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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月关     逍遥游txt下载     逍遥游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392章 天机所系

    李鱼这只小蝴蝶返回的时间稍稍有些错位,对他和第五凌若这对当事人来说,影响不大,但是对其他人和事来说,影响却不一而同。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就如一枚火箭射出,射处差之毫厘,着处谬之千里。

    铁无环那里,就因为这样那样间接的影响,报到的时间有了些许变化。

    而这些许变化,所造成的影响又有不同。

    何善光亲自勘验正身,发现李鱼形貌所载与簿册上不符,可不敢打马虎眼了。

    行刑时刻即将到达,三法司的人全在现场,如果蒙混过去,功劳也不是他的。如果蒙混不过去,他反而要负首责,只这一犹豫,何善光便判断出了利害得失,把脸色一沉,喝道:“来啊!把他给我拿下!”

    几个捕虞侯上前,锁链一抖,哗愣一声,就把铁无环锁了起来。

    铁无环本就是替人送死来的,毫不反抗,摊开双手,任他们锁拿。

    等铁无环被铁链锁上,何县令才冷笑一声,道:“穷得过不下去了?为了给家人谋一条出路,竟尔替人赴死,也是难为了你。只是本官心里,可容不得一粒沙子。你冒人顶罪,该当如何处治,本官会另行处断,先把他押在一边。”

    铁无环一听大惊,连忙道:“县尊此话怎讲,我就是利州李鱼,绝无虚假。”

    何善光嘿嘿冷笑两声,转身去向大理寺、刑部和台谏官们报告去了。

    大理寺卿听他一说,大为懊恼,本来是本朝一桩美谈,偏生发生了这样的事,不但畏死不来,还要花钱买人命抵充,简直是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汤。

    旁边一位台谏官都打算把这件传奇写成文章,大肆歌颂当今圣上了,此时也不免有些沮丧。

    大理寺卿抬头看看天色,尚有一点时间,便让何善光陪同,去向那替死人问话。

    铁无环初时一口咬定自己就是李鱼,直到大理寺卿阴沉着脸色表示,李鱼买人替罪,罪犯欺君,不但自己要死,还要满门流放,情知瞒不过去,又恐加深了李鱼的罪过,这才承认自己并非李鱼。

    铁无环把自己所作所为的源由说了一遍,那大理寺卿和跟过来的三法司官员登时眉飞色舞。

    其实今日法场多死一个人,少死一个人,他们并不在乎。他们在乎的是这件事的传奇性,能够给皇帝、给大唐朝廷增加多少色彩。

    这铁无环的义举真是感天动地啊!因那李鱼有恩于他,他便慷然赴死,而那李鱼也并非不肯前来赴死,而是被这大汉打昏了,藏在一家仓库里。

    如此一来,对这传奇而言,不但不是污点,反而是传奇中的传奇。

    当下,大理寺卿就吩咐长安县马上派捕虞侯前往铁无环所说的仓库中去寻人,又命大理寺少卿亲上金殿,向皇帝禀报此事。

    今日李世民早朝,其实并没有那么多的事件要处理,不过李世民有意地放慢了诸事处理的速度。一年前的今天,他一时怜悯心发作,将所有死囚缓刑一年,释放回家。其实事后一想,他也不免有些暗悔自己过于冲动。

    人皆畏死,谁不贪生?况且那些人可不是百战沙场的悍勇兵卒,而是一群为非作歹的死囚。他们会信守诺言,按时返回么?

    如果到时候大半死囚不肯回返,还要朝廷满天下的通缉, 那可就成了史书中一个笑柄,贻笑后世了。

    因此,李世民刻意地拖延着朝会的时间,其实是担心听到不好的消息。

    而那大理寺少卿回金殿之前,业已有所决定。能够做到大理寺少卿,智商、情商岂会低了?今日这桩公案,如果是给皇上脸上增光的,那就上金殿大张旗鼓地禀明,如果回来的人太少,丢人现眼,那就等皇上下了朝,偃旗息鼓地到后朝里去禀报一声。

    如今这事儿显然是给皇帝长脸的,那还有什么好犹豫的。

    大理寺少卿快马加鞭赶到皇宫,一打听皇上还未下朝,顿时了悟皇帝的心意。大理寺少卿微微一笑,马上整理衣冠,直奔金殿。

    站殿武士进内禀报,大理寺少卿飞马而来,有要事禀报。正跟魏征两人儿在那闲磨牙,说着毫无营养的官话套话的李世民顿时松了口气,这大理寺少卿金殿求见,甭问,自己去年做的那桩唐突之事,应该是有了一个不错的善后。

    李世民马上正了正衣冠,庄容吩咐道:“宣!”

    大理寺卿满脸喜色,脚步匆匆上了金殿,众文武都向他瞧去,一瞧他脸色,也都知道有了好消息,那事先跟人打过赌,赌最多有三分之一的死囚回来的大臣倒是就满脸的不悦。

    “陛下!午时将至,去年所释三百九十名死囚,已有三百八十九名按时归来!”

    “这么多?”

    金殿之上登时一片窃窃私语之声,李世民也不免小有得意,自打去年办了那件冒失事,眼看又到九月九,李世民也是心中惴惴,如今可是太露脸了。

    李世民故作从容,抚须道:“好!虽然俱都是罪大恶极之死囚,可足足归来三百八十九人,仅有一人畏死不至,足见教化。这都是众爱卿的功劳啊。”

    满朝文武谁会跟皇帝抢这个功,就连一向刚直,最喜欢跟皇上呛嘴的魏征,都是捧笏施礼:“此皆陛下仁德,连十恶不赦之死囚亦被感化,臣等岂敢贪功。恭喜吾皇陛下,贺喜吾皇陛下。”

    君臣和睦,正一团和气之际,那大理寺少卿提足了丹田之气,朗声道:“陛下,臣还不曾禀报完毕。虽有一名死囚未至,其实却是有人冒其名而来……”

    皇帝的脸色马上就沉了下来。

    畏死不至也就罢了,可买人性命,让其冒名顶替,这就太过不堪了。好好一桩彰显皇帝仁德教化的大喜事,偏生被这个混账给毁了。李世民牙齿暗咬,真恨不得把那混蛋千刀万剐。

    那大理寺少卿也是深谙讲话之道,他跟个善于调动听众情绪的说书人似的,先用一个**把大家都搞亢奋了,接着就挖了个坑,连皇帝也一起埋了进去。但是随着他的娓娓道来,本已脸色阴沉的皇帝突然再度眉飞色舞起来。

    只缺了一人未到,可那人却不是畏死,而是有人感于他的恩义,将他打晕,替其偿命。光这一件事,就是本朝一件可以用来宣扬教化的莫大功德之事,更何况,这样说来,竟是三百九十名死囚,一个不少,全部报到!

    “啊~~哈哈哈哈……,此等义士,着实感人呐!”

    国舅长孙无忌马上捧笏施礼:“那李鱼对铁无环有恩,可见自陛下释其之后,已有向善之心,多行向善之事。今李鱼慨然赴死,铁无环大义替之,我朝便连一从待死的罪囚,亦有如此仁义之风,实是陛下之德,我朝之大幸啊!”

    满朝文武听到这里,连忙再度齐声道贺。

    这时候,站殿武士急匆匆上殿来,再度禀报,居然是大理寺卿也到了。

    李世民赶紧把他宣上殿来,大理寺卿一见皇帝,便兴冲冲地道:“陛下,臣等察知有一名死囚乃系替死,问明缘由后,马上派人前去寻那死囚。却不想,刚刚派出人去,那死囚已然赶到法场。”

    此言一出,金殿之上又是一片嗡嗡窃议之声。

    大理寺卿这回关子没卖太久,因为用不着,李鱼出现的场面,本身就能锦上添花,不需要先抑后扬,而是可以芝麻开花。

    大理寺卿高声道:“陛下,那李鱼乃被其义仆铁无环打晕,欲替其身死。李鱼醒来后,急急欲奔赴法场受刑,结果路上遭遇江湖亡命,一番打斗,被亡命用网子网了起来,一时挣脱不出,为了抢在午时之前赶到法场,替下义仆,居然裹着网子,就叫人用车把他载了来。陛下,屠刀之下,争先恐后,所求不过一个信字,一个义字。三百九十名死囚,一个不少。明明有人替死,也不昧其心,足见陛下仁德,教化万民。”

    这一遭,满朝文武呼啦啦都跪下了。

    大唐时节,文武百官见了皇帝,轻易不用行跪拜礼的,除非是随同皇帝祭拜天地神明,或者什么重大仪制的时候,此时此刻,如此行动,实是因为这三百九十名死囚,真的是太给皇帝长脸了,太给大唐长脸了!

    这种事,换一个皇帝,谁敢做?

    这种事,换一个时代,死囚们会如此有担当?

    李世民长身而起,朗声道:“今岁三百九十名死囚,显然已有向善之心,朕意,欲尽赦其罪,众卿以为如何?“

    ……

    终南山上,一盘棋。

    李淳风下了一子,情不自禁地望向远处那张更大的“棋盘”,长安。

    “血煞之气刹那之间一扫而空,只因一人,只因一事,帝王之怒,便成龙颜大悦,呵呵,人生啊,真是奇妙。”

    袁天罡听他大发感慨,瞟了一眼长安城,道:“所以说,一个人做事,就是在做人。一个人要做事,一定要先做人!”

    李淳风颔首道:“不错!做人,就是修人品。人品,不仅是一个人最好的风水,也是一个人最硬的底牌!”

    袁天罡乜了他一眼,道:“你为常剑南和三娘子,游走终南山,选择良时佳穴,也是因为他的人品吗?”

    李淳风一本正经地道:“非也,我是在修自己的人品。”

    “哦?”

    “这一对,太苦了些。生前不得安乐,只求一个安眠,择一方风水宝地,让他们合葬,也算一桩善事。”

    袁天罡道:“做这桩善事,许了你多少银两?”

    李淳风讪讪一笑,顾左右而言他道:“咳!我那师侄客师快周岁了吧,何时举办抓周之礼啊?”

    袁天罡笑道:“无需抓周之礼,客师将来必然子承父业,如我一般,何须测其志向。”

    袁天罡说着,又向长安望了一眼,目中微微现出惊疑之色。

    就在不久前,他再次感应到了那可以改变时运的气息,但是现在,他已经完全看不出了。这只有两种可能,一种,是那可以改变时运的法器,已经被毁坏。另一种可能,就是它的能力,已经达到天机的境界,已非他所能揣测了。

    袁天罡不由自主地便把这件事与刚刚三百九十名待毙死囚的血煞之气顷刻间烟消云散的事联系在了一起。莫非……这两件事,有着莫大的干系?那不是说,改变这一切的关键一人,就是问题所在?

第393章 死别

    刑部街上,临街一座酒楼。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看到李鱼和第五凌若被一张网儿捆得结结实实的,由几个人抬了进去,酒楼二楼临窗把酒的聂欢不禁微笑起来:“江湖闯久了,有人硬了心肠,有人硬了脊梁。这个李鱼不错,生了一副男子汉的脊梁骨,我很喜欢。”

    张二鱼一尊佛爷似的端坐上首,向下乜了一眼,叹了口气:“那有个屁用,这个男子汉,马上就要完蛋了。”

    聂欢道:“人固有一死,死也该死得有尊严。”

    张二鱼苦笑道:“只可惜了常剑南一番苦心,他本以为,这李鱼足够机灵,不会回来送死。”

    聂欢又呷一口酒,扭头看向张二鱼:“常老大让我们帮他来看看,看什么?难不成,常老大本来有意把他一对姊妹花,许配给这个李鱼?”

    张二鱼淡淡地道:“若婚姻自己能做主,常老大何至于一生情路坎坷?他最恨的,就是干预他人婚事,又怎么可能为良辰美景做这个主。叫我们这两个做叔叔的来,我想,应该是两个意思。”

    “第一?”

    “不管常家两个丫头,是不是喜欢李鱼,但是李鱼将是常老大一双宝贝女儿的重要臂助,这没问题吧?”

    聂欢向楼下瞟了一眼,官员们正围拢在李鱼身边问话。还有人拿来了小刀,在割开网子。

    聂欢叹了口气,道:“这李鱼,还真是招蜂引蝶的好体质,看样子,第五姑娘与他也有了莫大的关系,如此一来,他对两位贤侄女,当然更加重要。”

    张二鱼道:“所以,常老大不能不重视。叫我们来,其实不是让我们帮他瞧瞧这个人的人品。常老大阅历沙场,那眼力,是生死间练出来的,看人很准,比你我更高明。”

    “那么……”

    “常老大应该是想确认今日法场行刑之事,是否能顺利了结。只要这厢行了刑,而李鱼未至,就算朝廷事后发现杀错了人,也只得将错就错。毕竟,这关系到皇帝的美誉。如此一来,这李鱼就可以公开亮相了,他在西市的作用,也只会更大,两人之下,万人之上!”

    “可现在李鱼来了。”

    “没错,那我们就坐等结局吧。他若死不了,结果依旧如上。他若是死了,你我之中恐怕就得有一个站出来,公开坐镇西市,为咱们那对小侄女撑腰,直到她们坐稳了江山。而那个人,很可能是你。至于我,还是藏在暗处,对西市更有利。”

    “常老大在托孤?”

    “呵呵……”

    “常老大本不必如此委婉,他直接相托,你我难道还能推脱不成?”

    “所以,我想他这么做,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

    “更重要的原因?是什么?”

    那尊佛脸上的表情忽然有些悲伤,他拾起一杯酒,垂下了头,掩去了眸中浓浓的悲意,轻轻地道:“常老大,大限已至。”

    聂欢身子一震,失声道:“难道,就在此刻?”

    张二鱼轻轻地道:“死别,不是一件很开心的事,他应该……是想支开我们。此刻陪在他身边的,应该只有他的一双爱女。”

    “这个老匹夫!”

    聂欢愤怒地骂了起来:“老子在战场上见惯了死人,难道还怕看死人?之前,他就让我们两个疏远他,你甚至要和他摆出一副对头姿态来,暗中呼应。如今到死,也依旧摆出一副老死不相往来的姿态,继续帮助他的女儿,谁负他的不成!”

    聂欢骂着,大颗的泪珠却是禁不住地落进了酒杯。

    张二鱼一口酒猛地灌下去,再抬眼时,眼睛已经红通通的,他向聂欢黯然一笑,道:“看得见的,都是风景。品味出来的,才是人生。”

    聂欢舔了舔唇上的泪水,道:“这人生,有点苦!”

    ……

    “东篱下”,楼上楼。

    窗外是远远蓝天下一角山峰。

    山峰甚美,可以入画,那窗子仿佛就是画框。

    常剑南就躺在窗前,微笑着,看着远山,眼神焕发出的神彩,完全让人忘记了他是一个垂死的病人。

    许久,他才恋恋不舍地收回目光,落在榻边,哭得泪人儿般的一双女儿。

    “能安排的,爹都为你们安排好了。”

    常剑南笑了笑:“本来,那个李鱼,至少可助你们十年之力。可惜,他偏生自投罗网去了。”

    常剑南闭上了眼睛,喃喃地道:“他是个聪明人。守诺,也要分是什么样的诺,所以,我本来料定他不会去。可惜他那忠仆不解其意,反而逼得他不得不现身了,这都是天意。”

    常剑南又缓缓张开眼睛,望着一双宝贝女儿:“你们年少人微,骤登大位,虽说素有野心,尾大不掉者尽已被我除去,难保不会仍有人滋生野心,这个李鱼,本是你们最好的助力,可以帮你们稳十年之固,如今他这一去,生死未卜。”

    说到这里,常剑南长长地吸了口气,又道:“他若死了,你们三叔聂欢会来西市帮你们,以客卿身份相助。如果李鱼侥幸不死,那么……”

    常剑南目视着一双女儿,微笑道:“记档,十年之助,可改百年。此人,有此一举,足可托付一生,不仅你们的基业可以相托,你们便是把终身相托,也由得你们,只要你们喜欢。”

    良辰哭道:“阿爹,这个时候,还说混话。”

    常剑南摊摊手道:“阿爹其实很开心,终于可以去陪你们的娘亲了。”

    他把两个女儿各抓了一只手,放在自己胸前,凝视着她们:“你们,是平阳公主的女儿,皇室贵胄!是阿爹对不起你们,不能给予你们那么高的荣耀与富贵,费尽了心机,也不过是置办了这样一份家当,留一份富足生活。”

    良辰美景心中大恸,哭得泪人儿一般。

    常剑南道:“钦天监袁天罡、李淳风,已赴终南,为我择选合葬之地,一切,你们遵其嘱而行便是了。”

    说完这句话,常剑南回首望向窗外,轻声呢喃道:“秀宁,劳你一等,就是十一年,我终于……要和你相聚了。从此长相厮守,再不畏人言,再不忌官声,再不必……偷偷摸摸……”

    一语既了,常剑南胸膛的起伏便就此定住,眼神定定地望着窗外远山,神思入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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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4章 否极泰来

    刑部门前,第五凌若彻底呆住了。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网子已经解开,两个人已经站在那里。

    刚刚两人被网子缠在一起,众目睽睽之下,第五凌若很窘,恨不得马上能把网子解开。可此时她才知道,解开的不只是网子,李鱼竟是到刑部来送死的,他竟是去年被皇帝所释的死囚之一。

    “为什么?你刚刚与我相认,你还没告诉我这十年你都发生了什么,你就要……”

    “造化弄人!”

    李鱼苦笑:“我不是不想说,实在是三言两语,说不清楚。”

    眼看第五凌若泪眼婆娑,李鱼也不禁心中惨然,可此时此刻,他又能说什么。

    铁无环脚镣叮当地被人押了出来,真正的李鱼来自首了,当然要和冒名者对质一下。

    李鱼看到铁无环被人从刑部角门带出来,他深深吸了口气,扭头又看向第五凌若,第五凌若模糊着泪眼,颤声道:“你……这就要去了么,十年了,十年前,你掳走了我的心,一走就是十年,十年后……”

    一语未了,李鱼忽然张开双臂,将她紧紧拥在怀里,唇与唇相接,紧紧、深深的一吻,然后将她软软的身子箍得紧紧的,仿佛要把她揉进自己的身子,第五凌若十年苦痛,得而复失,千言万语,俱化作无声地一哭,泪水迅速打湿了李鱼的胸襟。

    李鱼轻轻抚着她的头发,再滑到脊背,许久许久,才轻轻放开她,凝视着她,慢慢向后退却。

    第五凌若成了泪人儿:“你,就没有什么再和我说了么?”

