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言情小说大明阁臣TXT下载大明阁臣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大明阁臣全文阅读

作者:猪大员外     大明阁臣txt下载     大明阁臣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大明阁臣全文阅读

关于科举及谢丕的说明(求收藏、推荐)

    今天就是大年三十了,提前祝大家春节快乐,单身的早日脱单,相亲的一定成功!

    好了,写这个其实主要的目的就是求收藏和推荐,第一次在点娘发文,不太习惯,已在他站完本过百万的历史小说。

    本篇也是内签文章,所以大家不要担心会挥刀,看到现在还在码字就知道俺的人品啦。

    最后说一下,本篇的科举院试、乡试、会试之题,都是根据“天一阁”弘治年间进士登科录来的,题目都是弘治年间各年份乡试、会试的原题,以及优秀的破题文章。

    谢丕的祖籍是浙江,但是乡试是弘治十四年,在顺天府考的,并且是解元,所以这里要对谢解元说句对不起啦。

    最后的最后,祝大家新春快乐。

    2016年2月7号,猪大员外拜上

稿子没带,无更。

不好意思了,码好的稿子忘了带了。

人在外地,断一天,不好意思了

在外地,实在不好意思,忘记设置定时了

上架感言

    明天要上架了,第二本。

    上架对于某猪来说算是个里程碑吧,因为上架了,就有收入来源了,而源头无疑就是读者。

    订阅什么的,其实都是上架感言的主要中心思想,我也不想多说什么了,对于看正版和盗版我都不怎么排斥,因为只有作者写的好了,读者才会主动去订阅去打赏。

    虽然本书的收藏不怎么好,但我还是很感谢一些读者的,尤其是“看书给你评论”这位小兄弟,每天貌似风雨无阻的投推荐票。

    当然还感谢一些打赏的兄弟们。

    在这里,让我衷心的说声,喜欢……谢谢你,那双手动人……

    说说本书吧,本名应该叫《阁臣》的,最后被占用了,所以改了《大明阁臣》。土不土?!

    写的很累,前期爽点构造的也少,主要都去查资料去了,那啥,说实话,书里面大多数人名都是真实的,就连钱塘县令李壁也是,这东西太难查,看了钱塘县志,说实话,那古文,看起来真尼玛简单爆了!

    为了全勤,某猪应该是一天两更,六千字,订阅好点,可能多更。

    预计写一百五十万吧,可能更多,可能更少,应该会写到大礼仪结束。

    开篇序章,估计就会让许多读者望而生却,看了之后估计就一句话,“什么吊玩意?!”,某猪还是想说一句,可以跳过序章,序章只是考究明朝皇帝一种合葬的风气,引出正德下江南的事,确实没什么吊用。

    那些什么白天上班,晚上码字,多苦多累的话,某猪也不说了,说了显得虚伪,大家知道就好,其实我不怎么累的,从来不熬夜,也不写到一点多……恩,对,就是这样。

    明天五一,祝福大家吃好喝好玩好,累的时候看看小说,放松放松,那些有妹子的汉子,多出去秀秀,暴击一下单身汪,让他们没吊事出去玩,不在家看小说。

    好啦好啦,不多说了,码字码字…………

序章

    大明弘治一十七年三月。

    京师西角门上,一位老者头带翼善冠、身穿素服、佩戴腰绖,背着双手,静静的站着,他深邃的目光望向远方,脸上布满了岁月留下的刻痕,黑白相间的发丝随着清风轻轻的飘动着。

    他身后站着三人,三人的年岁无不在老者之上,其中一位稍显老一些许的人,他手中拿着一件素服披风,缓缓的来到老者身后,在给老者披带的动作中带着深深的尊敬,只是脸上的神色中却又带着焦急、担忧和欲言又止。

    背着双手的老者没有注意到身后人的神色,他缓缓的开口道:“留下尔等,实因陵庙事须商量。”

    身后那人本想开口,却没想到老者竟提前说话,嘴巴中的言语硬生生的憋了回去,脸色愈加焦急,却又不得不耐心听着老者言说。

    此时老者身后其余两人也来到了老者的身前,他们听了老者的话,恭敬的答道:“昨日蒙知孝庄睿皇后葬未合礼,欲为厘正,此盛德事臣等仰见皇上圣孝高出前古,不胜叹慕!”

    老者听了这话,回过头来,这便一回头,身居上位的气势便现的淋漓精致,只是那脸庞却和这苍老的身子大相径庭,若是仔细观察,定会讶然,这哪里是一位老者,明明是一位而立的中年男子。

    他缓缓的从袖中掏出一卷裕陵图纸,指着其中一处叹道:“此未合礼!”

    这是一卷合葬的设计图纸,他指着的地方正是孝庄睿皇后的陵墓所在,只是这原本应该通向英宗皇帝的墓穴,却不知为何被睹的严严实实。

    中年男子继续道:“昨见成化年彭时、姚夔辈奏章,先朝大臣忠厚为国如此,先帝亦甚不得已耳。”

    他身前两位老者对曰:“诚如圣谕,但今日断自圣衷,则天下臣民无不痛快,垂之史册,万世有光矣!”

    中年男子听了这夸赞,并没有高兴,反而皱紧了眉头道:“钦天监言,厘正之事,恐动风水,但合葬岂不动风水乎?大行太皇太后鞠育朕躬,恩德深厚,朕何敢忘?但钱太后乃皇祖册立正后,我朝祖宗以来惟一帝一后,今若并祔乃从朕坏起,恐后来杂乱无纪极耳!”

    几人听了中年男子这话,无一人敢说话,皆都不知道中年男子打的什么注意。

    中年男子注视了身前三人良久,又继续道:“朕决今大行太皇太后牌位画像当祀于奉慈殿,而非于皇祖共祔太庙!”

    三人听了这话,急忙道:“皇上,此事恐需廷议!”

    就在几人将要继续说下去的时候,那先前脸色焦急的老者在也忍不住了,像是做了重大的决定一般,叹了口气道:“皇上,臣刘健有话奏禀。”

    “哦?大学士有何建议?”老者饶有兴致的问道。

    “此非陵庙事,望皇上听了切莫伤了身子。”刘健看了看眼前这垂垂老矣的弘治皇帝,鼓足了勇气道:“太子,南下了!”

    “孽障……咳咳……着锦衣卫快速把这孽畜捉回京师!”这一激动,脸上布满了病态的潮红。这一段文字读起来可能有些拗口,也影响阅读的兴趣,这是《明实录-弘治皇帝》里面的一段对话,之所一把这段话放在开篇,其实是有目的的。

    这段文字具体的内容就是弘治皇帝和内阁三大学士讨论英宗皇帝(朱祁镇)的原配钱氏(钱皇后)和宪宗皇帝(朱见深)的生母(周皇后)也就是弘治皇帝的奶奶合葬的问题。(宪宗、英宗这些都是死后给起的谥号,活着的人可不能这么叫,所以我称呼朱祐樘为弘治皇帝,而不是孝宗。)

    是不是有点晕?

    这是明朝的一次重要的礼仪之争,当然和嘉靖皇帝的大礼仪比起来,这个可能不怎么出名。

    事情的开端就是钱皇后先宾天(死)了,但是应该葬在哪里?按理说钱皇后是英宗皇帝的正配,应该是和英宗皇帝葬在一起,但是宪宗朱见深的母亲不愿意了,老娘的儿子可是当今的皇帝,你钱太后又没有儿子,凭什么要和英宗葬在一起?

    于是便有了周太后怂勇儿子朱见深,反正不管怎么着,就是不让钱皇后和英宗葬在一起,那风水宝地是老娘的!

    要说英宗也是比较惨的一位皇帝,土木堡之变,被也先囚禁了1年,这还不算完,回来之后又被自己的弟弟代宗囚禁了八年。

    在土木堡之变的这一段期间,钱皇后日夜盼望英宗皇帝回来,甚至哭瞎了双眼,身子也残疾了。

    钱皇后是正配,偏偏没有儿子,于是朱见深登基之后,母子两个便和群臣展开了墓葬之争。

    大臣们本意就是让钱太后葬于英宗旁边,但是周太后不许,几经周折之后,大臣们提出了合葬的主意。

    这是大臣的最后让步,可是周太后还是不同意,于是彭时、姚燮率领200余名官员跪伏在文华门外请愿,哭声震天,响彻大内,从上午到黄昏,不待旨不归。

    说了这么多,就是为了说明,第一个目的,从这以后,明朝开启了一个特有的花式劝皇法,哭!

    从后来的武宗南巡,和嘉靖的大礼仪事件来看,这招大臣们还是学的炉火纯青的。

    从大臣们这招结果来看,很成功。

    不好意思,成功说错了,期间还是有点小小的失败的,就是周太后答应是答应了,但是玩了一个阴招,她让太监造墓地的时候,并没有让钱皇后的墓穴和英宗的相通!

    就在我们的弘治皇帝在给自己奶奶周大行太皇太后(宾天之后,还没有谥号,就用大行来代替,比如大行皇帝就是先帝的意思。)下墓的时候发现了这点,所以想要给打通,但是钦天监说有违风水,于是弘治皇帝便放弃了厘正。

    好了,第二个目的就是为了说明,从这以后,明朝开启了合葬热!

    其实还有第三个目的……

第一章 小害虫(上)

    西湖之上,朝飞暮卷,云霞翠轩,雨丝风片,烟波画船。若是有那锦屏人,说不得得要叹这韶光贱咯。

    虽已没有了唐宋时那些风流人,偶得那“欲把西湖比西子”的妙诗,但依然掩盖不了西湖的魅力。

    艳阳高照,新燕啄泥,断桥上三三两两的女子,手中拿着那绣花纸扇,眼神四下张望,好不盼望着那心中的许仙郎君出现,而那些男子们则恨不得此刻自己便是那许仙,至于白娘子,嘿嘿,当然希望眼前的女子都是最为妙。

    不知是哪个胆子大了一点的女子,她身着翠生生出落的裙衫儿,头带艳晶晶八宝簪,一把唐宫仕女蜀绣扇遮住了脸帘,撞着胆子朝白堤上一位俊俏的少年郎走去。

    再看那位少年郎,十七八岁的年龄,唇红齿白,脸面白净,身材高挑,他着一身白衣,更加称了那高挑的身子,若是不仔细看,都误以为是个俊俏的小娘子哩。

    只是那女子甫一靠近,未几便离开了,口中念念道,多么好的郎君,却想不到是个傻子!

    不怪女子这么感概,少年郎目光呆滞,全身像是被定了一般,痴痴的看着西湖中自己的倒影良久、良久!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郎终于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自言自语的道:“真他妈祸国殃民的脸蛋,恨不得把自己糟蹋了!”沈灿,准确点说,应该唤做陈瑀,大明浙江杭州府钱塘县人,前不久考过了小考中的县试和府试,今日从钱塘县来杭州府的目的本是购置几本程文,以供接下来院试而用。

    院试是乡试的预试,是小考中十分重要的一次考试,只有这个考中,才有资格参加杭州府举行的乡试,乡试过了便是举人,这是做官的第一步,也是大明中下层官员的基石力量。

    由于长期攻读圣贤朱子等书,陈瑀已经不能用痴呆来形容了,简直已经成了癫狂的地步,今日买好程文范本,本欲回钱塘县,奈何过了西湖,不小心掉了下去,醒来之后,便成了现在的沈灿。

    鸠占鹊巢本不是我的错,陈瑀你好,我是沈灿。

    浙江省领府十一,属州一,县七十五。

    杭州府,领县九,钱塘县便是杭州府的领县之一,紧倚杭州府,其南有凤凰山,秦望山。西南便是有名的灵隐山,飞来峰上千寻塔,说的便是这坐,灵隐山南有钱塘江,钱塘江分三源,一曰新安江,一曰信安江,一曰东阳江。

    江南的繁华,从其人口上便可以体现出来,弘治十七年做过人口统计,其全国人口约五千九百万,其中浙江省便有五百多万,按照明朝二京十一三省来算,浙江省的人口基数应属于比较大的,而浙江省治下,自然以杭州府为最,杭州府以钱塘县为最。

    沈灿回到了钱塘县,映入眼帘的便是一排排红砖青瓦的建筑,其墙壁四周粉刷的犹如白雪,北面紧靠着溪河,供家中洗衣做饭而用,其正面却是对着大街,一排排门前,挂着各式各样的酒、米之类的大红帆布。

    这种两用的建筑,是钱塘县主流建筑群体。

    用摩肩擦踵来形容现在的状况,一点都不为过,沈灿便在其中。

    行了没多久,他便听到前方有吵闹声,沈灿本就是个爱热闹的人,况且明朝的热闹可不是啥时候都能看的。其实他不知道,以后机会很多!

