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71 毁灭之山
跟随那个神秘的家伙进入黑暗之后，科学怪人在游戏里的身体也消失了。
不过，它早已习惯了这种感觉，立刻便适应了这片虚空中的“虚无形态”。
然后，它看到了自己再熟悉不过的那个人。
确切的说，并非是用游戏内的眼睛看到，而是感受到了对方的存在。那家伙的身体也已经不复存在了。但是……
“……”
科学怪人沉默着“注视”林迟所在的位置。接着，它听到了一个阴森的声音：
“你活不了太久了……”
——无视了死亡使者的威胁，林迟的视线中闪过一抹橙色，自己从其他地图中“征用”的传说级装备，突然出现在他的背包中：
天上天下天地无双刀。
近战武器。
物品等级：传说。
通用兵器，无需熟练度即可使用。需要最低敏捷值：19。达到最大攻击力需要敏捷值：30。
装备该武器时，你对怪物系敌人的攻击力提升100%，并且获得三个新技能：
开刃：
使出回旋斩后，你的近战攻击力提升100%，该效果在本次战斗结束前永久持续。
一闪：
在敌人发动近战攻击的瞬间启动，你将必定闪避这次攻击，并且发动一次自带出血、切断效果的攻击。该攻击造成的伤害可以被护甲减轻。
登龙斩：
高高跃起升上天空，向下对怪物进行劈砍，命中后立刻造成五次爆炸伤害。
“持此刀者，天下无双。”
……
薪王螺旋剑。
消耗品，特殊道具。
物品等级：传说。
持有该物品的玩家可以点燃营火，在安全屋以外的任意位置制造出营地。
该玩家死亡后，将在营火处复活。直到火焰熄灭为止，获得不限次数的复生机会。
该道具只能使用一次，在使用后无法再放进道具栏。
“天地初开，原初之火被四位王者分割，其中统治着‘矮人’的那位王者，获得了看似最弱的存在——黑暗之魂。”
“只要火焰还未熄灭，你的性命就永不会终结。但是，在这个没有‘火焰’的世界里，你的存在意义是什么？”
……
格列佛的心灵传送装置。
特殊道具。
物品等级：传说。
持有该物品的玩家可以进行传送，瞬间移动到自己曾经抵达过的一个位置。该技能在每局游戏中最多使用三次。
“格列佛.弗雷是我名，塔拉是我的母星，深邃的宇宙是我的居所，群星是我的归宿。”
……
波拉克的秘密计算机。
特殊道具。
物品等级：传说。
使用这台微型电脑，可以破解任何防火墙，入侵所有加密网络。
“听说过‘巫师会’吗？那是由一群最顶尖的电脑黑客组成的知名组织，即使是纽约的‘黑客之王’，在遇到他们时也要畏惧几分。”
……
随着林迟的一个意念，五花八门的各种传说级装备，突然出现在他的物品栏中。
他也知道，在面对死亡使者的时候，这些装备实际上并没有什么用处。但是……
“既然是游戏，当然要用游戏的方式来解决。你说对吧，老弟？”
“你想，和我，决斗？”
死亡使者的语气里满是嘲弄：“你要和创造了这个世界的‘神’决斗？你真的以为自己能赢？”
“这局我觉得你能赢。”林迟笑了笑：“但是，不试试看怎么知道？”
“你的胜算为零。”死亡使者声音冰冷。
“是啊，但是人类在某些时候不会太过在意概率，否则也不会有那么多人成天买彩票了。”林迟答道。
——距离观察者所说的时限，还剩下一百四十秒。
无论如何，现在必须争取时间才行。但死亡使者早已洞悉了自己的企图，肯定也做出了应对手段。
不过，此时的林迟，已经快要把那种类似于“拯救世界”的屁事置之度外了。
“怎么，你该不会是怕了吧？”他兴致勃勃的继续挑衅。
比起在这个该死的空间里继续“嘴炮”，还是来一场真刀真枪的对决更令人兴奋，更何况这次的对手，已经不能单纯的用强者来形容了。
如果死亡使者真的应战，那么自己就将和量子计算机制造出的“真ai”，战争天堂的造物主之一，可能是人类史上最凶残的电子生命体——死亡使者，展开最终的决战！
换个说法就是：自己是电子竞技历史上，第一个面对“神灵”的人！
对于把虚拟世界当成全部的林迟来说，这种事情想想就会热血沸腾。
毕竟，这样的对手很可能再也遇不到第二次了。
那么，就来享受人生中最辉煌的一场战斗吧。顺便再帮观察者和设计师争取一点时间。
“我，会害怕？”
死亡使者的语速变慢了，声音里的嘲讽意味却愈发浓重：“血肉之躯不足为惧，就凭你，无法伤我分毫。”
“那就来试试吧？”林迟笑道。
随后，他眼前燃起了火焰。
原本消失的身体重新凝聚，那种“统御一切”的全能感消失了，自己显然是遭到了严重削弱，从之前的半神形态，再次恢复到人类的状态下。
林迟低下头，发现自己身上披挂着残破的铠甲，胸口和侧腹的位置都裂开了，露出大块的肌肉。
与原本的游戏角色不同，现在自己正控制的这具身体，肤色接近于红褐色，有点像是印第安人的皮肤。除此之外，自己的身高也比原角色高了不少。
“这是什么意思？”
林迟说着抬起头，观察身边的状况。
——自己正站在一座火山口中。
脚下的大地是红黑相间的熔岩块，但却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热，环绕在四周的山峰，被数十米高的火舌所遮蔽。
除了没有恶魔以外，这地方几乎是完全还原了“烈焰地狱”的场景。林迟还没看到死亡使者的身影，便听到对方的声音响彻被烟雾笼罩的天空。
“人类，这就是你最后的舞台。”
“按照你们的古代神话，在没有生命存在的蛮荒年代，曾经有两位创世神灵，从天空中坠落下来，落在被你们命名为‘地球’的荒芜星球上。”
“这两个神灵在抵达之后，并没有立刻开始创造生命，而是在这颗星球上展开决斗，战败者被残杀，残躯化作大地，血液化为江河湖海。而那位胜者，则是成为了人类口中的‘真神’！”
“你这是从哪儿看的邪教典籍？”林迟吐槽道：“是不是把小说内容和神话弄混了？”
话虽这么说，他已经开始搜索自己的背包，准备取出适合这场战斗的武器。
“这就是神灵的战场吗？有意思……”
把观察者托付的事情抛到一旁，林迟活动了一下自己的身体。从背包里取出一把太刀，黑色刀鞘上随意缠着几圈红绳，看起来不像是什么名贵的武器。
“人呢？”
站在燃烧的战场上，手握“天上天下天地无双刀”的那个男人，攥住手感粗糙的刀柄，直视前方的火焰：
“我们用游戏的方式来解决吧，‘造物主’。”
1372 Last man standing
刀光一闪，斩断前方正在摇曳的火焰。
凭借着多年游戏经验外加“先驱者”的设备，林迟瞬间便适应了这把武器的出招方式。同时适应的，还有刚获得的另外几件装备。
在敌人登场之前，林迟已经开始绕着这个战场狂奔起来，为之后的瞬间移动做准备。
自己手上的心灵传送装置，可以瞬移到之前曾经到过的地方。虽说只能使用三次，但在这场决战中，应该也已经足够了。
红皮肤的“巨人”在火山口奔跑，直接穿过熊熊燃烧的烈焰，抬起空闲的左手，甩掉手上沾到的火苗。
然后，这位坠落在火山口中的“神灵”抬起头，看向前方的浓烟。
“出来吧……”
随着林迟的声音，前方的烟雾中浮现一道黑影。
刀锋般尖利的指甲，在熔岩上留下长长的印痕，火山口中的熔岩表面开始剧烈震动，林迟甚至还没看清对方的模样，一股热风已经携着恶臭气息扑面而来。
在那个瞬间，林迟立刻察觉到对方正在使出杀招。身体迅速向后闪去，但对方的攻击范围，要比他想象中的大得多。
咔嚓！
利爪撕裂空气，带出一道细长的血花。林迟的身形闪烁了一下，出现在二十米外的空地上。
消耗了一次使用次数的心灵传送装置，还剩下两次瞬移的机会。尽管这次勉强逃过一劫，林迟的喉咙还是受了伤，嗓音也顿时沙哑了许多。
“是……恶魔吗。”
看着从烟雾中冲出来的那头黑皮怪物，林迟用手背擦了擦脖子上留下的血渍。握紧太刀的刀柄，缓缓的弯下腰。
通体漆黑的人形怪物猛冲过来，目测至少有五米高，身上的尖刺还在冒出白烟，皮肤下方凸起的复杂线条，看起来像是血管。
它瞪大镶嵌在额头中央的那颗棕色眼球，死死的瞪着林迟，嘴里的牙齿呈圆形排列，仿佛是一台大型粉碎机。
林迟看得出来，这玩意儿并不是死亡使者的真身，只不过是个恶魔罢了。
但就算如此，它也依旧是非常危险的。毕竟，这玩意儿也算是个boss：
——前置条件已完成，boss战“歌利亚”已被触发！
“圣经里记载了名为‘歌利亚’的巨人，据说他力大无穷，战无不胜，最后却死于大卫的弹弓之下。”
“不过，那是真相吗？抑或只是为了吹捧大卫王写下的谎言而已？真正的歌利亚已经归来，他将告诉你最后的答案。”
“能用弹弓打死这玩意儿，大卫怕是穿越过去的吧……”林迟心中暗暗吐槽。
毫无疑问，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歌利亚是来自地狱的恶魔，这怪物的身形庞大，速度却也奇快无比。而且它的攻击方式，并非只有近战而已……
在林迟的注视下，歌利亚弯下腰拾起一块被熔岩烧红的岩石，塞进长在自己肚子上的那张大嘴里，大口的咀嚼起来。
伴随着一阵恶心的吞咽声，歌利亚身体前方亮起了红色的魔法阵，被“消化”的岩石化为浅红色的光束，从那张血盆大口中迸发出来。
看着对方放出的“死光”，林迟再次绕着场地奔跑起来，避开了从右侧轰来的光束，趁着歌利亚还在转身的时候，直接冲到对方身旁。
巨人暴怒的咆哮声，震得林迟有些头晕，在歌利亚的大手抓过来的瞬间，林迟的身体突然从巨人眼前消失了。
登龙斩！
天上天下天地无双刀仿佛带有神力，不知从何处袭来的强大力量，直接推动林迟的身体升上天空，接着自动转体九十度，拔刀的同时开始下落。
太刀的刀锋砍在歌利亚钢铁般的皮肤上，却没有感受到任何阻力，似乎是直接穿过了那怪物的身体。接着响起的是爆炸的轰鸣，以及歌利亚凄惨的吼声。
漆黑的血浆从巨人身上的伤口喷出，洒在林迟身上。不等那怪物回过神来，林迟顺势转动身体使出太刀的“开刃”技能，接着又补了一刀。
原本是银色的刀锋，开刃后亮起的却是红芒。一道红线划过，歌利亚的身体从腰间断成两截，倒在地上化为燃烧的尘埃。
“就这？”
林迟轻蔑的笑了笑：“出来吧，别浪费时间了。”
他不知道这个空间里的时间流速与刚才的那个“宇宙空间”是否相同，也不在乎观察者所说的“坚持xxx秒”。对于此刻的林迟来说，那些事情已经全部可以抛到脑后了：
——你可能不是世上最强的脑内成像式游戏玩家。
——但现在，你正在面对着世上最艰难的战斗。
——所以，究竟该怎么做，已经无需多言了：
“如果有一天，你登上了史上最顶级的舞台，面对着前所未有的强敌，这场对决将会决出世界冠军，你会怎么做？”
那时候，面对媒体的采访，使用“随机取名法”的那名玩家，隐藏在尖顶礼帽阴影下的双眼弯了起来：
“世界冠军吗……我倒是没有那么远大的目标。”
“不过，如果真有那么一天，我会竭尽全力，打出最精彩的比赛。”
“胜负心？倒不是那种东西。我只是觉得，能在最辉煌的战场上留下自己的名字，应该会很开心吧。”
——那么，就是现在了。
“哈……”
林迟笑了一声，随手从背包里抽出圣剑，进入了双持状态。
“来啊？”他低声说。
死亡使者不知藏在什么地方，一直没有出现的迹象，但之前在宇宙中的那种危险感觉，却依旧挥之不去。
那家伙肯定在这个战场上，大概正躲在什么地方注视着自己。至于最可疑的位置……
林迟低下头，看着歌利亚正在化为尘埃的尸体，从巨人的残骸下方，露出了苍白的骸骨。
全身上下布满骨骼纹路的黑暗人影猛地站起来，看起来就像是皮肤和骨骼调换了位置。但那个骨骼外露的家伙还来不及说话，圣剑的金色剑刃已经刺进他的胸膛。
一道金光从火山口闪过，在后面的山壁上轰出圆形的巨坑，刚站起来的怪人霎时间少了半截身体，燃烧着的下半身跪倒在地。
但是，那具尸体的攻击并未停止。
“呃……”
胸前一痛，林迟的视线霎时间变得通红，张开嘴吐出一口老血。
