像极了辽东的深林中那些豺狼虎豹,弱小的动物就会死于凶猛走兽之口,成为旁人案几上一道美食。

    “将军有些操之过急了。”太史慈看着燕北这副模样暗自感到好笑,骏马踱步间马銮铃清脆作响,开口说道:“如果不是将军开口,我们都不知晓将军居然去刘公府上劝兴大兵讨北六州,将军真是胆识过人。”

    张颌在车驾另一边并马而行,闻言也笑道:“不愧是将军啊!”

    两个人言不由衷的赞许在燕北看来就像是嘲笑他的不自量力一般,令他脸颊通红。

    天知道刘虞拒绝他的究竟是什么!

    他想要用自己的方式来报答刘虞接纳自己的恩情,他要送给刘虞一个问鼎天下的机会。

    “你们不懂,这大约是幽州唯一一次能够强取北方六州的机会了。”燕北摇头,垂头丧气地转脸对张颌问道:“赵子龙在哪里?”

    “昨日传信,他带着卢子干的家眷先行赶往辽东,等安顿了卢子干的家人就来迎接将军。”张颌提起赵云满不在乎地随口回答,随后转头惊诧地问道:“将军不会认为您真能助刘公扫平六州吧?”

    燕北看着张颌笑了,盘着腿坐在车驾坐榻上,张开五指说道:“我知道,你们都觉得这一次我好高骛远了,但就像我说的,这或许是刘公和幽州唯一的机会。如果明年春天,不,就在今年冬天出兵冀州,我们能横扫大河长江!”

    这是唯一的机会。

    “我不知道董卓进京给你们带来了什么,但是对我,他用兵马进洛阳,让我看见所谓的天下士人,朝中元老有多么胆怯。洛阳不再神秘,南北二军也一样会懦弱到不敢言战。他提醒了我,人是会害怕的……董卓用三千兵马把洛阳通了个窟窿!”燕北按下一指对左右太史慈、张颌问道:“刘公有多少人马?单单辽东便有两万之余!”

    “论兵事,冀州如今只有韩文节与袁本初,袁本初麾下颜良文丑的兵马你们见过了,那些人今后或许会成为强兵,但是眼下?新募之卒比之黑山贼寇尚且不如,张义,燕某若教你领一支三千人马之偏师,带着我们横行漠北的兄弟难道在野战无法击溃他们吗?”

    张颌原本对燕北说的大话是并不认可的,横扫六州的野望无论怎么看都太儿戏了,但是此时听燕北对比袁绍的兵马,他也不禁笑出声来,扬着马鞭朗声道:“若非担心袁本初天下名士,攻击他们会给将军惹上麻烦,在安国时叫上峭王联手便能将他们击溃!”

    他的兵少,却皆是精卒劲卒,颜良文丑兵虽多,却都是新卒,张颌本部打上一场正面硬战,乌桓骑包抄袭扰之下就能将新卒击溃。这种战术对张颌来说太简单了!

    至于颜良文丑二将在体态上显现出高超的战斗力,张颌根本没放在眼里。武艺再高,就他们穷的那副德行,两个将领只能穿着扎甲,能防住强弩吗?

    “所以袁本初不足为虑,何况我若驱两万大军南下,渤海的那些人敢不望风而降?韩文节如今更被义部扼住喉咙,只需要刘公开口下令,冀州就是囊中之物了!”燕北咬着牙,紧紧攥着拳头说道:“跨过大河之南就在须臾之间,眼下伯圭在青,他那人最为功利,若知晓刘公要行如此大事,会不鼎力相助?至于兖豫二州,若有为敌者便将他们放到河北,我等世代生活在这边早习惯了寒冷,可他们敢在冬天的河北与我等交兵吗?”

    太史慈和张颌都被燕北的豪言壮语所吸引,尽管这等狂想有些惊世骇俗,可细细一想确实是燕北所想象的模样啊!如今韩馥只需传信义一封便可使冀州府陷入瘫痪,袁本初的兵尚为新卒,这简直就与黑山进冀州是一般模样,黄河以北根本没人能够与他们为敌。

    “如果现在兴兵,便是我等占尽了先机。中原久不经兵事,我等却日夜枕戈,以劲卒敌其轻兵,谁有能挡?”燕北先指向北再指向南说道:“刘公只要开口,就坐镇蓟县就可以,所有事情燕某都能为他办妥!鲜卑的素利、乌桓丘力居、黑山张燕,哪一个不是燕某能说动的,哪一个又没有凶悍的兵员?有幽州丰年大收的粮食支撑,举起兵马二十万都轻而易举,便是竖子痴儿将兵,硬推都能推到大江之北!”