    “你这姑娘好生放肆,还不放了主子爷!”

    这声音很奇怪,有点儿尖锐,但若是说这是个女子的声音却又不像。

    沈灿努力的挤进了人群,这才看清,人群中围着三人,说话的是个五十来岁的男子,沈灿向来都是以最好的眼光来省视自己,以最坏的心思去揣摩别人,此刻脑中突然想起电视里那经典的一幕,老子乃大明东缉事厂厂公某某,快些放了咱家的人……

    好吧,虽然这老家伙声音尖锐了一点,脸面白净了点,但也不能说他就是太监!

    沈灿赶快收拾了这邪恶的思想,继续抱着看戏的眼光笑眯眯的看着这几人。

    突然他虎躯一阵,双目紧眯,死死的盯着三人中的那个女子,观其年龄,和自己不相上下,她头带一根血红色玉簪,身穿鹅黄绸缎长衫,身材高挑,白净的脸面上点着一颗细小的美人痣,不但没有将其容貌拉低,反而像是画龙点睛一般恰到好处。当然这些特点是不能让沈灿虎躯一阵的,之所以有这种强烈的反应是因为,这姑娘挺好看的……

    若是此刻有人在观察沈灿,定会发现他面部神经的强大,一会儿已经换了好几套表情,现在已经从适才那猥琐的模样已经变成了同情!

    同情被那女子抓住的少年郎。

    那少年郎十四五岁的年龄,脸面有点儿长,稚嫩的脸上带着玩世不恭的笑容,或者换种说法,这少年郎有点儿二。

    此刻被人家像小鸡一般抓住不说,偏还漏出一副登徒子模样的笑容,这家伙智力可见一斑,这不是找抽么!

    那女子看着那少年郎的笑容,脸上渐渐的布满了血色,怒道:“你这色胚子,还敢笑!看一会儿阿兄来了如何收拾你!”

    一旁白净的老头见那女子摇晃少年郎的动作,紧张的道:“你这杀才泼妇,快些放开主子爷,休的日后不好收场!”

    沈灿看的出,这老家伙对这少年郎是真的关心,那打心里蹦出来的紧张是不会装出来的,看得出,这是一个衷心护主的好奴仆。

    奴仆,自然是沈灿对这白净老头的定义!

    就在这时,突然四周躁动了起来,人群中隐约可以听到,“滚开,都滚开,不想活了么!”

    “哎呀,快些闪开点。”沈灿旁边一个好心的老头提醒道:“小害虫来了,快快让开!”

    那老头说着还把沈灿一个劲的朝旁边拉,差点把沈灿的裤子拉掉,瞧那紧张的模样,像是见到鬼一般,口中还念念道:“想不到这小娘子竟然是小害虫的兄妹,这下那小子凶多吉少咯!”

第二章 小害虫(下)

    这么如雷贯耳,惊天泣地的名字,沈灿……哦,陈瑀自然是听过,不但听过而且还万般的痛恨。

    在沈灿还没有到来之前,陈瑀是个老实人,老实的不像话,通常老实人心中都有着懦弱的一面,陈瑀自然也列其中。

    这个小害虫名唤李武,是钱塘县县太爷李壁的独子,由于在钱塘县作恶多端,县民给起了一个亲切的外号,小害虫。

    钱塘县有三个害虫,李家很光荣的占了两个。

    陈家在钱塘县是有名的富商(沈灿在笑),陈家祖上三代为农,到了爷爷那一辈实在忍受不了贫穷了,于是陈瑀的爷爷给他的儿子,也就是陈瑀的老爹起了一个很响亮的名号,陈大富,可见陈瑀的爷爷对儿子的期望之大!

    而陈瑀的老爹陈大富也没有辜负期望,成功的走上了经商的贱业,从而为富一县。

    在大明这个时代,经商是被认为是贱业的,太祖皇帝曾说过,自什一之途开,奇巧之技作,而后农桑之业废,甚至规定了农民之家许穿绸纱绢布,商贾之家止许穿绢布。如农民之家,但有一人为商贾者,亦不许穿绸纱。

    自从太祖皇帝定下商人等级格调之后,此后百年间经商都被认为是十分低下不耻的工作。

    有阶级就有剥削。

    陈家虽然很有钱,可是好虎架不住群狼,在这个年代,要想保住自己的财产不受侵害,你最起码是士林中的一员。

    陈家本有良田万亩,但是经不住剥削,尤其是老害虫,借用各种手段兼并良田,致使许多百姓失去土地,从而成为了佃户,也亏得陈家的家底大,现在虽没有万亩良田,但是几千亩地还是有的。

    顺便说下,这个老害虫就是光荣的李家一员,本县的县尊,李壁。

    陈老爹为了改变被剥削的现状,便努力的朝士林一员靠近,但是自己这辈子是不可能了,于是把希望全部寄托在自己的独子陈瑀身上。

    要想成为仕途的一员,起点就是秀才,于是在陈老爹的督促下,陈瑀自四岁开始启蒙,《百家姓》、《千字文》那是信口拈来,四书五经之乎者也不在话下,甚至八股文章也是略有小成。

    观陈瑀这作为,中个举人应该不在话下的,可是美中不足的是,陈瑀已经读成了传说中的书呆子,性格软弱,满口之乎者也。

    前不久考县试的时候,陈老爹为了让陈瑀更有把握通过,便带着陈瑀去拜会了李县尊。

    陈瑀在县尊府上小解的时候,恰巧遇到了李家公子,小害虫武。

    那李武知道陈瑀是本县有名的书呆子,于是便起了调戏的意思,便找各种借口,故意阻止陈瑀小解,还故意招来了许多府上的丫鬟来和陈瑀讨论圣贤之道。

    陈瑀性格害羞怯懦,于是便硬生生的憋出了尿,这件事不久便传遍了整个钱塘县。

    所以此刻见到了李武,陈瑀又怎么会不痛恨,只是碍于懦弱的性子,陈瑀每次见到李武都故意避开,深怕李武言语调戏。

    无巧不书,李武竟也过了县试和府试,于是陈瑀的大名更是在杭州府和钱塘县的学子中传了开来。

    本来沈灿还抱着欣赏的态度来观赏那女子,此刻知晓这刁蛮的女子是李家之女之后,心中怒气斗升,沈灿是个瑕疵必报的人,欺负了陈瑀也就是欺负了他沈灿,今日无论如何也要帮一把那少年。

    打定主意,在看一眼那被拎着像小鸡一般的少年郎,沈灿面皮猛然一阵抽搐,刚刚的决定……错了!那二货竟然还在调笑那女子,这……找抽呢吧!

    “哥……你快来,这登徒子欺负我!”那个女子见到了李武之后,幸灾乐祸的看了一眼被抓住的少年郎。

    “哎,这小子凶多吉少了,那姑娘我记得了,去年上元节的时刻,有个蟊贼正欲偷她的钱包,结果被抓个正着,没多久县衙的衙役赶到,您猜怎么着?”刚刚旁边差点拉掉沈灿裤子的那老头一脸神秘的对沈灿道。

    “莫非被打个半死?”沈灿问道。

    “你怎么知道?”那老头神色一黯,本想扮演神秘的表情也荡然无存,一副颓废。

    沈灿肃然起敬,道:“自然是从阁下言语中那股愤世嫉俗的气势中猜出来的!学生佩服阁下这种大隐隐于市的气概,言语中破有一种指点江山之势!”

    “啊?你是读书人?失敬失敬!”那老头听到沈灿学生自据,连忙憋出了一句“失敬失敬”,同时心中亦飘飘然,学生这种身份竟然也会夸赞自己,回家有得一阵吹嘘了!

    学生这种人,准确的来说应该算是准士林的人,他们已经一只脚踏入了秀才的行列,在大明这种文人治国的时代,文人占据着绝对主导的地位。

    他们除了自己同类,谁都看不起,甚至连皇帝老儿都不放在眼里。

    废话,老子几十年寒窗苦读,起早贪黑,过五关斩六将,颇有一种千万人中取下敌人首级之势!好不容易一朝鱼跃龙门,蟾宫折桂。这种反差怎么能不让他们心理产生扭曲,除了自己的同类能理解自己之外,还有谁?

    这老头今日受到这种吹捧,日后很长一段时间都能拿来吹嘘,想当年有个学生对老子如何如何……

    “那小妞……姐,叫什么名字?”沈灿差点破坏了他读书人的形象,幸好悬崖勒马了一把!

    “嘿,那妞好像叫李象棋!”老头努力的想道。

    一旁另一位中年人,颇为不屑的看了一眼沈灿身边的老头,道:“人家叫李梓琪!……木边加个辛苦的辛!”

    “象棋不就是木头么,什么辛苦,你知不知道,这位小哥可是读书人,少在这里卖弄,自己的姓氏写清楚了么?还有脸说什么木头砖头……”

    显然两人认识。

    说话间,李武已经推开了人群,来到了李梓琪身旁。

    这家伙放在后世,估计刚一上街就被抓,简直是黑社会长相的教科书典范!

    “就是你这个登徒子欺负我阿妹?”李武张开大手就朝李梓琪抓着的少年郎的脸上招呼去。

    “大胆!”一声尖锐的叫声划破适才那宁静的片刻,这一尖锐刺耳的叫声把李武下了一个趔趄。

    李武吓的脸色发白,四下一看,脸上顿时愤怒的生出血来。

    刚刚那尖锐的叫声不是别人发出来的,正是少年郎身旁的老头,也就是沈灿眼中的奴仆。

    李武的愤怒不是被吓的,准确点说是丢脸了,好么,这么多人,老子好歹也是一县之子,放眼望去这钱塘县,我爹是老大,老子是老二,竟然让我在这么多人面前丢脸,日后如何混?

    “大胆?这句话应该是我说!”李武盯着那白净老头,怒道:“在我钱塘一亩三分地上还敢放肆?看我不打断你的腿!”

    他说罢一个铁闸般的拳头就朝那白净老头的脸面招呼去。

    那老头也是怒急,道:“我乃……”

    他话还没有说出去,就被少年郎用眼神制止了。

    这一切都被沈灿看的清清楚楚,这小家伙有点来头,适才那气势不应该是这十四五岁的少年郎该有的,这家伙或者说是这家伙的老爹,说不得便是当官的!

    沈灿知道,适才那老头应该是要表明身份了,可是少年郎制止了老头的话,那岂不是眼睁睁的看着老头被打?瞧那白净的模样,估计这小害虫一拳就够他休息半年了!

    “你奶,你爹都不管用!”李武的拳头眼看着就要招呼到了白净老头身上。

    “砰!”倒地声。

    不是白净老头,确是李武!

    在场的人都看呆了,什么情况?刚刚那少年郎还在李梓琪的手上,怎么此刻已经挣脱了?这且不说,竟然……还把小害虫给绊倒了?这下可惨了哟!

    李梓琪也看呆了,这小子明明能挣脱我,为何还洋装被我抓到现在?

    这里面只有沈灿看的最明白,这小家伙是故意的,看来这小家伙的武力应该也不弱,有点意思!

    倒在地上的李武今天脸算是丢大发了,刚刚被吓了还好说,这下可结结实实的摔了一个狗吃屎,他双手一拍地,怒道:“老子今天不废了你两个杂毛,就算你们走运!”

    沈灿现在心情也不错,看到李武这模样心中怒气已经消了些许,他本就欲帮少年郎,为先前自己受过的凌辱报仇,此刻看来也不用出手了,只是后事还是需要自己料理下的。

    其实他心中也是打了和少年郎相交的主意,这少年看得出来非富即贵,而且来头必然在这李县令之上,这可是难得的机会,沈灿不会放过!

    于是沈灿笑眯眯的朝少年郎走去,甫一靠近李武,就听到李武爆喝一声,鲤鱼打挺!

    这一起身,和沈灿打了一个照面,吓的李武又结结实实的摔了下去!

    旁边的那个少年郎见到这一幕已经笑成了一团。

    “陈廷玉……你,你干嘛?”李武这下也不做鲤鱼打挺的姿势,连忙拍拍屁股爬了起来。

    陈瑀,表字廷玉。

第三章 有辱圣贤(上)

    哗,人群一下子像是炸开了窝。

    陈廷玉的名号竟比李武还要响亮!

    沈灿四周瞟了一眼,那种窃窃私语,私下议论的大都是读书人,从他们的打扮便可知晓。

    他们身穿襕衫,头戴儒巾,更有风流者还拿着一把折扇。

    这种穿衣的风格在大明,只有读书人才可穿之,而明朝的束巾主要可分为两种,其一是四方平定巾,这种大都是文人官员士子闲居所佩戴。其二便是在场这些人佩戴的儒巾了,而儒巾多为举人以及在学未第之学子,比如秀才等所佩戴,一般戴儒巾时多穿着襕衫。

    沈灿自然知道这些人在议论什么,现在的陈瑀,在读书人中,简直就是一个笑话,今天能亲眼看到陈瑀,怎么能不好好的轻视一番?

