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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双刀彩虹     我的野蛮老祖txt下载     我的野蛮老祖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657章 战剑修

    殷勤虽然担心令狐若虚的情况,但面对燕自然却半点不敢分心,他知道,对面那一身灰袍的美髯修士,将成为他魂穿蛮荒以来最为危险的一个对手。

    他虽然并非第一次面对筑基剑修,比如死于霹雳珠下的闵十九,无论其道法修为还是斗法的经验,都不逊于燕自然。但那一次是他偷袭暗算,并且闵十九的剑丸被闵承真元婴所占,他的死倒有大半的功劳应该归到闵承真的身上。

    而燕自然却是对他知根知底的老冤家,有了那么多前车之鉴,燕自然绝不会犯轻敌冒进的错误。甚至,从其剑丸激射而来的情形来看,其速度虽然奇快,却也留了两分回旋的余地。

    这绝对是个特别危险的信号,当一名剑修放弃使用一击致命的杀招,而准备以剑丸来回穿插的方式斗法,也就意味着,他们将稳扎稳打,并且存了将对手千刀万剐的狠毒心思。

    殷勤窥出燕自然的战法,剑遁的速度却是丝毫不减,两者对冲的速度,比金丹老祖的遁速还要快上几分。在殷勤的眼中,迎面而来的剑丸,只是针尖大小的一个黄点儿,当剑丸无需感知肉眼可见,也就意味着进入了剑修的杀戮范围之内。

    殷勤不敢耽搁,手指连弹,一枚鸽子蛋大小的丹丸迎着剑丸激射而去,于此同时,他御剑的身子来了个大弧度的左旋,避让开了剑丸的锋芒。

    “雕虫小技!”燕自然嘴角浮起一丝冷笑,指尖一挑,噗,剑丸连速度都没减,直接便将那枚丹丸击破。

    燕自然望着空中被剑丸撞出的一朵血花,也是微微一愣,那珠竟然不是霹雳珠?在他心中,那殷蛮子最可依仗的法器,当属霹雳珠,毕竟他曾用此珠轰杀了闵十九。

    难道是某种染污剑丸之物?燕自然马上想到另外一种可能,不过剑修之剑丸乃是修士以本身灵力精血千锤百炼所成,有人甚至将其与金丹老祖的金丹相比较。剑丸无论坚固程度,还是对于各种法力的抗性都是极强,岂是区区一枚丹丸便能染污的了的?

    曾经有专修血祭之法的外道邪修,试图以号称天下最为血腥阴毒的血湖法,染污一名筑基剑修的剑丸。结果,那枚剑丸被他祭炼了七七四十九天,竟然圆成如初,没有受到一丝血毒之染污。燕自然不相信,殷勤只凭一枚不知来历的血珠,便能染污了他的剑丸。哪怕那枚血珠里,淬入了上古圣兽之血,仅凭空中那么一下,也是绝无染污的可能。

    剑丸与剑修之间的联系非常密切,便如同剑修伸在远处的臂指一般,不过燕自然也没有时间去仔细分辨那血珠的来历。

    眼看殷勤向左飞旋,燕自然指尖转动,剑丸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追逐殷勤的方向而去。与普通的法器相比,剑丸在空中改变方向更为灵活,越是修为高深,改变运行轨迹时兜的圈子便越小。

    殷勤也没闲着,一边与燕自然保持着七八里的距离,绕着他转,一边双手连弹,噗噗噗,又是三枚血珠被追踪而来的剑丸击破。

    燕自然心头冷笑,那蛮子不知从哪里听来的邪法,想用血珠染污我的剑丸?怕是痴心妄想!不过,殷勤遁速之快也是出乎他的预料,也不见这货的飞剑藏在哪里,只见他在空中辗转腾挪,不但速度不减,而且异常灵活。当然这种遁法,相比剑丸堪比电闪的速度,实在算不了什么。

    燕自然的剑丸追着殷勤转了几个弯,便已经能够预判出他剑遁的轨迹。燕自然嘴角浮起一丝狞笑,心念一提,剑丸发出一声厉啸,速度骤然提升了两成。

    同一时刻,殷勤也是大喝一声,双手连弹,在气机牵引术的驱动下,啪啪啪,几十枚血珠连成一串儿,迎向激射而来的剑丸。

    燕自然杀机正盛,不再试探,剑丸在他催动之下,虽然连破几十血珠,去势却丝毫不减,眼看殷勤又要故计重施,准备御剑左旋。燕自然提前一步,料定先机,指尖一转剑丸抢先一步也向左旋。剑丸无论速度还是灵活性都非御剑修士可比,眼看殷勤就要被其从更小的角度上追赶并且击中,让燕自然不敢置信的一幕发生了。

    殷勤再次弹出一颗血丸,那剑丸忽然又转了一个角度,不去追杀殷勤而是循着血丸的轨迹激射而去。只见空中绽出一朵血花,剑丸将血丸撞破这才扭转回头继续朝殷勤飞去。

    以燕自然的深沉,心中也是立马翻起了惊涛骇浪,这可是他剑丸成就以来从未发生过的情况。要知道剑丸对于剑修来说已经如同身体的一部分,剑修对其的控制用如臂使指来形容也毫不过分。燕自然实在想不明白,剑丸怎会突然间成了逐肉的狗,被人家一枚血丸便引得偏离了方向?更为诡异的是在燕自然的感知里,那枚剑丸可是一直追踪殷勤,并未有片刻的放松!

    与燕自然的惊魂不定正好相反,刚刚还被剑丸追的鸡飞狗跳的殷勤,如今却是神态轻松。也不知这货从哪里搞来的许多血丸,左一颗右一颗地往外弹,引得燕自然的剑丸追着血丸如同无头苍蝇般地四下乱转。

    “走你!”殷勤随手弹出一枚血丸,心头大爽。与铸剑谷剑修那一役,殷勤可是被剑丸削惨了,以他玉润脱胎的强悍肉身,在剑丸的锋刃之下就如同韭菜一般,被人轻而易举地割了一齐又一齐。以至于他痛定思痛,经过反复推敲总算被他琢磨出一套对付剑修的战法。

    从理论上说,剑修通过心念神识驱动剑丸攻击对手,但这是指斗法双方距离在百丈之内的情况。以筑基修士的神识强度来说,百丈之外便无法有效地锁定对方。但是筑基剑修能够在十里之遥以剑丸轻松取下同阶修士的头颅,所凭借的除了以神识锁敌,还要依靠剑丸对于对手的自动追踪机制。

    如果把剑丸比喻成剑修伸到十里外的一根手指,那么这根手指上却是没长眼睛的,其追踪对方主要是靠气息锁定。

    殷勤便是从这点下手,定下了与燕自然远距离斗法的策略。而他所凭借的,则是其来自远古圣兽的血脉之力。寻常修士哪怕以心头精血制作血丸也无法引动剑丸追踪,但经过几十枚含有一丝腾蛇血气的血丸“染污”之后,燕自然的剑丸已经对血丸所散发出来的血气如饥似渴。

    究其原因主要有二:燕自然的剑丸五行属性为五黄土,恰巧殷勤腾蛇血脉的五行属性是能生土气的阴火。并且此火在闵一行的剑丸之内孕养多日,带了一丝剑意。以至于燕自然被其连续“染污”之后,再遇血丸便如韩卢趁块一般被引着跑了。

第658章 见证奇迹的时刻

    殷勤手指不停,片刻间便又弹出十几枚血丸,引动剑丸在他周围飞旋环绕。燕自然距离此处还有七八里的距离,以他筑基期的水准哪怕运足目力,只能依稀看清剑丸追着血丸飞,却也法看清殷勤四周的每一处细节。这种远距离的斗法,剑修操纵剑丸,主要还是靠的神识的感应与联系。

    在燕自然的感应中,剑丸明明是冲着殷勤去的,可肉眼所见,又偏偏是另外一种情况,这种诡异的情形,不但燕自然未曾经历,甚至在他所阅览过的经卷中,都不曾见过只言片语的记载。

    也不能说燕自然见识浅薄,殷勤这招,的确是蛮荒万古未见的独创之举。当然,若非他身具玄武血脉,又有腾蛇阴火对土属性的剑丸又最大的“诱惑”之力,换作别的五行属性的剑修,未见得就能有如此奇效。

    燕自然强自按捺住心中的惊诧,虽然一时无法伤及殷勤,但好在他与剑丸之间的联系依旧十分顺畅。经他仔细体察,也没有发现剑丸受到任何染污的兆头,而且随着剑丸连着击破几十枚血丸之后,其中蕴含的灵力精血,不但没有衰竭,反而似乎有所增长。

    燕自然觉得奇怪:某非我的剑丸不受控制地去追逐血丸,是因其对剑丸本身有滋养大补之功效?这可奇了,不知那蛮子所弹出的血丸是何种妖兽的精血所制。在燕自然的经验里,能够滋养剑丸的精血,最少也得是妖王的心头精血。

    正是因为剑丸出现的奇怪变化,让燕自然暂时按捺住收回剑丸的想法,他倒要看看殷勤手中还有多少血丸。燕自然此时已经转变了心态,不再急于将殷勤击落云端,而是恢复了之前稳扎稳打的状态,既然一时乃何不了那殷蛮子,干脆与他拼消耗。反正剑丸每破一枚血丸,就得到一分补给,倒要看看殷蛮子手中还有多少血丸。

    果然,剑丸几个穿梭之后,那殷蛮子弹出血丸的速度便渐渐慢了下来。燕自然嘴角弯起一丝嘲笑的弧度,这蛮子不但血丸没剩多少,连手上的劲道都差了许多,他弹出血丸的速度与力道已经比之前差了不少。

    待老子慢慢活剐了你!燕自然仿佛弄鼠的灵猫,脸上的表情得意中带着一丝狞厉,剑丸在他的驱动下,已经将殷勤圈在了半空之中,殷勤御剑的活动范围,已经被剑丸压缩在了一丈左右的空间之内。

    而且,殷勤此刻已经没有了之前“走你”时的那份潇洒,被剑丸逼得手忙脚乱起来,这还是因为燕自然想要耗干他的血丸存货,才没有突然发起袭击。

    只是殷勤越急,手上便越不利索,剑丸不但弹不了多远,速度更是慢了许多,以至于连剑丸都没有引开,便被其击碎了。只是几个呼吸之间,他的活动空间便被压缩到了三尺之内,说白了,这个时候,殷勤已经与砧上待宰的鱼肉差不多了。燕自然没有打穿了他,纯粹是在逗弄他往外丢血丸。

    殷勤似乎也感觉到情况不妙,与剑修斗法最怕的就是被其剑气圈住。眼看剑丸又击破了一枚近在咫尺的血丸,殷勤猛地大喝一声,竟然丢出一把血丸。问题是他的动作实在太过毛躁,这一把血丸不但没有分射四方,而且更糟糕的是,这些血丸是他一把抓扔出来的,而不是用力弹出来的。

    其结果便是,这一团血丸将将离身边被寻踪而来的剑丸截住了。只见殷勤身前一尺多远的空中爆起一片血雾,十几枚血丸在瞬间便被剑丸逐个击穿。由于血丸之间的距离太近,剑丸便在脸盆大小的空间里反复“振动”起来。

    燕自然感受着剑丸受到大量血气滋养的那种酣畅,心中却隐隐觉得哪里不对。作为经验丰富的剑修,他对于危险的感知也是异于寻常修士。

    不好,剑丸的运行空间太小了!燕自然望着远处绽出的一片血雾,心头猛然升起警兆。对于剑修来说,最希望的是以剑气将对方压制在一个小圈子里,最怕的却是剑丸的运动轨迹被限制在小范围里。

    燕自然心念动处,剑丸随之就要离开殷勤四周,往回飞遁。

    殷勤往外丢了将近百枚血丸,等的就是这个诱敌深入的机会,在同一瞬间,他的气机牵引术发挥到极致,双手在空中划出一片虚影。刹那间,黯淡的夜空里闪出一片金光,三十六道金甲符将剑丸裹在其中。

    金甲符算得上最受蛮荒修士欢迎的一种防身灵符,从炼气修士到筑基高手,都可以催动金甲符。甚至连云裳这种身家寒酸的金丹老祖也偷偷弄几枚金甲符待在身上,以应不时之需。当然,炼气修士使用的金甲符与筑基高手的金甲符在品级品级上相差极其悬殊。

    莫看金甲符是个大路货,其来历却不简单。经典所载,此符乃是从上古修士所造的金甲傀儡身上所披的甲片上拓印而来的。虽然没人见过金甲傀儡,甚至傀儡术在蛮荒的卢没有传承,但据经卷所载这种金甲傀儡的战力与金丹老祖大致相当,乃是极其恐怖的一种高阶法器!

    殷主任如今不差钱,所用金甲符乃是筑基修士堪用的,品级最高的一种,三十六枚金甲符便相当于将十余枚中级灵石砸出去了。

    燕自然毕竟不是闵一行,当初云裳的两枚金甲符在金丹剑丸之下如同烂纸,而燕自然一见天空中金光闪闪脸上就变了神色。好在他与剑丸之间的联系未断,他一边全力催动剑丸一边厉喝一声,极速朝这边遁来。

    殷主任斜睇了一眼远处的燕自然,将注意力拉回在剑丸之上,这东西当真了的,即便被三十六道金甲符裹了个严实,竟然还能一张张地逐个击破。眨眼间已被它突破了四五层灵符。

    若不是殷勤下了血本,丢出大量的血丸将其诱在一处,以剑丸正常的遁速,便是七十二道金甲符也裹不上它!

