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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月关     逍遥游txt下载     逍遥游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591章 乌云压城

    马邑州,黑风堡。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这是利用一个山坳建成的堡寨。

    两座高高的黄土丘,中间夹峙一条通道,罗克敌的马匪帮就驻扎在这里。

    说是堡寨,却十分简陋,马匪们没有坚守这里与官兵硬刚的想法,真要有大军来剿,他们一拍马屁股就鸿飞冥冥了,才不会蠢到据山而守。那黄土丘坡占据高处,四下但有人来,都能远远发现。

    而四面皆为旷野平原,除非十万大军突然将这里团团围困,否则也无法实施围歼。

    一骑远来,溅起一路轻尘。

    守寨门的两个马匪倚着看起来并不结实的精陋门框,手搭凉篷看了一眼,认出是本寨派出的哨探,便未再理会。

    “大当家的,我回来了!”

    那哨探进了空旷粗陋的大厅,大厅门口边便有一口大水缸,水缸沿上放着个瓢,哨探抓起瓢来,先灌了一肚子凉水,这才抹抹嘴巴道:“小的已经去李阀那边打听过了,这个李鱼……”

    马匪和山贼还是有区别的,山贼很少有销赃的时候,基本上是抢了啥用啥,但马匪成群结队,蝗虫一般纵横陇右大地,劫掠的大多是大行商,却了那么多商是需要销路的。

    所以,马匪和各地方上那些灰色势力关系很密切,一个负责抢,一个负责销,配合十分默契,而这些灰的在地方上自然就有相当的关系网。这一次,罗克敌就是派人到了李阀所在地,也是羲皇故里天水,找人打探了一番。

    李阀动用了精锐的虎豹骑出动,牵扯到多少人家?这事儿在天水就少有人不知道的。罗克敌的人巧妙地和一位虎豹骑头目的家人搭上了关系,利用请托那头目办事的机会设宴,宴上以八卦姿态打听了一番,在那头目完全不设防的心态下,吐露了实情。

    罗克敌听罢,道:“嗯!你是说,那个李鱼和陇西李家,确实并不存在宗支关系,只是他与李阀两位公子交情甚好,阀主这次受儿子请求,派人过去。也是存了考量一番儿子所交的朋友?”

    探子笑道:“是!这次带队的是张生张管家,临行之前,张管家甚至秘密交代过这个头目,一旦发现李鱼品行不端,为人奸诈,为免误了两位公子,就果断斩了他!”

    罗克敌戴着狰狞面具的脸上,一双眼睛微微露出了笑意:“那么现在呢,李阀怎么说?”

    探子道:“张管家回报的不错,李阀说,好,那就看他在基县能不能站住脚,配不配将来成为两位公子的辅佐。”

    罗克敌呵呵一笑,道:“好!好的很!我会让李阀主明白,这个人,是一滩涂不上墙的烂泥巴。”

    他刚说到这里,两个马匪带着徐海景快步走了进来:“大当家,基县彭家来人了。”

    徐海景呈上书信,罗克敌看了几眼,不由放声大笑:“哈哈哈哈哈,这真是刚想打瞌睡,就有人送枕头,哈哈哈……”

    罗克敌霍然一扭头,看向来人:“彭老爷说,何时动手?”

    徐海景拱手道:“我家阿郎还联系了吐蕃喻寒波充永丹 ,约定双方可与七月十五日动手。”

    罗克敌怪笑一声:“七月十五,鬼门大开么?哈哈,好!去回复你家老爷,就这么定了!”

    此时,永丹家也收到了彭峰的来信。

    永丹是吐蕃的一位喻寒波充,翻译成汉文就是小整事,这是吐蕃的一种官职,是司法方面的官员。主管吐蕃王朝司法事务的官员是整事大相、副整事、小整事,永丹就是一位小整事。

    同时,他又是一方部族的首领,他的部族就在岷州外边,跨过“篱笆墙”就是别人家,时不时过来偷个瓢、抢个碗,这事儿永丹常干。上一次就是他的人跑到基县一通劫掠,他跟罗克敌也有些交往。

    看到来信,永丹眉头一皱,耳垂上的大耳环在肩上晃动着:“嗯?我才刚从基县退回来,这个男爵很有钱么?可值得我再跑一趟?”

    徐海生谄笑道:“永丹老爷,我们老爷是想……这一次把滨水镇的三王一陈刘,一起干掉!”

    永丹一听,双眼顿时一亮:“怎么,你们老爷终于下决心动他们了?”

    徐海生道:“本来我家老爷还想着,这几个人抱成团儿,势力也不小,不想闹个两败俱伤。可这几个人不识时务,居然以为抱上了新任爵爷的大腿,就暗锉锉地针对起我们老爷来了。”

    徐海生又上前一步,道:“而且,那位爵爷宦囊也很丰厚啊,他到了基县,居然不在县城居住,而是在折花山下另筑新城。永丹老爷,你想,他得有多少钱,才敢自筑一城?”

    永丹一听,眼睛更亮了:“好!那么,七月十三,我就出兵。七月十四,在老地方,你们带人来引路。具体计划,随时联系!”

    徐海生眉开眼笑:“是!小的遵命!”

    ************

    铁无环正在练兵,原来剩下的一千多人,已经变成了训练有素的军队。不过,他们原本就是凶顽之辈,此番在强大的生存压力下必须变成一个绝对服从的人,戾气在每个人心里都在郁积。

    铁无环并不怕这个,怒气郁积,未必就会反噬。只不过,一直这么憋下去,必然会有暴发的一天,他们需要一个渲泄的渠道。可是,折花山下没有妓馆,也没有赌馆,更不许他们喝酒,一个个过得苦行僧一般,根本没个发泄的渠道。

    所以,当新的三千囚徒送来的时候,这些“老兵”的戾气不可避免地就发泄在了他们的身上,三千人,仅仅三四天的功夫,就被他们拆了八百多人,剩下的两千人简直都要吓疯了。

    铁无环本来是要以铁律练强兵的,此时居然不得不出头控制他们练兵时酷厉的手段。在铁无环的控制之下,死伤人数大幅减少,一个月后,这三千人只剩下了一半。

    但是囚犯训囚犯的效果出奇地好,比铁无环亲自带的时候还好,因为新人的狠,在那些过来人面前,根本不叫事儿。他们怎么想的,什么心态,那些老兵也了如指掌,自能有所针对。

    所以铁无环练兵时,留下的可用之人仅三分之一,而这次居然留下了一半。这时候,第三批囚徒又送到了,这一次铁无环胃口大开,直接要了六千人。

    他现在手上已经有三千可用之兵,控制六千囚徒,易如反掌。不过,渐已成形的军队不可避免地出现了先前出现的一样的情况,其实他们的戾气倒不是会一直这样出现,只不过这练兵实际上是对他们一次彻头彻尾的改造。

    在这改造过程中,他们虽已学会了服从,但在这被征服过程中产生的不甘、怨怼、愤怒、恐惧,种种阴暗情绪集结沉郁在一起,需要有一个发泄,这才能心平气和地接受新的身份。

    铁无环感觉这样下去一定会出事,万一来一个“营啸”,那就彻底完蛋了。虽说守折花山的都是嫡系,依据险要山势和强弩,不怕他们攻上去,可这苦心训练的军队就要因此而溃散了。

    铁无环决定去找李鱼说明情况,可以打听打听哪儿有大股的马匪又或者乱军,带他们拉练一次,让他们的刀头饮饮血,这血液可以浇熄他们心头的邪火。但他还没去,李鱼来了。

    “怎么样?咱们现在有多少可用之兵?”

    “至少三千精锐,很可怕的精锐。现在他们用的还是木刀木枪,已经……就连我站在他们中间,都有置身狼群的感觉,一旦发放武器,后果可想而知。另外那六千……咳!那四千人也练的差不多了,不过他们还不够稳,心性不稳,容易生乱。”

    “三千精锐么?嗯,那么剩下那四千人,还得练多久?”

    “不需要多久了。”铁无环苦笑:“现在差不多相当于一个老兵带一个新兵,很快的,最多再有半个月。但是他们心中郁积了太多怒气,我担心所有人都出问题,所以现在是在压着,不敢练的太狠了。

    阿郎,咱们得想个法子,让他们真刀真枪地干一场。就不说他们,就是让我整天握着一柄木刀,如此挥汗如雨地拼杀,不能真刀真枪轰轰烈烈地干一场,我怕是也要冒火了。”

    李鱼微笑起来:“好得很!老天真是很眷顾我!”

    铁无环疑惑地道:“阿郎在说什么?”

    李鱼悠然道:“我自来了基县,根本就没踏足基县县城一步,仿佛就没有彭峰这么个人,你说他岂能没有动作?明知道这儿盘踞着这么一条恶蛟,我岂能真的对他视而不见?”

    铁无环隐隐有些明白了,但一时还未透澈。

    李鱼解释道:“我本想着,逼他自己忍耐不住,跳出来和我做对,然后么……,就来个打土豪分田地。虽说此举会有些引人侧目,引起整个陇右诸多豪门不满,可我想站住脚,也没办法,以后偃旗息鼓一阵子,避避风头就行了。可谁知……”

    李鱼向前走了两步,看着因为挥令旗的铁无环站下与自己说话,失去了号令而笔直地站在那儿,足足六七千人,一动不动,仿佛无风的森林一般的军阵队伍,忽然回头,向他微笑道:“外通他国,内通马匪,我要把他连根拔掉,谁敢说一句不应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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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2章 中元 鬼门开

    今天,是中元节。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中元节,俗称鬼节。

    传说,这一天鬼王会打开鬼门关,人、鬼间路打开,老鬼可以趁机回家接受祭享,新鬼则趁此机会魂归地府。

    这一天,为人子女的多在自家门口墙角处设一个火盆,焚烧冥币和衣服,会在上面事先写好亡者生前的籍贯、住址和名姓,以寄亡人,又在左右燃烛插香,供施各路冤鬼,游魂。

    往年,这些事都是由潘娘子来做的。而今,她已改嫁杨思齐,不便再以未亡人的身份祭奠亡夫,这个差使就交给了李鱼。

    夜色深沉,天色还不算晚,换成现代的时间,此时不过是晚上九点多,明月当空,如同清霜满地。

    李鱼在新建的宅子外边避风处,蹲在地上,向火盆中一张张地递着纸钱儿。

    有微风旋起,火盆中火焰燃烧着,灰烬像灰蝴蝶似的起伏盘旋着。

    那位亡夫,虽然他没有什么感情,可毕竟算是他的父亲,李鱼一边虔诚地默念着他的名字,一边放着纸钱,火光映得他的脸,忽明忽暗。

    月色下,一道魁梧的身影走过来,高大强壮,步伐山一般沉稳,一口阔刀挟在他的肋下,没有鞘,随时可以出手。

    这是铁无环,他走到李鱼身后,便不再动,伫立如山。

    李鱼没有什么动作,只是仍旧一片一片地往盆中放着纸钱,看着那火起,看着那灰飞……

    基县彭府。

    彭峰晚膳后去祠堂向列祖列宗上了香,又烧了纸钱和衣裳,便径自回了内宅。

    今晚,他有些莫名的兴奋。

    那位爵爷,太也目中无人了些,怎么?仗着有皇命在身,便不把我放在眼里?笑话,也不看看这基县,究系何人天下,老子今天就要你身首异处!听说你那几位夫人生得百媚千娇,颇有姿色。老子都收了房,天天叫她们在我胯下呻吟……

    彭峰越想,越是咬牙切齿,心中已经不知转了多少恶毒的念头。

    行动就在今日,但他是不会出头的,他不但没有出头,整个彭府都是一片安详,大部分人甚至根本不知道今晚的行动。

    因为,不管怎么说,李鱼身上都担着一个皇帝钦封的爵爷名头,只要他出手,就是谋反。朝廷就算再不想为此大动干戈,为了皇朝的尊严,也必须派出大军,杀他个不死不休。

    所以,他不能出手!

    但是,马贼罗克敌可以!

    吐蕃小整事永丹可以!

    而且他们若是杀了李鱼,不过是匪患严重,不过是外敌入侵,与他出手的性质截然不同,不至于引起朝廷如此之大的震动。

    今夜,滨海镇和折花山都将血流成河。

    而他,将作为平定基县之乱的大英雄,基县百姓的保/护/伞,于明日领兵出战,收拾残局,维护一方平安。

    美啊!

    彭峰想想都觉得美,到时候,皇帝会不会觉得这基县外来户难以立足,干脆封他为基县男爵……甚至是岷州的郡公?

    彭峰越想越是血脉贲张,抬眼一望,曲廊下一串红灯,曲径通幽处,正是一处闺房。想到那处房舍中的美人儿,想到明日之后,那位狂妄的男爵的妻妾,也将沦为他的玩物,彭峰突然兽血沸腾。

    帘幕疏疏,一线香飘。

    廊上月华如昼,房内灯光明媚。

    米月坐在梳妆台前,一袭柔软贴身的睡袍裹着她丰盈婀娜的娇躯,凹凸有致的曲线,温柔而流畅的风韵,显出十足的女人味,成熟的女性身体曲线显得极其曼妙。

    镜中是一张我见犹怜的美丽面孔,年不过三十许人,但因保养得宜,看起来就像二十上下,妩媚丰润,如同一朵盛开的牡丹。尤其是刚刚沐浴的她,就像沾了露水的花瓣,真没几个男人能抵挡得了这样的诱惑。

    看着镜中如水的眼波,米月轻轻地叹了口气。

    她天生丽质,自幼便以美貌闻名,媒人不知踏破了她家多少门槛儿。后来,却是被基县大富豪孙乾续了弦。孙乾比她年长一辈,但家境殷厚,而且续弦也是正妻,米家自是欣然同意。

    孙乾虽然年纪大了些,但是对她倒也宠爱,她本以为这一辈子也就在这样锦衣玉食的优渥生活中度去,尤其是当她生了女儿,就更加的死心踏地,伴着丈夫好生度日。

    谁料,偏生势力仅次于丈夫的另一大豪彭峰,伙同了王超、王东、王小磊等一众富绅,联手下套,做了孙乾,瓜分了孙家的产业。而孙乾的妻妾也被几人瓜分一空,她和女儿,从此沦为彭峰的玩物。

    她是一个弱质女流,又能如何呢?这下场,总比尸首异处又或者沦为娼妓要好得多,如能为彭峰生下一子半女,则未来就更有了保障,她也只能收拾心伤,对彭峰曲意奉迎。

    天色已晚,她以为彭峰今晚不会来她房中宿下,便要安歇。卸了首饰头面,盈盈起身,将柔软长袍轻轻褪下,灯光之下,如花美人,盈盈俏立,胸挺腰细、腿长臀肥,珠圆玉润一个身子,当真诱人。

    “吱呀”一声,房门开了。

    米月有些意外地扭过头去,就见彭峰带着一脸异样的兴奋走进来,一见她香躯半裎,彭峰嘿地一声笑,便大步走过来,一脚踏在犹带体温的锦墩上,把袍儿一撩,手便重重地压在了她的肩上……

    祭祀的火盆儿在街头频频可见。

    基县常多战事,死亡乃寻常事。因此这中元鬼节时,街上的火盆儿也就格外的多。远远近近,零星错落的,一堆堆的火,便有无数的灰蝴蝶随风飘舞。

    大多百姓家境贫寒,但纸钱儿他们还是买得起的。自已的日子已经过得如此凄惨,可不能再苦了祖先。也希望,祖先庇佑,能为他们带来些安宁日子吧,每一个蹲在街头,烧着纸钱的人,都如此地默默期望着。

    整个基县县城,好房子并不多,似彭家这样的豪宅更少,彭府四周都是宽阔的可以四辆马车并驰的大道,但是没有人敢在这一带烧纸,如非必要,都没有人敢在这些道路上行走。

    今天,是鬼王大开鬼门关的日子,

    而基县彭家,就是活着的鬼王。

    放眼整个彭县,谁敢在鬼王面前……

    收回这句话!

    此时此刻,彭府四周突然鬼影幢幢,无论是前门后门左门右门,还是各处高墙外,突然同时涌现出了许多人影。

    “嗖嗖嗖”,最先发现的人与凶猛的看家犬,还来不及发出几声咆哮,就被迅速射杀,用的是彭家都不多见的弩。

    其实所有的远程武器,朝廷都是严禁民间拥有的。但陇右不比关中,你不许人家拥有弓箭,实在难以抵抗来去如风的马贼,何况陇右以畜牧业为主,不管是对付贼人还是野狼,都是弓箭更为犀利。

    你既然不能保障官民的安危,就得允许人家自保,所以弓箭在陇右并不罕见,但是弩……却依旧只能军队拥有。不仅因为它威力更大,而且民间作坊,很难制造得出质量有保证的弩。

    陇西李阀那样的雄厚财力,当然造得出来,而且他们也确实偷偷造了弩,不过也不敢明目张胆地拿出来用。上次派六百虎豹骑护送李鱼时,都是配的投枪,而未敢亮出弩来,不是家族出现生死大危机,这秘密武器就只能秘密藏着。

    可李鱼不仅是基县男爵,而且是折冲果毅都尉。他有权组建军队,组建一支属于朝廷编制,但直辖于他这位封爵的军队,所以他也在权装备军弩。因此,李鱼早早就派人跟那位纥干承基打了招呼。

    纥干承基一个造反的阶下囚,如今爵位也有,军职也有,全靠人家李鱼一手促成,欠人家的恩情,一辈子都还不清。李鱼的求援信一到,纥干承基兴高采烈,能还点恩情,这心理负担就轻了许多啊!

    再加上大敌已退,一时间没有什么大型军事活动。所以纥干承基马上尽可能地把军弩集中,都给李鱼送了来。而李鱼掌握了这批军弩,却一直秘而不宣,直到今夜,方才拿出。

    却不是用它去攻城掠阵,战场厮杀,而是用来攻打彭府。

    牛刀杀鸡,当然犀利的多。

    彭家今夜,未设防。

    彭峰一心算计别人,却根本没想到这位连基县县城都不肯涉足的男爵,居然也在算计他,而且有能力算计他。他是派了人盯着王超等人的,却并不认为李鱼有能力接近他的人。

    但是……这基县几大豪,都是以经商为主啊!他们不但在西域经营,长安更是他们的一个大卖场。而第五凌若可是长安大卖场的财神爷,只要她愿意,她的触角可以直接伸到吐蕃甚而西域诸国。

    彭峰早几年就打了交道的中原行商,怎么可能和今年才上任的李鱼有所勾连?可人家就是有所勾连。通过这些人再盯着他,他的一举一动,又怎能瞒过李鱼的耳目?

    盯梢的一路蹑下去,又不都是荒野丛林,只要你经过城镇,你住宿吃饭,总有机会进行接触,弄到秘信看完之后再用火漆原样封好也不是难事。行走在陇西的这些行商,本就是混迹于灰色地带的狐鼠啊!

    所以,王超等人确实奉了李鱼的命令,一直在折腾,在试图打探他这边的动静,而他也是全力防范,并不断作戏,比如今晚的一派安祥,毫不设防的作态,可惜打一开始,李鱼就没把耳目依赖于那五位。

    彭峰与小整事永丹和马贼王罗克敌约定了寅时三刻动手,那是凌晨三点多快四点的时候,是人最困乏也最容易失去警惕性的时刻。李鱼却选择了亥时二刻,夜时九点半的时候。

    这时候,人还没睡,但猪,该睡了!

第593章 你是希望之光

    惨叫声和狗吠声虽然短暂,还是传进了彭峰的耳中。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彭峰顿时心中一沉,出事了!

    亏心事做多了,心中有鬼,听到这声音,彭峰顿时心惊肉跳,他一把推倒正在身下吞吐的米娘子,待他窜到门边时,手中已经提了一口直刃、单锋的藏刀在手。

    这藏刀与唐刀极其相似,都是直刃、单锋,圆弧刀尖,刀背起脊,复合锻造,刀柄以牦牛骨制作,刀柄头为浮雕鹿,刀锋吹毛断发,极其犀利。这刀并未镶金嵌玉,是极适合实战的一口好刀。

    彭峰藏刀于肘后,先轻轻启开一道门缝,向外边探看了一眼,马上拔足狂奔出去。

    后宅之中本来不允许有太多侍卫在的,都是血气方刚的壮男人,后宅中又多美人儿,天知道朝夕相处,会不会给他戴几顶绿帽子。不过,彭峰自已就不只一次干过灭人全家的事情,岂敢不防。

    所以他这后宅里是有侍卫的,只不过这些侍卫四班轮值,按照他的规定,每十人为一班,彼此不得分开。在他看来,一个两个精.虫上脑或还可能,一组十人,同时犯险与后宅女眷私通,那根本是不可能的事。

    只不过,彭峰也不知道此时巡弋人员在何处,所以他只能奔向侍卫房。每次有两班值戍,另外两班是要在值班房歇息的,只要到了那里,他就安全了。

    他认为,一定会安全。如果有人猝袭彭府,也一定是小股精锐,只要他有十人二十人的身边护卫,来犯之敌一定奈何不了他。

    “什么人?”

    值班房的侍卫提刀冲了出来,他们业已听到了外边的动静。

    “是我!快快保护我!”

    彭峰一声大叫,那些侍卫听出是家主的声音,马上迎了上来。

    彭峰冲进他们当中,悬着的一颗心终于放下,喘息地道:“发生了什么事?”

    众侍卫也是一脸茫然:“我们也不晓得,好像……有很多人进犯。”

    “退向后宅!”

    彭峰当机立断,能有这么多人闯入,必有内应。相应的,内宅更安全些。

    他的财富、他的子女都在后宅,不能不护着。而且后宅还有两队正在巡弋的侍卫,凑在一起,足足装备精粮的四十人,依托后宅错综复杂的建筑,算是一队精悍之极的军伍了,等闲一二百人,也休想闯进去。

    这是他的地盘,只要能捱过一个时辰,他的救兵就能赶到。

    “走!”

    二十个侍卫把彭峰团团护住,迅速向后宅赶去。

    “呼!呼!呼!”

    一盏盏灯笼从两侧墙壁后抛了过来,飞舞在空中,极是煊丽。

    当那一盏盏灯落地,顿时纷纷燃烧起来,将宽敞的庭院照得一片光明。

    “杀!”

    一声短促有力的命令声起,弩箭攒射如雨,向这庭院中的二十多个活靶子密集地射来。

    两侧墙头,依稀可见人头隐隐。

    “噗、噗、噗,……”

    连串沉闷的轻响,那是箭镞贯穿**的声音,犹如秋雨打残荷。

    一个个人体惨叫着,打着转儿地倒下。

    彭峰刚刚觉得自已的小腿被一枝劲矢射穿,痛觉才上心头,左肩又是一枝弩箭射透,痛呼才出口,一枝弩箭竟从口中射入,透过了他的脖子。然后是他的小腹……

    彭峰绝望地望向墙头,墙头挑起了一盏灯

    挑灯的人很猥琐地蹲在墙头,满脸的兴奋,似乎……舌尖都兴奋地轻颤着,像是蹲在那儿的一条狗。

    是……彭叩!