    “董仲颖一介武夫尚能雄踞洛阳,教群雄束手天下敢怒而不敢言。刘公之人望德行皆世间少有,莫不必说有兵势为辅无人敢乱,就算没有兵势,四方亦能传檄而定!唉!”燕北摊手,锤击车辕丧气道:“现在说什么都没用,过些时日,如果中原真打起来,咱们什么先机都没有啦,只能远远看着百姓因兵患流离失所,咱们就在辽东坐观成败吧。”

    太史慈明白了,燕北之所以心急,是他心底里笃定中原会发生关东士人与关西武人的强大战争。如果一切判断奠定在这场仗一定会爆发之下,那么现在看来,此时确实是幽州兵南下定中原的大好时机。

    如今天下各地尚平静,除了中原与西凉董卓的兵马比较多之外,各地基本上还都是老样子,即便有人想要与燕北抗衡,新募的兵也比不上燕北麾下这些经历过最近三年北方强烈军事对抗的劲卒。此时幽州兵南下,燕北以刘虞的声望及重兵插手即将崩乱的天下局势……对这一点太史慈是持怀疑态度的。

    一方面,刘虞和燕北或许能定下东北六州的局势;但另一方面,燕北的强势插手,也会让中原的董卓感到不安,从而提早爆发可怕的大战。

    “将军,慈以为刘公若应允了你的建议,天下或许能安定,或许会更乱。刘虞不应允,天下也或许还是这么安定,或许也会更乱。”太史慈拽着马缰说道:“其实都没什么关系。”

    “怎不就没关系!现在我们什么都不做,到时候天下局势万一乱了,刘公在幽州有年产上百万石的粮草,能不引得旁人觊觎吗?若我们南下定中原,与别人是战是和,皆由刘公一言而决。我们像现在一样无所作为,到时候便不知道大乱从何而出了。”

    “所以说不愧是将军啊!”张颌再度赞叹,面上却有些担忧的讥讽,打马离车驾近了些,小声说道:“尽管将军是一片好意,却也多亏了是刘公。将军今后还是谨慎言行吧,还好你这次没说太过激的话,否则刘公一怒之下将你斩了,我们这些部将难道不会像丧家之犬一样吗?”

    张颌的话令燕北一愣,脸上僵硬地说道:“怎么会呢……似伯圭那般跋扈,刘公亦未有杀心。”

    他嘴上虽然这么说,却也冷静下来思考自身的处境。

    张颌微微耸肩,轻声说道:“属下就是随口一说,将军啊,今后还是刘公想让咱们做什么便做什么吧,如今将军不再是戛然一身了。张氏数十口、高、沮、太史、甚至校尉,大家的宗族可都与将军一体。尽管我们都是些破落宗族,却也与燕氏荣损相通。”

    燕北叹了口气,突然感到有些疲惫,点头对张颌郑重地说道:“义,你说的话我记下了。”

    他唐突着给刘虞画下一张兴兵治天下的大饼,奈何刘虞根本不想吃。其实张颌说得对,也就刘虞,若换个人能由着他在眼前指手画脚?

    他责怪义对他大呼小叫,可自己这般窜动着刘虞兴兵讨贼,又何尝不是僭越之举呢?

    刘虞真的是很好很好的人,甚至都没有责怪他,只是让他管好自己职责之内的事情,甚至还请他喝清酒。

    “唉,论宽容,我不如刘公啊!”燕北叹了口气,心下打定主意回去给刘虞写封信道歉,摆手不再想这件事情,对太史慈、张颌说道:“走吧,回辽东,回辽东杀他娘的马匪!”

第九十八章 还师辽东

    兵马进入辽东境内时,冬天的第一场雪还未落下,秋风地吹来盖马大山的寒意,无形间使人心中带着萧索。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路过辽东属国时部下都冻得不轻,从丘力居手上拿了一批皮袄,这才回到辽东。

    即便如此,还是有些士卒被冻病了。

    出辽东时尚是盛夏,回来时却赶上秋冬之交骤降的气温。跟着辽东太守沮授出城迎接大胜之兵的郡中官吏与名士们没能看到喜气洋洋的兵威,只见到冻得脸庞发青的衰兵。

    士卒身上裹着毛皮大袄,简直像一群乌桓人打进辽东,一派强弩之末之景。

    “行了,不用庆功了,赶紧让士卒散了带回营地,把厚衣服裹上。”

    燕北裹紧了大袄,身上的甲胄早让他卸了,铁衣透着寒气里头就是单衣,根本不敢穿,回来路上走到辽西时候都冻得他嘴唇发紫了,丘力居国内的大袄简直是救了他们的性命,哆哆嗦嗦地叫高览派人去营地里备好温汤肉食犒劳士卒,带着巨大的棺椁领众人进入襄平城。