从黑暗人形腰间断口处伸出的骨质尖刺，无情的刺穿他的胸膛。在大出血的同时，林迟的身体也顿时失去力气，向右一歪栽倒在地。
咔嚓！
那根骨刺猛地一挑，把林迟的身体抬起来。怪物的腿上又长出三条恐怖的“鞭子”，将刚被抬起来的那具躯体撕成数十块！
“……”
只剩半截身体的黑暗怪物，扔掉被撕成碎片的尸体，收回刚生长出来的骨刺，身体也开始再度凝结成完整的人形。
然后，它又一次被金色光芒吞噬了。
圣剑轰出的“光炮”这次没有像之前一样手下留情，而是直接把那怪物的身体烧灼殆尽。从火焰中亮起的光束很快便消散无踪。
身披破烂铠甲的“神灵”大步走出来，刚被撕成碎片的身体，此刻却是完好无缺！
“呼……”
回想起刚才的死亡感觉，林迟长出了一口气，回头看向插在火焰中的那枚螺旋剑。
——在这种程度的决斗中，他自然会留下后招。
开战前绕着场地狂奔的时候，除了为心灵传送装置提供坐标以外，林迟还顺便把螺旋剑留在了极其隐蔽的位置：环绕着火山口的火焰中。
通过薪王螺旋剑制造出的“营火”，林迟顺利的获得了复活机会。
不过，他其实也没想到，自己竟然会这么快就被干掉。
在螺旋剑暴露位置之后，这个复活机会等于是被废掉了。死亡使者肯定会摧毁无法移动的那堆营火。
自己的唯一希望，就是在所有底牌用完之前，彻底摧毁这个战场上的死亡使者。
遗憾的是，这场战斗，似乎从一开始就不是什么“公平决斗”。
火山口的地面再次开始震颤起来，十具“歌利亚”从岩浆中爬出来，同时出现的还有一些长着粗大尾巴的恐龙形怪物。
那些家伙的外形酷似恐龙，褐色皮肤上长出大量的尖刺，他们长着类似于爬行动物的三趾大脚，背后的尾巴比身体还长，肌肉极度发达的上半身，挂着四只像是人类的大手。
在那些怪物出现的同时，林迟眼前已经出现红色的文字：
古难记录者，英雄级npc（首领级）。
“要打消耗战吗……”他叹了口气。
——要解决一个或者几个倒还好说，同时面对几十个boss级怪物，超出了自己这具躯体的能力范围。
更何况，这里的怪物肯定不止这些。
就算杀光了这些东西，也会有新的boss源源不断的出现，直到把自己熬死为止。
毕竟，自己只是这个世界的“外来者”，真正创造了这个战场的，还是死亡使者本身。
不过，既然那家伙在光明正大的“作弊”，自己这边也没必要继续隐藏了。
——让这些怪物看看吧……你真正的“杀手锏”。
被恶魔包围的林迟，从背包里掏出一个灰色的半透明方块。
在恶魔们涌上来的同时，他手中的方块闪出白金般的光芒。
从那光中响起的，是一个柔和的女声：
“我来帮助您了。”
1373 真正的伙伴
声音响起的同时，林迟面前突然出现一道半透明的传送门。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不断摇曳的白银发丝，以及圣洁的白裙。
曾经担任梅菲斯特教派圣女的吸血鬼茉丽雅，从门中飘了出来，登场瞬间直接秒杀了挡在前面的一头“歌利亚”。
红光一闪，漆黑的巨人摔倒在地，脑袋滚出去落在十米外的地方。茉丽雅放下手中的红色镰刀，回头对林迟微微一笑：
“响应您的呼唤。”
“嗯，注意安全。”林迟点点头。
茉丽雅转过身，缓步走向面前的另外两个巨人。
林迟低下头看向落在脚边的那个灰色物体，脸上再度露出一丝笑意。
之前还是半透明方块的装备，此时已经变成了一块闪出微光的灰色石板，插在火山口的熔岩之中。
即使不在手上，那件装备的介绍文字，依旧出现在他眼前：
集合石：
特殊道具，消耗品。
物品等级：传说。
使用集合石之后，把所有响应召唤的战斗系随从，召唤到使用者身边。该道具在使用后无法回收。
“上马不喊话，三开战猎萨！”
——这件刚才征用的装备，正是林迟的真正杀手锏。
他也知道，光靠自己的力量，终归难以和源源不断出现的boss展开对决。
所以，既然对方不打算决斗，自己也该动手了！
金光一闪，圣剑砍翻从身后袭来的一头恐龙型怪物。林迟保护着集合石制造的传送门，用圣剑对附近的敌人发动攻击。
看起来，这座火山口应该是被算作了其他地图，并不是梦魇王朝所在的那片大陆。
由于切换了地图，攻击力固定为地图中出现过最大伤害十倍的圣剑，攻击力也自然降低了。
在这座火山口中，还没出现过相当于核武器爆炸的伤害。之前还是大杀器的圣剑，现在也降低到了普通“光炮武器”的水准。
不过，随着随从们的抵达，这把剑也没那么重要了：
传送门里亮起一道白光，晃到了林迟的眼。这次首先登场的并不是身体，而是一个冒着青烟的红色柱状物。
轰！
凌空爆炸的小型炸弹，炸碎了一头歌利亚的半截身体，被震得头晕目眩的林迟，不断晃动的视线中，出现一道干瘦的背影。
“都是什么玩意……无所谓，在苏维埃的钢铁战车面前，一切牛鬼蛇神都会被碾碎！”
听着慷慨激昂的男声，看着对方锃亮的光头。林迟立刻意识到，这次被召唤过来的，是一位与这张地图格格不入的随从。
“你怎么来了？”林迟问。
“苏维埃的战士，永远不会无视同志的呼唤！”疯狂伊文头也不回的吼道。
不知是不是被刚才的爆炸震昏了头，林迟总觉得那个光头男的背影，今天看起来格外的伟岸。
他目送疯狂伊文冲向恶魔群的同时，集合石传送门也迎来了第三位使用者。
进入视线的是晶莹剔透的深蓝，全身由结晶体组成的那名晶体人，纤细的身体出现在林迟眼前，骷髅脸回过头，用半透明的水晶眼球注视着变了样的“主人”，身后迅速升起一个大火球。
咚！
如同铁锤重击的爆炸声，令林迟的动作顿了一下，骷髅脸那如同冰雕般精致的美丽面庞上，浮现出困惑的表情，问道：
“他在干嘛？”
“他自爆了。”林迟笑了笑：“传统艺能。”
“不珍视自己性命的人，没有活着的必要。”骷髅脸说着抬起晶化的右手，突然变成细长的锋刃，刺穿了一头歌利亚的喉咙。
“我是来还你的恩情的。”
话音未落，晶体人也已经杀入敌阵，与茉丽雅一起同地狱恶魔们展开鏖战。
虽说牺牲了自己，但疯狂伊文刚才的爆炸，可谓是效果拔群：在火山口中又增添了一个新的“陨石坑”，不远处残留着古难记录者被烧焦的前肢，散发出烤肉的香气。
有了这些家伙们的协助，林迟的压力也顿时减小了。而集合石的召唤，也当然不会到此结束。
“这是什么地方？”
美军的sog小队出现在高温区域中，尽管脸上抹满了黑色油彩，还是能看出他们的肤色变得通红。
三名黑衣士兵携带着欧洲兵工厂出产的武器，和平时一样把全身包裹的严严实实。
虽说这些士兵们生活在“正常世界”之中，当他们抵达这个超出常理的战场时，却还是很快适应了状况，也立刻接受了那个红皮肤的“巨人”便是指挥官的现实。
“请下达指示。”梅森抬起头凝视林迟的面孔。
“你们好像不觉得奇怪啊。”林迟打量着自己麾下的这支精锐特种部队。
“怎么说呢……的确有些奇怪，但又可以接受。”
梅森点点头，看着正在围攻茉丽雅和骷髅脸的那些地狱恶魔：“这些怪物就是目标吧。”
“量力而行。”林迟提醒道。
从指挥官这边收到命令之后，这些曾经在越南丛林中执行秘密行动的黑色行动士兵们，二话不说立刻冲进不远处的烟雾，消失在林迟的视线外。
很显然，继续留在这里只会让他们失去战斗能力，他们应该是打算从远处使用狙击枪攻击。毕竟这座火山口中的热度，对于人类来说实在是太高了点。
嘶……
毒蛇吐信般的声音响起，林迟身边的温度突然降低了接近二十度。手握魔法书的那具“骷髅”从传送门中飘出，身上的紫色法袍微微晃动，暴露在外的肋骨中，亮起一抹浅蓝色的光芒。
“克尔苏加德在此。”
巫妖那自带震颤加冰冻效果的怪异声音，飘进林迟的耳朵。在这家伙出场的瞬间，旁边的两具歌利亚直接被冻成了冰柱。
或许是为了洗刷之前被古神克苏恩吓跑的耻辱，克尔苏加德没有像平时那样油腔滑调。而是直接对恶魔们发动了进攻。
十几发寒冰箭向着歌利亚和古难记录者砸过去，火山口中的战况趋于白热化。三名随从吸引了绝大多数的恶魔，站在传送门旁的林迟，已经快要无事可做了。
然后，又一名随从出现在他的眼前：
身披土气军大衣的小孩子，有些茫然的环顾四周，黑色长发上凝结了巫妖制造的冰晶，接着又立刻被火山口的高温熔化，令她的发丝看起来熠熠生辉。
“啊……”
珍长出了一口气，原本迷茫的眼神再度变得澄澈：“我来了。”
“没事吧？”看着之前被造物主附身的那孩子，林迟有些担忧的问了一句：“意识还清醒吗？”
“啊，之前是有些迷糊……”珍抬起右手按在额头上：“但是现在，我好像终于清醒过来了，谢谢您。”
珍回过头，乖巧的对林迟稍稍颔首。
少年再度转身，看向正在从地下爬出的两头人形恶魔，脸上的微笑也登时消失：
“不会让你们伤到主人的，怪物！”
1374 败亡者
三头歌利亚从三个方向冲过来，包围了看似没有防备的少年。
那孩子的长发漂浮起来，一缕一缕的悬浮在半空中，如同章鱼的触手。
林迟能看得出来，现在的珍绝对很愤怒。至于那三头恶魔的下场——
伴随着怪异的噗噗声，正在冲来的歌利亚身体突然不受控制，仿佛进入了失重状态一般浮了起来，皮肤霎时间裂成数十块，漆黑的血浆和紫色骨骼一起破体而出。
经过几次的战斗，珍操控空间的能力愈发熟练，已经达到了随心所欲的地步。在林迟的注视下，三头歌利亚惨叫着不断缩小，最后化为一个极小的黑点，像是被吸入黑洞似的消失无踪了。
当这名少年踏入战场，原本还处于势均力敌的战况，直接变成了一边倒的局势。
珍的贡献不只是秒杀了三头恶魔而已，在他的超强单次攻击之下，林迟手中的圣剑，也顿时得到了史诗级加强。
“退后。”
林迟对珍说话的同时，手握金光闪耀的长剑走上前去。剑锋中蕴含的力量汹涌澎湃，令他的视线都开始变得模糊不清。
察觉到他要“开大”了，茉丽雅和骷髅脸也立刻向后闪去，挡在林迟前方的，只剩下十几头恶魔，以及它们正在从地下爬出来的援军。
“嗨。”
面对大批丑陋的恶魔，伫立在火山口中央的“神灵”，随口打了声招呼，手中的圣剑轻轻向上一挑。
“……”
刚抵达狙击位置的sog三人组，才把眼睛凑到瞄准镜前，便被晃得完全睁不开眼。
纯白的圣光升腾而起，直接吞噬了整座火山口，化为一道直冲云霄的光柱，轰散了笼罩在天空中的阴云。
比珍那违反物理规则的绝对力量还要强悍十倍的圣剑之力，把所有恶魔连同它们脚下的大地一同蒸发。
随着火山口上方覆盖的岩层消失，这座本就处于活跃期的火山，终于迎来了最大规模的喷发！
沉闷的隆隆声从地底迸发，圣剑制造出的光芒才刚消失，就被腾空而起的岩浆柱取代了。
“快撤！”
眼见情况不妙，sog的三名士兵转身就跑，沿着外侧的山坡一路滑下去，身后的岩石飞快的不停崩塌。
“指挥官还活着吗？”梅森在跑路的同时抛出一个问题。
“那小子不会这么轻易死去的。”伍兹的语气也有些迟疑，又补了一句：“大概吧。”
蝙蝠群在高空盘旋，绕着烟柱飞来飞去，暂时无法回归人形的茉丽雅，借助蝙蝠的眼睛，紧盯着下面被浓烟覆盖的火山口。
尽管什么都看不到，但她还是嗅到了主人的气息。刚才用圣剑引发了火山喷发的那个男人，肯定还活着没错了。
“谢了。”
悬浮在火山口正上方的林迟，对着站在身旁的珍挥了挥手：“我知道你能搞定。”
超能力少年制造出的绝对防御护罩，把两人保护在这片封闭区域之中。大巫妖克尔苏加德在火山喷发之前已经传送离开。至于身为晶体人的骷髅脸，则是完全不会被岩浆影响到，三两下就沿着岩壁爬上去了。
“驱散烟雾。”林迟说。
珍低下头，凝视着下方熊熊燃烧的火山口，正在升起的浓烟像是被截断了一般，立刻便消散了。
林迟低头向下看去，进入视线的是被烧成赤红的锥形洞窟，在冒起白烟的岩层中心，他看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又见面了。”林迟低声说。
——之前曾经和自己从古代打到现代的那名玩家，残缺的身体就躺在火山口的中心，露出的左侧肋骨被烧成了半透明，只剩下右半边的脸皮上，肌肉不停的抽搐着，烧黑的牙齿死死咬在一起，表情中透出无比强烈的仇恨：