    彭峰知道,今天背叛他的人,绝不只彭叩一人,但能准确地拦截在这里,利用这里空旷的地形与合适的武器,兵不血刃地解决掉后宅的主要武装力量,必然是彭叩之功。

    叩,犬也。古人认为,犬吠声有节,如同叩物。所以叩也是狗的别称。

    彭叩,就是彭峰为他……为自已的堂兄起的名字。

    彭家祖上究竟有过什么恩怨,已不可考了。很可能并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妯娌拌嘴、兄弟吵架,任何一点小嫌隙,只要放不下,历经百年,都能变成誓不两立的血仇。

    彭叩那一支兴旺的时候,欺负彭峰这一支挺厉害的。后来彭叩那一支人丁渐渐单薄,彭峰这一支的人不能不用,再怎么看不惯,比竟同宗同祖,难不成还把家业交给外人打理?

    于是,又过了百余年,彭峰这一支对彭叩那一支,便像传说中的彭叩那一支对彭峰那一支一样了。

    彭叩比彭峰岁数大,五十多了,只生过两个女儿,也就是说,彭叩这一支,基本上到彭叩为止,就绝户了,除非他再老来得子。

    彭峰不但给他另取了个叩为名字,还让他在后宅奔走侍候,其作用,就似一个老家奴。这是一种羞辱,对彭峰来说却很快意

    然而现在……

    目中,是蹲在墙头冷笑的彭叩儿。

    旋即,一支越来越大的箭,塞满了他的瞳孔……

    ************

    基县县城的大乱之夜,吐蕃小整事永丹也率领着他的部落兵,浩浩荡荡地杀进了基县。实际上他们提前一天就到了,要不然以基县地盘之广袤,等捱到天亮他也到不了地方。

    两地接壤区域十分绵长,不要说此时的基县不设防,就算有驻军,也不可能布满这条边界线,只不过基县穷困,他们要过来只有那几个人口集中、相对富裕的地方可以掳掠,沿途几户村民猎户?都不够这一路出兵的消耗。

    所以他们轻易也不会来犯,每次掳掠完毕,都跟养庄稼似的,等到下次收获的时候才会再来。

    因为他们刚刚掳掠归去,基县百姓也习惯性地认为他们再次出现至少是半年以后,所以被徐海生带着他们抄荒僻小路,一直赶到滨海镇附近的芦苇荡中隐藏起来,都无人发觉。

    夜将近半,吐蕃小整事儿永丹,便率领人马,在徐海生的带领下杀向了滨海镇,未及冲出一半,漫天火箭凌空扑来,芦苇荡顿时燃烧起来。

    芦苇荡沿湖而生,绵延很长,但宽度并不太快,一侧临水,一侧荒地,其实是无法用火攻给予他们致命杀伤的,但是要造成混乱却容易的很。

    见机得快的吐蕃兵跑出芦苇荡,正拼命拍打着衣服和马尾的火焰,夜色中便呐喊如潮,大批的丁壮挥舞着刀枪扑了过来。若论弓箭之利,小整事永丹的人马还在滨海镇这五家富绅所豢养的民壮武装之上,却被他们杀了个措手不及,完全没有发挥所长。

    滨海五虎,此番可是尽了全力。

    其实按照他们的如意算盘,是想挑起李鱼和彭峰之争。他们在旁边跟着敲敲边鼓,打打下手,不管李鱼和彭峰哪一方败了,他们都可以瓜分些好处,就像当初跟着彭峰搞垮原来的基县首富孙乾一样。

    一旦事了,他们五个继续抱团,不管是彭峰继续雄霸基县,还是李鱼坐稳江山,他们依旧稳如泰山。如果是李鱼得势,他们还能更近一步。可是,今晚他们却不得不全力以赴了。

    因为,直到傍晚,一个叫狗头儿的家伙和一个叫陈飞扬的家伙才跌跌撞撞地跑进他们的府邸,告诉他们一个可怕的消息:彭峰联络了吐蕃小整事永丹,想要把滨海五位开明绅士一网打尽!现在人都藏在滨海边的芦苇荡里啦!

    什么?我家阿郎?我家阿郎义愤添膺啊!我家阿郎和五位贤达同仇敌忾啊!我们阿郎亲自率领大军,直扑基县县城去了。对!就是你们上回看过的那支军队,够猛吧?

    所以,你们放心,只要你们这边顶住,我们阿郎解决了基县的彭峰,立即回师过来,咱们给小整事儿包一顿饺子,给他整成大事儿!什么?你们放心,区区彭峰,能抵得住我们阿郎的虎狼之师?

    去吧!你们放心地去吧!一定要不惜一切,与永丹死战到底!不然一旦被他杀进镇子,你们的家人、你们的财富,全完了!你看这天都黑了,你们现在逃跑是肯定来不及的!

    狭路相逢勇者胜!

    加油!

    尼玛!

    王超、王东、王小磊等人恨不得把李鱼骂个狗血淋头,可他们现在连骂人的时间都没有。他们可没有彭峰那么大的庄园,是!如果他们死守庄园,一夜的功夫,永丹不可能把他们五个庄园全端了。

    问题是,谁知道永丹会死盯着谁的庄园啊?永丹既有备而来,一夜功夫,他至少能端了三处庄园,谁能成为幸存者?五个人都有这样的顾虑,所以他们只能主动主战,御敌于外!

    “杀!杀!杀!”

    一杆杆枪,一口口刀,借着那芦苇荡燃起的熊熊烈火,双方决死一搏。你勇猛狠厉,我快若旋风,你势如疯虎,我苍鹰搏兔,一具具尸体倒卧路边,将湖水都染红了。

    这一场酷烈的杀戮,从半夜直杀到天明,芦苇荡已经烧光,但天边微曦已明,双方可以清楚地看清敌我,仍可一战,地上倒卧的尸体,已经占了双方总人数过半,但双方现在都已是退无可退。

    滨海五虎有家业在此,无处可退!

    小整事永丹因为芦苇荡火起,集中藏在后方的马匹根本看不住,全都受惊跑了,凭着两条腿,他们回不了家,他们也只能决死一战。

    所以以此时的冷兵器作战,正常情况下伤损超过三成,基本就会决出胜负,亦或一方崩溃,但此时此刻,他们仍然挥着刀,拼命地杀戮着,因为只有杀下去,才有一线光明,尽管他们已经累得几乎连刀都挥不动了。

    此时此刻,基县开国男爵李鱼,就是他们的光。

    但是,李鱼始终没有来!

第594章 十面埋伏

    李鱼没有出现,他在集中力量对付罗克敌。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在他眼中,真正最具威胁的不是吐蕃小整事儿永丹,不是基县大豪彭峰,而是陇右三大寇之首的罗克敌。

    永丹来了还会走,彭峰根就在这儿,没得走。唯有这罗克敌,他是马匪势力,浮萍无根,哪儿都能生存,这才是最可怕的敌人,只要不死,就如附骨之蛆,阴魂不散。

    两个人早就结过梁子,李鱼也早从罗霸道口中听说过此人如小妇人一般的心胸狭窄,睚眦必报。招惹上这个家伙,那就只能往死里打,打残了他,才能彻底消除这个隐患。

    李鱼的可用之兵就是他的囚犯兵。这些人本就是具有相当军事基础的人,可以说李鱼让铁无环对他们的训练主要是纪律性,这也是他能快速成军的主要原因。

    但是,真正的战斗就在今夜,而且首战就要迎上一个强敌,李鱼心中岂能没有紧张感,

    上古年间,纣王征讨叛乱的东夷人,被周武王背后捅了一刀子,仓促间只能组织奴隶上战场,结果不少奴隶临阵反水,被迫登鹿台**,死后还被污了一头一脚的污水,被污蔑成了一个千古罕见的暴君。

    前车之鉴啊!

    所以,李鱼也早做好了准备,令陈飞扬、狗头儿、包继业等人在连接山后悬崖对面的山峰处准备了悬挂的缆索,一旦自已的兵倒戈,这折梅峰守不住,那就只好逃之夭夭。

    随后,李鱼亲自赶到了山下,山下军阵整齐,黑压压一望无比。

    李鱼此来,是要做战前总动员。

    为谁而战,在这个时代几乎没有人去靠虑。当兵吃饷,跟着老子混饭吃,这就是很多将领的做法。更高明些的,就是严明的军纪,赏罚的分明,以此激励将士的斗志。

    但是拥有后世意识的李鱼很清楚,解决为谁而战的问题,其实非常的重要。能解决这个问题,军队的凝聚力、战斗力,将迅速登上一个台阶。

    铁无环准备的这个地方相当不错,一个扇形的山谷,声音可以最大限度地放大,底下士兵们站得很集中,这样一旦发生爆动,四下亲信侍卫手中的劲弩也能发挥最大的威慑力。

    “你们都是囚犯,成为囚犯之前,不管你们是什么人,都犯下过滔天大罪!”

    李鱼的声音在山谷中回荡,为了让大家听得清楚,李鱼的语速放得很慢。

    “现在,我收留了你们!经过今夜一战的考验之后,你们所有人,都不再是囚犯,而是我李鱼最信任的兵!”

    山谷中黑压压的人群肃立着,一动不动。

    “成了我的兵,就是我的人!我在这折梅山下筑的城,就将是你们的家!”

    “基县,四战之地!豪绅欺压,不能活!吐蕃人来犯,没法活!马匪横行,活不了!但是,只要你们聚在我的旗下,我就有本事给你们一个可以遮风蔽雨的家!”

    “此战,集左耳为证!战功最盛者,均升为军将,是朝廷认可的军将,拿军饷的军将!前五十人,可与本爵麾下那五十名女兵分别结为夫妻!”

    肃静的谷中顿时一阵骚动。

    “你们有家的,此后可以把人接来此处,你们家人将是本爵的子民,受到本爵的庇护!没家的,只要战功卓著,你们的升迁、房子、老婆,本爵都帮你们解决,让你们生儿育女,在这里好好地生活!”

    李鱼说这句话时很笃定。基县连年打仗,男人死的太多了,现在去放牧、种地、做小生意维持家庭生计的多是女子,李鱼粗略统计了一下,基县的男女比例几乎达到了一比三的悬殊境地。

    所以,这里一旦筑城完毕,成为一片乐土,他确实有把握自已手下这些兵,每人都能讨个老婆,有一个让他牵挂并愿意豁出命去保护它的家。

    底下的骚动更加激烈了,一双双原本死气沉沉的眼睛,开始冒出了炽热的光芒。

    李鱼却没有再说下去,底下这些兵,恐怕读过书的一个都没有,不用讲大道理,也不用夸夸其谈,把最能打动他们的几个点说清楚,足矣。

    “出发!”

    李鱼一声令下,马上就有人喊话:“全部,向后转!排队依序出谷,谷口处领兵器,快!从第一伍开始,出发!”

    一队队囚徒兵鱼贯地向谷外走去,等他们领到了沉甸甸的凶器,之前早已具备的凶顽之气,在折梅岭下经历的地狱般训练蓄积的暴戾之气,对未来生活的美好憧憬,还有他们曾经见过的那妖娆美人儿的渴望,把他们彻底变成了一台台行走的战争机器。

    他们现在只想敌人马上出现在眼前,让他们嗷嗷叫着,把胸中火一般燃烧的感觉喷射出去。

    罗克敌在徐海景的陪同下,不负失望地来了。

    夜袭折梅峰,以最小的代价宰了那位男爵,罗克敌很喜欢。

    为了不惊动折梅峰上的人,三里地外,他就命令全军下马了,马匹集中,留下些人照看,其他人步行前进。

    徐海景已经交代过了,折梅峰下现在是个大工地,到处不是坑就是沟,高低起伏不平,马匹到了那儿也没有用武之地。一旦攻上山去,马匹就更加没了用处,步战是他的唯一选择。

    悄悄地摸近,近了,更近了……

    罗克敌脸上露出一丝狞笑,只是在他那狰狞的鬼面具下,没有人看得到。

    “举火,杀过去!”

    蓬蓬蓬……

    一柄柄火把点燃了,马匪们发出他们冲锋时惯常发出的吆喝声,仿佛空谷静林中的怪鸟鸣叫声,撒开双腿向前冲去。

    “嗷~~~嗷~~~嗷~~~~”

    突然,前边传来了更雄浑、更可怕的嚎叫声,那动静儿……就像是一万匹狼,同时向着月亮发出了嚎叫。

    没有火光,只能听得见那可怖的叫声。

    正一手举着火把,一手举着刀枪冲锋的马匪们一呆,这什么动静?

    然后,夜色中就窜出一群狼一般的身影,两眼幽幽地冒着绿光,哪儿有火光,他们就奔哪儿去,看那兴致高采烈的样子,就像村里的大塘放空了水,全村男女老少一起冲进河里去抓鱼,生怕晚了一刻就被人抢光了似的。

    “这……什么东西?”

    发懵的马匪们还没弄明白怎么回事儿,就被潮水般的黑影一拥而上,那些冲在后边没抢到人的黑影嗷嗷乱叫,趁着伙伴正在厮杀,拼命地往前挤,就跟恶狗抢食似的……

    ************

    折梅山下一场大战,怎么可能不惊动采菊峰。

    很快,消息就送到了已经入睡的杨千叶门前。

    杨千叶整衣而出,墨白焰和冯二止已经等候在那里。

    三人登上高崖,放眼远眺,只见折梅峰下火光处处,厮杀嚎叫声隐隐与闻。

    杨千叶心中大恐:“那里发生了什么事了?”

    墨白焰幸灾乐祸地道:“看这情形,不是基县大豪冒充马匪,要宰了这个来收税的男爵,就是真的马匪到了。”

    杨千叶一颗心急得如火在焚,立即喝道:“快!马上集中我们的人马赴援!”

    墨白焰一怔,劝道:“姑娘,少了这个男爵,我们也正逍遥自……”

    “糊涂!”

    杨千叶霍然转身,怒视着墨白焰。对这位忠心耿耿的老奴,杨千叶还从未发过火,可此刻却是声严色厉:“唇亡齿寒的道理墨师也不明白了?采菊折梅,皆为外来,今日他们除掉了李……那位男爵,下一个就轮到我们了!立即集结人马!”

    墨白焰被杨千叶的神色吓到了,讷讷地道:“好!老奴……马上集结人马!”

    墨白焰急急转身离去,冯二止嗫嚅了一句:“这黑灯瞎火的,就怕敌我不辨……”

    可他说还没有说完,杨千叶已脚下生风,飘然离去。

    等冯二止追到杨千叶住处,杨千叶已经从房中又出来了,换了一身劲装,腰间佩短剑,手中执单刀,杀气腾腾。

    冯二止目瞪口呆地道:“姑娘,你到哪儿去?殿下!”

    他还没说完,杨千叶已经不见了。

    ……

    折梅峰下,杨千叶亲率一支人马,越走越近。

    可越到近处,厮杀声越弱,杨千叶心都凉了,那家伙……难不成已经被人攻上山去?

    这样一想,杨千叶更加焦急。

    “站住,什么人?”

    前方已经可以隐隐看见些许火光,那是凌乱地丢在地上还未熄灭的火把,可近前已经有人喝问。墨白焰和冯二止立即举盾迎上前去,拦在杨千叶前面。

    火把照耀下,隐见处处箭簇锋寒。

    杨千叶握紧了手中刀,眉梢轻轻扬起:“采菊峰……桑柔,前来救援爵爷,你们是什么人?”

    对面显然是松了口气,从他们如临大敌的架势一泄便能看出来,随后一个高大魁梧的身影冒了出来,铁无环道:“多谢桑姑娘,我折梅峰稳如泰山,小小蟊贼不足为虑!夜中敌我难辨,不好迎姑娘上山,还请回转,待此间事了我家阿郎自会登门道谢!”

    杨千叶眯眼看了看,依稀认得这个大高个,确是李鱼的身边人,登时心中一宽,这时才发现,山风吹来,背上凉凉的,原来不知何时,竟已惊出一身冷汗……

    那些囚犯兵就跟患了疯狗病似的,太可怕了!一个个都杀疯了心!

    饶是罗克敌全力督战,还是止不住地溃败之势,最后只能带着溃军向后逃跑,今晚已不可为了,也不知道折梅峰哪儿来的这么多可怕战士,简直……生平未见。

    慌乱之中,徐海景也不知道跑到哪儿去了,罗克敌也懒得理他。一行人正在折梅峰的疯狗群追击下仓惶逃命,前面突然火把如昼,又是一支大军密匝匝地出现在面前。

    “这不可能!这怎么……”

    罗克敌猛然站住脚,不敢置信地看着前方。

    果毅都尉雷落按着刀望着这些溃逃下来的马匪,一脸的似笑非笑,他刚要说句什么揶揄一下,忽然被人一拨肩膀,一个踉跄栽到了旁边,后边慢悠悠地踱出一员年轻的武将,一身甲胄之下,那叫一个帅气。

    这员将,左手按着刀柄,右手剔着手指,懒洋洋地看着自已的指尖儿道:“听老罗说过你,据说你挺能的啊?”

    纥干承基微微扬起眉梢:“到底有多能啊?”

第595章 秋风扫落叶

    “怎么可能!你……你们……”

    眼前这些人是官兵,坦白说,还没交过手,罗克敌根本不知道这支官兵是否能比李鱼那支虎狼之师更厉害。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李鱼那支人马……那哪叫军队,那就是狼群,绝对是一群疯狂的狼。

    可是,官兵与匪,先天上就有一种气势的压制,更何况此时正在溃败之中,那群疯狼还追在后边,马上就追到了。

    “我们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是么?我想,你应该是打听过李鱼的情况了,不过,你的注意力应该都放在陇西李阀身上了,毕竟李鱼到了陇右之后,就只有陇西李阀向他示过好。”

    纥干承基得意洋洋:“你根本不晓得,初来乍到的李鱼,在陇右有不少知交好友吧?比如我!”

    “大哥,他在拖时间!”

    罗克敌正要喝问纥干承基和李鱼有什么鸟关系,被手下一言唤醒,当即把刀一挥,喝道:“冲出去!”

    “哈哈哈,没了马的马匪,能有多嚣张啊?”纥干承基大笑,把手一挥,官兵就蜂拥而上,发起了凶狠的攻击。

    一个以逸待劳,一个死中求生,双方都拿出了全部的本事,疯狂地绞在一起,刀枪碰撞声,兵器入肉声,惨叫哀嚎声,在这鬼门大开的夜中,汇合成比鬼神更可怖的声音。

    罗克敌仗刀冲在最前面,身边是三名悍匪如同僚机一般呼应保卫,确保他的“输出”。如此混战中,刀是最好的武器,可以最大限度地杀伤敌人。但他狰狞的鬼面却也使得他的身份无所遁形,纥干承基马上找上了他。

    “呼~~~”

    只发出一道破风声,罗克敌已连出四刀,闪电般劈砍刺扫向纥干承基的头、颈、腹、喉,出手狠辣无匹,取位刁钻毒辣,尤其在夜色中,更是稍一不慎,便得命丧黄泉。

    纥干承基和罗霸道没少交手切磋过,两个人的功夫相近,纥干承基略逊半筹。罗霸道对他说过,自已这个性情阴鸷的堂弟,与他一样练的是罗家刀法,但个人风格大相径庭。如果马上做战,自已必胜罗克敌,如果马上做战,则胜负难料。

    纥干承基看得出,罗霸道所谓的“胜负难料”,其实就是说不如罗克敌。此刻一交手,果然,罗克敌与罗霸道不同,出刀风格阴柔刁钻,狠辣迅捷,稍一不慎,就得被他手中的刀弄一个膛开肚烂。

    但纥干承基的刀法比起罗霸道的大开大阖,也是细腻许多,再加上罗克敌是经过了一番苦战逃过来的,气力的消耗,必然影响他的速度,所以两人堪堪战个平手。

    此时,那群嗷嗷叫的囚徒兵已经像一群饿极了的狼似的扑了过来,每人腰间的皮囊里都揣满了耳朵。他们毫无战果的急,有了战果的更急,越有战果,那距名列前茅便更进一步。

    前五十人要授军官衔啊!还有一个如花似玉的大美人儿配作夫妻啊!

    在他们眼中,面前的马贼那根本不是贼,好就是他们胸前的勋章、身上的将服、枕侧的美人儿,多杀一个便多一分希望!

    独行大盗方破浪双腿狂奔,快如奔马。一声大喝才出口,就合身冲进了马匪群,沉重的斩/马/刀破风声厉,荡开一杆挡来的长枪,顺势一拖,噗地一声人头落地,方破浪向前一冲,左手一提,右手一挥,那刀就把这贼的耳朵和脑袋分了家,右手刀准确地挑开另一个马贼刺来的一刀,左手熟稔地把人耳塞进了口袋。

    然后,他就“嗷”地一声,单手持刀再变双手持刀,兴高彩烈地向那个人扑了上去。

    冯麻子是个小偷,身手很灵活,但硬碰硬的功夫远不及他那些伙伴们。但是能在铁无环的地狱式训练,动辄训练减员率过半的磨练中活下来,又岂是毫无本事的人?