    燕自然的厉啸由远及近,殷主任眼中精光闪烁,眼见剑丸又破两符,殷主任探出大手竟然一把攥住了剑丸。

    殷勤疼得咧咧嘴,感觉比闵一行的剑丸好对付一些,虽然掌心已经血肉模糊,但至少手指全在。下一刻,殷主任将剑丸往小腹一拍,瞟向燕自然的目光中透出一丝诡笑:“见证奇迹的时刻到了!”

第659章 燕自然陨落

    随着殷勤将剑丸拍在小腹的一瞬,燕自然在高速飞遁中猛地一滞,紧接着噗地喷出大口鲜血,不但前行之力尽数衰竭,连浮在空中的道法也无法维持,燕自然只觉眼前一暗,仿佛全身的血液灵力在一瞬间便被抽干一般,闷哼一声,便如断线风筝般地跌落尘埃。

    修士御剑飞行的高度一般在三百丈到五百丈左右,这是指远途赶路的情况下,一般斗法之时却不会飞那么高,十几丈到三十几丈的高度,便是斗法的最佳高度。

    饶是如此,燕自然这一摔,也相当于从几十层楼高的地方自由落体了。换作凡人,必死无疑,就算筑基修士肉身强大,没有法力护持的话,也多半会丢了半条命去。

    好在燕自然还有保命的法器,眼看他大头朝下就要一下子戕在地上,怀中忽然亮起一抹银光,此光瞬间包裹住他的身体。下一刻,仿佛被一只无形大手托住一般,燕自然急速下坠的身形,总算在接触到地面之前,得到了一股柔和的缓冲化解之力。

    燕自然被银光托着,缓缓落于地上,此刻的他脸上已经全无血色,两只瞪大的眼睛里,全是惊恐惶怖的神色,脑海中翻来覆去的只剩下一句话:“我那剑丸怎断了联系?”

    三里之外,殷主任眉头微锁,双手捧腹,立于云端。在他的小腹之内,腾蛇阴火升腾而起,盘旋着宛如灵蛇一般,将燕自然那枚剑丸包裹“引诱”着一路深入,渐渐靠近他腹中那枚被闵一行炼做剑丸的玄天藤果。

    燕自然的土黄剑丸虽然被腾蛇精血所缠,一时无法摆脱,却也急速地震动着,似乎对殷勤腹中那枚玄天藤果极为排斥。

    突然,玄天藤果通体发出晶莹的绿色,一道绿芒直接射到燕自然五黄剑丸之上。说也奇怪,那枚土黄剑丸,竟然在绿芒及体的瞬间停止了震动,就好像一条被青狼咬断了脖颈的三耳兔,一下子消停下来,失去了最后一丝抵抗的能力。

    剑丸虽然被列入世间最为坚硬的物质之列,却也抵不过五行生克的法则力量。殷勤腹中那木属性的枚玄天藤果,正是燕自然土属性的剑丸天然的克星。

    围绕着玄天藤果的绿光越来越亮,范围渐渐扩张,最终将燕自然的剑丸全都包裹在内。腾蛇阴火,似乎所有不甘,还想往那绿芒中钻,却马上被殷勤调动起的玄龟水气卷得远远而去。直到此时,殷勤方才松了一口气。隔开了腾蛇精血,他便可以集中精神,以玄天藤果中的木气,慢慢消耗这枚土黄色的剑丸了。

    燕自然的剑丸虽然被玄天藤果的木气所克制,却也被腾蛇火气所生,五行之间贪生忘克的力量极其强大,若是不能及时将腾蛇火气与其剑丸隔绝开来,即便最终靠玄天藤果的木气将燕自然的剑丸制住,但殷勤体内的腾蛇精血也会受到一些损失。

    “你个蛮荒贱种......好毒的手段......”好半天,燕自然直挺挺躺在地上的身躯终于有了动静,他吐出一口胸中郁结之气,低声咒骂着挣扎着想要站起身子。剑丸被夺的滋味,比修士灵根被刨的滋味还要难受许多,燕自然身处生不由死的巨大痛苦之中,却也知道此刻不逃,待到殷勤“消化”他的剑丸之后,便是他命丧蛮荒之时。

    好在,此处距离临渊不远,只要能抢先回到临渊,便有一分生机。燕自然此次乔装打扮随着商队出城,其实也是他一番精心谋划的结果。他引狼入室的奸计已经暴露,连云裳都险些因此丧了性命,无论老虫还是特情科都在追踪他的行踪。

    燕自然自忖西疆是待不下去了,但就这么灰溜溜地逃了,也不是他花狸峰第一真传的性格。便是要走,也要在走之前,让“燕自然”三个字,深深地烙印在花狸峰修士的心中,既然无法得到云裳的心,那就干脆让她恨我一世!

    燕自然拿定了这番鱼死网破的主意,这才故意露出些许行藏,为暗中追杀他的花狸峰修士布下这个局。无论是令狐若虚,亦或是殷勤,全在他的预判之中,相比之下,他更想追杀而至的是殷勤,不过能解决了令狐若虚这老虫儿,也算是出了他胸中的一口恶气。

    燕自然浑身上下抖如筛糠,他咬着牙手掌一招,掌中多了一柄纯黑的铁剑。剑丸虽失,但身上的法器却还在,这柄铁剑乃是他少年练剑时,云裳所赠。只是个中级的法器,他成就剑丸之后,却一直随身携带,不曾丢弃。

    他以剑为杖,强撑着站立起来,阴冷的目光在远处空中的身影上扫过,燕自然的嘴角渗出一丝鲜血。这蛮荒贱种当真可恶,不知用何邪法,竟能夺人剑丸,多半是得了花云裳的秘传。难怪之前铸剑谷的金丹修士也命丧蛮荒,多半是万兽谷中藏有某种针对剑修的独门秘法!

    燕自然胸中愤懑,却也不敢稍作耽搁,往嘴里倒入一把丹丸,感觉灵力稍稍恢复,他缓缓凝聚着体内四散的灵力,只要再给他一盏茶的功夫,他就能恢复一部分灵力,御剑而遁。

    背后响起一阵低沉的嗡鸣,燕自然心生警兆,猛一回头,满眼所见,密密麻麻的却是一片小臂长短的飞虫儿。

    君蚁!他的心头刚刚升起这个念头,眼光所及,便见其中有一只翅短身胖,长相奇特的胖虫儿颇为显眼。那胖虫儿猛扇翅膀,在空中画了个奇怪的形状,刹那间,他的身躯便被那群君蚁团团包裹住了。

    严格说来,这是一群规模不大的兵蚁,从其只有几千的数量来说,还达不到令人色变的君蚁的规模。数量虽少,这群蚁却是乙素衣麾下最为精锐的一部兵蚁,每一只兵蚁的血脉等级都是五级以上的大妖虫。说白了,这群君蚁就相当于专门护卫蚁后的“亲兵部队”。

    燕自然被这群兵蚁围住,便相当于身处几千蛮荒大妖的包围之中,就算他道法无失,也只有御剑逃命的份儿。

    “这是哪里来的君蚁?”燕自然今夜经历了太多的不解之事,只可惜,他是再也得不到答案了,甚至连惨叫也只来得及发出几声,便被利如刀刃的兵蚁大颚切断了喉咙。

    蛮荒之上,一片令人心寒胆战的悉索之声,半盏茶的功夫,这位曾经的花狸峰第一修士,云裳老祖的真传大弟子,便被啃食得尸骨无存,只剩一袭灰袍,散落于被鲜血染成黑色的泥土之上。

第660章 老虫儿重生

    三里之外,殷勤忽然睁开眼眸,他缓缓摊开手掌,掌中托着一枚流光逸彩的“鸽子蛋”。燕自然的这枚剑丸虽然比藏于他小腹中的玄天藤果要小上许多,却也是真材实料的天材地宝。

    此宝称为“晕眼”,俗称“太极眼”,乃是土属性的极品宝材。莫看其大小只有鸽子蛋一般,却号称整条灵脉的脉眼所在。所谓灵脉,便是勘舆地师口中蕴藏天地灵气的龙脉。龙脉又有干龙与枝龙之分,枝龙百十里,干龙则是浩浩荡荡蜿蜒几千里。

    根据龙脉的大小不同,其中所藏的灵气自然是天差地别。一般来说,眼光极其高明的地师,能够点出小龙或者枝龙的穴眼,这种龙脉中所蕴藏的灵气,足够一个中小世家千年传承之用。

    像万兽谷这般屹立万年的大宗门,手中必须要掌握十条左右的干龙大脉才行。这种大型的干龙之地脉穴眼所在,就不是一般修士靠眼力能够揣摩出来的。

    无论是干龙还是枝龙,其结穴之处,必有一“晕圈”,藏于地底三五尺,甚至深达三五丈所在。根据龙脉大小,晕圈小则直径不到一尺,但最大也不过三五尺,其土壤成五种颜色,又称五色晕。这其中,又只有某些大型的干龙,其穴眼晕圈不但分成五色,还隐隐转成一副太极图,这种晕圈就换作太极晕,其土称为五色太极土。

    而炼制燕自然这枚剑丸,便是从太极晕中,取阴中之阳,以及阳里之阴那两点太极眼上的晕土,糅合淬炼而成。

    说白了,万兽谷所有的巨型龙脉所在,千年之内能够结出的“太极眼”,已经全被云裳讨来,给了燕自然了。

    眼下,藏于太极眼中所有燕自然的气息已经全被玄天藤果抹去,此宝也恢复了五色流晕的状态。殷勤将太极眼在手中颠了颠,撇撇嘴,感觉挺“烫手”,等回头云裳若是问起燕自然,要不要将此珠拿给她看啊?

    殷勤叹了口气,这事变得难办,主要还是因为老虫子状态下滑太大,不顶用了啊。他驱动飞剑,来到燕自然葬身之处,胖虫儿扇动翅膀落在他的肩上,细细柔柔地嗓音里透着兴奋,她与手下这些虫巢精锐,已经几百年没尝到高阶精血的味道了。

    殷勤见她一边唠叨,一边还将前爪往嘴里抹,一副意犹未尽的样子,心下觉得好生恶心,忙抖擞肩膀,将那胖虫摇晃下去。胖虫在空中转了几圈,这才聚拢起那些散于四周的兵蚁,被殷勤大袖一卷,全都收入了乾坤袋中。

    乙素衣这些手下,也是极其敏感的存在,殷勤以腾蛇感知,仔细探查四周,这些小东西处理现场到真是干净利索,刚刚争食的时候,竟然连几只被燕自然拍死的同类,全都一起吞了。

    虽然空中还有残存的血气,但只要不见蚁尸,也没什么大碍。此处实属临渊近郊,刚才一番折腾,怕是要引来城中卫戍,殷勤不敢耽搁,随手祭出小火球术,彭地一声,将地上燕自然的衣衫连同兽皮袋全都化为灰烬。再以神识感知,从地上捡起一枚乾坤戒,眼下不是刨燕自然家底的时候。

    殷勤匆匆收起乾坤戒,目光落在不远处老虫王的“尸体”上面,皱着眉头自言自语道:“来迟了一步,看来这老家伙是死透了,唉,青山处处埋仙骨,就在此将老家伙烧了吧。”

    他的话音未落,地上直挺挺的令狐若虚便喷出一口黑血,他动弹不得,只能仰面朝天,有气无力地碎碎念道:“你个殷蛮子,休要在哪里磨蹭,还不赶紧过来,我还有几句话要交代于你。”

    “还没死?”殷勤故作惊讶地冲过去,一把抱起令狐若虚,哽咽道,“您老被人刺得肠穿肚烂,竟然还有一口气?!”