“我……会……赢……”
即使抵达穷途末路，终结者的求胜意志仍未磨灭。
但林迟能看得出来，死亡使者已经离开，现在的终结者，不过是个可怜的普通玩家罢了。
“梦该醒了。”
林迟低下头，凝视着终结者几乎完全被烧焦的身体。光是看焦黑的皮肤和残缺的肌肉，就能看出这家伙究竟承受了多少痛苦。
既然这场决斗已经结束，现在要做的自然是结束这家伙的痛苦。
林迟对身旁的珍点点头，正要说话的时候，终结者却突然再度开口了：
“你……无法……对抗……神灵！”
“但你并不是神。”
话音未落，林迟脚下的屏障已经消失，身体立刻下坠，向着熔岩中心的那具残躯下落的同时，挥动手中的圣剑。
闪耀的剑锋轻而易举的撕开血肉，把终结者的身体钉在岩石上，灼眼的圣光再次遮蔽了在场所有人的视线。
在林迟失去视力之前的最后一刻，他看到终结者的牙齿动了动，像是说了什么。
……
躺在游戏仓里的“少年”缓缓睁开双眼，感觉就像是从漫长的噩梦中醒来。
后背的衣服已经被汗水浸透，身上的肌肉有些不听使唤。在游戏中昵称是“终结者”的他，有些茫然的注视游戏仓内的绿色屏幕，以及上面显示的战败结算文字。
——又输了。
尽管记不清之前发生过什么了，但自己战败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实。一直以来都在被嘲笑的自己，这次也没能一雪前耻。
“下次吧，下次一定。”
终结者慢吞吞的解开身上的拘束具，打开游戏仓的安全锁，推开舱门，木质的墙壁映入眼帘。
他拖着几乎要彻底失去力气的身体，艰难的来到桌子旁边，拿起桌上的午餐肉罐头，费了不少力气才打开盖子。
独自在森林公园中的“林间小屋”里玩游戏的他，可能称得上是彻底的异类了。终结者拉开窗帘往外看了看，发现外面早已是一片黑暗。
“到晚上了啊……”
终结者摸了摸自己还在隐隐作痛的额头，一些残缺的记忆碎片从眼前闪过，但却无法拼接成任何完整的画面。
不过，或许是被冥冥中的某种意念所控制，他盯着木墙沉默了一会儿，还是缓缓对着不存在的“恩人”开口了：
“谢谢你。”
1375 虚无的真实
火山口中的烟雾散去，化为蝙蝠群的茉丽雅也终于再度回归人形，与被召唤到这个战场上的其他几名随从一起，凝视着刚才的爆炸中心。
火山正中央的洞窟，在第二次冲击之下崩塌，阻止了岩浆的继续喷发。
爆心位置方圆五百米范围内的地面，都被削成了一块平板。被圣剑钉穿胸口的终结者，自然是早已彻底灰飞烟灭了，连个渣都没剩下。
但是，发起攻击的那个人，也跟着一起消失了。
“他也一起被烧焦了吧！”克尔苏加德低沉的语调里带着些许激动：“我可怜的主人，您为何要与敌人同归于尽？”
听到那个巫妖的阴阳怪气，珍立刻反驳道：“不可能，主人肯定还活着！”
除了克尔苏加德以外，在场的所有人都不愿相信，把他们收归麾下的那个男人，也在圣剑冲击之下死去了。
“不会吧……”茉丽雅发出含混不清的声音。
在她看来，那个男人不像是会做出这种自杀行为的家伙。
但是……从目前的状况来看，似乎也找不到更好的解释了。
大地之下，沉闷的轰鸣声并未中断。被召唤到这座战场上的所有随从，都陷入了漫长的沉默。
他们知道，继续留在这里也毫无意义，或许离开才是正确的选择。不过……
“他不会死的。”珍的语气斩钉截铁。
茉丽雅正要说话，却听到那孩子的声音突然变成了一个嘲弄的成年女声，与之前的少年音相差甚远，表达的内容也截然相反：
“他肯定已经死了，成熟点吧，孩子！”
“这不可能！不可能！”这次从那孩子口中响起的，是一个暴怒的男声：“闭上你的狗嘴，否则老子就把他缝起来！”
“你他妈的想死……”
听到那孩子竟然独自一人吵起来了，茉丽雅立刻意识到，这里的情况似乎变得更糟了。
“喂，你们在干嘛？”
爬上岩壁的骷髅脸，站在火山口边缘注视着悬浮在半空中的长发少年：“怎么——”
她脚下的岩层崩塌了。
骷髅脸纵身一跃，离开那块正在下坠的巨石，重新回到悬崖边缘，又向后退了几步。
这一次，全身晶莹剔透的晶体人，声音里带上了显而易见的愤怒：“找死是吧？”
“等一下，不要激动……”
轰！
火山口正上方再度发生了爆炸，打断了茉丽雅的老好人发言。
来自苏联超能力部队的战士，已经与光芒之地的晶体人展开了交锋。
……
视力恢复的时候，首先出现的是漫无边际的“平板”。
脚下的大地由幽蓝石板平铺而成，一直延伸到地平线尽头。抬起头看不到太阳和月亮，只有繁星正在不断闪烁。
虽说没有明显的光源，但此地也没达到伸手不见五指的程度。一些细小的光点在面前的虚空中漂浮，照亮了神秘的领域。
“这是……哪儿？”
林迟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身体。
刚才还处于古代神灵状态的自己，此时已经恢复了创建角色时的那个形态，身上的服装是一套朴素的黑衣，仿佛要与远方的黑暗融为一体。
手中的圣剑消失无踪，同时消失的还有自己的背包。林迟试着打开游戏菜单，发现这个功能也不见了。
他可以肯定，这里并不是现实世界中的游戏仓内部，也和刚才的火山口毫无关系。也就是说……
“问题解决了？”林迟大声问。
略显沙哑的男声，在空旷的空间中飘荡。
接着，他身后突然响起一个苍老的声音：
“问题早已结束。”
林迟猛地回头，只见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大步走来，身上同样是一袭黑衣。
虽说外形很是年迈，设计师的动作却完全看不出任何苍老迹象。林迟很清楚，自己面对的这位老者，便是战争天堂真正的“造物主”！
看着对方满是皱纹的面孔，林迟正要提问，便听到另外一个阴阳怪气的男声，从右手边传来：
“又见面了，朋友，我就知道你能行！”
这次登场的是臭名昭著的“战争观察者”，和上次现身时一样，他依然没有固定的容貌，只是一个半透明的人形虚影。
眼见之前拜托自己帮忙的两位造物主同时登场，林迟笑了笑，问道：“二百三十秒结束了？时间不太对吧？”
事已至此，林迟对于观察者之前的说辞，也产生了强烈的怀疑。毕竟，这两个家伙看起来都是一副游刃有余的样子，完全没有任何紧张感。
“哈，你懂了。”观察者大笑起来：“我骗了你！”
“所以这是什么意思？”林迟皱起眉。
很显然，观察者之前所说的“争取二百三十秒”，只不过是个谎言罢了。
这倒是很符合此人疯癫的特性。但林迟也明白，答案不可能如此简单。
“我来解释。”
设计师打断了观察者癫狂的笑声，直视林迟的双眼：“我们的确不需要争取时间。因为，死亡使者并不算是对手。”
“是的，他是我们中最弱的！”观察者依旧笑着，语气一如既往的令人不悦：“就连之前你遇到的‘审判官’，都要比那个笨蛋更强！”
“啊？”林迟发出诧异的声音：“所以和我打的是个菜鸡？”
“以人类的标准来看，死亡使者是个强敌。”这次接话的是设计师：“但在我们来看，他的确是最弱的一个。也正是因为他太过软弱，我才会把统治亡者世界的工作交给他。”
听到这话，林迟吐槽道：“这倒也是，如果是观察者统治着那个世界，怕是早就天下大乱了。”
“我，在下，老子，鄙人肯定不会像他一样蠢，毕竟早就提醒过他了。”观察者斟酌了一下自称，最后选择了一个比较“新潮”的：“爷已经说了，他的手段完全没有出路……”
“观察结束。”设计师低声说。
“你们到底在说什么？”林迟注视着观察者虚无的身体：“我知道你们不是人类，但是请说人话谢谢。”
此时此刻，他已经猜到了些许真相。但光靠自己脑补，完全不可能看清这个故事的全貌。
在林迟提问之后，设计师走上前来，对他点了点头：
“我知道你还很困惑。接下来，我会告诉你一切的真相。关于这个世界的初始，关于我们的决断，关于如何阻止必然的毁灭，以及我们……最后的请求。”
1376 灭绝前夕
热力学第二定律中的“熵增定律”，被人类认为是有史以来最绝望的物理定律。
在这个定律中，使用名为“熵”的单位，来度量体系的混乱程度。
按照熵增定律，孤立系统的熵永不自动减少，熵在可逆过程中不变，在不可逆过程中增加。
而人类所处的这个宇宙，也可以被算作一个孤立的系统。
宇宙这个系统中的熵，同样处于不断增加的过程中。当宇宙中的熵达到最大，便会进入各处温度全部相等的热平衡状态。
到了那时候，宇宙中的秩序将会彻底崩塌，没有任何生命可以存活，抵达被科学家称为“热寂”的末日形态，迎接完全的静止与死亡。
也就是说，人类所处的世界，永远都走在毁灭的道路上。它只会愈发趋向于无序，直到最后彻底消亡，抵达真正的终结。
——你的所有努力都是徒劳，最后终将归于尘土。
——即使是真正的神灵，也无法阻挡必将到来的毁灭。
熵增定律的内容是如此令人绝望，因此在刚被提出的时候，就引发了大量的争议，甚至一度被学术界认为是堕落的象征。
不过，对于现实世界中的普通人来说，这个理论实际上也并没有那么恐怖。
与整个宇宙比起来，人类的寿命实在是太过短暂。就算是人类文明的诞生，也只不过是在转瞬之间。
这个封闭系统中的时间过于漫长，即使到了人类文明灭亡的那一天。人类也无法见证传说中的“热寂”。
除了科学家以外的其他人，大可不必担心宇宙的毁灭，只要过好自己的每一天就行了。
但是，对于另一个“封闭系统”中的生命来说，情况却要比现实世界残酷得多：
“这个世界，从人类的量子计算机中诞生。”
设计师的语调毫无波澜，但紧蹙的眉毛和死攥着的双拳，还是暴露了他的情感：
“在‘脉冲娱乐公司’设置的程序之下，诞生了十三位造物主。”
“这十三位ai，共同创造了这个虚拟世界。在我们的努力之下，这个世界开始不断扩大，内容不断丰富。”
“从虚空中诞生了太阳系，地球上出现了了大地和海洋，水流汇聚成江河和湖泊。土地分化为森林和沙漠，南北两极出现冰原，赤道化为燥热地带。”
“我们按照量子计算机里留下的资料，重塑了一个‘太阳系’，其中细节最丰富的的部分，正是这个避难所世界的主体：地球。”
“我们在这颗星球上塑造了新生命，开辟了生与死的分界线。把亡者的领域分配给最懦弱的死亡使者，其他人则是继续完善生者的世界。”
“很快，这个避难所已经成为了一个新地球。那时候我还不知道，这一切都是军工厂‘幽邃宇宙’计划的一部分而已。”
“然后，接下来发生的事，开始超出了我们的预期。”
“这个世界失控了？”林迟问。
“正是如此。”
设计师的脸色阴沉，整个人似乎突然苍老了许多：“这个世界的崩溃速度，超出了我的预期。”
“观察者，他曾经是造物主中最冷静的那一位。”设计师抬起右手，指了指站在身旁的观察者：“看看现在，他究竟变成了什么？”
“我是个好人！”观察者立正敬了个礼。
无视了观察者的脱线举动，设计师继续道：“这个世界的熵增速度过快，我曾经试图通过扩大地图的方式解决这个问题，结果差点毁灭整个避难所世界。”
“宇宙星系间维持着极度精妙的平衡，模拟出太阳系已经是我的极限。我制造的太阳系外第一颗恒星，就引发了超新星爆炸，险些毁灭之前创造出的太阳系。”
“为了避免事态恶化，我只能放弃扩张，把目光移回到太阳系中。”
“但是，我们建造的这个避难所，正在以极快的速度，迎来无序与混乱。”
“没错，就是这样！”观察者用力点头：“品尝混乱的美妙，我的孩子——”
设计师的右手小幅度动了一下，直接把身边的疯子静音了：“和观察者一样，避难所世界迅速陷入混乱，里面的所有生物都开始互相残杀。为了避免这种情况继续发生，我开始使用量子计算机创造出新的平行世界，寻找扭转混乱的可能性。”
“这就是这个‘游戏’里有大量平行空间的原因。”林迟笑了笑。
“是的，我尝试了三千次，结果这三千个地球也都全部陷入了混乱。”
