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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月关     逍遥游txt下载     逍遥游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606章 化身神农

    十几辆大车,停在折梅城中。

    车上的货物已搬卸一空,虽是深秋,可伙计们都累出一身汗。尽管如此,他们却很高兴,李鱼如今大兴土木,大兴商业,大兴畜牧和农耕,只要你不懒,就 不愁没有活计,赚钱的机会极多。

    现在,这种效果的影响力已经传播开去,岷州其他地方的不少流民百姓,已经闻风而动了,想着要把握住这个赚钱的机会。至于其他诸州的百姓,则大多处于观望状态。

    这倒不是出于不想背井离乡的观念,在陇右,天大地大,人们很少有这么局限的思想,他们主要是担心基县战争频仍,所以目前仍在观察之中。而这个结儿,在吐蕃人身上,李鱼不解决此事的话,终究会有太多人出于顾虑不肯前来。

    而对李鱼来说,他需要人,基县想发展,想壮大,最缺的就是人。整个陇右都处于地多人少的状态,他必须尽快壮大人口,才能脱颖而出。而如果只靠生,那至少需要二十年时光,才能发展起来,他可没那么大的耐性。

    收了货款,罗霸道从那户明显是刚刚建好,还有许多细致处没有雕琢的人家走出来,望着几十个伙计,微微一笑:“去,别空手而归,去拉上几车垃圾,赚点零用。”

    现在的折梅城还是一台吞金机器,基本上只有投入,没有产出,也没什么能往外带的。不过李鱼已经花重金在城里建纺织厂了,建成后主要生产耐磨易用的白叠布。

    另一方面 ,西域对棉花已经开始种植,只是还未大面积种植,也未传入中原。而李鱼发现此处有棉花后,深知它将来要成为多么重要的纺织材料的李鱼已经开始大量引进,种棉也将是他的一个重要财源。

    种棉这一块,他给了静静,纺织这一块,他给了深深。两个丫头都有了孩子,虽说她们自己现在也还是懵懂的,不太想及那么长远,但李鱼已经想到了,也告诉她们,这是给她们孩子的财产。

    两个丫头初为人母,登时母爱无限爆发,现在一心扑在了大生产上,连孩子都有些顾及不得了。这一来,孩子自然也由最是温柔的吉祥接手了。吉祥自己还没生孩子,可带孩子的经验却无比丰富。

    李鱼也察觉到了她的情绪低落,陪她的时候就多了许多。仍怕她胡思乱想,就把孩子都有意地交给她来抚养。李鱼也不确定,吉祥是不是真的不能生育,但是这些孩子都是由她养大,那就是她最大的保障,谁也撼动不了吉祥在家族中的位置。

    李鱼打算过些日子,就向朝廷请封诰命,这封号就给了吉祥。相信作作不会有什么意见。

    伙计们都是年轻力壮的小伙子,不怕卖力气,只怕没钱赚。听了罗霸道一声吩咐,便纷纷忙活起来。

    罗霸道回头往折梅峰上望了一眼,心中暗暗感激。

    如今,他已是滨海镇上最有权力地位的人,此次运些货物来,完全不必他亲自出马,只是他想亲自到折梅城来看看,所以,他来了。

    他一直以为李鱼已经知道他的存在,却尊敬着他的选择,没有来打扰他,保留了他的颜面,所以对李鱼深怀感激。现在,他的孩子已经出生了,一个女儿,罗霸道有些许失望,不过……再接再励呗,雀儿那屁股,一看就是好生养的,只是自己要多多耕耘才行。

    眼看折梅峰上都有三位公子爷了,听说长安那边还有五位公子,自己也不能落人后啊 。

    罗霸道骑着马,跟着车走了。他盘算,既然已经被李鱼知道了自己的存在,也没必要一直这么矫情了,回去后置办些上好年货,今冬过节的时候……就上山吧。

    不管曾有什么恩怨、纠葛、不自在,尽付一杯水酒可也。

    罗霸道一行人装了建筑垃圾离开的时候,恰又见一行人赶来。

    如今这尚未成城的折梅城,每日里进进出出的人太多了,但这一行人远远一看,就觉得不是等闲之辈。走到近处后,罗霸道细细打量,更加断定,从这气度上看,来人绝非一般人物。

    他们的马匹,鞍鞯俱是上品,衣着倒是普通了些,但那应该是跑长途的原因,观他们言谈举止,气度雍容,显然是久居上位才养成的姿态。

    李伯皓、李仲轩、李环和独孤小月根本没有注意这个当地商贾打扮的男人,径直从他身边骑马过去了,一边走一边还指指点点,一脸新奇。

    建一座城啊!从无到有地建一座城,这种事,饶是他们经多见广,也是头一回看见。独孤小月坐在马上,纵目四眺,也是目中异采涟涟,那个男人……好大的魄力,他居然敢毁了基城,在这从无人迹的山岭上开辟一座新城,打造一座完全属于他的城池,由他从无到有一手打造的城池,太……不可思议了。

    他应该是什么样子的一个人?身材一定山一样魁梧,满脸的络缌胡子,眼睛狼一样凶狠,眼神里却还透着狐一样的狡黠,而且心狠手辣……

    独孤小月查阅过李鱼的一些资料,不过那里边都是对他曾经事迹的记载,没有只字片语浪费在外貌描述上,而独孤小月因为有了父亲的嘱咐,虽说别人不知道,但少女的矜持,还是使她无法开口询问李鱼的容貌,因之只能从他的一些事迹来进行揣测了。

    听说是陇西李阀来人,守军不敢怠慢,马上禀报了今天当值的将军方破浪,方破浪验证了对方身份后,马上亲自陪同众人弃马登山。

    半山腰上,罗克敌一身青素婢子衫裙,正背着一个小竹篓,猫着腰儿,很认真地在草丛中寻找着。

    已经深秋了,不少草木已经发黄,但是并不影响辨识植物。不远处还有一个龙家寨的老太太,也背着竹篓儿,他们在采蘑菇。

    前边出现了一株高达三尺的植物,茎上有腺毛,三角状卵形的叶子,缀着鲜艳的果实。

    “那可不能吃!”

    老婆婆扭头看见了,连忙提醒罗克敌:“馨宁姑娘,那是天仙子,开花时好看着呢,可是全身有毒。”

    “有毒?”

    罗克敌一听登时两眼发亮,他根本不是为了来采蘑菇的好么,自从上次采蛇毒失败,他大概也明白那毒不禁存放了,所以就想另僻蹊径,折梅峰上人太多,不用毒的话,只夺一口刀,他怕杀不光那些人。

    “这毒很厉害么?”

    “那当然,一旦误食啊,就喉咙肿痛,厉害的能毒死呢,不过要是少量用,还是一种药材。采了吧,小心着些,可别扎了手。”

    罗克敌答应一声,待她走开了些 ,便把那株天仙子采了下来,这一入手,顿时眉头一皱,拿在手里才发现,它有一种臭味儿,而且很明显,一嗅就嗅得出。这有何用?研成粉也有臭味儿啊,不管放进汤里还是菜里,谁会碰它?

    罗克敌无奈地叹了口气,把它揣进了竹篓。

    很快,他又发现了一株铃兰,早已过了花期,只在叶子,就不是那么好看了。老婆婆说,这东西也有毒,一旦误食,就能让人腹中绞痛,难以行动,而且还会腹泻不止。

    罗克敌一听大喜,这不就是加强版巴豆么?他在山上,苦于行动不自由,没处淘弄各种毒药,只能就地取材,这铃兰要是能多发现几株……,他还没想完,老婆婆就一锄头下去,把那铃兰刨断了,又踩了几脚,辗烂了。

    然后老婆婆迈着小碎步儿走开了,罗克敌……

    方破浪陪着李伯皓一行人上山了。罗克敌目光一扫,立即蹲下身子,他看到了一人:李环!

    他在兰州时,曾经去过李环的府邸,生怕被他认出来,马上蹲下身来掩饰,低头一看,旁边有一丛蘑菇,不是老太婆刚才教他认识的那些种蘑菇,不过颜色并不鲜艳,应该没有毒,所以他马上开始采撷,一边采一边往竹篓里放,借着动作的掩护,悄悄瞟着李环一行人的动静。

    “这是陇西李阀的人,他们来干什么?难不成是想拉拢李鱼?”

    如果换成以前,他会好好查上一查,如果李阀真与李鱼有了密切联系,那就不好下手了。可现在他的势力都已烟消云散,他现在只为复仇而存在,哪还顾忌什么李阀。

    冷冷地看着李环一行人上了山,一丛蘑菇也采光了。而今晚,这些蘑菇将会有一部分进入他的肚子。

    “几位贵客,这边请……”

    方破浪毕恭毕敬,陇西李阀,那在陇上,是比皇帝还威风的存在,哪怕他曾是一方大盗,那也是由衷地敬畏。

    “这是我们吉祥夫人的所在,爵爷最宠吉祥夫人,平素常在这里。爵爷,爵爷,有贵客到了。”

    方破浪说着,冲着花厅里喊了一嗓子。

    “什么贵客啊?”

    门里懒洋洋的一声问,有人走出来了。

    小月姑娘心头怦地一跳,下意识地注目望去,就见一人,穿着一件燕居的长袍,挽一个懒人髻,年纪不大,大概二十六七模样,因为他还未蓄须,男子一般是二十八岁以后蓄须。

    人生得很好看,似乎离英俊还有点差距,应该说是俊俏。身后背了一个娃娃,怀里抱着一个娃娃,腿上还挂着一个娃娃,腿上挂着的那娃娃一边不舍地抱着他的大腿,手里还牵着一根绳子,绳子的那头还拖着一只木制的小鸭子。

    家族里出过三位皇后,族中女子一向讲究养气功夫的独孤小月顿时看呆了,心中为那位基县霸主树立起来的威武形像轰然倒塌:“这人……就是基县男爵李鱼?”

第607章 有客自远方来

    “哈哈哈,原来是二(傻)……二……哈……二位兄弟来了,稀客稀客,快快请进。来人呐,奉茶。”

    李鱼第一个二字后面只带出一个短促的“湿”字音就戛然而止,但独孤小月怎么都觉得他是想说二傻。从小在父亲极其严厉的管教之下,小月姑娘可惯会察言观色,听话听音儿。

    “大宝,你放手!放手!不会走的时候,天天跌跌撞撞的非要自己走。现在会走了,天天赖在别人身上不下来,你是不是故意的。”

    “小七,再揪你爹的头发我打你屁股了,看你弟弟多乖, 人家就只睡觉。”

    李家大宝一听,笑得鼻涕冒泡:“哈哈哈哈,爹,你系不系傻,睡着了的是小七,你抱着的是小八。”

    “哦?是吗?你个倒霉孩子,这有什么好笑?”