    李鱼惨然,凝视她良久,一字一句地说道:“如果可能,我真想……要了你!再不叫你,从我的生命中溜走!”

    李鱼说罢,猛然转过身,向着刚刚走出刑部大门,还未从人群熙攘中发现他的铁无环走去。

    第五凌若悲声叫道:“冰……”

    一声冰哥哥还未唤出口,突然一个响亮的声音响起:“圣旨到~~~”

    熙攘的人群顿时一静,纷纷向声音响起处看去,按刀押着李鱼的两名捕虞侯顿时一愕。李鱼也站住了身子,向那扬声处看去。

    人群迅速地分开一条通道,四名金吾卫簇拥着一名内廷太监策马而来,徐徐到了刑部门前,向三法司众人扫了一眼,也未下马,就在马上展开一道中旨。

    诏旨,得是皇帝下令,拟旨,用印,再经过中书门下加印,诏行天下的。而中旨,是皇帝自宫廷发出亲笔命令或以诏令方式,但不正常通过中书门下加印,直接交付有关机构执行,此为中旨。

    中旨的影响力和法律效力不及诏令,不过只是特赦一群死囚而已,本就不是关乎国家大政方针的重要政策,一道中旨足矣。

    李世民这道中旨宣布完毕,刑部门前顿时山呼海啸一般,万岁之声响澈云宵。

    来围观看热闹的、前来送最后一程的死囚家眷,乃至三法司全部官员、公人,纷纷高呼万岁,而已被押在一侧等候行刑的众死囚更是跪地高呼,热泪盈眶。

    听到皇帝的特赦令,李鱼又惊又喜,返身奔到第五凌若身边,一把将她抱住,喜极而泣:“我不用死了,不用死了!”

    这一遭,李鱼是真要替回铁无环的,手中虽有宙轮至宝,也全无用处。所以,心中实是存了死念,因此一着,突然得以释还性命,李鱼那种鬼门关上走了一遭的惊喜,实在是难以言喻。

    第五凌若也是狂喜,紧紧地抱着李鱼,又笑又跳,又哭又叫。

    不过两人这种表现并不引人注意,因为此时此刻如此忘形的又何止他们两人。

    许久许久,周围许多人还未从激动狂喜中平静下来,第五凌若忽然一把推开李鱼,大眼睛狠狠地瞪着他:“这十年,你死到哪儿去了?为什么见了我,还要装作不认识?本姑娘为你苦了十年,从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都熬成黄脸婆了,你倒好,左拥右抱,尽享齐人之福,你怎么跟我解释?”

    “我……我……”

    眼看着第五凌若杏眼圆睁,那强大的气场,让见多识广的李鱼都在她的威严之下颤抖了,这时候,他忽然开始无比怀念片刻之前,虽说马上就要死了,可他说什么就是什么,凌若温柔乖巧,不敢顶一句嘴。

    可惜,那美好时光,一去不复返了……

    ……

    死而复生,且一举除掉了四梁八柱中过半的势力的西市王常剑南这一遭是真的死了。

    消息还未在外界传开,但东篱下高层显然都已经知道了。

    李鱼和第五凌若刚一回到“东篱下”,就有不只一人,把常剑南归天的消息告诉了第五凌若。

    四梁之中,只剩下她和杨思齐,而杨思齐是个一门心思研究建造的痴人,空占一梁地位,实则毫无影响力,所以向第五凌若邀宠买好的人自然就多了起来。

    但这个令人震惊的消息,对此刻的第五凌若并未产生丝毫影响,她直接带着李鱼回了自己的房间,八尊女金刚一走进来,原本极宽敞的房间顿时就有一种极大的严抑感,令人窒息。

    第五凌若端坐到了卷耳的案几之后,双手扶案,仿佛一位公堂问案的大老爷,威风凛凛。

    而在八大金刚威压之下的李鱼,就像八只猫儿爪下的一只小老鼠,瑟瑟发抖。

    “现在,把我不知道的都说出来吧!”

    “我本就没想瞒你,如果瞒你,我也说不清楚。不过,能不能叫她们退下?我又不会对你不利。”

    “她们在这儿,不是为了防你对我不利的。”

    “那么?”

    “她们,是谁备对你不利的。”

    “呃……其实等你听完我的故事,你就不会想对我不利了。”

    “那你说啊!”

    “我将要说的事,关系到一个天大的秘密!”

    “放心,她们八人,对我忠心耿耿,我叫她们去死,她们都不会皱一皱眉头,绝对可靠!”

    “有些事,不是可靠就可以听的。我接下来要说的事,就连我的生身之母都不知道,这世上,除了我自己之外,你将是第一个知道它的人。”

    “那就是羞于启齿,有难言之隐了?”

    第五凌若脸上的神气和缓了许多,无他,就只为那句“第一个”。

    谁说只有男人独占欲强,女人也是一样。

    ……

    足足……一个时辰。

    一个时辰之后,李鱼瘫倒在几案旁,直接抓过茶壶,对着嘴儿咕咚咚地灌起来。

    而第五凌若弯着腰,端详着案几中央摆着的宙轮,一脸的敬畏与好奇。

    此时此刻,她的神情依稀与十年前的小凌若重合了。

    毕竟,这十年,仇恨和悲痛封锁了她的心,她连笑容都难得一见,整天板着个朴克脸,感情生活一张白纸,人生阅历缺失了重要一环,在这方面,她较当年的单纯,并不强上几分,所以一旦放开心防,一颗少女心便重现人间了。

    当然,此时的她本来也不大,年方二十五,也就这年代,才算老姑娘,搁李鱼那年代,还是小姑娘呢。

    “就这玩意儿?是三只眼睛的天女送给你的宝贝?”

    “嗯!”李鱼点头,足足说了一个时辰,嗓子都痛了,他现在不想说话。

    “好神奇!这东西,也能带着我一起穿越时空吗?”

    “不晓得,我现在也是懵懵懂懂,胡乱摸索出一些使用方法。当时那个三目神女正被一个……魔神追杀,仓促把它交给了我,根本没有时间交待太细……”

    “太不可思议了。”

    第五凌若又是一番啧啧赞叹,歪着脑袋想了一想,忽然又露出一副气不过的表情:“按你这么说,我倒真不能怪你了。我……我从你那儿算,算是你最后认识的姑娘,可从我这儿算,我比吉祥、作作她们都早得多。这笔糊涂账,咱们怎么算?”

    李鱼涎着脸儿道:“要我说,就不用算了吧。”

    “不算?我的十年青春岁月啊……”

    第五凌若打起了苦情牌,李鱼哪吃得消这个,可他能怎么做?就算再把吉祥、作作也招集到一块儿,把这宙轮搞得糊涂账说与她们知道,难道她们就能“通情达理”了?

    “我不管!我十年前就认识你了!我为了你,苦苦熬了十年,我最早!”

    第五凌若一锤定音,李鱼愁眉紧锁:“不要计较这个了吧,我现在都没想好,怎么跟她们说呢。”

    第五凌若狡黠地道:“那是你的事,不是我的事。”

    李鱼头痛无比,赶紧岔开话题:“这事儿,你容我想想再说。咳!刚刚不是有人说常老大已经过世了?现如今东篱下地位、资历最高的人就是你,你不去看看,操持一番。”

    “他有一双女儿料理后事,我干嘛要去管他后事?”

    第五凌若看了李鱼一眼,忽然有些紧张起来:“我当年,只是做了曹韦陀名义上的侍妾,并未和他做了真正夫妻。后来,常剑南做了西市王,看重我理财的本领,也知道我不会对他的权位产生威胁,所以我们相处一向融洽。外边虽然有很多风言风语,其实我跟他却并没有什么关系的。”

    “嗯,我相信你,我当然相信你……”

    李鱼如何还不相信凌若,不过一瞧凌若这么紧张这件事,生怕自己不相信,李鱼心中大乐,故意做出勉强敷衍的样儿来,如此一来,便能占些上风。不然的话,这丫头如此“嚣张”,吉祥和作作那儿,他可不知道该如何把这一碗水端平了。

    “我还是个黄花闺女,不怕你不相信!你别以为你惺惺作态,就可以压着我委屈未全。你那心眼儿怎么打算,以为我看不出来?”

    第五凌若乜着李鱼冷笑:“今儿晚上,我就把自己给你,我看你怎么说!”

    李鱼吓了一跳,我只动了下心思,她就看出来了?自己的女人这么聪明,这究竟是福还是祸,还真是很难预料呢。

    “啊!今晚?”

    李鱼又不禁心猿意马、想入非非起来。

    便在此时,门口一声大吼:“你们好大的胆子,敢囚禁我们李市长!”

    李鱼一听这声音就知道坏了,这是李伯皓那二货。

    李鱼急忙提足了丹田气,一句话脱口而出:“二货,别莽撞,我没……”

    一句话还没说完,障子门哗啦一声撞得粉碎,李伯皓张牙舞爪地飞了进来。

    第五凌若临危不乱,第一反应就是一拢袖子,将宙轮收了起来。

    李鱼忙中一瞥,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当真天生管家婆!”

第395章 机缘

    这是李伯皓、李仲轩两兄弟第二次撞破第五凌若的大门了。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李鱼扶额不已,这两个活宝冲动莽撞,却毕竟是出于对他的关系。李鱼急忙解说自己无恙,而是与第五大梁有要事商量,让他们退下。

    李伯皓、李仲轩两兄弟这才知道摆了乌龙,干笑着与李仲轩向外退,及至门口,忽又回头道:“常老大归天,我看大家都往楼上去吊唁了,小郎君不去祭拜一下么。”

    李鱼道:“自然要去的,一会儿我们便去。”

    李伯皓点点头,与二弟走出门去,还很贴心地把那破破烂烂的障子门给拉上,只是那障子门破了一个大洞,已经起不到门户的作用了。

    李鱼叹道:“一代豪杰,十年崛起,一朝归去,恍如流星。往昔历历在目,仿佛就在昨天一般。咱们上楼去祭拜一番吧。”

    “急什么?”

    第五凌若将宙轮还给李鱼,耿耿于怀地道:“你未背弃我的消息,他足足瞒了十年,害我天天咒你。他死了,我不鼓掌欢庆就罢了,才懒得理会。”

    李鱼疑惑道:“他瞒你?十年前我并未与他打过招面儿,他知道咱们的事么?”

    第五凌若道:“道听途说罢了,所知不详,不过起码他知道,你并未弃而我去,可他一直瞒着我。”

    “算啦!人死为大,也亏得他瞒着你。”李鱼劝慰道:“否则你知道我并未背弃你,再细一打听,必然知道我当时离奇失踪的事,说不定此时还在满天下的找我,我又如何能与你重逢?”

    李鱼牵起她的手,道:“走,我们上楼。”

    第五凌若乖乖任他牵着手出了门,不过出了门她便抽回了手。在房中,她是李鱼的小女人,在外面,她可是东篱下的“第五大梁”,身份、地位、影响摆在那儿,有些东西,一旦得到,也是摆脱不了的。

    楼上楼,良辰美景已经换了一身孝,仿佛两朵小白花儿似的跪在灵位前,哭得梨花带雨。

    第五凌若与李鱼联袂登楼时,杨思齐、洪辰耀、桃依依、安如等人都已在场,第五凌若和李鱼先祭拜了常剑南,又向良辰美景问候几句,眼见后续又有许多人来,他们这些吊唁过的人便退了出来。

    杨思齐走出来,忽地站住脚步,转身望着李鱼。

    李鱼挑了挑眉,杨思齐仍然直眉瞪眼地看着他。

    李鱼按捺不住,开口问道:“杨叔,有事儿?”

    杨思齐敲了敲脑袋,突地恍然大悟:“哦,想起来了,令堂带吉祥姑娘她们出城游玩去了。”

    李鱼道:“我知道啊。”

    杨思齐道:“她什么时候回来?”

    李鱼心道:“昨天我把她们安排出城,若非铁无环多事,我此刻已经伴着她们远赴陇右了,怕是再也不会回来。”

    不过眼下已经得到皇帝特赦,他可以堂堂正正地生活在长安城内,自然不必偷偷溜走,一会儿派人去城外三里溪接她们回来便是。于是李鱼答道:“今晚应该就回来了。”

    杨思齐笑眯眯地道:“那就好,那就好。”

    杨思齐不是个惯理人情世故的人,始终保持一颗赤子之心,喜怒哀乐形于色,根本不会掩饰,得了李鱼的回答,便喜孜孜地去了。

    李鱼心中一动,看来这杨大叔越来越依恋自己娘亲了。娘亲才三十多岁年纪,二十出头就守寡,辛辛苦苦拉扯孩子长大,忒也命苦,若能撮合他二人成就夫妻,也能有个伴儿。只是,自己再开明,做儿女的也不好出面给他们做媒吧?得想个法子。

    第五凌若一直站在一边,等杨思齐离开,才回到李鱼身边,见他若有所思,便似笑非笑地道:“怎么,你也发现了?洪辰耀、安如、桃依依他们几个,对你可很是忌惮啊。”

    李鱼醒过神儿来,讶然道:“有么?忌惮我什么?”

    第五凌若道:“你干掉了王恒久、乔向荣两位大梁,在此过程中,身边聚集了一群江湖豪杰,此情此景,与十年前的常剑南何其相像?你难道没有发现,你在西市,已经有了举足轻重的力量?”

    李鱼皱了皱眉:“我可并没有觊觎西市王之位的心思。”

    第五凌若道:“你是这么想,可人家未必这么想。你不只拥有很强大的一股力量,你与四梁之一的杨思齐又关系匪浅,这就更加惹人忌惮了。”

    李鱼深深地望了第五凌若一眼,第五凌若点点头,指着自己的鼻尖道:“没错!还有我。此刻旁人还不知道你我的关系。等他们知道了,就更加坐实了这一点,那时你再如何谦卑,他们都会认为你才是实际上掌控着西市的人。洪辰耀、安如、桃依依等忠于良辰美景的人,必然对你心生戒备。就算是良辰美景自己……”

    李鱼截口道:“我相信,她们不会把我视为威胁!”

    “现在她们当然不会这么想,可是,等她们发现,西市诸梁、柱、桁,有什么事情都要先看你的眼色时,她们会不会还这么想?等到一些心思龌龊的人传言,说她们姐妹俩之所以能保住位子,是因为她们牺牲色相奉迎于于你,她们会不会依旧对你毫无芥蒂呢?”

    李鱼迟疑地道:“你会不会想的太严重了?”

    第五凌若道:“未雨绸缪罢了。”

    李鱼微微蹙起了眉。

    第五凌若道:“你有取而代之的念头么?”

    李鱼断然道:“绝无此想。”

    第五凌若道:“那你就得好好想一想,今后将如何自处了。”

    第五凌若道:“这十年来,我在西市,见惯了尔虞我诈、勾心斗角,嫌隙和芥蒂,都是从一些微末小事开始的。现在当然不会有什么问题,毕竟刚刚经过一场大清洗,所有的人都需要安定,但是未来的事,你要提前有所考虑。”

    李鱼郁郁地道:“我知道了。我先派人,去接我娘回来。”

    第五凌若一听,顿时紧张起来。

    其实这十年来,第五凌若经历了很多,她的情未变,爱未变,因为岁月的沉淀,反而更加浓醇,但是阅历、心智、久居上位所产生的威仪,这些都已不是当年那个只是精通术算的少女所能比拟的。

    所以,方才她才房中时,乖乖地任由李鱼牵她的手,而一旦出去,却下意识地就拉开了距离。她不再是那个少不更事,天真烂漫的小丫头了。实际上,此时的李鱼才不过二十岁,比她的实际年龄还要小了五岁。

    可是,一听李鱼说起母亲,第五凌若还是紧张起来。

    “我……我去接她们回来,如何?”

    李鱼知道,她是想接触一下自己的母亲,甚至想了解一下吉祥。不过,李鱼并没有什么好担心的,如果是作作初次与他的家人相见,就她那火爆脾气,还真不敢确定会搞出什么事来,但是凌若,李鱼相信她一定会处理的妥妥当当。

    李鱼点了点头,道:“她们,在城北三里溪。那就有劳你了,我在这儿,等等无环!”

    铁无环还没有回来,李鱼是三百九十名死囚之一,皇帝特赦,免其罪责,李鱼和康班主、刘老大、华林等人就当场释放,回到西市了。

    但铁无环是犯了冒名顶替之罪,虽说何县令已经说过,他们的义举,令皇帝大悦,铁无环绝不至于受到制裁。但皇帝的特赦令毕竟是针对三百九十名死囚的,所以铁无环,还要正常走一套流程才能释还。

    第五凌若答应一声,便叫人备车马,往城北而去。

    李鱼回到西市署,茫色思索一阵,又叫人去向作作报一声平安,这边刚派了人走,便听康班主喜孜孜的声音道:“小郎君,铁无环回来了。”

    李鱼大喜,忙从案后站起,刚刚向外走出两步,就见铁无环大步从外边走进来,一见他便站住,恭敬地抱拳道:“小郎君。”

    李鱼喜道:“你没事了?长安县没有难为你吧?”

    铁无环挠了挠头,道:“官府不曾难为我。他们就盘问了一下我的真实身份,又说皇帝很欣赏小人的忠义,想要我从军。”

    李鱼大喜,道:“好啊!凭你一身本领,若是从军,十年后少不得一个大将军做。”

    铁无环咧嘴笑道:“我拒绝了。我说,小人乃李家小郎君的家奴,不能背主自择。那县尊就摇着头放我回来了。”

    李鱼一听,顿足道:“大好机会!大好机会!被你白白错过!我早说,你我兄弟相待,切勿以家奴自居。你偏不听!”

    此时,那传旨太监已经回了宫廷,李世民已经下了朝,回了御书房。那传旨太监向皇帝缴旨:“奴婢当众宣布了圣人的旨意,百姓膜拜欢呼,皆称圣人圣明。那些死囚更是感激涕零,不能自己。”

    李世民淡淡一笑,道:“那个替人赴死的义士怎么样了,可肯从军啊?”

    传旨太监忙道:“那义士叩谢了君恩,却说他是西市署李鱼的部曲,不能背主自择。”

    李世民听了,摇摇头道:“难得,可惜!”

    传旨太监忙附和道:“奴婢也觉得可惜,那义士身高九尺,极是魁伟,若做一个站殿的金瓜武士,定然极是威严。听他自叙,原本还是辽东铁骊部少主,不能为圣人所用,着实地可惜了。”

    李世民听说那义士不肯从军,本来只是稍觉遗憾,忽听他说起此人乃辽东铁骊部少主,不由一呆:“辽东铁骊少主?何以做了西市一小吏的部曲?”