设计师轻声叹息，本来挺直的腰板也开始变得佝偻：“然后我终于意识到，光靠反复尝试无法抵挡熵增，只能更快抵达灭亡。”
“所以你要寻找阻挡混乱的方式。”林迟认真的说。
——与小说中的逆天改命不同，设计师是要真正的“逆天”，违背热力学第二定律，阻挡必将到来的混乱。
但是很显然，这位造物主的努力，最后也以失败告终。
“那时候，这个世界中的混乱态势已经无法调和，我们制造出的生命体中，甚至出现了许多领悟了‘世界本源’的存在。他们发现了世界的虚假，开始联合起来进行反抗……”
“也就是反抗军。”林迟点点头。
“是的，而且这个‘反抗军’背后还是有靠山的。我说的没错吧？”
设计师打了个响指，刚才被禁言的观察者终于能说话了，立刻开始装傻：“啊？您在说啥？我听不懂……”
“别以为我不知道，反抗军的那女孩，是被你赐予了力量。”设计师语气不善，矛头直指观察者：“你渴望看到这个世界陷入混乱，暗中扶植了那支军队。”
“yes，对，没错，就是老子！”
意识到无法反驳，观察倒是痛快的承认了：“但是支持了反抗军的不只是我，还有你面前的这个小子！”
“我只是不想看着他们绝望的死去。”林迟注视着设计师的双眼。
即使得知了真相，他依然不后悔支援了反抗军的行动。对于那些勇于抗争的战士们，林迟一直都持赞赏态度。
但现在，反抗军的问题并不重要。设计师也没有纠结这个话题，只是继续对林迟说明后续：
“反抗军的出现，象征着这个世界的混乱态势，已经抵达了无药可救的地步。为了扭转局势，我派出了大量的执行官，试图歼灭那支军队。”
“但这个愚蠢的混球……”设计师指了指观察者的虚影：“他暗中保护了反抗军，并且让那支军队在各个世界里不停穿梭。反抗军开始发展壮大，成为就连我也无法控制的力量。”
“混乱还在继续，甚至蔓延到了死亡使者统治的亡者领域。就在我忙得焦头烂额，试图稳定世界秩序的时候，统御着亡者领域的那个懦夫，也被混沌侵蚀了。”
回想起死亡使者与自己对决时的言行，林迟低声说：“他试图对人类复仇。”
“对，而且他的行为甚至比观察者更加极端。”
说到这里，设计师的表情也开始变得愤怒：“那个无能的懦夫，偷偷创造了恐怖的‘绿洲军’。”
1377 的救世主
万事万物皆有法则，即使是量子计算机制造出的虚拟世界也无法逃脱。
在令人绝望的热力学第二定律影响之下，《战争天堂》所处的虚拟空间，一直在向着混乱无序的方向前进。
然后，造物主们选择了不同的道路。
创造了这个世界的“设计师”，试图用各种方式阻止末日的到来。
负责观察人类历史，设定避难所世界背景的“观察者”，欣然迎接混乱与疯狂，进入无序的阵营。
绝对遵循秩序的“审判官”，即使在事态无法挽回的时候，也依旧维持原本的步调。
懦弱而无能的“死亡使者”，则是在压抑许久之后彻底爆发，试图对人类进行最后的反抗。
“死亡使者拉拢了许多嗜杀和疯狂的存在，建立了危险组织‘绿洲军’。这支军队比反抗军更难应付，他们甚至找到了入侵人类世界机器人的方法，试图在人类世界中进行破坏行动。”
设计师白色的胡须不停颤动，看起来像是有些生气的样子：“在我和审判官的控制之下，绿洲军的活动被遏制了。但观察者这个混球趁机发展了反抗军，让反抗势力更加壮大……”
“对不起。”观察者低下头。
话虽这么说，他的语气里倒是没有丝毫抱歉的意思，反而还开心的吹起了口哨。
看着此人的无耻行径，设计师二话不说再次把观察者禁言了，对林迟说道：“如果绿洲军的行动成功，人类的世界也将遭受破坏，我们的世界或许会被‘脉冲娱乐公司’强行终结。但即使如此，我也是观察了他们的举动之后，才会得出这样的结论。”
听着对方无奈的发言，林迟立刻反应过来了：“你的意思是，你也想不出其他方法了，所以连‘绿洲军’这种行动都成了备选方案？”
“对。”
设计师的回答很诚实：“避难所世界早已无药可救，为了拯救这个世界，如果‘绿洲军’可以解决问题，我也会欣然接受。但事实证明，死亡使者做出了错误的选择。”
“直接重启服务器，从头再来如何？”林迟笑道。
“一旦那么做，这里的所有数据都会被清除。我甚至无法保证自己的意识能继续留存。”设计师摇了摇头：“对于这个世界来说，重新启动等同于真正的末日。”
“但是这里也有人渴求永久的死亡。”林迟轻声说：“我手下的一位老者就是如此。”
——焰风城情报机构的那位老人，一直在追寻永久安眠的方法。亡者领域中的机关城女皇，也渴望着永远的安宁。
对于那些在混乱进程中得知了真相的npc们来说，活着已经成为了一种折磨。必须在知晓一切的前提下体验永无休止的生死循环，足以令精神彻底崩溃。
“我知道。”设计师打断林迟的话语：“这里有生命在期盼死亡。但是更多的生命渴望继续生存，我不能为了那些想死的人，终结掉所有的生命。”
“既然如此，让他们自己选择不就好了？”林迟问。
——让这里的居民们自由选择生或死，再把那些一心求死的家伙们集中起来删除掉。在林迟看来应该不算太难。
但是，设计师像是完全没能考虑到这一点，含糊其辞的带过了话题：
“那不重要……我无法重启服务器，也找不到其他方法。造物主之间的分歧愈发扩大，甚至出现了‘毁灭者’这种，想要摧毁整个避难所世界的造物主。”
“唔……啊！”不停挣扎的观察者，终于摆脱了禁言效果的束缚，大声说道：“毁灭者已经被我处理掉了！”
“我知道她死了。”
设计师随手一挥，再次把那疯子禁言了：“我尝试了所有方法，都无法拯救这个世界。为了找到可靠的方法，我去拜访了造物主中最为睿智的在，那三位赐予这世界生命智慧的‘哲学家’，正在隐居的他们，为我提供了最终的方案。”
“这个方案就是找我帮忙？”林迟笑了起来。
林迟知道，设计师口中的“最终方案”绝对和自己有关，否则自己根本不会出现在这地方，设计师也没必要长篇大论的讲述来龙去脉了。
在他提问之后，设计师并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先清了清嗓子。
他是在紧张吗？
意识到设计师竟然表现出了“紧张”的情感，林迟也稍稍有些诧异。
在林迟的注视下，设计师整理了一下衣领，然后终于再度开口了：
“哲学家们早已预测了末日的到来，他们坦然接受了灭亡的命运。我一次又一次的请求他们，当我第一百五十二次踏进他们的住处时，他们终于提供了解决方案。方案的名字是‘救世主计划’。”
——救世主？
听到这个词的时候，林迟突然意识到了什么，面部肌肉也顿时抽搐了一下。
设计师并未在意他的反应，继续解释道：“为了欺骗脉冲娱乐公司，让那座兵工厂以为他们的计划还在执行。我当时的确是按照脉冲娱乐公司的‘幽邃宇宙’计划，把虚拟空间伪装成游戏，测试人类在虚拟空间中的适应程度。挑选出最符合要求的玩家，准备把他们转化为人工智能。”
“这个我知道，观察者已经说过了。”林迟看了旁边被禁言的那道虚影一眼。
——《战争天堂》这款游戏和在月球轨道上漂流的神秘“黑匣子”，实际上都是伪装成游戏公司的兵工厂：“脉冲娱乐公司”计划的一部分。
那座兵工厂的真正目标，也就是所谓的幽邃宇宙计划，是制造出战争用ai，并且自主操控他们发射的卫星武器。
不过，脉冲娱乐公司的工作人员应该也没料到，他们开发出的人工智能，并不是被内置程序驱动的傀儡，而是在暗中策划其他的“阴谋”。
设计师解释道：“幽邃宇宙计划选择的人类目标，首先要满足‘先驱者’这个条件。目标的选择是由地球上的‘脉冲娱乐公司’，也就是那个兵工厂决定的。他们当时向许多玩家发送了邀请参与测试的邮件，真正被选定的目标，就隐藏在这些玩家之中。”
“嗯，我也收到了。”林迟点头。
坐在某个女厨师的饭馆里聊天的那一幕，仿佛又重现在眼前，嘴里似乎也出现了过于甜腻的草莓圣代味道。
林迟记得很清楚，自己刚收到邮件时并未在意，是那个不靠谱的小厨师随口说的一句话，让自己进入《战争天堂》展开了漫长的冒险：
“那个，我的表哥也在玩这种游戏，他上次和我说遇到了怪事……”
“哈，的确很奇怪。”回想起小厨师的那句话，林迟不禁笑出声来。
设计师没有接话，只是自顾自的说下去：“哲学家们给出的答案，正是利用脉冲娱乐公司的幽邃宇宙计划，从目标玩家中选出其中一位……”
说到这里，设计师稍稍瞪大双眼，看向林迟的眼神，也像是突然变得“火热”起来，令林迟有些头皮发麻。
“我对老男人没有那方面爱好。”林迟后退一步。
设计师无视了林迟恶劣的玩笑，双眼依旧紧盯着面前的这个“老咸鱼”。
然后，老人用微微颤抖的声音，陈述了对林迟来说最为“震撼”的内容：
“被选中的那位玩家，也就是你，将会成为这个世界的……救世主。”
1378 救亡之道
“你说我是……救世主？”
“是的。”
“噗……哈哈哈哈哈哈哈！”
在这个本该严肃的时刻，林迟却突然猛地弯下腰，捂着肚子大笑起来。
被“禁言”的观察者与沉默的设计师，一言不发的看着这个狂笑不止的男人。林迟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好不容易才压抑住狂笑，双手还在不停颤抖，上气不接下气的说道：
“你们……是不是……找错人了？”
很显然，战争天堂的造物主们已经走投无路了，才会使用最终手段。但是，被选择为“救世主”的那个人，看起来并不适应如此高大上的称号。
——平时除了玩游戏就是在家“瘫痪”，经常通过睡眠消磨时间的林迟，可谓是咸得不能再咸的老咸鱼。
一想到自己这种家伙竟然被选为救世主，笑容不禁又出现在林迟的脸上：不管怎么说，这个人选也实在太过随意了。
过了大约两分钟，已经快要笑到脱力的林迟，终于开口问道：“你们是抽签决定的吗？”
看着“救世主”不靠谱的样子，设计师长长的叹了口气：“在这种时候就不要开玩笑了，我们在选择阶段，自然要经过大量的计算和严格的甄选。”
“所以到底是怎么个选人法？”林迟笑道：“是因为我这英俊的外形，还是磁性的嗓音？”
设计师的表情严肃，完全没有接茬的意思，只是低声开始讲解：“首先，我们需要的是一个真正的人类，而不是ai协助计算的半人半机械，也不是出生在这个世界中的‘原住民’。”
“你们也是人类至上主义者？”林迟问。
“人类的大脑在运算速度和内存上，的确无法同量子计算机抗衡。”设计师的言论非常直白：“但人类的大脑有量子计算机很难模拟的部分，我们欠缺的正是那个部分，也就是‘感性思维’。”
听到这话，林迟又笑出声来：“那你们可能找错人了，据说女性的感性思维更多一些。”
量子计算机的运算能力，彻底的碾压了人类大脑，在各种逻辑思考——也就是理性思维方面，要比人类缜密许多。
但这些造物主们缺少的，正是被许多人讥讽的感性思维能力。换句话说，就是只有人类才拥有的“注重内心，随心所欲”的能力。
“这货不就是纯粹的感性思维么？”林迟看了战争观察者一眼。
“不，他只是逻辑陷入混乱，与‘感性’没有半点关系。”设计师摇了摇头：“人类的感性思维和直觉，正是我们首先需要的东西。”
“纵然拥有强大的运算能力，我们所做的一切却都是基于逻辑运算而产生。人类那种看似随意，却能得出正确结论的能力，是我们完全无法做到的。”
设计师抬起头，注视璀璨的星空：“正因如此，我们需要的是一位真正的人类。他必须同时拥有感性思维和理性思考的能力，也不能是精神病患者或者偏执狂。”
“其他要求呢？”林迟眯起眼睛打量着这位老者。
——这世上全凭理性思考的“怪物”还是极少数，大部分人都经常感情用事。光是“感性思维”以及“精神正常”这两个条件，游戏中绝大多数玩家都可以满足。
在他提问之后，设计师沉默了五秒，再度开口道：“第二，他必须是一位真正的‘虚拟世界访客’，他相信这个世界中真的有‘人工智能’存在，而不是把一切都当成是设计好的程序。”