    一回来,根本一刻不得闲。家都没回直接去了郡府内,这三月虽然在冀州遥遥收到沮授送去的几封信件,毕竟书信里说不清楚,何况他要么在和别人对峙就是被五鹿围在无极城,心里头也顾不上辽东的情况。现在从冀州回来,头等大事自然就是要了解辽东这几个月都有什么变化。

    “恭喜将军回还。”沮授带着笑意拱手,这才对甄尧使了个眼色,让其递给燕北书简说道:“请将军过目,这是目下库府中的存粮,因年初时与孟益、公孙瓒作战,田地荒芜不少,仅收上粮食十二万余石与钱四千七百余万。不过广阳、涿、代等地今年丰收,粮价低至百六七十钱,因而属下自作主张以千万钱使商队进购六万石粮食,以咨军备开销。”

    “不够,公与啊,就算十八万粮食,也是不够的吧。”燕北放下书简抬起头沮授说道:“到了冬天,郡中官吏、工匠、学馆的名士,都要赏半年的俸禄,让大伙过个好冬。除此之外呢,俸禄也该发了,里外六万石便没了……库府里现在有多少钱?”

    书简上只有今年的赋税,库府的钱财却不在其中。此次南征冀州,黑山四郡从百姓手里抢掠的财物尽数都落入燕北之手,应当还有些结余。

    听到燕北发问,沮授应道:“库府中金钱甚多,即便买粮花费千万,仍旧有六千余万的五铢与金饼,大仓也还储有二十万石上下的粮食,勉强够用。”

    买粮的事燕北先放一旁,接着问道:“如今辽东有多少百姓了?”

    “迁入的百姓、士卒的家眷,再加上本郡人口,已有十一万户,民六十七万。”沮授这么说着,继续对燕北报道:“如今辽东涌入的各类匠人有千余……铁邬匠人的资财,有些问题。”

    “全都进铁邬了?”燕北等着眼睛,这可让他炸了毛,连忙说道:“别啊,当时是人手不够,如今这么多匠人还用那么多钱,转眼发下去库府就空了!”

    以前铁邬规模极小,匠人优渥的年俸便已有六百金,若现在这些涌入的匠人全部充入铁邬,眨眼就能把他吃穷了。一年的赋税都养不起这么多的匠人!

    “主公,铁邬如今已经成为郡中除开养兵之外最大的花费,但也并没有将军想的那么多,从前匠人开支大是因为有雇佣五百学徒,如今铁邬的熟练匠人有五百余人,再加上五百学徒,一年开支在两千万钱之上。”沮授顿了一下说道:“但眼下铁邬可出产各类兵器农具、铁器用具、木制用具、皮具陶具,安平乡大矿中亦有百余石工,除了采铁外亦能做些精雕细琢的石器。长久来看是极好的,属下以为不必裁减。”

    燕北不知不觉间辽东居然已经有这么多匠人,让他有些措手不及,闭目想了片刻这才问道:“既然你认为不必裁减,那你所说的问题在哪里呢?”

    “问题在于做什么,想哪里销出。”沮授拱手说道:“现在辽东的农具已经足够使用了,即便再做两三个月也就是售卖给迁来的百姓,我们的商队却已经铺出去在幽州各郡皆有人手,铁邬能够收支平衡,只是在下不精商事,不知晓什么才有足够大的利润。”

    听沮授这么一说,燕北就放心了,只要铁邬能真正依照自己的想法与商队携手达到收支平衡,那也就够了。燕北倒没有急着回答这件事,而是对沮授问道:“汶县的水寨如何?”

    “这正是后面在下想要说的,水寨有船上百余,孙县令难以管辖,前些时候才传信希望再调派一人专事水寨之责,主公以为如何?”

    “专事水寨?难道我们有精通水事的人才吗?”燕北摊手对沮授问道:“公与有什么建议?”

    沮授脸上带着慎重,对燕北说道:“将军以为,田国让如何?”

    田豫?燕北将眼神望向襄平令田豫,开口问道:“国让你觉得如何,管理水寨,你以为如何?”

    水寨不单单有一部水兵,还有百十个船匠,将来是要造船与肩负水事与造船两个重任的,田豫好像有些……太年轻了。

    “在下愿往。”田豫知晓汶县水寨有多重要,更何况他早先便与沮授专门谈过这件事,当即拱手道:“承将军知遇,让豫有教化百姓的机会,管理船匠水兵,应当可以为将军分忧。”

    “好,既然你愿意,那便领别部司马,督水寨之事。”燕北对田豫说完,接着问道:“孙轻还在汶县吗?”