    那传旨太监尴尬地道:“呃……奴婢不曾问那许多,要不,奴婢再去打听仔细?”

    李世民摇了摇头,眯起眼睛想了一想,道:“西市署,是归太常寺管辖吧?嗯,你去一趟太常寺,叫裴天睿赏那李鱼一个小官儿做做,条件就是,释那义士为自由之民,拨入屯卫,充作金瓜武士!”

    p:昨天突然重感冒,这一整天,浑身酸痛,眼都睁不开。躺了一天,今天稍见起色了……

第397章 两重天

    那位罗玺罗主簿说完了话,就叫人奉上官服、官印,准备打道回府了。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李鱼哪能让他就这么走了,正好自己也有些饿了,便叫人置办酒席,让铁无环作陪,摆酒致谢,趁机问些详情。

    一番言语下来,得知李鱼并无铁无环的卖身契,卖身契早就还给他了,而铁无环仍奉守家奴之忠,李鱼仍奉守朋友之义,罗玺少不得又赞叹几声,夸奖二人品德高贵。

    德,于古人眼中,高于一切,犹在法律、秩序之上。实际上他们也是这么做的,所以常有义士,所为虽不法,却符合大道至德,所以不但不会入罪,反而会受到统治阶级的赞赏青睐,加以提擢任用的例子。

    这一次,铁无环和李鱼,一忠一义,都是朝廷大力倡导的,自然受到煲奖。

    李鱼也拐弯抹脚的打听到了他想知道的事情。

    从皇帝听说三百九十名囚犯一个不落,全数回返,结果群臣担心会让皇帝落得宋襄公一般贻笑大方的事情,陡然成为大唐历史上光辉的一页,皇帝龙颜大悦,尽数特赦。再到听说铁无环替死、李鱼叫人抬着去也要把人再替回来的义举中的义举……

    此外,李鱼还打听明白了他和铁无环所担任的职务。

    没错,确实是一个入了政界,一个入了军界。

    不过,政界也好,军界也罢,都有些很特别的存在,他们所担任的职务,就属于那些特别的存在。皇帝,说是口含天宪,言出法随,其实也不是为所欲为的,很多方面,他们也得遵守普通的规律和程序。但一些特别的存在,就可以比较随意了。

    比如说,李鱼所去的鼓吹署。

    太常寺掌陵庙群祀,祀乐仪制,天文术数,衣冠之属。也就是说,袁天罡、李淳风所在的钦天监,也归太常寺管,以后他们就是同僚了。

    太常寺还下辖太乐署、鼓吹署、太医署、太卜署、禀牺署、汾祠署等。和太乐署相近的就是鼓吹署了,两者都与音乐歌舞有关,不过鼓吹署相当于仪仗乐舞,主管卤簿之仪。

    皇帝出行啊、集会啊、宴会啊、朝会啊,吹吹打打的那种。李鱼以后就相当于皇家仪仗队军乐团团长。

    至于铁无环……

    铁无环是仪仗兵。

    他所属的屯卫,就是后来所称的羽林卫,的的确确是拥有强大战力的军队,不过他们很少有上阵冲锋陷阵的机会,而是戍守玄武门,随侍皇帝仪仗,其中外貌形体好,容貌好的,还能充当金瓜武士,是金殿上的仪仗兼皇帝侍卫,属于正五品带刀侍卫。

    简而言之,就是这哥俩儿都发达了。

    原本的主人李鱼,现在是从七品下的皇家仪仗队军乐团团长。

    原本的家奴铁无环,现在是正五品的皇家仪仗队仪仗兵。

    上哪说理去?

    但是,也别因此就看轻了他们两个的职务和职位。

    有些事情,不能按照现代的常识去看,更不可被戏说、戏曲一类的玩意儿误导。

    首先,从七品下的官儿可是很不小很不小了。

    民到官,是天渊之别的一道坎儿。

    官从不入流到入流,又是天渊之别的一道坎儿。

    入流官从九品到七品,这是一座山,

    从七品到五品,又是一道山,

    五品到三品,还是一道山,

    基本上,多少史书有载,赫赫威名的,也就到此为止了,

    少数人凭本事挣扎到这一阶段,仍能继续向前者,大多已经不是靠本事,而是熬岁数了,就看谁活得长。

    李鱼这一个筋斗儿,就翻上了两重天,还爬过了一座山,后边只有几座山头要爬了,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至于铁无环,职务是比他高,可再怎么高那也是仪仗兵,他管着人呢,铁无环只能被人管。而且人家能当这个金瓜武士,靠的是铁骊部少族长的身份,那可拼爹得来的,他李鱼的爹只是个皮匠。

    前前后后,突厥王子阿史那杜尔、波斯王子俾路斯、渤海国王子大门艺等,都在这个职位上打过工,高贵出身是有光环加成的,这个光环属于铁无环,李鱼可不成。

    而另一方面,这支仪仗队可不只是操练队伍的银样蜡枪头儿,而且屯兵人马不多,可将领已经是大将军级别,仅次于自从李世民当过,从此就只设虚衔,再没人敢做的位子:上将军。

    屯卫的头儿已经是武将至高的大将军,各级军官呢?不管是自己爬上军官的位置,还是成为某个军官赏识的属下,来日飞黄腾达的机会都比寻常行伍中人多百倍。

    李鱼这边……这边又要差上一些了,你个玩音乐的,音乐还玩不好……

    ……

    酒中饭饱,罗主簿剔着牙,心满意足地遛达回去了。

    铁无环有些不安地看着李鱼,自己跑去当官,级别还比李鱼高些,让他很不自在,总有一种背叛的感觉。

    李鱼一笑,拍拍他比自己大腿还粗的手臂道:“别想那么多,你能熬出头儿来,我比谁都高兴。做家奴有甚出息,你若真有心报答于你,你的出息大了,也更容易帮我不是。”

    听李鱼这么一说,仔细一想也是那么个理儿,铁无环才放下心来。

    李鱼道:“眼看天色将晚,也不知道第五姑娘接了我娘和吉祥她们回来没有,你且去我家里看看,再来报与我知,我与作作,还有话说。”

    铁无环答应一声,径直出门去了。

    李鱼喝了杯酽茶,又上了楼。

    从民到官两重天,他一个跟头就翻上去了,自己婆娘那一关还过不去?

    酒壮怂人胆,李鱼蹬蹬蹬上了上楼去,拉开障子门儿一瞧,自己那刚出生的宝贝儿子已经醒了,正捧着粉嫩嫩的“大白馒头”咂得正香。

    李鱼登时眉开眼笑,为什么上的楼都忘了,赶紧凑过去,眼看那小脑袋瓜一拱一拱的,都替他急得慌,生怕儿子脖子累酸了,赶紧搭吧手,托着他的后脑勺,小家伙还真拨愣脑袋。

    李鱼一旁干着急使不上急,好不容易小家伙吃饱了,打了个饱嗝儿,真的是使足了吃奶之力,应该是累了,趴在母亲胸口便甜甜睡去,李鱼这才松了口气,往榻沿上一坐,只觉腰酸背疼。

    “回来啦?太常寺的人干嘛来了?”

    龙作作拉了拉自己的亵衣,掩住了那雪润的一团,睨了李鱼一眼。

    李鱼简单地把情况说了一说,他如何不一小心就上达天听,如何一不小心就成了真正的朝廷命官,从此可以出入宫闱,直谒天颜的事情说了一遍,语气平淡,神色从容,还有些许的不逊,淡淡地装逼味道险些冲走了作作怀里的奶香。

    “这样啊,那你以后可是真正的朝廷命官了呢。”

    龙作作忽然泫泪欲滴:“原来你就不把我们娘儿俩当回事了,我这才刚为你生了儿子,你就又领回来一个,现在你又做了官,我们娘儿俩还有活路么,我可怜的孩子……”

    明知道龙作作在装佯,李鱼还是禁不住地英雄气短,马上低声下气地道:“你看,你这是做什么。你也知道,我多久以前就打算溜到陇右去了?我娘和吉祥都被我送去三里溪两回了,我怎么可能在长安勾三搭四。凌若姑娘和我,根本不是你想的那个样子,这事儿说来话长,实在是我亏欠人家太多,而内中情由,哎……罢了,我便一一说与你听。”

    李鱼对龙作作,其实也是完全不设防的,眼见这事儿解释不清楚,干脆把心一横,想着对她坦白算了。

    不料他这样一说,龙作作反而不想听了。

    “你是不是一定要她过门儿?”

    “作作,我真的亏欠人家太多、太多了,而且,我向你保证,从此以后,我再不会领任何一个女人到你面前。”

    “好!我答应!”

    龙作作把睡着的孩子和臂弯里挪了挪,让他睡的更舒些:“一个羊也是赶,两个羊儿也是放,反正都有了吉祥了,她还跟我不对付,我也不怕再多一个搅混水的。”

    龙作作说着,胸膛起伏,小家伙嘟着嘴儿躺在那里,随着她的起伏而起伏着。

    “不过,你得答应我几个条件。”

    “你说!”

    “李家如果还想添丁进口,我给你生!不许你再招惹些莺莺燕燕回来。但凡再叫我看见一个没见过的新面孔,你就是欠了人家八辈子,也不准往回领!”

    “好好好,应你,应你。”

    “第二,我可是最早跟了你的,那时你还一文不名呢。糟糠之妻听说过吧,何况我既不丑也不老。你可不能亏待了我,以后,一个月,你最少也得有三分之一的时间陪我,反正不能有人比我多。”

    “使得,使得。”

    “第三,我爹要是愿意到长安来,你可得像亲儿子一样孝敬着。要是他老人家不愿意来,你每年都得陪我回去探望他老人家。”

    “应该的,应该的。”

    “第四,我不管你有多少狐朋狗友,每天都得按时回家。我也不在这儿住了,你不是不用再偷偷摸摸了么,置一幢宅子,李家自己的宅子。”

    “我也这么想呢。”

    “第五,你无权无钱的时候,还这么花心呢,这回当了官了,也有了钱了,那还得了?以后这家,我当,俸禄全数上交,你甭想瞒我,七品官一个月多少俸禄,我一打听就知道。我不难为你,你真有正当的应酬花销,跟我说个清楚明白,我给你报!”

    “兽人永不为奴!”

    “啥?”

    “汪!昂!我说昂!行,都行!”

    李鱼没想到凌若的难题如此便得解决了,满心狂喜,作作提这几条看似霸道,可就没有一样有杀伤力的,当即忙不迭地答应起来,生怕她反悔了似的。

第398章 都是老实人

    傍晚,李鱼提前半个时辰离开西市,回了杨思齐的家。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太常寺提擢他的消息,他还没有对外讲,如果有心人自行打听,那是另一回事,不过,做个鼓吹署令而已,在他而言,没有什么好大张旗鼓的。另一方面,良辰美景刚死了爹,你去告诉人家你升官了……

    这也未免太不懂人情世故。

    杨府里,第五凌若已经接了潘氏娘子、吉祥和深深、静静回来。第五凌若那气度,虽不像作作那么外露、张扬,无论言谈还是神情,总是温柔可人,但气场是藏在骨子里的。

    她完全不想给潘氏娘子和吉祥几女产生压迫感,但不经意间的眉眼一闪,神情一动,甚至举杯喝茶的动作,都能令她们感觉到一种无形的压力。

    十年,一个小家碧玉,已经成长为一个气度威仪,不逊于王公之女的贵胄,深深和静静在她面前完全生不起什么小心思,在她们感觉中,自已在对方面前,就像一个乡下小丫头进了使相千金的闺阁,面对着一位真正的贵女。

    无论容颜、修养、才华、气度,完全不在一个量级上,又哪有一丝可能生起对抗的意思。龙作作初次与她们这般相对时,就像一只张牙舞爪的刺猬,张开了一身的刺,也因之显得极接地气,她们还有心斗一斗,而对第五凌若,完全没有。

    就连潘氏和吉祥,在第五凌若面前都觉得拘禁,她们倒不至于心生畏惧,但面对一个气质芳华,如此皎然出众的女子,她们会本能在担心自已的言谈与行止会露怯。

    吉祥一向自诩扮什么像什么,在利州时还扮过文君当垆卖酒呢,可直到今天见了第五凌若,她才知道什么叫真正的优雅、高贵,那是仅靠模仿,完全学不来的东西。

    第五凌若也渐渐察觉了她们的拘瑾,这便弄得第五凌若也不自在起来。倒是杨思齐,因为第三梁来了,他这第四梁不好独在院中做他的木匠活儿,有他在场陪着,还能缓和些气氛,虽然他讷于言,几乎不大说话。

    杨思齐地位与第五凌若相仿,而且他的心思全在那堆奇奇怪怪的机械上,因此倒是完全感受不到什么气场。他眼里只有木匠作坊,就像让他见到了皇帝,估计他的震惊与张皇也不会持续一柱香,然后就会回到神游机械世界的状态中去。

    这时候,李鱼回来了,所有的人都不由自主地松了口气,那股无形的压力消失了。

    李鱼就像一股万能融合剂,他能消解潘氏和吉祥的紧张,消解深深和静静的自卑,消解杨思齐的无聊,消解第五凌若的无奈……

    整个气氛,顿时热络起来。潘氏和凌若忙着去张罗晚餐,深深和静静自告奋勇地去帮厨,杨思齐毫无主人意识,李鱼一回来,他就觉得自已的接待任务胜利结束了,打一声招呼,就施施然地回后院儿去忙他的木匠活了。

    花厅里只剩下李鱼和第五凌若两个人。

    “怎么,她们还好相处么?”

    李鱼没有什么紧张拘谨,虽然第五凌若气质芳华,不可方物。

    他可是见过这女子还是一个活泼伶俐、天真烂漫的少女时情态的男人,就像那些见过朱皇帝还是一个泥腿子时的穷哥们,哪怕他穿上了龙袍,举止气度也真正高高在上了,也不会产生什么威严。

    第五凌若无奈地笑:“我倒没什么,就是大娘和吉祥姑娘她们,似乎不太……嗯,说不好,大家都像无话可说的样子。”

    李鱼在她鼻头儿上刮了一下:“谁叫你高贵如公主的,人家当然不适应。”

    公主又如何?就算是天女,其实也并不想端着,她们也想在自已男人面前做一个爱宠的小女人,在父母面前做一个慵懒随意的小女孩,所以李鱼这一刮,第五凌若便向他皱了下鼻子,撒娇地偎进了他怀里。

    李鱼抚着她的秀发,第五凌若就像一只猫儿,被主人抚摸着她的脖颈,懒洋洋地眯起了眼睛,很惬意的样子。

    “对了,有件事和你说。”

    李鱼有些兴奋。

    “唔?”

    第五凌若猫儿似的张了张眼睛,又合上。

    李鱼道:“害你为我空耗十年青春,现如今你也二十有五了,我不想再等下去,年底之前,我迎你过门儿,怎么样?”

    躺在他膝上的第五凌若没有动,只是原本轻松悠然的呼吸一下子消失了。

    许久,她轻轻地长出一口气,缓缓张开眼,坐了起来。

    “成亲?”

    “你不想?”

    第五凌若摇摇头,又点点头,缓缓斟酌地道:“有些事,过去了就不会再回来,我们可以怀念,可以想像,但是无法再回去。如果按照曾经的愿望再走一遭,你也会发现那结果会很糟糕,和你曾经憧憬的一切,完全不一样了。”

    李鱼皱了皱眉,他隐约明白第五凌若的意思,但一时还未捕捉到重点。

    “我曾为人作妾,这是改变不了的事实。我的身子有没有给他不重要,这层身份,改变不了,我嫁到你家,什么身份?如果抬妻,国法不容,而且也会让你被人耻笑。”

    “我……”

    “听我说下去。许多人都以为,我是常剑南的情妇。我不屑解释,也无法解释。而这名声,若是嫁到你家,难免还是会影响到你,我也不希望出现那样的一幕。”

    第五凌若望了李鱼一眼,轻轻抚摸着他的眉眼:“况且,我原本比你小的,现在却比你大了几岁。你以为我心里,不会把它当成一个负担?”

    “我并不在乎的……”

    “我在乎!潘大娘在乎!其他人在乎!我们不是活在只有两个人的世界上。你不是那么天真的人,我也不再是……”

    李鱼无言,满腔的欢喜,忽然变成了淡淡的愁绪。

    十年岁月,无踪无痕,但有些东西经过了岁月的打磨,它的烙印,还是留下了。

    第五凌若捧起李鱼的脸儿,在他唇上柔柔地一吻。

    吻柔美而妩媚,轻柔而动人,但那滋味,与她当年的青涩紧张却已全然不一样,这就是岁月对她的感觉。

    “况且,我现在有我的事业,如果骤然放下这一切,回到大宅门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每天睁开眼睛,就是公婆、丈夫和子女,一切的重心,都只在那方寸之间,我也会很不习惯。”

    “所以?”

    “所以……”

    第五凌若眉眼盈盈,有种美丽的娇羞和独立的妩媚。

    “让我们做情人吧,除了那一个与我而言,从此只是负担并无什么意义的名份,我们之间的一切,都与夫妻无异,这有什么不好?”

    李鱼呆住,看着眼前的第五凌若,忽然生起一种诡异的念头,仿佛那个穿越者不是他,而是第五凌若。一个从二十一世纪的国际大都市穿越而来的新潮都市女性。

    第五凌若向他嫣然一笑,凑到他耳边,身子软软的,香香的:“今天九月九,九月十三,我洗的白白净净的等你。十年前,就该给你的,别叫我失望喔。”

    李鱼呆呆地问:“为什么是九月十三?”

    第五凌若白了他一眼:“呆子!因为按日子,到那天,我才’干净!’”

    “咕咚!”

    李鱼变成了口水鱼。

    第五凌若娉娉婷婷地站了起来:“我先走了,帮我和大娘想个托辞。我留下晚餐,她们又该不自在了。”

    祸水摇曳生姿地走了,挥一挥衣袖,潇潇洒洒。

    李鱼呆了半晌,才收拾了心情,又想起还有一件事没有解决:房子问题。

    第五凌若回了自已住处,八大女金刚听她说起拒绝了李鱼的求婚,惊诧的嘴巴都合不拢了,就像八只正打哈欠的河马。

    再没有人比她们更清楚,第五凌若的爱是多么深,可是,当她终于重拾旧爱,她居然放弃了想了十年的追求。

    “现在的我,不再是十年前的我。现在的他,也不是十年前的他了。”

    第五凌若叹息:“所以,有些事情,只能变一变,变了,我们在一起,才能甜甜蜜蜜的。如果一切执着于十年前所想要的,最后大家都会觉得无聊。”

    面对八只河马依旧不解的眼神儿,第五凌若解释道:“你们觉得,我能接受与几个女人争宠吗?我又该用什么样的手段,去与她们争宠?还是这样轻松的关系,让彼此都更舒服。若他对我好,还是对我好。而且他永远不会对我表现的不耐烦……”

    “可是,小姐有想过……你老了以后怎么办吗?”