    “你个小王八蛋......”令狐若虚被他晃得两眼一黑,体内以秘法灵丹强行吊着最后一丝灵力也被抖落没了,他气得险些再次昏厥过去,正咬牙切齿地要骂,只觉一股生机勃勃的气息从殷勤的手掌上渡了过来。

    “果然是你!”令狐若虚瞪着殷勤,忽然用力吐出一口浊气,两眼一闭“死了”过去。自从韩彩芝瞽目复明那日,他便怀疑花狸峰上新招收的弟子中有了身具不灭灵力的修士,而且这人肯定与殷勤有颇多干系,只是他一直在外奔忙,无暇顾及此事,加之云裳不提,他也不好贸然相问。

    如今他感受着殷勤渡过来的能生万物的丝丝祖气,令狐若虚竟然激动得眼眶一酸,他忙趁着泪未涌出之际,假作调息运气,赶紧合上了眼睛。

    以他的精明如何不知殷勤的用意?令狐若虚天纵之资,却止步筑基初期,乃是他灵脉受损伤了根基以及血脉所致。铁翎真人虽然多方筹措,却也难以找到能够夺天地造化的灵丹妙药,虽然依靠丹药之功,将寿数提到近三百岁,却也已经到了筑基修士的极限。为了辅佐云裳,令狐若虚不得不以蚀根噬魂之法,以遭受巨大痛苦的代价,多谋取十年的寿数。

    如今的他,不但灵根被燕自然的剑丸齐齐斩断,心脏也被其搅碎以至于精血尽失。殷勤此刻以不灭灵气灌入他的体内,却是相当于助他重生灵根啊!问题是,精血已失,即便心脏重生,没有血脉之辅助,灵根也是无用。人族修士虽然以灵根为主修功法,但人身之中,气血不能缺一,从这两者的关系来说,灵根属阳,血脉属阴,缺少一样便是孤阴不长,独阳不生。

    令狐若虚感受着灵根在体内萌芽滋长,正琢磨着没有精血的问题,嘴里边被塞了一块东西,耳边传来殷勤轻描淡写的声音道:“老家伙别装死,赶紧吞了这片玉碎,可助你精血重生。”

    玉碎!令狐若虚的呼吸稍微急促,他万万想不到,殷勤手中还有这番宝贝,此物最大的功效便是调理阴阳。好在他也是个性子深沉的老修,不至于因为激动而乱了气血,耳边灌入呼呼的风声,他被殷勤托着,朝着蛮荒深处疾遁而走,刚刚的动静儿不小,殷勤也得兜个大圈儿才敢回城。

    “你这是何苦?”良久,令狐若虚总算稳住了气血初生的状态,他悠悠叹了口气道,“即便我气血重生,也不过十数年的寿元而已。你以如此代价,为我逆天改命,不值啊。”

    殷勤御剑疾遁,精神虽好,他的脸上却是少了一丝血色。他体内的不灭灵力需要靠玄武血脉生成,为了令狐若虚一下子出了大半的灵力,相当于消耗不少精血。

    能够救回老虫儿的一条命,殷勤却没觉得有什么不值得,他呵呵笑道:“十数年的时间足够了,我后山那片茶园正好没人看管,我看你也做不了别的,就替我看园子吧。不过,作为你的救命恩人,最重要的,还要交代你一个任务。那燕自然被给我搞死了,老祖难免心里别扭。你这老家伙可得好好活着,也不要你做别的,只要日日在老祖跟前,念叨我的好就行,哈哈哈。”

第661章 城门巧遇

    临渊城的规矩大,但也仅仅限于城墙之内,虽有百里之内不准修士私斗的禁令,一般情况下,只要离开城池二三十里,便不太有人管了。

    不过殷勤之前那场斗法,燕自然动用了剑丸,剑修御剑时的灵力波动,要比寻常筑基修士施展法术时的声势稍微大些,在他对令狐若虚出招的时候,便已经被临渊城的护城大阵感应出来了。

    与寻常的城池不同,临渊城内便常年有二十八宿中的两支宿军轮防驻扎,负责城池周边的卫戍。

    东城这边,今日当值拿总的是娄宿的队长武成超,他不但身具蛮武皇室的血脉,本身也是筑基大圆满的高手,考虑到武成超还不到二百岁的寿元,金丹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

    武成超在第一时间得到了下面的通报,由于剑修的杀伤力远超同阶,按照惯例,属于各大城池乃至各大宗门都会将他们视为重点监视的对象。不过,武成超这边刚点了四名宿卒,那边护大阵又提示,剑气波动之处有高等妖兽血脉的气息。

    武成超有些奇怪,心道,以临渊城的护城大阵的威压,怎会有高等血脉的妖兽潜伏靠近?除非,这头妖兽是人族修士驯养的?武成超虽然年轻,历练经验却不比那些老家伙们少,他略一思索,便挥手将四人组成的小队解散了。

    剑修与妖兽同时出现,让他不由得联想到前些日子在西荒修士中有颇多传闻的铸剑谷金丹老祖与花狸老祖斗法爆丹之事。他估摸着,城外的灵力与血气波动,极有可能是铸剑谷的剑修与万兽谷的修士斗法所致。

    武成超出身武氏嫡系,他可不想参合到这种涉及到皇位争夺的萧墙祸事之中,反正又没打到城中来,何必出动宿卒?武成超改了主意,解散了宿卒小队,唤了七八个寻常守城的军卒,临时组了个队伍,让他们出城去查看。

    这几位全是炼气期的修为,平时的任务主要是看城门,手里拿了探测的法器,查验进出城池的货物中是否夹带有违禁的物品。没想到今儿竟然接了个出城巡视的任务,几个人虽然摸不到头脑,却也不敢不从,按照武成超指点的方向,摸黑出了城池。走出七八里,几个人忍不住嘀咕,大家连个像样的斗法法器都没有,万一出事的地点有那亡命的散修,岂不是让人一窝端了?

    其中又有经验丰富的老卒,撇撇嘴,招呼众人找地方坐了,嘿嘿笑着给众人解释道:“武头儿既然派给咱们这庄差事,必然有他老人家的道理。我看啊,这事多半不急,所以大伙也不必摸黑走路,先跟这儿忍一小觉,等会儿天光大亮了,咱们再过去随便转转,回去随便糊弄几句就能交差。”

    可惜殷勤却不知道临渊这边还有许多“故事”,他可是抱着令狐若虚远远地兜了一大圈,从东边绕到北门外。临渊城虽然夜不闭门,但此刻天色尚未大亮,进出城门的人流不大,相对检查盘问的也就严格一些。殷勤不急着进城,在城门外十几里的地方,找了地方歇脚。

    待到天色大亮的时候,泥鳅与赵四两个才得了消息匆匆赶过来。这俩位在仓山郡城做了武通玄,甚至逼得令狐若虚为了赌局颜面不惜铤而走险,袭杀燕自然。他们两个仓山郡城一时半会儿是回不去了,回花狸峰的话又属于浪费材料,殷勤便干脆将二人打发到临渊城,开创新局面来了。

    眼下令狐若虚身受重伤,殷勤又抽不开身,只能将刚在临渊城落脚的两人召唤出来,将令狐若虚交予他们照顾,暂时隐藏在临渊城内。令狐若虚此刻灵根初长,血脉也是极度虚弱,比一般的壮年凡人还要虚弱,好在过几日云裳的飞舟就到了,到时再将其悄悄送到飞舟上面。

    殷勤三人护着令狐若虚进城,赵四与泥鳅身上担着干系,连内城都不敢进,只在外城一处蛮凡混杂的三不管地带找了个不起眼的大车店住着。

    殷勤跟着他们到了地方,又在周边转了几圈儿,他强行提起腾蛇血脉,探查四周的情况,并未发现任何异常,他们三人在此处暂且歇上几天,应该没什么问题。殷勤又将赵四与泥鳅叫到近前,百般嘱咐,让他俩这几日不许出去惹祸,老实在店中忍着,过几日,殷公寅或者朱丑妹自会过来与他们联系。

    安顿好了令狐若虚,时间就已经过了中午,殷勤留下一些散碎灵石,便又匆匆赶往内城。蓝雀她们已经发了好几道传讯符过来,说是在临渊湖畔找了一处不错的庭院,请殷勤过来定夺。

    事关老祖起居,殷勤也不敢怠慢,饿着肚子就往内城去找,到了内城的门口又被值守的修士拦下,要求查验符牌。他身上带的内城符牌已经过期多日,倒不是他财迷不肯买个包月的符牌,只怪他的蛮人血脉被城门口的法阵查验出来。按照临渊的规矩,普通没有根脚的蛮人只能购买一日一续的那种符牌。据说这条规矩还是当年武祖所定,为的是防范蛮人细作,时至今日连仓山郡城那般的大城也都将其废弃不用,也只有临渊等少数几个城池还在沿用。

    更可气的是,殷勤亮出万兽谷弟子的身份,却被看城门的守卫冷笑两声,说是这等偏僻地方的弟子符牌,他们见的不多,也无从查验真假,所以干脆一律不予采信。

    殷勤无奈,摸出一枚中级灵石,又被怼回来,说是找换不开,让他兑成散碎的低阶灵石再来。

    正矫情着,可巧武成真从城内出来,他对殷勤施展过换肤术的样貌,也是相当的熟悉。老远看见这边围了一群人看热闹,中间一个高高大大可不正是害得他一夜不见,如隔三秋的殷修士?

    武成真喜上眉梢,大声呼喝着左右的跟班亲随,驱散人群,直接来到殷勤身边,不待那看守施礼,抬手就是一记耳光扇过去:“艹你娘,殷道友的万兽谷乃是七大宗门之一,万年传承的大宗门,你他娘的连万兽谷的符牌都认不清,还他娘的有理了?”

第662章 武家老祖

    内城的守卫,修为比外城的还要高出一截,即便是走了门路进来的,也要达到筑基期的修为才行。

    刁难殷勤这位的修为不低,见风使舵能屈能伸的功夫更是厉害。他被武成真抽的嘴角渗血,竟然不擦不抹,立马满脸堆笑地给武成真施礼赔不是,然后也不管看热闹的如何奚落嘲笑,连连对殷勤点头哈腰道:“全怪小的有眼无珠,竟然不识前辈的符牌。还请前辈看在少城主的面子上,大人不计小人过,您就把小的当个屁,放了得了。”

    殷勤还真没功夫与他计较,笑骂几句,又与武成真道谢道:“今日多亏遇见武道友,否则还真进不了这内城的门了,若是因此耽误了老祖的事,我这做弟子的真是百死也难辞其咎。”

    武成真挤眉弄眼,低声笑道:“天下谁不知道殷兄弟是花狸老祖最信任的弟子,即便误了大事,你家老祖也肯定不会计较,定能轻轻松松便放了你。”

    殷勤一拳怼在武成真的肚子上,佯怒道:“武大哥拐着弯儿地骂我是屁,别以为我听不出来。”

    “我艹!”武成真捂着肚子,半真半假地苦脸叫屈道,“殷兄弟险些将我打出屁来!”

    武成真身边还跟着俩筑基大圆满的高手,专职负责保护他的安全,这二人昨日也在醉仙亭中,虽然没上桌,却也见过殷勤,知道武成真与他相谈甚欢。可即便如此,他俩职责所在,少城主在二人眼皮子底下被人一拳捣在肚子上,他二人这面子上也真挂不住。

    两人不约而同爆喝一声:“大胆!”就要上前去擒殷勤。

    武成真脸孔一板,怒斥着让二人退下,一边就要去扯殷勤的袍袖道:“我与殷兄弟莫逆之交,我俩之间开个玩笑,你们多的哪门子事?!便是被他捣出屎来,老子也是甘之如饴。”他肚子上虽然挨了一拳,但听殷勤改口称他武大哥,心中却是暗自高兴,恨不得殷勤再来两拳才好。

    那看城门的守卫都看傻了,这可是临渊亲王的嫡孙啊,在城门口被这丑陋生蛮一拳捣出屁来,不但毫不介意,看他那满脸贱气,似乎挨得挺舒坦?而且,他明明就在两人近前,以他筑基期的修为竟然看不出生蛮是如何出手的?

    守卫额头冒汗,正准备将身段再放低一些,千万要哄的这生蛮不要计较才行。殷勤却笑嘻嘻地躲过武成真的拉扯,借势问他道:“如今有了武大哥做保人,给我办个包月的符牌如何?”

    守卫哪敢说不?一边喝骂着驱赶开四周看热闹的,一边跑去城门处的台案处,恭恭敬敬捧了一块萤石月牌献与殷勤道:“前辈道法精深,这枚符牌便是小的孝敬您的。”

    殷勤摆手道:“我可不能坏了临渊的规矩,多少灵石,我一定得交。”

    武成真总算逮着机会,一把夺过符牌,塞给殷勤道:“临渊的规矩自然要守,这符牌的费用便由这有眼无珠的小王八蛋掏,走走走,昨日喝的不尽兴,随哥哥再到醉仙亭喝他几坛酒去!”

    殷勤也不想在此耽搁,又想武成真好歹也算是临渊城的地头蛇,有他跟着办事方便许多。便由他扯着袍袖,直接进了内城,走出一段才甩开他的手,歉声解释道,眼下不是喝酒的时候,他得先去湖畔替老祖看宅。

    武成真一听,更是来了兴致,直说临渊湖周围没他不熟的,要随殷勤一起去看看,免得他们人生地不熟被本地人乱开价宰了肥羊。

    殷勤对于临时当把肥羊被宰一刀其实并不介意,他前世的职业就是宰肥羊,而且做的还都是那种半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的大买卖。钱来的容易,花的时候被人小打小闹宰上几刀,他虽心知肚明却也不太计较。

    这也是他混迹江湖多年,从许多前辈那里得来的经验之谈。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对于相家来说,做买卖除了腥加尖,前后棚的手段要精,还有一宗最为重要的东西便是气运。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对于殷勤他们这种吃江湖饭的就更是如此,曾经有位前辈告诉殷勤,做人若是太过斤斤计较了,其实是假精明,因为这会损了他自己的气运。而殷勤的体会则是,千金散尽还复来,江湖大相不怕散尽千金,只要气运还在就能“还复来”。

    蓝雀之前已经在传讯符中提过对方的报价,按照花狸峰一干人马在此停留十日的估算,对方张嘴便是每日最少三枚中级灵石,根本就是拿他们当肥羊宰呢。这也是蓝雀急急忙忙唤他去谈的原因,按照蓝雀的描述,那处府院虽然器物稍显旧了,但地点环境无一不符合云裳的要求。

    武成真听殷勤转述了那处庭院府宅的情况,嘿嘿笑着伸出两根手指道:“你们那蓝雀仙子还真是好运气,竟然被她撞到了咱家老祖的府院里头。我猜,他最少也得跟你们要这个数吧?”