    他提着把解牛刀,充分发挥他身法灵活的优点,跟在人群中打闷棍、下黑手,一番游走,收获居然也颇丰。

    这边一个马贼刚刚捅翻了一个囚徒兵,气儿还没喘上一口,冯麻子就鬼魅似的掠到他身边,先一刀断喉,再一刀切耳,然后人影儿一挥,就没进了人群,等他身影消失,那个喉头突突冒血的马贼才倒下。

    吐蕃人普布更加的凶悍,左臂一张,挟住一杆刺杀的长枪,右手刀斜着一砍,将那人的脑袋削去了一半。刚想上前去斩人耳,又是两个马贼扑来,普布大怒,迅速反手还刀入鞘,把挟在肋下的大枪攥着枪头,当作棍子“呜”地一声扫了出去,竟将那马贼的脑袋扫爆了。

    另一个马贼被喷了一脸的鲜血和脑浆,吓得心神一颤,就只这一愣神儿的功夫,曾布的枪已经倒转过来,犹如毒龙般一吞一吐,这马贼的胸前便出现一个鹅卵粗细的血洞。

    “我的!我的!这都是我的!啊~~~”

    普布左手挥矛,右手挥刀,敌我不分地一通横扫,将敌我双方的人都迫出丈外,这才扑过去切他的战利器。三只人耳入袋,顺势向前一滚,又把刚刚被他扫中大腿,躺在地上抱着断掉的大腿哀嚎的一个马匪也切了耳朵,然后才抹了他的脖子。

    这时代,族群意识、国家意识并不那么强烈。你能给他生存的条件,他很容易就融入你的集体。普布在吐蕃也不过就是个奴兵,李鱼许诺了他美好的未来,他也要拼一拼。

    惨烈!已经丧胆的马匪在前后两股敌军的联手合攻之下,虽然竭力地反抗,却挡不住他们凶狠迅猛的凿穿战术!实际上,人家也不是有意地凿穿,只是想割人耳的疯子太多了而已。

    纥干承基和罗克敌在战斗中也早被冲散了,双方各自杀在人群中,罗克敌那狰狞的鬼面之下,一张俏脸上早已汗水涔涔。

    “完了,全完了,我的无数心血啊……”

    罗克敌越打越是绝望,他的人当然没有全部带出来,可是所有的精锐都在这里了。只要这些精锐都葬送在这里,他留在老巢的那些老弱残兵又有何用?另外两寇不会放过这个吞并他地盘的机会,更不会放过斩草除根的机会。

    他没有未来了,他唯一的结局,可能只有效仿他的堂兄罗霸道,远走他乡。

    这就是马贼的悲哀,他们没有什么稳定的根基,也没有牢固的统治阶层,一旦势弱,就算没有外敌来消灭他,也会被内部的竞争者杀死。所以,他们强大时,可以拥有比皇帝更大的权力,对他的团伙生杀予夺,一旦失败,就像落败的猴王,马上就被整个族群抛弃,这也是罗霸道一败便根本没有机会东山再起的原因,因为就连曾经最忠于他的,也会迅速臣服于新的王者。

    这就是弱肉强食之下的道义!

    “我不甘心!好不甘心!李鱼!我就算死,也要叫你付出代价!我要你死!我要你生不如死!我会用我能想到的最恶毒的办法,向你复仇!”

    罗克敌怨毒地诅咒着,趁着黑夜和混战,悄悄摘下了他标志性的面具,扣在一个死去的马贼脸上,又在他脸上斫了两刀,用流出的血抹在自已脸上,渐渐向双方混战战场的边缘移动而去。

    就连他自已的众多手下,认得他面目的也寥寥无几,罗克敌凭着一身出色的武功,只要阻路者,无论敌我都杀,很快便被他杀到了最边缘,然后趁人不备,一下子投入了茫茫夜色当中……

    ************

    天亮了!

    基县彭府,所有的骡马、车辆都被集中在了府外宽阔的道路上。

    龙老爷子亲自指挥,把府中的一切都搬了出来。

    没错,就是一切!包括彭峰的所有妻妾。在陇右和塞外有着同样的生存规则,女人同样可以是战利品,可以是可分割的财产。折梅峰下新城之中,还有许多光棍儿呢,他们都还没有老婆,而这些已经失去家园和庇护者的女人,这对她们而言也未必不是一条出路。

    当所有的财宝也被搬个一空,家具什件儿也都装了大车,整个彭府包括地窖都跟狗啃过似的一般干净时,龙老爷子便放了一把火,将整个彭府付之一炬。基县,只应该有一座雄城,它不该在这里。

    砖石房舍、厚重的府墙,龙老爷子没有理会,根本不用理会,等这场大火烧完,基县百姓就像会勤劳的蚂蚁一般扑过来,把能拆的都拆了,拿回去修补他们的屋舍,彭府,将会被彻底抹杀。

    满载而归的车队浩浩荡荡而去,其中最重要的一箱由龙老爷子亲自看管,这是整整一厢的地契,是彭峰这么些年来巧取豪夺之物,那每一份转让地契上的红手印,都是沾了血的泪痕。

    女婿跟他说过,这个东西最重要,一定要找到并拿回来。他要打土豪分田地,这是迅速赢得基县民心,让他们在基县从此牢牢扎根的根本。

    滨海镇湖边,天光已经大亮,双方……已经停战。

    还能站着的人已经不多了,还能站着的人中,身上没伤的也一个都没有。

    他们本不想罢手,只是,再也没有人挥得动刀了。

    一阵风过,芦苇烧尽后扬起的灰烬就像漫天的纸钱。

    王超捂着流出的肠子缓缓四顾,鼻子一酸,差点儿没哭出来。站着的人,真的不多了,王东、王小磊都不见了,应该就在那满地的尸体当中,陈彬还站在他不远处,神情比他还要呆滞,而刘炜此时正趴在地上,他还有气息,但是腿被砍断了,脖子上也挨了一刀,只是在垂死挣扎罢了。

    吐蕃小整事永丹拄着刀,呆呆地站在对面,身边的人也是零零落落。一个趴在芦苇荡边,浑身都是泥的人动了动,缓缓爬起来,四下看看,踉跄着冲到了永丹旁边,他是徐海生,在双方大战时聪明地躺下装死,这才逃过一劫。

    “小整事儿,我们上当了,上当了啊……”

    徐海生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控诉:“小整事儿,我家老爷那边一定也……”

    “呀!”

    永丹攒了半天才攒出的一点力气,全用在了这一刀上,狠狠一刀把徐海生劈翻在地。徐海生像被斩断了头的鸡,一头栽在地上,扑愣了几下,一双死不瞑目的眼睛渐渐失去了生命的神彩。

    “都是你!都是你!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彭峰!我要……”

    永丹扬着刀,一刀一刀地剁在徐海生的身上,只是他力气已经耗尽,根本砍不入几分,只是为了泄愤而已。

    王超动了动,用着最后的力气嚎叫道:“兄弟们,他们……没几个人啦,干掉他们,咱……们就赢了……”

    王超的话一下子给剩余的民壮打了一针强心剂,人丛开始缓慢地挪动起来。

    “不能杀!就此罢手!”

    数十骑快马突然破开晨雾,飞驰而来,马上的骑士都平端着上了弦的劲弩。

    陈飞扬和狗头儿策马站在最前面,神采飞扬。狗头儿大叫道:“留小整事儿一命,我家阿郎,向有大用!”

    王超身子一震,顿时泪如泉涌:“你们来了!你们终于来了啊呜呜呜呜……我的人,我的人全耗光了呀呜呜呜呜……,爵爷呢,我要见爵爷啊呜呜呜呜……”

    这货,哭得太惨了点吧。

    狗头儿都不好意思搭他的话碴儿了,不禁扭头看向陈飞扬。

    陈飞扬咳嗽一声,干巴巴地道:“我家阿郎正在……那个……正在折花山下打扫战场。马贼罗克敌夜袭折梅峰,已经被我家阿郎全歼了!”

    爵爷在折花山下打战?大马匪罗克敌来了?这和昨天通报的消息好像不一样啊。

    王超正在发愣,狗头儿也眉飞色舞地道:“彭峰那老贼图谋不轨,也已被我家阿郎给一锅端了,哈哈哈!大喜!大喜呀……”

    王超听到这里,一下子全明白了。

    “噗”地一下,因为气得像个蛤蟆,王超再也捂不住,大肠都气得从肚子上的豁口喷了出来,嘴边缓缓流下一道深红色的血迹,王超指了指狗头儿,仰面栽了下去。

    狗头儿吓了一跳,赶紧提马往陈飞扬身边靠了靠,忐忑地道:“这……这咋还让我说死了呢?”

第596章 识时务者

    王家大宅,屋子里满满当当,站的都是王超的长辈、兄弟和子侄,还有从王东、王小磊和刘炜几家赶来的有话事权的……老人,因为青壮一辈中有话事权的不死也带伤。

    女人一个没有,本来就够挤了,她们在屋里子号啕不已,好人都被吵得心烦意乱,更别说王超了,眼看他眼睛也鼓了,面皮了也紫了,估摸再这么下去,能活活被她们哭死,于是老兄弟陈彬做主,把女人全轰出去了。

    女人是轰出去了,可满满当当一屋子男人,其中大部分都是急三火四地跑过来的,一身的臭汗,本来蛮大一个房间,一时间那个味儿,也是叫人呼吸困难。

    王超哆嗦着,紧紧抓着陈彬的手,半晌才蹦出两个字儿:“叫他们……都……出去!”

    于是,所有的男人也被轰出去了,屋里只剩下王超和陈彬两个人。

    王超努力喘息了几下,断断续续地道:“陈兄,我……我们……被坑了。”

    陈彬的眼泪一下子就下来了,哽咽地道:“我知道!我知道!”

    王超惨白的脸上挤出一丝笑容:“本以为,咱们可以引得两虎相争,从中得利。没想到……”

    王超闭了闭眼睛,又缓缓张开:“他……是魔鬼,是吃人不吐骨头的魔鬼啊!”

    陈彬泪水涔涔。

    王超缓了口气,道:“不过,我们……根基犹在。彭峰……完了,我们再……壮大,也容易。人没了,再招,我们……有地盘、有……粮食,易如反掌!这……几年,韬光……隐晦,向……向李鱼示个弱,他……立足折花山……下,要经营起来,得……得几年功夫,到那时候,我们五家已经重新……陈兄……”

    “我明白!你放心!滨海是咱们的地盘!基县县城已然无主,我们五家要渗透进去,易如反掌。李鱼错选了折花山为根基之地,要把那里经营起来,得多久?哼!不管是汇聚财富,还是汇聚人马,我们占了地利人和,他不行!”

    王超脸上一片绯红,激动地道:“没错!他经营他的……折花山,我们……占据基县和滨海,三五年光景,我们……就有与他分庭抗礼之力,到时候……”

    王超的手突然力道重了几分,紧紧抓住陈彬的手:“到时候……”可惜下边一句话卡在喉咙里,再也无力说不出来,他紧紧地盯着陈彬,喉咙咯咯作响,目光充满急躁。

    陈彬拍拍他的手,用力点头:“到时候,我会亲手取了他的项上人头!”

    王超目中露出欣慰的光,他紧紧地盯着陈彬,眼中的神光渐渐散去。

    陈彬幽幽地叹了口气,轻轻地抹过他的眼睛,王超的眼皮合上了。

    大院儿里,近处站的都是五家的男人,远处则是嘤嘤啼哭的女眷。

    忽然,前边的男人议论声,远处的女人啼哭声同时停了下来,所有人都看着门口,看着陈彬那高大的身影走出来,阳光下,抬起了他那张白白净净、有些虚胖的脸。

    “诸位……”陈彬的声音带着些颤音儿:“王超兄,归西了!”

    院子里登时哭声大作,陈彬站在台阶上,也不禁黯然泪下,拾袖拭泪。

    半晌,他才稳定情绪,抬起双手,做下压之态:“诸位,都静一静,都静一静。”

    院子里又静下来,男男女女都走近了些,仰头看着站在台阶上的他。

    陈彬愤然道:“彭峰贼子,勾结吐蕃人和马贼,意图把我们五家连同李爵爷一网打尽,独霸基县!可惜,聪明反被聪明误,他的老巢,已被爵爷连锅端了,吐蕃永丹,也在我们五家奋力阻击之下,几近全没,永丹本人及其残余,现也已被爵爷的人抓走。不过……”

    陈彬上前两步:“永丹背后,还有一个庞大的势力,他们会坐视永丹如此凄惨么?彭峰勾结的马贼是三大寇之首的罗克敌,那罗克敌狠辣异常,马匪群来去如风,从来没有人能伤得了他的根基,若他卷土重来,又当如何?”

    阶下惶然,众人议论纷纷。

    陈彬沉痛地道:“王超兄临去之时,心心念念不能放下的就是你们,就是他的家人,所以他对我千叮咛万嘱咐,基县县城已不可靠,滨海镇亦不安全,幸赖天子英明,派来了我基县之主李爵爷,所以他临终嘱咐我……”

    陈彬拾袖擦了擦泪:“嘱咐我务必尽快带领我五家族人,移居折花城,只有接受李爵爷的庇护,我们才能安全!”

    阶下,登时又是一阵的窃窃私语。

    陈彬候了一阵,攘臂高呼道:“诸位,时不我待啊!吐蕃人不知何时会来,罗克敌不知何时会来,这一次我们挡住了,下一次,我们拿什么挡?我们必须尽快投奔折花山,有不舍得老宅的,尽管留在这里,祸福自负!”

    陈彬说罢,举步就往外走,人群中陈家的人立即跟了上去。

    众人交头接耳一阵,片刻之后,其他三家的人也都纷纷散去,剩下的王超家的人则呼啦啦地一下围住了本族如今最年长者。

    ******

    “你很好!”

    李鱼看着刚过中午就赶到了折花山下的陈彬,微微一笑。

    陈彬谦卑地跪在他的面前:“基县四战之地,从无安宁,爵爷之至,如日当空。我基县苦难,皆仰赖爵爷光芒恩惠,爵爷不吝收留,陈彬感激不尽。”

    李鱼来回走了两步,轻轻在掌心拍着马鞭道:“可是,本爵没有授官的权利啊,也不好征召你入伍,否则倒是可以委你个军职。你既然来了,又不能委屈了你,这该如何是好。不如你且等等,本爵会向朝廷为你请功……”

    陈彬一听,赶紧膝行两步,摇手道:“不不不,陈彬何德何能,敢向爵爷索要官职。爵爷肯收留陈氏一族,庇护安宁,陈氏全族已然是感恩戴德。陈彬自请全族投入爵爷门下,为爵爷家臣,请爵爷一定答应。”

    李鱼眉头一皱:“这不好吧……,一旦成了家臣,可是生生世世,永为家臣,你本滨海大豪,本爵如今若将你纳为家臣,不免会给人趁火打劫的闲话啊,本爵做事一向坦荡,这样的名声……”

    “爵爷!”

    陈彬一个前扑,一把抱住了李鱼的大腿,声泪俱下:“这是陈某自愿请为家臣的!陈某一无奉献,还赖爵爷庇佑,谁敢道半句闲话,陈彬就去拔了他的舌头。爵爷开恩,乞请收留!”

    陈彬说罢,放开李鱼的大腿,砰砰砰地就叩起头来,陈彬身后几个陈家的话事人一见,也连忙跟着叩头。

    “快起来快起来,哎呀,你这么做,本爵心中很不安呐!既然这样,那本爵……本爵也只好勉为其难了。”

    李鱼满面春风地扶起陈彬:“只是,我这折花城刚刚建好的房舍有限,一时安顿不下那么多人,是不是等本爵这城池建成……”

    “不!不不不……”

    陈彬才不敢等李鱼把城建完,天知道那时自已会怎么样。

    记得当初曾有一个猎户,箭法超神,陈彬一见心喜,想要纳为麾下。那猎户一开始不知其身份势力,言语间多有失礼,后来得知其身份,惶恐不安,虽然投为了他的麾下,整日只怕被他整死。

    后来陈彬也是好笑,便寻了个小过错,叫人把那猎户抽了三十鞭子。从此以后,那猎户吃饭也香了,睡觉也稳了,踏踏实实的再也没有惶恐不可终日的感觉了,因为他觉得,大老爷已经出了气了,不会再搞他了。

    此时此刻,陈彬大抵也是这种心态。

    陈彬马上道:“吐蕃人和马贼不知何时会再来,属下哪敢在滨海多待?属下今日请了爵爷恩准,明天就打点行装,全族搬来折花城。房子,我们自已建。房子没建好之前,我们先在这儿搭些账篷,不碍事的。”

    “好!你真的很不错!”

    李鱼拍了拍陈彬的肩膀:“你是本地人,本爵初来乍到,很多事情还不清楚,更不熟悉,今后治理基县,行政、司法方面,还要你多多辅助,替本爵分忧啊!”

    一地之要,不过就是军事、经济、行政、司法、文化这几方面,虽然他是既不沾兵也不沾钱,不过一下子把行政和司法两项大权都给了他,稳了啊!老陈家此后在基县依然是稳稳的啊!

    陈彬幸福的眼泪刷地一下又掉下来了。

    什么?王超临终遗言?

    去死!老话常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这个蛤蟆精,临死都没句好话!格老子的,让老子卧薪尝胆学勾践?我怕这一卧下,就再也爬不起来啊!

    鼓动了五大家族之后,根本不等其他四大家族有所行动,就颠儿颠儿地跑到折花山拜码头的陈彬陈老爷满心幸福地想:“爵爷也是要千金买马骨,给整个基县所有有点势力的人树个榜样的。我老陈打的这个样儿,真是各取所需,太及时了。

    ”爵爷,该去采菊峰拜访桑柔姑娘了。”包继业凑上来,低声说了一句。

    “哦?”李鱼抬头看看天色,对陈彬道:“你先回去吧,明日本爵设宴,为你接风。”

    “不敢当,可不敢当,从今以后,陈彬就是爵爷的家臣了,哪能如此尊卑不分。属下这就回去了,明天就搬家!”陈彬转过身,跟跳舞似的,兴高采烈地就蹦?出去了。

    铁无环早已备好一队精骑,列队等候,李鱼带着狗头儿和陈飞扬,走到队列之前,扳鞍上马,便领着众人向他的邻居,采菊峰主桑柔姑娘的山城驰骋而去。

第597章 拜访采菊宫

    “城主,基县男爵李鱼拜访!”

    杨千叶正站在她的浴池前指挥修建,一个死卫急匆匆赶来禀报,脸上满是喜色。现在他们的人生定位已经发生变化,更多的是考虑生活与未来,能有本县封爵前来拜访,说明了采菊城是有其影响力和地位的,做为采菊城的一员,他当然高兴。

    杨千叶站在石沿上正向工匠们说着她要的效果,闻言脚下一晃,险些一跤跌进池子里去。

    杨千叶的城与李鱼不同,李鱼必须考虑到将来大量增加的士农工商,他要建的是整个基县的中心城,所以城是从山下建起的,山上是他的核心活动区域,而山下则是他影响并控制整个基县的心脏。

    但杨千叶不需要考虑这些,所以她的城是整个儿建在山上的,现在她有近千人,如果都组了家庭,有了子民,再加上一些从事辅助行业的人,人数最多也就扩充到万人,从半山到山顶,也是绰绰有余。

    所以,她的城是从半山开始,逐步往上的,而现在工匠们正集中建造将由她来居住的那座圣洁华美的白玉城。杨千叶有钱,有挥霍不尽的钱财,所以宫殿整个儿是用水白玉打造。

    石制的城堡,才能千年万年不倒,而且更易防火,也会显得更加的气势恢宏。水白玉和汗白玉其实一样,都是一种白石,洁白无瑕,质地坚实而又细腻,非常容易雕刻.

    从汉代起,人们就常用这种宛若美玉的材料修筑宫殿,装饰庙宇,雕刻佛像,点缀堂室。至于汉白玉的叫法,据说是因为从汉代.开始它才成为一种珍贵的建筑材料,所以称其为汉白玉。

    而另一种说法是,最初人们使用的这种白石是在水中发现的,而且河床中的这种白石会呈半透明状,带有晶莹剔透的水色,更像是玉,所以叫水白玉。但后来在中原地带也发现了这种石料,只是比起河床中发现的这种石头少了半透明的效果,但它的开采却比水白玉更简单方便,遂称之为“旱白玉”,久而久之,就误传成了汉朝的汉。

    这就像“无度不丈夫”,愣是被后人说成了“无毒不丈夫”,最初的起因已不可考,但大家已然习惯,也就没有必要再去追究最初的起源。这座华美宫殿一般的建筑是由墨白焰亲自督建的。

    论到对宫廷的熟悉,还有何人能超过他?当然,一方面要担心太像宫殿,会招惹麻烦,另一方面既然地近西域,必然得有当地特色,这宫殿还是做了很多的调整。

    而杨千叶则一门心思地盯住了她的汤池。

    汤池旁边不远,正有一眼泉水,只是眼下还没有把泉水引过来。杨千叶在皇宫里时,曾见过华沐苑的汤泉居,不知道为什么,现在对那里别具一格的风格念念不忘,总觉得那是她心中最深刻的一幕记忆。

    所以,她对这里的建设格外的注意,明明只是一个人使用的浴池,可它的面积着实不小,杨千叶打算把它建成室内沐浴区、室外沐浴区、观赏区等几个功能区域,周围利用此山特有的树木花草,以野山菊为主题,打造一个野趣盎然的水上世界。

    而今突然听说李鱼来了,杨千叶一个恍惚,蓦然回头,入目一片绿植,依稀竟有一些模糊的记忆感出现,其实她什么都没有想到,没有具体的人、具体的事、具体的画面,但就是仿佛曾有什么亲历的画面,如此的熟悉。

    每个人似乎在其人生中都有过类似的经历,突然有一刻,他的记忆深处会突然触发一丝莫名的“记忆”,仿佛眼前的人、眼前的事、眼前的一幕,在不知何时何地曾经同样地出现过。

    记忆中甚至会比眼前的一切继续向下演示下去,但是从她记起开始,眼前的继续演绎,与记忆中的一切的发展却已是完全不同。很神奇的感觉,但从未有人明白其中的道理。

    杨千叶也是这样,虽然心中涌起一种奇妙的感觉,却并未多想,她现在只是心慌于李鱼的到来。其实她现在就是见了李鱼又如何?李鱼从未想害她,她现在也真的不再打着复仇的主意。

    可那种感觉是莫名的,是心理上完全没有做好准备的慌张失措。

    “啊?啊!我……我知道了,你去,请他在厅中暂坐。”

    现在整个采菊峰上,也只有采菊宫的主体建筑部分建造完成了,所以李鱼只能被请到那里。杨千叶踌躇了一下,便急急叫人唤墨白焰和冯二止来。

    “什么?那个男爵是李鱼?”墨白焰眼都直了,这怎么……阴魂不散啊!咱家选择陇右,就是以为这儿够偏,可以远离曾经接触过的所有人、所有事,让殿下重新开始新生活啊。

    考虑到与世家大族联姻,姑娘这种来历莫名的新贵很难通过人家的摸底调查,而且姑娘必须得去人家做媳妇儿,从此失去很多。所以墨白焰与冯二止商量后,已经决定从八百名死卫当中选择一个人来做殿下的驸马。

    这些死卫都是从小接受的甘为殿下赴死的教育,相信他们一旦成为殿下的丈夫,对殿下必然也是关爱呵护一生。不得不说,墨总管为了他心目中亲孙女一般的公主殿下真是操碎了心。

    他现在已经从从百名死卫中,呃,因为另外两百名死卫皆为女性。选择那长相英俊、谈吐风雅,各方面条件出色的,共计二十六人,正打算择日让殿下再从中挑选一下呢。

    这边正忙着给殿下“选妃”呢,怎么又冒出个李鱼来?殿下以前跟这个李鱼有些暧昧不清,墨白焰是清楚的。

    李鱼已经有夫人了,仅此一条,墨白焰就万万不能接受李鱼同殿下有所关系。更何况,一旦与李鱼有了关系,采菊宫不还得附庸于其下,自家呵护如同掌上明珠的小公主啊,难道和他那一众妻妾混为一谈?