    “怎么办?一样啊。如果和他有了儿女,我可以把他们安排的很好。如果他依旧对我好,一样会长伴我左右,如果他对我不好,就算守着个名份,还不一样是守空房?有什么问题?”

    “有什么问题?”

    八只河马想了想,这对她们,对大多数女人来说,都是问题的问题,对第五凌若来说,的确不是问题。丈夫应该承担的一切家庭责任,她都可以解决的很好,甚至比男人解决的更好。

    可是,这世上有几个第五凌若,有几个女人拥有这样的能力和财力、势力?所以对别人来说,很成问题的问题,对她而言,实在不是问题。与其俯首贴眉事姑婆,还要与一群莺莺燕燕争宠,还真莫如此时的她,活得潇洒。

    对第五凌若,李鱼此时真是充满了愧疚,而这势必要化作柔情呵护,用一生一世利滚利的方式来“还债”。活该,谁叫他招惹了这样一个心智若狐的女子呢。

    可李鱼对此还茫然不知,晚膳的时候,他特意留住了杨思齐,提到了要买房、要搬走的计划,于是,又有了一个欠债对象。

    “杨叔,皇上赦免了我的罪过,以后可以在长安长居了。这段时日,多谢你的关照庇护,我打算择选一处宅子,置办一个住处……”

    “置办住处?在这儿住的不是挺好吗,何必再搬,折腾来折腾去的。”

    “话不是这么说,我觉得……”

    “不要搬了,你们就住这里吧。”

    “可是,总要有个自已的宅子啊,也算一份产业。将来……”

    “那行,我把我的宅子卖给你了。我便宜些,你意思意思付点钱就行了,我明天就过户,怎么样?”

    “啊?”

    “然后,我租间房,可以吧?我在后院儿租间住处就行了。要不,我把左右买下来,稍做改造,把宅子再扩大一倍,我搬到院角小院儿里去,不会影响你什么。”

    “不是,杨叔,你这样,你让我……”

    “就这么定了,一言为定了啊,不许反悔!”

    眼看着杨思齐真情流露,为了留住他们,居然想出这样的法子,李鱼感动了,这是多……老实的人呐!

    第五凌若也是这般的老实,苦候他十年,为了不影响他家庭的和谐,又宁愿放弃了她十年的梦想。对此,他只能用一生的爱来回报。

    可杨叔这般付出,他能如何还报?

    李鱼看看杨思齐,又看看欲言又止的老娘,心想:“该给老实的杨叔找个媒人了。”

第399章 日理万机

    什么叫日理万机?

    李鱼现在的状况,就叫日理万机。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一早去刑部街报到,被铁无环打晕,醒后追赶,遇刺,穿越,然后高唱一首《十年》杀将回来,刑部街上走一遭,高呼吾皇万岁万万岁,回来先被第五凌若拎去说书,讲了一番宙轮来历。

    接着登楼祭拜常剑南,安慰良辰美景一双小美人儿。之后去“雪珑居”见龙作作报平安,讨价还价中来了个罗主簿,送来了官服、官印,要他明日前往太常寺报道。

    晚上回了家,先是一番谈心,送走了第五凌若,接着和杨思齐解决了房子问题,晚饭后和老娘交待了些今天发生的事情,然后去探望吉祥。吉祥第一反应就是:那我可以嫁了?

    同第五凌若不同,第五凌若已经是她人生的女王。她足够强大,所以有资格和底气过自已想要的生活。当然,她的思想也足够独立,才能拥有这样的想法,不然就算贵为女皇,一样摆脱不了禁锢。

    而第五凌若的思想当然足够独立。自从她被自已的生身父母下了药,美其名曰“为了她好”,将她送去给一个胖老头儿糟塌,她就断绝了和第五家族的联系,十年来,再未与第五家的任何一个人见过面。

    第五夫妇不死心,一开始还来纠缠,纠缠未果,还去官府告了她一状。子女忤逆父母,本是死罪,一个一个准儿的。奈何第五夫妇脚上的泡是自已走的,他们是把女儿许人为妾。

    什么叫许人为妾?那就是卖!买妾之资到手,这女儿就不归他们了,而是属于人家曹韦陀家的一份财产。他们告状的时候,曹韦陀当然已经完蛋了,但是这女儿也不可能再属于他们。

    至于属于谁,第五凌若自然能自已进行一番运作,所以这官司当然是打输了。第五凌若都未到公堂上去,只一纸诉书递上,县太爷直接就把第五夫妇的状子给驳回去了。

    眼见硬的不行,第五夫妇又来软的,找了一堆三姑六婆,乡贤耆老来说和,结果是门都没见,就被第五凌若的豪奴给打了回去,手段决绝,非常的第五凌若!我就是我,不一样的烟火。

    而吉祥,只是一个小家碧玉,夫就是她的天,家就是她的世界。她关心她最该关心的事当然理所应当。李鱼没有不同意的道理,这丫头落难时跟着他,她落难时还是跟着他,他逃难不见时,还要苦撑着照料他的母亲。

    这样的小女人,谁人不疼?

    李鱼一口答应,婚期定在了来年开春。因为今年就只剩下三个月了,在今年操办婚事太过仓促了些,很多事来不及准备。再则,作作和他连孩子都有了,却还没有一个婚礼,这边办得热热闹闹的,作作会怎么想?

    将心比心。吉祥也认为该先给作作一个交待,因此就这么商定下来。尽快给陇右龙家寨筹备婚礼,到时候他和作作回陇右,举行婚礼。之后再一同返回长安,如果龙老爷子愿意到长安居住,恰可一起搬来。

    之后,再与吉祥在长安举行婚礼。

    一番计议商定,吉祥终身终于定下,眉眼之间,都透着一种说不出的喜气。她本就柔婉美丽,这时灯下瞧来,更是不可方物。不过李鱼今日居然没有生出旖旎之态。

    累!

    真的累啊!

    哪种生理需求占了上风,其他的**必然会降低了魅力。

    轻声絮语几句,温柔的一个吻后,李鱼便回了自已的房间。

    深深和静静居然在等他。

    李鱼真的要崩溃了,不过他马上就发现,两个丫头其实没有那么不识趣,但她们显然也没有放过亲近他的机会。只是她们把自已的身份、地位摆的很正,所以李鱼看到的是:一盆热水。

    不由分说,便替他宽了衣袍,一双脚放进了热水,当初时的不适一过,那热气暖烘烘地爬上来,瞌睡虫儿就拉紧了他的眼睛。

    紧接着,他就觉得后脑垫在了一条腴润结实、丰盈浑圆的大腿上,一双手,十指手指,轻柔地按捏着他的头,与此同时,另一双软软的小手开始为他洗脚。李鱼在深深那duang~duang~duang~的饱满酥胸上睡着了。

    这是他早上起来时发现的,他完全不知道本来是枕着她的大腿在泡脚,为什么醒来时,头却枕在她的胸上,而手却搭在静静的腰间。

    没有惊声尖叫,没有大叫小怪,两个姑娘醒来后,就穿着小衣,很自然地帮他洗漱髻发、帮他趿靴着装,就好像这是他们之间很熟练的一幕。

    李鱼怀疑这两姐妹是商量好了的,相对于作作和吉祥,她们的竞争力太过有限,想抓紧这张长期饭票,她们必须得寻找一切机会,服侍得他熨熨贴贴。

    很卑微么?也许是。可是在这样一个时代,多少卑微的人,想要这样的机会而不得,她们也只是想要追求自已想要的幸福而已。

    李鱼显然很明白这一点,所以小心翼翼地不去触碰她们的自尊,也并没有表现的如何抗拒。他坦然地让她们服侍,实际上就是变相地承认她们在这个家庭里的存在,而这正是她们最想要的。

    只不过,当他着装已毕,拉开房门的时候,心里却还是难免有点心虚。这要叫吉祥看见,哥可真是说不清。你说你跟两个如花似玉的大姑娘同床共枕了一宿,什么都没有发生,谁信呐?

    可是该死的……

    他越怕什么越来什么,他只是一出房门,就看到上白下绿,系蓝围裙的吉祥,跟一棵水灵灵的小白菜儿似的,站在对面廊檐下,笑吟吟地看着他:“郎君睡醒了呀,饭菜马上就好。”

    深深和静静就在他身后站着呢,但吉祥好像没看见。

    “她们之间,一定是达成了某种默契,说不定还是暗地里商量好了的。”

    李鱼暗想,这倒不是他习惯于阴谋论,实在是吉祥的反应让他不能不这么想。这得感谢作作,她那次蛮横霸道的登门,本想着震慑吉祥,将她拿住。但结果很显然,吉祥和深深、静静这对丫头“结盟抗秦”了。

    早餐之后,李鱼就带了找上门来的铁无环,一起去了太常寺。

    如今常剑南正在大丧期间,西市停业三天,反正那边也没什么事好交待的。

    接待他们的还是罗主簿,他们这级别,无需寺卿大人出面接见、训话。

    罗主簿把他们今后的职务、工作等事项解说一番,便道:“礼部就在旁边,我带你们去。昨儿已经和他们打过招呼了,会有专门人员,教授你们宫廷礼仪。”

    李鱼和铁无环的官儿都不大,但都是常在宫里行走,甚至常常见到皇帝的。所以这礼节,得由礼部专门教授。

    两个人就此开始了在礼部连续五天的礼仪训练,见驾时的礼节,在宫中时的禁忌,各种可能出现的状况下该有的表现,逐一进行学习、训练。

    第四天的时候,西市已重新开业,两个人回到西市,先把被太常寺调去鼓吹署的事对良辰美景说了一遍。

    当时,洪辰耀、安如、桃依依等常剑南一早就开始为一双宝贝女儿培养的班底正好在良辰美景身边,李鱼说出太常寺对自已的安排时,李鱼明显能感觉到他们悄悄松了口气。

    然后,他们对李鱼的态度明显就改变了,变得非常亲切。

    事实上,李鱼对良辰美景的帮助非常大,如果不是李鱼这条不按章法出牌的鲶鱼搅混水,良辰美景此时也不可能坐得如此安稳,他们这些忠于良辰美景的人,处境也极难说。

    所以,他们与李鱼,并无任何矛盾,相反,还是一条战壕里的战友。

    只是,李鱼壮大的太快了,良辰美景新主甫立,全部的班底就是他们这些人,而李鱼在西市此时所拥的名望、地位、潜势力,甚至在良辰美景之上。只要李鱼稍有野心……

    而且野心这东西,并不是生来就有,也不是以前没有,以后就一定没有,所以,他们不能不防!

    朝廷委任官员,并不是你必须就得赴任。拒受官职是可以的。而鼓吹令虽然是七品官,正式的朝廷命官,论实权、论好处,怎么跟西市署市长相比?但李鱼竟然就答应了。

    在洪辰耀、安如等人看来,这显然就是表明心迹。不惜牺牲个人利益,向良辰美景表明心迹。这一来,戒备心自然全无,他们反而对李鱼非常的感激,甚至有些羞愧。

    交接就在这样良好的氛围下顺利完成了。

    康班主、刘老大、华林、陈飞扬等,俱都得到了极好的安置,陈.希折等那些追随他的江湖游侠,也都得到了极好的安置,他们之中的领军人物,如康班主和陆希折,基本上都得到了十六桁中的一个位置。

    这厢交接完毕,李鱼告辞离开,便来到了第五凌若的门口。

    微微一沉吟,李鱼便屈指叩响了房门。

    “进来!”

    房间里传出一声淡淡的吩咐。

    啧,挺威严啊。

    李鱼暗暗一撇嘴,拉开障子门进去。

    就见一张案几,第五凌若端坐案后,正持笔批示着什么,在她案几前面,侍立着四个人,李鱼只是有些面熟,叫不出名字,但是知道他们都是在西市权重一方的人物。

    李鱼马上收敛了若有若无的笑容,腰杆儿也挺拔起来。

    在外头,得给自已的女人长脸呐。

    李鱼还以为第五凌若会把几个人都应付了,才会留下他单独说话,谁料第五凌若抬头,淡淡一瞟,垂下眼帘一边运笔如飞继续批示,一边便问道:“有事?”

    李鱼咳嗽一声道:“奉太常寺调派,我即日起,由西市署调鼓吹署任职,特来向第五大梁道别。”

    “嗯!”

    第五凌若从鼻腔里淡淡地嗯了一声,将已经批好的一份文件用了印,潇洒利落地递给站在案前的一个人,双手颀长的手指交叉起来,审视地看了李鱼一眼,淡淡地道:“恭喜!”

    李鱼也是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大梁过奖,上命所差,没法子呀,属下其实还真不想走。”

    第五凌若笑了笑,很公事公办的那种笑:“没什么,都是太常寺所属,还是一家人,打交道的时候,长着呢。”

    不知是不是错觉,李鱼觉得“一家人”、“打交道”、“长着呢”这三个词,第五凌若似乎着重地咬了下字音。

    第五凌若又接过一份公文,打开来,低头看起来,一边看,一边说:“行了,你去吧,今晚,我替你饯行,不见~不散!”

    今晚?

    九月十三?

    李鱼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从容拱手:“多谢大梁,告辞!”

    李鱼拱手退后,把障子门一拉,转过身来,就是狠狠地一握拳:我了个去!办公室偷情,就是刺激啊!

第400章 夫唱妇随

    第五凌若在长安居然有一幢宅子。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李鱼一直以为西市东篱下属于她的那套房间就是她的居处。

    当他傍晚和铁无环从礼部学礼出来,就有一辆牛车候在了门前。

    李鱼与铁无环分手,登上车牛,车便悠然南行。

    车子进了醴泉坊,醴泉坊紧挨着西市,一街之隔,在西市之北,与泉宫前的朱雀大门在同一条街上。

    透过醴泉坊中间一条宽敞的街道,李鱼已经看见了西市的大门。他还以为车子要穿坊而过,前往西市。但是车子却突然转了向,朝醴泉坊东大街拐进去,然后在一幢有照壁的宅院前停下。

    很快,门开了,门槛儿抬起,让牛车直接驶了进去。

    直到车子驶进去,李鱼才明白为什么不是让他下车登门而入,再由奴仆将车马牵到侧院儿专门蓄养牲畜处。门馆、庭院、然后他看到了一个湖,湖中心还有洲,洲上建有屋。

    再接着,一道起伏连绵的墙,掩映在各色的花树中间,金黄的、彤红的、碧绿的颜色和雪白的墙面错落着,那是一个没看到边儿的院子。那院子离他有半里地,在他车子的右手边。

    再往左看,是一片林子,树都不高,有专人修剪过,错落有致,疏密相间,有曲水流淌其间。中间一条略弯的道路,牛车沿着这路继续前行,他又看到了一座山。

    山不高,但若说它是假山,未免又嫌有些大,山上有树,山顶飞檐楼角掩映,显然也有建筑。

    车子继续前行,行行复行行,又经过了三四个方才那样的院落,这才来到一个稍小一些,但是很雅致的庭院前。

    松下有宅,宅前有阶,阶上有美人。

    第五凌若就站在那石阶上,巧笑嫣然地看他。

    李鱼下了车,早有青衣小仆过来,放下脚踏,请他下了车,牛车便自悠然继续前行,不知驶往哪里去了。

    “来!”

    第五凌若挽住了他的手,一起进了院门。

    “这宅子多大?”

    李鱼实在不想显得自已土包子的,但真的按捺不住好奇心。

    “二百一十八亩。”

    李鱼忽然觉得,凌若不嫁进他的家门儿是对的。别说不给人家妻的名份了,就算给,貌似都委屈了人家。

    洁白的砂石漫地,金菊丛丛怒绽。

    碧苔石阶上,有片片红叶,抬头望,路旁就是高高的枫树,一树火红。

    再往前去,空间越来越紧致,但也越来越精致。

    不知从哪儿涌来的泉水,形成一个小小的水泊,水中有肥鱼一跃,鱼尾拍起一片浪花,涟漪荡漾开来,水面上的片片黄叶、红叶便像小船儿似的飘摇着。

    一幢精美的小宅出现在面前,门口一棵修剪的古拙的迎客松,只一人高。定睛再看,那古朴虬结的松树干上,居然趴了一只波斯猫儿。猫儿卧在那里,好像修禅一般,一动不动。

    听到脚步声,它微微张开眼,看见主人回来,却只懒洋洋地一瞟,眼儿媚。

    第五凌若顺手将它抱进臂弯,猫儿闭上眼睛,惬意地继续睡去了,第五凌若就抱着那猫儿,迈着猫儿一般轻盈优美的步伐,和李鱼一起进了屋。

    脱了鞋子,登上木榻,居然是温热的,却不知是采用了什么地暖措施。

    李鱼忽然发现,其实自已真的有点土包子。

    雅室里,第五凌若坐下来,但坐姿就不似在外边那样挺拔庄重,慵懒中却透出一种特别的美感。

    这儿是她的家,房中只有她的男人,她当然可以无拘无束。

    “我本来不想要这么大一幢宅子的。宅子越大,心里越凄凉。”

    第五凌若说这句话时,声音是欢喜的。毕竟,那凄凉已然成了过去,她魂牵梦萦的那个人,此刻就活生生地在她面前。

    听了她这话,李鱼却是心中一怜,忍不住握住了她的手。波斯猫儿已经从第五凌若臂弯里跳下来,奋力地抻了抻腰,当李鱼以为它要一跃而起,扑向什么东西的时候,它两眼一闭,突然被抽了筋似的,又瘫下了。

    “可是除了自已的家,旁的地方,我不更想去。每天总是看着房中每一样东西,熟的不能再熟,那时却更加凄凉了,心里空落落的,让人慌。那时,我才买下这幢宅子,想着可以在自已家里散散心。”

    第五凌若说着,已经像她的猫儿似的,懒洋洋地躺下来,躺进了李鱼的怀抱,枕在他腿上,如那猫儿一般惬意地闭上了眼睛。

    “可惜,我在这里住了五年。走过的地方,就只有前边的路,熟悉的地方,就只有这一处庭院,其他地方什么样儿,我都没见过。”

    “有钱,任性!”