    殷勤心中奇怪,这武成真说话语气轻佻,对他家“老祖”哪有半分尊重的意思?他苦笑着比了歌三数道:“看来你家这位老祖真将我们当肥羊了,他给蓝雀师妹报的是这个数。”

    武成真瞪眼道:“艹,狗屁的老祖,就一老骗子。仗着几千年前从宫中庶出的一丝血脉,在临渊城招摇撞骗,还他娘的自称是当今皇叔呢!嘿嘿,这老货涨本事了,狮子大开口,就不怕崩了他的牙?殷兄弟尽管放心,我与你一起过去,那老东西要敢胡来,看我不打得他满地找牙?”

    “那我可就全要仰仗武大哥了!”殷勤连声称谢,暗道:这位“武家老祖”的出身未必就如武成真说的那么不堪,否则其祖上也不可能在临渊湖边置办下诺大家业。

    武成真被“美人儿”奉承,心中酥爽难当,拍了胸脯大包大揽道:“这事交给哥哥了。老东西敢要三枚中级灵石?等会儿你看我的,三枚低阶灵石也不给他!”

第663章 益成号的背后

    经此一番折腾,天光早已大亮,内城里行人如织,早已是一派车水马龙的气象。尤其是临渊湖畔,靠近醉仙亭这一带的中心地带,此刻更是人挨人,人挤人,大多是些过来观湖望气的外地修士。临渊内城对于道法的施用控制更为严格,若是随着人流慢慢蹭,半天都挪不出多远去。

    殷勤有了武成真这地头蛇领路,自然不必循规蹈矩,用武成真的话说,这临渊湖再深,对他来说也是脚面水“平”。武成真平日里在城内走动,身边不会带太多的随行护卫,城中毕竟有护城大阵罩着,做为武家嫡孙,自然是护城大阵重要看护的对象,那些心怀叵测之徒连接近他百丈之内都难。

    跟随武成真的那两个筑基大圆满的修士,若是落在外面那些寻常世家之中,都得当老祖供着。但是身处这临渊城内,他俩却只能充当给武成真在城中开路的小角色。倘若武成真出城的话,护卫的差事也落不到他俩的身上,最少也得跟个蛮王级别的仆从才行。

    那些常年在内城之内行走做买卖的,不但对武成真这种背景深厚的豪门子弟熟悉的很,就连他们身边常年跟随的扈从,也都知根知底。许多人远远看见两位筑基修士催动起卷云幡,便知这是武家人过来了,全都纷纷避让。即便是那些初来乍到的外地修士,也都看得清楚,临渊之内,根脚不深的修士,谁敢催动法器,招摇过市?

    唯一让大家感觉奇怪的是,平日里常见蛮奴为修士主人开路,今日怎反过来了?武家的两位筑基高手大步流星走在前头,身后大摇大摆的除了武成真,竟然还有个面容极其丑陋的蛮修。而且看武成真与那丑陋蛮修说话的神态,一副巴结讨好的样子,许多内城修士的心中,就对那丑陋蛮修的来历有了许多猜测。

    殷勤从蓝雀的传讯符中只知道那处地点的大致方向,有武成真做向导,更是连脑子都不用动,随着他走便是。唯一就是这武成真的嘴实在是碎,又为了在“佳人”留个好印象,一路上在殷勤耳边喋喋不休。

    殷勤眼下用得着他,不好驳他的面子,一边虚与委蛇,一边借此机会打听临渊城中的情况,由其是过几日便要举办的私卖会,殷勤对号称坐拥天下半数宝器的益成号,还是兴趣多多的。

    武成真为了讨得“美人儿”的欢心,倒是知无不言,做为武氏族人,他对益成号的底细还是了解颇深。那益成号能够专营天下宝器,其背景自然是深不可测,坊间传言,益成号背后那位,其实就是武氏宗族中的某位元婴存在。

    只有深谙武朝内部的少数人,才知道益成号背后的那股势力,与武氏太上并不相关,甚至严格说来,应该算作武朝权力中心里面,一股较为隐秘的力量。世

    人只道,当今武朝三股最强的力量成鼎足之势,其中风头最盛的当数国舅黎家,被天下寒门所拥戴的唐相次之,而当今蛮皇武擎苍反而处在最为弱势的一方。

    在坐镇中央的这三股势力之外,又有传承万年的四大门阀盘踞四方,至于这四阀与朝中三股力量之间又有怎样的关系,则是错中复杂,没人能够一窥全豹。

    上述七种,仅仅是浮于表面的蛮武势力,作为传承万载的皇朝,更有无数潜于暗中的力量,宛如层层蛛丝,包裹着武氏王朝,结成一张无比硕大而又复杂的大网。

    益成号背后的靠山,便是这张大网中最为靠近中心的一部分,局内人称之为“阉党”,说白了其背后的实际操控者,便是深藏于宫中的那些去势的太监们。

    关于益成号的背景,楚阿大也曾对殷勤透出些许口风,配合上老虫王多年经营所探得的消息,殷勤也能大致推测出其背后的主使所在。

    殷勤貌似随意地与武成真聊起益成号的私卖会,说起昨日李天蝎许诺的愿为花狸峰一众修士提供天字号的贵宾房,殷勤故作不解道:“我看许多人昨日的表情诧异,莫非这天字号的贵宾室,很是难得吗?”

    “只不过是益成号搞的一些噱头罢了,实际售卖宝材的时候,并未半点优惠,甚至有人看你是天字号的人物,还会故意叫个高价出来。”武成真酸溜溜道,“你可知云雀阁何以在短短几百年便跻身十大商行,甚至位列前茅?”

    殷勤心头一动,缓缓摇头道:“此等莘密,却不是我这种小人物能够打听的?”

    “老弟过谦了!”武成真正色道:“殷老弟上得花狸峰,不过两载,便如彗星崛起西荒,光耀四野,连我们在临渊城都听过不少老弟的事迹呢。”

    殷勤不想听他吹捧打屁,呵呵笑着将话题拉回来,向他请教云雀阁快速崛起的秘密。

    “这话哪儿说哪儿了,你若传出去,却不是我说的!”武成真假意嘱托一番,才表情猥琐换作神识传讯道:“听说当今楚后与阉党中的某位公公关系莫逆,嘿嘿。”

    “不会吧?”殷勤心中打鼓,按照他前世的经验,凡是与阉党勾结密切的,大都没啥好下场,若是楚家真是靠了阉党助力的话,他与楚阿大走的如此近,岂不是糟糕?

    “你怎不信我说的呢?”武成真不知殷勤嘀咕,十分肯定道:“那楚家不过是些来自南疆破落的青丘蛮子,若非得到阉党之助,何以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飞黄腾达了?”

    “或许是圣宠有加呢。”殷勤迟疑道。

    “圣宠有个屁用!”武成真撇撇嘴,面色带了几分不屑,不过他也觉察到今儿说的有点儿多了,便不再继续这个话题,指了指前面一处临湖的宅院道,“蓝雀仙子所说的府院,应该就是此处了。”

    殷勤循着他所指点的方向抬头望去,一片湖光山色中,层层雾气里,错落有致的楼阁亭台若隐若现,果然是一处位置绝佳的仙家所在。

第664章 当朝皇叔

    “你、你这人怎言而无信?!”

    殷勤与武成真刚走到那处仙家院落的门口,冷不丁听到里面传来女子的怒斥之声。

    紧接着侧门处人影闪动,谢灵鹊扯着蓝雀从里面气冲冲地出来,走出几步,又忍不住回头斥道:“你这宅院我们不租总行了吧?不但我们不租了,我们还要告示天下修士,都不来租你这破院子!”

    殷勤见两女气的发昏,只顾与里面人说话,连他这近在眼前的主任都没看见,不禁苦笑不得地摇摇头。

    他正要唤她们过来,就见院门口不紧不慢地跟出一位中年修士,朝着灵鹊二人嘿嘿冷笑道:“临渊城里谁不知道,我这宅院的租金从来都是明码标价,童叟无欺。哼哼,两个不知天高地厚的黄毛丫头,上门胡搅蛮缠不说,还好大的口气。想告示天下?告示贴哪里?贴在你花狸峰的山门上给猴儿看么?”

    听着人的口气,便是武成真口中的当朝皇叔武传芳了!殷勤凝神望去,却感觉武传芳与他心中所想像的样子大相径庭。他之前听武成真说起武传芳如何吝啬小气,如何奸懒馋滑,便下意识地将其想象成一个尖嘴猴腮的猥琐样貌。

    如今见了真人,才知道武传芳也是样貌堂堂,白面玉颜,很有几分仙风道骨的范儿。唯一就是嘴损了点儿,虽然字正腔圆,正经的武朝官话,对蓝雀二人却是极尽刻薄挖苦之意,哪有半点当今皇叔的前辈风范?

    谢灵鹊听他拿野猴岭暗讽花狸峰,不禁气极,甩开蓝雀的拉扯,扬起下巴就要冲过去理论,猛然听到身后男人重重地咳了一声,紧接着便是殷主任慢条斯理的声音:“谢主任不是已经谈好价了吗?怎又不租了?”

    灵鹊猛地转过身来,看着殷勤笑呵呵地站在身后,不知为何,胸中憋着的那股子怒气竟然一下子全都泄了出去,剩下满腔酸涩委屈,她的鼻尖一酸,竟然险些落下泪来。

    蓝雀也正气着,看见殷勤也一下子有了主心骨,她顾不得与武传芳计较,拉着灵鹊快步奔来,没等她解释,灵鹊已经竹筒倒豆子般地诉苦道:“那姓武的好没道理,昨儿说好的三枚中级灵石一天,今儿过来经改成五枚中级灵石一天了。我们问他为何不受信誉,他反倒问我们昨日付了订金没有?还说没付订金,便是未成契约,又说他这宅院一天一个价,明儿来说不定还要涨价呢。”

    谢灵鹊与蓝雀二人昨日看过这间宅院,觉得无论地点还是规模大小都符合云裳的要求,虽然里面的家具陈设稍显破旧,但院子里尽是些几百年上千年才能长成的奇花异草,仅凭这点,便是许多新建的宅院比拟不了的。

    对于三枚中级灵石的每日租金,殷勤倒是发下话来,只要院落看着何意,贵些也无所谓,不要因为些许小钱,影响了老祖的心情。

    蓝雀与灵鹊却是抠搜日子过得久了,不甘心当冤大头。两人偷偷合计,今日一早便往这边来,争取在殷勤过来之前,再仔细检查一番这宅院,争取多挑些毛病出来。这样殷勤说不定便能因此狠狠划价下来。

    哪知她俩在园子里转了半日,临了却被武传芳拦下,告知今儿的租金变了,昨儿谈的三枚中级灵石不算数了,改成五枚中级灵石了。

    武传芳坐地起价,就连一贯好脾气的蓝雀都觉得气不过,待灵鹊说完,她又将前因后果仔细念叨给殷勤。不想她俩的话音未落,屁股上便挨了殷主任的巴掌。

    殷勤佯怒着教训俩人道:“昨儿说好的三枚灵石,谁让你俩多事今早又来?也不想想,你们检查的越细,挑的毛病越多,岂不正是告诉人家,你们越想租这宅院么?”

    幸好武传芳的宅院地点清幽,周围并没有游湖的修士,饶是如此,蓝雀与灵鹊一人挨了一巴掌,全都颊染红云,似嗔似怒地瞪着殷勤,窘得说不出话。

    武成真在一旁却是看傻了,心道:这殷蛮子真是胆大包天,吃着碗里的,还敢往锅里捞一把?就不怕花云裳知道,女人可没有不吃干醋的!

    殷勤瞪着眼睛“教训”过蓝雀二人,也不给她们发作的机会,径直走过去,冲着武传芳抱拳道:“这位前辈便是临渊武皇叔吧?晚辈殷勤,刚刚两位师妹言语轻率,得罪之处,还望前辈海涵。”

    武传芳哼了一声,不搭理殷勤,他的眼神却往武成真身上瞟,暗道:这小混帐怎也跟来了,看他那架势与眼前这丑蛮该是一路的。

    武成真随着殷勤过来,见状忙装模作样地要给武传芳跪下施礼道:“叔祖在上,成真给您老请安来了。”

    武传芳皮笑肉不笑地道:“少城主礼数周到,咱这西荒闲人却是当不起少城主的请安。”

    武成真嘻皮笑脸,他本就不想行叩头的大礼,虚比一下就势站直道:“我刚才听叔组说您这园子的租金,好家伙,可比咱们亲王府的宅院还要贵出许多,这都翻了番儿了,您老可忒敢要价了。”

    武传芳正色道:“我怎没听说临渊又立了新规矩了?听少城主这口气,以后临渊城里所有人租售宅院,都不能高过武青元的产业么?”

    武成真之前在殷勤面前话说得挺满,被武传芳噎了两句,感觉好没面子,他干脆翻脸道:“我教你一声叔组,那是看在你也姓武的份儿上。刨去这份同宗同祖的情分,就冲你这漫天要价的胡搞,我就能告你一个奸商的罪过!”