    况且陈瑀在县试和府试中取得的成绩都是很好的,文人像来相轻,陈瑀他老爹带他去县衙的目的,读书人怎么会不知道,或是出于妒忌,或还是出于妒忌,这些人现在这番模样,显然是要等着继续看陈瑀被羞辱呢!

    当然在场的人也不全然这样,比如适才差点把陈瑀裤子拉掉的那个老头,此刻神情便充满着担忧,仿佛在和陈瑀说,这小害虫惹不得啊!

    陈瑀冲那老头感激的笑了笑,他来到了那少年郎身旁,然后冲着李武大义凛然的道:“说句公道话!”

    少年好奇的打量着陈瑀,很无辜的问道:“他们为什么笑你呀?”

    陈瑀:“……”

    这白痴缺根弦吧,这个时候问这种不着调的问题!

    李武听了那个少年的话后鄙夷的道:“为什么笑他?这个有辱斯文的读书人,当着众多女眷面前尿裤子,你说该不该笑?”

    听了李武这句话,四周的人都笑做一团,对陈瑀指指点点。

    陈廷玉,好久没收拾你,你是皮痒了是吧?李武狠狠的瞪着陈瑀。可是奇怪的是这陈瑀并没有胆怯,反而像是看猎物一般打量着自己。

    李武不禁心中嘀咕,这懦夫今日怎么像是换了一个人一般?平日里见到自己都绕着道走,遇到几个身材健硕的男子都不敢靠近,深怕自己被打。今日竟然和自己对视上了,非但如此,这打量自己的眼神,让人十分的不舒服。

    “这便是哥你口中常提起的陈呆子?”李梓棋也仔细的打量着陈瑀,可是看样子挺精明的,不呆呀?

    陈瑀突然感觉身后有人拉自己,他回过头看了看,却是那少年郎,见他正奇怪的望着自己。

    陈瑀好奇的问道:“怎么了?”

    “你真的当着女孩子面前尿裤子啦?”那少年十分认真的问道。

    陈瑀感觉自己快要疯了,他也顾不得这少年郎是不是达官贵人了,朝他头上扇了一巴掌,气呼呼的道:“你是不是他们派来的内奸?到底哪一边的啊你!”

    陈瑀这一动作把少年郎身后的那老头吓了不轻,他急道:“大胆!”

    这话刚一说完,便被少年制止了,那少年摸了摸头,非但没有生气,还笑道:“何谓内奸?我要和你一边呀……但是,你真的尿裤子了?”

    陈瑀实在不想和这小子废话,看来这个问题不解释一下真的不行了,瞧四周那些读书人鄙夷的样子,不知道还以为老子在他娘子面前撒尿了呢!

    陈瑀抱了抱拳,整理了一下衣衫,然后开口道:“不错,我陈廷玉确实在县太爷府上,当着众多女眷面前撒尿了!”

    这话的味道怎么听着这么不对啊?明明是一件丢脸的事,这家伙说的竟然这么大义凌然,这且罢了,什么叫做他当做县衙府上的女眷撒尿?不知道的还以为这小子是在和县衙叫嚣呢?

    这小子不会脑子坏了吧?李武连忙纠正道:“什么叫你当着我府上女眷撒尿?你可是读书人,说话恁粗俗!”

    “那该怎么说?”陈瑀问道。

    “应该……”李武想了想,笑道:“别转移话题,你可是读圣贤之书,做了这种事竟然还这么嚣张?你这是有辱圣贤,若是我将你今日这态度告知了院试提学大人,你日后还有资格参加考试么?”

    “哥……”李梓棋拉了拉李武的袖笼,小声道:“这可是毁了别人的前途,不能如此!”

    有辱圣贤,单这一句话,便可以让陈瑀的仕途从此终止,要知道在科试中就连孔子、孟子,尧舜禹这些人的名字都不能直呼其名讳,要用圣贤、贤人代称,现在这么一大顶高帽子给陈瑀带了上去,若真是做实了有辱圣贤这四个字,陈瑀日后真就完了!

    陈瑀本就是要把这件事给解决了,现在李武提出来,正中了陈瑀的下怀,这也是陈瑀这么热心帮助身旁这小子的第二个原因。

    “慢来慢来,李学长,这话可不能乱说,我何尝有辱圣贤了?”李武虽五大三粗,奈何进学比陈瑀早,所以陈瑀叫一声学长不无不妥。

    小子,这可是你逼我的,本我还不愿意提,既然你提出来了,休怪我李某人无情,爹爹可看中你家家业不是一两日了!

    李壁虽然贪污受贿、兼并良田、欺压百姓、无恶不作,可是面子上还是以清官自据,所以这些事干的都很隐晦,比如上次县试陈大富带着陈瑀去拜会李壁的时候,李县令就“很不情愿”的收了陈老爷千亩良田!

    不过李壁也是有忌惮的,毕竟陈家有个读书人,这种人说不准什么时候就考中了举人,甚至是进士,所以李县令对陈大富面子上还是很客气的,正所谓日前留一线,日后好见面,李县令可是把握的十分到位。

    李壁泰兴人,弘治九年直隶府乡试中举,日后不得进,虽然没有中进士,可是李壁的运气倒是不错,没有等太长时间,当年便被补阙到了钱塘县做县令,当然,这其中也没少打点,不然捞不到这么肥的地方。

    三四十岁中举,这可是三四十年寒窗的结果,才捞得这么点权力,不贪一把简直对不起自己,自从李扒皮上任钱塘县之后,那是想尽办法捞钱,或许这人是贪污的好手,偏贪的还不漏痕迹,不可谓不高明,自上任以后,李县令的外号便没停下过,从一开始的清袖县令(自起的),到李扒皮,再到现在的老害虫,李县令可谓是一步一个脚印,走的很是坚实!

    近日李县令又看中了本县的富商陈大富的家业,奈何没有法子光明正大的把陈大富家业弄过来,很是苦恼。

    究其原因,不过是因为忌惮陈瑀,为何这么说?因为陈瑀是准士林的人,说不得哪一天便鱼跃龙门,蟾宫折桂,然后秋后算账。

    现在李武若是阻断了陈瑀鱼跃龙门、蟾宫折桂的可能,那么……

    “那我这个学长就要教育教育你了!”李武不顾身旁李梓棋的拉扯,道:“那日府上你可曾在和我府上婢子探讨君子中庸之道?”

    “没错,好学者近乎知,我便让女子也学习圣人之言,有何而错,有何辱没圣贤?”陈瑀回道。

    李武笑着拍了拍手,道:“好学者近乎知,陈呆子,你确实领悟了中庸三味,身践力行,想必后面有一句知耻者近乎勇你应该也知晓吧?可那日你不知廉耻,当着女子面前,说着满口圣人言语,却行那污秽之事,这不是有辱圣贤是什么?”

    你这陈呆子,让你考试你确是很厉害,可是要和我争着口舌之快,你还不是我的对手,这句话就是将你打入十八层地狱的最好武器!

    李武的话甫一说完,在场的人全都哗然,这陈瑀整日里满口圣贤,读书已经出名的读成了呆子,要说这言语口舌,哪里能是这李武的对手,这一下子便落实了有辱圣贤的名声,日后的科途,断了!

    李武身旁的李梓棋听了他这般话,脸上布满了不快,对李武道:“哥,你干嘛说这样的话!”

    陈瑀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想不到单单一句话、一个动作,便能和圣贤扯上关系,而且还能无限将事情扩大化,大明的读书人真的很厉害,这样的群体真不是任何一个人可以应付过来的,幸好今日的陈瑀已经是沈灿了,不然这以后的前途可真的就完了!

    在看看四周那些读书人一副同仇敌忾的样子,难道圣贤在他们的心中真的比一个人的前程还要重要?

    李武看着陈瑀这幅低沉的样子,心中不无痛快,让你爱出风头,这可是你自找的,收拾了你不是我的目的,还有两个呢!

    李武双目已经越过了陈瑀,肆虐的打量着他身后的一老一少,脸上带着威胁的面容,伸出了右手的食指,狠狠的指着两人。

    谁知道……陈瑀的身子把他身后的两人挡住了,李武那威胁的表情没起到任何作用!

    “多谢李学长!”陈瑀抱拳做了一个儒生礼。

    啥啥啥?这小子真有病吧?

    现在不是李武这么觉得,在场的人都是这样感觉!

    这举动就相当于,人家在你头上拉了一坨屎,你还去谢谢人家,说这坨屎拉得好!

第四章 有辱圣贤(下)

    “陈呆子,今日之事,我且不追究了,你们快滚吧!”李梓棋连忙开口,阻止了李武,自己家阿兄什么德行,李梓棋怎么可能会不知晓,这陈呆子真是不知天高地厚,没有金刚钻,就别去拦下那瓷器活嘛!

    李武瞪了一眼李梓棋,这丫头什么都好,就是刀子嘴豆腐心,怎么一点没有继承爹爹的“优良品质”!

    李梓棋本来以为那陈呆子会会意自己的意思,可谁知陈瑀冲着李梓棋微微一笑,开口道:“今日之事需要追究,如若不然,我陈某人日后还如何参加科试?”

    李梓棋听了陈瑀的话后一阵气结,“你……”

    她气的双手抱拳,小嘴嘟囔着,用一口泰兴话骂道:“说话打疙瘩的大呆瓜!”

    陈瑀看着这丫头赌气的模样,有点啼笑皆非,不过今日这些事是定要说明白的,于是他转而适才的话题,看了看目光异样的众人以及李武道:“学生之所以谢李学长,是因为只有我理解了李学长的良苦用心!”

    陈瑀已经是现在的沈灿了,前世的他混迹官场,什么没有练就,这嘴皮子上的功夫那可是硬茬。

    李武呆了,良苦用心?什么良苦用心?我倒是想把你弄的身败名裂,木瓜仁子!

    木瓜仁子的官方话,也可以叫傻逼。

    陈瑀饱含深情的注视了李武良久,然后又深深的做了一个揖,行了一个极其标准的儒生礼。

    “别再拜了,再来一下老子难不成还要和你成亲?”李武怒道,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读书读傻了吧,木瓜仁子。

    别看这些东西很形式,很表面,这些都是必要的,这是前世沈灿几十年做官做出来的经验,背后隐藏再多肮脏的东西,面子上也要像白莲花一般的纯洁。

    “君子诚之为贵,诚者,非自成已而已也,所以成物也。朱子曰:道心常为一身之主,而人心听命,危者安,微者著。所以者也。”

    沈灿看着众人茫然的脸,很满意!

    先前那个老头听了这话后,对那个中年人道:“你看看,你看看,这就是读书人!”

    那中年人问道:“你听懂了嘛?”

    老头神秘的摇了摇头:“读书人说话不需要懂,咦嘘……武道不孤。”

    “是……吾道”中年人狠狠的鄙视了一眼老头:“安心的回家种你的田舍地吧!”

    沈灿接着道:“此句出自中庸,其意是君子把真诚看的很贵重,但是呢,真诚并不是成全自己便可以的,他需要成全万物,先贤朱子做解曰,此之为道心,何为道心?真诚!相辅相成,可以让危险的人变安全,得小道的人得大道!”

    “李学长的意思就在这里面了,这也是我要谢谢李学长的缘由!”

    这下在场的人都茫然了,李武也是丈二的和尚,什么头绪没有,这家伙何时走了当朝谢阁老的路线了,这半天文章吊的,老子他娘的一句听不懂,虽然李武自认也很能耍嘴皮子,可这他娘的根本不在一个档次上啊!

    李武冲着众人尴尬的笑了笑。

    一旁的李梓棋小声的道:“哥,他说什么呀?我怎么都听不懂?”

    李武尴尬的道:“读书人的事,你不懂很正常!”

    “那哥你真的在帮他?”李梓棋不敢相信的问道。

    李武面皮狠狠的抽搐,道:“可能……是吧!”

    沈灿接着说道:“学生对圣人、先贤,这颗心便是所谓的道心,何为道心?诚心!心诚可近道,学生作何忍住未去小解,先要把圣人之学说完?心诚,这是学生对圣人之诚!太祖曰:治国以教化为先。学生这也是对太祖之诚!对当朝圣上之诚!”

    沈灿说道最后已经是义愤填膺,面红耳赤,他话甫一说完,一阵铺天盖地的掌声响起。

    “所以,我陈瑀要再次谢谢李学长,您的良苦用心,您对圣贤敬重之心隐藏的……深啊!”沈灿又深深的行了一个儒生礼,只是这次李武没有接受,他尴尬的道:“不可如此,都是为了圣贤,无关他耳,无需拜礼!”