    李鱼听得出她话中的凄凉,也不是不心疼,但还是忍不住这么想:“有钱人的世界,真是我等凡人所不能想像的。这和那些买了一车库的限量版豪车,就只摆在那儿,一次也没坐进去开过的大富豪们,似乎没什么两样。”

    “啊,也不能这么说,其实有一处地方,我是去过的。不过,只去过一次,就一次,然后我就再也没有去过了!”

    “什么地方?”

    李鱼听她依恋伤感的声音,就像遇到了情敌似的,男性的战意凛凛。

    “啊!你一定很想看看!”

    第五凌若忽然坐起来,一脸兴奋:“走,我带你去!”

    第五凌若跳起来,拉起李鱼就跑,就像一个兴奋不已的孩子。

    她趿上了高齿木屐,让李鱼也穿上了一双,但是很显然,她这房子里就没有男人穿的高齿木屐,所以……李鱼穿了小鞋。

    穿了小鞋的李鱼很贱皮子地开心起来,被她拉着跑。

    两个人一轻一重“嗒嗒嗒“的脚步声,像音乐般在房中回响。

    轩厅疏朗,二人直接跑到了后院校,后院有个角门儿,门上居然有把锁头。

    “哎呀!”

    第五凌若一拍额头,很是懊恼。

    可是她显然不想再跑回去唤家仆来开锁,四下一扫,竟然发现墙角儿码着半人高的整齐劈柴,上边还有一把斧头。

    第五凌若跑过去拿起了斧头,李鱼明白了她的意思,不禁好笑。

    “疯丫头,小心砸了你的脚。”

    李鱼嗔怪地瞪了她一眼,本以为十年岁月,她那活泼烂漫的天性,早被岁月完全湮灭,但看她此刻的模样,李鱼很担心她会渐渐重拾天性,在一年半载之后,就恢复了当年那种古灵精怪的性情。

    李鱼接过斧头,一连劈了三斧,终于把那生锈的锁头劈落了下来,看那情形,去取钥匙怕也打不开了,因为锈的实在厉害,只能用斧头砸开。

    锁头一落地,第五凌若就拉起了李鱼的手:“来!”

    门儿“吱呀”一声推开了,两人走进去,只迈进去一步,里边的一切跃入眼帘,李鱼忽然有种窒息的感觉。仿佛,在那刹那之间,他又飞越十年岁月,回到了从前。

    一棵老树,浓荫如盖。

    树下,有一口石砌的八卦形水井。

    这是一个四合院儿,这是……和十年前他们两个人生死相依时藏身的那个四合院。

    第五凌若居然把它一模一样地复制到了这里。

    这一次,不用第五凌若催促,李鱼便一步一步走过去,走到那房前,轻轻一推,门儿开了,尘埃从门上飘落,李鱼静静等了片刻,才一步步走进去,里边的一切,也与他当初藏身所在完全一样。

    李鱼的眼睛不禁湿润了。

    许久许久,他长长地吸了口气,身后突然伸来一双手,紧紧地抱住了他的腰,啜泣声呜呜地响起了,像个委屈的孩子。

    李鱼终于明白,为什么她说她只看过一次,就再也不曾去过。因为不敢,又或过不愿。不想又想,不愿又怨,这十年,真是苦了她……

    李鱼慢慢转过身,将她揽进了自已怀里,没有劝止她的哭泣,任由她发泄着。情绪郁结久了不是好事,适当的发泄其实是有益的,直到她哭得长长地喘了个大气,似乎哭得极通透了,李鱼才柔声道:“明儿,把它拆了!我回来了,不用它了。”

    “嗯!”

    第五凌若抓着他的衣襟,脑袋摇来摇去地擦泪。

    李鱼好笑地任她把泪水擦满自已的衣襟,才牵着她的手回到前厅。

    也许是已经得了第五凌若的吩咐,李鱼没有看到一个家仆。

    两人执着手,并肩站在庭院前。

    许久,李鱼慨然一声长叹:“真是一幢好宅子,如此优美如画。叫人一见,便想住进来。”

    “好啊!那你就住进来呗,反正地方这么大。”

    第五凌若笑得像个小狐狸,脸上泪痕还未干呢。不过她也没去补妆,大概是对自已的美丽很自信。当然,她也说了,手下人正在准备浴汤呢,用过晚膳后沐浴就好,人家姑娘说的就是沐浴,李鱼心猿意马,那是他想像力太过丰富,就不怪人家了。

    “嗯,我会住进来,现在就想!”

    李鱼目光灼灼地盯着第五凌若,眼睛里像是有两团火苗。

    第五凌若何等慧黠,李鱼一语双关的污,她居然秒懂。

    “坏人!”

    第五凌若佯嗔,举手欲打,却被李鱼一把捉住。

    李鱼忍着笑:“不愿意呀?那我再出去。”

    “你……”

    “刘皇叔还三顾茅芦呢,我得有点诚意。出去了再进来。”

    “我呸你……”

    “那我赶紧再出去!”

    “无耻啊你!不要再说了!”

    第五凌若俏脸儿飞红,羞得把发烫的脸颊埋进了他的怀里,接着说了一句五十步笑百步的话:“人家还饿着肚子,而且没沐浴呢!”

第401章 鱼之乐

    “刚刚说到这朝会之乐,其实也是对百官何时可进、何时可退的一种告知,这回明白了吧?朝会之前,百官就列,扇立于栏栅之内,要升朝了,奏乐,百官徐进,文东武西。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退朝的时候,文武百官,一拜礼,奏乐,皇帝退朝。再奏乐,百官退,记住了吧?”

    礼部小吏教的很认真,李鱼微笑点头,温柔的表情把那小吏看的有点心里发毛。

    “咳!再温习一下,皇帝家宴,或者宴请百官,内侍通知皇帝驾临时秦什么乐?奏雅乐,对!然后是后妃入座,皇亲百官致礼毕,入座。筵宴开始,期间安排什么歌舞,这个会由你们太常寺下辖的太乐署负责。等到皇帝要离座时,就又该由你们鼓吹署负责了,这时奏什么乐?”

    李鱼有一搭没一搭地答着,脑海中却在不断回味品咂着昨夜的温柔滋味。

    饱满水嫩的蜜桃臀、优美圆润的水滴奶,李鱼实未想到,当初那个还颇显青涩的丫头,十年岁月,竟养育出了这样娇美婀娜的一副好身材,胸和臀发育之完美,都是该部位中排名第一的形状。

    绝色的容颜、无双的体态,这也就罢了。最最难得的是,她的情态。

    长发如瀑,披露削肩,眉儿轻轻地颦着,唇儿轻轻地咬着,鼻息细细地喘着,眼儿如丝地媚着,叫人瞧上一眼,就有秒射的冲动,何谓活色,何谓生香,他挥戈而进时凌若的神情就是最佳演绎。

    总之,最后是一个软如春泥,手足却还汗腻腻地缠绕他强健有力气的身体上,随着他起伏,依着他婉转,如同暴风雨下青藤随着那小树摇摆,那无比**、那极致之乐,啊……

    “秦什么乐?啊?想什么呐!”

    “女……”

    正出神的李鱼脱口而出,马上把后半个字硬生生憋了回去。

    “不错!女乐!”

    礼部小吏有些不高兴,不过他基本上还是很满意的,经过五天的培训,李鱼算是全记住了,虽说这最后一题答得有些迟疑,不过到时还有他身边的鼓吹署小吏相帮,应该没有问题。

    “可以啦,明儿开始,李鼓吹你就可以上朝了。”

    这是李鱼离开礼部时得到的最后一句话。

    至于铁无环?铁无环第三天就结业了。

    人家干的是执金瓜武士,掌握站姿、行姿,见到皇帝、官员、内宫妃嫔时该行什么礼就行了,不用像他这么繁琐。

    翌日早朝,情知这时出不得岔子的李鱼认真准备了半夜,一早在罗主簿陪同下战战兢兢地进了皇宫。罗主簿以前就是鼓吹令,所以由他陪同,避免出错,结果李鱼从上朝到下朝,整个一套程序执行的可圈可点,罗主簿也就放了心。

    李鱼以为皇帝下了朝,他今天也就没事可干了,本打算回衙门点个卯,就溜去西市一趟。毕竟,那是他的根嘛,他的发迹之地,再说,他还有那么多好兄弟安排在那儿,连陈飞扬都安排在了那里,还托了驿站往利州捎信儿,叫狗头儿来长安相会,这里他还得维系。

    另外,李伯皓、李仲轩是进京赶考来的,结果这两夯货压根儿就没参加考试,从他们老爹那儿骗了笔钱,就溜来长安快活了。如今,今科考中的早就当官了,不中的也都回家很久了,他们也实在不敢再拖了。

    既然李鱼都不混西市了,这两兄弟打算近日就回陇右。顺道儿帮李鱼给龙家寨的龙大当家捎个信儿。李鱼让两位高门大姓的嫡宗子弟白给他打了这么久的工,也得找机会去置一桌谢酒不是?

    当然,李鱼的动机很单纯,就这些。他并没想过去东篱下找第五凌若,老是围着女人裙带打转转的男人是最没出息的。第五凌若在东篱下的住处有床榻么?能沐浴么?隔音好么?有助兴的葡萄美酒么?他又不知道。

    所以,他决定先去一趟第五凌若那儿,讨酒!

    讨了酒,去宴请李氏双雄。

    李鱼想好了借口,就要心安理得地去西市找第五凌若,这时一个鼓吹署小吏却喊住了李鱼:“李鼓吹,李鼓吹!”

    李鱼止步回身,就见一个青袍小吏领着一个青袍童子向他快步走来。

    说是童子,只是因为这少年异常的白净,眉目清秀精致之极。两道弯弯修眉,一只樊素小品,鼻如腻脂,削肩修态,仿佛一个温润如玉的女子,实则看其高矮和五官,应该也有十六七岁以上了。

    “什么事?”

    李鱼初来乍到,再加上手下都是一群搞音乐的艺术家,所以待人很客气。

    那小吏微喘着,指着那青袍童子道:“他……他是刚刚被我太常寺录用的一个乐童。奉罗主簿之命,分拨到咱们鼓吹署了,小人带他来见见本署主官。”

    那青袍童子一抱拳,俯首道:“称心,见过李鼓吹。”

    声音清柔,有些中性,已经过了变声期了,果然至少十六七了。

    李鱼问道:“称心?你的本名呢?”

    称心摇了摇头:“小人自幼父母双亡,由一位乐师抚养长大,为小人取了个名字就叫称心,并无其他名字。”

    “原来如此。”

    李鱼点点头道:“你擅长什么?”

    称心微微一笑,提到自已的专业,神情便有几分自矜:“诸般乐器,小人均有涉猎,尤擅琴箫。”

    李鱼一想,擅琴箫,其实更适合在太乐署,不过太乐署的油水比鼓吹署高,这称心定然也是个没门路的。便笑道:“好!本署乐舞,用到琴箫时较少,你既然诸般乐器都有涉猎,倒不必愁,那便留下吧,明日且跟班观摩,待熟悉后参与奏乐。”

    李鱼吩咐完,那称心连忙道谢,李鱼挥一挥衣袖,正打算不带走一片云彩。又一个小吏远远赶来:“李鼓吹,宫里消息,皇上今晚举行宫宴,叫我们鼓吹署着意地准备着。”

    皇上要开宫廷宴会?

    李鱼叹了口气,这下子没办法去找第五凌若做头……讨葡萄酒了。李鱼怏怏而归,那称心刚刚到职,就有机会进宫,倒是喜上眉梢。

    李鱼托住在延康坊附近的同僚散衙时给家里捎个信儿,好让家里放心,便赶紧又温习功课,做起了晚上宫廷宴会的准备。

    晚宴,在太上皇的宫殿举行。

    太上皇李渊对李世民逼宫之举一直耿耿于怀,父子关系比较疏远。这令李世民颇为苦恼,身为皇帝,富拥四海,所求者就只是一个功、一个名了。可玄武门之事,于他而言,是个不好洗脱的污名,要是父亲再到死也不肯缓和与他的关系,于他的令誉就更有损害,所以他早晚问安,时常探望,但凡宫廷宴会,必让老父亲参加,为的也是用水磨功夫,磨得老子回心转意。

    李鱼等鼓吹手早早就提前赶到了太上皇宫,最先来的是屯卫的兵马,负责布防警戒,也就是铁无环那班人。

    早上李鱼带鼓吹手吹吹打打送皇帝上朝的时候,就在四名金瓜武士中看到了他,手执金瓜长槌,颇显威武,但这是晚宴,不需要持金刀,他配的便是大戟了。

    李鱼这番吹鼓手是第三拨来的,第二拨来的是御膳房的人,就有左近厨下开始备料备膳。继李鱼一班人来的,就是大批的太监、宫娥,他们负责整个宴会的内外部署。

    各个部门有条不紊,及至华灯初上,各位受邀的王公大臣便陆续到了。

    自有太监一一引领,按照品秩排位,将他们领到位置。不过,此时皇上和太上皇还未驾临,这些大臣们记住了位置,也未必就老实坐在位置上等着,四下寻人聊天的,东张西望观瞧宫中京致的,不一而足。

    尉迟敬德东张西望,这边看看池中游鱼,那边瞧瞧石上青萝,忽地一转眼,便看到正在那儿指手划脚地安排鼓吹手们就位的李鱼了,尉迟敬德哈哈大笑:“小兄弟,好有缘!”

    李鱼回头一看,也是又惊又喜。

    现在他罪身已平,又正式做了官,以后就得混官场了,想法与以往就有所不同。以前他一门心思逃回陇右,多大的官儿他也犯不着巴结,可如今不同,就算他再不求上进,也得给儿孙们多挣一份家业不是?

    反正李鱼是绝不承认被他们家小凌若那幢超夸张的豪宅给刺激的。

    没想到竟能与尉迟敬德这条大粗腿重新相逢,李鱼马上一脸惊喜地迎上来。

    恰此时,长孙无忌也到了。

第402章 急于抱大腿

    尉迟敬德根本不记得李鱼名姓了,只记得他是褚龙骧的人,帮自已出了个损招儿,结果把当初被人坑的钱讨了回来,还了褚龙骧,免去了自已的一番麻烦。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乍见李鱼,对这蔫尔坏的小子,尉迟敬德颇为欢喜,冲上前来,蒲扇般大手便往他肩上一拍:“哈哈,是老褚把你搞进这鼓乐衙门的么,他自已再有几日便也满了孝期,你何苦等不及,这等鸟衙门有甚意思。”

    李鱼忙道:“褚大将军正在孝期,小可不敢麻烦褚大将军。今迁调鼓吹署,呃,只是正常的调动,因为小可原本是西市署的人,也在太常寺辖下。”

    尉迟敬德心中纳闷儿,褚龙骧那鸟粗汉,什么时候认识西市署的人了,想是什么亲戚?

    二人正说着,长孙无忌施施然走来。

    这可是位极人臣,当朝第一权贵人物,若非李世民自已就是个强势皇帝,似他这般权重者,那真是可以只手遮天了。

    一路行来,早到了的大臣们纷纷起立,向他寒喧问候。

    其实以长孙无忌这等身份的人,本不必这么早就来,就算来了,宫里也有专门的偏殿可以供其休息,皇帝驾临之前会有专人前往通知,他们只需要比皇帝早到那么一刻就行了。

    偏生今天长孙无忌心情甚好,想着早点到宴会堂上遛达遛达,跟官员们谈谈天,所以径直过来了。

    众官员纷纷向他行礼,长孙无忌含笑点头,将至李鱼身旁时,长孙无忌便看到了尉迟敬德,登时就沉下脸来。

    其实开国将帅们之间,与和平时期的朝廷一样,一样拉帮结派,构成不少的小团队,彼此针对。而且由于战争年代,所用的手段比较多,所造成的危害也更严重,所以很多小团队的对立反较和平时期更为严重。

    所以,在无知的坊间小民心中,对于这些开国元勋,总觉得他们既然是一起打天下的战友,彼此间就一定相交莫逆,关系异常亲密,那真是一厢情愿了。

    这尉迟敬德与长孙无忌就是这样,本来在政坛上彼此关系就很冷漠,再经过上次尉迟敬德堵了他们家的大门,哭爹喊娘的一通嚎丧,两人的关系简直是降到了冰点。

    尉迟敬德身高九尺,铁塔一般的汉子,比李鱼高出半头,一眼就看到了对面走来的长孙无忌,长孙无忌虽然黑了脸,扭头他顾,尉迟敬德却不放过他,反而故意气他。

    尉迟敬德打个哈哈,扬手道:“长孙国舅,久违了啊!”

    这粗汉诚心恶心人,自打上次两人交恶之后,一直这么喊他。

    如果长孙无忌是个没本事的国戚,全仗着国舅身份抬身价,那就巴不得他如此称呼呢,可长孙无忌心胸虽不甚宽广,本领却着实地了得,确有宰相之才。他凭自已真本事得到的功名,你老是喊他国舅,就给人一种他是靠裙带关系才取得的如此地位,长孙无忌如何不恼。

    但尉迟敬德又不是一般人,在皇帝面前,他也是肆无忌惮三人组的成员。

    长孙无忌无奈,只好向他点点头,淡淡寒喧一声,板着脸道:“尉迟将军,久违。”

    尉迟敬德对李鱼道:“小兄弟,你瞧国舅,脸色发灰,印堂发暗,好像一副刚倒了大霉的样子,你说他是刚倒了大霉呢,还是马上要大病一场。”

    李鱼是面对着尉迟敬德说话,也就是背对着长孙无忌,所以初时根本没看到他,尉迟敬德一喊长孙国舅,李鱼心里就咯登一下。他还盼着长孙无忌和尉迟敬德不对付,二人简单对答几句对方就能一走了之,谁知道尉迟敬德却对长孙无忌开启了嘲讽模式,还拉着他一起开嘲……

    李鱼哭的心都有了,他慢慢转过身,迅速向长孙无忌兜头一揖:“下官见过长孙相公。”

    相公在唐朝专指宰相,这比尉迟敬德的长孙国舅可恭敬多了。

    李鱼说罢,就下巴勾着前胸站定,头微微地低着,心中不断念叨::“贵人多忘事!他不记得我了!他不记得我了!他……”

    “刘啸啸?”