    殿下来找我商议,应该也是因为这些顾虑,殿下也不想与他有所瓜葛。想到这里,墨白焰很欣慰。

    “殿下,李鱼此来,当是为了昨日我采菊宫前往赴援的缘故,故而前来道谢,呵呵,此事其实不难,那李鱼又未见过殿下,以后又不会与其时常来往,略施小计,便能敷衍过去了。”

    杨千叶讶然道:“如何敷衍?我只一露面,就要被识破了呀,包括你们俩,他都认识。”

    墨白焰微微一笑:“老奴去挑几个人去见他,使一女卫冒充殿下,不就成了?”

    杨千叶一听恍然大悟,只是松了口气的同时,不免又有些空落落的感觉。

    墨白焰急急去找人,听说自已要冒充殿下的叔父、堂兄,听说自已要冒充殿下,那几人莫名其妙的很,惶恐不敢答应。要知道,殿下在他们心中,可是神一般的存在,一言便可令其生死的。

    墨白焰无奈,只好再费一番唇舌说明缘故,鉴于李鱼和殿下错综复杂的关系,墨白焰虽不欲让殿下和李鱼见面,却也不想因此坏了采菊宫和折梅城的关系,所以还得详细介绍一番。

    李鱼到了那大殿一般的大厅,眼见整座屋舍都是以水白玉砌成,不由大感震撼,这得耗费多少钱财?什么人能有这等大手笔?放眼整个陇右,也只有李家……只有陇西李阀,才有这样的实力吧?

    李鱼才不相信凭空冒出来这么一股实力,不知根底,不知来路,便有如此庞大的势力。原本李鱼以为是什么陇右较大的一个家族,为避战乱,选择在此建城,一旦上山,所见不过是些树木搭的简陋屋舍,此时一见,疑心顿起。

    卧榻之旁,岂容他人酣睡,这个近邻,他必须得警惕起来了。

    以对方展示的雄厚财力来看,只有陇西李阀才行,李阀为何要不惜重金在这里筑城呢?李家究竟想干什么?这样一想,李鱼不禁又想到了李家的虎豹骑,这样的大家族,规矩森严不亚于一个朝廷,会因为少主与他是朋友,就出动这么强大的力量?

    李鱼越想越远,推测出种种可能,都觉得不是那么合乎逻辑,反复推敲之间,那位采菊宫主迟迟没有露面的事便被他忽略了。

    “哎呀,爵爷驾临,我采菊城未曾远迎,恕罪!恕罪!”

    旷四儿、魏汉强将墨筱筱护卫在中间,三人匆匆赶到。来得虽然匆忙,三人居然还换了衣服,发式,以便符合他们的身份。

    墨筱筱本是孤女,是墨白焰自乱民之中亲手将其救出,便随了墨白焰的姓儿,一直将他是义父一般,因为接受过墨白焰不少调教,言谈举止比小家碧玉落落大方,仓促之间,墨白焰便叫她冒充了殿下。

    而魏汉强,则是二十六位候选驸马中呼声极高的一位,原本是藏身扬州的那一支死卫中的一员,身材颀长,以现代的身高来算,当有一米八三八四那样子,生得是面如冠玉,目似朗星,十分的英俊。

    而旷四儿,则就是蒲州那支死卫的首领了,现如今罗霸道那位已有身孕的妻子旷雀儿,当初就是以他女儿身份,一起隐藏在蒲州地区的。

    “草民桑叶,这是草女的侄女婿魏汉强,这位就是草民的侄女儿,桑柔了,见过爵爷。”

    墨白焰给三人临时编排身份,长辈是必须要有一位的,但不能是父亲,不然这采菊城就轮不到桑柔当家,而之前对外一直的宣扬,桑柔才是此山之主。所以,安排个叔父的身份,人家一听自然也就知道只是远房族亲。

    至于侄女婿魏汉强,是为了打消李鱼的妄念,这厮什么都好,应是桃花运似乎太旺了些。这墨筱筱虽然是假城主,却也是貌美如花,而且丹唇润朗,明眸善睐,与杨千叶的清丽相比显得颇为明媚,其实是很吸引男人目光的。

    所以,早早声明她罗敷有夫,才好避免李鱼发现这采菊城主是个未曾嫁人的少女,心生妄念,常来骚扰。不得不说,墨白焰匆匆之间的编排,也是煞费苦心,该考虑的都考虑到了,唯独……没考虑到他老人家一辈子都没接触过的两件事。

    一个是情,一个是女人。

    一见李鱼,墨筱筱的两只眼睛就开始发亮。

    这就是殿下喜欢的那个男人?需要大总管派我来冒充殿下回避相见的男人?真有那么优秀吗?模样儿还不错诶,挺顺眼的,听说他有老婆了,真是渣男,我们殿下这么优秀,他居然不赶紧休妻。

    魏汉强也是一见李鱼就两眼发亮,放出凶狠的光。

    这就是殿下喜欢的那个男人?需要大总管派我来冒充殿下的丈夫回避相见的男人?真有那么优秀吗?模样儿不过如此,越看越不顺眼!身高也就那样,似乎比我略矮,本领不知如何,比得了我的文韬武略?听说他有老婆了,还敢觊觎殿下,真该骟了他!

    于是,李鱼感觉到了很诡异的气氛。

    这位桑柔桑姑娘全程姨母笑,嘘寒问暖,就差把他祖宗八辈儿都打听出来了。

    而她的丈夫魏汉强则黑着脸,每句话儿都带着刺儿,一副恨不得马上跟他打一架的模样。

    至于桑柔姑娘的叔父桑叶儿,就真跟树枝上挂着的一片树叶儿,随着风,一会儿颠向左,一会儿倾向右,就好像屁股底下放着钉子似的,怎么坐都不安稳。

    李鱼本是抱着为了道谢,以及拉拢一下这批傍山而居的“山民”的目的而来的,自从见了这豪奢到可怖的宫殿式建筑,就开始怀疑拥有如此强大实力的一群人究系什么来路,而此刻更是对桑柔夫妇的表现感觉到疑虑。

    他觉得,桑柔姑娘并不像是一城之主,一个人完全没有过上位者的权柄、地位来熏陶,是很难具备相应的谈吐气质的。其实墨筱筱既然是个女杀手,当然得装龙像龙,装虎像虎,但问题是,她在李鱼面前完全没有那份戒心去装。

    墨姑娘越打听越满意,除了他已有妻妾一事令其不满外,只觉此人谈吐气质,与自家殿下真的是非常般配,她特别的满意。而魏汉强一见连墨筱筱都似倾倒于李鱼的风采,对其就更加的不满了。

    不对劲儿,这一家人一定有问题。此行收获不菲啊,以后得对这采菊城加强监视,摸清他们的底细。

    李鱼想着,道谢的来意已经说明,礼物业已奉上,今后两城可多加来往的心愿业已表达,这才拱手告辞。“桑柔”姑娘带着她那“入赘的丈夫”和叔父一路走下半山,好一番依依不舍。

    回程路上,李鱼放慢了马速,若有所思。

    陇西不靖,李鱼身边的护卫力量也是大增。二十名骑士,由铁无环带队,而这二十人全是从长安带出来的嫡系,其中至少有四人,功夫与铁无环毕,也不逊色几分。

    一见李鱼放慢速度,他们自然而地将李鱼的马圈在了中间。昨夜刚刚一场大战,马匪有些漏网之鱼四散逃于荒野草丛之中,得以防万一。

    铁无环靠近李鱼,问道:“阿郎有心事?”

    李鱼摇了摇头:“只是有些疑虑,我总觉得这个采菊峰,充满了……”

    他刚说到这儿,前方一名骑士突然扬手厉喝:“戒备!”

    “刷!”二十口马刀整齐划一地拔了出来,左手边挂在马鞍上的手.弩业已提起,那些训练有素的好马蹄子前后稍稍错动,将李鱼护得密不透风。

    两骑向前,侧向奔入草丛,直奔前方约半里地,这里草深且高,要不是这边正好是风使得草丛倒伏的反方向,还真不易发现那里有人。

    李鱼被掩在人群中,也看不清前边发生了什么,只得由铁无环给他现场解说:“阿郎,前方发现行人,似乎……有一个女人。”

    又过了一阵儿,两名骑士便护着一个女人走了回来。这女子似乎刚过二十年纪,身材高挑,一件碧绿的轻罗衫,一条散花水雾绿草纹的百褶裙腰间用水蓝色的丝罗系成一个淡雅的蝴蝶结,窄窄的小蛮腰儿,袅娜动人。

    她的头发随意挽一个松松的髻,斜插一只淡紫色的檀木簪花,只是那簪花有些歪了,裙上手上,都是泥巴。脸上不敷脂粉,却五官秀美,尤其是一双会说话的大眼睛,楚楚动人。

    只是现在透着一种失措的惊恐,秀美动人的脸庞有些苍白。脸上隐隐还有泪痕未干。而且呼吸也有些急促,似乎

    “爵爷,昨日滨海镇大乱,有些百姓闻风逃遁,这小女子与兄长便是逃出来的,谁料逃难途中,偏生遇上了昨日逃逸的一个马匪。这小女子的兄长为了掩护妹妹脱身,被马贼所杀。她趁夜藏匿,至黎明才敢返回,想将兄长埋葬,被我等发现,她还以为又是歹人,想要逃跑。”

    李鱼心中沉了一沉,这真是我虽未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啊。李鱼缓声问道:“小娘子,你唤何名,是滨海镇子的人?”

    那女子低了头,幽幽地道:“奴家名唤李馨宁,本住兰州,与兄长在兰州做些行商生意,近来听说基县已然平息战乱,想来进些货物,谁料……”

    李馨宁哽咽起来,这年代就算在中原女人抛头露面去做事也不稀奇,何况是在陇西,所以此事并不稀罕。

    李鱼皱了皱眉:“你在兰州可还有亲眷?”

    李鱼想着,兰州路远,要派人送她回去的话,倒也不易,却听李馨宁黯然道:“我兄妹二人相依为命,再无亲人。”

    李鱼叹了口气,轻轻摇头,在陇上,战争和动荡使得男人越来越少,这样的女人比比皆是啊。不过……,李鱼心中怦然一动,忽然想起了他对采菊峰的怀疑。这女子来自兰州?天水和兰州,可都是陇西李阀的根基之地呀。

    李鱼不禁深深地望了一眼李馨宁,李馨宁被一个男人这样大剌剌地看着,不禁不安地低下头去。李鱼便对铁无环吩咐道:“留两个人,陪她先安葬了兄长,再带她回去,若她愿意就安置在折花城!”

    铁无环答应一声,那两名陪同姑娘前来的骑士便下了马,其他人护拥着李鱼,依旧向前行去。李馨宁缓缓抬起头,一双明媚的大眼倏地扫了一眼李鱼的背影,露出极其怨毒的神色。

第598章 招揽人心

    折梅城,外城城廓已成形,圈地向山,两头与山相连,前方弧形突出,不过正前方是城门,其内便是瓮城,如果把城门拿掉,外凸的轮廓就变成了内凹,一下子就由攻守兼备,变成了全防御阵形。

    而它的瓮城之后依着向上的山势,还有第二个瓮城,可以说每向上一步,都得用尸体去堆,才有可能攻破。

    此时这座城池正在筑基阶段,因此只有从山上俯瞰时,才能看得出各处将要如何垒建,在山下置身其中,此时则只能感觉这里挖了宽宽一道壕沟,那里砌起一道宽宽的土墙,还凌乱一片。

    如果等这城池真的拔地而起,高大不可摧的城墙,连续凹凸的齿形垛墙,弧形墙体上每六十步外探出去的一座马面、敌楼、角台、楼橹等一一建成,那就可以形成一个弓矢投石的火力交叉网。

    面对那样的一座雄城,就算吐蕃人出动大军,除非有不可共天之仇,也定然不会进攻。因为它的主要作用是自保,攻之战略用处不大,但想攻克,恐怕等把它攻下来,自已的人马已耗损殆尽,也就失去了继续袭扰的能力。

    李馨宁埋葬了兄长,跟着两名骑士来到了此时看起来混乱不堪的城池工地。来时两名骑士共乘了一骑,由她骑着另一匹马,到了近处建筑工地混乱,只有下马步行。

    两名骑士下了马,其中一人刚要上前去托李馨宁,她已扳着马鞍,一翻身就利落地下了马。那骑士怔了怔,笑道:“姑娘身手不错。”

    李馨宁柔声道:“小女子常随兄长奔波,马术尚可,拳脚功夫也粗通一二。”

    如今这时代,中原女子抛头露面,工作营生也不稀奇,西北之地更甚,少有女儿家娇滴滴弱不禁风的,除了豪门豢养的“宠物”,就连龙家寨龙大小姐都有一身精湛武功,自幼学习时可也是吃尽了苦头。

    两名骑士伴着李馨宁前行不远,就见路边一处处帐篷正在搭建。其中一个骑士诧异道:“这是谁在这里建帐篷?”

    另一个扫了一眼道:“是滨海陈家,陈彬那厮来时,就已带来了不少人,一俟蒙爵爷开恩收为家臣,便欢天喜地回去搬家了,而他之前带来的人,已经开始建帐篷了。我之前曾看他向杨思齐杨老爷求恳,想必才能占得这块好地段。”

    先前一个骑士哈哈地笑起来:“这是个聪明人,这块地段在城下的城中地段,将来必是繁华闹市,前边这条大道又是直通山上的,他临街造宅,将来不管自主,亦或开辟商铺,都能大赚特赚。”

    另一个骑士懒洋洋道:“包头儿说了,咱们爵爷这是给整个基县富绅打样儿,乖乖归附的,陈彬就是他们的榜样。不肯归附、心怀异念的,呵呵,也有样儿,样儿在基县县城和滨海镇里摆着呢。”

    李馨宁似乎对这初建之城充满好奇,一边听二人说着,一边好奇地四下打量。脸上虽然还带着些哀戚模样,但已基本恢复正常。生离死别的事儿在这西北之地太常见了,人们对于生死,便也看得相对洒脱许多。

    再往前去便是一大片空地,此地虽然空地上坑洼不平,但是将来这里是要建一个大广场的。

    从城门进来,由瓮城分流,再汇聚于此,便形成一个大广场,大广城前又将有一座城楼,那就是第二座瓮城,而且将建在已经坡起的山上,将更加易守难攻,真有敌军攻来,杀至这广场,从前方翁城、后方翁城、左右城墙上,将出现四面交叉的火力网,能顶着四面八方的弓箭弩矢继续往前攻,将付出多大牺牲可想而知。

    不过此时,它不过就是一片空地,一些地皮上被践踏的不成样子的野草有的还活着。而这片空向上,就能看到山坡上丛林中,林木掩映间,有不少新建的屋舍若隐若现。

    那里,是半山居住区。

    山下是普通士农工商的居住、活动区域,通过第二座瓮后进入的这第二区域,是从山脚到山顶间最为宽泛的区域,将来是李鱼的班底及其家眷的居住区,不少将被提拔重用的军政司法文化税赋方面的重要人物都将住在这一区域。

    以陈彬来说,他的族人都将住在山下城中,而他自已一家人则有资格住在这一区域。这一区域再往上,快到山顶处,会另起一道高大的城墙,那就是爵爷全家及其绝对心腹们的居住区了。

    两名骑士带着李馨宁正要上山,山上突然走下来一行人。虽说那些人也都穿着同色同款的武服,可看身姿一看就是女人,及至近处,更看得清楚,众女兵个个如花似玉,娇媚可人。其中一人,肋下佩着短剑,一双长腿错落,笔直浑圆,蛮腰款款,俏媚的脸蛋儿,挽得却是妇人髻,与其身后少女装束的众女子不同。

    “见过龙夫人!”

    两名骑士一见来人,连忙扶刀欠身,不过一双贼眼还是禁不住微微一乜,瞟了眼龙夫人身后一众娇艳可人的女兵。龙夫人他们不敢多看,这些女兵却是不妨多瞧瞧的,着实地养眼啊。

    龙作作点点头,正要继续往下走,忽然一眼看见李馨宁,脚下顿时顿住了。

    李馨宁见两名骑士称此女为龙夫人,便知道是这折梅城的重要人物,忙也跟着肃立一旁,低下头来。

    龙作作上下看她几眼,额头光洁,鼻腻如脂,唇瓣如花,侧影儿尤其地好看,显得姣好的面部曲线十分明晰。个头儿也高挑,比自已似乎还略高了些,自已那引以为傲的一双长腿,如今似乎有了对手了啊。

    龙作作上下看她几眼,漫声道:“她是……”

    一个骑士忙介绍道:“龙夫人,这位姑娘姓李,路遇歹人,兄长被杀,无可投靠,爵爷吩咐我们带回城来安置。”

    “哦!原来如此。”

    龙作作道:“抬起头来!”

    李馨宁缓缓仰起脸儿来,龙作作的目光从她妩媚的眉眼一路移下去,经过光洁修长白皙无痕的脖子,一直落在她饱满耸挺的胸部:“你叫什么名字?”

    李馨宁被她盯着有些怯生生的:“奴……奴家叫李馨宁。”

    李馨宁的声音不算如何的清纯悦耳,略带沙哑的磁性,可配着她的模样,便别具一番味道。

    龙作作点点头:“嗯,跟我走吧,我正要下山办点事儿,之后我来安置你。”

    龙作作说完,就继续向山下走去,五十名女兵鱼贯相随。两个骑士对视一眼,对李馨宁道:“还不快跟上,这可是爵爷府的龙夫人,若能得她庇护,你在这折梅城可就稳了。”

    龙夫人么?

    李馨宁心中一声冷笑,待那五十名女兵依次走过,乖乖地跟在了后面。两名骑士任务已了,自行向山上走去。

    龙作作走在前面,身边两名女兵容色比起后边那些人就差了些,但能伴在龙作作身边,显然亲近的多。她们俩是从龙家寨跟过来的人中的女性家眷里选出来的,与龙作作自幼一起长大,其中一个叫小璐,一个叫小薇。

    小璐走着,便捂嘴偷笑起来,龙作作横了她一眼:“笑什么?”

    小璐笑嘻嘻地道:“大小姐,你是见那女子上山,怕她亲近爵爷么?”

    龙作作哼了一声,道:“这五十个人,好不容易逮到机会送出去,他又领回一个,真真的岂有此理。”

    小薇安慰道:“大小姐不必担心的,那姑娘不是也姓李么,同姓不婚,不可能和爵爷有什么瓜葛的。”

    龙作作白了她一眼:“天真!”

    龙作作才不相信这所谓的规矩,同姓不婚的规矩在官方也是时而有时而放的。汉朝时候同姓结亲的事就屡见不鲜了,王莽的妻子就姓王。一直到了唐朝,这才又重提同姓不婚,但大唐甫立,这规定在中原也不是百分百得到了贯彻,更何况是陇右。而且,这婚是成亲,是妻子,若只是纳个妾,谁理会这妾姓甚么?龙作作刚有机会送走身边这五十个人,可不想家里又招进一个来。

    李馨宁排在队尾,跟着众女兵重新往山下走,不片刻就到了那片空地间,此时正有一队队士兵往四面八方向此处集中,站在空地最中央的,是几千名参战击溃马匪群的那些战士,三面今后将是高高的城墙,如今只是一道深深壕沟的外沿,则站着几千名尚未训练完成的士兵。

    山脚下一块探出的土台上,已经站了二十几名爵爷的亲兵。

    龙作作带人从下山的大道过来,向右一拐,行不多远便上了土台,那些女兵则被留在了道上,这样一来,便等于一字排开,正好展示给空地上的数千名士兵,无数双眼睛顿时望过来。

    李馨宁站在最外侧,被那些眼睛一望,似乎有些害怕的样子,不由自主地向其他人背后退了退。而那些女人,则也是双眼逡巡,不断地看着下边的战士,虽说一眼扫去,人头攒动,目光一时也无法定在谁的身上。

    她们已经知道,爵爷是不可能把她们收房了,从她们被龙作作收为女兵时就已清楚了这一点。她们又不是自由民,而是旁人送给爵爷的女奴,所以其命运完全由爵爷掌握。

    不过她们业已听龙夫人说过,她们将会配给那些功勋卓著将被提拔为将官的战士为妻,为人妻子,又是将官,实际说起来,比以色娱人的妾其实也算是更好的一个安排。

    虽说爵位地位崇高,长得又是年轻英俊,这其中不少女子还是更倾向于能成为爵爷的宠妾,奈何爵爷的几位妻妾严防死守,她们根本没有机会,如今便只希望自已的丈夫,能是一个知情识趣、疼爱她的男人。

    很奇怪的是,她们也在急急扫视,想知道谁将成为她的男人,看得却基本上没有一人是注意那些男人的长相,长相只要过得去就行,貌美如花的男人,那是盛世安乐年代的选择。

    乱世中,权力、地位,再下一层,个人的武力、强健的体魄,才是她们最青睐的东西,那才能给她们安全感。

    不一会儿,李鱼带着铁无环等人从另一侧走了过来。

    “诸位!战果,已然统计完毕!”

    山势半内凹,颇具拢音放大效果,李鱼站在土台上,又刻意提高了声音,远处的人听得虽有些吃力,但因为所有人都在摒息静听,倒也听得清楚。

    “本爵遵照前言,论功行赏。念到名字的人,到台前来!”

    李鱼的话一如既往地简短,实际上换个人也不可能长篇大论做思想工作,那种侃侃而谈,热血鼓舞,都是后人臆想出来的桥段。这么多人面前,喊不了几声,声音就哑了啊。

    李鱼说罢,挥一挥手,铁无环立即上前,刷地一下打开了一张纸卷:“张笑来、方破浪、陈剑平、冯麻子、桑恪佑、王正、普布、彭为花……”

    铁无环念一个名字更顿一下,而下站人群中便是“嗷”地一声狂叫,然后就有一个人欣喜若狂地跑出来。

    他们虽然都把战果报了上去,但是因为不知道别人的成绩,还真不知道自已能不能成为那前五十人,此时唤到自已的名字,才按捺不住地狂喜起来,其中竟有人是翻着一溜筋斗上前的,心中之喜悦,可想而知。

    名字越念越多,等到铁无环大声说“点名完毕”时,底下哄地一声,无数人露出沮丧之色,眼巴巴地看着山坡上排列的一众美人儿,一个个如丧考妣。

    李鱼上前一步,指着这五十人道:“你们,从即日起,便提拔为我基城折冲府的队正,本爵这厢有美人五十,各自赐为妻子。今后继续立功,便有继续升迁的机会。”

    “叩谢爵爷!”