    明明是一场陷害陈瑀的事,怎么硬生生的被这家伙扯成了自己敬重圣贤,哎,偷鸡不成蚀把米啊!

    奇怪啊奇怪,这家伙不是呆子嘛?难道以前都是在伪装?李武挠了挠头,四下看了看,突然看到陈瑀身后的少年和那个老奴,这才一拍脑仁,他娘的,正事忘了!

    “陈廷玉,今日我本不想说我对圣贤敬重的心意,既然被你揭出,我也不说什么了,可是今日有人来欺负我妹妹,这件事于贤人无关,你最好不要多管闲事!”李武言语中带着威胁。

    刚刚心中一股气怎么都出不来,那种哑巴吃黄连的滋味真的不好受,所以也只能这样对陈瑀发泄一番。

    沈灿暗暗笑了笑,这家伙吃了哑巴亏不说,还装什么大尾巴狼,还他对圣贤敬重,不害臊。

    不过这也是沈灿原本的用意所在,这样把这件事解决最好,既没有和李武闹翻,又成全了自己和李武的名声,一举三得。

    倒是便宜了这小王八蛋,李武心中怎么打算的,沈灿这只精明的像猴的后世人怎么会不知道?

    “哎呀,我本来也就是为了这事来的,李学长不说我到是忘了,适才我便一直看着令妹捉住这位小兄弟,不知道何来这位小兄弟欺负令妹之说?”沈灿道。

    李梓棋本对沈灿心有那么一点好感,此刻一句话便消了去,她怒道:“信口雌黄,是他先欺负于我!”

    沈灿下意识的看了看身后的少年,小声的道:“你不会真的干了什么事吧?”

    少年看了沈灿一眼,委屈的道:“没有呀,县城人多,今日又赶上城隍庙会,我便不小心碰了一下那位小娘子的那里,然后就被抓了……”

    这臭小子果真是有心思的,适才那一眼与其说是看沈灿,到不如说是在打量沈灿的用意。

    不怪人家打量,这事儿要是摊上他沈灿身上他也会这么想,无事献殷勤,这不非奸即盗么?

    这年头,做个好人,真难!

    收去心中的感慨,陈瑀小心翼翼的问道:“那里?哪里?”

    “臀部……”

    “弹性如何……咳咳,我知晓了,这件事本就是无心之举,这个忙我帮定了,你可知道人们私下里都唤我什么?”沈灿道。

    “什么?”

    “呼保义-陈瑀!”陈瑀目光斜视天空,努力的摆出自己最霸气的一面。

    “不是好人!”少年嘟囔一句,还好沈灿没有听到。

    沈灿霸气的姿态摆了半天,本以为会引起身后这少年的共鸣,可是半天竟没听到一点反应,低头看了看,这家伙竟然摆出一脸的鄙夷。

    不对呀,水浒传这个时候已经上市了,按理说这些个少年们听到呼保义宋江,不说扯旗造反了,怎么也应该面红耳赤,激发出男人血性的一面才对呀。

    不过这小家伙倒是蛮聪明的,我还真没安什么好心,要不是看你有利用价值,鬼才躺这趟浑水,搞不好就把李县令给得罪了。你家若真是达官贵族还好,若不是那我不就死定了?

    考虑到这层,沈灿行的办法都是充分的给李武面子,所以他适才才顺道给了李武好处,不然就凭李武这四肢不发达,头脑也生锈的家伙,他沈灿都不需要自己动手,略用小计就能让四周读书人的口水淹死李武!

    “这个,李小姐可便于说说这位小兄弟如何欺负于你的?”沈灿问道。

    “他……”李梓棋现在是有苦说不出,总不能当做众人的面前说那小王八蛋摸了自己的翘臀吧?丑都丑死了!

    现在兄妹两真的一模一样了,被陈瑀这家伙欺负的都是有苦也说不出,不知怎么的,李梓棋总有种感觉,那陈瑀的目光带着嘲笑,眼神时不时的还朝自己身后打量!

    “哦,我知道了,可能是今日庙会人多手杂,说不得这位小郎君碰到李小姐哪里了,这也是不得已之。”沈灿补充道。

    只是沈灿说碰到李梓棋“哪里”的时候,有意无意的加强了语气,让李梓棋听了有种异样的感觉。

    斯文败类!读书人都是这般!

    陈瑀又抱拳对李武道:“李学长,子曰:人不知而不愠,不亦君子乎?”

    “这个……”李武今日彻底没话了,你说闲着没什么事,怎么想起来和这家伙讨论什么圣贤之类的事?自作孽啊!

    沈灿知道自己不能过分了,有时候学学李扒皮的作风是没错的,日前留一线,他沈灿不仅要留一线,还要留很大的一线。

    见兄妹两没说话,也就是默认了沈灿,不默认又能怎么办?总不能什么都说吧!

    于是沈灿接着道:“不过,不管怎么样,今日这位小郎君都有错的,这样,不远处的“吉祥如意”里面有个蓝田玉簪还不错,且买个权当赔罪,不知可否?”

    “我不要!”李梓棋怒道,什么话都被这姓陈的说完了,现在一个簪子又想赔罪?

    李武瞪了李梓棋一眼,现在什么情况,李武也已经私下从李梓棋那里听到了,这是最好的解决办法,自己阿妹的名声可重要多了。

    他道:“如此也罢了!”

第五章 晋昌唐寅

    “吉祥如意”原名“吉祥如意斋”,据店家介绍此斋是从唐朝流传下来的老字号,其斋以蓝田玉为主,是钱塘县有名的玉器铺子,陈瑀身上佩戴的腰玉配件便是从这里置办。

    此斋位于县城的西南隅,紧邻丰甯坊,其前方便是吴山,这是县城中不可多得的极好位置,因为本县的县治便是在丰甯坊内。

    做这种店的店家有两个极有意思的特点,其一便是那张死人能说活了的嘴,其二那便是那双招子,什么样的人能消费出什么样的水平,什么人愿意买,什么人到店内为了装上流,那都是一眼的事儿。

    店家见到陈瑀一行五人后,离得十万八千里就漏出招牌的笑容,给人一种如沐春风的感觉。

    这种人特别会来事,不管您有钱没钱,他们都会高高的把你捧起来,从来不看不起任何人。

    今日店家的笑容不是出自职业性,而是发自内心,不为别的,单单为了陈瑀。

    这到不是说他和陈瑀的关系有多么的好,主要是因为来客是个人傻钱多的主。

    就拿陈瑀身上这个腰佩墨玉貔貅挂件来说,别看其颜色翠绿,完美无瑕,但这却不是天然蓝田玉,蓝田玉作为保健玉,和其他玉器品种不同,他没有后世说的a货b货之分,只有天然和非天然。

    当时卖给陈瑀的时候,店家要价五两银子,这种价格对店家来说简直是暴利,他自己开口的时候心中都怀有忐忑,却谁知陈瑀那呆子却像是捡了宝一般,还说从未见过这么完美无瑕的美玉,便很痛快的付了五两银子。

    单从这一点,店家就知道这陈大富家的独子是个一心只读圣贤书的主,这样的猪头不骗,简直侮辱了“无商不奸”这四个字。

    “哎哟哟,陈老爷,侬来咯,里面坐,近日又从玉山弄了一匹极好的货,恰好给您这几位朋友瞧瞧?”店家十分热情的把陈瑀几个人迎了进去,自己则跟在人群最后。

    据《元和郡县志》记载:“关内道京兆府蓝田县:蓝田山,一名玉山,在县东二十八里。

    所以店家称蓝田山为玉山。

    待几人进屋后,店家便吩咐了杂用去端茶倒水,自己则在这里作陪。

    当然并不是任何人都会有这样待遇的,也只有贵客才会当得店家亲自接待。

    正待店家准备安排上座的时刻,突然看到了陈瑀身后的李武,刚刚作势欲请陈瑀上座的手顺势不漏一点痕迹的抽了回来,带着恐惧的笑容道:“李……李老爷,您也在呀,瞧我这双招子,老咯,不中用了,今日送来一匹好货,会儿给您送来,您拿回去玩玩?快快……上座。”

    倒不是店家的眼力不好,实在是他从未想过这小害虫竟然能这么低调的跟在人群之中,加上店家的注意力都在陈瑀身上,自然也就没有看到李武。

    陈瑀身旁那少年身后的老奴听了店家这话后哼了一句:“招子确实不管用,都什么眼神!”

    “是是……这位爷说的是!”那店家连忙附和道。

    “我说……”那老奴还待说话,却被少年制止了。

    至始至终,那老年人一直随在少年的身后,从未敢越前一步,这种规矩让陈瑀更加坚定了这少年定是身份不凡。

    恐怕刚刚老奴的话指的是这少年吧?却被那店家误以为是李武了,也不怪,在钱塘县还有谁能大的了他李家?

    李武满意的点了点头,便在上位坐了下来,李梓棋便紧挨着李武也坐了下来。

    倒是陈瑀十分规矩,这第三的位置陈瑀是怎么也不肯做,便硬是让那少年坐了下去,自己则贴着少年下位坐了下。

    李梓棋见那个少年坐在了自己身旁,哼了一声,便不去看他。

    几人做好之后,店家便上了一壶上好的雨前龙井呈送在几人的面前。

    陈瑀很优雅的端起了还在冒着热气的紫砂杯,他轻轻的吹了吹飘在黄汤上的嫩芽,十分享受的的吸了一口飘着茶香的热气。

    雨前龙井,在谷雨前采摘,是为命名。茶农有云:“早采三天是个宝,迟采三天变成草。”这个时候便是所谓的“一叶一芽”,而此茶中的芽又是极为细嫩,看得出来是龙井中的极品。

    他慢慢的吸了紫砂壶中的茶水,水在他的嘴中发出溪水般的流水响声,片响之后吞入胃中,说不出的享受。

    李梓棋见陈瑀这般做作不雅的姿态,忍不住哼道:“还读书人,恁的不讲文明,没有教养,没听过寝不言,食不语吗?”

    陈瑀瞟了一眼李梓棋,那模样说不出的鄙视,他道:“好茶,雨前的极品,配上沸水温过的紫砂茶壶,真乃绝配,只是有一点不妙!”

    店家微微一惊,想不到这陈瑀竟然也懂得品茶,比那老牛饮水的李武不知档次高了多少,陈瑀说的不错,为了映出雨前的香味,他特意选中了上好的紫砂茶壶,并且事先用温水侵泡过茶杯,以便更好的留下茶香。

    “这位小娘子有所不知,这俗话说的确实不错,可是这饮茶可不能那般,要像陈老爷这般才能品位出茶的香味。”既然李梓棋能坐在李武的身旁,想必身份也不会差,于是店家说话十分的客气。

    他转而好奇的问陈瑀道:“不知道还有那一点不妙,还望请教。”

    “喝茶就喝茶,哪有这么多道道!”李梓棋气呼呼的端起茶杯猛灌了一口,却忘了这茶却是热的,烫的一口又吐了出去,眼中布满了泪水,愤怒的看了陈瑀一眼。

    谁知那陈瑀却耸耸肩,示意这不关我事。

    “饮茶需要一个安静的环境,所谓一茶一世界,一叶一人生,便是此理,这茶道先是出佛门,也正是应了此理。”陈瑀回道。

    李梓棋听了陈瑀这话,心中那个气呀,偏还不知道如何反驳,这家伙拐着弯骂自己吵吵呢,好好好,陈瑀,你不是要给我买玉簪么,一会儿不狠狠的宰你一顿,姑奶奶跟你姓。

    随即想想这说法不对,什么叫跟你姓?这一天可真把她气坏了!

    “好了,我们是来买簪子的,今日你也毋需送我,这位陈爷要买簪子,你就给他找一个最好的罢了!”李武颇为不耐烦的道。

    扯什么东西,老子一句听不懂,老子一刻也不想在这待着!

    “是是,几位爷里面请。”这种店铺有个规矩,硬货通常都不会放在店面,于是店家便带着几人径直的进入了二进。

    “什么爷不爷的?没看到还有你姑奶奶?”李梓棋心中憋着气也不知道怎么发泄,这店家便只好做了冤大头。

    “对对,奶奶里面请。”

    “你……”

    二进的院子中轴线上铺着大理石小道,四周宽阔,方方正正,是典型的明朝布局,意喻做人正大明白,也是时下的主流布局。

    店家引着几人来到了一间古朴的房内,甫一入内,便看到大堂中央挂着两行楷书,左曰:沧海月明珠有泪。右对:蓝田日暖玉生烟。落款晋昌唐寅。

    真迹!陈瑀脑中的第一印象,这是唐寅的真迹,后世他曾研究过唐寅的书法,唐寅师出楷书四大家之一的赵孟頫,但是唐寅的字中多又带着一种孤傲和愤世嫉俗,单从李商隐的这两句诗中便可以窥探一二。

    店家见陈瑀盯着这幅字良久,于是笑道:“这便是半年前唐解元所做,与我换卖了点银两。”

    哎,想不到鼎鼎有名的唐伯虎竟然已经沦落到卖字了,那一场科考舞弊案对他的打击真的太大了!