    长孙无忌又惊又怒,这个刘啸啸不是已经被搞死在监狱里了么?他进监狱的时候就已经是半个死人了,在牢里就捱了三天,正好是大热的天儿,不但没人敷药,甚至基本的清洁都不做,身上爬满了蛆。他明知拖下去也是死,自行撞壁而死。这怎么……

    李鱼心中一宽:“正是下官。长孙相公和尉迟将军聊着,下官还有差遣在身,这就……”

    李鱼刚要走,称心走过来:“李鼓吹,那边的钟架子有些不稳,怕是得垫点儿东西,可这一时又无处寻找。你看……”

    “是吗?宫宴马上就要开了,这可耽误不得。”

    李鱼马上一脸忧急,急匆匆便走开了。至于什么李鼓吹,长孙无忌年过半百了,耳力退化,应该听不清。

    长孙无忌眼睛微微一眯,唤住了称心:“你站住!”

    称心不认得长孙无忌,可身着朱紫,那是多大的官儿?当下便毕恭毕敬站住。

    长孙无忌一指正在那儿比比划划的李鱼:“那人,姓甚名谁,何处任职?”

    称心赶紧答道:“那是我鼓吹署鼓吹令,姓李名鱼。”

    “好!很好,呵呵……”

    长孙无忌何等精明,马上就明白,自已不但上了当,还给人当枪使了。李鱼当初所说的那个“陇右刘啸啸”,绝不可能是冒了他朋友名字,十有**是他的仇家,自已不但没治了他,还帮他除掉了一个仇家。

    长孙无忌咬着牙根笑了笑,一旁尉迟敬德抱着膀子冷笑:“哟!长孙国舅这是恨上那小哥儿啦。你穿鞋的,最好别惹那打赤脚的,你咬死了他,滋你一脸血,那也犯不上,你什么身份,心眼儿比豆尖儿还小。”

    长孙无忌乜了尉迟敬德一眼,本想反唇相讥,但是想到自已今日刚刚得到的那个消息,不禁暗暗冷笑,这夯货马上就要大难临头了,自已何必与他一般计较。想到这里,长孙无忌这般心胸狭隘之人,竟只是微微一笑,扬长而去。

    “耶?这老倌儿,转了性子不成。”

    尉迟敬德拍了拍后脑勺,眼见那长孙无忌不受激,便自去了。

    李鱼那边假装着指挥安装编钟架子,眼角却在稍着这边的举动,眼见长孙无忌把称心留下,心里就知道坏了。这时候从未接触过庙堂之高的普通百姓,或许会相信所有位高权重者,心胸气度必然也是远非普通人可以比拟。

    但李鱼不一样,他拥有后世人的记忆,后世资讯何等发达,政治强人们的生平事迹知道的还少了?就算他们在位时无从知道,他们因为垮台而曝露出来时,还读不到么,李鱼早不会因为盲目相信他们的强人光环,就把他们的境界气度想像的多么高明。

    就凭一打眼儿,就叫出了他只说出过一次的“刘啸啸”这个名字,这位肚子里连蛔虫都划不过去的宰相大人,就绝对早就把他记在心头了。

    李鱼正紧张地想着,王公贵戚集中抵达,整个太上皇所在,平素里无比冷清的宫殿里顿时热闹起来。

    太子、王爷们、公主们来了,

    房玄龄,魏征等文臣们来了,

    李靖、李世绩等武将们也来了,

    一时间将星云集,文星璀璨,满堂公卿,即便在这么多人当中,长孙无忌依然是高居上位者。

    而这位上位者,望那满堂朱紫,只淡淡一扫,瞟到犄角旮旯处,恨不得拥有隐形功能的李鱼时,却是饶有兴致地一笑。

    鼓吹锣鼓还未响,李鱼那颗小心肝儿啊,就齐鼓隆咚地响了起来:“完蛋了!要完蛋了!得赶紧找条大腿抱起来才行,可……谁的大腿好抱呢?”

第403章 鼓吹令

    百官到齐,皇帝也就该出场了。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但是在宴会开始一刻钟的时间里,皇帝依旧没有现身。受邀的勋贵官员窃窃私语,坐在上首的长孙无忌咳嗽一声,道:“陛下去迎太上皇了,稍安勿躁。”

    众人这才恍然,不过,皇上今日在此设宴,绝不可能事先不告知李渊,居然现在去请还要这么久的时间,很明显太上皇恐怕是见到了这个叫他糟心的儿子,忽然又不高兴了。

    人一老,有时候性情脾气就会变得像个孩子,连皇上都拿他没办法,臣子们能说什么?也知道太上皇这一闹,只怕没有半个时辰,甭想他出来,大家只好静坐等候。

    没想到才只过了一盏茶的功夫,便听太监传唱:“太上皇、皇上,皇后,驾到~~~”

    一些熟谙宫闱中事的大臣便在心中暗笑:“原来是皇后娘娘出面了。”

    李渊看儿子不顺眼,可对这个孝顺温柔,贤淑明达的儿媳妇,却是很尊重。和儿子闹僵,也是因为他杀了李建成、李元吉,又兵困皇宫,逼自已退位。可这些事却不是观音婢一介女流所能参与的。

    因此上,李渊对观音婢这个儿媳妇,依旧如以往一样疼爱,而长孙皇后也就因此成为太上皇和皇帝之间的一贴缓释剂,轻易李世民也不把她请出来,但凡请出来,他老爹还很少不给面子。

    长孙皇后搀着太上皇,李世民也满脸堆笑地陪在另一侧,只是不用仔细看,你也能发现,李世民那手,离他老爹的胳膊还隔着半尺远呢。

    装装样子也就行了,真要去扶,万一他老爹忽然气儿不顺了,再把他的手一甩,当朝满朝臣工,那多没面子。

    李鱼站在角落里,在太监尖利的唱名声刚刚响起的时候,他的双手就像抽筋似的猛地一抬,鼓吹署的乐师们便立即吹啦弹唱,奏起了曲子。

    曲子的声音不能太大,因为它是背景音,但电视、电影里的背景音可以调,这里就全靠乐师们自已把握,根据周围的环境,根据出场人物的远近,该高亢时高亢,该悠扬时悠扬,绝不能出现皇帝站定脚步,满面春风地说一句:“众卿平身”时,你的曲子声音要么盖过了皇帝的说话时,又或者突然降调声的骤然变化。

    这种场合出了演出事故,后果何等严重?

    所以,一向大大咧咧的李鱼此时也是聚精会神,他眼睛瞪得大大的,紧盯着李渊的步伐,双手前伸,五指微屈,仿佛鸡爪,眼看着李世民距出现在宫门口还差着三根殿主,李鱼的双手便微微地一抬,缓缓下压。

    于是,所有的乐师,都自觉地开始降低声音。

    一步,两步,三步……

    太上皇和皇上、皇后走到殿前,堪堪停住脚步,乐音适时低不可闻,娓娓的余音袅袅,刚刚从众人的耳鼓中消失,李世民的声音便响起来了。

    李鱼很得意,嘿嘿!老子就知道,该盯的是太上皇的脚步,这老头儿快了还是慢了真没个准,而皇帝既然想哄他老爹开心,绝不可能丢下他老爹,自已先跑到前边训话。

    无缝衔接,舍我其谁啊,哈哈哈哈……

    李鱼这厢自鸣得意,却不知比这更加复杂百倍的情况,古人们也一样遇到过了。人家也有人家自已的办法灵活地判变,其他鼓吹令在任的时候,并没有人比他此刻所做的更差,甚至更好。

    只是恰好在皇帝抵达,开口讲话时乐曲音调平稳流畅地降下来有什么了不起,本朝至少有过三任鼓吹令,从皇帝身影刚出现时迈出的第一步,他就能估算出最终抵达的时间,继而调整乐曲的节奏,当皇帝停下开口讲话时,不但声音恰好娓娓结束,而且乐曲也是恰好演奏完毕。

    术业有专攻,李鱼这个半吊子,比起人家那些真正的乐韵大师,差了十万八千里,却着实地自恋了些。

    李世民一番热情洋溢的讲话,听那言辞,貌似今日的宴会还与九月九三百九十名死囚如数回返有关,自那日之后,这桩佳话迅速传扬开去,不但朝中很多大臣上书,不吝言辞地褒扬,就是许多遗珠民间的大儒,也把这视为盛世之兆。

    皇帝也是人,这么多人褒扬,他也开心的很,才有了今日的宫宴。只是李世民这一高兴,讲话未免就长了些,大臣们倒无所谓,聆听圣音,毕恭毕敬就是了,可太上皇忤在旁边能高兴嘛?

    老皇上刚刚正在后宫与新纳的一个美人儿努力“造人”呢,正在兴头上,他二儿子就跑来促请了,弄得他不上不下的,这气儿就不顺,现在儿子又讲起个没完,老皇上越听越不高兴。

    什么意思?

    天下在你手里,就连大盗都知廉耻、明信义了?那老夫当年就是昏君呗?

    亏得长孙皇后机灵,眼看太上皇直翻白眼儿,连忙从侧后方踢了踢李世民的脚后跟。这一幕,恰被列队侧廊且站在前首的李鱼看在眼里,李鱼忍俊不禁,险些笑出声来。

    眼见皇家其实与普通人家有时候也并无二致,李鱼些许的紧张倒是一下子放松下来。

    李世民得长孙皇后示意,也醒觉自已说的太多,忙把话音一收,后旁退了一步,道:“有请太上皇训示!”

    李渊清了清嗓子,道:“开宴吧!”

    说着就向他的位置走去,长孙皇后忙扶着老公公下台阶,李世民尴尬地一笑,忙也随后跟上。

    酒宴一开,那歌舞就由太乐署负责了,他们提供舞姬乐伎,器乐演奏,宫娥侍婢侧是美味佳肴流水一般传奉上来,李鱼所掌的鼓吹署就没事了。他们操持的都是大雅之器,奏出来的也只能是大雅之音,只能在皇帝来去的时候演奏。

    李鱼松了口气,就在侧廊坐下来,心中盘算:“长孙无忌那老货,只瞧一眼,老子还是低着头的,就叫他给认出来了。恐怕我当初出主意,让尉迟敬德去堵他的门,让他大丢颜面的事,让他嫉恨我甚深呐!”

    他是宰相,必须得爱惜羽毛,应该不会用太低劣的手段来对付我,可是恰因他是宰相,百官之首,想要弄我,还需要什么手段么?他根本不会亲自来对付我,那太掉他的身价,他只要稍作示意,就会有人来捏死我。替上头人办事,那些人反而更加肆无忌惮,我哪有闲功夫整天防着有人搞我?

    不过,恰因他是宰相,大象斗老鼠,他忌讳也多,我只要能找到一个身份地位跟他差不多的人抱大腿,弄死我他得不偿失,那时他自然就有“宰相度量”了。可是,跟他差不多粗的大腿,上哪儿找啊,就算找到了,人家也得让我抱啊。

    这厢李鱼盘算着自已的主意,那厢李世民也在寻找着开口的机会。一开始,自然是率领群臣恭维太上皇,免得老爹特玻璃心,觉得如今不在其位,群臣就冷落了他。

    待哄得太上皇转嗔为喜,举杯豪饮,面上渐露醺色,李世民这厢瞟了尉迟敬德一眼,忽然哈哈一笑,道:“敬德,朕这几日听说一件与你有关的事情。”

    尉迟敬德正受人敬酒,哈哈大笑,听到皇帝唤他,忙停下杯来,筵会场上也是一静,所有人都向这边望来。

    李世民笑吟吟地道:“敬德,朕听人上书说,你要谋反,有这回事吗?”

    尉迟敬德一听,一张黑脸登时更黑了,血色上涌,黑得发紫。

    尉迟敬德双拳猛地一擂桌面,脖子一梗,怒声道:“是啊!我也听说我要造反了!自从追随陛下,南征北战,浑身上下,伤痕累累,年轻时候缺心眼儿,没想到要造反。现在天下太平,我年纪也大了,都老糊涂了,闲着没事干,不造反干什么呢?”

    尉迟敬德越说越气,蹭地一下从案后站了起来,李靖微微一皱眉,以为尉迟敬德昏了头,要对皇帝不利,刚要起身阻止,就见尉迟敬德站在原地,一伸手,便去宽衣解带,众文武看得目瞪口呆:这夯货要干什么?

    皇后、贵妃、诸公主,更是张口结舌,似高阳公主一般,却是兴致勃勃,饶有兴致。

    此时,侧廊处,铁无环已经赶到了李鱼身旁。

    铁无环今日负责的是外围警戒,可以四下巡走,这时便到了李鱼身旁,笑吟吟站定。

    李鱼坐在栏上,犹在念念有词,铁无环见他眉心蹙成了一个疙瘩,不禁好奇:“小郎君何事烦恼?”

    “嗯?啊?铁大哥!”

    李鱼惊醒,忙纠正道:“叫二弟,且莫再称小郎君。”

    乍见生死之交,李鱼心情大好,一拍铁无环粗壮手臂,李鱼苦中作乐道:“哥们得罪了皇帝的大舅子,百官之首,当朝宰相,你说厉不厉害。”

    铁无环眨眨眼睛,道:“一下子得罪了三个人,着实厉害。”

    这句话一出口,李鱼便是一呆。

    铁无环见他张口结舌模样,忍俊不禁,笑道:“我知道你说的是一个人,开个玩笑罢了。你怎得罪了长孙无忌?”

    两人刚说到这里,就听前边一阵喧哗,二人闻声望去,瞧见**裸黑铁塔般一条大汉站在堂上,只穿着一件兜裆布。没错,就是与日本相扑手穿着相当类似的兜裆布。

    他们那玩意儿,本就是从唐人那里学去的,汉唐时期,中国就出现了这种兜裆布,只不过当时还只有上层人士穿着。

    李鱼瞧得发愣:“尉迟敬德?这货要干什么啊?是要给皇上表演相扑么。我们鼓吹手要不要给他适时来一段伴奏啊?罗主簿呢,这关键时刻,想找个人问一下,他还不见了。”

第404章 滥竽充数

    尉迟敬德站在御前,黑铁塔一般肌肉块垒,异常的壮硕。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只是那肌肤上,到处都是伤疤,尉迟敬德展示的是他身体上的疤痕,也是他多年以来赫赫的战功。

    李世民恨不得以头呛桌,心中好不懊恼。

    他就知道,这个夯货!没事我招惹他干什么?

    确实有人上奏说尉迟恭有反心?

    确实有。虽然奏章上的话说的比较委婉,甚至只是些暗示性的揣测,比如说尉迟敬德拥兵自重一类的。

    和尉迟敬德关系最僵的就是长孙无忌,但这件事儿,还真不是长孙无忌干的。他心胸虽然狭窄,却很明白自已身为宰相,该做什么,不能做什么,轻易不会采用这种方式打击政敌。

    明明没什么实据,说出来也扳不倒对手,反而激起对手更大的敌意,这种赔本买卖,长孙无忌不会做的。

    做这笔赔本买卖的人,也来自军方。

    军方也不是铁板一块,内部派系林立,尉迟敬德和秦琼这种人,是以军功出身的勋贵代表。相对立的派系是世家势力集团,其代表人物如程咬金。

    虽然在戏文中,程咬金是个出身平民的大老粗形象,还贩过私盐。但历史上的程咬金,其实却是货真价实的世家子弟,而且他的妻子是关中崔氏家的女儿,真正的高门大姓。

    要知道,就连李唐皇室想跟七宗五姓联姻,人家还不情不愿的,多少人位至宰相升无可升之后,人生的唯一追求就只剩下与七宗五姓联姻,可见要跟七宗五姓人家联姻,是何等艰难。

    可程咬金偏就能娶崔氏女,盖因程咬金自已的出身,就是关中豪门。因此他也就成了关中世家在军队中的代表人物。

    其实李靖同样属于世家系的军中将领,其权柄地位又在程咬金之上,正派排位,轮不到程咬金当代表,但是李靖此人非常的知进退,他从不拉派系,也不站队,所以虽有“军神“之称,却无法成为世家利益集团的代表。

    李世民也不是不清楚军中有派系划分,但这是没办法的事,至少在他从小到大的生长环境中,对于这种事他是司空见惯了。他们太原李家,当初何尝不是在大隋势力中站队某一派系。

    如今他做了皇帝,也没办法阻止臣下们自然而然的联盟,他能做的就是制衡。因此,这来自世家系的一份奏章,拐弯抹脚地告尉迟敬德的黑状,他其实对尉迟敬德根本未起戒心。

    以战功晋升的勋贵派,论潜势力远不及世家派,要想制衡,他还得多多倚重勋贵派呢,怎么可能自毁前程。不过,他倒不介意借此机会敲打敲打尉迟敬德。

    自卑有时会变成自傲,尉迟敬德出身低,所以行事反而特别的肆无忌惮,在朝中风评一向不好,就算在勋贵派中,也是个不受待见的主儿,简直快成了孤臣,李世民也是一番好意,想让他收敛一些。

    谁料这人一点就着的炮仗脾气,弄得李世民苦笑不得。连忙起身上前,拾起他的衣袍,满面堆笑道:“哎呀呀,看你这臭脾气。你我君臣相知,多少年的交情,朕还信不过你吗?快穿上,快穿上,秋意重了,可别着了风寒。”

    尉迟敬德犹不罢休,愤愤然道:“究竟是谁诽谤为臣,臣忠肝义胆,不怕与他当堂对质,陛下可唤他出来。”

    文武百官神情各异,有因皇帝的猜疑怀抱不平的,有因尉迟敬德的莽撞不以为然的,有因同归勋贵阵营兔死狐悲的,还有目光徐徐四扫,寻找可能的诬陷人的。只有诸皇妃公主喜笑颜开,指指点点,品评肌肉男。虽然尉迟老将军年纪大了,可身材还是很有料的。

    李世民好说歹说,不断地赔不是,总算把尉迟恭给劝回了座位。

    李渊坐在上首,欣欣然举杯:“众卿家,满饮此杯!”