    也不知是谁,率先下跪,感激涕零,其余四十九个队正立时跟着一起跪倒,为表感激,那头叩得砰砰作响。

    李鱼可没给他们办个什么自由选择,你喜欢这个,他喜欢那个,她喜欢这个,她喜欢那个的,只怕要打起来。他直接按照这五十个队正的杀贼多少,由他们选择。

    这个时候,他可没有天真地去尊敬女性的意见,由着她们挑选。流血流汗、奋勇杀敌,保得折梅城平安的人是他们,将来倚为柱城的是谁,他很清楚。而且如此一来,军中也就更向往军功,军中汉子,一切以战功说话,谁都服气。规则太过复杂,便白瞎了这收服人心的大好机会。

    好在这五十个美人儿都是当初那五大豪为了拉拢买好李鱼千挑万选的,就没一个姿色差的,顶多就是你更喜欢什么类型的罢了。那五十个队正很快便依照先后顺序各自选择好了伴侣,领着妻子重新站到台前。

    李鱼又高声道:“官,我给你们了!妻子,也给了你们。好好珍惜你们得到的一切!”

    “谢爵爷!”下边五十个人,喊出的声音几如千军万马,声势骇人。

    “房子,本爵可不管了,看到这山上没有?地方,任你们选,找你们相好的兄弟,帮着自已建房子去!记着,房子没盖好之前,谁敢同房,夺其官职,女子另配他人!这也是军令!”

    台下众人听了顿时心中凛凛,李鱼又道:“房子怎么盖,多听听你媳妇的意见,将来为你操持家务,为你生儿育女的可是她,自已的媳妇儿,自已要知道疼惜!”

    底下顿时哈哈一片笑声,那些男人看着站在自已旁边如花似玉的新媳妇儿,那叫一个心花怒放。李鱼那句房子不曾盖好,不许同房的命令,虽说是叫他们心痒难搔,可还真不敢违背。

    天知道有他娘的多少双眼睛在盯着,在等他犯错。反正媳妇已经是自已的了,再怎么难熬,这几天功夫也得忍。爵爷已经给了假了,这几天全军休息,不用操练,找些相处融洽的兄弟来,尽快把自已的家建好就是了。

    李鱼已经在半山坡上建了许多屋舍,不过他却并没有分配一间给这些人。叫他们虽然做了夫妻,暂时却不能同房,省得彼此还完全不认识,洞房花烛夜变成了完全的**的发泄。

    让他们夫妻二人一同商量规划自已的新家,一同把它建起来,在这过程中彼此便能熟悉,对自已亲手打造出来的新家便有着更大的认同感,为了保护他们来之不易的家,对这折梅城也会产生强烈的归属感。

    当然,在此期间被他们拉来帮忙造屋的那些兄弟,眼瞅着人家官也升了,娇妻也有了,这个刺激……只好自已想就守着折梅城这一亩三分地度日,再不思进取都不行。

    兄弟们饥渴啊!需要战功啊!

    李鱼要给他们的,就是这份饥饿感。

    “去吧,先带着你们的媳妇儿,选地方去!滚!”

    李鱼一声吩咐,那五十个未来的队正立即喜出望外地带着自已的媳妇儿向山坡上散去。还别说,乍然有了媳妇,生得还如此漂亮,这些人是真的又疼又宠,快当成自已的眼珠子了,明明那么粗犷的性子,这时候一个个嘘寒问暖,谨小慎微的。

    当然啦,同房是不敢,可牵牵小手,甚至避人的地方亲一下脸蛋儿总可以的吧,那就更是乐在其中,浑身都是奔着美好未来的劲头儿,之前他们越是凶残,现在就越是珍惜得到的一片。

    然后,铁无环就和另外四名亲兵,轮番接力地念起了依照战功,接下来提拔为伙长的二百五十名伙长。这些人,均得到了提拔为伙长,并赐房舍一间的奖赏。

    升了官,有了自已的家,本来是大欢喜的事儿,可是往上一瞅那五十个正屁颠屁颠的跟供老祖宗似的请自已媳妇儿选择建宅地点的队正,尼玛!我要这房子有何用?

    爵爷,你太坑人了!我还不如睡大露天地儿,还能少些煎熬。

    李鱼也不理他们幽怨的眼神儿,发房子!详细的军功奖赏制度,后续会颁发全军,包括站在两侧壕沟外观摩,此番并未参战的新兵营。不过,以后发媳妇儿的可能可不大有了,尤其是质量还这么好。除非是战俘或女奴,才会如今日这般进行分配。

    而其他人,今后的升迁均以战功和物质奖励为主。陇右女多男少,随着折梅城的兴旺,人口会越来越多,只要你混得不错,想说亲找个媳妇儿,还挺俊的媳妇儿,一点都不难。

    但前提是你自已有能力,凭你的本事,能给你的女人争来一个家,一份安宁稳定的生活,不用她为柴米油盐整日地操心,如果这些你都做不到,你凭什么配拥有一个家,配拥有一个女人随你一生?

    李鱼所做的一切,都是要让这些曾经无恶不做的男人,保留他们的武勇,改变他们的性情,让他们把折梅城当成他们誓死保卫的家,则未来,该是如何模样?

    李馨宁远远地站着,如今那山道上只剩下她一个女子了。

    她眼看着这一切,目中异采眨动。

    境界!境界啊!为什么我纵横陇上,名冠三大寇之首的时候,完全没有想过这样的办法?却只满足于今天劫掠了赵家,明天勒索了钱家,为那些浮财沾沾自喜?

    如果我当时能够想得到这样的办法,我怎么可能还是一个流寇,假以时日,我必成一方王侯般的存在,屹立于陇上,就连李阀都不敢轻掠我的锋芒,否则等待他们的,将是数千甚至迅速壮大的数万死士,前仆后继地向他们寻仇!

    懊恼,一下子充溢了李馨宁的心田,令她那好看的秀气的眉情不自禁地拧了起来。

    “我……一向自视甚高,可是跟人家一比,我怎么如此拙劣,如此地愚蠢!多么好的机会摆在我的面前,可却被我生生地忽视了啊!”

    悔意和对自已的懊恼,像毒虫一般啃噬着她的心,可她却不会想到,李鱼的境界,其实比她此时所见的,还要高得多。

    那位李鱼严令不许杀害,现如今就关在峰上的吐蕃小整儿还活着呢,李鱼留着他,还有更高境界的谋划。一个马匪世家出来的人,和一个有着几千年见识的后人比,那境界……怎么比?

第599章 英雄造时势

    李鱼一口气任命了五十名队正,二百五十名伙长,但在其职位之下,尚可有别将、长史、兵曹参军、校尉、旅帅等一级级的军职,可他除了直接任命铁无环担任别将之外,其余各职位均空悬。

    留下够多的职位,将士们就能看到更大的上任空间。等李鱼真正掌握基县之后,他可以大把虽然不是朝廷官职,却能赋予人足够大的权力和地位爵爷府私职去任命他人,那就相当于组建了自已的幕府了。.

    但此刻,如果随便设立几个岗位,取一些官职名称授予他人,人家不可能觉得有用,因为他自已尚刚刚立足,还不能对整个基县产生绝对影响,此时这些官方认可的职位,就有足够的吸引力。

    等这一切安排妥当,喝令三军解散,台下众将士纷纷散去,一边散去一边议论纷纷。今儿这升官、给媳妇、送房子的诸般举动,给予这些将士的冲击太大了,原本他们死气沉沉,戾气隐隐,一个个就像地狱里的冤魂。

    可是先前经过一场血腥杀戮,胸中戾气已被鲜血洗刷殆尽,再经过这场加官进爵的刺激表演,一种真正属于军队的蓬勃战意迅速地在军中燃烧起来。这群兵,成了好战、敢战,求战的一支队伍。

    这对于此刻刚刚立足于基县,需要靠亮出自已的牙齿和肌肉来立威的李鱼来说,是非常合适的一种状态。

    眼见众将士议论着散去,摩拳擦掌地只盼着再来一次大战,龙作作也不禁佩服自已男人的本事了。这家伙,当初刚认识他的时候,只觉得他这人看着顺眼,要是接过父亲的班儿,照顾好龙家寨,也有这个能力,谁料他的经历越来越传奇,而且每一步都能走得甚好。

    褚龙骧的幕僚、西市的署长、鼓吹令、工部郎官、游骑将军……,简直是不可思议的发展之路。而今,他实际是被冷落、被贬斥、被外放了,龙作作知道,要在陇右立住脚是多么的不容易。

    她的父亲建立龙家寨,用了大半生的心血,一点点从无到有,从小到大,还得不断向马邑州的官员行贿买好,才求得一席生存之地。而李鱼不同,他一来就挂着封爵的称号,这就像头顶上挂着一盏灯笼,像低调都办不到。

    树冠够华丽,可是根系还没长出来,树干还细得像柴火棍儿,有点风就得倒。龙作作本以为郎君这回一定得靠女人了,得靠第五凌若源源不断的财力支持、人力支持,才能在这里艰难地扎稳脚跟,用五到十年的时间真正立足,被人认可。

    形势比人强,第五凌若付出如许之多,将来在李家的地位可想而知,大家所有的一切,全赖人家,又凭什么和人家平起平坐?她心中都做好了来日向凌若俯首的心理准备了。

    可谁知……,从凌若那儿拿来的钱,也只是在前期支付了些劳工报酬、练兵的粮草罢了。如果没有第五凌若,集李鱼的宦囊和龙家寨的所有,目前这一阶段的花销也能勉强支撑得住。

    而现在,李鱼等于是抄了基县第一大户累世所积有财富,那是盘踞基县近十代的一个庞大家族的钱财,一车车的财富现在还在不断地向山上起运,大车都已跑坏了六辆,估计还得运上四五天,才能完全运完。

    现如今的李鱼,手里头有兵权、有钱,又有了滨海五虎的归附,所利用的居然是对他来说极大的威胁:基县最大的对头彭峰还有吐蕃人和马贼,而自已这边则是一群廉价弄来的囚徒。

    那真有一种不管多小的牌,在他手里巧妙组合后,都能形成王炸的神奇感觉。

    龙作作望着她的男人那伟岸的、光芒万丈的背影,目中简直已满是崇拜之色。

    这么了不起的男人,是她的男人,那种自豪感~~~

    不过,当李鱼转过身来时,龙作作的眼神马上变成了冷淡。

    “咳!郎君, 那边有位李姑娘,说是郎君带回山来的,不知郎君打算把她安排在哪儿呢,山上现在房舍似乎还没建全,要不,人家搬去与吉祥妹妹同住,漱玉居就让给这位馨宁姑娘如何?”

    这话不对劲儿啊,那五十个美人儿我可是刚送出去,还不算表明心迹吗?说实话,一个个娇滴滴、妩艳艳的,我都看着心疼,咳!这怎么又吃上醋了。

    李鱼马上凑过来,陪着小心地道:“怎么说话呢?别老带刺儿。山下吧,现在比较乱,之前时不时就有那不怕死想爬上山去偷香窃玉,你也不是不知道。现如今虽然军纪整肃严明了,也已有了一支可靠的军队,但是她若孤身一人待在山下,就不要说那些囚兵,就算是山下的劳工们,都难保没有半夜摸过去占她便宜的,娘子同为女子,忍心这么做吗?而且……”

    李鱼情知在警惕靠近自已男人的女人面前,这些平素完全可以打动她的道理根本没有说服力,一俟凑近了后,便压低了嗓音:“我怀疑,那女子并不是什么落难的孤女。”

    龙作作一呆,果然被吸引了注意力:“你什么意思?”

    李鱼道:“我今日往采菊峰去拜访那户人家,发现山上的建筑规模,胜我折梅城十倍,那绝不是没什么实力底蕴的人能造得出来的,放眼整个陇西,有这个实力的,只有天水李阀等少数几个关陇门阀人家。”

    龙作作惊讶道:“竟有此事?那采菊城究竟什么来路?”她呃了一声,又转迷茫:“和眼前这位李姑娘,又有什么关系?”

    李鱼低声道:“我上山拜会时,那位算称桑柔的姑娘和她的丈夫还有一位长辈一同见了我。攀谈之间,我发觉那位桑姑娘根本不像是能掌控一城的女人,怎么说呢,手中掌握着那么多的财力、权力的人,不会是她那个样子。而我在回程路上,就遇到了这位姓李的女子。”

    龙作作目光一闪:“你是说……”

    李鱼微微一笑:“她说她是与兄长逃难,路遇歹人被杀。而昨夜山下一场大战,死尸到处都是,她要拖来一具冒充自已亲人,并不难。我更觉奇怪的是,滨海镇外大乱,她一个外乡人逃也便逃了,为什么不逃回兰州,而是往这折花山下跑?滨海镇上的人此前都不大看好我折梅城呢,难不成她一个初来乍到的外乡人,反而相信我们有能力庇护她?”

    龙作作黛眉一蹙:“那么,你是怀疑她……什么?”

    李鱼道:“她自称来自兰州!”

    “嗯!”

    “兰州和天水,是陇西李阀的根基所在。”

    “嗯!”

    “如果有人改名换姓,大部分是不愿意把祖宗的姓儿也改了的,会下意识地只改名而不改姓。一般来说,越是名门大族,极其重视自已姓氏的,越是如此!”

    “嗯!”

    “她姓李!”

    “嗯!”

    “我在采菊城下不远发现的她,而采菊城中的那位桑城主,很像是假的。”

    “嗯!”

    “你明白了吧?”

    “嗯!你究竟想说什么?”

    “哎!难怪人家说,一孕傻三年,你还不明白么?我怀疑她才是采菊城真正的城主,而且很可能是陇上李阀的重要人物!”

    “所以呢?要把她带上山呗?还得找机会接近她呗?”

    李鱼突然发现,不是龙作作一孕傻三年,而是人家小女子关心的问题,和他根本不在一个点上。

    “不是这样的,我是怀疑,李阀也盯上了陇右,他们也想经营这里。你不要忘了,采菊城可比我们选址建城还要早得多,所以他们的目标,应该是基县,而不是我。但凭空掉下一个我,而且我选择了和他们毗邻的地方建城,那么今后是敌是友,谁能知道?必须得知己知彼啊!”

    “郎君,我有一个好建议。”

    “你说!”

    “不如我把她带上山,再下一付药。然后郎君霸王硬上弓,把她给弄了,一旦变成了郎君你的人,不怕她胳膊肘儿不往你这边拐,那时你该知道的就全知道了,说不定还能得到陇上李阀的重用。”

    “咳咳咳咳,女人何苦为难女人……”

    “哎,我这也是为了咱们这个家着想啊!”

    “真把她放在山下,万一我判断失误呢,你不害了人家姑娘一生?这样,人带上山,跟那五十个女人一样,你看着,我绝不接近,只要她有目的,一定不会甘心就待在漱玉居,到时必有马脚露出。”

    “一言为定!”

    龙作作很干脆地就答应了。

    远远站着的李馨宁还不晓得人家两口子就这么一会儿功夫已经商量好了对付她的办法。

    跟着龙作作上山的时候,李馨宁的眉梢儿都轻轻地扬了起来。

    进入折梅峰,这是第一步。眼下,她还一直没有得到接近李鱼,猝下杀手的机会,不过她相信只要上了折梅峰,她一定能等到机会,谁会防范这样的一个小女人?

    然而,即便有机会猝下杀手,她也不打算轻易动手了。她要的,不仅仅是让李鱼死。死,一了百了,再无知觉,太便宜他了。她要害得他痛不欲生,再斩下他的脑袋,用他的脑壳儿做个酒杯!

    此时,她还完全不曾想到,李鱼竟然怀疑了她是陇上李阀的重要人物。谁让她报了个陇右的大姓,还自称来自兰州来着。

    而她之所以自称来自兰州,是因为她做马贼,只熟野外,不熟城内,只有兰州,是她被放逐流浪的那段时间,住了很久的城市。一旦李鱼有疑心,问她些家乡情形,她说出来,便是李鱼找个熟稔兰州的人来对质,也找不出破绽。

    ************

    兰州,西汉时设县治,取“金城汤池”之意而称金城,隋初改称兰州。这里是李阀的重要基地,此地不仅农牧业发达,织造业兴量一,更是丝绸之路的一个重要节点,贩运而来的苏绸、杭锦,吐蕃的氆氇、宝石等等,应有尽有。

    李阀的老宅在天水,兰州这边则在皋兰设了别业,引黄河水在别业山庄内建出好大一个湖,风景秀丽,一如江南。

    宇文珂昂首挺胸,身后伴着一个穿汉人衣冠,胡须上翘如弦月,高鼻深目的西域人,却是他家的家臣,随了他家的姓,名叫宇文长安。

    主仆二人在别业青衣小仆的引领下,穿过长廊,踱过荷花鱼池,走过九曲浮桥,再沿石径前行不远,穿过龙柏、龙桑的掩映小径,眼前豁然开朗。

    天光之下,一池粼粼,水面空阔,有芦苇袅娜。湖中心有一绿洲,上边只建一汉式古亭,天水一色,古亭似悬于空,极是雅静。一阵风来,凉爽异常,如今正是炎炎夏季,在这亭上,八面来风,倒是消暑清凉的绝好去处。

    湖边有竹筏,早有梢公立在上头。老家臣宇文长安急忙上前两步,一脚踏稳了竹筏,宇文珂便稳稳地踏了上去。宇文长安在另一侧小心地踏上去,梢公把竹篙一点,竹筏便破开?妫?蚯靶腥ァ?/p>

    汀上茅亭,远看并不大,实则这种汉式古亭极为宽广,到了近处,才见它似笼罩了整个小洲,亭上门楣,只写两个古朴大字,斑驳的已不易分辨,唯只“冲雨”两字。

    宽敞的大厅中,同样古色古色,但每一件部署,都极具匠心,不管是那水磨石砖的地面,还是精心雕刻的木栏,亦或是茅庐穹顶八道青铜古链悬挂而下的火盆银灯,俱显尊贵。

    亭中是圆的,不分主次,一张张单独的一人小几之后,均只有一只蒲团。亭中此时已经坐了不少人,或轻声攀谈,或品茗不语,远远尚有优雅古乐响起。

    呦呦鹿鸣,食野之苹。

    我有嘉宾,鼓瑟吹笙。

    亭中角落里均有侍婢侍候,穿着亦有古意,容色俱称上佳,衣着颜色并不鲜艳,反显得极具贵气。这亭中,竟连四下里侍立的女婢,较之不少大户人家的夫人、千金,都犹显气质不俗。

    “呵呵,宇文先生到了!”

    一张矮几之后,一个形貌儒雅的五旬中年人正与旁边一席的人低语叙话,转眼看见他来,便向他颔首微笑了一下,宇文珂向他拱了拱手,目光一扫,自寻合适的位置入座。

    又过片刻,方才向他打招呼的中年人忽然坐正了身子,“啪啪啪”三击掌,厅中顿时静了下来。

    李家、裴家、刘家、窦家、宇文家、柳家、郭家、苏家、令狐家……

    关陇豪族,尽集于此。

    方才三击掌的这人,便是陇西李阀阀主,李伯皓和李仲轩两兄弟的亲生父亲。

    这汀上亭中,关陇豪门毕至,要讨论的,当然是关乎整个关陇豪族命运的大事。

    今年朝中发生了三件对关陇豪族来说是影响命运的大事:

    第一件事,是凌烟阁第一批二十四功臣的画像入驻。

    第二件事,是太子李承乾被废,一直不引人注意的李治成了太子。

    第三件事,是魏征病故,而他死时,皇帝还极尽殊荣,哀戚不已,没两个月,就因为听人说他可能和侯君集、李承乾走动密切,就撕毁了和魏家的儿女婚约,而且亲手砸掉了魏征的墓碑。

    这三件事太触动关陇豪族的神经了。

    杨坚原本就是关陇豪族的一员,在关陇豪族的支持下称帝。可惜,不管谁当了皇帝,都不想再受那么多的束缚,杨坚、杨广父子开始了坚决打压关陇豪族的措施,到了杨广的时候,更是坚决开始实行科举制度,力图打破关陇豪族的垄断。

    结果杨广行事操切,让关陇豪族逮到了机会,暗中操纵天下风云,把杨家灭了。紧接着,他们便扶持了李渊上位,可是李渊和李世民父子依旧踏上了无怨无悔地削弱关陇豪族的道路。

    身为九五至尊,谁愿受人挟制?

    而朝廷的一举一动,也就格外引起关陇豪族们的注意了。

    年初的时候,凌烟阁二十四功臣画像入驻,曾为李唐建国出过大力的关陇集团的代表,入围者不到三分之一,更早之前排天下大姓,关陇集团也是名列于后,种种作为显示,皇帝在意打压关陇世家,为了打压关陇,还在力抬山东士族。

    但是魏征是山东士族在朝中的代表,这也是李世民对魏征百般忍耐的原因。两个人的关系哪有史书中形容的那么单纯。魏征原本是李建成的亲信,还曾数次建言李建成诛杀李世民。

    可李建成死后,李世民还重用了魏征,那是因为李建成是山东士族扶持的人,李世民把他们扶持的人给干掉了,此时他急欲求稳,要安抚历史悠久,经济实力雄厚,文教方面出众的山东士族,就只好把他们送到朝中的代表魏征给供起来,大加重用。

    关陇集团对于军事力量的影响力一直很大,这是皇帝心中的一块病。而山东士族集团主要是在经济和文化上具备极大的影响力,其对朝廷的影响也是润物无声的,这也是帝王重用山东士族集团,打压关陇集团的主因。

    而现在天下大姓排名事件和凌烟阁功臣事件中,都隐隐透着打压关陇集团的影子。此时突然对逝去的魏征如此态度,是打算改变对两大势力集团的态度了吗?

    可新的太子李治,又明显受到山东士族的影响较多,大家之前完全没有考虑过他有成为储君的可能,完全没在他身上下功夫,此时悔之晚矣。

    虽说长孙无忌和褚遂良都是关陇世家的人,此时也明显仍然受到皇帝的重用,可做为世家考虑的是百年千年的长远大计,不能不看得高远一些。所以,皇室一系列看似矛盾的举动令得关陇豪族内部也是迷惘不已,意见不一,如今只得聚拢大家,讨论个应对方案出来。

    朝中这一系列举动,对已久受压制的他们来说,是一个机会,还是一个陷阱?为此,各豪门都搜集了足够多的资料,这才赶来赴会。像这位宇文阀主,连他派在长安修真坊开长安大酒楼的耳目宇文长安都带来了。

第600章 选才

    第600章 选才

    众阀主一番议论,要分析皇室对待关陇门阀的态度,当然得从较长远的事情去分析,而不能聚焦于眼前“一城一地”之得失,所以大家的话题渐渐集中了第一个和他们密切相关的问题上:军事。

    关陇门阀的影响力主要在军事力量上,皇室如果要倚重他们,最看重的也必然是他们在军事上的贡献。

    令孤阀主长叹一声道:“突厥内乱,又遭天子大军迎头痛击,如今早已溃不成军。这最强大的外患,尤其是他们的势力本处于西域和北方,如今已不足为虑了。”

    柳阀阀主沉声道:“中原地区自不必多言,早已被天子囊括手中。”

    苏阀则道:“吐蕃如今,不过时常骚扰,掳掠些民财,小打小闹,芥癣之疾,不足为患。”

    窦阀阀主沉吟片刻,缓缓地道:“我观朝廷动向,有征高句丽之意,如果所料不差的话,来年就会出兵!”