    不过让陈瑀感到奇怪的是,这唐寅的字迹怎么隐隐的和自己的老师有点儿像相?想必是自己的老师也是学的赵体吧!

    未过多久,店家的伙计便端着一个精美的盒子出来了。

    “各位老爷、奶奶,请看!”他把盒子打开,映入众人眼帘的是一根精美的白玉簪子,簪子头部镶了一块金片,十分精美。

    见众人的眼神,那店家得意的道:“这可是本店的镇店之宝,白玉如意簪。”

    陈瑀只看了一眼,便看出了端倪,这老家伙还来这一套,上次坑了自己就罢了,这次竟然还故技重施,以次充好!

    不过这品相做的那可真比天然蓝田玉好多了,也难怪很多人上当受骗,若不是专业的,十买九被坑。

    “恩恩,不错不错,算你这老小子有点眼力,就这个了,多少钱?”李武问道。

    “这个,不需要,送给几位爷了!”店家道。

    “必须要钱,是这几位爷付钱,该多少多少!”李武道。

    这意思要不是这几位爷付钱,那您就白拿了呗?

    “这个……本要七两的,既然是陈老爷,那便……哎,给五两吧!”店家那表情很到位,像是割了肉一般。

    就你这店内,什么东西是行货什么东西是次品,老子一眼就能看出来,还在这里和老子演戏,行,一会儿有你哭的!

    陈瑀把玩着手中的一块月牙形的蓝田玉配道:“确实不贵,这么精美无瑕疵的东西,很合理!”

    “陈老爷确实很识货!”店家紧张的看着陈瑀的手,深怕陈瑀一个不小心把手中的东西打破了。

    陈瑀看着店家那表情,心中暗笑,一会儿让你连本带利的吐出来!

第六章 辨玉

    李梓棋狡黠的打量了一眼陈瑀,然后对店家道:“不可不可,您这些本也就是些微薄小利,陈大老爷怎会让你折本变卖?”

    她转而笑嘻嘻的对陈瑀道:“是也不是呀,陈大书生?”

    陈瑀很无语的看着李梓棋,这丫头这头脑,真怀疑被卖了还要给别人数钱,什么叫做微薄小利?五两银子卖了出去,除去加工费、店面成本费、人工费,若不赚个四两才怪哩。

    李梓棋看着陈瑀这幅吃瘪的样子,误以为自己心中的小计谋得逞了,心情很是愉快,双目弯成了一道月牙儿,像是在嘲笑陈瑀,只是这姿态说不出的可爱。

    “可以可以,七两对比这块美玉来说确实不算多!”陈瑀笑道。

    店家听了心中暗笑,但是脸色立刻变成了无比尊敬,他道:“陈老爷当真慧眼如炬,确实,这块是从玉山中腰取出,其完美无瑕,美不胜收,乃是璞玉中难得极品,今日若不是李老爷、陈老爷在此,无论如何我也不会拿出此玉呀!”

    “哦?那这块依照您看当如何?”陈瑀话锋一转,扬起手中那块月牙儿状的吊坠问道。

    “什么品位!”李梓棋不屑的瞥了一眼陈瑀,她说道:“你看看你手上这吊坠,上面这么多些个瑕疵,恐怕不是在哪里捡来的,怎能与这玉簪相提并论?”

    店家装作无意的瞟了一眼陈瑀手上的吊坠,然后道:“对对,这位奶奶说的对,这玉是从玉山脚下无意捡的,我看做好玩就带回来了,不值钱!”

    “那依照您估计,这块玉值一两么?”陈瑀洋装无知的问道。

    “什么一两?就你这破玩意,五钱给姑奶奶都不要,你看看玉中那一块块的杂质,看了就不是好东西!”李梓棋见陈瑀这般模样,心中很是高兴,哼,呆子就是呆子,除去圣贤书还能懂什么?连好烂便都分不清楚。

    这两个家伙不会是故意来坑自己的吧?这小子手上拿的可算是近期店里最好的茬了,之所以把东西这么随意的摆放在这露天且极易发现的地儿,就是怕李害虫这种人前来强买的,不过瞧陈瑀和那小姑娘的样子,确实又不像懂行的人,嗯,定是无意间发现这小玩意好玩罢了!

    打定主意之后,店家不屑的看了一眼陈瑀手中的月牙状吊坠道:“这个破东西,就是老朽捡来送给孙儿玩的,无关乎钱不钱的!”

    陈瑀心中暗笑,孙子都给搬出来了,今日老子若是要了,那岂不是和你孙子抢东西?这老家伙倒是精明的紧。

    “我说你们到底有完没完,买好了快些走,陈廷玉,你三番五次在这周旋,莫不是嫌那个簪子贵了不愿意掏钱?”李武不耐烦的道。

    陈瑀还没开口,那少年听了李武的话不乐意了,他道:“什么不愿意掏钱?我这便买下!刘公拿钱!”

    那老头听了少年的话都不含糊,身手掏出两锭五两的小元宝递给了店家,道:“不用找了!”

    败家玩意,陈瑀伸手将其中的五两元宝拽了回来,从怀中掏出一点碎银子递了过去,也十分霸气的道:“不用找了!”

    店家:“……这不够哇。”

    店内其余几人此刻都隐隐的在和陈瑀保持一点距离,这个脸……丢不起!

    “哦……那啥,我这还有点,忘了给了!”陈瑀又从怀里掏了大约一两碎银子,然后道:“多余的给你孙儿买点好吃的,这块玉佩既不值钱,我就带走了!”

    陈瑀说罢,一溜烟拉着那少年和李梓棋就跑了。

    店家脸色陡变,追着陈瑀就跑,哭丧着脸吼道:“这……这个,那……那是给我孙儿的……哎哟,陈老爷……这钱我不要了,您留步……别跑……”

    …………

    “你给我放开!”李梓棋怒吼道。

    陈瑀见自己还拉着两人的手,他义正言辞的道:“适才纯属紧急,在下并无冒犯之意!”

    他话说完,然后大手又捏了捏李梓棋肉呼呼的小手,这才放开。

    “你……你,斯文败类!”这家伙怎么这么无耻,适才还满口圣人之言,这行事竟这般的龌蹉,偏还不知道如何去说,你若是说他,他定会不承认,还装什么一脸清高的模样,还什么事出紧急?那模样和盗贼有何区别?无耻无耻!

    “哎哟哟……主子爷,您慢点儿!”这个时候那刘姓老奴和李武也追了上来。

    陈瑀看了看那少年,再看看自己,恩,有点惭愧,这小子看不出来体力蛮不错的,跑这么远竟然面不红耳不赤,呼吸也十分的顺畅。

    再看看自己这几个人,喘的像哈巴狗一般,惭愧。

    “陈……陈廷玉,咱们去买东西,又不是去抢劫,你跑个什么劲?有老子在身边,何事要跑?”李武喘了一会儿,双手掐着腰问道。

    对呀,忘了这小害虫在了,早知道光明正大的抢过来得了,费这么大劲。

    不对,我可是读书人,怎么能学这小害虫欺男霸女呢?

    陈瑀立刻又恢复了先前那斯文的模样,他道:“无他,锻炼身体耳!”

    李武像是想到了什么,他说:“不对呀,那为何那店主好像什么宝贝被偷了一般,在后方撵了许久?若不是我回去将其揍一顿,咱们现在还停不下来呢!”

    陈瑀看了一眼李武这猪头猪脑的样子,心道:“有时候暴力还是有点用的!”

    他拿起手中那月牙的吊坠,对众人道:“因为这个!”

    见众人一脸茫然,他开口解释道:“尔等是否都认为这支玉簪好?”

    众人乖乖的点头,像是好奇宝宝一般听着陈瑀的话。

    “错!这玉簪乃次品……哦,就是非天然美玉,这品相虽说看着很好,但却并不值钱,这种手工加工过,且工艺简单的簪子,若是在潘家园……哦,就是一些特定的市场上,一点儿不值钱!”陈瑀道,“也就是骗一下你们这些不懂行的人罢了。”

    “你放屁!”李武听完怒道:“我等岂会上当?你说这簪子是假的就是假的?”

    李武算是弄明白了,什么品相、次品的,就说我们被别人当傻子耍了呗?

    陈瑀摇了摇头,一副孺子不可教的道:“免费给你们科普下,免得日后上当。这蓝田玉,俗称菜玉。”

    “何为菜玉呀?”少年好奇的问道。

    “其色如菜,半青半白,你看看你手上的簪子色泽。”陈瑀对李梓棋道。

    “墨绿,漂亮!”李梓棋一点儿也不想理会陈瑀。

    “假的,不漂亮谁买?”陈瑀道,“正所谓瑕不掩玉,没有瑕疵的玉不是天然玉,但凡真正的玉都有瑕疵,十宝九裂,无纹不成玉,你再看看你的簪子是否无一点瑕疵,无一点纹络?”

    李梓棋又看了看手中的簪子,果真和那家伙说的一模一样。

    “哦,忘了说蓝田玉最主要的一个特点了,这种玉里面还有丰富的矿物质和微量元素,人们佩戴的时候刚好可以吸收这些矿物质,已达到舒筋活血、养颜美白等功效!”陈瑀道,“我个人也是特别喜爱蓝田玉的!”

    陈瑀说完之后把玩着手中那颗月牙状的吊坠,笑道:“嘿嘿,今日倒是捡到宝了,你们看这块玉的做工,这家伙……哎,你拿我玉干嘛?”

    “这是买给我的!”李梓棋夺过陈瑀手中的吊坠便和李武大摇大摆的离开了。

    留下三人茫然相对,不知所措。

    “妹妹,你不会真相信那呆子的话吧?”回县衙的路上,李武问自己的妹妹道:“这小子也奇怪了,以前像是呆头鹅一般无二,除了口中那些之乎者也的,哪里会懂这么多?你说会不会鬼上身啊?”

    “我怎么知道?”李梓棋白了一眼李武道:“还有,你今日做的有点儿过分了,若不是那呆子开窍,你岂不是把人家的一生毁了?”

    “那我也是为了爹爹……哎?我说你怎么臂膀肘子超外拐啊你?”李武道:“说不准那小子瞎扯的,房叔不是喜欢玉么?回县衙问问,说不得是那小子瞎扯,我就觉得这簪子好!”

    …………

    待李武兄妹两走远后,少年好奇的问陈瑀道:“你是故意要把那吊坠送给那小娘子的吧?”

    “屁,是她抢的!”

    “那你却一点儿不伤心,你心思真重,送个东西偏还要使这些法子!”少年十分嫌弃的道。

    “你还小,我这是给他爹的面子,不然谁知道日后我们家会怎么样?自古都是民不与官斗!”陈瑀叹了口气,“马上我要院试了,定要进入士林!”

    “恩恩,我相信你,你刚刚和他辩论圣人学所可精彩了,我第一次知道,原来那些四书五经还有这个作用!”少年眼中散发着崇拜的目光道。

    “不要崇拜哥,那些都是扯淡的,我对什么圣人不圣人的不感兴趣,你看看这一块块肥沃的田土。”陈瑀指着不远处的土地问道。

    “恩,怎么了?却是良田。”少年好奇的问道。

    “都被李县令兼并贪污了!”陈瑀叹道:“读了几十年的圣贤书,但是又有几人按照圣贤的标准去做了,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可结果了,近似于变态的贪污、兼并!”

    少年看了一眼陈瑀,又看了看远处,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良久他问道:“这些地以前是你家的吧?”

    陈瑀背着双手,还没有反应过来,他一副忧国忧民的模样点了点头:“恩……哎呀,我的意思,那啥……对了,你叫什么呀?”

第七章 陈大富(上)

    钱塘县县衙在城西南丰甯坊内,这座县衙建于洪武四年,也算是有历史的,其正治为如保堂,也是县官办公之所,首县门为仪门,其东边为正门。

    李梓棋便是和李武从正门进了县衙,出了如保堂其左右便是承发房和架格库,这两个部门在六房之前,办公场所也在六房之前,有此可见其地位之重,但是却不知何原因,这两门上都上了大大的铜锁。

    如保堂正北对的是亦保堂,是县官后办公之所,也是县官常在办公所在。堂东西为库房,东南是典史厅,典史厅西为丞厩,薄厩,吏厩。

    堂前东西两面是六房,为吏、户、礼、兵、刑、工六部,六部内分二十五科。

    明制施行分科办事,凡有司,吏典各有所掌房分。

    这设置俨然就是一套小的国家人事架构,李武二人来到亦保堂前,堂内便出现一个五六十来岁的人,二人见了之后亲切的喊道:“房叔。”

    房资,徽州府砀山县民籍,钱塘县佐贰官,本县的主簙,此人倒是个笑面佛,老好人,在县内的名声也是颇为不错,在李壁上任前一年便是钱塘县的佐贰,政绩上也颇为突出。

    他见了李梓棋两人笑嘻嘻的道:“你这二个小子,找我什么事呀?”