    “告去,告去!”武传芳一脸嫌弃,挥苍蝇般地朝武成真甩手道,“我自个儿的宅院,又没强迫他们来住,我怎么就奸商了?真是莫名其妙!你这信口雌黄的小儿,我不与你说话,去喊你祖爷武青元过来,我倒要问他怎么调教的后辈,真是一点规矩都没有。”

    哪知,武传芳话音未落,武成真已经怪叫一声抢上前去,一拳捣在武传芳的脸上,啐道:“去你娘的,跟我这儿倚老卖老,装老祖来了?咱临渊武家的家谱上,还真没你这一号!”

第665章 武传芳的宝贝

    连殷勤都没想到,武成真一言不合便老拳相向。更让他想不到的是,对面那仙风道骨的武皇叔竟然没躲开武成真的拳头,只听哎呦一声惨叫,武传芳捂着鼻子,扭头就往院里跑。

    武成真一百岁出头便到了筑基中期的修为,一半是他的天赋不错,还有一半是靠药力催长灵根。武氏秘传的经书丹卷无数,绝不会遇到小门小户那种找不到合适道法的窘境,而且从小便经过名师指点,理论上其战力应该不弱。

    只不过,刚刚他那一拳,落在殷勤眼中,却与市井莽夫打架斗殴的招式差不多,武城镇甚至没有动用灵力,纯靠手臂的劲道捣出一拳,偏偏武传芳竟然没能躲开?!

    殷勤心中纳闷:莫非这是武传芳故意使的苦肉计?他观察那武传芳的修为,最少也是筑基初期,即便不用道法,也不会连迎面一拳都躲不开。

    武成真一拳将武传芳打回家,却也不追赶,环抱双肩站在武传芳的院门口大骂:“老不死的有种就躲在家中别出来!就冲你对花狸峰两位仙子的不敬,以后别让少爷在临渊地界上碰见,碰见一次就揍你一次。”

    灵鹊见武成真一边骂,一边朝这边挤眉弄眼,笑得好生讨厌,忍不住撇撇嘴小声嘀咕道:“不就是仗着护城大阵的加持么,有什么好得意的?”

    殷勤这才恍然,这回算是长见识了,敢情护城大阵还有这种用途!他继而想起之前在城门口捣武成真肚子那一拳,又觉得护城大阵多半只是限制道法,对于血脉肉身之力并没有过多限制?又或者,临渊城对于控制蛮修还有别的手段?

    正琢磨着,院门口人影一闪,武传芳取而复返,这回身上披了件玄色镶金的披风,远远在门口站定了,指着武成真骂:“你个反了天的小王八羔子,眼中还有没有长幼尊卑?来呀,今儿你叔祖爷爷就站这儿了,你再碰叔祖爷爷一下试试!”

    武成真目光落在他的玄金披风上,神色也是一愣,狠狠往地上啐了一口,扭脸儿对殷勤道:“今儿这事有点麻烦,这老东西身上那件玄金披风乃是五千年前皇祖所赐,就连家祖见了,也得避让一二。早听说被这老东西抵给益成号了,难道他又给赎回来了?”

    殷勤见武成真面色凝重,知道那件玄金披风来头不小,不是武成真能扛得住的,他嘿嘿笑着拍了拍武成真的肩膀道:“既然如此,武大哥不妨先回避,等我单独与他聊聊。”

    武成真只道殷勤起了蛮性儿,想将他支开,好对武传芳下狠手,慌的他连连摆手道:“殷兄弟千万别去惹那老货,他身上那件玄金披风又叫金斑斓,乃是我族顶级的法宝。武氏子弟身披此物,进出任何武朝城池,都有如蛮皇亲临,不但不受护城阵法的任何限制,还能得到护城阵法的最高加持。”

    这可是个好东西啊!殷勤听得眼睛放光,不过武成真既然特别提到“武氏子弟”四个字,想必此宝还有鉴别血脉的能力,外人披上,多半不管用。

    武传芳见武成真发怵不敢过来,越发得意,骂完武成真又骂他爹武通幽,最后连城主武青元全都数落一遍,这才气哼哼地朝殷勤等人道:“我这宅院,公侯将相,门派宗师都来得,至于那些野猴岭的蛮修,哼哼,恕不招待!”

    “别听那老货胡吹,他家都快被他当光了还赌债了。”武成真暗中给殷勤传音道,“咱先抻他几天,最多淡他个三五天,他一准儿主动找咱们来。”

    殷勤叹了口气悄悄回道:“我家老祖明儿后就到了,住处没安排好,难不成我让老祖跟天上飘着?算了算了,不与他置气,把老祖安顿好再说。等会儿我去求他,未免武大哥在一旁看着生气,还请大哥暂且移步醉仙亭,最多半个时辰,等我办完这边的事情,就去那边会你。今儿得了大哥许多照拂,等下定与大哥吃顿好酒!”

    武成真犹豫道:“这老货有名的滚刀肉,你若先示弱了,怕他便要蹬鼻子上脸了。”

    殷勤苦笑道:“咱们做弟子的,为了给师尊老祖办事,便是让人在脸上踩,也说不得半句怨言的。”

    “罢了,罢了,我实在懒得去看这老货的嘴脸。哥哥便先走一步,去醉仙亭等你。”武成真重重地叹了口气,又嘱咐他道,“不过殷兄弟也不必定要在他这一棵树上吊死,大不了将哥哥的宅院腾出来,让你家老祖住,我那院子比他这间地点还好。”

    殷勤连声道谢,好歹将武成真等人打发走了,又对在一旁气鼓鼓的蓝雀二女道:“两位师妹也别跟我在这儿受气了,请先回一步,容我慢慢去磨,总要在老祖过来之前,将这处宅院租下来。”

    见灵鹊不服气地还要再说,殷勤脸色微沉道:“是老祖的事情重要,还是你我的脸面重要。老祖在此最多停留三五日,差价不过是一瓶酒钱。难道老祖的好心情,不值一瓶酒钱?”

    俩女被他训得垂头不语,心中却在嘀咕:这家伙莫非最近又捅了什么篓子?怕被老祖责罚,才如此费力地讨好巴结?

    打发走蓝雀二女,殷勤邪睇一眼站在大门口的武传芳,脸上堆满真诚的笑意,快步走过去,再次深施一礼道:“咱们都是小地方来的,更是头次来临渊,啥规矩都不懂,到让前辈见笑了。”

    武传芳又恢复了道貌岸然的仙侠气度,翻了翻眼皮淡淡地道:“我刚才说的那些话,你难道没听见,怎还过来呱噪?”

    殷勤一本正经地道:“前辈刚才所说,晚辈句句听得真切,不敢或忘。”说着便板着手指数道,“前辈说武成真是小王八羔子,说他爹武通幽教子无方,是个混帐,还说青元老亲王,纵容子侄横行城里,是个老糊涂,哦,对了您还说武成真他娘,是个乡野泼妇......”

    武传芳哪敢让他继续往下念,忙怒斥一声打断他道:“谁让你记这些气头上的话?我说我这宅院,租谁也不租你们这些乡野蛮修!”

第666章 眼光毒辣

    殷勤被武传芳夹枪带棒地挤兑,却是面容不改,笑呵呵地凑过去道:“您老先消消气儿,诺大的宅院何苦空着?顶不济,咱们再多出点灵石,一来与您老结个缘份,二来也是我们做晚辈的给您赔个不是。”

    武传芳等的就是这个态度,他早从蓝雀两人身上窥出花狸峰对他这宅院有“势在必得”之意,便存了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的心思。

    眼见殷勤服软,主动提出加价,武传芳这才颜色稍霁,捋着一绺青髯道:“你这蛮子,话还算上路。说句不好听的,你那师尊花狸老祖在仓山郡城或许还能叫出名号,到了咱们临渊城,还真不算啥。莫说花狸老祖,就算是铁翎真人亲自过来,也不在老夫眼界之内。”

    武传芳吹得离谱,殷勤却是一个劲儿地顺着他道:“那是自然,您老可是当朝皇叔,身份何等尊贵?!莫说咱们铁翎掌教,就算是指月山的小汐道人,在您老跟前,也得尊声前辈吧?”

    “这话不假。”武传芳被殷勤捧得舒坦,微微点头道:“小汐真人虽然修为通玄,已臻元婴太上之境,若论辈份,却照样要尊老夫一声前辈。想当初,老夫与他在皇城时曾有一面之缘......啊......你敢!”他的话未说完,猛然脖颈一痛,身上的披肩已被殷勤一把扯了去。

    武传芳面色大变,下意识地便伸手去抢,哪知殷勤的速度奇快,抬手啪地一下便将武传芳的手掌拍开,同时身形急退,瞬间便与武传芳拉开了丈许远的距离。

    武传芳还要去追,却忽然想起什么又猛地站住了身形,他满脸惊疑地看着殷勤:这丑蛮不但血脉强横,力大无穷,并且其激发气血之时竟能躲过护城法阵的感应,定是身怀隐藏血脉的密法。武传芳修为一般,见识却不差,与殷勤对过一掌,立时便对他转变了看法:万兽谷能够万载传承并非侥幸,别的不提,其在针对妖兽乃至蛮人的血脉控制上就有独到之处!

    殷勤拉开距离,见武传芳不再追来,反而往后退了两步,心中便更多了一分笃定,他将那金斑斓翻来覆去看个仔细,抬起头盯着武传芳嘿嘿笑道:“我说前辈为何身披玄金袍,却只敢站在门口嚷嚷,原来这玩意是个西贝货。”

    武传芳嘴角抽搐,强自辩道:“胡、胡说,你、你个没有见识的小辈,我却不能与你计较,还不快快将我披风还来!当心触发了护城法阵,引得雷霆火来,顷刻间将你烧得灰飞烟灭!”

    殷勤撇撇嘴,竟然随手将披风丢还给他,无所谓道:“前辈不用担心,我也只是好奇,想要见识一下传说中的金斑斓是何等宝贝。眼下还是先办老祖的正事要紧,我那两位师妹昨日看过前辈的宅院,私下里全都赞不绝口。晚辈身担老祖出行寝食起居之一应重任,不得不谨慎再谨慎,还请前辈准我再往院中一观。”

    武传芳有点懵,搞不懂这丑蛮是真傻还是装傻?竟然自己露底,明白说明要租住他的宅院,莫要忘了他可是将租金涨到了五枚中级灵石一天,即便是将亲王府租下来,怕是也用不了这么许多啊!

    殷勤见武传芳发愣,又问一遍,能否容他进宅一观?武传芳还没缓过神儿来,更是忘了自己皇叔的身份,匆忙收起披风,又胡乱比划个请的手势,便将殷勤领入宅中。

    在院子里走了几步,武传芳镇定下情绪,扭脸儿对殷勤道:“丑话说在前头,别的事情都好谈,我这宅院五枚中级灵石一日的租金,却是没的商量。”

    “那是自然。”殷勤哈哈一笑,“我家老祖金丹大成时日尚短,平日里多是在山中修行,难得下山一趟却也不能在临渊逗留太久,看老祖的心情,少则三五日,多则七八日就要回山闭关了。只要此处宅院能让老祖满意,哪怕比别家贵些,也不过多花两瓶酒钱而已。”

    武传芳早听殷勤与蓝雀他们嘀咕酒钱,忍不住好奇试探道:“那也要看是什么酒吧?一瓶月华凝晶的价格可比许多丹药宝材还贵。”

    殷勤道:“我说的是咱们花狸峰特产的九阳珍精,正准备趁这次幻影大比的机会,往临渊销几件。咱家的酒虽好,却也不敢与月华凝晶相比,眼下咱们合计的售价是九枚中级灵石一瓶。”

    武传芳嘴角抽搐:这丑蛮真敢吹啊?什么九阳珍精,连听都没听说过,竟然只比凝晶酒便宜一枚中级灵石?他忍不住冷哼一声道:“不知你所说的一件是多少瓶?”

    “小件三十六,大件七十二。”殷勤有些担心道,“昨儿在醉仙亭吃顿饭,就被罗十四听到咱家九阳珍精的好处,当场买走了一小件。眼下九阳珍精的产量不高,这次最多往临渊运三个大件过来,也不知能坚持几天?”

    武传芳直想对这丑蛮说,你想多了,大可不必操这份心!却被殷勤打断道:“你府上可有宽敞的空地,能够停靠飞舟?”

    武传芳心道:到底是小地方出来的,不知从哪里搞来一架飞舟,便要嚷嚷得尽人皆知才行。他似笑非笑道:“武氏以杀伐道法立国,作为武氏族人,府中怎能没有演武斗法的场子?除非你家有天级的飞舟,地级以下的飞舟全能停在后院的演武场上。”

    殷勤满意地点点头,忽然停下脚步指着不远处的一进小院儿道:“此处小院可空着?最好能做老祖丹室之用。”

    武传芳心头一跳,目光落在殷勤脸上,脑中满是疑惑:殷勤所点的小院乃是整座府院中灵气最为精纯之地,说白了便是整座院落的穴场所在。像这种落于平地的穴场,要比随着山势而行的龙脉更难点,更何况整片土地上又加盖了亭台楼阁,原本的地貌早被层层掩盖,哪怕是顶级的地师仅凭眼力,也几乎不可能判断准确穴场的位置。

    这丑蛮的眼光好毒啊?或许被这丑蛮瞎猫碰了死耗子?武传芳点头应是,忽然想起一事,忍不住问道:“你是如何看出我那金斑斓是个赝品来的?”