    独孤小月的唇角抽搐了几下,心目中倒坍的一代枭雄的雕像又被她踏上几脚,踩个稀烂。

    众人进了花厅坐下,李鱼把李家大宝提起来扔到罗汉榻上,又把睡着的小七,和怀里的小八也都放到罗汉榻上。这一放,孩子反而醒了,李鱼也不管,由着三个孩子自己玩耍,自己施施然地走回来。

    “坐坐坐,快请坐。这两位是……?”

    李伯皓忙道:“哦,这位是我叔父,别看年纪跟我们差不了几岁,按辈份那可真是我叔。”

    李仲轩道:“大哥,咱们赌钱去吧。”

    李伯皓怒道:“滚!”

    李环也不理这对活宝,微笑着对李鱼拱拱手:“李爵爷好,在下李环。”

    李鱼笑道:“可不要这么称呼,我与伯皓、仲轩交情甚好,一向兄弟相称,您是长辈。”

    李环摆手道:“各论各的,各论各的。”

    说着,李环看了眼青衣素衫,布帕袍头,娇小玲珑、星眸皓齿的独孤小月一眼,淡淡地道:“这是我的侍婢小月。小月啊,见过爵爷。”

    这是独孤小月来之前与他约好了的,不说出独孤小月的真实身份,让她以侍女丫环的身份出现,或可更好地观察李鱼的为人。

    所以刚一进来,小月就站到了李环背后,这时上前向李鱼盈盈一礼,福身道:“小月见过爵爷!”

    李鱼一瞧,这女孩儿一股子小家碧玉味道,秀而不媚,清而不寒,既甜美又可人的乖巧模样,登时就想歪了。这李环出远门儿还随着带着,恐怕不是寻常暖床的小丫头,定是他眼下极宠爱的女子。

    这样一想,李鱼便多一眼打量都没有,只浅浅一笑,便即收回目光

    众人就座以后,小月儿果然只站在李环椅后,保持一个丫环的身份,并未就坐。

    李伯皓惊讶道:“小七小八?我说李鱼老兄,你这是几个孩子了?”

    李鱼哭丧着脸道:“八个,这儿三,长安那边还有五个,你说要命不要命,还都是小子。”

    李环笑道:“都是男孩还不好?家族越大,越立得长远。”

    李鱼道:“儿孙自有儿孙福,能长远固然好。可我还是想要件小棉袄。”

    李环久在西域,倒是知道棉袄为何物,只是不明白前边说着儿孙事,怎么突然扯上了棉袄,不禁有些发怔。

    李鱼恍然,笑着解释道:“我是说,希望有个女儿,女儿贴心呐,我比喻成小棉袄儿。”

    独孤小月听了,原本目不斜视,直视对面柱子的目光,不禁轻轻乜了他一眼。

    李环笑道:“你这是儿子多了,才说这样的风凉话儿吧。”

    李鱼正色道:“不然,我是真心想要一个女儿,这儿子啊,总得到四十岁左右,才可能懂得心疼父母,而女儿,小小年纪就知道体谅父母了。你看,你看看……”

    李鱼指着李伯皓和李仲轩:“像这俩货似的,换一个乖巧可人的女儿,多划算啊。”

    李仲轩和李伯皓瘫在椅子上,吊儿郎当地乜着李鱼:“有这么损人的吗,要真让你只生一个女儿,看你着不着急。”

    李鱼笑嘻嘻地道:“我还真不着急,你看我岳父龙老爷子,就只一个女儿,又如何?什么男丁传香火,我还真不在乎。”

    听到这里,独孤小月一双妙目顿时倾注在李鱼脸上,定定地看了片刻,这才收回目光。

    她确信,李鱼说的是真心话。这一来,对她的冲击不可谓不强大,从小活在父亲的阴影之下,整日惶恐并迫切地期盼着父亲能为她再生一个弟弟,从而把她拯救出苦海的她,因为耳濡目染,自己也不免自轻自贱起来。

    她还是头一回看到别人家的父亲,居然可以如此的开明,可以如此的喜欢女孩。如果我爹能是他这样的人该多好。小月儿鼻子一酸,眸上便笼了一层雾气。

    “哇哇哇……”

    罗汉榻上,躺在那儿的孩子哇哇地哭了起来。

    李鱼一扭头,李大宝已经指着另一个孩子告起了状:“不关我的系,系他打的。”

    “你放屁!小八现在都还不会翻身呢,怎么打人?屁股撅起来,看我不收拾你。”

    “哈哈哈哈,爹,那是小七。”

    “这俩孩子,同一天出生,还真是很难分辨啊。”李鱼干笑两声,对李环等人解释着,过去抱起正哭泣的孩子,又瞪向大儿子。

    “就是他打的,不是我。”

    李家大宝扁起嘴儿,眼泪汪汪的,委屈的看来也要哭了。

    独孤小月忍不住道:“爵爷,真是那另一个孩子,刚刚抻懒腰儿,碰了他的眼睛。”

    独孤小月举步上前,伸出双手:“爵爷,婢子来哄吧。”

    李鱼见她未经主人允许,就敢擅算接话、上前,心中更加笃定这是李环的爱妾,便客气地道:“有劳你了。”

    李鱼把孩子交给独孤小月儿,独孤小月便在罗汉榻沿儿上坐下,又牵起李家大宝的手。她的神情气质温婉,与吉祥有几分相似,几个孩子很适应她的气息,马上就安静下来,她陪李大宝玩着玩具,逗得李大宝咯咯直笑,两个小家伙被她垫高了一些,也是目不转睛,看得津津有味儿。

    李鱼松了口气,对李环道:“平素都是我妻吉祥照顾他们的,今儿她陪母亲去逛在建的商铺去了,说是要跟我母亲在市上开个酒坊,这三个倒霉孩子就丢给我了。”

    李环讶然道:“整个基县,都是爵爷的地盘,自家还用建酒坊?”

    李鱼道:“该取之于民的,我一文不让。不该取之于民的,我也一文不取。自家要赚钱,也得好好打理些产业才行。一味从百姓身上搂钱,智者不取啊。”

    李环做为大家族的人,自然明白不能“涸泽而渔”,方能“生生不息”的道理,可这么浅显的道理,偏偏很多暴发户因目光短浅,是不明白的。一看李鱼看得如此透澈,不禁翘起了大拇指。

    李鱼笑道:“不值一赞!我也是希望家族中的女人,也能顶起半边天。”

    李环笑道:“爵爷家岂是一般人家可比的,能让女眷抛头露面,实在开明。”

    李鱼道:“本应如此,许多女子,不是心胸目光不如男儿,也不是格局境界不如男儿,只是整日被困于后宅无所事事,目光自然短浅了,整日里算计的也就是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我家,不分男女,你想做事,我一概支持!”

    两下里似在唠着家常,李环若有若无地引导着,其实要听的就是李鱼为人处事的道理,心胸眼光的高低,听着这些看似家常的安排,李环和虽在陪着孩子玩耍,其实一直在竖着耳朵听他说话的独孤小月都听在耳中,心里自有一番盘算。

    此时,采菊峰上,杨千叶最在乎的那座温泉水池业已砌好,晾干,今天刚刚把之前断开的温泉水引回来,注入此处,流向后山。这水池莫如说是一座浴宫,十分的庞大恢宏,周围的隔断也安装完毕了,自成一个绝密空间。

    冬天的时候,沐浴在温泉中,头顶雪花纷飞,眺望修竹峰上白雪皑皑,那意境自然美如仙境。

    因为有温泉,周围可自成一方小天地,气候四季如春,所以杨千叶又使人运来贵重的花木,请了花匠植在这温泉四周,与这环境混然一色,几乎叫人看不出人为的迹象。

    杨千叶看了很满意,问那匠人:“你手艺不错,可愿留在这里,我可高薪聘请。”

    那匠人陪笑道:“多谢姑娘,小的整个家族都在岷州城,可搬不得,小人还得侍奉高堂。”

    杨千叶颔首道:“这是你的孝心,我自不会勉强。来人啊,把工钱支付于他。”

    那匠人收了工钱,谢过杨千叶,便自下山去了。而他怀里,已经揣了一张杨千叶的肖像,惟妙惟肖。

    他是“采花楼”的探子,奉狗头儿大人之命,上得采菊山。折花山下采花楼,如今可是李鱼极为倚重的眼睛、耳朵和鼻子。李鱼怀疑这采菊峰上人家,恐怕不是一般人物,便吩咐陈飞扬和狗头儿伺机打探。如今终于取得了第一手的资料,成功下山了。

    折梅峰上,此时已经到了晚饭时间。

    罗克敌把所采的蘑菇交给了一个女奴,上次吐蕃小整事儿永丹家送来的十名女奴如今和他生活在同一幢楼中。不过这十个美貌女子从小被人当玩物养着,却也不识得这蘑菇,便一股脑儿洗净了,剁了野鸡肉,炖了满满一大锅。

    吃着自己采来的野味儿,罗克敌吃得也是极香。而宴客大厅里,李鱼则正陪着客人们杯筹交错。因为作作所居这处漱玉居最大,当初五十名美女都安排得下,所以李鱼已经吩咐下去,把这里清扫整理出了几幢屋舍,那几位贵客,从今晚起 ,也要在这里住下了。

第608章 如幻亦如梦

    整个折梅峰,依据山势,已经建起了高大、陡峭的山墙。有些地方有天然的大块岩石,还特意削刻的陡峭起来,有的地方则则垫上石块,外侧光滑,合丝严缝。这都是在杨思齐亲自主持下修建的,即便是能借助飞抓翻山越岭如履平地的人,轻易也攀不上去。

    而李鱼更出主意,在这环绕整个山峰的山墙下种植了荆棘,这一来靠近都难,由于荆棘是直接从山上挖的,所以现在就能发挥作用,山墙上还是龙家寨出身的壮丁日夜巡守,更是难以攀登而不被发现。

    一到夜里,山门就关了,厚重的梨木杠子一闩,山门紧闭,山上就自成了一个世界。

    酒宴已经结束,李鱼亲自把客人们送到了漱玉居,龙作作作为此间的女主人也出面接待了一下,然后把他们送进了已经打扫好的精舍。

    李鱼提前就派人过来通知了,所以安排房间的时候,独孤小月是和李环的房间挨着的,而李伯皓、李仲轩两兄弟则在楼的另一头。李鱼还特意嘱咐,不必把小月当丫环看待,所以房舍规模,与其他三人并无不同,反正这里精舍够用。

    待主人告辞,独孤小月便出了自己房门,叩了叩李环房门,待他应答后走了进去。

    “不对劲儿,李鱼莫不是看出了我的身份?”