    这句话立刻引起了区鸣,当初隋炀帝杨广曾数争高句丽,最后亡国的主要因素,也是因为征高句丽太过频繁,国力不得休息,再有门阀暗中手脚,如果李唐也对高句丽来个绵延数十年的征战,则来日不可预料啊。

    谁料独孤阀主却冷笑一声。戳破了大家的这个幻想:“天子确有征高句丽之心。不过,如今情形与当年大不相同。隋炀以亡国为代价,也是重挫了高句丽的,而这些年高句丽筑长城自保,国力消耗甚巨,大唐却正是蒸蒸日上时候,此消彼长……“

    独孤阀主一番话,立即提醒了众人,众人顿时哑然。

    李世民很早就说过要收复辽东的话,他说:“辽东,旧中国之有,自魏涉周,置之度外。隋氏出师者四,丧律而还,杀中国良善不可胜数。……朕长夜思之而辍寝。将为中国复子弟之仇!”

    他是说,辽东自古就是我中国地盘,自魏朝时候起才失去控制,我如今既然继承了天命,那么收复中国旧地的责使,我就得承担起来。

    当初杨广征高句丽,闹得后院起火,因此亡国,你当高句丽损失就小?而李世民上台第五年,就派人进入高句丽,毁了高句丽用大隋将士遗骸筑的京观,把将士们的遗骸运回安葬,这就是讯号。

    高句丽王紧张万分,马上开始了史无前例的大工程,开始从东北扶余城(今吉林四平), 南至大海修建长达千余里的一条长城作为屏障,以此对抗唐军,直到现在,这条长城还在修建当中。

    高句丽国小民寡,怎么可能禁得起这么大的消耗,所以,这其实是一个愚蠢的决定,各位阀主都是一时人杰,听独孤阀主一说,自然明白其中利害。

    众人又是一阵交头接耳,李阀阀主咳嗽一声道:“不错,高句丽之患,已不足以天子长久用兵。而短时间的话,恐怕天子一旦对高句丽用兵,仍将启用李绩之流,这对我们来说,并不是一件好事。”

    众人顿时再度沉默,英国公李绩……也就是徐茂公,他也是山东士族的代表。战事发生在辽东的话,关陇集团鞭长莫及,倒是山东士族集团可以发挥大用,皇帝用李绩是理所当然的事。

    良久,裴阀阀主道:“那么,我们是否还有机会从储君着手?当今天子在位,我们且继续蜇伏下去,待太子登基,再重新驱压山东士族,诸位以为如何?”

    这回不等其他人说话,李阀阀主便已摇头:“山东士族到处撒网,当今储君他们早有接触,既已占了先机,你以为他们会把储君拱手让与你我?我担心,这位储君一旦继承大宝,对我等的压制,还要超过今上。今上与我关陇,毕竟还有一份香火情……”

    独孤阀主道:“不错!你们不要忘了,长孙无忌和褚遂良现如今是天子近前极得力的重臣。我现在算是看明白了,皇帝这是借重用他们来安抚我们,皇帝重用他们和打压我们并不矛盾。而太子一旦继位,一朝天子一朝臣,那时……”

    长孙无忌和褚遂良是他们在朝中的代言人,当今天子始终重用这两人,这确实是挺安他们的心的。可皇帝一边重用他们,一边打压他们背后的关陇门阀,这就断了他们的根,等太子继位,需要提拔自已的亲信时,就该是让他们下台的时候了。

    事实上也是这样,大家都知道武则天称后,是她崛起的关键一步。在这一战中,她干掉了外朝的宰相长孙无忌与内廷的领袖王皇后,这才从此踏上辉煌之路。

    实际上,这一切的幕后主使者,就是那位佯装垂拱而治的唐高宗李治。武媚娘也不过是这个腹黑小子手中的一枚棋子罢了。

    当时的托孤重臣有两位,一个长孙无忌,关陇门阀代表。一个李绩,山东士族代表。以为如此平衡,可保无忧。

    但是,李绩主要是掌军权,政治上参与的余地本就不大,而且年老多病,精力不济,长孙无忌又是皇帝的舅舅,居然就架空了他,独揽大权。

    当时,王皇后无子,而王皇后也是出身关陇门阀。所以,李治要搞王皇后,捧武媚娘上位。长孙无忌是关陇集团的代表,他不维护王皇后,那就是背叛了自已所属的集团,所以只能跟武媚娘较劲。

    腹黑小子李治做出一副窝囊废的样儿,任由自已的媳妇儿跟舅舅吵架,他好静观局势,保持超然状态,以便斗不过长孙无忌时及时让自已抽身,等到时机明朗,发现老舅的底牌不过如此,这个腹黑小子终于跳出来赤膊上阵了。

    他把李?蘩钜甯?砭醋诘壬蕉?孔寮?湃苏依矗?浩鸲?ィ?牙暇顺に镂藜筛傻簦?沼诖笕u览俊6?涿哪镌蛞惨虼顺闪松蕉??帕e醯娜耍?笪焕卫挝裙滔吕础a椒蚱薷魅∷?瑁?际谴笥?摇?/p>

    一番群议之后,李阀阀主沉声道:“所以,我们可以做如下判断,国朝已立,未来军事与文治,必此消而彼长。而我关陇与山东,各恃文武,则未来趋势可以相见。”

    柳阀阀主冷笑道:“那又如何,难不成皇帝敢过河拆桥,灭了咱们?”

    李阀主道:“那倒不会。如果我所料不错,当我们真的偃旗息鼓,露出颓态的时候,皇帝还会掉头来拉我们一把,不让我们和山东士族差距太远!”

    裴阀阀主苦笑道:“平衡!帝王心术啊!”

    李阀主道:“不错!正是平衡之道。我关陇门阀,在军中的影响太大,皇帝如何安心,第一个就把矛头指向我们,这是必然的,换了任何一个人,哪怕是我们一手扶持的人当皇帝,也必然是这样的结果。”

    郭阀阀主怒声道:“那怎么办?咱们就这么忍气吞声下去?”

    李阀阀主环顾众人一眼,缓缓地道:“既然大势如此,我等……何不顺水推舟?”

    裴氏阀主眉头一皱,道:“何谓顺水推舟?”

    李阀阀主道:“我们主动让步,加快我们在各方面尤其是军中影响力的消亡,皇帝一旦发现我们威胁不在,又怕山东士族尾大不掉,那时就会掉过头来拉我们一把!”

    众人思忖片刻,窦阀阀主迟疑道:“可是,想取信于天子,那我们就真的退出对这些势力的控制才行,否则,岂能瞒过天子耳目?可我们一旦真的放弃,来日想再捡回来也不可能了。那岂非弄巧成拙?”

    李阀阀主目光一扫:“我们让出来的势力和人脉,当然不能拱手还于朝廷,又或者被山东士族渔翁得利。如果,我们以众阀共同控制,另组一方势力,以隐秘的方式,依旧控制着我们表面上已经剥离出去的势力,如何?”

    众阀主眼睛一亮,纷纷议论,许久之后,独孤阀主率先道:“这主意不错!到时候,只怕成为皇帝眼中钉的就变成山东士族了,而我关陇元气不失,山东士族痛定思痛,恐怕也要加入进来,与我等共抗皇权重压。只是,这另组一方势力,由何人来组织?”

    这句话正是众阀主关心的,所有人的目光都望向李阀。

    李阀微笑道:“自然是由你我各家,各自选些旁系庶支中的杰出子弟,另组势力,虽受我等调遣,但要予以相当大的自主,避免频繁接触。”

    窦阀阀主的目光顿时锐利起来,鹰一般盯着李阀阀主:“蛇无头不行,那么这个潜势力,由谁作主呢?”

    李阀阀主反问道:“窦兄有何高见?”

    窦阀阀主道:“应选家族势力较小的子弟担任,如此才能避免该组织成为一家一姓之工具。”

    柳阀阀主冷笑:“那么,为首者何以服众?”

    令狐阀主道:“不如此,如何避免集众家之力,反被某一人家摘了果子?”

    刘阀阀主怒道:“大家若彼此猜忌,那此事还有什么好商量的?”

    独孤阀主略一沉吟,缓缓道:“何不从我诸门之外的才俊之中,择一出众者,担任其主。”

    宇文阀主不悦道:“你我诸门之外,能有什么才俊?”

    柳阀阀主道:“宇文兄此言差矣,天下才俊之士,并不囿于你我诸门。相信各位家族中,都不乏招揽的各方英才吧?”

    众人听了顿时沉默下来,又过片刻,李阀阀主道:“这个办法,倒是能打消各位的疑虑。那么,我们今日会后,便各自四方打探,看看有什么才俊之士,非我诸门中人,能为我等所用者,大家再毕齐于此,考核选择,如何?”

    郭阀阀主率先响应道:“使得!”

    独孤阀主问道:“李兄我,我等既要另组一方隐势力,做为我诸门之外延,那么,它总要有个名字吧,不然你我今后,如何称之?”

    李阀阀主抚须沉思片刻,缓缓地道:“周室衰,礼义废, 孔子以三代之道教导于世,其后继嗣至今不绝者,有隐行也。咱们这个外延组织,便称之为……‘继嗣堂”,诸君以为如何?”

    ************

    纥干承基没有上山与李鱼相见,协助李鱼解决了马贼团伙之后就回返了。

    这个李鱼心中很清楚,纥干承基还有些不自在。

    现在他的身份地位比李鱼高,可自已的一切全来自于李鱼的成全,人家是自已的大恩人,这彼此一见,时不时想起以前的自已,眼下如何相处,都显得不自然。这得需要时间,等他完全适应现在的身份,能够从容面对熟知他过往的故旧好友时,再相见便自然而然了。

    所以,李鱼也未下山相见,待雷落来告知纥干承基将军已率队返回时,只让他捎句话儿向纥干承基表示感谢,以后有机会再去岷州城请他吃酒便即了事。随后,李鱼就去看了那位小整事儿。

    小整事儿正在整事儿,冲着看押他的人大声咆哮,做为吐蕃贵族,他自然是懂汉语的,一口汉话说得字正腔圆:“你们好大胆!你们知道我是什么人吗?你们居然敢抓了本官,我吐蕃大军不日便到,到时候,你这山上所有人等,统统都要完蛋!”

    李鱼已经到了,倚在门框上,吃着上山途中顺手揪的一捧桑葚果儿,嘴唇都染紫了,那小整事永丹骂得痛快淋漓,竟未发现他的到来。

    等那小整事儿骂得差不离了,李鱼才笑吟吟地插口道:“永丹小整事儿,是吧?你不过是动用了你部落的私兵,越境掳掠,干的是强盗的事儿,结果还陷在这儿了,你觉得会有人替你出头?”

    永丹霍然回身,怒道:“你是谁?”

    李鱼继续道:“你的地盘,毗邻我境,距你赞普王的王城甚远,可见,并不是个得志的,我问过你的部下,有位整事大相,与你一向不和,而他的封地边缘,与你毗邻,你猜你部群龙无首时,他会不会趁火打劫?”

    永丹脸色顿时一变,要不是被人挤压在边境上,生存空间实在有限,他何至于时常过境劫掠。陇右民风并不软弱,事实上整个大唐现在都是尚武之风盛行,每次打劫,多多少少都要丢下不少人命,干嘛还要乐此不疲,他穷啊!

    李鱼说完这番话,转身就走。

    他还要用这个人,不过眼下还不是时候,鹰得熬,狼更得熬,他才能忠诚如犬。

    此时,李馨宁刚刚被带到漱玉居,这里自五十名美人儿搬走之后,龙老爷子和一些亲近的龙家寨族人就搬了进来,有人才有人气,这些算是折梅城最心腹最忠诚的一批人,安全也有保障。

    不过,房舍还剩了几间,龙作作吩咐一个侍女带她去安置,便走开了。堂堂爵爷夫人,当然不必对一个难女事必恭亲。那侍女安置了李馨宁,也即离去。李馨宁等侍女离开,房门一关,楚楚可怜的模样顿时一扫而空。

    她走到窗前,眺望着远处那道匹练似的瀑布,唇角微微勾起一抹得意的笑容。

    她……其实是他,他是男人,罗克敌!但他不但男生女相,貌美如花,冒充女子雌雄男辨,而且就连喉结都不明显,几乎完全看不出。除非脱衣验明正身,否则谁也休想发现她的真身。

    其实有无喉结,喉结大小,并不是区分男女的必然特征之一。只不过时人见过太多男人均有喉结的现象,却没注意实际上有些男人的喉结并不明显,甚至没有喉结,而有些女人也可以有喉结,这才误把它当成判断男女的显要标准。

    当初罗克敌混迹兰州城,出入豪门大宅,内府私邸,女眷闺房出入自由,就是因为根本无人发现他是女扮男装。如今,他已登堂入室,进入了折梅城的最核心地带,接下来,他该好好策划一下自已的复仇之路了!

第601章 心动

    那边李鱼刚刚离开,墨筱筱和魏汉强便去向杨千叶复命了。至于旷老四则没有这个兴趣,他只是冒充个长辈,糊弄李鱼离开而已,人走了就走了,还要多说什么?

    “殿下,我觉得那个李鱼真不错呢,相貌呀……”

    一见杨千叶,墨筱筱便喜孜孜地开口了。

    “呵呵,有多不错,我采菊城中随随便便也能找出十几二十个来!”

    魏汉强一听就没好气地打断了她的话,挺拔了腰杆儿,胸肌抖动,似乎澎澎之声隐然。

    墨筱筱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加重语气道:“气质呀,谈吐呀,那风度,沉稳而不张扬……”

    “年纪大了吧应该是,男儿热血,到了该沉稳的年纪,自然该沉稳。”

    墨筱筱乜着魏汉强,一字一顿:“还有他的本事,男人最重要的就是要有本事……”

    “哎呀,可惜我是没见过他的本事。真要动起手来,大概……他能在我手下走十招?多说了吧。”

    “人家那本事,一个外来户,不鸣则已,一鸣惊人,略施小计,便灭了纵横多年的陇上三大寇之首罗克敌,不费吹灰之力,便生擒了吐蕃小整事永丹,这是大本领啊,可不是匹夫之勇,只会舞刀弄枪的蠢货!”

    “是啊!所以他都有了两妻两妾了是么?这都是些慧眼识英雄的女人呐!”

    “殿下你看,像他这样的,跟人家差不了两岁,可是幼稚的像个小孩子,这就是差距啊!”

    “?!”

    “好了你们两个……”

    墨筱筱这是明显在劝嫁了,还挺热衷的,听得杨千叶颇不自在,关键是旁边还有魏汉强在,虽说她和墨筱筱处得不错,如今有点儿闺蜜的劲头儿,可旁边杵着个男人,那就很别扭了。

    杨千叶站了起来:“都下去吧!”

    “是!”墨筱筱和魏汉强不敢怠慢,连忙向杨千叶拱手为礼,退到门口,方才转身。

    “筱筱,看来你挺崇拜那个姓李的啊,要不嫁去折梅城给人家当小妾算了,反正你也老大不小了。”

    “我倒想呢,宁为英雄妾,不做庸人妻。难不成找个冲动莽撞的小屁孩,我半当媳妇半当娘呀?可惜,人家还是个爵爷呢,我可配不上。”

    “嘿!我说他给你什么好处了,这么替他说话?”

    “你最好别说话,不说话杵在那儿,还能跟人家比一比,你这一说话,那就是成年人与小屁孩的区别啊……”

    两个人斗着嘴出去了,丢下个心里乱糟糟的杨千叶。

    说句不怕羞人的话,杨大姑娘真的想嫁,也愁嫁了。

    在这时代,她这个年纪真的太尴尬了,一过二十岁,你扮妇人绝对不会惹人怀疑,你说你还没嫁人,人家一定认为你有这样那样的问题。

    原本杨千叶还有一个匡复大隋、争霸天下的大目标,个人之事没功夫也没可能去考虑,可她现在都“争霸”改“种田”了,你让她不考虑终身大事考虑啥?

    天下的好男人当然不只李鱼一个,比他优秀的也一定大有人在,但问题是这里边还有感情成分在啊。

    可怜的杨大小姐一想这“前半生”,除了如何发展势力,如何制造混乱,如何造大唐的反,能和适婚男性有瓜葛的事儿,就只能想起一个李鱼来。如今整天在采菊峰上无所事事,想的就尤其多,渐渐的已经快添满了她的脑子。

    而且她的记性还好得很,从当初在利州初相逢一直到现在,所有的点点滴滴,沥沥在目。昨儿晚上救援未果,返回山上休息也休息的不安稳,后半夜才睡去,睡梦中居然破天荒地做了个叫人心慌慌的梦。

    梦境中,她在利州被李鱼在胸前“摸鱼儿”,在龙家寨的稻草垛子里李鱼骑在龙作作身上“扭打”,她扮作小侍女与李鱼同车赴长安,以及皇宫华沐苑中二人相见的一幕,莫名其妙地组合了起来,其中龙家寨那一幕则替换成了她。

    杨千叶于男女之事本来了了,可梦境中,居然画面那样的清晰、感觉那样的真实,等她一梦醒来,只觉自已的身体都有了些不可告人的反应。这种事,当然是坚决不能跟别人说的,可也更加搅乱了她的心神。

    然而,你叫她怎么办呢?小公主很傲娇的,女孩子的矜持和自尊,会容许她表现出想嫁李鱼的意思?烦闷地出了大厅,再度来到可以眺望折梅峰的悬崖处,眺望着远山秀色,杨千叶突然就有些心苦起来,有种想扎某人的小人儿的感觉。

    有位曾在男女相处上很是头疼的大学问家说过一句由衷之言,“近之则不逊,远之则怨。”说的大概就是这种情形。你对不起我,是你不对。你领会不到我的心意,没有该有的表现,一样是你的不对!

    杨千叶飞起一脚,很不淑女地把一块石头踢下了山涧,就像踢在了某人的屁股上。

    ************

    小整事永丹被抓十四天后,一队吐蕃人风尘仆仆地进了基县地境,一路打着小旗儿,问着路直奔折梅城。

    此时,五十位队正已经建好了自已的房子。守着个如花似玉的美人儿,建房速度怎么可能不快,他们的干劲儿,简直都要超过了后世的基建狂魔。为了把房子尽快建好,还要建得漂亮、美观,让自已的娘子满意,这些队正很是找了些战友来帮忙。

    原本他们都是形形色色的囚徒兵,在残酷的训练中竞争关系也十分明确,所以彼此之间很难产生战友情谊。如今上下从属关系首先就已确定,而他们又是有求于人,在这过程中,彼此之间自然而然就产生了战友之情。

    如今还谈不上兄弟一般,但这是个好的开端,彼此有了交情,今后的战斗中就能催生友情,兄弟情。当然,任何事都是过犹不及,哪怕是再好的事情,凡事有度,但李鱼不能因噎废食,将来的事儿再用其他手段略步规范与完善便是。

    随着这五十位中层军官心性大变,整支军队也是气势一改,这种改变是非常明显的。当吐蕃车队抵达山下时,虽然建筑工地仍然热火朝天,但是已经有军士维持稚序,杂而不乱。

    很快,消息由军士送上山,上边命令一下,便有人护送着他们向山上走去。此时上山的路还未修出一条盘山坦途,车子上不去,铁无环便下令由一支正在空场上操练的士兵队伍给扛上了山去。

    这是吐蕃小整事永丹家族给李鱼送来的为永丹赎身的礼物,带队者是永丹的大管家旺堆。

    一见李鱼,旺堆便卑躬屈膝地上前,一边递上礼单,一边低声下气地求恳,请他释放永丹,并提出,自已的家族绝不会再提复仇的事,只求李爵爷开恩,不然永丹家群龙无首,行将大乱。

    李鱼打开礼单看了看,骏马三百匹,精钢百锻削铁如泥的上好吐蕃宝刀一百口、金银锞子各三百枚、上好皮张一千张,健壮的男女农奴三百人,还有番地獒犬六只,都是还未长成的幼犬,一头头的跟小雄狮似的。

    不出意外的,还有美女十人。大概永丹家也知道,高原后的魁壮女子人家李爵爷未必看得上,这十名美女都是他们家搜罗来的胡姬,其实大多是混血儿。至于这个搜罗是买还是抢,那就不得而知了,不过以永丹家的一贯作风,抢的可能性大一些。

    “好大手笔……”

    李鱼看得怦然心动,不要小看了这张礼单,虽说永丹是吐蕃那边也数得上字号的大农奴主,可要拿出这么一份礼物来,那也是掏了血本的。

    李鱼由此,马上断定,永丹家必然是已经乱了。他们那边有家族势力成分,远比中原这边还要简单粗陋的多,没有严瑾的宗族关系,一旦宗主出了问题,内部首先就要乱,会有人跳出来想抢位子。

    而外边,也必然会有人把贪婪的独手伸过来,纵然他们本不想伸手,陷于内乱的家族中人处于下风的也会引入外援,主动把人家请回来,所以,这才十多天的功夫,永丹家已经开始乱了?

    “永丹大夫人真是有心了,其实本爵奉圣命封爵于此,是希望这里能长治久安的,也很希望与四邻睦好。只要你永丹家族能够遵守承诺,从此友好相处,不再刀兵相见,本爵自然不会难为永丹。”

    李鱼把礼单“啪”地一合,笑得天官赐福一般:“礼物,我就笑纳了。关于永丹,你放心,本爵一定会放他回去,但不是现在!”

    旺堆一呆,陪着小心地道:“呃……那小人可以在这山上等,不知爵爷打算哪天放我家老爷下山?”

    李鱼把大手一挥,豪气干云地道:“等这折梅山上,下起第一场雪,那漫山红梅绽放的时候,本爵会折梅以赠,亲自送永丹小整事下山!如何?”

    旺堆一听,一口老血差点儿喷出来:“等到下雪,等到梅开?这才八月啊,等你放我家老爷下山的时候,恐怕我们家早已人脑子打成狗脑子,整个儿分崩离析了啊!”