第667章 文武路子

    “晚辈未曾见过金斑斓,怎能看出真假?”殷勤呵呵笑道,“我之所以下此判断不过是从情理推之。”

    “愿闻其详。”武传芳越发看不透眼前这小蛮子。闵一行被花狸峰老祖杀得自爆金丹,连带着殷勤的名号也是传遍西荒。武传芳对花狸老祖这位真传弟子,也是有所耳闻。不过在他以为,一个偏僻地方的小蛮子,能有多少见识阅历?多半是仗着模样俊俏,心思灵巧讨得花云裳的欢心。

    殷勤以丑脸示人,武传芳却不认为这是他的真面目,又听殷勤说起花狸峰所酿造的九阳珍精,想要卖出堪比月华凝晶的天价,就越发觉得他是个嘴上没毛,做事不劳的家伙。

    另一方面,殷勤不但窥破他金斑斓的秘密,甚至连他府院中最为隐秘的穴眼所在也一语道破,武传芳又觉得此人深不可测,绝非坊间传闻那般是个只知逢迎拍马的草包。

    殷勤对于武传芳态度的转变恍然未觉,一边兴致颇高地四下溜达,一边漫不经心地道:“世间之事,无论大小繁细,若能认真推敲,总能窥出其背后的几分真相。我断前辈的金斑斓之伪,无非是从常理推之。前辈既然因为一个“赌”字,失了这件家传至宝,说句不好听,这辈子怕是也难赎回来了。”

    武传芳冷哼一声,脸色变得难看。

    殷勤却自顾自道:“世间最容易让人沉迷其中,而无法自拔的祸患,无非是两样,一是赌,二是色。对于修士来说,只要筑基成功,修得不漏之身,色字便不算大患。唯有这个赌字,无论凡修,只要沾染上了,便是入了泥潭,再想回头已是千难万难。”

    “我虽失了金斑斓,未见得不能变卖家财将其赎回来。”武传芳嘴硬地指着前面一片宅院道,“你可知单这片宅院就能值得一架天级飞舟?”

    “前辈家中怕是只剩下这片宅院了吧?”殷勤瞟了一眼武传芳道,叹了口气,“自打刚才在门前叨扰,就只见前辈一人在门里门外出出进进,身边未见半个仆役杂役的影子。前辈莫要用‘好清静’三字来搪塞我。”

    武传芳一时语窒,脸上青一阵,红一阵好生羞臊,他家中虽然不至于一个仆役都无,却也是被他裁去大半,而且留下来的大都是工钱不高的粗使仆役,实在难挑出能与他配合演戏的。他虽强撑着架子不倒,却没想到人家早从他的独角戏中窥出了好大的破绽来!

    殷勤忽然扭过头,盯着武传芳的眼睛,诚恳地道:“说句不好听的,前辈虽然好赌,却不知赌中真决,可惜了诺大的家财,怕是全让人家诓骗了去。”

    “胡说!”武传芳被殷勤生生揭开了伤疤,脸色大变,厉声道,“无知小儿,信口雌黄。老夫沉浸赌道近百年,无论牌、骰、坦、宝哪样不是得心应手?”

    殷勤被他大声呵斥,却反而嘿嘿笑了起来:“前辈只懂这四样?”

    武传芳被他气笑了:“你这是要考较我么?赌坊之中各种赌局共是一十八种,却大多是从这四样中演化而来。”

    “都说诸般赌技之中,骰子最为第一。”殷勤咂咂嘴,又问:“前辈自诩精于赌术,想必能够控制骰子,想打几点便打几点了?”

    “那是自然。”武传芳稍微缓过劲儿来,哼了一声道,“老夫只用普通骰子,也是想打几点便能打出几点?”

    “前辈同时能控制几颗骰子?”

    “六颗!”武传芳双目放光,露出赌徒本色。

    “是否调用灵力?”

    “自然不用,全凭手指力道控制。”武传芳得意洋洋。

    “然并卵啊!”殷勤长叹一声,见武传芳傻傻地地盯着他,这才笑道:“可惜,无论哪家赌坊,也不会让前辈去碰骰子吧?”

    武传芳被殷勤问得张口结舌,半晌才讪讪解释道:“不单是我,为示公平,防人以骰子作弊,不但所有赌客不许碰骰子,就连庄家也不能碰,都要选三两岁尚不懂事的孩童来打骰子。”

    说到此处,武传芳忽然想明白了,翻了一眼殷勤冷笑道:“莫非你所说的精通赌道,便是那些投桃报李,飞象渡河或者大小云袖之类的手法么?这种诈赌之术或许在乡间小镇上容你使得,在这临渊城里,早被人剁了手脚削成人棍了!”

    “哦?临渊赌坊规矩甚大么?”殷勤明知顾问。

    武传芳拿出教训的口气道:“何止规矩大?我劝你趁早息了诈赌之心,说句难听的,你这样的,进到赌坊怕是连赌桌都沾不上。”

    殷勤被他嘲讽却不以为意,不紧不慢道:“前辈所说的手彩儿,不过是赌道之中沦为下乘的武路子。真正高明的赌术,却是根本不需沾碰任何赌具,仅凭眼力心诀便能从赌坊里拿钱的文路子!”

    武传芳有点发懵,他见过无数被人敲骨剥皮的诈赌之徒,却从未听说赌术之中还有文武之分!

    “前辈若是不信,我可将其中诀窍泄漏一二与你。”殷勤眼眸中光彩闪动,好像诱蛾扑火的灯烛,让武传芳的心脏怦怦跳起来。

    “你、你若不是瞎编的,不妨透露些许消息出来。老夫在赌坊里待了大半辈子,却从未听说文武路子。”武传芳按捺住情绪,眼珠一转又补充道,“你若不想说,我也不强求。”言外之意,是要告诫殷勤别用此事来吊他胃口,妄图在租金上砍价下来。

    殷勤正色道:“前辈面前,我怎会信口胡言?前辈手上可有赌具?我当场演示于你。”

    武传芳早被殷勤挑唆得心痒难捱,连连点头道:“我这后院便有赌室,各种赌具与外间那些赌坊一般无二。”说着也不介绍庭院了,带着殷勤快步往后院匆匆急行,连着穿过几座院落,方才收住脚步指着前面一间厅房道:“便是此处了。”

    殷勤抬眼观瞧:这老货果然是个资深赌徒,看他整个府院都已露出陈旧破败之像,唯有此间装潢一新,倒像是娶媳妇的新房一般。

第668章 生死门

    进到屋中,也没有什么条案宝阁之类的摆设家具,屋子正中,只有一张与赌坊一般大小的石桌,上面铺了厚厚一层毡布。武传芳掀起毡布的一角,神秘兮兮地唤殷勤过来查看。

    殷勤走过去细瞧,只见毡布四角都绣有符文阵法,知道此物是个法器,不由好奇道:“前辈太认真了,家中习练赌术的桌案,竟也配备感应护持的阵法?!难不成您在家中也开赌局不成?”

    武传芳摇头道:“这间屋子,乃是我研习赌术所专用,不瞒殷道友,除了我,便是亲娘老子也不能进来。道友可是百年来,头一个进此屋中的外人。至于这毡毯的奥妙,待我演示与你看。”

    不知不觉间,武传芳已经不再以前辈自居,以道友称呼殷勤。只见他掐了个手决,在毡布上一抹,瞬时上面便多了几个方格,里面写了大、小、单、双,以及红、黑之类的字眼,分明是个押红黑宝的赌台。武传芳掐指再抹,毡毯上的规制又变成了掷骰子的台面。随着他指诀的变化,毡毯上的条格规制,竟能幻化出一十八种样式,全部涵盖赌坊里的一十八种赌局。

    殷勤啧啧称奇,等武传芳演示完毕,便问他想看哪种赌法的文武路子?

    此刻毡毯上的局面是个四方形,四个方位上分别写了庄、出、天、末的字样,正好是个骨牌的局面,武传芳便往桌上一指道:“请道友演示一把骨牌的文武路子如何?”

    所谓骨牌,就是凡人俗称的牌九,不但玩法极多,规矩也不尽相同。比如,若是亲朋好友在家中攥个散局消遣,一般都是输家摇骰子,赢家坐庄,人数可以是四人也可以是八人。

    到了赌坊,规矩则大不相同,将其人数限制固定为四人,说白了便是三个闲家与庄家对赌,其余赌客则可以在庄闲四门上面,随意押钱,赌个输赢。按照方位来说,庄家右手为出门,左手为末门,庄家的对面为天门。

    骨牌或者牌九的玩法,又有大小两种。大牌九就是三十六张牌,庄闲各抓四张,随意组合两两成对。三门闲家,皆以自家的两幅牌与庄家的两幅牌比较大小。闲家两副牌,全都大过庄家为赢,全都小过庄家为输,一小一大则为平局。

    大牌九的变数多,一般亲朋好友之间攒的散局,皆是耍大牌九。

    而包括临渊在内的大小赌坊之中,耍的却是小牌九。

    小牌九一共二十四张牌,码好牌之后,由每局的输家,先掷骰子指定从何处起牌。之后,大家开始下注,买定离手之后,由上局的赢家当庄再掷骰子,决定由哪家先摸牌。每家摸两张牌,正好是一副,还是与庄家比大小,定输赢。

    按照小牌九的规矩,大家不需算计牌面,也没有平局之说,属于一翻两瞪眼的痛快玩法,若是赶上手气背的,一夜之间输得倾家荡产也不算少数。

    在各大城池中的正经赌坊之中,牌九桌上,除了加装有感应灵力波动的护持阵法,并且投掷骰子也交由尚且不懂事的小童来办,为的便是杜绝一切作弊的可能性。

    武传芳选定了牌九的桌面,又从乾坤戒里摸出二十四张骨牌,洗乱之后,码放在桌面上,对殷勤做了个请的手势。

    殷勤也不推辞,走到桌边,先挽起袖子,对武传芳道:“所谓武路子,大半的手法全在袍袖里面,藏牌换牌全从这袖口进出。”

    武传芳点点头道:“有人还在袖子里藏有暗阁,竹筒,能够以机簧之力,在瞬间换牌。”

    殷勤将袖口挽到胳膊肘上,露出两条光洁的“玉臂”道:“凡是走袖口的武路子,全属不入流的玩法,武路子玩的高明的,即便挽起双袖,一样能在你眼皮子底下偷牌换牌,这叫做掌中乾坤的功夫。”

    武传芳的目光落在殷勤的手臂上,眼神有点发直,只觉得这人手臂比那些女修仙子还要嫩滑白皙,这人顶着一张丑脸,果然是用了易容之术。

    殷勤的换肤术施展了半日,也懒得再度加持,脸上的肤色虽然没变,身上却已经渐渐恢复了玉润之肤,他倒不介意这个,从桌上捻起一张牌,便用了慢动作,在武传芳眼前展示,如何仅凭一双手掌,在众目睽睽之下玩手彩。

    武传芳收拾起心神,仔细观察殷勤的动作,与他所知相差不远,除了一两种未曾见过的手法,绝大多数都不新鲜。问题是,这些手法,在下面野场子里也许能用,进到赌坊之中,一摸不到骰子,二摸不到牌,又如何施展。

    殷勤用慢动作演练一遍,便放下牌,笑呵呵对武传芳道:“我耍的这些小把戏,前辈想必全都见过,不瞒您说,我也只是能放慢了动作来,真让我到赌桌上施展,肯定是要露底掉牌的。”

    武传芳嘿嘿笑道:“老夫挽起袖子,一只手也能耍这些。”

    殷勤点点头,挥手将牌打散道:“蛮荒赌术,全在一双手上下功夫。可是,哪怕您只用一根手指头玩出彩儿来,进到赌坊之中,人家根本不许您碰牌,也还是没有用处啊。”

    武传芳见他说到正题,忙提起精神道:“所以,你所提到的文路子,是不需碰牌碰骰子的了?”

    “真正高明的赌术,其实不在手上。”殷勤放下袍袖,将双手收拢于袖中,呵呵笑道,“所谓文路子,不用双手,却是靠眼力与心法口诀来取人钱财的。”

    “如何取?”武传芳心脏怦怦跳起来,神色有些激动道。

    殷勤从牌桌上捻起一张牌,翻过来看,是张十点儿,也叫梅花,殷勤将牌递给武传芳道:“赌技高明者,首先要有好眼力,我只问前辈一句,我若将这张十点儿,扣着混入这堆牌里,您还能找得见它么?”

    武传芳凝视掌中骨牌,半晌才摇摇头道:“怕是难,若是寻常用的那种竹牌或许好办一些,毕竟每张牌的纹路皆不相同。赌坊之中的骨牌,与我掌中这张一般,皆用翠玉打磨,通体圆润,不见纹路啊。”

    殷勤露出赞赏之意道:“前辈能想到竹牌纹路,足见您曾经在这方面动过念头,可惜未能深入。其实辨别一张骨牌,未必仅从纹路下手。要知道,天下间绝对不会有一模一样的两样物件,只要观察仔细,便能分辨出来其中极其细微的差距。比如骨牌全以翠玉打磨,但每块翠玉其色泽明暗皆有不同,此一法;其次,哪怕打磨得再光滑,骨牌用过几次,彼此碰撞便会有细小痕迹留下,哪怕其痕迹比发丝还细,但以修士的眼力,只要用心观察,也能分辨的出来吧?”