    “哎呀,没事就不能找房叔打趣了么?”李梓棋此刻和先前完全变了一个人,拉着房资的袖子撒娇的说道。

    “你这臭丫头,我从小看你们两长大,你们心中想什么,我看了一眼便知晓,说吧,是不是又没有零钱花了?”房资洋装愤怒道。

    “房叔,你看看这两块蓝田玉哪个好!”李武是个急性子,心中有事便一刻也不能耽误的那种,他将手上的玉簪和吊坠呈现在了房资的面前。

    房资这一辈子就迷一件事,那便是玉石,可以说什么是上品,什么是下品,看一眼那边知晓,所以辨别李武手中的玉石并不难,他就仅仅的看了一眼,然后笑道:“自然是这月牙儿的吊坠了,天然蓝田玉,做工精细。”他又摸了一下那玉坠,继续道:“质感也是上乘,恐怕不是那家玉器铺子的镇店之宝给你们两个弄来咯。”

    “这蓝田玉据说有美白的功效,具体有还是没有,其中的道理我是不得而知,反正是带着没有坏处!”他继续补充道。

    “那……那这个簪子呢?您怎么都不看一眼呀?”李武拿着那墨玉簪子问道。

    “嘿嘿,你小子就知道漂亮的东西,你可知道这世上唯独是这宝贝,那是必须有瑕疵的,瑕不掩玉,十宝九裂啊,你手上拿的那是经过处理的,也就是个次品罢了,不过你这两个小娃子还算不错,单这个吊坠也算是淘到宝,没有被骗了!”

    “和那呆子说的一模一样!”李梓棋小声嘀咕道。

    房资没有听清楚,问道:“你说啥子?”

    “没啥!”李梓棋夺过房资手中的月牙儿玉坠便跑开了。

    “妹,你的玉簪子……”

    “你自己留着用吧。”

    李武:“……”

    ………………

    几处早莺争暖树,谁家新燕啄春泥。

    钱塘江位于县之东南,其本名浙江,浙者折也,盖因其湖出海曲折而倒流也。

    陈瑀家便是在钱塘江附近,陈大富当时之所以在这边置办一套四进的大房子,主要是因为这里周边的环境十分安详,便于陈瑀读书而用。

    初春时节,钱塘江周边踏青的公子娘子也是多不甚数,几人路过之时,那个少年不禁感慨道:“乱花渐欲迷人眼啊!”

    陈瑀已经打听出来了,这小子名叫朱寿,祖上是跟着太祖爷打下江山的亲兵,据说是为太祖爷当了一箭牺牲了,这之后太祖爷便给予其世代荫子的权利,听这小子的语气,应该是南直隶府的一个闲散官员的后代,现年十四岁,马上便要荫其父的职位,乘着闲工夫说是要出来散散心。

    听了这之后,陈瑀不禁为自己先前的高瞻远瞩感到欣慰,别看这小子一副养尊处优的模样,原来家中真没有什么权力,还好之前没有把县太爷给得罪了。

    这猪头之所以先前能那么的淡定,原来是凭借自己的家世,依照他的说法,那么他自保是肯定没有问题的。哎……走眼了,走眼了啊!陈瑀心中说不出的自责,奶奶的,怎么摊上这祸害了,现在这猪头竟说要去自己家小憩几日。

    毕竟是官家,这猪头既然说了这种话,陈瑀怎敢拒绝,可是平凡无故的养了这么个只出不入的闲人,陈瑀心中总感觉不顺当!

    “迷什么眼,风大了吧?屁大的孩子懂个屁的乱花迷眼?”陈瑀十分正经的教育道。

    “咯咯,我说的是这些初春的花草呀!”朱寿笑道:“可为什么你的眼睛老是朝那些姐姐的那里看呀?”

    “咳咳……这个,我这是在考验你,见贤思齐,见不贤内自省,我是故意这般的,你自我检讨下自省了没有。”陈瑀大义凛然的回道。

    “恩恩,陈廷玉,你和别的读书人不一样,你是我见过的……”

    “最聪明的读书人?”陈瑀一脸期待的问道。

    朱寿摇了摇头道:“最无耻的。”

    路过钱塘江东南之后,走了没多久,便倒了一处十分幽深僻静的林间小道,几人踏过了石板桥,又走了一会儿大理石小路之后,林间小道豁然开朗。

    映入眼帘的是一长六十尺的灰白墙壁,正中央一对朱漆大门像是悬挂在这白墙之上一般,大门前是四层台阶,台阶的两侧立着两个面相凶猛的石狮子。

    狮头朝南,左公右母,据陈大富说过,这狮子摆放极有讲究,是他请过风水先生堪舆之后摆放的,与宅子五行相生,避邪助运、吉祥如意。

    狮属乾卦,五行属金,煞气较重,风水布局中用来阻止邪魔鬼怪入屋,因此狮头宜向屋外。

    夕阳折射下,这两头狮子显得格外的狰狞,人见了都不寒而栗,更加莫要说那些妖魔鬼怪了。

    朱漆大门上挂着两个烫金的大字,赵体楷书写着:陈府。

    “哇,你家好气派呀!”朱寿感概道,“我一定要多玩几日。”

    陈瑀听了这话,面皮止不住的一阵抽搐,玩你大爷,赶快从哪来的滚哪里去吧。

    他哭丧着脸道:“其实里面也没啥好玩的,我每日都三省吾身,日日刻苦研习四书五经,这马上便要院试了,没有时日陪你玩,你还是去别出找乐子吧!”

    朱寿听了像是更加高兴一般,他道:“我也要和你一起学习,为何我感觉你学的东西都这么好玩呢?可不像那些个大学士老学究般,像蚊蝇一般,听了便烦。”

    “大学士?”陈瑀疑惑的道。

    “是教授大学的老师。”那个被唤作刘公的老奴道:“我们家公子不仅本经分科教,便是四书也是分科而学的!”

    明制,生员专治一经,以礼、乐、射、御、书、数设科分教,务实求才。

    “条件好,就是任性!”陈瑀摇了摇头,便当先进了府上。

    他身后的朱寿朝刘公吐了吐舌头,也跟着陈瑀走了进去。

    进入一进,其中轴线上便是正堂,堂上挂账“客礼”二字,是招待贵宾的场所。

    客礼堂内摆了六张东西相向的朱漆太师椅,椅子边都放置着方方正正的高木茶几,远远看去,茶几上一尘不染,显然是每日都有人拭擦打扫,这里便是接待贵客之地。其坐北朝南方也放置了两张红木太师椅,那里是主家的座位。

    这种摆放是经过考究,是明时普遍的摆置之法,意喻严谨、明礼、正大。

    陈瑀带着身后二人绕过偏门,便进入了二进,这里便算是后堂,和前厅静逸形成鲜明的对比,丫鬟家丁不时的穿梭在四周,见到陈瑀都万般恭敬的叫了声:“少爷。”

    “丑生,你回来了。”一声爽朗的叫声从不远处传来,一个四十上下、肚大腰圆的男子笑呵呵的走了过来。

    丑生是陈瑀的乳名,据陈大富,也就是眼前肚大腰圆的这位介绍,陈瑀出世的时候长相十分的丑,陈大富嫌弃陈瑀没有继承了自己的容貌,于是便十分随意的给陈瑀起了一个这样的乳名。

    不过单从陈大富现在这个容貌来看,实在看不出他为何有那么大的自信嫌弃陈瑀。

    陈瑀见陈大富在打量朱寿和刘公,连忙把陈大富拉到一边。

    “这两位是谁?前些日子你就带了一些混吃混喝的白痴公子回来,这次莫不是又受骗了吧?”

    提起这个陈大富就来气,你说你老子这么精明一人,怎么就生了你这榆木疙瘩的儿子,前些日子陈瑀外出,带着几个年轻的公子回来,说是什么师兄不师兄的,要研究科考,结果那几个白痴竟是街头混混,在陈家白吃了三天,走的时候还顺走了陈大富最喜爱的玉扳指。

    所以陈大富现在对陈瑀带回来的人都是十分的警惕,他的心脏可再也禁不住再丢一件宝贝了。

第八章 陈大富(下)

    要说自己这个老爹,陈瑀那记忆最为深刻的便是他那唯利是图的商人本质,什么道德仁义在陈大富眼中就是个屁,自己这个老爹做事,若是没有利您就别指望。

    说起来也嘲讽,他起家不是靠着别人,而是靠着自己的儿子,要说陈家在钱塘起家,也就是这三四年的事,为什么说陈家起家是陈瑀的功劳呢?

    四年前,陈老爹还在倒腾一些兽皮玩意,这家伙和纺织那是八竿子打不着边儿的,有一次陈老爹带着陈瑀去给钱塘县商社会长送供给,这种兽皮别的不行,做冬衣那还是很受欢迎的。

    这商社也就是一些商人自发组织的一种民间组织,其宗旨也便是讨论下一些市场上的动态,以及维护一些本就微薄的市场资源,再有便是逢祭祀社稷、天地、水河、丰收的时候捐献一点小钱。

    穷了报复社会,富了报答社会,他们抱着的可能也就是这个崇高的心态。

    商社会长姓房,据说小时候家徒四壁,这种状况可以追述到他上三代以前,穷了之后第一目标便是吃饭,便也没有闲工夫研究什么圣贤不圣贤的事,没有文化,这名字也就胡乱起了,于是他爹便联想着太祖爷,给他起了个房八的名字。

    房八,砀山县人,是房主簙的老乡,十年前跟房主簙来到钱塘县,但奇怪的是,却和房主簙来往很不频繁,甚至形同陌路,不过不知怎的,房八来了钱塘县之后,简直可以用一帆风顺来形容。

    若要说现在哪个行当好,牙行、典当行,但是这两个行业是为商业行当中所不耻的,这牙行,说白了就是中介,这种人心黑的连死人的钱都敢赚,别指望好到哪里去。还有一个典当也是一样,时下有个流行语叫“九出十三归”,放在后世,那就是高利贷,为此倾家荡产的不在少数。

    还有一个十分正当,也是时下商人最为趋之若鹜的行当,便是纺织,纺织最为出名的是苏州和杭州,是为海内之冠,且已经在苏杭部分地区出现了“机户出资,机工出力”的雇佣现象。

    这三个大的商业行当房八都有涉猎,而且越做越大,不久便在钱塘站稳了脚,不知是凭着自己的本事,还是其他的法子,房八的生意越来越好,经过短短的三年,便已成了钱塘县经商的龙头,之后的一年,不知是谁给出的主意,他拉拢了当地大部分的商人,组成了这个钱塘商会,自己便当仁不让的任了会长。

    四年前,陈瑀十四岁,那个时候的陈瑀已经出的唇红齿白,相貌堂堂,而且彬彬有理,说话间满口之乎者也,让房沐一眼便相中了。

    这房沐便是房八,商人是比较迷信的,房八发达后便找了个阴阳先生算命,那个阴阳先生在给房八算过生辰八字后测得房八五行缺水和木,得知之后,房八便找了县里的秀才给重新改了个名,于是改了房沐这个名字。

    房沐之所以相中陈瑀,主要还是看出了陈瑀的价值,于是便硬生生的和陈大富结为了亲家。

    这一来二回之后,陈家便做起了丝绸的生意,并且越做越好,名声已经在整个杭州府传了开来。

    所以说陈家的发迹和陈瑀是分不开的。

    却也不知怎的,陈老爹发迹之后没有一点点爆发富的样子,反而日子过的也很是清淡,爱财如命,典型的一副穷人家的心态。

    上次丢了自己的玉板子,陈老爹三天都茶不思饭不香,所以这次见陈瑀带人回来,当即便警惕起来。

    陈瑀拉过自己的老爹,小声的在陈大富耳边说道:“爹,这次可不是上次,这家伙是个官身。”

    陈老爹听了陈瑀这话,吓了一个哆嗦,想高声呵斥陈瑀,回头看了看那正在微笑的朱寿,于是又忍了下去,只得小声对陈瑀说道:“你这小犊子,平日里见你一心攻读圣贤书,你老爹我不知偷笑了多少回,可是你近日为何总是要出门惹麻烦?上次带回来的地痞我且不说了,丢点儿东西你老爹还是丢的起的……”

    “我看不怎么像。”陈瑀插话道。

    “混账!”陈大富小声道:“钱都是身外物,可你这招惹了官家,你这让我如何是好?我这点家底迟早要被你败光!”