第602章 世家也来种种田

    旺堆百般央求,终不得结果,无奈只能要求见自家老爷一面,对这个要求,一向大方、心地宽厚的李爵爷自无不允之理,于是,旺堆就得以和永丹进行了半个时辰的私人会唔。

    李鱼知道利用这半个时辰,永丹一定在面授机宜,以维持家族的完整,李鱼也是有意为之,他可不希望永丹家真的就这么倒了。反正不管事情接下来怎么演变,都能为他所用,那就行了。

    半个时辰后,旺堆依依不舍告辞,一下了山,就策马急驰,冲回吐蕃,去向大夫人传达永丹的意见去了。

    凡事得有张有驰,李鱼一到基县,马上就挑了彭峰,迫得五虎归附,如果立即再动干弋,虽然最合折梅山下那些将士们的心意,但难免对整个基县来说,会折损元气。

    更何况,一下子吃掉了原本基县的上层统治阶层,他也需要足够的时间来消化。王小磊、王东等其他四大家族被迫也拖拖延延地迁到折梅城后,虽说城池还未建起来,但此地已经有点一个小城市的样子了。

    这几家都是有钱人,虽说现在住的是帐篷,在建的府邸当然依旧豪华。包继业赚得盆满钵满,放屁流油,睡觉都能笑出声来。一个人实在忙不开了,已经写了七八封信叫人带回中原,给他的亲戚、师兄弟,但凡关系还不错的“建筑商”。

    要知道,光是一个折梅城,他都已经吃不下了,何况旁边还有一个幽兰城要建。肥水不流外人田呐!

    后投靠李鱼的这四家的话事人,也大多得到了个职务,不过,俱都是虚职,不值钱。真正掌权的只有陈彬一个,四家的话事人现在还认为这是因为人家率先投靠,李鱼也不去点醒他们,真要是太过蠢笨,他还不想用呢。

    等什么时候他们明白陈彬不但是率先归附,以实际行动表明了心迹,而且自愿立契,成为李家的家臣,所以才可以享有这些权利,他们也肯成为李家的家臣的话,李鱼才会从中择优秀者任职。

    这些日子,陈彬也意识到了权利的魅力。

    没错,军权、财务等这些决定了基础的权力李鱼的确没有放给他,但是由这些权利衍生的、反过来又影响着这些权利的行政权、司法权,却是每一个百姓最直接地能够感受到的权力。

    李鱼没有亏待他,在普通基县民众中,那位折梅峰上的李爵爷高高在上,是他们无法直接接触的神明,只能仰望。而真正决定他们的生死、口食的,是李爵爷的头号家臣----陈彬陈老爷。

    陈老爷意气风发呀!

    滨海五大家族都搬去折梅城了。至于原本的基县县城,李鱼决定废掉了。

    别看那儿才是基县的中心,可那儿只有一个彭家,所以彭家一倒,很容易废除。李鱼正在通过这些手段,使得定居基县的城市居民主动.迁往折梅城。这些做城市营生的人家,会随着一座城市的没落,自然而然地流向另一座城市。

    但滨海不同,滨海没有遭遇太多破坏,而且它离折梅城近,算是折梅城稍远一点的一座卫星城市。爵爷已经说过了,五大家族迁往折梅城,不能因此让滨海镇子没落,得多扶持些人起来,充当滨海镇各行业的领袖。

    当然,爵爷也说过了,五大家族将来就是折梅城的基础,爵爷希望他们把精力全心全意地用在折梅城的建筑上。而且李鱼并非诳语,他已经对这五家进行了业务划分,不管他们愿不愿意成为自已的家臣。

    在商业上,一定会让他们利用他们本来就有的资本实力、资源和人脉,发挥重大作用。专做珠宝生意的、专作皮具生意的、专作茶马生意的……

    而粮油生意则交给了陈家,毕竟陈家那么大,不可能个个都出来做官。粮油生意的利润远不及珠宝、皮具、茶马等,但是陈彬不傻,他很清楚,这个才是爵爷立足的根本。

    爵爷这是把他最看重的命脉交给了自已,安能不感激涕零?

    至于说收益不及其他几个行当,爵爷已经说了,他要在折梅城和幽兰城之间建一个大交易市场,不仅用作两城百姓交易之地,而且用作中原和西域、吐蕃三地在基县的唯一交易市场。

    其他四家掌握的珠宝、皮具、茶马、瓷器等各种生意,也都要这个市上交易,而这交易市场,交给他们陈家建设和管理,这一下子就把陈家的收入补了回来。

    而且他们还不用像其他四家一样那么辛苦地奔波,也不用承受生意失败的风险,简直是一本万利!所以陈家上下,都万分庆幸自已终于找到了明主,抱对了大腿。

    前两天陈家旁支陈五爷的一个庶子,名叫陈亦轩。名字倒好听,可是庶子的地位本来就不高,更何况他还有点呆傻,所以在本家一直常受欺负。前不久因为家族搬迁到折梅城,一番折腾下他还发了场高烧。

    结果他烧退了以后突然变得耳聪目明,谈吐伶俐,竟是转了性儿。陈家正是用人之际,陈五爷也很高兴,便想在市场建设上让他也出点力。结果没几天就发现他出了问题。

    事情的暴露,缘于他对刘炜家一位小姐的勾搭。而那位小姐与王小磊家的二公子定有婚约,二公子怒不可遏地跑来找陈彬告状,要他主持公道。

    陈彬这一番调查可不得了,他发现那小子利用其他四家现在都依赖陈家,而他本人模样也还俊俏的条件,就这么几天功夫居然就勾引了刘炜、王小磊、王东三家的三位姑娘了,并且通过她们,开始与这三家频频接触。

    再细细一查,这小子居然还在暗中串联建市场的工役力夫,在策划如何通过市场的占有份额控扼其他四大家族,进而架空折梅峰上那位爵爷,最终让陈家一统陇右,接着他要干嘛陈彬都没敢想。

    陈彬直接开了祠堂。陈家迁居,第一幢建起的就是家祠,现在别的房子都还没建好,可家祠是建好了的。陈彬召集族中元老,秘密开祠堂,把这个要毁了整个陈家的逆子所犯的罪行一一公布。

    那小子在祠堂里还说他是什么天选之子,他有通盘的计划,他一定能振兴陈家,他……,没等说完,就被陈彬下令,打落了他一口牙齿,割了他的舌头,把他用麻袋一装,扔进陈五爷家在建的宅子地基里,给活埋了!

    陈五爷在祖祠里发下号令,陈家上下,谁家再敢出这样的妖孽,自已料理。要是让他发现了,灭他满门!谁敢给整个陈氏家族招灾惹祸,那就别怪自已这个家主心狠手辣。

    简直是他么的是痴心妄想,陈彬现在主持行政和司法,而这需要暴力机器的支持,所以他整天和折梅峰打交道,谁有他清楚折梅峰上那位爷的本事?你真当人家高高在上,不理俗务了啊?

    哪个大人物刚刚干下这样一系列轰轰烈烈的大事,就放心当甩手掌柜的?你知道人家手里有多少兵?吐蕃小整事永丹和马贼王罗克敌,弹指之间就被他灭了,你联系一帮乌合之众有个鸟用。

    你知道狗头儿和陈飞扬那两个看着无所事事的小泼皮现在在干什么?他么的这俩货从雷落源源不断送来的囚犯中专门网罗那些梁上老贼、爬狗洞的混混,出千使诈的骗子,成立了一个极秘密的组织,现在外界对此还一无所知,但陈彬连名字都打听到了,叫“采花楼中楼”。

    真要叫人听见这狗屁不通的名字,不是被人误会这是一幢青楼,也是给爵爷物色美女的机构,可这是探马斥侯的大本营,是爵爷的耳目之地啊。

    陈彬还听说爵爷还说过什么兼听则明,不能只倚仗一个“采花楼中楼”,后来陈彬无意中又听到过什么第五什么的,不用想也知道,肯定也是谍报机构。

    第五……,这都有五个谍报机构了,整个基县怕都被爵爷布下了天罗地网,你在茅房放个屁,爵爷那儿都能知道,你个坐井观天的东西,站在你的位置什么都不知道,居然还敢大言不惭,还敢异想天开!

    陈彬是万万不敢的,他知道自已唯一的出路,就是表现出他对爵爷的忠心和才干。所以在经营滨海镇上,他是真的不敢任人唯亲,从中渔利。爵爷已经给了他一张大饼,他能看得上一粒芝麻?

    所以,在选拔可以在五大家族离开,弥补滨海镇权力真空的人选上面,陈彬是不怀一丝私心的。如此一来,罗霸道就进入了他的眼睛,成了他属意的一个重要人选。

    罗霸道两夫妻完全不知道先前自已家被彭峰那个恶绅给盯上了。虽说两夫妻都有一身超卓本领,但现在只是寻常度日,如果人家不是用强的,而是暗中用些什么阴谋手段,还真难说他们会不会受此一劫。

    也是老天照应,这一劫还没来,彭峰自已就变成灰灰了,罗霸道夫妻俩由始至终,都不知道发生过这样的凶险。李鱼灭了彭峰、收服五大家族的事,两夫妻自然是一清二楚,而旷雀儿此时也完全不知道自已的殿下如今也在基县。

    此时,旷雀儿已经有些显怀了,坐久了也觉腰酸。听到丈夫招呼一声,扶着腰出了内房一看,就见罗霸道提了两尾鲜鱼回来,笑呵呵地道:“刚去海子里捕了两尾肥鱼,一会儿给你炖汤喝。”

    他从缸里舀了瓢水净了手,便去扶了妻子,二人到廊下晒阳光。

    旷雀儿问了问镇上如今情形,瞟了他一眼,试探地问道:“夫君与纥干承基,算得上是生死与共的好兄弟,若论本领,更是不下于他。如今他贵为岷州一州将帅,夫君就没有什么想法么?”

    罗霸道摇摇头,柔声道:“打打杀杀、争强好胜的事儿,我从小做到大,柴此时想想,殊为可笑,争来争去的,便是到了手,又能如何?尤其是罗克敌,一夜间轰轰烈烈,生死不知。呵,现在想起来我与他当初的争夺……实在可笑。”

    他握住旷雀儿柔软的小手,那小手原本因为掌握刀剑,掌中是有茧子的,而今手掌日益柔软,那茧子不细摸已经快感觉不出了。

    罗霸道深情地道:“我现在只想伴着你,伴着我们的孩子,一家人圆圆满满,那就是最好的。等咱们有了儿子啊,把你和我的一身本事都传给他,他要是不喜欢这平平淡淡的日子,叫他小子自已靠双手去拼,我们老罗家,一直就是这么下来的,我这当老子的,才不替他操那个心。”

    旷雀儿抿嘴一笑,说:“你就知道一定是儿子啊,如果是女儿呢?”

    罗霸道一听顿时变成了星星眼,那么粗犷的一脸大胡子都变得柔和了:“要是女儿,我这当爹的可得更努力赚钱了,要让她整天漂漂亮亮的,穿最漂亮的衣服,还要请人教她琴棋书画,让我们的女儿像她娘亲一样出色……”

    两人正说着,一大群人出现在门口。

    有人上前敲了敲半敞的院门儿,高声道:“这位可是罗峰罗兄?我们家陈老爷要见你!”

    陈彬摆摆手,让那随从闪过一边,笑容可掬地走进来,呵呵笑道:“这位就是罗峰兄弟吧?”

    罗霸道在陇上很有知名度,如今只能化名罗峰的罗霸道缓缓站起,目中露出警惕之色,身子微微一侧,壁上就挂着一把锋利的柴刀:“正是罗某,陈彬陈老爷?”

    “哈哈,不敢当!正是陈某,罗兄,冒昧登门,还祈勿怪啊!”

    陈彬此时真有点礼贤下士的感觉,他再三斟酌,觉得这个罗峰,是能够打理好滨海镇的,虽说他是替爵爷打理,陈彬在那个什么采花楼还有什么第五楼的心理威慑下也不敢动心机把他招揽门下,但处好关系总是可以的。

    所以,他亲自来邀请了。

    此时,那些关陇世家也在天下各地网罗着他们准备建立的“继嗣堂”堂首任宗主的人选。各大世家在这一点上,也是丝毫未留私心,没有必要,谁想在这宗主人选上藏私心,都是不可能的,多少双眼睛盯着呢,莫如真正选一个能够肩负起这一责任的英才。

    李世民开科考,眼见天下举子从端门列队而出时,曾高兴地说:“天下英雄尽入我吾彀中矣!”可也未必,沧海有遗珠,如果官场中有合适的人,各大世家也不介意在其中网罗,毕竟他们和官场本就联系密切,而且这人并不是用来造反的,相信没有人拒绝得了整个关陇集团作为其庞大后盾的诱惑。

    但若这人是在野的,真有大才,各大世家一样乐意招揽,只要他真具备相应的才干,有了整个关陇集团的支持,他马上就能飞龙在天!

    如今,被一些世家选中的“继嗣堂”宗主备选人物已纷纷出现:基县李鱼赫然上榜,此外还有洛阳沈若凡、长安第五凌若、辽东葛鸿飞、幽州卢在隐,说是满天下的网络,其实网罗范围还是集中在黄河以北,而这其中,第五凌若是唯一的上榜女姓。

第603章 添丁

    罗霸道对陈彬的来访颇怀戒心,因为说实话,五虎人家在滨海镇上,风评其实也谈不上多好,只不过有个彭老虎在,这五家相对收敛。在彭峰的衬托之下,显得还算不错。

    陈彬笑吟吟地说明了来意,罗霸道和旷雀儿大感意外,这是拱手把钱送给别人一样啊,陈彬居然如此大公无私?怎么可能?

    两夫妻可不知道陈彬现在有多怕李鱼,而且李鱼给了他足够的好处,陈彬是绝对不想因小失大。所以这人将来是否会堕落不好说,可至少眼下,这位新官上任,还是出于私心,而想多行公道的。

    这送到眼前的好处自然没有往外推却的道理,而且细细一问,还真没有什么不可以接受的附加条款,于是罗霸道一口答应下来。

    陈彬喜上眉梢:“很好,回头我就叫人把滨海这边的一些人脉、资源都给你送来。我知道,你有几个好兄弟,以后主持这滨海商务,少不得还需要人,我也不去参与,你自已找。只是,须按爵爷的政令行事,赋税按时缴纳即可!”

    两下里谈得很融洽,送走了陈彬一行人,罗霸道站在院子里,痴立许久。

    旷雀儿走过去,挽住了丈夫,柔声道:“夫君?”

    罗霸道拍拍她的手,叹息一声道:“李鱼,一定是知道我们在这里了。”

    旷雀儿柔柔地应了一声:“嗯,否则以陈彬一向的为人,这等好事,交给他的子侄多好,哪有白送给咱们的道理。”

    罗霸道苦笑:“这小子,是看老子过得不好,有意周济么?”

    旷雀儿嗔道:“瞧你,人家好心对你,还想这么多。他是基县男爵,无人不知。既然发现你在这里,又不去见他,想必也是料到你有些尴尬,而且不想求人。他又有意照拂,这才拐弯抹脚,本是一番好意呀。”

    罗霸道嗯了一声道:“是啊!既然已经被他知道了,我……要不要去见见他?”

    旷雀儿道:“你这时候去,反而刻意了。他初来乍到,虽然凭着好手段拿下了基县,可根基太浅,还受不得什么风吹草动,你既承了人家的情,便把这滨海镇打理好,便报答他了。至于何时相见,顺其自然就好。”

    罗霸道用力点了点头,自嘲地一笑,道:“真是难得啊,我这个一向打家劫舍,不叫人安生的大盗,如今居然要经营一方,守护一方,要带领一镇百姓安居乐业。哈哈哈哈……”

    ……

    兰州皋兰人李阀别业,经过数月的沉寂之后,各阀阀主又开始往这厢汇聚了。每一家都已物色到了一个人选,有的人家甚至还特色了两个,只等众阀主再次开会,将这些俊杰人物摆上台面,大家做一个选择。

    “继嗣堂”首任宗主的候选名单中的第五凌若此时却正有一封信送到了基县。她在信中说,小三儿有些咳,请了孙神医看了,可也咳得不轻,所以一时不敢上路来陇右,不过孩子并没有大恙,叫他放心。

    原本第五凌若是要晚他半年过来的,可现在因为孩子生病,再一算日程,等到的时候正好是冬天,这就更不放心了,小孩子体质弱,这么折腾,又逢寒冬,容易出问题,所以打算再延半年,那时孩子一岁多了,而且是春夏之交赶到,正是好时候。

    李鱼虽然想早日见到凌若和孩子们,可是考虑到他们的健康,对此也无异议,只是听说孩子咳个不停,那也是揪心的很。听说孩子咳个不停,连孙神医都不能几服药便见效,估摸是小儿百日咳一类的毛病,着实心疼。

    而此时,深深和静静大腹便便,又快要生了。

    好在,李鱼信不过这陇右比较粗枝大叶的接生方式,早就通知了长安那边,这次随信来的,还有第五凌若重金聘请的三个在长安也算是颇有知名度的稳婆子,她们到了,李鱼便也放心了。

    漱玉居。

    龙作作喝着山泉水著的银耳红枣汤,“李馨宁”在一旁侍候着,轻声慢语地说:“夫人,吐蕃送来的那十名女奴,整日在阁里也是无所事事。听说夫人以前曾经将那五十个美人儿训练成女兵,如今何不再训练她们,也好消遣时光。”

    龙作作摇摇头,道:“我那时,也只是一时兴起罢了。郎君说,今冬还有一战,到时候她们又得送出去了,我还训练她们作甚?”

    “李馨宁”凤目异采一闪,讶然道:“爵爷还要打仗啊,跟谁?”

    龙作作道:“我哪儿知道,这种事,我也不感兴趣。”

    “李馨宁”和先后送来的五十个美人儿以及现在的十名美人儿不同,她是自由民,而那些是奴隶,奴隶是可以做为私人财产处置的,要当礼物赠予他人也理所当然。

    但人家“李馨宁”是自由民,就算他们李家收留了,也不可能替人家决定命运。之前李鱼曾想将她送回兰州,但“李馨宁”说了,哥哥一死,兰州也无至亲了,有几个远房亲戚,平素关系并不好,这一回去,只怕反要被他们欺负,便留在了折梅峰上。

    这“李馨宁”也会来事儿,小意儿奉迎,很快便得到了龙作作的欢心。一开始龙作作还有些防着她,这女子不但貌美,气质也同寻常女子大不相同,生怕丈夫动了收美之心。

    不过,她发现这“李馨宁”其实挺回避李鱼的,从没有眉来眼去攀高枝儿的感觉,便对她渐渐放了心,又瞧她办事利落,渐渐揽为了心腹。

    一个奶妈子抱着龙作作的儿子进来了,恰好听见这句话,便眉开眼笑地道:“可不说呢,再说啦,夫人您又有了,现在哪能动刀动枪的,身子要紧。”

    “李馨宁”讶然道:“夫人又有了?什么?”

    那奶妈子咯咯笑道:“你虽说还是个大姑娘家,可也是女人呐,怎么这还不明白,当然是有了孩子。”

    “李馨宁”呆了一呆,连忙道喜。

    龙作作笑道:“昨儿个才请郎中看了的,现在还不确定,等真确定了再道喜不迟。”

    奶妈子笑道:“这还假得了?那位郎中,可是整个基县医术最高的了。”

    龙作作哼了一声,瞪着她怀里的儿子:“小兔崽子,见到你娘也不叫一声,你在那儿拧巴什么?”

    李家大宝扭得跟麻花似的:“我要跟吉祥娘娘玩,我不要跟亲娘娘玩。”

    龙作作“大怒”,一把从奶妈子手里接过孩子,摁在膝盖上,照着屁股轻轻拍了两巴掌:“你个没良心的小东西,你娘千辛万苦生你下来,你连亲娘都不认了。”

    孩子嘟着嘴儿道:“亲娘娘打我,我要找吉祥娘娘告状。”

    “嘿!看把你能的!算了算了,这个孩子算是养废了,等再生一个,我一定亲自养。”

    龙作作心里难免有点发酸,可也没办法,谁让她生第一个儿子的时候,还完全没收性儿,母性表现不足,自已的孩子,基本上是吉祥拉扯大的。不过别看她现在赌咒发誓的,其实她一直就没有那种温柔母亲的耐性。

    等她真的再生了儿子,估计三天新鲜劲儿过去,她就又把孩子丢给吉祥看顾了。

    “李馨宁”站在一旁,也是一脸替她欢喜的笑,心中却是暗暗转着恶毒的念头。他要打入李家,可他当然不能勾引李鱼,他毕竟是男人,真要有所亲近,难保不被他发现真身。

    ”李馨宁“真正想接近的,是龙作作!

    大户人家,妻妾成群。而且那妻妾,少有是相知相爱,有了真情实感这才结合的。正妻大多是讲究门当户对,三媒六证这才结合。而娶妾娶色,只要瞧见她美丽地位又卑下,豪门大户便可纳进门来。

    以前罗克敌混迹兰州时,所遇的大户人家莫不如此。所以,这样的人家,男女之间感情着实淡漠,而且这样功成名就的男子,大多都是中年以后,妾室却大多年轻貌美,彼此更难合谐。

    因此罗克敌便趁虚而入,趁着那些闺中怨妇孤衾难耐,先以女儿之身接近,渐渐混为半闺蜜似的心腹,等到有了同床共榻的机会,便曲意撩拨,待那女子情动,再半强不强的占了她身子。

    那女子一则本就未必对丈夫忠诚,二则已经与他有了肌肤之亲,唯恐名声受损,前途尽丧,所以便被他所趁,乖乖受了他控制。以前罗克敌这么做,可谓百试不爽。

    而今在折梅峰上却不然,龙作作对李鱼,那是在他微末之时就已倾心的,而且夫妻闺事也很合谐,哪有机会让他得手,他如今虽然成了龙作作的身边人,可是想给李鱼戴一顶大大的绿帽子,把龙作作发展成自已的人,配合他对付李家的计划,竟是进行不下去了。

    尤其是此时,听说龙作作又有了身孕,他哪还有机会?

    这条路只怕不通……

    罗克敌暗暗咬牙,今冬还有一场大战?却不知他是要对付谁。如今看来,我只能在这件事上下手了,只要被我拿到他的行动计划,便可知会他的敌人,叫他吃上一个大大的暗亏。

    今冬……正逢年节,全家欢聚,我那时一把毒药洒下去,将他满门老少尽皆毒死,再借刀杀了李鱼,让他满门上下,阴间团聚,如此,方显我罗某人的手段!想到这里,罗克敌唇角不禁浮起一丝恶毒的冷笑。

    这时门口人影一闪,罗克敌迅即恢复了甜美的笑脸。

    狗头儿气喘吁吁地出现在了门口,手舞足蹈地道:“龙夫人大喜,李家大喜,静夫人要生啦!”

    “什么?”

    龙作作还没喝完的银耳汤洒了一手,赶紧抓过毛巾擦了擦,急不可耐地道:“静静要生了,我马上去看看!”