    武传芳只觉得殷勤为他指出了一条,曾经向往过,却从未真正实行的路子。他有些激动地拿起几张骨牌,仔细观察一阵才道:“若是下足了功夫,辨识这些骨牌,倒也不是不可能。不过,即便能够看出骨牌大小,也还是没有用处。赌坊之中,定好了起牌点之后,便要大家下注,然后才会掷骰子,决定谁先抓牌。咱们就算看出起牌的四副牌谁大谁小,却也无法在下注之前提前预测出,四门之中哪家抓得最大的那副啊?”

    殷勤神神鬼鬼道:“文路子一靠眼力,二靠心法口诀。前辈若是能从骨牌的细微痕迹出辨别出其牌面的大小来,只要得了我的心诀,便能猜出谁能抓到大牌。”

    “你莫非精通卜筮之术?”武传芳盯着殷勤,有些不敢置信。蛮荒道法之中,预测推衍之术乃是最为高深的一门道法。

    殷勤哈哈大笑道:“前辈想差了,我所说的心法口诀,与卜筮推衍无关,全凭口诀经验得来。其中诀窍,就如同一层窗户纸,只要我给前辈点出其关键之处,您只需轻轻一捅,便是桶底脱落,豁然开朗了。”

    “你快快说来!”武传芳再也忍不住,连声催促几句,方才觉得失态,老脸微红道,“老弟若能将其中诀窍点化于我,你家老祖过来小住几日,我便不收你的灵石也行。”情急之下,他已经与殷勤兄弟相称了。

    殷勤就坡下驴,正色道:“老哥何出此言?我家老祖下榻贵府,乃是花狸峰的公事,该付多少灵石,一枚也不能少了老哥的!小弟与老哥一见如故,又见老哥痴迷赌术而不得其门,这才与你说起文武路子。此乃咱们兄弟之间的私交,万万不可与公事混为一谈。”

    武传芳没料到殷勤竟然没有趁火打劫,心中忽然一阵感动,一把扯住他的手臂道:“就冲老弟这番话,你这个小兄弟,老哥哥便认下了!”

    “那小弟可是高攀老哥哥了!”殷勤忽然被他拉了手去,多少有些别扭,借着从桌上拿起骰子,不露痕迹地挣开手道,“老哥此处可有纸笔?所谓心法口诀,其实全在这两颗骰子上头。”

    “有的,有的!”武传芳只道殷勤要给他写下口诀,慌忙跑到屋角,翻出纸笔递到他的面前。

    “老哥请听我仔细讲与你听,这牌九上的文路子,又叫生死门。”殷勤一边解释,一边在纸上划了一张表格出来,“作为散户闲家,只要能提前窥出前四副牌的大小,即便没掷骰子,也能从心法口诀中推出生门与死门所在。只需次次都将灵石往生门上押,根据概率,几轮牌下来,便能稳赢不输。”

    “概率是何物?”武传芳听得糊涂。

    殷勤一不小心说走了嘴,忙尬声笑笑继续道:“概率就是机会大小之意,乃是赌鬼们的行话,老哥不必在意。总而言之,所谓生死门,便是从这两颗骰子,能够打出几点的机会大小来推敲。”

    殷勤先将两颗骰子摆成两个一点道:“若论成点儿的机会,两颗骰子打出两点与十二点的机会都是最小。”他在纸上画出一个六乘六的表格出来,按照两颗骰子打出点数的情况一一填入表格,对武传芳解释道,“有了这张图,便能从其中推出生死门来。从图中可知,打出两点的机会只有一次,三点两次,四点三次,以此类推,只道七点出现的机会为六次,八点为五次,依次递减直到十二点,开出的机会又是最小的一次。”

    武传芳看着殷勤所画的表格,心中若有所悟,仿佛一个藏于心头的许久的念头终于发出一个小小的萌芽出来。

    殷勤继续在纸上划道:“举个例子与你,假若我们能够看出开头四幅牌的大小次序依次为最大,次大,次小和最小。在此种情况下,若是骰子打出二、六、十点,则由出门先拿到最大一副牌,庄家拿到最小一副牌,庄家通赔三家。再由刚才那张图中,查出骰子打出二、六、十点的机会一共是三十六次中的九次。继续往下算,若是骰子打出三、七、十一点,则由天门先拿最大一副牌,庄家拿到次小一副牌。对于庄家来说,只能杀出门,赔天门和末门,而由天门先摸牌的机会则是三十六次中的十次。以此类推,若是骰子打出四、十点的时候,由末门先摸牌,庄家摸到次大牌,杀天门和出门,赔末门。此种机会是三十六次中的九次。最惨便是骰子打出五点和九点,庄家先摸牌,通杀三家,此种机会只有三十六次中的八次,并不算大。综合上面的四种情况,咱们能够看出前三种情况里,庄家全被末门所杀,其打出骰子的机会是三十六次中的二十八次。于是乎,在这种牌点的组合下面,就可推之末门为生门,投注在末门上面,便有将近八成的机会,杀掉庄家!同理推之,后三种情况中出门全被庄家所杀,若是投注出门,则有七八成的机会被庄家杀,所以出门为死门,绝不可下注此门。”

    殷勤说到此处,故意停顿良久,看着武传芳盯着纸上图表,眼神从迷茫变得清晰,这才缓缓接道:“眼下只是一种牌局,小牌九的四副牌共用二十四种牌型,只要按照我说之法,一一推衍,便能推出每种牌型的生门与死门所在。到时老哥只管往生门下注,虽然不敢说百试百灵,但只要局数耍的多了,保证是个稳赢不输的局面。”

第669章 真正赚钱的玩意

    武传芳呆立于赌台案边,脸上神情变换,胸中掀起波涛万丈,再也无法平静下来。

    他一时觉得殷勤所说并非什么深不可测的道法,可叹自己沉溺赌术百余年,几乎散尽家财,竟未能得其门而入!一时又觉得,只需将剩下二十三副牌局一一推衍,仅凭骨牌一门赌技,便可纵横赌坊,将失去的家产重新挣回来,也不是一件难事。

    就这般一时悔恨,一时欢喜,武传芳心情跌宕,竟然久久无法平静。

    殷勤负手而立,静默无语,忽听武传芳忽然长啸一声,手掌落处,一张诺大的青石台案竟被他拍成齑粉。

    殷勤见机得早,先一步飘然出屋来至院中,武传芳却站在原地,任由满屋扬起的尘土将其裹入其中。

    好半晌,屋里面方才传来三声朗笑,武传芳大步出屋,顾不得惮去身上的浮土,便朝殷勤深鞠一躬道:“老哥哥痴长许多年岁,却于赌道一窍不通,今日总算得老弟指点迷津,捅破了这层窗户纸,心境豁然开朗之际,以至忘形如斯,倒让殷勤老弟见笑了!”

    殷勤抢先一步,扶住武传芳,连声道:“老哥哥,莫要折煞了我!殷勤刚刚所说,不过雕虫小技,怎敢当老哥哥如此大礼?”

    武传芳微微一挣,只觉殷勤双臂似有万斤神力,以他筑基中期的实力竟然不能将身子沉下分毫。他的家业虽败,身为武氏族人,道法传承却还是天下正统,其眼力自是相当高明。

    若说之前被殷勤抢去披风,是因为未加防备被其偷袭,此刻气力相较,武传芳不得不承认这小蛮子能得花狸老祖的青睐,并非侥幸。在武传芳看来,殷勤无论是灵根还是血脉,等级都不高,但对上他这筑基中期的修为,竟然丝毫不落下风。

    更让武传芳侧目的,还是殷勤的心机,他实在想不透,一个出身微末的偏远蛮奴,怎会生出一幅八面玲珑的心肝来?武传芳还没狂到认为,殷勤仅仅是因为他那不靠谱的“皇叔”名头,才会对他卖力巴结。可如果殷勤仅仅为了省些租住所用的灵石,又实在没有道理下这么大的本儿,将骨牌生死门的诀窍,透露给他?

    武传芳的目光与殷勤漆黑的眸子对视一阵,只觉得其眼中满是真诚之意,看不出半点虚伪狡诈。半晌,武传芳终于自失一笑道:“殷勤老弟胸中丘壑,老哥哥却是看不透啊。”

    “老哥有话尽管直说。”殷勤哈哈一笑:“我都说了,只是与您一见投缘,才将生死门的消息透露出来,左右又不是什么高深的道法,只当与老哥讲个乐子而已。”

    “乐子?”武传芳长叹一声,“哪怕早两年听到这个乐子,那件金斑斓也不会抵与益成号了。”

    “老哥难道抵了死当?”殷勤随口道,“若不是死当,只要当期未到,赎回来就是。老哥若是灵石一时不凑手,只需您一句话,我便帮你张罗去,多的没有,一两枚高级灵石总能凑得出来。”

    武传芳心中嘀咕,摸不清殷勤如此热心,会不会在打他府院的主意?

    殷勤却似乎没有留意到他的小心眼儿,自顾自地又道:“要我说,老哥不妨往各大赌坊转上几圈,亲手从生门中将灵石捞回来,岂不是更妙?”

    武传芳听得老脸一热,暗中惭愧着转移话题道:“这话其实是我该劝老弟你的,老弟身怀如此高明的赌技,何苦在那野猴岭中讨生活?以老弟的能耐,便是去到皇城,也能赢下一座灵脉来。”

    殷勤摇摇头,正色道:“您的身份尊贵,天下赌坊大可去得。殷勤不过一个蛮人,连小仓山那种小赌坊的门都不好进呢。更莫说在赌坊里赢钱,怕是前脚赢了钱,出门就会挨上一黑棍,被人拖到蛮荒里喂了妖兽了。”

    武传芳微微一愣,殷勤这话看似自嘲,未尝不是在提醒他,切莫仗着搞懂了生死门的诀窍,便想着去到赌坊大放其血。说句难听的,哪个赌坊背后没有根脚?若是输急眼了,谁管你是皇叔还是国舅,先从背后捅上一刀再说!

    殷勤三言两语,将武传芳的小心脏忽悠得一会儿天上,一会儿地下,见他神情变换,沉默不语,感觉时机差不多了,这才低声道:“不瞒老哥说,仅仅看穿生死门,也不过是赚些零花的小钱,真想从赌字头上赚钱,唯有一个法子......”

    “你是说,开赌坊,做庄家!”武传芳见殷勤说到一半,便笑而不语,忍不住接口道,“不过,想开赌坊,却是不容易啊。临渊城中,那些外城的小赌坊野局子不提,内城之中只有两家赌坊,后台老板,一家姓武,一家姓尹。就连梁家趁着势大,百年前想在此地开一赌坊,也只支撑了三五年,便被挤兑黄了。”

    “谁说要在临渊开赌坊?咱们花狸峰集合山门之力,大兴土木搞了个一行园,老哥哥可曾听说过?”殷勤神秘兮兮地左顾右盼,见赌室之中尘埃落定,便引着武传芳回到屋中,关上门,这才神秘兮兮地取出一只幻境盒子,“咱家的赌坊,就开在一行园中!”

    他一手托盒,另一只手掐诀往盒上一点,刹那间盒中放出一片光明,狭小屋子的四壁被光明遮掩,呈现在武传芳眼中的却是一间金碧辉煌,灯火通明的广阔厅堂。

    整座厅堂呈长方形,宽有三十余长,长愈百丈,在厅堂中间,整整齐齐摆放着一排排,一趟趟的台案,一眼打过去,全是赌坊中常见的赌台样式。

    还来不及细看桌上的赌具,仅仅这一座广大厅堂,便将武传芳看得目瞪口呆:这厅堂之中得有几百张台桌吧?每张桌都坐满了的话,还不得几千人啊!临渊城最大的赌坊,也不过十来张赌桌,能容纳百十号人。奶奶的,这蛮子是照着皇城里金銮殿的规制,造了个大赌坊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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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0章 彩凤厅

    问题是,即便花狸峰建造了如此大的赌坊,又去哪里寻几千赌客来?武传芳冷静下来,越想越觉得殷勤怕是少年得志,骄狂之下犯了好大喜功的毛病。

    临渊虽远,武传芳对于花狸峰的一行园却也有所耳闻,在临渊众多修士眼中,花狸峰砸下海量的灵石,在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大荒原上,生生造起一座专供人享乐游玩的“一行园”来,实在是个太过疯狂的举动。

    要知道一行园距离最近的大型城池仓山郡城也有千余里远的路程,莫说寻常的凡人,便是开脉的修士,又有几个会不辞辛苦,千里迢迢跑到荒原深处玩耍?一行园里的花样再多,还能超过屹立几千年的仓山郡城去?