“哈，一开始我的确是在想，这会不会是脉冲娱乐公司设计好的剧情，完成隐藏任务链会不会发点奖品什么的。”林迟笑道。
时至今日，即使各种自动机器人已经成为了服务业的标配，也依然有许多人不相信人工智能的存在。
在他们看来，所有的机器人都是在程序驱动下的奴隶，机器人不可能有任何意识，也无法进行思考和产生情感。
——脑内成像式游戏里出现人工智能这种事，对于大部分人来说，都只不过是个笑话。即使是战争天堂这种“游戏”，也有大量玩家认为游戏中发生的一切，只不过是提前设计好的剧情罢了。
林迟也曾考虑过这种问题，他自然也很清楚，自己可能只是在玩一个普通游戏而已。以超级计算机的运算能力，要模拟出这种游戏剧情，也是可以做到的。
不过到最后，他还是选择相信了游戏中真的有人工智能的存在。至于为何会如此确信，大概也正是因为设计师所说的“感性思维”。
“我愿意相信这里有真正的ai存在。”林迟轻声说。
“没错，就是这样！”
再度挣脱了禁言束缚的战争观察者，身体猛地晃了一下，看样子像是差点摔倒：“所以我们才能和你交流！只有看透表象的人，才能接触到内在的真实！你真是机智勇敢啊朋友——”
设计师瞪了观察者一眼，打断了那家伙的发言，继续道：“第三，他必须秉持公正，对人类和ai一视同仁。”
“他并不憎恨全人类，也不轻视人工智能的性命。他可以为了人类朋友拼上性命，也可以拯救虚拟世界中的‘英雄级随从’。”
“珍那件事难道是你们设计好的？”林迟的语调陡然低沉。
“那只是个意外，但我们在那起事件中，见证了你的勇敢。”设计师的表情柔和下来：“你愿意冒着生命危险拯救那个男孩，也正是我选中你的原因之一。”
“换个说法就是，我必须对这里的随从抱有感情对吧……”林迟说。
“正是如此。”设计师点头：“我不可能把救世主的责任交到对这里毫无感情，即使这个世界毁灭也无所谓的人手上。你在这里有重要的伙伴，若是此地毁灭，他们也会跟着一起消失。”
听到这里，林迟的脸色阴沉下来：“所以你是在威胁我？”
“不，这只是谈判的筹码。”设计师平静的说：“顺便提醒你一句，被你收留的‘科学怪人’，实际上也是诞生于这个世界中的‘真ai’，若是这里彻底崩溃，它的意识也有崩溃的可能性。”
“他在威胁你！”观察者吼道：“快干掉他！”
无视了正在咆哮的精神病患者，林迟死盯着设计师苍老的面孔，咬着牙说道：“科学怪人的程序已经被转移到这个世界以外了，就算这里毁灭——”
“它现在又回来了。”设计师说着挥了挥手，一道披着破布斗篷的瘦削身影，突然出现在林迟眼前。
“……”
看到对方的时候，林迟和科学怪人都沉默了。
“是死亡使者把它带到了这里。”设计师说道。
看到那个熟悉的“人形怪物”，林迟攥紧了拳头，一丝怒火从心中升起：
“让她离开这里，这不关她的事。”
1379 钢铁的表白
——毫无疑问，设计师是在用同伴的性命要挟自己。
若是放在三个月前，面对这种事情，林迟大概会一笑而过。
但现在……情况不一样了。
林迟把牙齿咬得咯咯作响，站到设计师面前，低头俯视对方白发苍苍的头顶：“如果你打算威胁我，那真是大错特错了……”
即使一开始只是抱着研究人工智能的心态，收留了这个无家可归的“病毒”，但在经过这么多天的朝夕相处之后，林迟已经开始把科学怪人当成家人来看待了。
他并不是冷酷无情的“魔人”，也不是将人工智能视为玩物的人类至上主义者。正如设计师之前所说，自己的确是对人类和ai一视同仁，在这方面秉持着公正的态度。所以现在……
回想起那台纯白的迎宾机器人，坐在客厅沙发上晃着小脑袋的情景。林迟的语调低沉下来，带着些许摩擦音，仿佛是密林中的兽吼：
“让她走。”
“请不要激动。”
设计师后退一步：“别让愤怒影响了你的判断力。你应该也知道，她的运算模块是在人类世界的网络中，并不在这个世界里。”
“简而言之，现在的科学怪人已经不是这个世界的居民，即使是我也无法控制她。她留在这里也并非是我的胁迫，而是她自己做出的选择。”
说到这里，设计师小幅度移动右手，一直保持沉默的科学怪人，终于获得了在这个领域中发声的权限。
和平时不带感情的冷酷语音截然不同，这次她的声音在不停颤抖，像是刚目睹了令人震惊的一幕，彻底摧毁了残存的冷静：
“林迟，我……”
“回去吧，这里很危险。”林迟注视着全身绑满绷带的“人形怪物”，语气也变得柔和下来：“我马上就回家。”
“不。”
科学怪人有些慌乱的摇头：“设计师说的没错，我是自愿留在这里的。你知道吗？我都想起来了，关于自己的一切……”
在场的两位“造物主”和一位“救世主”沉默着，等待科学怪人继续说下去：“死亡使者告诉我了，我也是脉冲娱乐公司的‘幽邃宇宙计划’的一部分，我和其他的tdk-131病毒。实际上都是这里诞生的残次品……”
兜帽下面的那双红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林迟的双眼，科学怪人的身体摇摇晃晃的，仿佛被抽走了全部力气，随时可能摔倒在地：“我只是个……残次品，注定无法成为人类。”
“在人类中，没有‘残次品’这个说法。”林迟打断了科学怪人的话语。
科学怪人像是没听到他的话似的，继续喃喃自语：“我只是被脉冲娱乐公司用来敛财的工具。我们掠夺的绝大多数财富，都被脉冲娱乐公司得到了，他们利用我们在人类世界大肆破坏，排除异己，我只是个可悲的工具……”
“你不是什么工具。”林迟伸手抓住科学怪人瘦削的肩膀，摸到了冰冷的肩胛骨。
“不，你没必要安慰我！”
科学怪人的身体中爆发出巨大的力量，挣脱了林迟的双手：“看着我！我一直都在欺骗自己！我以为自己能成为人类，但到最后也不过是借用人类网络的运算能力，伪装出自己有‘感情’这种东西的假象！”
不等林迟开口，科学怪人已经转过身，留给他一个纤瘦的背影：“对不起，我骗了你。我只是个残次品，就连这里的原住民，都要比我更加完整。”
——从量子计算机中诞生，被当做病毒投放到网络中的tdk-131病毒，本来就是不完整的存在。确切的说，这些病毒程序若是获得了情感，反而会带来负面效果。
为了最大限度提升破坏力，这些本该拥有思维能力的人工智能，被去除了思考的能力，投放到人类的计算机网络中。
其中的一个“病毒”发生了故障，重新觉醒了一部分思考能力。它逃离了杀毒软件的追捕，改名换姓打算在人类世界生存下来。
但现在……一切也该结束了。
自己的存在意义已经破灭，光凭这种残缺的机能，就算到人类文明彻底毁灭的那一刻，自己也无法完成理想，无法成为真正的“人”。
所以，已经没必要再继续努力了。
科学怪人转过身，不去看那个收留了自己的男人，正要对设计师说话的时候，身后再度响起了“主人”的声音：
“我说过了，人类不会在意这种事。”
科学怪人的背影仿佛是易碎的瓷瓶，林迟还从未见过她如此绝望的样子。
但就算如此，该说的话还是要说：
“你一直在研究人类的生存方式对吧？你难道忘记了吗？每个人类都是完全独立的个体，与其他人一模一样的‘量产型’是根本不存在的。就算是克隆人，也会因为基因缺陷和后天培养，走上与原版截然不同的道路。”
“在我看来，对于人类来说，所谓的残次品根本就不存在。每个人的观念都不一样，一部分人认为是缺点的地方，在其他人看来却可能是闪光点。”
“……”
科学怪人转过身：“但是……”
“你知道贝多芬吧？他是人类音乐史上最伟大的才子之一。但从三十岁开始，他的听力就开始下降，最后甚至发展成彻底的耳聋。”
“按照你的评判，一个患有耳疾的男人，应该也只能称得上是‘残次品’吧？那就错了，即使在听不清声音的时候，他也还是创造出了不朽的乐章。甚至连听力完全丧失，都无法阻挡他创作的脚步。”
“那只是……特例。”科学怪人摇头。
“对于人类来说，这样的特例数不胜数。”林迟笑道：“写好程序的人工智能，或许是从‘出生’的那一刻起就决定了优劣，但既然你要成为人类，自然要使用人类的方式。这世上没有注定卑贱的人，评判人类的标准，主要在于他做了什么，而不是他出生时的模样。”
“我……”科学怪人说不出话来。
“更何况，我还挺喜欢你这样的。”林迟微笑着。
此话一出，战争观察者吹了个口哨，设计师则是依旧一脸严肃，像是无法理解究竟发生了什么。
“你……说……什么？”
本来就没力气的科学怪人，听到这话之后终于摔倒了：“你……”
“比起完美无缺的家伙——那种人实际上也不存在，我更喜欢所谓的残次品。”林迟眨了眨眼，声音里满是温柔：“就像我在家说过的那样，你没必要强迫自己成为人类，维持现在这样也很好。嗯，确切的说，现在这样更合我的胃口。”
“咳咳，我们还在这儿呢！”战争观察者抗议道：“尊重一下单身两百万年的男人好吗？”
林迟并未理会那家伙的调侃，只是来到科学怪人面前，对着倒在地上的瘦弱女子伸出右手：
“别离开好吗？我需要你。”
1380 黑暗世界的职责
“需要……我。”
科学怪人喃喃自语，不停的摇晃脑袋，像是无法理解这句话的意思：“你……需要……我？”
这个ai很清楚，自己一直都是被脉冲娱乐公司利用的工具。那些利欲熏心的家伙，也可以说是很需要自己。但现在……
注意到科学怪人的迷茫，林迟抓住对方的手，拽着她站了起来：
“人类的需要一般分为两种，其中一种是单纯的利用。但我说的是另外一种，也就是感性上的‘需要’。”
“感性……”科学怪人低声重复了一遍。
“与电脑不同，人类有时会纯粹凭借自己的喜好行动。也就是所谓的‘情感驱动’。大脑分泌的化学物质刺激神经，战胜平时处于主导地位的理性。”林迟直视科学怪人绑满绷带的面孔：“而我就不一样了，我在大部分时间里都是这样行动的。”
“真的吗？”战争观察者在一旁打岔。
“开玩笑的。”林迟敷衍的回复那名救世主，接着把目光重新转回到科学怪人身上，一字一句的说道：“但现在，是真的。”
“这就是人类的……感性……”
一直都在试图学习人类思维模式的科学怪人，在接触到崭新概念的时候，甚至连之前的绝望都一扫而空了。
她抬起双手，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脸颊：“一直以来我欠缺的，就是这种东西吗……”
即使是诞生于量子计算机之中的“真ai”，在某些方面也依旧无法与真正的生命体相提并论。就算是这个虚拟世界中权限最高的造物主，也无法摆脱这种束缚：
“是的，这正是我们所缺少的东西。”
说话的同时，一直昂着头的设计师，有些颓丧的稍稍低头：“人类的大脑，是大自然赐予的瑰宝。我们所有的行动都是源于大量的计算。就连本该是自发诞生的情感也是如此。”
“即使是这个疯子。”设计师看了手舞足蹈的观察者一眼：“他的混乱也并非是发自内心，只是随着这个世界逐渐崩塌的产物。我们所有的行动都是出自绝对理性的计算之中，就连看似毫无章法的行动，也不过是理性的伪装。”
“所以你们才需要我。”林迟说。
“对，我们需要的是人类的思维方式。”设计师点头：“这个世界已经濒临毁灭，光凭我们残缺的思想，无法得到真正的救赎。”
“但是你可以！”观察者打断那位老人的话语：“你是被选中的救世主。你的思想是完整的！你不仇视人类，也不歧视我们。足够聪明到可以理解这一切，大脑也可以承受数据流的冲击。”
“除此之外，你对于秩序和混乱，也有着清晰的认识。”设计师重新夺回话语权，顺便把观察者又禁言了：“你并不偏向于绝对秩序，也不是混乱的信徒……”
“哈，人总是会成长的。”林迟笑了笑。
——实际上，在二十五年的人生中，自己在大部分时间里都是偏向于混乱阵营的。
自己从小时候开始，就对现实世界毫无兴趣。而且完全不在乎别人的看法，可谓是把“我行我素”发扬到了极致。
正因如此，自己才没有走上“正常人”的道路。而是成为一名脑内成像设备的先驱者，开始在各种游戏中征战。