    “您看看,您刚还说您不在乎钱,钱是身外物。”陈瑀委屈的道。

    “闭嘴,我们现在不是说钱的事儿,这两个家伙来干嘛的?你可是又得罪了什么人?他们要赔偿还是怎的?你不久要考院试,什么事都不能去衙门影响了声名,他们要多少钱……你老爹都给!”陈大富牙齿咬的滋滋响,看那神态,恨不得吃了陈瑀。

    太祖爷有定:“府州县生员,若有大事于己家者,许父、兄、弟、侄具状官辨析,非大事,含情忍性,毋轻至于公门。”

    正在读书的学生,如没有必去衙门的理由,是不允许前去衙门的,有明一代,对学生的管制是非常的严格,如:军民一切利病,不许生员建言。不许生员议事,上疏言事等等。

    之所以定下这么多,其主要的原因便是维护其朱明王朝的统治。

    朱家以文治天下,所以首要做的就是管制读书人的操行,从科举这项明朝特色的产物来看,朱元璋做的很是成功,成功的禁锢了许多读书人的思想。

    “爹,您别冲动,他们不是来要钱的!”陈瑀道。

    陈大富听了松口气道:“哦,那还好。”

    “哎呀,难道他们要人?”陈大富惊道。

    “非也非也!”陈瑀把市集上所有的事简略的说了一遍,重点突出了自己并未得罪李县令,并且还示好的送了点礼物。

    陈老爹听完陈瑀话后松了一口气,他微笑着转过了头,来到朱寿的身边,笑呵呵的道:“小儿能交上朱公子这样文质彬彬,风度翩翩的朋友,实在三生有幸,朱公子便把这里当成自己的家,千万不要客气,不然我会生气哦?”

    “啊?陈叔叔说的可当真否?”朱寿高兴的问道。

    陈大富捋了捋稀疏的胡子道:“自然当真,朱公子便住下吧,丑生,快带朱公子去最好的厢房休息吧,然后赶快滚回去上课,若是把老师气走了,老子剁了你!”

    “爹!大学有云“为人君,止于仁;为人臣,止于敬;为人子,止于孝;为人父,止于慈”啊!”陈瑀道。

    “慈你大爷,少和老子拽文,秀才试若是过不了我扒了你的皮!”

    若果非要给自己的爹一个定义,那就是不讲道理,陈瑀只好灰头土脸的带着朱寿离开了。

    给朱寿找了一件上好的客房之后,已经到了掌灯时分,这一天的奔波也够累的,陈瑀吩咐了下人打了一点热水给朱寿泡脚,自己则径直的朝“明礼堂”走去。

    这个“明礼堂”和庙学所设并非一个概念,这是陈瑀的老师任教之后给换的名字。

    别看陈大富抠的出奇,但是在陈瑀的教育上那是绝对的毫不吝啬,二十尺见方的明礼堂被数盏灯照的如同白昼,单就这油灯都是一笔不小的花销,够穷苦人家月余的生活资了。

    当然这么大的学堂不光是陈瑀一个人接受授业解惑,陈大富为了让陈瑀读书不那么的孤单,特意让族上一些亲戚孩子一同作陪。

    这个年头,穷苦人家根本是没有钱去请西席先生的,再顶天一点的,就是一个乡里凑钱请个先生,当然请的也是一些水平不够的老秀才,自身字数都还没认识全,你说能教出什么水平的学生?

    所以陈大富甫一说要挑一些孩子免费读书,那可真是挤破头也要上的好事。

    最终陈大富挑选了十几个资质不错的孩子在陈府上同陈瑀一同进学,陈大富这么做还是有另一层打算的,万一这群孩子中有人日后发达了,自然也不会忘了他陈大富的好!

    陈瑀来到了学堂,学堂坐南朝北的方位上坐着一个三十来岁的男子,他手执长笔,正认真的坐着画。

    自己这个老师不但学问好的出奇,一手赵体字也是尽得了前朝四大家之一的赵孟頫真传,按理说自己老师依照这个水平,考个进士及第完全是不在话下的,可是据他介绍,他也仅仅就考了个举人,日后便不得进,此后便日日钻研丹青之术,一手山水倒是画的出奇的好!

    “老师。”陈瑀恭敬的向这位年龄并不算大的老师请安。

    不知怎么的,尽管现在陈瑀已经是沈灿了,但是对这个唐老师却都是有一种由衷的尊敬。

    这人自称名叫唐一浊,表字不仕,号隐田居士,直隶苏州府人。

    唐一浊没有抬头,仍就在认真的画着,边画边轻描淡写的道:“将《道德经》背诵一遍,背完之后回到位置上,背不完自己过来受罚。”

    唐一浊罚人的方式和其余的老师不无不同,都是用戒尺打手,别看陈瑀现在已经十八了,手经常被打的红肿红肿。

    罚人和别人一致,但是教授的内容却和别人大相径庭,这些日子唐老师从来不教授陈瑀关于四书五经以及八股文章的任何内容,整日便是教习陈瑀一些偏书,例如《淮南子》、《吴子》、《齐民要术》、《千金方》,这些时下根本不会有人涉猎的东西,然而唐老师不仅让陈瑀学,还让陈瑀背,甚至理解!

    “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无名天地之始;有名万物之母……”这是唐一浊昨日给陈瑀的学业,今日虽放了陈瑀一日的假,但却不会让陈瑀闲着。

    索性陈瑀的记忆还是不错的,五千言《道德经》不一会儿便背诵完毕,然后径直的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学堂上每个人学习的内容并不一致,所以背书自然是杂乱无章。

    唐一浊听到前排有孩子在认真努力的背诵着启蒙千字文:“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日月盈昃,辰宿列张。”

    他不禁搁下了笔墨,看了看那个认真的孩子,自言自语的叹道:“少年不知愁滋味,爱上层楼。爱上层楼,为赋新词强说愁。”

    陈瑀恰巧坐在前排,唐一浊的话清清楚楚的听在了耳朵内,这句中像是涵盖了世间的所有沧海桑田一般。

第九章 习字

    回到自己位置上坐好,陈瑀便开始练习字体,这是唐一浊对陈瑀的课业要求,每日必须写满一千赵体字,而且要写到唐一浊满意为止。

    虽然唐一浊才教授陈瑀三四个月,但是陈瑀却感觉获益良多,唯独让陈瑀心存怨言的便是自己的老师迟迟不肯教授自己时文。

    虽然感觉自己的学问不断的增加,可是时下最为重要的便是今年八月的秋闱。

    过几天的院试陈瑀倒是一点儿不担心,依照陈瑀四岁启蒙的功底,考个秀才简直可以说是探囊取物一般。

    秋闱也便是乡试,是全省的比拼,而且录取举人的名额也仅仅就是那两百来人,陈瑀可是一点信心也没有。

    心中装着事,写出来的字不免就有点走样,不知何时,唐一浊已经站在了陈瑀的身后,他双眉紧皱,道:“学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放了一日的假,字便退步到了这个地步,把我教授你的背一遍!”

    身后唐一浊这突兀的话语把陈瑀吓了一惊,虽然现在沈灿的思想已经占据了陈瑀的身子,但是关于陈瑀的所有记忆沈灿却没有丢失,也就是说,现在的陈瑀,是以沈灿为主,陈瑀为辅的二重思想。

    “平心静气,万物聚于一笔之上。心无杂念,千神汇在五指之中。”陈瑀把唐一浊教过自己的背了一遍。

    “哼,知道便好,你心中装着事,这下笔自然犹豫,写出来的便走了样,手伸出来!”

    看到唐一浊这长长的戒尺,陈瑀心中便胆寒了三分,但他还是乖乖的把手伸了出来道:“学生知错了。”

    重重的打了五下,唐一浊便停了下来,他道:“今日吸取个教训,回去便把《大学》、《中庸》和朱子集注抄一遍,明日一早我来检查,若是不合我意,哼!”说罢他背着手离开了,开始去检查其他学生的课业。

    看着自己已经红肿的左手,陈瑀微微的感动,马上便是院试了,不知老师是否是故意不打自己的右手。

    若是放在了平日,定是把右手打肿了,然后再去抄写字体,那种滋味陈瑀一辈子都不会忘记,因为你不仅要克服右手上的疼痛,还要写出一手让唐老师满意的好字,要知道唐一浊可不是好糊弄的,什么字用心了与否,他一眼便可以看出来,所以很多时候陈瑀都是彻夜未眠,第二日还要悉心听课。

    想到这里,沈灿不禁打了一个冷颤,幸好以前没有附在这倒霉蛋的身上,不然不知要遭多少罪!

    回到僻静的别院书房后,却发现书房的灯是亮着的,不禁让他感到奇怪,平日里这里是没人会来的,不过看清了那影子之后,陈瑀不禁摇头叹息,不是那朱寿还有谁。

    陈瑀推开房门,见朱寿正在认真的看着一本《贞观政要》,他见陈瑀进来后把书搁到桌子上,好奇的问道:“为何你书房内关于四书五经,八股文章的书籍甚少,多的却是这些前朝治国利病,以及一些地理志、术算、医学等奇淫巧计的书呢?”

    陈瑀走到书桌旁,把那一卷竹书从瓷瓶内拿出来,然后从朱寿坐的位置下拿出一袋黄豆粉和一瓶褐黄色的水。

    他将那盛着黄褐色的琉璃水瓶打开后,一股醋香传入二人的鼻腔,然后将黄豆粉末倒入瓷瓶内,又办了少许的醋,拌匀后缓缓的涂抹在自己的左手上,这一切都做好后,又找来一卷白色纱布将左手裹好。

    待这一切都做好后他开口道:“你先说为何来我房间?”

    “你刚刚在干嘛?”朱寿好奇的问道。

    陈瑀突然有一种驴头对马嘴的感觉,答非所问,他捋了捋思绪道:“你先告诉我,你为何出现在我的书房?还有,你怎么知道我会在这里的?”

    “哦,我问陈叔的,我很好奇你天天都在学什么,可是现在我愈加的好奇,你说你都极少看四书五经,为何今日在集市上却能旁征博引圣贤之说?”朱寿问道。

    果然是自己的老爹!

    “我这是涉猎广泛,四书五经我已经熟记于心,自然少看!”陈瑀回道,“好了,我要练字了,你快些回去睡觉吧。”

    “你还没告诉我,你刚刚在做什么呢?”朱寿十分好奇的问道。

    “哎,多读点有用的书,《神农本经》有曰:取黄豆,生研涂臃肿,煮汁饮,杀龟毒止痛。”陈瑀回道:“你现在知道我为何少读四书五经了吧?没用!”

    “你手肿了?为何呀?”朱寿又是好奇的问道。

    烦烦烦!这小家伙怎么对什么事都这么好奇?这种事有什么好问的,肯定是被打了呗?难不成我自虐,自己打自己,然后在去实验医学?

    “被打了!”陈瑀一脸的敷衍道。

    “啊?都打肿了,你好可怜,我还是不要去和你一同学习了,我们明天出去玩吧?”朱寿一脸期待的道。

    “我要考试了,没空,你快回去睡觉吧,求你了!”陈瑀现在也是急了,“我还有功课,在写不完,明日这个手也要肿了。”

    “哦,那好吧,等你没功课我们在出门玩,考试是大事,你一定要考上进士,然后做官!”朱寿一脸期待的道。

    我考不考上,关你屁事!

    陈瑀一脸笑道:“自然自然,你回去吧,不然我真考不上了!”

    “好吧,那等你明日没有功课了,我们在出去玩好么?”朱寿还是不甘心的问道。

    “好好好!”陈瑀一脚把朱寿踹了出去,房门紧紧的关了起来。

    陈瑀坐在自己的朱漆椅子上,闭目养了一会儿神,待到心平气和之后,他便开始研磨,这也是静气的一种方式,一双纤细的手正一丝不苟的游走在“端砚”之中。

    半饷之后,他拿起陪伴自己千百个日夜的“湖笔”,醮了一点“徽墨”之后,便开始在上好的“宣纸”上写了起来。

    在唐一浊还没有来之前,陈瑀的字体便是临摹赵子昂,只是一直未得其精髓,总是有其神,却无其魂,但是自唐一浊来后,这一层灵魂便深深的给陈瑀附上了。

    唐一浊曾经说过:“学书有二,一曰笔法,二曰字形。笔法弗精,虽善犹恶;字形弗妙,虽熟犹生。学书能解此,始可以语书也。”

    平心静气,万物聚于一笔之上。心无杂念,千神汇在五指之中。

    想及此,陈瑀便开始下笔: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于至善……

    不知不觉间,一篇《大学》,一篇《中庸》还有朱子集解便已经被写完了,陈瑀看了看,很是满意。

    看了天色尚早,于是便把自己修习的本经《尚书》也写了一点。

    明朝,“五经”并不是每一位学生都要通读,要选一经作为本经来治,以作为专门的肄习的对象,科举考试也仅考本经,其余非本经不考。

    五经之难,有些学生穷其一身也不能读懂其本经的内容,更不要说修习其他的经书,但也仅仅因为此,许多书生为了科考,其余非四书及本经的书籍,根本不去涉猎,其思想之禁锢,可见一斑。

    “钦哉,慎乃有位,敬修其可愿。”……不知不觉间,陈瑀又写了许多,这才前去休息。

    翌日一早,陈瑀便来到了学堂,许多学生都已经开始早读,唐一浊正在认真的检查着学生昨日的课业,若是有未满意者,那一把令人胆寒的戒尺随时都招呼着。

    见陈瑀来后,他点了点头道:“昨日课业可完成乎?”