    独孤小月拧着秀气的眉:“你不是说,李伯皓、李仲轩两兄弟与李鱼交好?会不会是他们泄露了我的身份?”

    李环一听也很紧张:“怎么会?你怎么看出来的?”

    独孤小月四下看看,压低声音,小声地道:“我看过了,我的房间规制和你们半点不差,我一个小丫环,住个耳房就行了,为什么要安排这么好的房间?其中一定有蹊跷。”

    李环呆了一呆,干笑道:“原来是这样,呵,呵呵,姑娘……你想多了。”

    “嗯?”

    独孤小月拧着眉,疑惑地看向他。

    李环无奈解释道:“我一个大男人,干嘛要带一个俊俏的小娘子出远门儿?李鱼是把你当成了我的……咳咳……你懂得。”

    独孤小月仔细地想了想,终于懂了,于是俏脸儿一晕,轻轻“啐”了一口,转身走了。

    李环无奈地摇摇头,对独孤家这位长房长女的情况他多少也了解一些。哎!独孤阀可是出过三位皇后的人家,愣是把一位豪门闺秀养成了小家碧玉,哎!

    不过,说实话,他虽是出身高门,但他心底里也还是觉得,小家碧玉型的女子更可亲一些。不矫情、不装,更接地气,活色生香,至于那些时时刻刻注意自己仙子形象,时时处处端着的大家闺秀……

    李环摇了摇头,旋即就听外边一声尖叫,那是独孤小月的声音。

    太打脸了啊!我刚还夸她小家碧玉,温柔款款,这怎么……

    李环一个健步就窜了出去,毕竟这是独孤阀家的姑娘,独孤阀主自己可以不待见女儿,但要在外面出了什么事,那可是涉及一阀的脸面,要惹大麻烦的。

    结果李环一出去,他也呆住了。

    他们住的这是冂字型建筑,两排长楼,贴着山峰,又有一条长廊连接左右两排长楼,另外一边就是瀑布区了,没有建楼。

    对面长楼和这边的长楼廊下都挂了许多灯笼,照着廊下一片通明,所以对面的一切也看得清清楚楚。

    李环刚一冲出来,就看到独孤小月无恙,她正站在廊下,吃惊地望着对面。于是,李环也迅速向对面望去,然后他的嘴巴就张得大大的,足以同时塞下三颗鹅蛋。

    一个女人,一个前凸后翘、身材婀娜的女人,正从长廊的一头向另一头跑去,她没穿衣服!跑得那叫一个跌宕起伏!

    然后,她又跑回来了,一边跑还一边欢呼着,高举着双手……

    李环的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这……什么情况?

    紧接着,又有一个女人从房间出来,她像喝醉了酒似的,手里拿着一根撑窗子的杆子,杆头儿系着一只鞋子,往长廊栏上一搭,她是在钓鱼吗?

    李环和独孤小月对视了一眼,从对方目光中,都看到了骇然。

    这时候,李伯皓和李仲轩才从房中出来,一见*狂奔,李仲轩“哇”一声,口水就下来了。

    李伯皓颇有大哥风范,马上捂住了他的眼睛:“弟弟,你还小,别看这个,会长针眼的。”

    李仲轩拚命挣扎:“不让我看,那你还看?”

    李伯皓长叹一声,悲天悯人地道:“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然后,又一个女人出来了,跪爬在地上,仿佛一只小牝犬,扭呀扭地爬着,李伯皓的眼睛登时直了……

    罗克敌缩在墙角,伸手抓着能够抓到的一切,拼命向前丢去,惊恐地尖叫着:“别过来!别过来!你滚开!”

    他仿佛又回到了十一岁那年,那年罗家匪帮在内讧中,他的父祖刚刚被杀,他被逐出匪帮,独自飘零到了兰州,为了混口饭吃,他仗着天生俊秀,换了女装,冒充小姑娘,被人以三两银子的代价卖进了豪门。

    曾经遭遇的不堪回首的一幕似乎又重现在眼睛,他浑然忘记了自己现在一身武艺等闲十余人难得近身,但有一刀一马在手,千人骑队之中也可纵横来去如风,他现在仿佛回到了孤立无援、又无力反抗一个成年人的少年时期,一颗颗汗珠滚滚而落,恐惧笼罩了他的身心……

    这世上,有一种蘑菇是对身体有益的,可以做成美味的菜肴。还有一种蘑菇是有毒的,严重的可以致命。此外还有一种,它是能致幻的。使人产生做梦一样的感受,导致神经系统的紊乱和兴奋,使人的言行失去控制。

    在远古时期,人类就发现了它的作用,而当时的一些巫师、祭祀,就开始在一些重要的仪式场合,自己服用,或给他的信徒服用,使其神志迷幻,在幻境中把他曾经记忆最深的事情、最喜欢做的事情或者最为憧憬的事情重现或演绎出来。

    而罗克敌,也因这致幻蘑菇,放大了他心中永远的阴影。在他的意识中,现在就是他最弱小的时候,一个平常的放牛娃儿,都能一砖头拍死他,而绝不会迎来他的反抗。

    此时,李鱼正在书房接见两个人,一个是狗头儿,一个是花匠,从采菊峰上下来的那个花匠。

    “爵爷,采菊峰的主事人,被外界称为桑柔桑姑娘,不过在采菊峰上,属下却从未听人称呼过她的名字,而是称之为主上。”

    花匠从怀里摸出一张叠起的肖像画,一点点打开,摊平在桌上:“这是她的模样,爵爷应该见过的,属下偶尔从他们的人口中……”

    李鱼一下子站了起来,失声道:“杨千叶!”

    花匠一呆:“爵爷说什么?”

    狗头儿站在旁边,一直琢磨什么时候适合插口,表白一下自己经营这个谍报组织的功劳,奈何肚子里墨水太少,如何说得不着痕迹,着实有些为难。忽听李鱼惊呼,狗头儿这才回神,探头看了一眼,也是一声惊呼:“是她?”

    花匠有些诧异:“爵爷不是上过采菊峰么,早该见过了她才是。”

    “不是她!不是她!我见过的人,不是她!原来是她,这就难怪了,哈哈……”

    李鱼喜出望外,看一眼那一脸茫然的花匠,赞许道:“你很不错!狗头儿,这个人,要赏!”

    李鱼没有直接赏赐,这是狗头儿的人,他得叫狗头儿来做这件事,树立狗头儿的权威。不然越俎代疱,有害无益。

    狗头儿眉开眼笑:“我明白,我明白,爵爷这么开心,是不是我也有赏啊。”

    “滚你的蛋!”

    李鱼一脚踢在了狗头儿的屁股上,狗头儿登时骨头轻了三分。他现在掌握着谍报组织,给他的经费可不少,自然不需要李鱼来赏他。李鱼踢他一脚,这就是亲昵,是当他自己人、亲近人,你们有资格挨爵爷的踢么?

    狗头儿得意洋洋地睨了花匠一眼。

    “好了好了,原来是她,这下许多不解的问题便迎刃而解了。你们下去吧。”

    李鱼挥手让他们退下,将杨千叶那张画像拿了起来,还别说,这花匠手艺不错,这副肖像不是中原惯行的只讲究画意的画作,这副用炭条绘就的画像,是更注重写实的肖像画,那眉眼五官,宛如真人。

    “千叶……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就在我的城池之旁,要在这里筑城。难道……他是为了我而来?”

    李鱼实在是无法想象世间事可以有这样的巧合,他们要遁世隐居,居然会选择这里。虽然冥冥之中,这里边自有它的道理可循。李世民把他封在这里,是因为当时正在处理这里的事情,既了解这里的状况,脑海里最熟悉的外地地名也是这里,理所当然地就马上想到了这个地方可以封给他。

    而墨白焰选择未来的居处,还得能容纳近千迁居者而不引起官府注意,也得选择一个天高皇帝远的所在,而且之前要动荡不安,很不稳定的所在。没有稳定的不变的社会架构的地方,才不会有那么多人注意到突然有一支庞大的力量选择了这里。

    能入了皇帝法眼的所在,闹出的动静当然小不了,墨白焰有心要寻找这样一个地方,自然也能注意到。所以,它虽是巧合,实则只是双方各自正常的一个选择,但在李鱼眼中,却很难注意到这种可能性。

    “千叶公主,是为了我才选择这里吗?”这个念头激荡在李鱼心中,不能自己,一时间竟如身在梦中。

    这时候,刚刚才退出去不过片刻功夫的狗头儿嗖地一下就窜了回来:“捉妖啊!捉妖啊!”

    李鱼一脸茫然:“我做什么了?我怎么作妖了?”

    狗头儿急得狗毛哆嗦地道:“小神仙,快快快,漱玉居的人都中邪了,小神仙快去捉妖啊!”

第609章 确定计划

    李鱼带着一大票人赶到漱玉居,此时那些“暴动”的姑娘们已经被控制住了,李伯皓、李仲轩两兄弟很失望,尤其是李仲轩,被大哥遮着眼睛,是真没看见,那叫一个恼火。

    事情很快就弄明白了,毕竟食物中毒这种事,尤其是这么多人一起中毒,很容易就了解清楚。

    一位很了解当地植物的寨丁对李鱼解释了一番,李鱼听说没有生命危险,只不过这些人要在幻境中持续到毒素失效,大概得到天明十分,这才松了口气,忙叫人照顾着她们,安抚其他人去休息。

    独孤小月和李环等人这才知道不过是误食了毒蘑菇,虚惊一场,这才各自回 去睡了。

    次日一早,李鱼又来了一趟,大家已经都清醒过来,对于昨日幻境中的遭遇,她们记得仍旧很清楚,一些做出过格行为的女子羞得面红耳赤,不敢出门。

    罗克敌惊骇之余,发现自己并没有暴露,这才松了口气。那毒蘑菇是谁采的,已不可确定了,因为大家目前有点像南泥湾大生产阶段,为了尽快把山城发展起来,全员运动,做些力所能及的事。

    昨日采摘山菜蘑菇的人好几个,而且也没出大事,所以李鱼只是加强了安全管理,叮嘱大厨房今后注意这方面的事也就算了。

    罗克敌余悸未消地回到住处,和衣躺在床上思索了一阵,心中顿时一动。他很清楚,昨夜那种状态下,如果有人要杀他,他根本毫无还手之力。这蘑菇虽非剧毒,却一样能达到效果啊。

    想想看,山上庆新年的时候,把山门一关,解决掉那些外围侍卫,大厅中所有重要人物都中了毒,一个个如痴如醉,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当中,对外界毫无反应,这时候一刀一个,杀起来何等痛快?