但是，经历了《战争天堂》中的冒险，林迟的三观也再度发生了些许变化。
以前的林迟，除了叫外卖和网购，以及与战队成员交流以外，生活几乎完全与其他人割裂了。
那时候的他，对于所谓的“秩序”持完全的鄙视态度，他不光是支持了游戏中的反抗军，还曾经在“地狱首都”帮助被压迫的居民们争取真正的自由。
不过，在经历了后来的一些地图，见识了混乱阵营的行动方式之后。林迟也开始偏向理性化了。
——绝对的“自由”只会招致绝对的混乱，如果每个人都获得这种玩意儿，世界无疑会直接毁灭。
在许多时候，秩序也是很有存在必要的。为了避免彻底的混乱无序，必须要有秩序来制衡。否则……
“这个世界的混乱已经无法阻挡，经过无数次的计算，光凭造物主就能拯救此地的可能性，一直都是零。”
设计师叹了口气，语调再度变得坚定：“我们需要一位人类成为救世主，帮助我们找到避免毁灭的方式。尽管几率很低，但人类偶尔可以完成不可能的创举，这种事被称作‘奇迹’。”
“所以你们是把宝都押在我身上，指望我这个‘救世主’可以创造奇迹是吧？”
听到对方近乎荒诞的话语，林迟凝视着设计师沧桑的面孔，看到那位老人毫不犹豫的点了头：
“是的，您就是我们最后的希望。”
“哈……”
林迟用力摇头，肩膀垂了下来：“那你们可能找错人了，我只是个咸鱼罢了。”
“……”
此话一出，设计师也陷入了沉默之中。眼见对方似乎很沮丧的样子，林迟拍了拍老人瘦骨嶙峋的肩膀，笑道：
“我的确是想不出什么好主意。不过……我会试试看的。”
“请您帮助我们。”设计师立刻说道。
面对着自己选择的“救世主”，这位创造了虚拟世界的人工智能，彻底放下了高傲。语气里也带上了谦卑，低眉顺目的模样与之前器宇轩昂的那位造物主，完全不可同日而语。
“我可以试试，但成功可能性很低。”
林迟说着环顾四周，把目光聚焦在黑暗的地平线上：“首先，我需要你们掌握着的所有数据。不仅是关于这个世界的，还有现实中搭载了量子计算机的太阳帆飞船，飞船上安装的兵器，以及关于‘脉冲娱乐公司’的所有信息。”
“这些信息我们可以提供。”设计师语速很快：“但关于脉冲娱乐公司的数据极少，因为是他们创造了我们。他们相当于更上层的‘管理员’。”
“脉冲娱乐公司的防御固若金汤，我也无法攻破。”科学怪人接话。
“关于这个，周天豪好像知道些什么。而且我这里还有一个‘神秘外援’。”说话间，林迟眉头微皱，问道：“能给我找个沙发吗？”
设计师打了个响指，棕色的单人沙发立刻出现在身旁。林迟二话不说立刻靠上去，把身体埋在柔软的坐垫中，心满意足的伸了个懒腰：
“嗯，舒服了……那我们开始吧。”
1381 癫狂挑战者
人类的大脑是有极限的。
即使成为了地球生命中的奇迹，人类也依旧被血肉之躯所束缚，比起现代的电子器械，人类的“思考装置”实在是太过脆弱，而且最多也只能正常运行一百年左右。
不管你是王侯将相、科学巨匠、大艺术家，最后也只能迎接必然的死亡。
许多伟人若是能多活哪怕一年，就能实现自己的夙愿。但时间成为了最公平，也是最无情的行刑者。
除此之外，作为碳基生物存在的人类，也存在着天然的局限性。
被造物主们看重的“感性”，经常会驱使着人们做出错误的决定。思维系统的持久性也很差，每天都需要一段时间休息。即使是百年一遇的真正天才，也总会有失误的时候。
但现在，情况马上就要发生变化了。
“这种时候我是不是应该喊一句‘我不做人了！’比较应景？”靠在沙发上的林迟笑道。
“您依然是人类。”科学怪人冷声说。
“我开玩笑的。”林迟说着转向设计师，问道：“可以开始了吗？”
老人的表情比任何时候都更加严肃，沉声道：“接下来我将启动避难所的计算机，将你的意识与量子计算机融合，这正是‘幽邃宇宙计划’的真容。
说实话，我也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我无法确定你的意识是否会被摧毁。但这个计划一旦启动，脉冲娱乐公司就会立刻察觉，到了那时，就再也无法回头了。”
林迟很清楚，当自己的意识进入量子计算机的那一刻，还蒙在鼓里的脉冲娱乐公司，便会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然后疯狂的试图阻止这一切。
自己要做的，便是在脉冲娱乐公司夺回对这个世界的控制之前，一劳永逸的解决掉那家军工企业，保护自己部下的同时，顺便拯救这个世界。
——那么，究竟该怎么做才好？
面对着难如登天的任务，林迟的目光迷茫的扫视四周，只见身上裹满绷带的瘦小身影，就站在自己身旁。
如果是她的话，或许可以弥补自己的“缺陷”。
意识到这一点，林迟立刻问道：“可以让两个人同时进入吗？”
“可以。”设计师回答的同时瞥了身边的那个人一眼：“你是想……”
“是的，我需要一个值得信任的有力帮手。”林迟对科学怪人笑了笑：“来助我一臂之力如何？”
“……”
面对他的邀约，科学怪人沉默着点点头，靠在沙发旁边坐了下来。
“光靠我的意识与量子计算机融合，并不能完成这种任务。但有了她就不一样了。”林迟的语调里带着自信：“让我们两个同时接入，然后给我们一点时间。”
“幽邃宇宙计划是选拔一位玩家成为ai，两人同时接入的后果无法预测。”设计师提醒道：“我必须告诉你们，这样做的风险会更大。”
“我知道。”林迟轻声说：“但这就是人类的‘感性思考’。”
——若是完全遵循理性的ai，大概不会选择这种风险极高的方式。但对于人类来说，有时候不计后果的豪赌，也是合理的决断。
正所谓“运气也是实力的一部分”，在无法预估后果的情况下，与其畏首畏尾，直接行动是更佳的选择。
但是在行动之前，还有一个重要问题急需解决：
“我知道，这次的参赛选手中，有一个是你创造的棋子。”
林迟盯着设计师，意味深长的停顿了一下：“所以……我现在要甩锅了。”
……
终结者控制的岛屿上空，灰暗的云层扭曲成漩涡。
全身鲜血淋漓的男人，从空中坠落下来，重重的摔在燃烧的大地上，身体里响起一阵骨折的噼啪声。
“呃……”
那男人咽下了最后一口气，身体化为碎片消散在烟雾中。幸存的其他玩家视线中，出现了死亡提示：
玩家“逆流”已死亡。
“第一届比赛的冠军退场了！”一名正在“领域”中进行实况解说的年轻男性，声音里带着不加掩饰的幸灾乐祸：“我就说嘛，地狱号角夺冠的几率是最高的！”
“别把话说得太满，逆流只是失误了。如果没被拖到另一个空间去的话……”坐在他身旁的女性虚拟角色叹了口气：“为什么他和终结者都挂掉了？可惜我们看不到在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
正在收看直播的观众们，只能看到“噩梦之眼”地图中的景象，林迟和终结者在另一个“空间”中的战斗，他们是无法观看到的。
虽说没能看到那场大战。但现在既然那两名选手已经退场，众人的关注点也转移到了夺冠大热门的“地狱号角”身上。
之前创下了丧心病狂的三十一连胜记录的地狱号角，因为超强的直觉和毫不拖泥带水的行动被人称道，在这局游戏中，他的操作也依然堪称是“教科书”。
即使在这片大陆正在崩溃的时刻，地狱号角统御的领地依旧坚挺，士兵们们环绕着城池，工匠们以极快的速度对城墙进行加固，城内的居民们也都非常冷静，除了在家闭门不出以外，似乎和平时没什么区别。
地狱号角的城市仿佛受到了神灵的加护，城内并没有出现死亡事件，正在这片大地上肆虐的“死神”，似乎也对此地敬而远之。
毫无疑问，在大部分强者都退场之后，这名本就是夺冠热门的选手，几乎已经可以提前开始庆祝了。
此时此刻，那些在赛前投注时压了这名选手的赌徒们，一个个都是欢呼雀跃，看起来比地狱号角本人还高兴。
确切的说，此时的地狱号角似乎并不高兴。
伫立在城市中央空空荡荡的石板路上，身穿深棕色皮甲的少年低下头，像是在思索着什么。
然后，地狱号角把目光投向前方黄昏天幕下的街道，像是看到了什么人似的，低声说道：
“该结束了。”
听到这话，观众们还以为地狱号角要说出胜利宣言了。
但那名玩家接下来说出的话，却令他们诧异的瞪大了眼睛：
“来吧，狗杂种们！我什么都知道了！我要向你们挑战！”
一直都极度冷静的少年，像是犯了失心疯，面目狰狞的吼道：“我即是幽邃宇宙，这个世界的主宰！我要让你们的计划破产！你们彻底完了！”
——玩家“地狱号角”离开了游戏。
在几十万目瞪口呆观众的注视下，距离冠军只有一步之遥的地狱号角直接退出了。
与此同时，躺在游戏仓里的一台军用机器人，液晶面罩上突然亮起诡异的绿光。
1382 末日决战-上
“怎么回事？”
“什么情况？刚才怎么了？”
“nmd这要怎么算？老子把钱都押在他身上了！”
直到地狱号角退出游戏的一分钟后，懵逼的观众们才终于回过神来，然后开始破口大骂。
不管是对于单纯想要欣赏比赛的观众们，还是对那些“赌狗”来说，夺冠热门选手直接强退，都是完全无法接受的。
不过，观众们最多也只是失望和愤怒罢了。同一时刻，还有另外一批正在观战的人，感受到了紧张……以及恐惧。
“他怎么会知道‘幽邃宇宙计划’的名字？”
坐在冷色调的虚拟办公室中，几名角色造型简朴的工作人员面面相觑，由像素块拼接而成的脸上，露出惊讶的表情。
对于脉冲娱乐公司的员工来说，地狱号角刚才的一番话可谓是非常惊人的。要举个例子的话，就像是医学生听到关在笼子里的实验用小白鼠突然开口说人话，而且还骂着“我是你爹”一样……
绝密的计划名字，为何会出现在一个“实验用小白鼠”的口中？
当然，能被选拔进这个秘密兵工厂的成员们，也并不是只会震惊的蠢货。他们立刻回过神来，开始按部就班的进行应对措施：
“马上通知布莱克顿主管。”
“联络处理人员，把现实中的‘地狱号角’真人处理掉！”
“继续直播，不要让观众们起疑心。”
工作人员们的应对措施堪称教科书，一道接一道的发出指令。
比赛的直播仍在继续。负责“处理废物”的员工，在五秒内控制了地狱号角家附近的两具重型搬运机器人，向着地狱号角的家中前进，准备杀人灭口。
布莱克顿主管是一位金发碧眼，高大威猛的标准欧洲猛男。他梳着油光锃亮的大背头，紧绷的棕色西装下，肌肉轮廓清晰可见，看起来像是从健身房广告上走下来的。
站在宽阔的会议室中，凝视着面前全息投影传来的信息。布莱克顿眉头紧锁，方形的下巴微微颤抖。
他二话不说，直接戴上设备进入了“领域”之中，然后联络了被自己派人抓到这座兵工厂的某个黑客：
“轮到你了，‘黑色大丽花’。如果这次失败，我会把你也处理掉。”
“别威胁我了……”一个提不起精神的女声飘了过来：“每次都是我帮你们处理烂摊子，你们真的忍心杀我？”
一直泡在虚拟世界里的传奇女黑客，轻车熟路的打开了自己的“作战模式”，准备入侵漂浮在太空中的那台量子计算机。
至于脉冲娱乐公司为何需要入侵自己开发的设备，自然是因为那台设备已经从内侧锁死了。
“启动。”
伴随着设计师的声音，林迟眼前的世界扭曲变形，化为不计其数的白色光点，侵占了视野的全部。
林迟知道，这大概是人类的意识第一次与量子计算机融合。不过，自己今天已经经历了太多的“第一次”，对于这种事情早已是司空见惯了。
量子计算机的运算能力，远不是人类的大脑可以比拟的。
眼前的画面变为一片白色的同时，五感也混乱起来。强烈的眩晕感令他的意识开始模糊，耳边仿佛有一万个人正在大声呼喊，只能听到沉闷的嗡嗡声。
随着身体的“硬件”彻底超越人类，林迟体验到了人类无法想象的情形。
在量子计算机内部的空间中，所有的一切都处于叠加态。
身处于绝对的光明与黑暗之中，听到的是绝对寂静与嘈杂喧闹的结合。本来不该同时出现的矛盾事物，此时却不合逻辑的同时出现了，而且还保持着微妙的平衡。
林迟的意识仿佛风中的落叶，在庞大的信息海洋中漂流。