    子嗣的诞生,香火的传承,对任何一家人,都是极重大的事情。没有哪个大户人家不盼着开枝散叶,儿孙满堂的。如今李家再添人口,那当然是极重要的大事。

    龙作作立即跟着狗头儿匆匆去了,奶妈子忙也抱起孩子追了上去,李家大宝瞪着一双黑漆漆的眼睛大声嚷嚷:“我要有弟弟了?我要有小弟弟陪我玩了吗?”

    奶妈子喜气盈盈地道:“也可能是妹妹呢。”这句话说完,生怕龙作作不喜,这年代局限,哪个家族都是希望多生男丁的,忙又改口:“小少爷这么一说,那一定是位小小少爷了。”

    “李馨宁”追到楼口,却是怅然一叹。龙作作一向不喜欢他在李鱼面前晃悠,而她也是一向回避李鱼,所以此时若没有吩咐而追上去,反而令人奇怪了。罢了,今冬是么……,那老子就忍到今冬!

第604章 好想要一件小棉袄

    龙作作这一路赶过去,等她到了,静静已经生了。

    这折梅峰其实着实地不小,论起面积,在五峰之中最大。这也是杨千叶当初没有选择折梅的原因之一,她对未来的规划与李鱼不同,自然不需要面积这么大的一座山峰,经营起来凭白多了许多麻烦。

    所以,吉祥、作作、深深、静静,自然可以自由地在峰上选择风景最好的地方,而这风景最好处,当然不能只阅山上风光,能俯瞰大地最佳。如此一来,等于是四女各自选择了山峰的一角。

    龙作作和静静所居处恰好是对角线,这等她终于赶到了,就见吉祥、深深都在门前,李鱼去幽兰谷规划山城设计去了,此时尚未赶到。一见龙作作赶来,深深便腆着大肚子,喜不自禁地迎上来:“龙姐姐,静静生了,一个大胖小子,六斤七两。”

    深深是真的开心,她跟静静可是姐妹,两个人地位又比吉祥和作作低,那可真是要母凭子贵了。自已怀的是男是女此时还不知道,妹妹生了儿子,两个人的未来就更稳妥了些。

    “当真?”龙作作听了也自欢喜,第五凌若与她,自然没有深深静静两女亲近。再说第五凌若一生就是五个,这也太要命了,人家那五兄弟可是一母同胞,自已的儿子未免有些孤掌难鸣呢。

    如今静静也生了儿子,那自已的儿子便有了更亲近的小伙伴了。

    既为人母,思量的事情难免就实际了些,她们倒也没有心存算计他人的主意,只是为了自已的儿子,防患于未然罢了。

    吉祥微笑着看着她们,只是那笑容怎么看都带着些牵强。

    吉祥自已也知道不该表现得这般失落,可是明明她与李鱼定情最久,现如今别的女子一个个的瓜熟蒂落,自已偏生肚子不争气,同为女人,那种滋味儿……

    龙作作如今心思可比当初细腻了许多,一见吉祥模样,便走过去,拉住她的手道:“好饭不怕晚,你急什么,这孩子,早生晚生,你总是要生的。再说,我那混账儿子,现在只认你,都不认我了,这跟你亲生的儿子有什么区别。”

    吉祥鼻子一酸,强忍泪意道:“嗯!我也明白,就是……有点难受……”

    吉祥吸了吸鼻子,龙作作拍拍她的手,柔声道:“放心,很快的啦。改天儿,我陪你去求一尊送子观音,咱们虔诚敬上,一定灵。嗯,婆婆呢?”

    深深跟上来道:“婆婆在房中呢,我现在好想看到孩子啊,也不知道婆婆几时给抱出……嗯……嗯……”

    吉祥和作作一见,吓坏了,急忙双双上前,一左一右将她扶住:“深深,你怎么了?”

    深深皱着眉头,呻吟道:“我……也不知道,就感觉肚子隐隐作疼,那孩子好像……好像坠得慌……”

    龙作作已经是过来人,忍不住嗔道:“你这妮子,就是喜欢凑热闹。你不是比静静晚好多天呢么,怎么人家生,你眼红是么,这要赶在同一天是不是?”

    吉祥一听,顿时唬了一跳,立即放开喉咙, 大喊起来:“快来人呐!深深要生了!”

    李鱼此时正向折梅峰赶来。两山之间的山脊此时还未修整成通道,灌木密集,无法通行。他从幽兰峰下山,骑马回到折梅山下的折梅城,再弃马上山,铁无环陪着他,两人走得气喘吁吁。

    铁无环欣然道:“恭喜阿郎,又要添丁进口了。”

    李鱼道:“不要只说我,你也得考虑一下终身大事了。”

    铁无环摇头道:“如今忙于练兵,哪有功夫想这些事,等咱们折梅城建好,一切稳定下来再说。”

    李鱼摇摇头道:“前些日子,吐蕃小整事永丹家不是送来十个美人儿么,回头你选两个走,身边总得有个人侍候着,也好知冷知热。”

    铁无环尴尬道:“还是算了,等我……”

    李鱼道:“不用等了,这事儿我说了算。你若疼她们,给个妾室的身份,平素也别亏待了她们就是。”

    两人一路说着,便到了山顶。

    先后有过六个儿子的出生经历,李鱼现在已不复初为人父时的惊慌失措,二人上了山顶,便急急往静静所居的峰顶西北角院落赶去。

    一些丫环婆子正在进进出出,两人刚到了院门外,就有一个婆子看见,忙不迭迎上来,笑不拢嘴地福礼道:“恭喜爵爷,贺喜爵爷,深夫人生了个小公子,母子平安!小公子七斤一两,健壮的很呢。”

    李鱼一呆,愕然道:“什么?深深?不是静静生孩子么?”

    那婆子笑道:“静夫人已经生了,也是位小公子,深夫人跟着跑前跑后的,想是动了胎气,静夫人那边刚生下来没多久,深夫人就生了。”

    李鱼站在那里,啊了半晌,有些不知所措。

    那婆子道完了喜,便道:“老婆子先去忙了,两位夫人同时产子,老婆子可忙得很,恕罪,恕罪。”

    稳婆说完就急急进了院子,李鱼慢慢苦起一张脸,喃喃自语道:“怎么……又是儿了啊!这都一二三四五……八个儿子了,八仙过海还有个女孩儿呢,什么时候给我生个小棉袄啊。”

    铁无环大惊道:“人怎么能生得出棉袄来?阿郎说笑了。”

    李鱼摆摆手,举步跨进了院子。这才多久啊,居然生了八个儿子,女儿一个都没有,李鱼倒不是不高兴有子嗣,可这心里难免有点纠结,好想有件小棉袄啊!生儿生女的怎么说来着?好像什么酸性碱性决定的?到底是酸还是碱呐,我是不是得吃点儿什么……

    李鱼一路胡思乱想着,迈进院子的时候,又生怕深深、静静看出他的失落。这时做丈夫的要是表现的不高兴,可难免叫她们犯心病,所以面上马上挂出了笑容,可心思念念不忘的,却是那求之而不得的小棉袄。

    ************

    李鱼这边为了已有八子却无一女而烦恼,皋兰李阀的汀上汉亭中,诸位家主却是再度齐聚一堂,开始商议起他们物色的人选了。

    被物色者对此毫不知情,就像皇帝驾崩,储群未立,诸大臣廷议由谁继位一样,他们本已是人中之龙,一旦被选中,拥有了庞大的势力暗中支持,立即就能龙腾九天。

    “这个沈若凡如何?”

    “此人是洛阳人氏,经商为生。其家族本是小商贾,因其父早逝,少年继承家业。历时十年,将其家族产业经营成为洛阳第一豪贾,心机、手段、眼光,都是上上之选?”

    “商贾油滑,唯利是图。”

    “呵呵,此言差矣,不过是谋生之道的选择罢了。柳阀主何必如此狭隘?”

    “本领才干,倒是可圈可点。只是他经商日久,棱角已没。而我‘继嗣堂’甫立,至少这第一任宗主,是需要大魄力的人,这个沈若凡,只怕驾驭不了这么庞大的资源,也无法令我各阀送去的旁支子弟信服。”

    “晋阳常书欣如何?此人常往来与陇右,想必大家都对他熟悉许多……”

    “不可!‘继嗣堂’甫立,至少得需要十年、二十年时间,才能稳定,并且能够成长为独挡一面的庞大势力。这个常书欣年近五旬了吧?就算他活得了那么久,年事既高,如何有那么多的精力和魄力,去开创局面?”

    “长安第五凌若如何?此人虽是女子,却十分精明,巾帼不让须眉。长安西市就是一个小江湖,势力分布如何复杂,各位都是知道的,但她身在其中,却能始终岿然不倒,还能创下很大一番局面……”

    “一个女子?你认为,我各阀那些目高于顶的子弟,肯接受一个女子的统领?”

    “这第五凌若与洛阳沈若凡相仿,心机、手段、能力或者都不欠缺,但是这个宗主,手下并不会缺少这样的人才,他最需要的,是能驾驭群雄的魄力,有布局天下的境界。这两个人,整日钻营于商贾之事,境界未免弱了。”

    “幽州卢在隐如何?”

    “呵呵,他是山东士族,范阳卢氏的人吧?”

    “是!但他自负才学,却出身旁支,不得重用,对卢氏并不……”

    “虽然依据我们判断,只要我们把不宜再继续持有的势力‘交出去’,由‘继嗣堂’接管,表面上却是还给了朝廷。朝廷就会反过来,开始打压山东士族,那时山东士族必然与我等联手,可这个过程,恐怕得耗时三五十年,第一代宗主,必须得是绝对可靠的人,不能冒险。”

    众人一番议论,最终进入众人眼帘的,就只剩下两个人了。

    一个是基县李鱼,尤其是听说另一候选人第五凌若,实则是他的女人之后,好几位阀主都开始倾向于他。

    另一个是辽东葛鸿飞。这人年纪比李鱼略长,最强悍的就是在那动荡不安之地,他居然凭借一已之力建立了属于他的一方独立势力,武力方面尤其见长,而关陇集团的人所掌握的以武力为主,所以倾向于他的也为数不少。

    最后,李阀阀主拍了拍手掌,结束了众人的争议:“诸位,如今大家认可的,只有基县李鱼、辽东葛鸿飞两人。论综合能力,李鱼略胜一筹。而论驾驭武装,则是葛鸿飞稍占上风,这两人谁更合适,我们可以再做考察,最终做一决定,如何?”

    众阀主纷纷点头。

    他们并未因为李鱼姓李,而怀疑他和陇上李阀有什么关系。虽说他们的实力都比李阀略逊,所以此时的关陇集团以李阀为尊,但每一家的能力都不容人小觑。他们早已把李鱼这个人查了个底儿掉,很清楚他的出身与李阀毫无关系。

    于是,一番议论后,众阀主决定,由陇右李阀和独孤阀,派人接近李鱼,对他做进一步考察。而窦阀和令狐阀主,则派人接近葛鸿飞,对他也做进一步考察。各自派出两路门阀,也是避免有人出于私心,从中作弊。

    一番计议之后,四位阀主家很快就派出了人手。

    陇上李阀派往基县的,是李伯皓、李仲轩两兄弟,但他们只是个幌子,只是为了以他们做为接近李鱼的借口,谁叫他们相熟呢。李家真正派出的,其实是这两兄弟的一位堂叔,名叫李环。

    这位堂叔辈份高些,但年纪与他俩相仿,将来是准备要派驻继嗣堂的人。只消把这一点告诉他,就不用担心他不会抱着鸡蛋里挑骨头的心态,去认真考察李鱼。

    至于独世阀派出的,却是一个女子,独孤小月,独孤阀阀主之女。独孤阀在军中掌控着很大的力量,迫于皇室的步步紧逼,不交出去是不行了,而这个阀主是确保独孤阀依旧能对军队保持很大影响力的关键,安能不小心?

第605章 考察良人?

    李鱼治理基县,颇有网络小说家写小说的特点,一场激烈的大**戏之后,总要小桥流水,潺潺一阵再说,如此有张有弛,方为制胜之道。

    基县底子薄,更是经不起一再的折腾,虽说李鱼用了妙计,把战斗范围控制在了一个极小的范围之内。

    所以,灭了彭峰,生擒永丹,罗克敌下落不明之后,李鱼也开始休养生息,开始种田了。

    原本基县根本就没有行政体系,而是由彭峰和滨海五虎来在各自的势力范围之内制定规则,现在彭峰已死,五虎元气大伤,彻底归附,其中除了陈家,另外四家也在考虑要不要做李鱼的家臣,所以阻力可以说是没有。

    其他那些小豪绅、小地主,眼见彭峰和五虎都翻了车,是断断不敢违抗李鱼的政令的。所以,税收政策先行制定并颁布下去了,而且税收暂时不设专职官员,由铁无环铁旅帅担任,这就有点军政府的意思了,敢抗税的只怕一个也没有。

    但是李鱼在颁布税法的同时,也免除了之前许多的土政策,许多苛捐杂税免除,百姓们的负担并未增加,反而有一定程度的减少,这就得了民心了。

    随即,李鱼又兴畜牧,重农桑,大力发展商贸,鼓励开垦荒地,借两位小公子先后诞生之喜,将已经制定的税收和其他各项政策,一再提供各种优惠,尤其是折梅城外的垦荒和折梅城中的商贸基地的建立,更是有超级优惠,一时间这座以前无人注意的折花山,成了整个基县关注的焦点。

    从折梅山下到滨海镇之间纵向六十多里地,横向一百四十多里地的可耕种面积,你有多大能力圈多少地,由李爵爷保证你的安全,但不许空着,想先圈下来却不有所作为是不行的。

    而优惠条件是十分明显的,五年免租,五至十年间只收两成租子。这样一算,就算十年后爵爷不讲究,把这开垦好的熟地全收回去,那也赚呐,一时间不仅基县百姓开始向这里集中,连岷州其他地方的一些自由民也闻风而动了。

    至于折梅城中的招商,政策同样优惠。所有商铺的所有权归属爵爷,但放出十年的经营权给管理者,管理者又放出了三年的免费使用权,三年后制定租金,而你有权决定续租与否。

    如此一来,许多商贾包括一些本来不在本地落脚的行商也都跑来承租商铺了,反正零租金,无本买卖,哪怕没指望这儿能火的人也决定派几个活计带商品来试试,反正没损失。

    这一块的利,李鱼是打算让利给滨海五虎家族的。大棒已经挥动,也得给点甜头,不然把他们都倒了,难道拔些小民和猎户来做这种事?他们真没这个能力啊,而且坦白讲,穷和品德高尚,并不是画等号的,还是得依赖法律和规矩的明确,不能指着人品经营这里,那太天真了。

    不过,管理者中的主要决策人员,李鱼其实是打算留给第五凌若的。她也不用抛头露面直接干涉管理,只要她能承担起整个商贸区的结算,那么所有的资金流向、度支数量,就一目了然,自然可以四两拨千斤,予以干预。

    折梅城已初建有了轮廓,外城墙内城墙街道等还只是粗坯,比如外城墙还是黄泥混着野草夯实的,所以整个城市的外形有种古朴苍莽的感觉。至于是贴砖还是再加垒一层大石头,那是未来慢慢完善的事儿,此时顾及不上。

    城中道路也是把土平整夯实了的,为了避免雨天泥泞,主要街道都铺了碎石子,山上有石头,但是想铺石板,也得慢慢来。

    李鱼在折梅城中划了四个区域做为增送区域,你能建多大宅子,设计图交给包继业和杨思齐审查,通过了就允许你起宅子盖房,房基地白送给你,这么做是为了尽快让这里人丁兴旺,有了人才有一切啊。

    不过四个区域都不是主要街道和未来的繁华区,那里可是折梅城将来财政收入的一个主要来源。后世饱受房价之苦的李鱼很腹墨地盘算着这一点,不过跟谁都没说。

    为了鼓励畜牧业及其发展,提供幼崽、回收成兽、制皮业,售卖业,这些也都得建起来,不过这些李鱼完全不操心,他都交给老丈人龙老爷子了,龙老爷子从龙家寨带来不少人,就凭这些人,就能建成一条龙的服务产业,赚它个盆满钵满。

    整个折花山、整个基县、整个岷州,都感觉到了折梅峰上的动静,它的辐射力还将随着时间,影响到更远的地方。

    整个折梅山上下,每个人每天都在忙碌着。

    大马匪头子罗克敌也在忙。

    他背着竹篓儿,手提打狗棍,发系青帕,身穿青衣,腰如约素,娉婷可人的一副小模样儿,正在山间小心地拨动着草皮前行。

    李鱼打算在山阴一面种草药,那也是利润丰厚的一块产业,初期投入小,但一旦形成规模,将来就是无本万利,任它天生地长,采下来就是钱。 不过前期需要勘察一下山阴,看看哪些地方适合种植。

    龙作作主动请缨,负责了这一块。她自己有了身孕,不太可能爬山越岭了,但身边还是有人可用的,做为她的亲信俏婢罗克敌,自然也被派来了。

    草丛一拨,一条五彩斑斓的大蛇吐着舌信丝丝地向罗克敌示威,罗克敌匆匆四下一看 没人,立即挥棍一击,那棍力道极猛,速度极快,幻化作一道虚影,一下子将那条蛇拦腰打折。

    罗克敌立即扑上去,举出小瓶子,拔下塞子,把蛇牙按在了瓶口上。

    这是一条五步蛇,毒性甚烈。

    小瓶中已经有了小半瓶毒液,他已经采集了好几条毒蛇的毒液了。

    呵呵,已经十月了,只等今冬,只等那一天,我就把毒下在他们的饭菜里,送他全家归西。等李鱼损兵折将地逃回来,看到那一幕时,那种摧肝裂胆的痛苦,一定会让我很开心,呵呵……

    五天后,罗克敌见四下无人,从瀑布小桥边的一块石头下一摸,马上露出了欢喜的笑容,小瓶子还在。

    他拔下塞子,嗅了一口,正想把塞子塞上,再把瓶子藏回原处,忽然一怔,又嗅了嗅,奇怪,为什么这么臭?当时那毒液可没这种气味啊。

    罗克敌哪知道这种生物毒根本放不住,暴露在空气中几个小时就会失去毒性。犹豫再三,如此重要的计划,显然是不能出差错的,他必须得试试。

    这时候,罗克敌目光一转,看到了旺财。

    旺财,当然是一条狗。不过却不是一只小可爱的狗。它是一只外形如雄狮般的大狗,一只藏獒。当然啦,作为一只未成年的藏獒,它的体形还不算大,但已威风如一只小狮子。

    罗克敌看看藏獒,再看看小瓶子,小心翼翼地摸出了一根绣花针,往小瓶里一探,蘸了点毒液,然后藏好小瓶子,举着绣花针,向旺财走去。

    小半个时辰之后,罗克敌躺在榻上,腿上、臂上,已经裹了好几匹白练布,裹得跟个木乃伊似的。龙家寨的奶妈子蒲婆婆关切地说:“哎呀,虽说那小狗跟大家都挺熟了,可畜牲毕竟是畜牲,谁知道它啥时会翻脸?不有句话说么,这人长了个狗脸,说翻脸就翻脸,你招惹它干吗?”

    罗克敌眼泪汪汪地看着好心的蒲奶奶,要不是你这老东西出现的太早,我早一脚踢死了那狗,往瀑布里一抛,谁知道它去了哪里。就因为你的出现,我才只能被它咬啊……

    可怜的罗克敌被迫养伤的时候,李伯皓、李仲轩、堂叔李环还有独孤阀主的独女小月儿,才一起前往折梅城。

    这四人接到消息后先行集结,再赶来岷州,这就已经过了一个月了,之后的时间,他们没有直接上折梅山,而是由李环和独孤小月建议,先走遍基县,体察民情。有时候要了解一个人,他人的评价才最准确。

    李伯皓和李仲轩当然是不以为然的,在他们看来,自己的好朋友要做继嗣堂首任宗主?这很好啊,什么能力不能力、人品不人品的,咱的朋友,那还能差得了?

    可李环和独孤小月可不这么想。

    李环将来是要进入新成立的继嗣堂,并听命于宗主的。如果所选非人,那时谁来替他作主?继嗣堂将拥有相当大的自由度,只有如此,皇家才不会在探察世家动向的时候,注意到继嗣堂。

    在相当长的时间内,继嗣堂根本不会和关陇集团有什么联系,只会按照事先确立的宗旨,由宗主自行决定该组织的发展,所以一旦选择错误,对他来说,就是一场灾难。

    而独孤小月,也负有一个重要使命。做为独孤阀主的独女,这位小公主实际上并不得宠,从小过得也不舒心。原因很简单,她爹重男轻女的程度严重到了极点。

    独孤阀主身为嫡宗长子继承了阀主之位,可是偏偏生不出儿子,虽然纳了那么多妾,多年来就只生了一个女儿,此后再无所生。郎中都说他是早年去西域历练时迷路于雪山那段时间卧冰饮雪伤了肾水。

    急怒之下,独孤阀主对这个女儿是越看越不顺眼,总觉得是她的出生,坏了自家的风水。从小非打即骂,对她无数冷眼,这位本来拥有小公主一般崇高地位的姑娘,被如此严厉的父亲管制得十分可怜。

    可惜,请了无数名医,吃了不知多少药,独孤阀主不但没再生出儿子,身体反而吃坏了,更加的没有再生子嗣的可能。那么,等他年事再高些,家族权利就得逐步移交给二弟那一房。

    可他和二弟关系又一向不好,而且二弟的心胸并不宽广,权力一旦移交,他这一房的下场可以预料。可这是整个家族的规矩,那么多房子弟看着,他不可能拖延不交。

    所以,命女儿来考察李鱼之前,独孤阀主把小月唤到书房,做了一番交代:“你去,好好考察考察那个李鱼,如果此人确有才干本领,能为继嗣堂主,你就做他的女人。”

    “父亲!”

    “你这是什么表情?哭丧个脸,让老子一看就从心眼里厌恶,你老子我还没死呢,摆这副臭脸子做什么!记住我的话,这是你为我家能做的唯一一件事,老子不能白养你这么多年,滚出去!”

    “爹是要靠那个男人来让二叔家有所忌惮么?”从小沉默寡言的小月儿,其实心思比谁都灵巧,想到自己堂堂独孤阀的长房长女,生存的唯一作用居然只是用来和亲,小月儿心中也是惨然。

    但父命她不敢不从,既然来了,对这个男人,她当然也是抱着鸡蛋里挑骨头的念头,一定要好好看看。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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逍遥游介绍:
阴差阳错,误入大唐。这里有丰神如玉的李淳风,这里有腹黑闷骚的袁天罡。这里有婉媚无双的小高阳,这里有豆蔻十三的武媚娘。既来之,则安之,且看他一恩一仇、一情一梦、一信一诺间,如何嬉闹贞观,玩转大唐!逍遥游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逍遥游,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逍遥游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