    想到这里,罗克敌喜上眉梢,他还能记起那种蘑菇的长相,他决定近日要尽快采摘足够的份量。大厨房是负责寨中大众的厨房,他们戒备了不要紧,将来这蘑菇是要放进小厨房的。

    再者,这蘑菇可以晒干,甚至晒干后磨成粉啊,到时再往菜里一放,谁能看得出?

    罗克敌立即确定了自己的具体行动方案,他的“新年行动”有了可执行的准确方案了!

    李鱼上午陪着李环、李伯皓等人游览了一番山城,李环和独孤小月当然最在乎的是他对基县经营的计划,李鱼听李伯皓说了,他们此来基县,主要是打算在这里进行商贸的。

    以前这里战事频仍,他们一直是放弃了这块乱地的,现在有了李鱼,李阀也看好李鱼对这里的治理,所以开始想把这里也设为一个经营点。

    李鱼当然是求之不得,一方面基县是他的地盘,他不容人染指,但另一方面,他又需要有大势力肯参与进来,只要他们不触及自己的底线,那就来者不拒,欢迎备至。

    所以,李鱼拿出了浑身解数,向他们讲解自己的计划以安其心,而听了他条条有道的安排,李环和独孤小月对他的认识自然也就更深了一层。

    “这个人胸有城府,才干颇为不俗,为人品性看起来也不错,如果他能做宗主,由其驱策于我,似乎可以接受!”李环暗忖,对李鱼的态度便愈发恭敬起来。

    “这个男人,如果真做了我的丈夫,貌似……也不错诶。他生得俊俏,地位崇高,看他这两日模样,对家人、对孩子、对妻子,都很温柔,如果做了他的妻子,一定……很快活。”

    独孤小月凝视着侃侃而谈的李鱼,不禁俏脸儿一红,暗暗有些懊恼起来。她懊恼自己不该把自己打扮成李环的侍女,如今李鱼显然在避嫌,都不大正眼儿看她的,这又怎么可能与他接触密切些,从而两情相悦?

    李鱼可不知道李环和独孤小月一个在考察他的主人,一个在考察她的男人,眼见二人似乎对他经营基县的打算颇为信服,不禁暗喜,功夫没白费啊,拉了李阀家在我基县经营,这就是示范效应。

    李阀都看到了这里的商机,不怕陇上豪门不纷至沓来。

    中午共同用了顿午餐,李鱼又按排杨思齐和包继业陪同贵客去逛折梅城,他是希望李阀看到这里的机会多多,在这里买一块地盖房子,那就是折梅城最好的广告,只要这消息传出去,很多正在观望的人一定会抢着赶来买地,生怕落在人后。

    陇上众豪门对李鱼此时还在考察阶段,却未想到他们的考察会被李鱼如此利用,等于是派了一个国际一线大明星,跑来帮一个乡镇企业做代言人了。另一个受考察对象辽东葛鸿飞就比较苦逼。

    他是在卢家的地盘上,而卢家是山东士族里的豪门大姓,目前继嗣堂的建立,是由关陇豪门发起的。要到几十年后,在李世民、李治、武媚娘持之以恒的打击下,山东士族也感觉到了来自皇室的巨大压力,摒弃前嫌,与关陇集团联手,那时他们才也派员加入,更进一步地壮大继嗣堂。

    而此刻,关陇集团派了人来,虽说并未说明真正来意,只说是要在辽东开辟商贸口,求之不得的葛鸿飞也得隐藏其事,生怕招来山东士族的忌惮和打压,所以对此事秘而不宣,自然也就无法从中借力。

    李鱼安排杨思齐和包继业陪同,而自己没有同去,不是慢待客人,而是因为他上午已经说的太多,如果下午再一路的吹嘘,只怕要过犹不及。杨思齐虽然讷于言,可要讲到城池建设与规划,他能滔滔不绝地说晕了你。

    而包继业更是一个成功的商人,自己不方便说的,自己听了会感觉肉麻脸红的话,都可以交给包继业来讲,那比自己在场更舒适一些。

    这边这一切安排完了,李鱼就喊上铁无环,带了一队兵,直趋采菊城。

    “主上,主上……”

    杨千叶的旧称呼已经被彻底取缔,墨白焰和冯二止想了一个既能表示尊敬又比较含糊其出身的称呼“主上”,这就是杨千叶现在的称呼了。

    “主上,折梅城主、基县男爵李鱼,又来了!”

    “啊!”

    杨千叶手里的画笔茫然跌落,把一副梅花图都染了。

    “他……他又来做什么?”

    杨千叶这话问得理不直气不壮,就像一个作案累累的通缉犯突然听说大捕头登了门。

    墨筱筱道:“不晓得啊,侍卫说,他就是要求见城主。”

    杨千叶慌了:“你快去,你快去,赶紧打发他离开。”

    墨筱筱道:“其实这人挺好的……”

    杨千叶瞪起了眼睛,墨筱筱忙改口道:“好,我这就去。呃……还要请旷四爷和魏汉强一起去么?”

    杨千叶点头道:“随你,快打发他走便是。”

    墨筱筱答应一声,走了出去。

    杨千叶想了一想,忙也闪出书房,悄悄折向前厅。她当然是不敢露面的,只是悄然藏到了十八扇屏的玉屏风后边,想听听李鱼的来意。

    “哈哈哈,爵爷远来,我等有失远迎,恕罪,恕罪。”

    魏汉强、旷老四还有墨筱筱赶忙的又换上了上回见李鱼的装扮,联袂出现了。

    李鱼正负手欣赏着十二扇玉屏,闻言慢慢转身,睨了他们一眼,微微一笑:“桑姑娘一家人,每次出现,总是整整齐齐啊。”

    旷老四呆了一呆,道:“啊?爵爷是贵客,我等不敢怠慢啊。哈哈。”

    李鱼微微一笑,突然担高嗓音道:“三位不必演戏了,你们的正主儿呢?”

    魏汉强瞪着他道:“什么正主儿?”

    李鱼振声道:“杨千叶,给我出来!”

    此言一出,墨筱筱三人吓了一跳,藏身屏后的杨千叶更是心头一跳,他知道了!吓死了吓死了!我的心跳得好快!不行,喘不上气儿来了。

    杨千叶蹑手蹑脚就往外逃,她怕气儿喘大些被李鱼听见。

    却听大厅中李鱼又是一声喝:“墨白焰!冯二止!你们把千叶姑娘藏去哪儿了,出来!”

    正逃的杨千叶腿儿一软,差点儿吓瘫了,急急忙忙溜出大厅,在后门外院舍中站定,这才呼呼地喘息起来,那劲头儿,就像刚从山底一鼓作气地跑上来似的。

    旷四儿和魏汉强、墨筱筱尴尬了,三人都隐约明白自家小公主对这男人的感情,打也打不得,骂也骂不得,现在人家找上门了,一副理直气壮抓逃妻的模样,这可如何是好?

    墨筱筱很有做媒婆的热情,眼见被拆穿,干脆就把墨白焰找了来。

    一见墨白焰,李鱼便冷笑道:“果然是你!”

    墨白焰也心慌慌的,强作镇定,把胸一挺:“是我,怎地?”

    李鱼道:“千叶姑娘呢?”

    墨白焰乜了他一眼:“你要见我家姑娘做什么?”

    李鱼一呆,他一听说这采菊城是杨千叶建的,理所当然地就来了。墨白焰这一问他才发现,是啊,他要见人家做什么呢?他以什么理由、什么身份,非得见人家?

    李鱼吱唔起来:“我……本爵与杨姑娘有旧,既知她在这里,见见何妨?”

    墨白焰一见他吱唔,顿时理直气壮起来:“我家姑娘既然避着你,自然是不想相见,爵爷是不是有些一厢情愿了?”

    李鱼呆住,墨白焰冷哼道:“我家姑娘欠你的钱还是欠你的情?为什么非得见你?”

    墨筱筱一旁观了,忍不住道:“是啊爵爷,你要见我家姑娘,究竟是为什么?你是以什么身份见她,见她有何所求,你……自己的心意,确定了么?”

    墨白焰睨了一眼义女,这明明不是老夫的意思好吧?这丫头,怎么像是在点醒李鱼似的。

    “我以什么身份见她,见她所为何来?”

    李鱼看着墨筱筱,目中一片茫然,心中却如洪钟大吕,轰然作响。

    “我自己的心意,我确定了么?我确定了么?”

    李鱼不断地自问,他发现自己只是一听说杨千叶在这里,就迫不及待地来了,他自己的心思都完全没有想过,他来做什么?只是为了见一见,喝杯茶?

    李鱼怔了许久,轻轻敲敲脑门,向墨筱筱肃然点了点头:“我明白了!多谢姑娘指点,我会想好了再来,告辞!”

    李鱼向四人作了一个罗圈揖,竟尔举步就走,反把四人怔在当地。

    “想好了再来?他再来时,会想好了什么?”