    李鱼一旁瞧着,李世民这皇帝忒也糟心,当臣子的不省心,这当爹的也老给他添乱。

    李鱼方才想过要抱尉迟敬德的大腿。他功劳大,名气大,位高权重,敢与长孙无忌叫板,足以庇护自已。不过,眼见如此一幕,李鱼便打消了这个念头。

    尉迟敬德只是个武将而已,很单纯的武将。

    不怕黑社会,就怕社会黑啊,在杀机四伏的朝堂里混,稍有不慎,可能就会人头落地。没错,尉迟敬德此人,不记得历史上他是身遭横死的,看来结局还不错,但是他自已能全身而退,可不代表他就能卫护得了他身边的人。

    鬼域伎俩,他丝毫不懂。他玩政治,单纯的像个孩子。

    尉迟恭悻悻然地归坐了,但仍余怒未息,不一会儿就托辞身体不舒服,拂袖离场。场上气氛顿时有些尴尬,只有太上皇李渊,反倒是兴致大好,酒到杯干,十分尽兴。

    当初鼓动李世民反动玄武门之变的最坚定份子就是尉迟恭,他先是联合长孙无忌进言,继而又联合侯君集进言,这才促使李世民下定的了决心。兵变之日,又是尉迟敬德在玄武门杀死李元吉,救下李世民。

    继而,还是尉迟敬德,持李建成、李元吉首级,吓散前来反扑的东宫精兵,随后,依旧是他,顶灰挂甲,闯进宫中,控制了皇帝李渊。因此,李世民登基之后,论功行赏,文臣之首为长孙无忌,武将之首,即为尉迟敬德。

    再加上尉迟敬德出身贫苦,没有世家背景,根基浅,所以是李世民最放心的部下之下。也正因此,尉迟敬德是太上皇李渊最讨厌的人之一,眼见他吃瘪,太上皇李渊开心的不得了。

    李渊固然开心,高阳公主却无聊的很了。

    方才尉迟恭老爷爷脱得跟相扑手似的,倒是逗得她乐不可支,可惜好戏就看了一会儿,就被她老爹李世民给阻止了。此时堂上那两排舞姬的歌舞,在她眼中,可就实在无聊的很了。

    高阳公主偷眼儿一瞧,皇后正与太上皇小声说话,高阳公主眼珠一转,便悄悄离席,向后一退,趿上宫靴,便溜到了帷幕后面。

    高阳公主蹑手蹑脚刚走出几步,就听后面一声呼唤:“高阳!”

    高阳公主微耸的肩膀一塌,不耐烦地转过身,果然是太子李承乾,拖着一条有些不灵便的腿赶上来:“你这丫头,父皇母后都在陪着太上皇饮宴,你偷偷溜开成何体统。”

    “哎呀,我的太子哥哥,你烦不烦啊。我一个小丫头,坐在那儿就是满脸的傻笑,父皇举杯我也举杯,母后举杯我也举杯,皇爷爷举杯我还是举杯,可杯里又不给我酒,就是一杯白饮(酪浆),好不无聊。”

    “这叫什么话,皇室中人,一举一动,都代表着皇家体面,什么无聊不无聊的,你跟我……”

    “行吧行吧,你陪我遛达两圈,腿都坐麻了。”

    高阳公主不由分说,拉起李承乾就走,再往前去,就是宫殿的侧廊,也有三道石阶向上,只是门户小了些。

    高阳公主拉着李承乾上了石阶,李鱼和铁无环正在廊侧谈笑。因为铁无环那雄壮的体形,两兄妹不由自主都往这边瞧了一眼,结果就看到了正与铁无环说话的李鱼。

    “噫!耶?你不是那个谁……什么鱼。”

    高阳公主乍见李鱼,很高兴,小孩子心性,早忘了当初被他踢过屁股的羞窘,一下子就跳到他的面前,笑靥如花:“哈!你这什么打扮儿啊,哇哦,做小官儿了诶,这又是钟又是磬的,你还懂乐器啊?”

    李承乾瞟了李鱼一眼,顿时也认了出来,毕竟这是他要招揽的人。只不过这事儿一直由苏先生负责,他没有具体插手。他也不知道苏有道进行的如何了,这人现下是不是自已的人,所以只是淡淡地一点头,对拥有太子身份的他来说,这已是极为客气了。

    “太子殿下,公主殿下。”

    李鱼向二人欠身一礼,道:“小臣如今忝为太常寺鼓吹署令。”

    李承乾听了不禁皱眉,没记错的话,这个李鱼是控制着西市商贾的,可以为他的大业提供财力支持,所以才入了苏先生的法眼。而今他在鼓吹署是个什么鬼?他吹的再好、打得再妙,也不可能把人捧上皇位啊。

    高阳公主却是笑吟吟地道:“哈?鼓吹署令,没看出来啊,你不但武功不错,居然还懂乐器,你擅长什么乐器呀?”

    “臣……会打鼓!”

    李鱼硬着头皮说了一句,若说自已什么都不会,身为鼓吹署的正印官,是因为“以德服人”,也未免太丢脸了些。

    “你会击鼓?”

    高阳妹子登时两眼两光,在她想像中的会击鼓当然不是会拿鼓槌敲几下鼓,而是真的擅长击鼓技艺。那时十大乐器,鼓、笙、埙、琴、瑟、笛、箫、编钟、胡琴(二胡),琵琶。

    其中鼓可是排名第一的,鼓号通天,向祀神明。古有八音,鼓为首领。在乐器中的地位着实非同小可。

    高阳公主一把拉住了李鱼的衣袖:“我也擅鼓艺呢,手鼓、羯鼓、腰鼓,玩得都还不错,今后倒要向先生好生讨教讨教!”

    “擦!老子撞鼓口上了!”李鱼心里打起了鼓,哥确实会敲鼓,但真的只是会“敲”而已,这样行不行?

第405章 快露馅了

    “这个,其实小臣很忙的,小臣……”

    李鱼心虚之极,转眼一看,称心正站在不远处,他身段儿纤苗,往那柱子旁边一靠,这附近的灯光又比较昏暗,甚不引人注意。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李鱼如见救星,马上把他拉了过来,吹嘘道:“此人擅长琴箫,音乐造诣颇为深厚,公主若是有意……”

    “哎呀,谁喜欢吹箫呀。”高阳公主好不耐烦,一把推开称心,称心一个趔趄,险些跌倒,却被一只有力的臂膀一把扶住。称心一抬头,就见一张微微含笑,却威仪自显的面孔。

    李承乾仔细一瞧,这个乐童一双娟秀的眉毛,一双杏仁儿似的俏眼,鼻如腻脂,唇若花瓣,虽不敷脂粉,尤胜七成女子,心中不由怦然一动,顿时生出些许异样心思。

    这少年也太俊俏了些,身着男装,不着脂粉,尚且如此妩媚。若是一身红妆,敷上胭脂水粉,怕不是较之女子,尤称绝色?李承乾的声音顿时温柔起来:“高阳一向莽撞,勿怪。”

    称心刚才已听李鱼称此人为太子了,晓得这就是当今太子爷,万没想到当朝太子性情竟如此和善。称心受宠若惊,连忙道:“不敢,不敢,太子……太子爷折煞下臣了。”

    李承乾哈哈一笑,道:“你叫什么?”

    称心道:“下臣叫称心。”

    “称心?称心如意的称心?哈哈,好名字,好名字。你擅长琴箫之乐?”

    称心忸怩道:“在太子爷面前当不得一个擅字,略懂而已。”

    李承乾欣然道:“本宫素喜琴箫之技,有时间倒要与你切磋一下,你在鼓吹司还是太乐司任职?。”

    那厢,高阳公主也是扯着李鱼的袖子,兴致勃勃:“呐!羯鼓,檐鼓,都昙鼓,毛员鼓,答腊鼓,鸡娄鼓,连鼓,桴鼓,我都很擅长,你最擅长哪种鼓?”

    李鱼心道:“老子生平所见最多的,就是升堂鼓,却不知那属于哪种鼓。”

    李鱼讷讷地道:“呃……小臣才疏学浅,也说不上更擅长什么鼓。”

    高阳掩口笑道:“哟!那就是都很擅长了,倒要领教一二。”

    这时,李鱼眼尖,忽然瞧见一人姗姗走来,后边还跟着两个袅娜的宫婢。

    李鱼心头一跳,立即退出两步,人就进了阴影之下,不动声色地一揖礼:“今日下臣还有职司在身,改日若有机会,再与殿下切磋。”

    说完这句话,李鱼不动声色地又退一步,站到了柱子旁边,远远看来,仿佛只是站在那里,已经和李承乾、高阳二人拉开了相当的距离。

    “你在鼓吹司任职?甚好,如此说来,你们每天都要入宫了。哈哈,本宫会安排,明日起,你散了值先莫回鼓吹署,自有人领你来东宫,与本宫琴瑟合鸣,演练技艺。”

    李承乾看着称心,灯光之下,容颜份外可人,尤其那肌肤,白里透红,吹弹得破,脸上肌肤如此,身上肌肤怕不是宝光玉润,粉团团沃雪一般。李承乾越看越爱,真恨不得把他和口水儿吞下肚去。

    高阳隐约听说过,自己这大哥貌似是男女通吃的主儿,瞧他此刻眼神灼灼,盯着那不阴不阳的俊俏乐童,不禁把嘴一撇,拍了他后背一巴掌,道:“嗨,什么琴什么箫啊,这宫宴不知几时方休,陪我四处闲逛,散散心啦。”

    “承乾、高阳……”

    一个虽然温和但不失威严的女声响起,那人带着两名宫娥已经走到面前。

    李承乾和高阳公主一听声音,就已转身施礼:“母亲(皇后殿下)。”

    李承乾乃嫡子,长孙皇后所生,所以叫她母亲。高阳公主是庶出,长孙皇后平素性情温和,她也会以娘、母亲相称,但因为并无血缘关系,所以其实是有些敬畏的。此时一见长孙公主寒着脸儿,心中生畏,便毕恭毕敬,以正式称谓相称。

    长孙皇后淡淡地扫了他们一眼,道:“太上皇方才召众孙儿孙女陪饮,独独缺了你们两人。”

    李承乾惶恐道:“儿子知错了。”

    高阳公主更加害怕,低了头不敢作声。

    长孙皇后道:“身为皇室,固然天生尊荣,锦衣玉食,但相应的,也要严于律已,比不得寻常百姓家自在。”

    李承乾和高阳公主低低地道:“是!”

    长孙皇后道:“太上皇因陈年旧事,与你父一向不和。你父每每设宴,均选在垂拱殿,亦有缓和父子僵局的用意。你们两个,一个身为太子,一个素受你父宠爱,不思为君父分忧,反而厌烦宫宴繁琐,擅自离席,看似只是率意,坏的却是宫廷法度,可知错了么。”

    这句话语气就重了些,李承乾一撩袍裾,跪倒在地,道:“儿知错了!”

    高阳公主见状,忙也一起跪倒,他二人一跪,站在旁边的称心就慌了,他今儿还是头一天进宫,哪知道这般情形下该怎么办,连忙也卟嗵一声,一旁陪跪。

    长孙皇后倒是有些意外,瞟了他一眼,才对李承乾和高阳道:“还不归席,向太上皇敬酒。”

    李承乾和高阳唯唯称是,忙又站起来。

    长孙公主道:“今日太上皇酒兴颇好,我也不好此时罚你们。明日,太子学业再加礼学一科,重新温习。”

    李承乾连忙称是。

    长孙皇后又道:“高阳去尚仪局,同样重新学礼。”

    高阳公主垮下小脸儿,忙也答应一声。

    长孙皇后说罢,大袖一甩,仪态万千地回去了。太子李承乾和高阳公主你瞪一眼,我呶下嘴儿,互相埋怨。

    高阳公主:“都怪你!我自已走开,皇后根本不会注意到的,你是太子,不留在宴上,走开作甚。”

    李承乾:“你还说,若不是你,我今天又怎会受母亲责斥。我是太子,每天学业之重,都能把人逼疯。你可倒好,又给我加了一条。”

    李鱼从柱旁阴影中闪出来,眼见逃过一劫,心中庆幸之至。瞧称心跪在地上,还在抻着脖子在那儿看,却不敢起来,忍不住笑着轻轻踹了他一脚,道:“起来吧,像你我这种小杂鱼,皇后娘娘根本看不见的。”

    称心听了,这才爬起身来,庆幸地道:“刚刚真要把魂儿都吓没了。李鼓吹,你说怪不怪,皇后娘娘菩萨一般慈祥的模样,可是语气只稍稍带了些怒意,我就吓得气儿都快喘不上来了。”

    李鱼笑道:“你这是自已吓自已。不用怕,以后你每天都要随我鼓吹署众人伴驾早朝,天天都见得到当今皇帝,久而久之,自然不会那么紧张了。”

    李鱼刚刚说到这儿,罗主簿不知从哪儿钻了出来,一见二人,便道:“啊!你二人都在,甚好。有件差遣,明儿个就需你俩早朝后去做。”

    李鱼心道:“还以为这鼓吹署清闲的很,想不到还很忙。”便问道:“却不知有何差遣?”

    罗主簿道:“明日起,朝会之后,称心自有人引领,前往东宫。太子吩咐,要称心陪同,研究乐理。”

    称心一呆,方才太子那么说,他还以为只是随口一讲,不想太子终究还是吩咐下来了。这才入宫第一天,居然巴结上了太子,当真有些受宠若惊,做梦一般。

    李鱼问道:“那我呢?”

    罗主簿道:“高阳公主要去尚仪局学礼,需要乐礼伴奏。当然啦,毕竟只是学礼,不需要全套的乐班,公主殿下点名叫你去,以鼓乐伴奏,这位殿下素来骄纵,你可得小心伺候着,莫要惹恼了殿下,到时我也不好维护你。”

    李鱼的嘴巴顿时张得大大的:“自打来了大唐,我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顺得不得了。现在莫非福过灾生,进水逆期了?南郭处士滥竽充数,可是一直冒充到齐宣王过世,齐湣王喜欢听独奏才露馅的。我这才上任几天呐,就得卷铺盖滚蛋了么?”

第406章 家长里短

    宫宴一直持续到亥时,也就是晚上九点。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此时早已开始宵禁,出宫的人都会由宫里开一张特殊的条.子,持之夜行,巡城的金吾卫才不会以犯宵禁为由抓捕问罪。

    李鱼也领了一张条.子,等他走出宫门时,那些王公大臣、将相勋贵,早在家将们的簇拥下登车上马,各自散去,远远只见四散的灯火,逸向各条道路。

    李鱼上了马,策马奔向延康坊。一路上遇到了三拨金吾卫,因为有宵行的条.子,得以顺利通过,到了延康坊,拍门叫醒了看守坊门的坊丁,从门缝递进条.子,由坊丁验过后,便进了坊。

    李鱼本以为自家人都已睡下,到了门口正犹豫要不要拍门叫醒家人,却见门儿闪开一条缝,里边隐见灯光逸出,李鱼顿时心中一暖,都这么晚了,家人居然还在等他。

    谁料,李鱼进了院子,却没有发生一家人迎上前来的热闹场面,堂屋里虽然亮着灯,却没有人。李鱼纳罕不已,犹豫了一下,先去了侧廊,卸了鞍鞯,把马拴好。又备了草料和饮水,让那坐骑有得吃喝,这才拍拍手,走回大厅。

    堂屋里还是没有人,李鱼望望东厢,忽然发现平素空着的一间房子,正亮着。李鱼慢慢走过去,侧着耳朵往窗棂上倾听,就听房中传来老娘潘氏啧啧的声音:“哎呀,你瞧这大胖小子,这眉毛、这眼睛、这嘴巴,跟鱼儿小时候一模一样。”

    随后,又传来一个吃吃的笑声:“婆婆,小家伙还没长眉毛呢。”

    “对啊,所以跟他爹小时候一模一样。”

    “咦!是作作!”

    李鱼一听声音就知道是作作,不禁有些惊讶,她怎么回来住了?不是嫌家里拥挤,主要是看吉祥和深深、作作不顺眼么?

    李鱼想要推门进去,刚想走到门口,又听作作道:“婆婆,媳妇和郎君拜堂成亲的时候尚在陇右,没能得到婆婆的允可就进了门儿,心里一直忐忑的很,今日过来,本来还有些担心……”

    “嗨!担心什么。咱们女人呐,都不容易。没有父母之命,你就过了门儿,还给我们李家生了个大胖小子,娘还怕委屈了你呢。吉祥那丫头,你别担心,她性情温柔的很呢。那闺女也是个苦命人,不容易,你们好好相处,咱们这家呀,才兴旺。

    啧啧,你看我这大孙子,睡的多香啊,刚刚那哭声,响亮!比他爹小时候嗓门儿还大,结果一吃饱奶,马上呼呼大睡,不吵也不闹,将来一定长得壮壮的,比他爹还出息。”

    “原来是生下儿子了,自觉有功于李氏,这就理直气壮地上门了。”

    李鱼恍然大悟,细细一想,却又不禁一笑。他也不希望作作一直住在外面,尤其是有了自已的骨肉,娘亲疼大孙子,断然不会给她脸子看,婆媳之间要亲密融洽,这孩子就是最好的粘合剂。

    就听房中作作道:“婆婆,那深深、静静两位姑娘,为什么一直住在咱们家啊,她们是……”

    潘氏顿时含糊道:“哦,她们啊,算是鱼儿救下来的吧,鱼儿对她们有大恩,她们无处可去,就跟在鱼儿身边了,我和吉祥和鱼儿重逢后,她们两个丫头,就留在身边侍候我了,还和吉祥结了金兰。”

    “她们和郎君……”

    “嗨!这我还真没问过小鱼儿,等他回来啊,你可以问问他,把人家两个大姑娘就这么搁家里呢,仆不是仆,主不是主,究竟是个什么名份?总不好就这么将就着,对谁都不好,你说是不是?”

    “嗯……婆婆说的是。”

    “那俩丫头,你就更不用担心了。咱们家鱼儿,现在也是做官的人了,身边就有两个通房丫头或者妾室也没甚么。那俩丫头乖巧懂事的很,绝不会忤逆你的。”

    “深深和静静么?”

    窗外,李鱼听得心头怦然一动。

    老娘对儿媳妇当然是多多益善,儿媳妇多了,孙子孙女一定就多,就算到了二十一世纪,人丁兴旺的大家族在地方上一样影响强大,少受人欺,何况如今这个年代。

    家族,就是个人最大的庇护伞,为他挡风遮雨,为他开拓前程。每一个族中个体,一旦发达了,又会反哺自已的家族。一族一姓,得以经历战乱兵荒,天灾瘟疫,都撑下去,能传承下去的概率就大得多。

    所以,潘氏娘子巴不得李家多子多孙,以前或许养不起,但现在儿子出息了,这又有个富有的儿媳妇,潘氏娘子还担心什么。

    李鱼窗外听着,却是别有一番感觉。

    深深那丫头,心机可能稍重了些,但其实也没有什么坏心眼儿,大概是从小领着小她两岁的妹妹静静讨生活,许多事都得她来操持的缘故,考虑事情稍稍世入了些而已。

    但性情、脾气,都没得说。尤其一手深.喉绝技……咳咳!不敢想,不能想。想当初吞刀入腹,陪他去东篱下走那一遭,那可是冒着生命危险的,可也未见她有丝毫犹豫,如此情深意重,还要挑剔什么。

    静静这丫头,天真烂漫,单纯活泼,跟作作、吉祥和深深比,是最没心机的一个,一身柔术练得妖娆无比,胴.体妖娆得周身上下无处不媚,偏生姿容无比清纯,如此尤物,谁不动心?