    陈瑀乖乖的道:“老师,已完成。”说罢便恭敬的把写满字的宣纸递给了唐一浊。

    他打开随意看了看,便让陈瑀坐在了座位上。

    这几篇字,写的隽永飘逸,陈瑀本以为会得到老师的夸赞,却没想到唐一浊仅仅的瞥了一眼,这可是自己半夜的心血啊!

    “何时院试?”唐一浊这突兀的一句话把陈瑀问呆了,不过不一会儿陈瑀便反应过来,答道“六天后,定于杭州府太平坊间宣大街布政使司边。”

    “哦,六天……这几日先放了你的假,出去走走,平复下心情,五天后在来此吧!”唐一浊道,“但是千万不要出是非,每日的功课需依常。”

    “啊?”陈瑀简直不敢相信,难不成这唐一浊在五百年前就已经知道考前放松这个理论了?

    带着惊讶,陈瑀痴痴呆呆的走出了学堂。

    谁知刚出门便见到朱寿,这家伙拍着手道:“好哇好哇,终于可以出去玩咯。”

    “你怎么会在这?你……在偷听?”看着朱寿,陈瑀就觉得头疼,这哪里像个官家?什么离经叛道的事都能干的出来,难不成也是穿越过来的?

    “我是路过,我们去哪玩啊?好久没出去啦,好激动呀!”朱寿高兴的道。

    什么好久?不才一天。

    不过陈瑀也是闲不住的性格,现在的他已经是沈灿了,你让一个现代人每日在家闲着,那还不如杀了沈灿!

    “恩,那便出门转转吧!”陈瑀背着手道。

第十章 强抢民女(上)

    出陈府东十里,有村名曰邵家圩,一望无垠的四面皆都铺满了一层绿色的戎装,不禁让人感慨,好一个收成的年岁。

    麦苗已经长出了半臂之高,四周不时会有野鸟野鸡穿行。

    陈瑀便带着朱寿二人来到了此地,本是不想带着刘公,奈何好说歹说,刘公就是不同意朱寿一人出门,硬是没办法,便让其在几里外跟随,依照朱寿的说法,带着刘公玩的没劲!

    “总是听闻江南富庶,今日方得始见,果真一斑!”朱寿临着一片片绿油油的麦田感慨道:“可既是这般的富庶,却为何国家税收却在减少?从弘治初年赋米一千九百多万石到如今的一千八百万石,年年却在减少,真是奇怪。”

    果然是官家的出身,若是换了一个读书人,临着这个场景说不得会感慨一句“朱门酒肉臭”之类的“妙语”。

    “穷人纳粮,富人纳凉。”这些事陈瑀又怎么会不知道,自己便是这十足的富人,可是自己家却从不纳凉,也从不欺辱佃户,这是陈瑀老爹的硬性规定。

    他说自己年幼的时候和陈瑀生活的都是够吃紧,都是乡里乡亲的帮忙,才不至于饿死,如今家境好了些,自然也要懂得感恩。

    “江南富裕不错,可是这官田、皇庄、豪绅也不少,这些人雇佣着佃农,榨干了其身上所有价值,这且不算,依照各种法子逃避税收,国家不管,这自然是税赋年年在减少了。”

    “本分有几块良田的小农,那手里的田或许是祖辈上传下来的,但在怀里还没有捂热乎呢,便被别人夺去,自己没了田地,只好去做佃户,地主对佃户剥削的受不了了,便成了流民,哎……”

    朱寿听了陈瑀的话又若有所思,其实这番话是唐一浊说的,陈瑀只是临时借用一下罢了。

    但是这些话的内容,陈瑀却体验过,小时候家境不如意,陈大富也带着陈瑀做过流民(虽然很短),其实若要细究,陈瑀的祖籍应该在陕西一带,只是陈瑀那时候小,没有这么多的感触罢了。

    “陈瑀,你懂的真多!”朱寿一脸崇拜的道,“说不得将来也能入朝做个阁老!”

    陈瑀目光深邃的望向远方,他右手伸出一个手势:“嘘……”

    说罢,他嗖的一下子冲了出去,手上不知哪里来的臂膀粗细的木棍随风呼啸,整个身子像是在和风赛跑一般,朝不远处一只野鸡追去。

    朱寿见陈瑀这番动作,目瞪口呆了片刻,也兴奋的追了出去。

    那是一个十分肥胖的野鸡,看样子也是没少吃庄稼,眼看着速度已经越来越慢,陈瑀一个大棒子下去,便稳稳的将那只野鸡砸晕了。

    “哈哈,有肉吃咯!”朱寿小脸红扑扑的,不知何时也来到了陈瑀的身旁。

    陈瑀笑道:“对了,你刚刚和我说什么?”

    朱寿也笑道:“没什么。”

    “哦,那我们把这只鸡洗洗,然后烤了吃吧!”陈瑀随手把鸡递给了朱寿,带着朱寿来到了河边。

    河边松松落落的芦苇荡已经泛起了点点绿色,岸边四周也已经被一些绿草包围。

    四周空旷无边,微风吹过,沁人心脾,小河蜿蜒曲折,配上周边绿油油的麦田,说不出的一派田园风光,就算是那在不懂情调的粗人见此风景说不得也会皱起了几句文章。

    朱寿拿起那只野鸡便要洗起来,他身后那刘公不知何时冲了过来,急忙道:“这个洗鸡老奴在行,公子您还是边儿看着吧。”

    说着便夺过了朱寿手上的野鸡,准备在河边拔起毛来。

    陈瑀知道这刘公是在担忧朱寿的安全,这也太小题大做了,这个小河老子脱光了下去,水都不过冒过大腿!

    他不禁笑道:“你两都别充大尾巴狼了,这鸡毛可不是这般拔的,若是按照你的拔法,咱们到明天都不一定吃得上!”

    那刘公确实是没拔过鸡毛,不禁有点害羞的道:“难道老奴做法不对?”

    “那是自然,两位看着便是没在农村玩过,这拔鸡毛啊,还是要用热水,还必须是滚烫的沸水才行,这凉水拔毛,这得拔到猴年马月去啊!”陈瑀笑道。

    “农村?”刘公自言自语的道:“只是自幼没吃过鸡罢了。”

    “可是咱们哪有热水呀?今日出来的急,又没带火折子,也没铁锅。”朱寿看着刘公手上的野鸡,不禁有点失落。

    “哎,所以我让你多读点书!”陈瑀看了看天,然后从朱寿腰间拔下了他随身携带的琉璃,然后对朱寿道:“去河边干燥地儿挖个土锅,里面住满了水,下面填满那写干燥的芦苇。”

    “快,照着陈瑀的话去做!”朱寿兴奋的对刘公道,虽然不知道陈瑀这么做的目的,但是朱寿相信陈瑀定会做出什么奇迹的事。

    “是!”刘公便听了朱寿的话,去河边自制土锅了,这个事儿刘公比较擅长,以前在陕西农家的时候,经常做这些事,然后随便煮一些野草充饥,想到往事,他眼中抹过一丝凌厉!

    若不是没了生计,这年头有谁会走极端?刘公朝自己裆下看了看,便认真的做起了土锅,几十年了,他这辈子最大的成功便是跟了眼前这小主子!

    陈瑀拿着朱寿身上的琉璃,不时的朝天上的太阳望去,然后又不断的改变手势,然后又朝地上的干草望去。

    这举动万般的奇怪,朱寿不禁好奇的问:“你在干嘛呀?莫不是在做法?”

    做你大爷!陈瑀心中那个气,你见过这么做法的?

    他道:“这就是让你多读书的原因,削冰令圆,举以向日,以艾承其影则火。”

    朱寿道:“这个我知道呀,这是《淮南子?万毕术》里面的一则,可那不是说的是冰么?哦!我懂啦!陈瑀你真聪明!”

    这小子也不笨,瞬间便知道这句话的出处,倒也不是一个整日混吃等死的官二代,还能举一反三,当真是个聪明人!

    不一会儿地上干燥的艾草便着了,沸水煮好后,按照陈瑀的方法,那只野鸡的毛一会儿便被拔光了。

    虽然没了盐巴,虽然烤出来的有点儿焦,但是三人却吃的津津有味,尤其是朱寿。

    填饱了肚子,刚一起身,便见一群人朝这边走过来。

    那刘公见势,紧张的将朱寿护在身后。

    待近了后发现,来的都是些质朴的农民,其中一个叫邵老大的道:“我们还以为这儿着了火,原来是几位在偷吃呢,哈哈。”

    “虽这绿油油的麦苗子不易着火,可我们也是担心着呢,万一哪里出了问题,这夏收交不了租税那可就完啦!”

    不知是谁说了一句:“这不是陈大公子么?”

    其余人皆端详了一会儿陈瑀,然后道:“果真是陈大公子呀,哎,那李家圩子可有福了,种了陈家的地,日子过的可是舒心的很哟,可怜我们邵家圩子,怎么摊上那老王八!”

    钱塘人说王和房还有黄分不清,他们口中那老王八便是房沐房八是也。

    说话间,这群村民身后又跑过来一个人,他气喘吁吁,上气不接下气的道:“邵老大……不……不好了,吴老狗见了你家闺女儿走不动道了,硬要抓着你家闺女去县城府上做小妾呢!”

    “什么?这……这,房家我们得罪不了呀!”那几个村民满脸的焦急,突然邵老大朝陈瑀跪了下去,他哭着哀求道:“陈大公子,您心好,求求您去和房家说说,放了俺闺女儿吧,他才十三,怎能嫁给吴老狗!”

    吴老狗是房沐家的管事,这收租下乡的事儿基本上都是他来完成。

    而整个邵家圩子的地都是他们房家的,就像整个李家圩子一样,地全部是陈瑀家的。

    换言之,这些农民都是佃户。

    这吴老狗陈瑀也是知晓的,这老色魔,都六十了,还想着人家黄花闺女,真无耻!

    这些佃户之所以求陈瑀,是因为他们都知晓陈家和房家有交情,两人是为连襟,但是陈家这边明显好说话,所以求陈瑀是个再好不过的办法,再说这个契机可不是什么时候都能碰到的。

    见邵老大跪下之后,其余村民也纷纷的跪下。

    “光天化日,强抢民女,可还有王法了!”朱寿小脸通红,怒火膨胀。

    “王法不是给我们的,我们的王法就是房家啊!求您们了!”邵老大仍旧在哭,“再迟点,恐怕我闺女儿……就要被糟蹋了!”

    “带我去,我倒要看看那个什么狗的!当真无法无天了是么?”朱寿怒道。

    陈瑀也道:“起来吧,这小兄弟,说话算话的!”

    不管怎么样,朱寿也是有官身,自己马上便要院试了,惹一些麻烦终归是不好的,况且自己和房家还有些交情。

    三人在邵老大的带领下,不一会儿便到了邵家村。

    村内寂静的连只狗叫声都没有,但是往往这种情况下爆发的叫声是最可怕的,静了没多久,一阵女孩子的哭声便传入了三人的耳中:“不要……求求你了……放过我吧,我们前些日子才交了租子的……”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15517/ 第一时间欣赏大明阁臣最新章节! 作者:猪大员外所写的《大明阁臣》为转载作品,大明阁臣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大明阁臣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大明阁臣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大明阁臣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大明阁臣介绍:
二十一世纪国家官员魂穿大明弘治十七年,这一年玩心正盛的朱厚照下江南,这一年激烈的科贡考试如约举行,这一年一个钱塘县读书人悄然崛起,并将在大明历史中留下浓重的一笔,重农赋、斗贪污、罢兼并、兴改革、防海寇、阻谋反、平叛乱,至此时,一副属于大明的《清明上河图》正徐徐展开……大明阁臣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大明阁臣,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大明阁臣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