第610章 出其不意

    李鱼下了山,上马前行,一路神思恍惚,满满的都是与杨千叶相识以来种种。铁无环发现他自山上下来,就有些心神不属,不过却也不好多问,只是暗暗纳罕。 李鱼一直不曾正视自己与杨千叶的感情,两个人自相识以来,他一直以“曾是故人,安能坐视你自蹈火坑”为由,坦然地对杨千叶的事多加干预,仿佛一个“反正我是为了你好”的大家长,才不管你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反正我是为了你好。 然而,杨千叶所做的事,哪一件不是抄家灭亡的大事?他和杨千叶,究系什么关系,值得他如此去做?值得他付出生命之险?而他,就是去做了。而杨千叶,也从未在这一点上深究,每一次气得她无名火起的,都只是他对她的破坏而已。 我……究竟因为什么,而对她的事如此关心,且自然而然地插手?想着想着,李鱼终于豁然开朗,也许……在见她第一面的时候,看到车上帘中那清丽如雪峰第一抹新绿的容颜,她就已经进入了他的心中。此后在武都督府一场搏奕,然后联袂逃往陇右,彼此并不曾察觉得的情愫,就是那时种下的吧?回到山上,李环和独孤小月他们还未回来,这是个好事,这说明他们对折梅城真的感兴趣,李鱼很高兴,若能因此招得陇西李阀和自己有贸易往来,未来可期呀! 花厅里,吉祥正陪着三个孩子玩耍,说实话,就龙作作那性子,是耐不下心来陪孩子玩耍的,尤其是一会儿这个哭了,那个尿了,这个嚎着要吃奶,那个家伙要便便,能把她折磨死。 深深和静静性子也太活脱了些,她们对自己的孩子倒是有耐心,可心性上她们自己都还是个大孩子,照顾孩子粗枝大叶,吉祥和潘娘子一看她们抱孩子喂孩子逗孩子,就心惊肉跳,所以概由吉祥接手了。 她喜欢小孩子,偏生老天爷一直不肯赐她一个自己的亲生骨肉,现在移情于这几个孩子,把他们当成自己亲生的,照顾得极好。而且断然不像李鱼那般狼狈,李鱼进了花厅的时候,就看见一母三子,温馨相处的情景。 吉祥握着李二宝的小手,正在轻轻摇动,李二宝一脸开心的微笑,凝视着吉祥,李家大宝满床地乱爬,推着他的小玩具,而李家三宝则瞪着一双懵懂的大眼睛,一会儿看看娘娘,一会儿看看大哥。 看着孩子天真可爱的笑,吉祥不禁有些伤感。虽然她把这些孩子视如己出,可她是真的想要一个自己的亲生骨肉啊。可如今作作都怀了二胎了,而她还一无所出。 私下里,吉祥已经用了不知多少办法,祈祷、求神、调理……,而今,深深、静静刚生产不久,作作又怀了孕,夫君每天都是宿在她这里的,相伴恩爱、那是十分的频繁,肚子却依旧不见结果。 现在吉祥甚至不敢再提、不敢再想此事,虽说李家已经算是人丁兴旺,没有无后之虞,所以潘娘子和李鱼都没有必须生产的希望压在她肩上,可她自己却有一种无形有自卑。 “啊!夫君回来了。” 吉祥正在出神,忽然意识到李鱼进了花厅,连忙起身相迎。 “嗯,刚刚出去了一趟。” 李鱼按住了吉祥的香肩,让她重新坐下,挨着她的身子坐下来,逗了逗孩子:“辛苦你了,叫你整日照顾这些孩子。” “哪有,夫君一番苦心,人家心理明白。” 吉祥眼圈儿一红,动情地抱住了李鱼:“婆婆与奴一同经营种棉和纺织,其实是为了让奴奴与婆婆最多接触,有婆婆的宠爱,就不怕奴奴受欺负。其实,作作心地很好的,断然不会欺负了奴奴。夫君叫奴看顾孩子,也是为奴极长远的打算……” 李家,在资格与吉祥争宠的只有作作。深深和静静是不用考虑的,因为她们不是妻,只是妾。只有皇帝的妾(妃嫔)才有可能挑战皇后,任何一家大宅门儿里,妾再受宠,都不可能挑战妻。 几千年男权社会,早形成了严密的社会制度,伦理和法制上严丝合缝。就如做子女的骂父母一句,就是忤逆不孝,可以处死。妾侍更加严重,不但主妇对其有生杀予夺的大权,就算做男人的宠着,也还有妯娌、兄弟、父母、家族、社会、官府一层层的保障。 做妾的曲意奉迎,讨好男主人那是有的,争的不过是多几分宠爱,多往她房里走动,谁敢去挑衅正妻的权利和地位?或许几千年下来,偶尔有那么几个吃了脑残片的女人敢这么作死,但那都足以载入史册,作为奇闻流传后世了。 作作本人心地善良,不可能母凭子贵,欺负吉祥。但李鱼也不敢保证儿子那一代长大成人后,对吉祥一如既往,如今种种,都是为了吉祥,吉祥其实颇为慧黠,自然心知肚明。 “傻丫头,想那么多,现在没人敢欺负你,以后也一样,我只是怕你闲了,会胡思乱想,所以呢,才找点事儿给你做。别担心,等咱们这边稳定了,我就带你回一趟长安,咱们找孙神医看看,一定会生个属于你和我的小宝宝的。” 吉祥一听喜上眉梢,其实她也一直有这想法,但是回一趟长安太过遥远,自卑之下,她不敢提。 吉祥扬眸看了李鱼一眼,欢喜的神色顿时一敛:“郎君,你有心事?” 李鱼一怔,失笑道:“也就你看得出,如果换了作作、深深和静静,一定看不出来的。” 吉祥握住他的手,柔声道:“怎么,可是遇到了什么难事?” 李鱼犹豫了一下,便把杨千叶的事说了出来。只有在吉祥面前,他自由自在的毫无压力,有什么心事,也愿意倾诉给她听。 吉祥听着,悠然出神片刻,道:“杨姑娘……,在利州的时候,我还真当她是武都督的小姨子呢。嗯……杨姑娘有大家风度,如今你是爵爷了,将来前途更是不可限量,待人接物,往来应酬,有时难免需要与人家的女眷有所往来。作作那脾气做不来,我又不懂那豪门规矩,千叶姑娘可是会成为你的贤内助的。” 李鱼忙道:“别胡说,要说贤内助,哪有比你更贤惠的。我只是思来想去,只觉得,我对她,似乎……” “那就去做。郎君什么难题解决不了?反而在这种事上怯场了不成?” 李鱼说明了自己的心意,吉祥还真没有太多的抵触,虽说谈不上因此而欢喜。盖因她就是生在这个时代的人,从小所受的教育,耳濡目染的所见,使她觉得这是理所当然的。 如果说到有那么一点私心,那她反而更希望有一个杨千叶进门儿,作作和她同为正妻,人家已经有了儿子,作作本人不会对她不好,可一旦家族大了,难保家族中其他人,尤其是奴仆下人们不会站队表态。 这个不取决于李鱼和作作的态度,是一个“小社会”必然的生态,而若是有了一个足以与之制衡的杨千叶,吉祥压力顿消,反而会成为天平上一块至关重要的砝码。吉祥没有害人之心,但自保的小心思总还是有的。 毕竟,她出身于那样的家庭,从小缺乏安全感。现在之所以没有那么敏感,实在是因为婆婆宠她,李鱼疼她,作作也把她当成好姐妹,李家没有一个里挑外撅整天惹事生非的人。 “嗯……” 见吉祥认可,李鱼心中大定。 思量片刻,李鱼便吩咐道:“来人,去唤陈飞扬和狗头儿到书房等我。” 李鱼又陪吉祥一同逗了会孩子,才在她颊上轻轻一吻,道:“我且去见见飞扬他们,晚上再来与你温存。” 吉祥顿时晕染双颊,轻啐一口,道:“别胡说,孩子在呢。” “他们又听不懂,哈哈!”李鱼笑着,在爬过来的大儿子幼滑的小屁股上拍了一巴掌,举步离去。 书房里,陈飞扬和狗头儿一见李鱼,便笑哈哈地迎上来:“爵爷有何吩咐?” 对这两个发小儿,李鱼也没多废话,他想了一想,道:“采菊峰上住的,是杨千叶杨姑娘,你们已经知道了吧?” 陈飞扬忙点头道:“狗头儿已经对我说了。” 李鱼道:“嗯!杨姑娘千里迢迢,赶来采菊峰上筑城,是为我而来。美人情重,李某安能无视?只是,女孩儿家,性情矜持,想来她也不会先行向我表白情意,而我与她之间,以前又有种种别扭,使得她手下一些人,也不希望我们见面。” 李鱼说完,看向二人:“我希望,你们能想些法子,任何法子,能让采菊峰那边的人知道我对杨姑娘的情意。待水到渠成之时,我再出面,正式求亲!” 陈飞扬大吃一惊,失声道:“我们?爵爷叫我们去做这件事?我……我们怎么做?” 李鱼道:“我不会教你们任何法子。出自于我的任何法子,恐怕都难以跳出千叶姑娘预料之外,不能出人意料,如何击破她的心防?让整个采菊峰方寸大乱?所以,用你们所能想到的任何办法去做!放心,就算搞成了个烂摊子,最后我来收尾!” 陈飞扬犹自惴惴,狗头儿已兴奋地摩拳擦掌道:“爵爷放心,这事儿,包在我的身上!”

第611章 寒冬将至

    天一天天冷了,枫叶红了,层林尽染。

    野果累累,压弯了枝头,这是收获的季节。

    折梅城前所未有的忙碌,秋收时节,爵爷该收租了。

    李鱼划出了许多优惠区,可不在此区之内的百行各业,当然依旧要按章纳税。

    农民忙于秋收,牧民忙于蓄集秋草,诸般事务,对于一个建制还不完善的“官府”来说,很多问题一下子就暴露了出来。

    陈彬忙得团团转,李鱼经过这段时间的观察,也适时从王小磊、王东等家族又选择了几个精明能干的人物,充实进了自己的幕府。这几位首先是审时度势,主动投献,成了李鱼的家臣。

    再一个,他们的家主都死了,他们并不是继任的家主,一旦投靠李鱼,对李鱼的依赖极重,李鱼根本不用担心他们会生起叛逆之心。而要论到经营管理,还真不是随便提拔一个听话的小民就能承担起来的,他们未经锻练,根本没有这个能力。

    李环等人装模作样的也在考察,他们既然说是来基县建立贸易点的,当然不能整天守在山上,所以时不时也要四处走动。李环和独孤小月的心情渐渐变得微妙起来。

    李环有种自己也参与其中,陪同李鱼在建立自己的基业的感觉。在对李鱼的考察中,他渐渐信服并相信李鱼一定脱颖而出,那么来日,自己也将在李鱼麾下,如今日一般,陪着他创就一番更大事业吧?

    而独孤小月,则有一种考察良人的心态。李鱼并未注意到这个有些内敛、含羞的小妹子一直在悄悄地观察着他,并且渐渐因为他的才干、人品而倾心。

    “基县经营打理得不错呀,不过这里还嫌粗糙许多呢,如果是我来打理……”

    偶尔,竟有这样荒唐的念头浮现在心头,搞得小月儿心慌慌的,这沦陷来得如此悄无声息。以致于小姑娘经常浮现在心头的一个想法,竟与她的考察全无关系了:“他……他会喜欢我吗?”

    “爵爷来基县不过半年,如今气象,与往昔相比,已经有天翻地覆的变化啊!哈哈!”