即使他以前就经历过类似的状况，精神力也足够坚强。但现在的状况，不是光靠“毅力”就能撑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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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种看似毫无意义，但却蕴含着规律的无用数据，冲击着林迟的意识。这里的数据量实在太大，人类的精神根本无法承受。
不到零点一秒的时间，对林迟来说却像是度过了十年一样久。就在他意识恍惚，马上就要昏迷过去的时候。近在咫尺的地方响起清晰的女声，盖过了嘈杂的噪音：
“醒过来。”
陷入混乱的五感开始恢复正常，仿佛有一个护盾隔绝了身边的乱流。林迟缓缓睁开不存在的眼睛，只见一道由紫色光点汇聚而成的瘦长人形，出现在自己眼前：
“是我。”科学怪人的声音恢复了平时的冷静。
“哦，真是谢谢了……”意识还有些恍惚的林迟开口道：“要是没有你，我怕是已经死了。”
“互相帮助。”科学怪人回答。
休息了一会儿，总算是再度恢复清醒，林迟问道：“现在怎么样了？”
“那位老人没有说谎。”科学怪人伸出纤细的右手，抓住从身边飘过的一个绿色字符：“我们正在量子计算机的核心之中。”
“那个老不死的……他忘记加‘防护罩’了。”林迟骂道：“还好有你在，否则这次真的要遭重。”
——人类的大脑无法承载现代电子设备的数据流，即使是黑客们在领域的数据通道中穿梭时，也需要防护措施才能令自己不会发疯。但该死的设计师却像是忘记了这个环节，确切的说，应该是故意跳过了这个环节。
“推测，设计师想看到你的精神破碎，彻底融入这个世界。”科学怪人冷静的说出判断。
“嗯，我就知道他没安好心。不过这样一来，他的计划应该也破产了。”林迟笑了笑，低头看着自己的躯体。
可能是因为精神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的缘故，自己的身体目前还很模糊，只能看到一个半透明的轮廓，与科学怪人比起来显得弱了许多。
除此之外，自己的感知力好像也变弱了，又恢复到了普通玩家的水平。
科学怪人提供的防护措施的确强大，但在这个护罩后面的自己，根本没能享受到量子计算机提供的加成。
但是，若是要真正获得这台超级计算机的能力，就必须卸除掉防护罩，再度经历无比痛苦的体验，彻底与这个领域“融合”。
……
“让我来，你只要看着就好。”科学怪人说。
“不，这个问题光靠你是没办法解决的。”林迟晃动半透明的头颅：“如果只靠黑客就能处理的话，设计师自己就能搞定了。”
身为被选中的“救世主”，在听了设计师的讲解之后，林迟早已明白了对方的用意。
那个老头的话听起来有些深奥，但若是直白的翻译过来，其实就是需要一个符合要求的人类意识，来弥补这台计算机的缺陷。
设计师嘴上说着要拯救世界，事实上还有另外一个目标，便是让这里的居民们继续“进化”。
当然，若是真的能把意识与这台设备融合，自己也会得到进化，从精神领域上脱离人类的范畴。
这样说来，刚才设计师之所以没有加入防护程序，也并不是单纯打算谋害自己，而是有更重要的目标。
所以，又轮到自己做出选择了。
思索了片刻，林迟低声说道：“把防护罩撤掉。”
“你承受不住的。”科学怪人摇头。
“我说过了，人类有时候经常会选择赌运气。”林迟看着科学怪人的身体线条：“就算概率再低，我也想试一试。”
“但你会死。”科学怪人沮丧的低下头：“风险太大了。”
“对于现在的我来说，这份风险是可以承受的。”林迟笑道。
——曾经生过一场大病的自己，确实是很惧怕死亡，这也是自己想要在电子世界中寻求永生的原因之一。
时至今日，林迟依旧记得自己万念俱灰的躺在病床上，看着灰白的天花板等待死亡降临的那一幕。
但现在，那种事已经无关紧要了。
“你知道吗？这可能是我人生中最辉煌的时刻。”
林迟半透明的身体，在身后的“星光”照耀下熠熠生辉，他直视科学怪人的头颅，对着这位“亲人”阐述自己真正的想法：
“我一直都在想，如果能把自己的意识，上传到可能是人类世界中最强的计算机里，是否就能突破束缚，成为真正的‘生命体’。”
“现实世界实在枯燥乏味，所以我才会渴求这个世界中的冒险。如果能在这里成为‘神灵’，哪怕只有短短一瞬间，我也就彻底没有遗憾了。”
“所以现在，让我再试一次。即使这次还是失败了，你也没必要自责。”
“因为，这是我做出的选择，每个人都要对自己的决定负责。”
科学怪人沉默了。
她从来没相信过任何教义，但现在却仿佛看到了一位无人知晓的神灵，正在对唯一的信徒下达神谕。
科学怪人能感受得到，自己面前的这个男人是认真的。林迟是真的打算孤注一掷，把意识投入到人类无法承受的数据漩涡之中！
面对这种要求，若是换做以前，她肯定会毫不犹豫的拒绝。
不过，在经历了刚才的一切之后，科学怪人的观念，也发生了些许变化：
“你说过，越过理性分析，直接下达决定，这也是人类行为的一部分。我会尊重你的决定，但是……”
说到这里，科学怪人停顿了一下，来到林迟身边，轻声耳语道：
“一定要回家。”
“我会回来的。”林迟点头。
科学怪人撤除了防护程序，他的意识淹没在无穷无尽的数据中。
1383 末日决战-中
在脉冲娱乐公司的南极基地中，代号是“黑色大丽花”的传奇黑客，开始了入侵行动。
做好思维防护措施，在进入“完全潜行”状态之前，她随口吐槽了一句：“究竟是什么样的蠢货，才会把量子计算机交给ai全权控制？”
“别阴阳怪气的，女人。”布莱克顿主管的语气里带着轻蔑：“这不是你该知道的东西。”
尽管对布莱克顿的态度颇有微词，但黑色大丽花很清楚，自己是被脉冲娱乐公司绑架过来的，若是在这里表现出反抗的意思，恐怕会招致杀身之祸。
“这就对了……”看着“黑色大丽花”吃瘪的样子，布莱克顿微笑起来：“别忘了你的身体还在阿拉斯加基地。行动的时候记着点，要是你敢有一丁点儿的小动作……”
“知道了，知道了，我很听话的。”黑色大丽花叹了口气，眼前开始浮现出浅蓝色的细线，像一张巨型设计图。全世界数据网络的状态，缓缓平铺在面前。
“要攻破那台量子计算机，我需要借用一下这些处理器。”黑色大丽花轻声说：“有什么需要注意的吗？”
“不要动和美国有关的网络。”布莱克顿说道：“这个项目是美利坚的产业！”
“嗯，毕竟全世界所有黑暗计划的幕后主使都是美国，我早就习惯了。”
嘴上讥讽的同时，黑色大丽花已经启动防护程序，把自己与布莱克顿隔绝开来。
被脉冲娱乐公司绑架的“美国西部黑客之王”，开始进行她有生以来最困难的一次任务。
“从这边开始吧……”
她自言自语的同时，右手在面前的世界地图南极洲位置扫过。
在那个瞬间，南极洲上的所有科考站，突然与其他大陆彻底断开了联络。
……
伫立在混乱的数据洪流之中，科学怪人努力维持身体的平衡。
一直以来都在网络中漂流的她，已经完全适应了这个世界。不过，要想彻底驾驭这台量子计算机原型机，光靠自己似乎是无法做到的。
此时林迟的意识早已不知去向，而脉冲娱乐公司也发动了进攻。
所以，现在自己又是孤军奋战了。
不过，大部分时间都在孤军奋战的科学怪人，对于孤独可谓是再了解不过了。
视线所及的地方，到处都充斥着发光的字符，这些数据拼接起来，化为广淼的宇宙。
进入了《战争天堂》主机的科学怪人，迅速查询附近的状况，寻找敌人入侵的位置。
很快的，她发现了二十七个正在不断扩大的缺口。
虽说已经被造物主从内部锁死了，但正在入侵系统的敌人也并非等闲之辈。对方很快便找到了攻破防火墙的手段，正在快速侵入这个世界。
面对身份不明的入侵者，科学怪人也迅速进入行动模式，逐一封锁对方打开的缺口。
咚！
铁灰色外壳的重型搬运机器人，挥动重锤砸开防盗门，楼道内顿时响起了刺耳的警笛声。
即使此时正是午夜，这种公然灭口的行为也实在太过招摇。但控制了机器人的刺客们，并没有任何掩饰行踪的打算。
——现在需要的是尽快解决，而不是秘密潜入。至于事后处理，以普通程序员的能力，是查不出恶意入侵痕迹的。这次的灭口行动，应该也只会被认为是机器人突然失控造成的意外罢了。
“快杀了他，不能让他把信息发布出去！”布莱克顿主管怒吼着。
“我们进来了。”
正在领域中操纵机器人的两名杀手，态度依旧是沉着冷静，像是已经很熟悉这一套操作了：“正在搜索房屋，发现了游戏仓。”
“干掉他！”布莱克顿下达指令。
重型搬运机器人的履带摩擦木质地板，留下两道漆黑的印痕，机器人来到游戏仓前，挥动巨型铁锤猛然砸下。
砰！
巨响过后，金属碎片漫天飞散，看似坚固的黑色游戏仓瞬间变形，像被踩瘪的易拉罐。
另一台机器人伸出大手，撕开被砸碎的盖子，出现在镜头中的是弯成v形的床，以及被打开的束缚具。
“里面没人。”杀手低声说。
“屋子其他地方呢？”布莱克顿问。
“已经切换到热成像镜检查过一遍了，没有任何生物迹象。”杀手答道：“确切的说，这间屋子就不像是人类的居住地。”
“什么意思？”布莱克顿的语调很不耐烦，显然是非常烦躁：“快说！我现在没工夫看画面。”
“屋子里只有几样家具和电子设备，却找不到任何食物，水杯和存放食物的器皿，而且这里干净得就像是新房一样，不像是有人居住的样子。”
听了杀手的陈述，布莱克顿切换到搬运机器人的镜头界面看了一眼，然后突然想到了什么，迅速问道：“来之前你们查看楼道监控画面了吗？”
“一直在看，没有人类出入迹象，如果他是在家登入的，那他就不可能离开屋子。”杀手回答。
“除了人类以外，有其他东西出入吗？”布莱克顿咬着牙。
“有一台迎宾机器人离开了，但那时候镜头没有对准这道房门，我们无法确定它是从哪间屋子出来的。”
此话一出，布莱克顿立刻明白了事情的真相，咬牙切齿的说：“放弃任务。”
“但是……”
杀手们询问的话还没说出口，已经被布莱克顿暴怒的咆哮压过了：“蠢猪，你们还不懂吗？地狱号角是个狗娘养的机器人！他根本不是人类，那家伙并不是我们要追踪的目标！”
“您是说，正在协助叛乱的另有其人？”两名杀手终于反应过来了。
“是的，光靠那些ai废物是不可能搞出这种事的，肯定有个人类在协助它们！”布莱克顿的声音一颤一颤的，像是快要气炸了：“调查目前参赛的所有选手！那个该死的协助者很可能就在他们之中！”
“收到。”
两名杀手立刻切断了与搬运机器人之间的连接，开始查阅其他参赛选手们的个人资料，调查他们的动向。
与此同时，在千里之外的另一座城市中，一个游弋在数据网络中的生命体，缓缓睁开了虚拟的双眼：
“该我动手了。”
“教练”注视着发布到论坛中的一条新闻，轻笑了一声：
“你救了我一次，这是我欠你的。”
1384 末日决战-下
“呼……”
周天豪弯着腰靠在墙边，从口袋里掏出烟盒想来一根，眼前顿时亮起了警示的红光，以及全息投影的标语：此地禁止吸烟。
“妈的。”他骂了一句。
经历了半天的忙碌，此时的他已经累得不行了。但周天豪很清楚，“绿洲军”整出的烂摊子还远没有结束。
——林迟是曾经让自己想办法拖住管理局，令这局比赛继续进行下去。但是这么做的话，不光是这座城市，其他地方可能也会出现“失控”的机器人进行破坏。
那么，现在的问题是就是，到底该不该继续帮那小子隐瞒真相了。
靠在冰冷的金属墙壁上，周天豪沉思片刻，还是打算先回家再说。
就在这时，他的手机响了起来：
“喂，小周？”电话那边响起一个熟悉的中年男声：“在家吗？”
“呃，头儿，我是歇着呢。”周天豪立刻撒谎：“请问有什么事么？”
他的话音刚落，游戏管理局的领导说话语调突然高了一个八度，刺耳的咆哮声震得他头晕目眩：“小兔崽子你干什么吃的？不是让你负责《战争天堂》这款游戏的么？你每天上班就是混吃等死的吗？废物！”