    若换作完完全全就是这时代的一个男人,恐怕早就毫不犹豫,把她们收归房中了。李鱼却有着后世的记忆,难免心里就会有个疙瘩,一直纠结的很。之所以拖到现在,也是这个原因。

    可是两位姑娘明里暗里其实早就表示过她们的心意,尤其那晚归来,由她们二人服侍睡下,虽不及于乱,终究是共处一室,这时再说让她们离开,另择夫婿,不但矫情,对她们也不公平。

    哎!我们的老祖宗们,不都是这样子过来的么?除非谁家祖宗百八十辈全是平民,就没有一辈发达过。这腐朽罪恶的封建社会啊,我就入乡随俗了吧。

    李鱼想到这里,心中忽地一动:“听声音,房里只有娘和作作、还有孩子,吉祥和深深、静静人呢?照理说,如果是在等我回来,应该是她们才对啊。”

    这时,李鱼隐约听到堂屋方向传来说话的声音,忙转身走了过去。

    声音是从后院传进来的,李鱼绕过屏风,刚走到院门口,就见院中灯火通明,吉祥、深深、静静都站在那里,最前方站着杨思齐,正指指点点,说着什么。

    李鱼摒住呼吸,听他声音,就听杨思齐道:“左邻已经谈好了,过两天就搬家让房子。右舍有些拖延,听他话风儿,也就是想多要些钱罢了,这些事儿我不会谈,吉祥啊,明天你带深深、静静俩丫头过去跟他们聊聊,尽快定下来吧。”

    吉祥答应一声,深深雀跃道:“咱们这两进的院子,每一进都是一幢四合院儿,正房加厢房,一共十四套房子,其实足够住了,再要把左邻右舍买下来,那就是六个院子,住百十口人都绰绰有余了。”

    杨思齐笑道:“光是房子,那有什么意思。你看后边这一排房,房后的山墙是后砌的。原本这是打通的,一共五进的院子,我从中间封死了,留下这两进的院子自已住,后边还有三进的院子,从另一条街上开了门,租出去的。到年底我就收回来,然后重新规划一下,划出几个独立的院子,你们每人一人。每个院子之间,有花木池山一类的隔开,搞得雅致一些。”

    静静又惊又喜,有些不敢置信,期期艾艾地道:“我……我和姐姐也可以一人有一幢院子么?”

    杨思齐道:“为什么不可以?”

    杨思齐奇怪地瞟了她们两眼,突地恍然道:“啊,你们两个,难道不是李鱼的小媳妇儿么,这我可误会了,那这样的话……”

    杨思齐从桌上抓起一张图纸,犹豫道:“那我得重新设计了。”

    “不是的,不是的,杨叔你别误会。吉祥姐姐……”

    深深脸儿发赤,还是没能说出想说的话,她狠狠拐了妹妹一肘,晕着脸儿看向吉祥。吉祥忙道:“她们两个,自然也是要住在家里的,啊,杨叔,让我们三个人的住处挨着吧,平素走动也方便。”

    “连起来可不好看了。这样吧,我在三幢院子间修个能连通的角门儿,上边搭葡萄架儿,下边有水的地方再建座九曲浮桥……”

    李鱼心道:“这就开始拉帮结派了啊,吉祥这丫头,也是蛮有心眼儿的。”

    李鱼咳嗽一声,走了出去。

    吉祥三女扭头一看,立即欢喜地迎上来,吉祥道:“郎君回来啦,杨叔正在设计新居,你要不要看看。”

    杨思齐走过来,将图纸递过来,笑道:“你且瞧瞧,看有什么想法需求,早些说与我知道,以便修改。”

    李鱼顺手将图纸揣到了怀里,道:“这么大一幢宅院,又不是一两天就能建好的,干嘛半夜三更的还在研究,我明儿再看,大家早些歇了吧。”

    静静伸了伸舌头,道:“这不是在等小郎君回来嘛,闲着也是闲着。”

    李鱼道:“你们闲着,杨叔可该休息了。”

    李鱼对杨思齐道:“杨叔早些歇息,来日方长,不急于一时。”

    杨思齐对李鱼的关切心里很慰贴,笑着答应一声,道:“那老夫先去睡了,你们也早些歇息。”

    杨思齐一走,深深便道:“小郎君吃晚膳了么?”

    李鱼叹道:“还没有,宫里贵人晚宴,哪有我的座位。”

    静静忙道:“厨下还热着饭呢,我去端来。”

    深深道:“我也去!”连忙追着静静去了。

    吉祥走到李鱼身边,瞧着他脸色,轻声道:“家里要大兴土木了,这是好事啊,怎么不太开心的样子?”

    李鱼郁闷地道:“可惜花的是杨叔的钱。我也是条顶天立地的汉子,心里哪是滋味儿。”

    吉祥笑道:“郎君现在做了官呢,以后前程无量,急得什么?”

    李鱼苦笑道:“就怕明儿就得原形……”

    李鱼说到这儿,忽地心头一动,急忙问道:“吉祥,你会敲鼓么?”

    吉祥眨眨眼,好奇地道:“会呀,懂一点点,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李鱼大喜,急忙一拉吉祥的皓腕,道:“来!快跟我来!”

    李鱼拉着吉祥就跑,回到自已屋里,把门儿一关,笑道:“急来抱佛脚,没准儿瞒得过去。”

    吉祥不解其意,有些羞窘:“什……什么……抱什么脚?”

    “鼓啊,学击鼓啊!”

    李鱼把吉祥拉到案前坐下,急不可耐地道:“你会什么鼓,快敲来听听。”

    吉祥又好气又好笑:“半夜三更的,郎君怎么突然要学鼓?这儿……也没有鼓啊。”

    李鱼道:“无妨无妨,我就听听鼓点儿,怎么敲?”

    深深和静静各托一个食盘儿从厨房出来,到了李鱼门前,刚要出声呼唤,就里边“啪啪啪”、“啪啪啪”,声音比较清脆,好像皮肉撞击的声音。

    深深和静静立即闭上了嘴巴,瞪大了眼睛,眸中满是钦佩叹服之色。

    她们和吉祥现在可是无话不说。白天作作大小姐抱着宝贝儿子登门,潘氏娘子跟见了活宝似的跟进房之后,吉祥就长吁短叹,懊恼没有早把身子给了小郎君,没想到……吉祥姐姐还真是个行动派呢,这就开始造人大业了啊!

第407章 幸福时光

    李鱼跟着吉祥学了一阵,虽也学到了一些击鼓的技巧,但他发现,吉祥所教恐怕用不上,宫廷鼓乐和民间鼓乐是完全不同的风格,而且吉祥所教的类似于手鼓的击打技巧以及欢快的节奏,显然也不是宫廷礼仪所需要。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罢了,到时候随机应变吧。”

    李鱼无奈地叹了口气,这才发觉饥肠辘辘,饭菜居然还没端来。

    李鱼有些奇怪地推门出去,就见深深和静静站在廊下,隔着两根廊柱,食盒放在围栏横板上,似乎正在交头接耳,看到他出来,两女似乎吓了一跳,身子登时僵在那里。

    李鱼张口欲喊,忽然瞥见对面作作房间的灯已经关了。想来是婆媳俩侍候那精力旺盛的大胖小子,终于把他哄睡,婆媳俩也倦极同眠了。

    李鱼怕吵醒了她们,便只向深深和静静招了招手,两人互相看看,提起食盒,仿佛生怕踩死了蚂蚁似的踮着脚儿走过来。

    李鱼小声道:“怎么才送来,我都快饿死了,快进来。”

    李鱼说着,先进了屋。深深和静静忸怩道:“进去呀,这……不太好吧。”

    一语未了,李鱼已经先进了屋,二女无奈,只得跟了进去。两人一进屋,眼神儿就在房梁上乱飞,不敢往下面瞧。

    李鱼走到桌前,见二女提着食盒,也不知道要在房梁上找什么东西的样子,便道:“拿过来呀。”

    二女往桌边飞快地看了一眼,见吉祥正端坐在案后,衣装整齐,连钗鬓都一点没乱,不由得一呆。

    深深心道:“啊!竟是我想岔了,原来他们没有……,只是……那奇怪的声音从何而来。”

    深深一面想着,一面走过去,将食盒放在桌上,灯下仔细一瞟吉祥的眉眼神情,确实不像刚刚**过的样子。

    静静那丫头却是一根筋,先前本也没有多想,还是深深提醒,她才想歪了,这时候深深已经了然,她却仍然以为小郎君和吉祥方才发生过不可告人之事。不过眼见吉祥衣装整齐,钗鬓不乱,静静却是自发脑补起来。

    “哟,看不出,吉祥姐姐那般温良贤淑的模样儿,居然和小郎君玩起了‘隔岸取火’,难怪衣裳不乱,钗鬓整齐,啪啪声不绝于耳……”

    静静虽是个未出阁的大姑娘,可自幼生长于市井之间,不是那些象牙塔里长大的姑娘可以比拟的,这些事儿虽然不曾历练过,却并非不懂。其实和表姐深深私下聊天,那也是一对“污妖王”,只瞧一眼,居然连李鱼和吉祥用了什么欢好的姿势,都自行脑补出来了

    李鱼自然不知这丫头心里在想些什么,饭菜摆开,还是温热的,本已饥肠辘辘的他顿时食指大动,马上大快朵颐,吉祥看他胃口好,心中自是欢喜,不停地帮他挟菜。

    两人虽然尚未拜堂成亲,但她对李鱼的口味却已了如指掌,留的菜都是李鱼爱吃的,这一顿饭吃下来,撑得李鱼小肚溜圆。

    深深和静静往食盘里盛装着盘碟,吉祥掩口笑道:“郎君看来真是饿坏了,吃这么多,别马上躺着,喝口茶歇息一下。”

    桌上有茶,是就沏好的,此时仍旧温热。吉祥给李鱼斟了杯茶,三女便相继出门,谁料,静静托着食盘,最后一个出了门,吉祥却正等在门外,伸手接过她的食盘,向她递个眼色,又把她推了回来。

    静静顿时明白,小脸儿腾地一下红了起来。

    上一次深深和静静侍候李鱼休息,其实就是三女有所商量的结果。作作的出身,再加上表现出的咄咄逼人,无形中令三人感受到了极大的危极感,而当作作诞下一子,这种危机感就更强烈了。

    不打破这种垄断,她们的心里总是觉得极为不安。可是一则吉祥脸儿太嫩,一些邀宠的手段实在施展不开,再一个李鱼已经决定明年开春正式迎她过门儿,这时反而多了几分羞涩与矜持。

    于是,这反垄断的任务,就着落在了深深和静静身上。可那次二女去侍候李鱼,三人一夜相安无事,三女回过头来思量,只以为二女同时伴宿,李鱼有些放不开,所以这时顺势就留下了静静。

    门儿被吉祥掩上了,门外脚步悉索,吉祥和深深已经走开。

    静静一张脸儿窘得下蛋的小母鸡似的,从小和姐姐相依为命,有姐姐陪在旁边时,凡事有姐姐顶在前边,静静心安理得地跟着“划水”,倒不觉什么,现如今叫她独挑大梁,反而心头小鹿乱撞了。

    虽然,当初在西市署的时候,她曾大胆挑逗过李鱼,可那时的挑逗,于她而言,莫如说是玩心重,有意作弄,反正她也清楚,就算撩得李鱼性起,当时青天白日之下,也不能把她怎么样,可现在却不然。

    李鱼抿了口茶,一抬头,见静静晕着一张脸儿,有些拘谨地站在门边,不禁讶然:“怎么还不去睡?”

    静静心头小鹿乱撞,本来紧张的不行,李鱼一问,反而迅速踏实下来。她姗姗地走回来,轻轻咬了咬下唇,红着脸儿道:“小郎君一定乏得很了,奴……奴奴服侍小郎君休息。”

    “咳!这就不用了,夜色深了,你早点回去休息吧。”

    李鱼听得心头一跳,却是鬼使神差地说出这么一句话。

    “唔……我……我替小郎君铺床先。”

    静静飞快地瞟了李鱼一眼,袅袅地走去,弯腰为他铺床展被。

    李鱼端着茶偷眼一瞄,从侧向看去,真是一只腰精。那小蛮腰儿,细得惊人,似乎一手就能把握。

    腰细,已然极是窈窕,可你铺个被而已,用不着沉腰吧,那小腰儿一沉,盈盈圆圆一个臀儿,就像挑到了半空的一轮圆月亮。

    李鱼顿觉口干舌躁,忍不住又灌了一口茶。

    他预感到,今夜,貌似要发生些什么。

    李鱼假模假样地喝茶,却见静静铺好了被褥,展平了被角儿,微微扭头瞟他一眼,突然飞快地跳上床,倏地一下钻进了被窝,就露出一双亮晶晶的大眼睛,好像待宰的小羊羔儿似的瞟着他。

    “静静,你在干嘛?”

    被子下边,传出一个细若蚊蝇的声音,期期艾艾的:“秋意浓了,奴……奴给小郎君暖床。”

    李鱼的声音已经带出了一丝笑意:“暖床,你穿得齐齐整整的,床要多久才暖得过来?”

    “哦……”

    被外,依旧只露出一双眼睛,可那眼角的肌肤都似变成了玫瑰色,媚意如狐。

    她定定地看着李鱼,似乎在挣扎着什么,过了片刻,脑袋一缩,整个人都钻进了被底,然后就见那被子起起伏伏的,一条**的手臂 ,把那衣衫一件件递出来,搪在大床内侧上角。

    最后,被底寂然不动了,整个人都看不见了,就那么藏在被子里头,也不怕闷死了她。

    李鱼瞧得忍俊不禁,却也不禁食指大动。

    深深、静静这对丫头儿,他打算管一辈子饭了,此时叫他把这对姐妹花拱手与人,他是真做不到的。

    又喝了半杯茶,李鱼把杯往桌上轻轻一顿,就像那被子倏地颤了一下,旋即又不见了动静。

    李鱼把桌上灯火压到极低,重新盖上罩子,走到榻边坐下,床榻微微一沉,隐约感觉到,床上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悄悄向内侧滑动。

    李鱼宽衣解带,钻进了被窝。还别说,头一回享受有人暖被窝的福利,被子里暖烘烘的,还真是舒坦。

    李鱼舒展开了手脚,大字型躺在榻上,身上暖洋洋的,空气中还有淡淡的处子体香,真是舒坦。

    他大字型躺在榻上,居然完全没有触及到静静的身子,静静此时就像一只嗅到了危险的猫儿,弓着背,整个儿紧贴着床榻内侧围栏侧躺着,连一张床的五分之一都没占到。

    李鱼往那儿一躺,被那暖洋洋的氛围一烘,整个人都没了力气,过了好半天,才不舍得往被外伸出手,放下了金钩上的帷幔。脚那一侧他都懒得起来,只伸出一只脚,把帷幔放了下来。

    床上顿时暗了下来,李鱼太享受那种舒适的感觉了,尤其是他明知道正有一个温香软玉的姑娘,就与他同在一床被下,虽然还未占有她,但那种特别的滋味,让他享受着,甚至不想破坏了这种意境。

    然而,伏在被子里边的那位姑娘,固然又羞涩、又紧张,眼见他迟迟没有动作,却是有些按捺不住了。

    “小郎君?”

    李鱼的右脚感觉到一截滑溜溜的小腿儿,旋即那腿儿就迅速缩回了,但呼唤的声音却传了过来。

    “唔……”

    李鱼有气无力地应了一声。

    姑娘的声音有些失望:“小郎君困了呀?”

    “嗯。”

    “哦!那……小郎君好生歇息。”

    “嗯。”

    李鱼侧了个身,今晚,他真的毫无侵略欲,就这样,也很好。反正,这是到了嘴的食物,再也不可能跑掉。一旦真个结合,这种微妙的、旖旎的感觉,反而无法再找到,就这样,也挺好。

    然而,身后那只猫儿显然不想就这么睡去。李鱼一会儿感觉到腿肚子碰到了某人的小脚趾,一会儿感觉后背痒痒的,有热热的呵气喷在上面。那只先前躲到了床角的“小猫儿”,正在一点点地蹭回来。

    这样的状况下,他又怎么睡得着?

    “小郎君,你睡了吗?”

    细细微微的声音从被子里小小声地传出来。

    “快了。”

    “哦!那小郎君快睡吧,听说……听说男人……那个以后,都会特别困。”

    “那个?哪个?我什么时候那个过了?”李鱼满心的纳罕,不过这时心境无比恬静,竟生不出好奇心去问个究竟。

    眼皮儿真的有些快合不拢了,睡意真的来了。

    “小郎君?”

    细细的猫儿似的呼唤声又响了。

    “嗯?”

    “听人家说,年纪大了的男人,才会……才会之后就变得特别困乏。小郎君还这么年轻,就……,你可得保重身体啊。”

    这真不能忍了!

    李鱼猛地一掀被子,被子飞了起来,而他则一转身,恰恰把一个羊脂玉雕似的身子完完整整地覆在身下。就那一刹那,他看见她娇软软的一个身子,一头乌黑的秀发铺在榻上,因为在被子底下捂得太久,一张小脸儿红扑扑的。

    真的……是一只小腰精!

    李鱼第一把搂过去,那小腰身比他想像的还小了一半,差点儿闪了他的身子。

    “小郎君……”

    一双无辜的、惶惑的大眼睛迎上了李鱼的眼眸,李鱼刚刚那无比恬淡的佛系心态登时一扫而空。

    她的小嘴刚刚惊惶地张开,就被男人霸道地吻住了。以致虽早有心理准备,甚而是要主动献身的她,不由自主地展开了挣扎。

    李鱼顿时就感觉自已抱住了一条蛇,然而却比蛇更柔韧灵活,更圆润光滑,更活色生香。

    忍不了!

    李鱼在这一刻,只想做一件事:钉她的七寸!把她死死地,钉在床上,叫她撩!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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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15664/ 第一时间欣赏逍遥游最新章节! 作者:月关所写的《逍遥游》为转载作品,逍遥游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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逍遥游介绍:
阴差阳错,误入大唐。这里有丰神如玉的李淳风,这里有腹黑闷骚的袁天罡。这里有婉媚无双的小高阳,这里有豆蔻十三的武媚娘。既来之,则安之,且看他一恩一仇、一情一梦、一信一诺间,如何嬉闹贞观,玩转大唐!逍遥游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逍遥游,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逍遥游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