    李环先恭维了一句,又道:“不过,我李家想在此设立经贸,主要是看中与吐蕃的贸易往来。”

    李环微笑地凝视着李鱼:“我们去过滨海镇,那位罗峰倒是很有手段,从吐蕃那边弄来的货物,较之以往多了足足一倍。不过,其中一个原因是因为吐蕃小整事永丹被爵爷囚禁了,其部内乱,偷运货物的事儿难免就频繁起来。而这些货物,即便全给我们李家,也不够吃的啊。”

    李环说出一个难题,笑微微地看着李鱼,十分期待他能给自己一个赏心悦目的回答。

    独孤小月儿也是目光瞬也不瞬地盯着李鱼,想看看他如何说。因为担心李鱼没有应对之策,她竟不自由主地紧张起来,一双粉拳都握紧了,掌心沁出细汗。

    李鱼微微一笑,道:“这就是我请先生不要急于下定论,不妨在我折梅山上多住些时日的原因了。如今寒意渐浓,第一场雪,也快来了,先生将很快就能看到,我会开拓一条通畅的商道,确保李阀乃至其他所有人的商贸需求。”

    李环眉头一挑:“这件事,想必着落在那位小整事永丹身上吧?”

    李鱼颔首:“先生睿智,确是如此。”

    李环抚掌大笑:“果然如此,那李某就拭目以待了。”

    李伯皓挖着鼻孔,懒洋洋地道:“你们说完了?走了走了。老二,今天咱们就较量较量,看看究竟谁能爬得上去。走走走。”

    李仲轩摩拳擦掌道:“比就比,谁输了就去管旺财叫大爷,走!”

    李环摇头苦笑,这两个不务正业的东西,李阀要是来日交给他们,前程堪虞啊!不过,李阀任何一任阀主,还真没有哪个是循规蹈矩、方正呆板的君子,那样的人不要说是在诸阀之间,就是在家族之内,想站在高处,也早晚被人啃得渣都不胜。曾有一任阀主,那是吃喝嫖赌,五毒俱全,年过四旬成为阀主之后,竟是前所未有的一位明主,或许这也是当今阀主纵容两个儿子的……卧槽!

    李环突然反应过来了,这两个货究竟要去干什么!

    昨儿他们经过这折梅峰上的那座突兀而起的小峰时,李伯皓和李仲轩曾说过想爬上去。

    折梅峰是很大的一个山峰,山峰之上,其实还有一座小峰,因为过于陡峭狭窄,在山下其实是看不到这座峰的。而这座峰上峰因为陡峭和树木浓密,亘古以来都没有人爬过。

    山上这道瀑布就是从这山峰上流下来的,不出所料的话,上边应该有一眼极大的泉水。这俩夯货要去爬这座峰?这要出点事儿怎么办?

    “你们站住!等等我!失礼失礼!”

    李环追出几步,又急急回头向李鱼抱拳谢了声罪,就冲出去了。

    独孤小月站在李环座位后面,一直目不转睛地看着李鱼来着,李环这仓促地一跑,小姑娘顿时慌张起来。独自面对李鱼时,她竟有些手足无措,不知该如何是好。

    李鱼注意到她的局促神情,有些好笑。在他心里,这个清秀俏美的小姑娘一直是李环的禁脔私宠,难得的是,她始终眸正神清,清秀的惹人怜爱,不染丝毫俗气。

    李鱼便和气地道:“小月姑娘不必紧张,李某不吃人,哈哈。”

    独孤小月抿了抿唇,脸庞微微发热,道:“奴……奴奴不是怕,奴是不知道……不知道要跟爵爷说些……什么……”

    李鱼好笑,难不成这小姑娘还跟我继父一样,有社交恐惧症?

    李鱼愈加和霭起来:“小月姑娘,你是客人,不必太过拘谨,坐下说话吧。”

    独孤小月犹豫了一下,抿了抿唇,依言绕到前边,小心翼翼地坐下。双手扶膝,眼巴巴地看着李鱼。

    李鱼暗暗发噱,这位姑娘……这是要听课吗?还真的不知道怎么说话呀。

    可怜,堂堂独孤阀主的独女,家门曾经出过三位皇后的人家,因为父亲的严厉与嫌弃,把个小公主养得敏感、自卑而又胆怯起来,不过那乖巧,倒真有些邻家小妹的模样,李鱼愈加地慈祥起来。

    “小月姑娘,你是哪里人氏啊?”

    “奴今年十七岁,鲜卑人氏,世居云中,家中尚有父母双亲。其他只是同族。”

    “呃……”李鱼只是问问籍贯,结果人家一口气儿全说了,李鱼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了,可总不能就这么冷了场啊,李鱼呆了一呆,才道:“姑娘才十七岁,就跟了李环先生奔波跋涉,实在辛苦。”

    独孤小月摇摇头,幽幽地道:“我喜欢出来,心里轻松的很。”

    “哦?”

    “家父严厉,母亲懦弱……”

    独孤小月吸了吸鼻子,抬头向李鱼展颜一笑:“在这折梅峰上时光,是小月最开心的日子。”

    李鱼见她模样,依稀便似看见了当初吉祥在家中受排挤的样子,心中大生怜意,便柔声道:“想开一些,心若小了,小事也能看大。心若大了,大事也能看小,凡事不要钻牛角尖。”

    “嗯!”

    小月儿乖巧的像个小学生,双手扶在膝上,小脑袋连连点着。

    李鱼暗暗叹气,看这样子,这丫头不禁在父母面前不受宠,李环怕是也不怎么把她当一回事,大抵只是枕边一个玩物而已,害得她如此的谨小慎微。

    李鱼正想再聊几句,便叫人先送她回住处,就听厅外有人禀报道:“爵爷,吐蕃小整事永丹家的管家旺堆求见。”

    小月儿“啊”地一声,一下子跳了起来,慌张道:“奴回避一下。”

    她这样一说,李鱼反不好赶她走人了,正要告诉她只管就座,自己也没什么好避人的,门口已经有人闯了进来。

    “站住,未获爵爷允准……”

    “你闪开,我等不及……啊,爵爷!爵爷啊!”

    旺堆一眼看见李鱼,就势往地上一跪。李鱼这厅中新铺的地砖,光洁平整。旺堆推开侍卫,前冲中就势一跪,整个人就哧溜一下滑了过来,一直滑到李鱼膝下,一把抱住了他的大腿。

    “爵爷开恩,您有什么条件只管提,快放我家老爷回去吧,老爷再不回去,永丹家就要分崩离析不复存在了啊!”

    李鱼讶然道:“旺堆总管,你这是何必,快快起来说话。”

    旺堆涕泗横流:“爵爷啊,我们二夫人跟大夫人闹翻了,带着本部落的人要划地自治呢。我们老爷的弟弟叶桑和整事大相董脱勾搭起来,以归附董脱为代价,想谋夺小整事之位。三少爷巴桑抄了家里很多财宝跑去都城运作,想继承小整事之位,大少爷诺布带了武士追杀去了都城……”

    独孤小月听得昏头转向,这么乱,他听得明白么?

    小姑娘一双妙目下意识地又投注在李鱼身上,就见李鱼摸着下巴:“嗯……一时我也记不住这许多,反正你的意思就是……很乱呗?”

    独孤小月“噗嗤”一声,实在忍不住笑出声来,但马上就发觉未免失礼,不禁羞得满面通红。

    旺堆听见笑声,扭头看她一眼,哭丧着脸道:“夫人你不要笑,我们永丹家真的好乱啊现在,快完蛋了啊!”

    独孤小月的小脸儿腾地一下,跟头一次下蛋的小母鸡似的,憋得彤红一片,慌张地看一眼李鱼,窘得无地自容。

    李鱼咳嗽一声道:“别乱叫!你是说,永丹家的人都各怀心思,现在已然分崩离析?”

    旺堆号啕道:“是啊!夫人已经撑不住了,老爷再不回去,永丹家就要不复存在了,爵爷开恩,您还有什么要求,您尽管提,只求马上放我们老爷回去,不然……不然……”

    李鱼微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你急什么,这不是还有我么?”

    旺堆仰起脸儿,眼泪汪汪地看着他,一脸茫然:“有你?有你什么事儿啊?”

    独孤小月看着李鱼的笑脸,却是怎么看都有一种看狐狸在笑的感觉。明明坏坏的,为什么一点都不讨人厌呢?还挺喜欢看的。

第612章 搬山

    李鱼微笑道:“那个跟大夫人起了异心的女人,有什么好担心的,永丹小整事一回去,她就得乖乖回来,毕竟只是两个婆娘之间闹点家庭纠纷嘛。”

    “可是还有叶桑老爷啊爵爷,他已经和整事大相董脱勾结起来了……”

    “所以我才说,还有我嘛。你看,永丹小整事在我折梅峰上一住半年,朝夕相处,与本爵早已情同兄弟。他的弟弟造他的反,我能坐视不管?我当然会出兵帮他的!”

    “啊……啊……”

    旺堆的脑子一时有点转不过弯儿来,自家老爷是来基县打劫李鱼的,结果成了李鱼的阶下囚,怎么就情同兄弟了?

    不过,旺堆毕竟是大总管,很快反应过来,这人好狠。他是明知道永丹不归,家族必定生乱啊。之前屡次三番送的厚礼,其实人家根本就没看上,他这时要带兵去抢自家老爷的地盘啊!

    这些年来,永丹老爷一次次地跟蚂蚁搬家似的,从基县勤劳地搬回了多少东西,这一次就有可能一股恼儿地全被这个黑心的男爵搬回来。可如今在人屋檐下,哪能不低头?只要能保住永丹家,什么都得答应啊!

    旺堆心中已有了计量,可还犹自挣扎,道:“我家三少爷巴桑去了都城,大少爷……”

    “让他们去吧!”李鱼大手一挥,又不是他儿子,他才不心疼:“只要永丹回去了,你们三少爷还谋个屁的位!至于你们大少爷,如果他连三少爷谋位的事儿都解决不了,有什么资格做为家族的继承人?这对他们俩,未尝不是一个考较。”

    “可……可……,爵爷出兵,需要什么条件啊?”

    李鱼乜了他一眼道:“这条件,和你谈有用么?”

    旺堆心头一跳,忙道:“小人自然做不了主。可小人可以回去与大夫人商……”

    李鱼叹了口气,拍了拍他的肩膀:“你看看,不怪你们家里分崩离析,你们老爷还活着呢,你回去与大夫人商量?嗯?就连你们,都当你们老爷是死人了啊。”

    “不不不,不是这样的,只是我们……”

    “你去吧,见见你们老爷,把家里的事情跟他说说。稍晚些时候,我去跟他谈。”

    “呃……是!”

    旺堆无奈地应了一声,拾起袖子擦擦眼泪,被人引着去见永丹了。

    独孤小月目睹全过程,激动的小脸儿有点发红,待旺堆一走,忍不住就道:“基县多年以来,诸般战乱中,以吐蕃永丹所为最多。这一次,爵爷可是为基县乡亲出了一口心头恶气。”

    李鱼摇摇头,淡淡一笑,道:“快意恩仇,固然爽快。可我又不是一个游侠儿,岂能只凭一腔热血,行那意气之事?李环不是说仅凭从吐蕃走私进来的货物不足以满足在此设建经贸的需要么?我正要借此事一并解决!”