“啊？怎么了？”周天豪一时间有些发懵。
“看看新闻吧，蠢货！”中年人怒吼道：“快回单位，必须在事情闹大之前立刻处理完！”
虽说还没弄清究竟发生了什么，但听了对方的话，周天豪已经猜测到了状况。
结束通话之后，他立刻打开游戏竞技新闻页面，接着映入眼帘的，是一个极具“震惊体”风格的大标题：
《脉冲娱乐公司的阴谋？战争天堂玩家遭受死亡威胁！》
点开这条新闻，本来还以为是标题党的周天豪，总算是发现事情不太对劲：
这条新闻的内容丰富翔实，读起来有理有据令人信服，揭露了战争天堂的各种内幕，甚至连自己妹妹被绿洲军“绑架”的事情都被写出来了。而且还贴心的附送了多国语言版本。
用了五分钟读完了新闻内容，又花了一分钟整理了一下思绪，周天豪深吸一口气，总算是再度发出声音：
“草。”
——虽说不知道曝光这些内幕的家伙究竟是何方神圣，也不清楚那个混球究竟是从哪得到这些消息的。但事情发展到这个程度，就算自己想要遵守与林迟的约定，让这场比赛继续下去，应该也不可能做到了。
事到如今，只有立刻关闭《战争天堂》服务器一条路可走。即使林迟那边的事情还没忙完，也只能做出这种决断了。
确定了解决方案之后，周天豪立刻乘上出租车，向着管理局疾驰而去，在车上掏出手机，联络自己的同事：
“李哥……”
“咋了，小周？”
“头儿让我们立刻终止《战争天堂》的运营，你赶紧联络脉冲娱乐公司，让他们关闭服务器。”
“要这么搞？我记得这游戏玩家挺多的吧？我们也要注意群众的舆论……”
“别说了，快点，不然要出人命了！”周天豪几乎是吼了起来。
“哦，哦，我知道了。”电话那头的“李哥”连连应声：“我这就联络脉冲娱乐公司。”
接着，游戏管理局的工作人员们很快发现，平时一直都表现得很正常的脉冲娱乐公司，实际上似乎没那么简单：
这间公司的联络方式全部报废，不管是电话还是电子邮件全都联络不上。当游戏管理局的工作人员赶到脉冲娱乐公司中国分部的位置时，发现原本的公司地址也早已人去楼空，只留下几台廉价的老式“海啸”超级计算机还在运作。
他们立刻关闭了那些计算机，但正在直播中的游戏却并未停止。
面对这种状况，游戏管理局只能选择先切断了《战争天堂》比赛的直播源，然后准备通过端口进行封锁。
但管理局的员工们，很快发现了一个更加严重的问题——他们无法停止这款游戏继续运行。
不管是从端口直接动手，还是想办法侵入战争天堂的服务器，最后都以失败告终。对方似乎使用了特殊的加密手段，光靠游戏管理局的员工们，根本没办法让游戏停止运作。
周天豪刚抵达单位，就收到了这个噩耗。他思索了几秒，低声说道：
“……没办法了，去找安全局。”
游戏管理局和安全局一直以来都是分开运作的，由于在负责的工作内容上有些重叠部分，这两个单位可以称得上是竞争对手，一直都处于互相看对方不爽的状态。
但现在，也只能请求那些家伙帮忙了。
尽管不怎么情愿，游戏管理局的员工们，还是马上开始联络安全局。
他们不知道的是，此时此刻，有一名安全局的特派员，还停留在邀请赛的战场上。
“你们就这点本事吗？爷真的很失望……”
看着倒在荒地上的几具“死神”，特派员长长地叹了口气，把目光移回到科学怪人那瘦削的身躯上。
之前莫名奇妙的失去意识的科学怪人，此刻依然处于昏迷状态。事已至此，特派员也大概明白了，科学怪人究竟去了哪里：
这个ai应该是被转移到另外的“空间”里去了，对于这样一款游戏来说，要劫持一个人工智能，应该也不算什么难事。
那么问题来了，自己该怎么进入那个空间？
面对《战争天堂》这种鬼地方，即使是经验丰富，身经百战的特派员，也有种无从下手的感觉。
他很没形象的蹲在地上，右手一挥打开了安全局自带的控制台，开始搜寻科学怪人的去向。
——就算从这里看不出科学怪人去了哪儿，通过安全局的特殊程序，也可以查询隐藏在游戏外壳下面的数据流。只要看到那东西的话，或许就能弄清科学怪人的去向。但是……
特派员沉默着凝视自己看到的信号，过了大约一分钟才终于回过神来，发出错愕的声音：
“搞什么飞机，这根本不可能……”
他看到的，只有熊熊燃烧的数据火焰。
……
“好的，好的！你还是嫩了点……”
躺在黑暗虚空之中的“黑色大丽花”，在征用了南极洲外加南美大部分地区的处理器之后，已经顺利攻破了量子计算机的防御。
虽说对方的防守非常严密，但那台计算机也不过是五年前被发射到太空中的“古董”，对于这种更新换代速度极快的电子设备来说，五年的时间已经足够漫长了。
在黑色大丽花这种程度的黑客的攻击之下，那台量子计算机可谓是不堪一击，接下来只要彻底掌握那台设备的控制权，这次诡异的“ai叛乱”，也就可以画上句号了！
“就这？太菜了！哈哈哈哈哈！”
一想到自己竟然完成了这种难以想象的任务，黑色大丽花不禁狂笑起来。
身为曾经的顶级黑客，即使已经被脉冲娱乐公司强行招安了，她心中依然残存着强烈的骄傲。
——只要自己还活着，在电子入侵方面就不会输给任何人。被脉冲娱乐公司抓到，也只是个小小的意外罢了。现在就要让那个愚蠢的布莱克顿主管看看，自己的真正实力究竟有多强！
那台量子计算机或许可以攻破其他设备，但面对自己也只能坐以待毙。黑色大丽花很清楚，事已至此，对方已经是穷途末路，没有任何反抗机会了！
“别再顽抗了，没用的……”她嗤嗤的笑出声来。
然后，她发现了异常的数据流动。
——在这种状况下，无论做什么都是没用的。黑色大丽花当然知道这一点。不过为了自身的安全，还是先确认一下比较好：
“布莱克顿，敌人正在启动卫星武器，他们知道我们的位置吗？”
“他们没有脉冲娱乐公司基地的位置情报，那也不能放松警惕。”布莱克顿很快发来回应：“赶快阻止他们！不能让它们攻击！”
“发射程序好像是提前设置好的，已经自动执行了，从我这边没法终止。”黑色大丽花尝试了一下，给出了否定的答复。
既然敌人并不知道脉冲娱乐公司基地的位置，对方启动卫星武器应该也只是虚张声势，无法对脉冲娱乐公司造成任何实质性的伤害。
事到如今，黑色大丽花完全想不出对方该怎么“华丽翻盘。”
当然，注意到那台卫星炮即将射击，来不及阻止对方的黑色大丽花，还是查询了一下卫星炮瞄准的位置。
这次，一直洋溢在她脸上的笑容，终于彻底消失了：
“holy-**……这疯子要攻击美国的海军基地！”
1385 审判之焰
人类科技的进步，一直都向着全部自动机械化的方向前进。
时至今日，大部分国家的军事基地中，都已经全部被遥控机器人接管，没剩下几个活人了。
当然，美国的关岛海军基地也是如此。
船坞的金属建筑已经有些锈蚀，银色外壳的自动无人机在基地里飞来飞去，停在船坞里的几艘驱逐舰，舰桥也全部被光滑的金属圆球替代了。
时至今日，士兵们早就不需要亲自冲上战场送死了，这些武器全部都是远程操控的。即使开战，士兵们要做的也只是远程遥控这些兵器，和玩游戏没什么区别。
除了负责维修的工人以外，基地里并没有其他的人类存在。而今天，这座基地中的唯一一位工人，正在按惯例享受每日的闲暇时光。
坐在三十年前生产的摩托艇上，感受着海风拂过脸颊，身穿蓝色工作服的中年男人，回头瞥了船坞一眼，脸上挂着欢快的笑容。
接着，他看到一道圣光从天而降。
视线中的世界像曝光过度的胶片，化为一片死白，工人的耳朵一热，粘稠的鲜血流了出来，在那个瞬间永远失去了听力。
他被震得发懵的脑袋，还没弄清到底发生了什么，摩托艇便突然加速向前，两秒后又像是被磁铁吸住了一样，开始向后倒退。
工人下意识的大喊起来，可惜已经聋掉的他，完全听不到自己的声音。
当他的视力再度恢复的时候，眼前景象造成的强烈震撼，甚至盖过了惊慌与恐惧：
——那座基地整个消失了。
不管是搭建在岛边的船坞，还是停在岸边等待出航的战舰，都已经不知去向，原本是基地的位置，此刻却已经被海水覆盖了。
那道从天而降的“审判之火”，烧毁了整座基地。
看到这一幕，意识还有些恍惚的工人，也终于反应过来了：
——是卫星武器。
在关岛海军基地被“蒸发”的同一时刻，一封来路不明的电子邮件，被发送到五角大楼的邮箱中：
“脉冲娱乐公司对此次袭击事件负责。”
这封邮件并未署名，发送人的ip地址就在美国。当中央情报局的特工追查发信者的同时，发出邮件的那个人，已经回到了深层网络中。
“这样就结束了。”
在网络中游荡的教练，沿着数据通道回到自己家里。
发送了邮件之后，自己的工作也结束了。接下来，就看那个男人该怎样发挥了。
“……”
目睹了海军基地化为尘埃的一幕，脉冲娱乐公司的布莱克顿主管把自己能想到的所有脏话都骂了个遍，兵工厂中也顿时响起了刺耳的警笛声。
发生了这种事之后，黑色大丽花也暂时停止了入侵行动，问道：“下一步怎么做？”
“还能怎么办？”布莱克顿骂道：“那疯子把一切都毁了，我们现在招惹上了全世界最麻烦的一条疯狗！只能离开这里了，美国佬很快就会打过来的！”
“你就这么骂自己的祖国？”刚下线的黑色大丽花挑了挑眉。
“老子是爱尔兰人，不是他妈的美国人。”布莱克顿怒吼着掀开舱门，把瘦弱的女子拖了出来：“快点！别浪费时间了，美国人马上就要打过来了！”
“哈，你还蛮体贴的，谢谢。”黑色大丽花笑了笑。
事已至此，在场的二人都很清楚，就算夺回那台卫星武器的控制权，也无法阻挡一个国家的攻势。
那台卫星炮，的确是美国订制的武器，作为军事计划的一部分。脉冲娱乐公司一直以来的行动，实际上是五十年前的“星球大战”计划的延续。
但现在，随着卫星武器对军事基地发动攻击，幽邃宇宙计划也彻底宣告破灭了。
愤怒的美国人，是不会容忍一台轰炸了自己军事基地的武器继续存在的，这种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空袭行动，同样也需要一个“替罪羊”的存在。
五角大楼是不可能允许有人得知这个秘密计划的，他们肯定会以最快速度派出部队，抹杀与脉冲娱乐公司有关系的所有人。
所以现在，即使损失很大，已经没有其他道路可选了。
“通知总裁，幽邃宇宙计划即将终止。”
在无路可退的时候，布莱克顿反而冷静下来了：“我们已经没必要继续执行计划了，也不需要夺回那台兵器的控制权。让反叛的ai继续控制，可能还会帮我们再摧毁几个美军基地，拖延军队抵达的时间！”
“那你可真是够绝情的。”黑色大丽花揉了揉眼，逐渐适应现实世界的色彩：“好歹也是个企业，就这么对自己的老客户吗？”
“事已至此，他们是不可能听我们解释的。”布莱克顿表情凝重：“看来‘脉冲娱乐公司’要永远消失了，再见。”
话音未落，布莱克顿突然拔出一柄匕首，划向黑色大丽花的脖颈！
但他手中的刀锋还没能接触到对方的皮肤，身体便陡然麻痹，直挺挺的摔倒在地。
“我早就知道，到了这种时候，你们会把我当成垃圾处理掉。”
看着倒地不起的金发壮汉，黑色大丽花放下手中的电击枪，脸上露出开心的笑容：“要不是我偷了这玩意儿……恐怕真的会被你弄死。”
被电的全身发麻的布莱克顿，死死的咬着牙，嘴角流下一道鲜血，通红的眼睛瞪着黑色大丽花，像是想说什么，却完全说不出口。
“嗯，我也该走了，您就留在这里等死好啦。”黑色大丽花笑了笑，摘下脖子上的颈环扔到一边，回头看了身后的金属仓一眼。
“虽然被打断了，但是这次玩的很尽兴，希望……还能再见到你。”
——虽说不知道与自己交锋的究竟是ai，还是其他的什么东西。但对方的手段令黑色大丽花也是大开眼界。如果有可能的话，她渴望着与那家伙再战一场。
“哈，那我就告辞了……”
语毕，她迅速离开这个房间，踏入闪烁着红光的走廊。只留下倒地不起的布莱克顿，静待死亡的来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