    “孙县令听说主公还师,这两日便会回来襄平。”听到沮授这么说,燕北点头道:“嗯,等他来了我要好好问问他水寨船匠如今能做到什么程度,如果部下船多的话,我们便不必担忧农具卖不出去了……此次在冀州,我与袁本初商定专事买卖不计赋税,回头传信一封问问他,渤海郡需不需要农具,需要的话开春便都给他送过去,从他那里换些钱财物资!”

    “至于陆上,可让马安将商队延伸至中山,冀州牧韩文节与我约定只要是燕氏的商队,市税、关税皆减半。冀州大乱方平,农具也好、木制工品也罢,只要往那边运是一定能赚到钱的。”燕北说完这些,了去心头一桩大事,随口说道:“这两日我便修书一封,让乐浪郡的三郎回来,由他接任襄平令应当是没问题的,公与觉得如何?”

    这对沮授而言是再好不过了,他见过燕东,也至少燕东是曾经做过张纯伪太守的年轻才俊,当即拱手说道:“在下并无意见,乐浪太守张岐亦对辽东无非分之想,不必担心他。”

    燕北点头,抬手指向东边说道:“也让王义回来吧,回来过了年再去高句丽。对了,大目,北边的公孙度可有异动?”

    李大目摇头说道:“算不上什么异动,那个人是个不安分的,却耐于玄菟人少,做不出啥事来。募了两千郡兵,里头还有几百高校尉送给他咱们的人,将军放心,出不了事。”

    “嗯,这样最好了。”燕北喜欢这种将旁人掌控在手中的感觉,对沮授说道:“粮不够,还要买,明年你不是还要修渠么,从库府中再取出千万钱,在幽州各地收购粮草吧,冀州如今粮价虚高,过些时日会影响到幽州的,这件事越早办妥越好。”

    只是就这么简单的事,却令沮授面露难色。

    “怎么,是因为抢掠乌桓的马匪吗?”燕北想到这件事,转头对高览问道:“阿秀,抢夺乌桓的马匪是怎么回事,如今乌桓在我部下,怎能有如此胆大包天的马匪敢在塞内行事?”

    “主公,那,不是马匪。”高览抿着嘴说道:“本来公与就是要购进十五万石粮草,奈何乌桓出了这样的事情,担心与公孙瓒再起冲突,公与才下令停止购进粮草。”

    “管得着公孙伯圭什么事,他人不是在青州吗?”燕北磕着案几说道:“这次回来,刘公也提了这件事情,让我将马匪肃清……马匪是怎么回事,给我一五一十的说清楚。”

    “唉,哪里是什么马匪,就是公孙瓒留在辽西的兵马,领头的是他弟弟公孙越。”高览无奈道:“你没回来,我们也不敢给你找麻烦……丘力居来求过援,公与只能代他修书一封传送刘公。”

    燕北朝旁边看了一眼,都被气笑了,舔着嘴唇问道:“人家丘力居来求援,就因为那狗杂种是公孙伯圭的弟弟,你们就不管了?不管乌桓就不管吧,怎么,郡中粮食也不买了?”

    说归说,燕北也没脾气,毕竟不是每个人都向他一样胆大包天,这种事不问他的意思敢擅自下决断的也就义能做出来了。燕北摆手说道:“行了,到底是为我考虑,我也不怪你们。这样,那个刘玄德不是留守辽西么,派人给他传封书信,邀请他来辽东饮酒,我来问问公孙越是什么情况。”

    “粮食,你们该买的买,现在手头上兵多,派出几曲跟着商队一道沿线护卫,我看谁敢伸手,看见了就把狗爪子剁了打到他老实!”燕北拳头锤在案几上怒道:“实在不行老子率军去辽西把他揪出来宰了!混账竖子,不让过踏实日子了咋的!”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15379/ 第一时间欣赏纵兵夺鼎最新章节! 作者:夺鹿侯所写的《纵兵夺鼎》为转载作品,纵兵夺鼎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纵兵夺鼎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纵兵夺鼎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纵兵夺鼎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纵兵夺鼎介绍:
中平四年,燕北纵身跳入名叫天下大势的浪潮之中。从此御两手双拳之力,从平淡无奇的浪花变成滔天巨浪翻江倒海,由籍籍无名之辈努力成为天下英豪的故事。-【加入书架】拥有强大的魔力,会提供给作者名为【加速更新】的BUFF哟~作者每日两更,放心养肥!-书友群,夺鹿侯与他的朋友们在这里【102纵兵夺鼎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纵兵夺鼎,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纵兵夺鼎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