    ……

    “我明白李鱼的用意了!”

    晚上,独孤小月又钻进了李环的房间,把白日里在厅中所见的一幕说给他听。李环马上做出了判断:“妙啊!李鱼这是连削带打,一举两得……不,是一举三得啊!他出兵去打吐蕃,只要胜了,这就是一件大军功,报上朝廷,他这地位就稳了。

    打进永丹的地盘,一报基县多年来百姓的怨仇,这人心也就有了。经此一事,永丹元气大伤,另一边又受着整事大相董脱的压迫,只能联手李鱼以自保,那么从此他就不会再是基县之害,反而要依赖爵爷,我们这货源,自然也是源源不断!”

    独孤小月雀跃道:“所以我才说,这个人了不起。你说,我们把他这些事迹报上去,会不会中了各位阀主的心意?”

    李环微微一笑,道:“辽东那位备选者葛鸿飞情形如何我不知道,不过我也觉得,他做的未必就比李鱼好。而且李鱼比他占了两个优势。”

    独孤小月目不转睛地盯着李环,这可是关乎她终身的大事,如果李鱼真能成为继嗣堂宗主,那就将是她的男人,敢不关心?

    可其实对李环来说,何尝不是这样,前程于男人而言,就是他的终身。而他的前程今后将绑定在继嗣堂上,所以对继嗣堂主的人选一样关切。他们两个,这都算是“政治联姻”了,可“政治联姻”若能彼此投契也才最好。

    李环道:“第一,李鱼的根基之地是在基县,这儿是陇右!”

    小月一听,心领神会,这个年代,能出身同一籍贯,就是联盟的一个重要支撑。李鱼的地盘在陇右,天然就会被关陇诸门阀看成自己人,这可是辽东的葛鸿飞比不了的。

    他们与辽东葛鸿飞之间可是隔着山东士族的几大家族呢。虽说这并不影响他们与葛鸿飞取得联系,但终究心理上会觉得差了一层。

    李环道:“另一方面,曾经也入了诸位阀主法眼的第五凌若,与李鱼关系极为密切,所以,如果李鱼成为宗主,等于把这位曾经的备选者也拉了进来,这分数加成……”

    独孤小月心中一动,脱口道:“与李鱼关系密切?如何密切?”

    李环一笑,道:“还能是什么密切关系?她连孩子都为李鱼生了,你懂得。”

    独孤小月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小月生于豪门,父亲、叔伯、堂兄弟们都是妻妾满堂,尤其是父亲为了生个儿子,那几乎是一年纳一个甚至几个,家里头群雌粥粥,早已司空见惯,倒并不觉得意外,比起自己父亲,其实李鱼这位爵爷已算是长情专一的很了。

    所以,心头虽略略有些不开心,但这问题马上就被她抛在了脑后。

    李环捋着胡须微笑道:“所以,我以为,这个李鱼,十有**,就是我们未来的继嗣堂宗主!”

    独孤小月的芳心好像被一只大手抓住,狠狠地拉扯了一下,有些“揪”了一下的感觉。那么……那就是说,他将要是我的男人了?想到李鱼,一时间她也不知道想的是长相还是人品,想的是能力还是性情,神思一阵地恍惚。

    “小月姑娘?”

    眼见小月似乎有些神游物外,李环不禁奇怪地问了一句。

    独孤小月回过神儿来,嫩脸不由一热,忙道:“哦,我在想一件事。告辞了!”

    独孤小月匆匆走了出去,待李环的房门一关,小月只走出几步,便停住,扶栏望向远方瀑布,心心念念,充溢满了的都是李鱼的身影。

    他将是我的男人了么?他会不会对我好?若嫁了他,我便可离开家门,再不必一见了父亲,大气都不敢喘,就算……就算他不喜欢我,应该也比我在家中时过得舒心吧?”

    独孤小月清秀甜美,娇小玲珑,而她所见的李鱼四位妻妾气质与其大为不同,尤其是人家已为人妇,那种有些成熟、有些妩媚的气质,是青涩的她所不具备的。她可不明白她的清秀甜美,小家碧玉模样,其实是颇受男人喜爱的,一时间不免患得患失起来……

    李环待独孤小月走了,便站起来,一瘸一拐地走过去,先闩了门,再回来桌边,掀开袍袂,露出大腿,取出个小药葫芦,拔了塞子,一点点地把白色的药面酒在大腿上。

    他的大腿上豁开好长好深一条口子,甚是吓人。

    那是他追上李伯皓、李仲轩两兄弟,阻止他们攀岩时受的伤。不出所料的,李仲轩摔下来了,幸亏他赶到的及时,结果李仲轩没受伤,他却在救援李仲轩时,自己的大腿被岩石割伤了。

    “哎……”

    李环一边洒着药,一边摇头叹气:“这两个惹祸精,真是受不了了 。我是来考察李鱼的人,若李鱼成为宗主,必然念着我这份举荐之情,对我有所关照。待我调入继嗣堂,也算是脱离了苦海!”

    李环决定,等一会包扎了伤口,马上就写信,把在此间所见一切,包括李鱼打算针对吐蕃采取的行动,详详细细地写下来,呈送诸阀主。他相信,这封信递上去,李鱼的能力一定能引起诸阀主的青睐。

    ……

    这厢里两人各有计较,采菊峰上的杨千叶,却是头都要炸了。

    采菊城的建设,根本不是一年半载就能全部完工的,目前也只有杨千叶所居的主体建筑群基本完工了。外围还有大量的基建工程,所以招募的各类匠人也是五花八门。

    这几天,一些奇奇怪怪的传闻,开始在采菊峰上传开来,先是在工匠、力夫们中间口口相传,然后不可避免地就传进了采菊峰那一千多名精锐部下的耳中,这消息实在是太有爆炸性了,于是现在整个采菊峰上已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这些消息,大抵有以下几种:

    起源说:

    一是折梅城的李爵爷和我们采菊峰的桑姑娘,自幼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我们桑姑娘为何要在这里筑城,知道吗?就是因为对李爵爷念念不忘,痴心情长。

    二是桑姑娘当年与尚未发迹的李爵爷邂逅于利州,一见钟情,两两难忘。但是二人因为地位相差悬殊,遭到长辈反对,以至相爱不相依,磋砣至今,后来……

    三是……

    由此一共有五种相识起源,由此不同的五种起源,衍生出相爱怨偶、男追女、女追男、相爱相杀等各种变体传闻,不下十个版本,大家各取所需,挑自己喜欢的版本继续“加工创作”,不遗余力地传播下去,传得沸飞盈天。

    大厅中,墨白焰、冯二止、旷老四、墨筱筱、魏汉强等人都是一脸的苦瓜相。饶是他们本领高强,可是对治理谣言,实在没什么专长。若叫他们去散播谣言,大概更拿手一些。

    “这是谁传的?简直岂有此理!”

    刚刚听了个肉蒲团版本的杨千叶,羞恼得脸都红了。

    魏汉强咬牙切齿地道:“一定是折梅城那边搞得鬼,不然怎么可能一下子传出这许多谣言。”

    “折梅城……”杨千叶其实也早猜到了,被他一说,不由心头一跳,有些慌。

    李鱼是要搞什么?

    其实她也隐隐猜到了,但是正因如此,所以更慌。

    千叶姑娘根本没有这方面的经验,她从小到大被墨白焰等人“保护”的太好了,她没有追求异性的经验,也没有被异性追求的经验,所以她不会追求别人,被别人追求时,也是手足无措,心慌慌的不知该如何是好。

    杨千叶心中怕怕的,都不敢问出一句“那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只是问道:“那……我们该如何制止这谣言传播?”

    魏汉强精神一振,殿下这样子,分明是不为所动,并不喜欢李鱼嘛!魏汉强马上道:“主上,由我带人多加监督吧,我明天就放出消息,再有敢传播谣言者,工钱一律扣光。有造谣生非者,打断双腿,赶下山去。”

    “好!”杨千叶应了一声,忽然一想,如果我把他的人打断双腿,会不会惹他不高兴?呸呸呸!我干嘛怕他不高兴!

    第二天,魏汉强就发动了八百死士,深入到群众中间去了。

    “采花楼中楼”很快就得到了消息,狗头儿眉头一皱,对陈飞扬道:“老陈,如今如何是好?”

    陈飞扬挟了一口猪耳朵,抿了一口酒,笑眯眯地道:“急什么,我们要的就是把消息传到那位姑娘耳中,只要她听到了,不管她高兴还是不高兴,她都得去想,她只要整天心心念念想的都是咱们爵爷,呵呵……”

    狗头儿道:“可是现在不能传播谣言了啊,传回的消息说,采菊峰的人盯得很紧,如果被抓到,真的有可能被打断腿。”

    陈飞扬道:“不急,不急,这天都晚了,早点歇了吧。明儿咱们去找铁大哥,请他帮个忙!不是说男追女,隔座山么?那咱们就把这山给他搬了!我还就不信了,追个妞儿,有那么难?”

第613章 烈女怕郎缠

    一大早的,李鱼晨练归来。

    他这是给的自已一个强迫性的要求。

    如今在基县建立基业,孩子又还小,可以说他的基业完全靠他一人支撑,若是他倒下,这力量再强大,也要灰飞烟灭。所以,他不能沉溺于温柔乡,那样不仅消磨了壮志,身体也要虚弱下来。

    所以,他强迫自已每天必须下山与士卒们一起操练,这样不仅强壮了体魄,锻练了意志,也使将士更容易对他归心。

    李鱼在龙作作和铁无环为他精心挑选的十余名心腹侍卫的陪同下正爬山赶回折梅峰,此时阳光刚刚大放,漫山一片明媚,草叶上的露水正在挥发。

    上边陈飞扬和狗头儿穿得齐齐整整地走下来,陈飞扬手里头还摇着一把鹅毛扇,也不知道这眼看就要寒冬的天气,他为何这般的作派。

    一见李鱼,原本昂昂然走下来的两个人连忙站住,往路边一站,拱手相候。

    李鱼站住,笑道:“对了,我叫你们做的事怎么样了?”

    狗头儿眉开眼笑地道:“爵爷放心,我们正在努力。”

    李鱼上下看看他们:“我瞧你们昂首挺胸,气势夺人,想必是已经大有收获了?”

    陈飞扬道:“不敢这么说,我们俩顶多做些动摇千叶姑娘心防的事,最终还要爵爷你单枪直入,探骊取珠,一举鼎定!”