    甚至有人早早便下了断言,花狸峰建设一行园之举,不是疯狂,而是愚蠢。

    武传芳正嘀咕着,殷勤指诀一点,空中的幻境也随之变化,敢情这货并非只建了一座超大型的厅堂,映入武传芳眼帘的豁然又是一座规模相仿的大厅。

    “刚刚那间,是凡修皆可入场的台案区称为麒麟厅,这一间却主要是用来接待凡人的,叫做彩凤厅。”殷勤兴致颇高,指着这座厅堂里摆放的密密麻麻的千余个“柜子”道,“这些都是花狸峰专为凡人设计的法器,耍起来很是有趣呢。老哥现在看到只是个效果演示,实际上彩凤厅里还空了大半,莫看这些法器虽然简单,量却实在太大。咱们一行园里炼器的工程量本就不少,实在顾不过来,眼下也就做出百余件而已。我这次来临渊,也是想看看能否将找些靠谱的炼器作坊,将这部分法器的炼制外包出去。老哥若是有可靠的关系,不妨介绍与我?”

    “你竟然专为凡人准备了座大厅?”武传芳心头大奇,要知道临渊内城的两大赌坊,莫说凡人就连激活了血脉的蛮人也要有相熟的人族修士引见,才准进入的。更何况,听殷勤的口气,他竟然专门为凡人炼制了赌钱用的法器?

    武传芳仔细观瞧,只见每个法器“柜子”的前头并排摆了两个高凳,他实在搞不懂用这东西耍钱是怎么有趣儿法。

    “这叫角子机,最少只需一角铜便可投注。”殷勤的话让武传芳惊得下巴差点砸在地上,他扭脸儿盯着殷勤,心道:这小蛮子到底是精明还是傻子?一角子便可下一注的玩意,竟然要炼成法器?在修士眼中,未开脉的凡人根本就是蝼蚁般的存在。凡人想赌钱?弄几块石头玩玩踢蛋儿,砸宝之类的粗浅把戏,过过瘾得了。

    武传芳心中不屑,却不好浇殷勤的冷水,他犹豫片刻,换个角度委婉道:“一角子便当一注的话,这、这也太低了些吧?老弟打造法器可都是以灵石计的,以角子投注的话,纯靠抽头的话,怕、怕是不好回本吧?”

    要知道打造炼制一件法器,哪怕是柄耕地用的锄头,也值一枚低阶灵石。而殷勤口中的角子,却是比铜板还不值钱的铜角子,基本上一枚铜板可换十个铜角子,这东西虽然也算武朝官方认可的币种,但几乎只在凡人之间流通。按照武朝的官价,一枚低阶灵石折合成铜板的话,就是一万铜板,换作角子的话,可就是十万角子!武传芳实在想不明白,殷勤在彩凤厅里砸下几千枚低阶灵石,全靠凡人一枚枚铜角下注的话,赌坊从中抽头的话,别说赚钱,就连成本也不知猴年马月才能收回来。

    “角子虽小,但架不住局数走的勤啊。”殷勤呵呵笑着解释道,“寻常赌坊里,无论骨牌还是押宝,赌一局总得咋呼一阵才能开局吧?咱这角子机,若是连续下注的话,一炷香的功夫便能赌上百局。最关键的,这角子机不是用来抽头的,而是咱们用这法器当庄,直接与玩家对赌。”

    见武传芳面带疑惑,殷勤干脆调出展示角子机如何“工作”的幻影,给他详细解释如何拍角子。殷勤所设计的角子机,比较他前世所见过的那些眼花缭乱的新奇玩意,实在是相当简陋,基本是才用了老式角子机那种三卷轴的形式。图案简单,花样算法都不算繁复,但对于还停留在砸石头,丢土蛋儿的蛮荒人族来说,这叮叮咚咚,红红绿绿乱转的东西却绝对称得上万古未见的新奇玩意。

    而且他虽然将最低的投注定为一角子,实际上每投入一角子,在机器上显示的却是十点卷,而最小的下注点卷,则从两点到十点不等。虽然貌似进一步压低了最低投注的门槛,但若加上同时买多条线路,以及加倍翻番等投注手段,玩家每注的真实投入并没有他们想象的那般便宜。

    其实只要精心设计,哪怕不依靠炼器的手段,纯用机械也能造出比较简易的角子机出来,但这样一来,时间的成本就太高了。而且机械打造的东西,不但容易损坏,也很难推陈出新,利用炼器术打造的法器板的角子机,只要不是刻意破坏,跑上个几百年也没有问题。更妙的是,这东西对于灵气消耗极低,以一行园一带的灵气浓度足够支持其一直运转。这种一劳永逸的赌博工具,殷勤自然要下大力气去搞。

    武传芳看殷勤操纵幻境演示角子机的玩法,心中竟也涌起跃跃欲试的冲动,他很奇怪殷勤为何不准修士参与此种玩法?

    “等以后赚了钱,推出第二代再说吧。”殷勤撇嘴道:“眼下这些都是些便宜货,万一被哪个坏家伙偷偷动用灵力,搞坏了咋整?”

    武传芳想想也是,他又担心,凡人会不会觉得与法器对赌,赢面太小,会被法器“算计”?

    殷勤倒也考虑过这个问题,这也是他坚持将角子机的门槛订的极低的主要原因,哪怕是玩个新鲜呢,一角子对于凡人来说,并不是大钱。而且他准备将返还率设计在七成到八成之间,也就是赌坊只取两成多一点的利,再加上每台角子机的累计宝池每隔几日便会爆出大奖,那种忽然间鼓乐齐鸣,当当掉钱的声响,对于凡人的诱惑力应该不小。

    武传芳听殷勤讲得头头是道,竟有些羡慕道:“老弟这角子机造好之后,干脆卖我一台得了。被老弟一说,我都羡慕那些凡人了,这彩凤厅可比麒麟厅有趣儿的多。”

    殷勤嘿嘿笑道:“老哥怎知麒麟厅无趣?那些赌台之上,也有我精心设计的新玩法,可不都是骨牌押宝之类的旧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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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1章 新玩意儿

    这小蛮子好大的口气,张嘴便是新鲜的赌法!武传芳暗自嘀咕,脸上却满是嘉许之意,挑起大指赞道:“老弟大才,却不知老弟所创的新玩法,是属于四法中的哪一种路数?”

    所谓四法,指的是骨牌、骰子、番摊和宝局四种基本赌法,也叫四大局。在这四大局的基础上又演绎出一十八种赌法也叫一十八小局,此乃蛮荒赌坊万古传承的规矩。在这一十八小局之外,也有其他玩法,却全都不被大型的赌坊所采用,列为不入流。

    殷勤专为凡人搞出了个角子机,虽然新颖热闹,却不在这四大局的范围之内,若是按照赌坊的老例儿来说,属于不入流的旁门左道。问题是,这种新鲜玩意有没有人买账,却是谁也说不准的事情,武传芳有些担心搞到后来,落个较好不叫座的结果。

    在彩凤厅里搞搞新鲜玩意也就罢了,这麒麟厅可是面向修士的赌厅,在武传芳以为,殷勤所谓的新玩法,多半是想一十八局那般,在四种基本赌法之上搞些的小明堂。虽然按照殷勤的说法,麒麟厅乃是凡修共用,武传芳却不相信,那些凡人看见修士落座厅中,谁敢贸然进来?

    殷勤对于武传芳的问题也不多做解释,指诀一转,调回了之前的麒麟厅幻境,然后往其中的一张桌上一指,将其拉近到武传芳的眼前道:“老哥请看,这张桌上的玩意叫做吉祥盘。”

    只见赌桌一端是个匀速转动的直径将近三尺的圆盘,上面红黑相间划出许多等分区间,在每个区间的外围是个不封口的小格子。圆盘外面还有一条三寸宽的向内倾斜的滑道,一枚白玉走珠正在滑道里,与圆盘反向高速滚动着。

    走珠围着圆盘转了几圈,其滚动的速度稍微慢了一点,便啪嗒一声斜着滚入转盘外围的小格中。武传芳仔细观瞧,那小格上还写有数字,却是个七字。

    殷勤指着走珠所落的格子道:“吉祥盘的输赢,便是看这走珠最后落在哪个格子中,来论输赢。具体玩法,是将桌上转盘,平均分做三十七格,每格标有从零到三十六的数字,其中零号格,为庄家所占,一旦走珠落入零格,便是庄家通杀闲家。”

    殷勤又指着赌桌另一端的下注区道:“至于闲家,下注的组合极多,既可以单押一格,或者几格,也可以押大小,押红黑,押单双等等。并且,押注区这一至三十六个数字,整齐分为三行十二列,其中十二列,又平均分为三个区块称为三区,闲家也可以按照三行,或者三区下注。按照下注方式的不同,赔率也各不相同,从一赔二,一赔三到最高的一赔三十五!”

    这吉祥盘勉强能够归入四大局中宝局的玩法!武传芳眨巴着眼睛,在心底给吉祥盘的赌法定了个性,至于玩法规则,虽然看着花样挺多,却是一听就懂,极易上手。最妙的是,吉祥盘押注的方式灵活多样,比赌坊中传统宝局有趣儿的多了。

    武传芳听着走珠在盘中疾走时刷刷的声音,心中竟有几分迫不及待要耍上几把的冲动,他不得不承认,殷勤搞出的这个吉祥盘,要比那些老套的宝局,好耍的多。武传芳在心中暗下决定,出租宅院的灵石要不要两可,只等殷勤在临渊城的事了,说啥也要随他去趟一行园,别地儿可以不去,麒麟厅里是一定要好好耍一番的,临了再从彩凤厅里搬台角子机走,哈哈!

    武传芳一边赞不绝口,一边在心中打着小算盘,却被殷勤接下来的话,打断思路。

    “吉祥盘不过是将骰子与押宝糅合在一块儿搞出的玩意儿,耍噱头的,老哥实在是谬赞了!从长远来看,想要将一行园的赌坊搞得风生水起,还是要靠推陈出新,搞出更新鲜的赌法才是。”殷勤谦逊两句,从腰间摸出一个小木匣子,往武传芳眼前一晃道,“这是我在山上闭关时,琢磨出来的新玩艺儿,老哥要不要看?”

    武传芳两眼放光地连连点头,殷勤手中那小木匣子还不如幻境盒子一半大小,扁扁方方的不知藏有何种宝贝?

    殷勤左右看看,屋中石桌被武传芳拍成渣渣,便干脆收了幻阵,与武传芳回到院中,正好角落里有块桌面大小的青石,向上一面光滑平整,乃是仙家院落中常有的一种所谓晾晒草药之用的晾药石。

    殷勤走过去,大袖一卷,拂去石上落叶枯枝,这才小心翼翼打开木匣,将其中厚厚一叠纸牌倒在青石面上。

    武传芳瞪大眼睛,只当木匣子里面有啥宝贝,哪知却是方方整整一摞纸片,再看殷勤摊开纸片为他展示上面的画样数目,并无什么奇特之处。他不死心地暗中探出神识,那叠纸牌上竟然连符文法阵都没有,仅凭神识便能看个通透,武传芳不由得大失所望。

    要说纸牌这东西实在不算新鲜,蛮荒几千年前便有流传,一副纸牌比石头上这摞还要厚上两倍,

    并且有一种斗纸牌的玩法流传已久。总体来说,斗牌之戏,只是在凡人中广泛流传,而且参与者多是些女人妇孺,赌些角子铜板之类的东西,连凡人的赌坊里不设斗牌的台面。

    哪知他偷偷摸摸的小动作,竟然被殷勤感应到了,这货扭过头来对武传芳嘿嘿笑道:“老哥莫要小看了这摞纸牌,这才是赌中圣品,最顶级的赌具呢!”

    “我早说了,老弟大才,怎敢小瞧你的纸牌?”武传芳言不由衷,干笑道,“我只是想起,那些凡人老太太们也常爱耍个纸牌啥的。”

    殷勤也不介意他话里有话,自顾自地给武传芳介绍其中四种花牌以及每种花牌里最大的天、地、人三才的花色。然后他捻起纸牌,仅用一只手便将纸牌切得上下翻飞,令人眼花缭乱,倒不是他前世赌技高超,实在是血脉进阶之后,手脚异常灵活所致。

    切好牌,殷勤便一边演示,一边从最简单的casino war讲起,再到百家乐,加勒比扑克,德州扑克,以及比较烧脑的二十一点,直用了大半个时辰,算是给没见过世面的蛮荒修士武传芳传道解惑了。

    殷勤口若悬河,直把武传芳听得头晕脑胀。

    下一刻,意犹未尽的殷勤忽然想起什么,饶有兴趣道:“除了赌坊里的玩法,我这纸牌还可在家中唤上三五知己,斗牌戏耍,其中的规矩花样更多。要不然,我先教你玩把斗地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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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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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野蛮老祖介绍:
群山之巅,雷鸣电闪,罡风如刀,卷起乱石成雪。红衣仙子立于风中,柳眉倒竖,凤眼含煞:“废物,一群没用的东西!”
老祖一怒,血流千里!仙子身后,众修士瑟瑟发抖,噤若寒蝉。
关键时刻,少年挺身而出:“殷某不才,愿为老祖打造最专业的修炼团队,保证老祖仙途所需之一切用度。丹药宝材,戍卫安全,灵气供给,生活起居乃至奴婢仆役,哪样不合老祖心意,唯我是问!我提议,设立老祖修炼办公室.......”我的野蛮老祖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我的野蛮老祖,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我的野蛮老祖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