    李鱼想了想,总觉得这厮说话似乎有点污,不过瞧他于阳光之下,一脸正气的模样,也不晓得是不是错用成语,便点头道:“谦逊可不是你的风格!那位姑娘,就得以奇取胜,寻常手段奈何不了她。所以我才全权交给你们去做,你们两个正事干不来,旁门左道的点子可没人比你们多啦!”

    狗头儿眉开眼笑:“爵爷过奖,我们两个一定全力以赴!”

    狗头刚说到这儿,正要再卖弄卖弄,就听旁边一声哀嚎,一个人影闪过来,险些将他撞了个跟头。

    那人往地上一跪,顺着下滑的山路土坡,一路滑向李鱼,李鱼身边侍卫迅捷反应,刀剑出鞘,锵然一声,就架到了那人的脖子上。

    那人跪在地上,双手扶着刀背,号啕大叫:“爵爷!我家老爷全权授予旺堆,配合爵爷行动。只要爵爷放回我家老爷,再出兵帮我家老爷平定事端,爵爷的所有条件,我们全都答应!”

    李鱼这才看清那人竟是吐蕃小整事永丹的管家旺堆,不禁大喜,连忙推开侍卫,上前扶起旺堆,眉开眼笑道:“快快请起,好好说话,不用动不动就跪。来来来,咱们上山,好好讨论一下出兵事宜。什么?条件,好说,好说,本爵早列了个单子,回头拿给你就是了。你看咱这效率,感动吧……”

    李鱼真跟见了亲兄弟似的,与旺堆勾肩搭背地上山而去。

    陈飞扬和狗头儿目送李鱼离去,便匆匆下了山。

    校武场上,还有一支三千人的队伍,晨练之后并未散去,而是依旧笔直地站在那里,点将台上,铁无环也是双手背在身后,站得山一样稳重。

    大风卷旗,猎猎有声。

    但台上的大将不动,台下三千铁军,便也一动不动。哪怕晨练至今,尚未进食。

    这就是铁无环以酷法训练出来的铁军。

    没过多久,陈飞扬骑着马在前,狗头儿骑着驴子在后,急急地赶来了。

    狗头儿倒不是没有马给他用,只是他不敢骑那么高,所以选了头健壮的驴子。

    二人到了点将台前,翻身下马下驴,急急赶上点将台,向铁无环抱拳:“见过旅帅大人,辛苦啦,辛苦啦。”

    其实铁无环手上的兵,早就超出了一旅一团之编制,不过囿于李鱼自已的官位也才只是一个果毅都尉,没办法给手下更高的官,所以实力虽大、实权虽重,但名义上的官职却并不高。

    铁无环点点头,向二人示意了一下,让他们喊话。

    这点将台设计的不错,处于顺风的上风口。而且背后是弧形的山峦,利于拢音扩音。

    陈飞扬一见,更上前道:“诸位,你等可知,我们今日留下你们,意欲何为?”

    三千将士登时双眼一亮,难不成有仗打了?大家眼睛都快憋绿了好么?眼看第一战时那些战功赫赫者官也升了,房也有了,俏丽的小娘子也双宿双飞了,大家真是眼热的很呐!

    三千将士登时齐声回答:“敢战!善战!胜战!战战战!”

    恢宏有力的声音轰然回荡,连陈飞扬和狗头儿都有些热血腾了。

    狗头儿上前一步,激动的脸庞通红,声嘶力竭地大喊道:“现在!有人意图坏了咱们爵爷的好事!正所谓,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各位将士,我们该怎么办?”

    “坏我爵爷好事者,杀!临阵怯逃者,杀!延误战机者,杀!?0?2投敌叛变者,杀!?0?2泄露军情者,杀!?0?2违犯军幻者,杀!犯我折梅城者,杀!杀杀杀!”

    狗头儿激动得手舞足蹈:“杀杀杀!”

    陈飞扬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在后边直接照着狗头儿的后腰就是一脚:“杀你个大头鬼啊杀!”

    狗头儿猝不及防,被陈飞扬一脚踹趴在地上。

    陈飞扬急忙上前两步,清了清嗓子道:“不能杀!千万不能杀!诸位,诸位,其实呢,我们今天的任务呢,非常简单……”

    ……

    采菊城上,魏汉强和墨筱筱并肩巡弋在正在建筑的城池边。

    墨筱筱道:“天冷了,等雪一下,就得停工了。怕是要到来年开春,才好继续施工。不过,咱们这城池如此恢宏,本也不是一年半载便建得成的,真要全部完工,就算资金充足,也得六七年光景?”

    魏汉强如临大敌地看着那些正在施工的匠人和力夫,喜形于色道:“今天终于没有人胡说八道了。那个李鱼,也真是卑鄙,居然使人传谣,坏我殿下的清白名声!”

    墨筱筱睨他一眼,道:“你还是死了心吧,殿下是不会看中你的。”

    魏汉强登时红了脸:“好像殿下想什么,你都明白似的。咱们采菊城中八百死士,其中较魏某更强者能有几人?”

    墨筱筱莞尔道:“可殿下就是不喜欢你,又能怎样?你不懂女儿心,若是殿下喜欢你,墨师说时,殿下早就顺水推舟了,怎会像是没听到似的,全不在意?”

    墨筱筱叹口气道:“其实吧,那位李爵爷还真是不错,虽说他已有了妻子,可是你没见咱们殿下一听说他时,便说不出是慌张还是喜悦,是恼恨还是无奈的神情?我……倒真想成全了他们!”

    魏汉强大怒:“咱们殿下去给人做小?你想得美!”

    墨筱筱悠然道:“那也未必。这儿可是西域,大不了按照西域规矩,诸夫人权位独立,孰强孰弱,全凭自已本事。殿下有一座雄城,有八百死士,谁敢凌驾其上?”

    魏汉强霍然转身,森然道:“我殿下何等尊贵,安能受此屈辱?你这女人,不知出于何等目的,做此狡计!任你舌灿莲花,都休想盅惑殿下。殿下若是选择了李鱼做她的良人,我魏汉强,不服!”

    魏汉强话音刚落,就听一阵歌声倏然传来:“洞房深,空悄悄,虚把身心生寂寞。待来时,须折祷。休恋花狂年少。淡匀妆,周旋妙,只为五陵正渺渺。胸上雪地,从君咬,恐犯千金买笑……”

    墨筱筱听得羞恼,脸儿生晕,道:“谁人唱这淫词秽曲?”

    而这歌声,并非一人唱来,而是众人合唱,当真是想不听都不行。

    二人对视一眼,急急向前赶去。

    “驱羊入谷,白羊在前。老女不嫁,蹋地唤天。”

    赶着羊儿进山间,一只白羊走在前。有个老姑娘嫁不出去呀,急得哭地又喊天……

    “这都什么狗屁……”两人急急赶到未完工仅具雏形的城墙上,向下一看,登时哑然。

    就见一支大军,浩浩荡荡向山上行来,蜿蜒似一条长老,一边走一边还在唱山歌,这是什么玩意儿?

    队伍中间,狗头儿搔搔脑袋,道:“还是这句听得明白,方才那句太文诌诌了,我只听得懂“胸上雪,从君咬”这一句,难为他们背得下来。

    陈飞扬傲然道:“你这不学无术的东西,当然不明白这曲子的妙处。这些大兵也未必明白,不过他们只要背得下来就成啦,哈哈……”

    魏汉强和墨筱筱正一头雾水地看着,旷老四急急登上城墙,魏汉强急忙往山路上一指,道:“旷前辈,你听……”

    旷老四道:“我已经知道了,山下传来消息,说是李爵爷的军队要拉出来练练,看中了我采菊峰,这几日要在此练兵……”

    魏汉强大怒:“练兵?我们采菊城容得他们练兵?他们要强入私宅不成?我们又没犯了王法。”

    旷老四苦笑道:“人家是借用山势来练兵,并不是要进咱们的城。人家是李爵爷的兵,整个基县都归他管,想在哪儿练兵,咱们能怎么办?难道还能把人拒之山下,霸占了这山不成?”

    “侧侧力力,念君无极。枕郎左臂,随郎转侧……”将士们唱的愈发来劲儿了。

    “你们站住,你们上山来干什么?”

    墨白焰气得假胡子都飘了起来,急急赶到队伍前边,怒声吼道。

    身穿半身甲的铁无环按着刀往他面前一站,沉声道:“本旅帅拉练将士,尔等有何话说?”

    “我……有何话说?你上我们采菊峰干什么?”

    “整个基县,都是我们爵爷的,什么叫你们的采菊峰,难不成你们想造反?”

    铁无环的刀拔出来了,旁边那些兵将也都拔出了刀,舔着唇,一脸的兴奋,巴不得赶紧打一架的表情。

    冯二止气得发疯,道:“好好好!你练兵!随你练兵!可你们这是唱的什么哥?”

    狗头儿跳了出来,双手叉腰,理直气壮地道:“军歌,怎么啦?”

第614章 乱拳打死老师傅

    自这一天起,采菊峰上便成了李爵爷的练兵之所。

    问题是,这些大兵来了以后,其实也没练什么,他们只是围着采菊城搭了好多的帐篷,帐篷前边挖了坑埋了灶,抓猎野味,一煮起饭来就乌烟瘴气。

    这也就罢了,问题是他们吃饱了就跟一群“知了”似的,拼命地唱!好像再不唱这一夏就要过去了似的。

    更可怕的是,头两天陈飞扬和狗头儿还每天从古书上找些香艳词儿逼他们背下来统一唱,经过几天磨合之后,发现唱艳曲儿这方面,这些家伙其实都蛮能耐的,就算不会的,自已都能编几句,陈飞扬和狗头儿大喜,干脆由着他们放飞自我了。

    一时间,围着采菊城,那些无赖大兵你也唱,我也唱,还有掐着嗓子扮女人和别的大兵演对手戏的,咿咿呀呀整日不停,吵得采菊城里人人不得安宁,倒是那些工匠力夫们,听着这小调儿干起活儿来好像更有劲了。

    杨千叶心中早已洞悉李鱼的计划,对此不由得羞恼不已:“你这个大混蛋!你若喜欢了我,三媒六证,正儿八经地登门求亲不成吗?为什么要用这样无赖行径?”

    可其实私心里想想,如果李鱼真的三媒六证登门求亲,首先她做为女方就是绝不可能自已出面的。而她是前朝公主,尊荣无比,在整个采菊城上下人等眼中,那是神一般的存在,也断然不可能允许自已的女神嫁给一个已经有了妻妾的男人。

    所以,整个采菊城,恐怕都会把李鱼当成大敌,李鱼怎么来的,就得怎么滚蛋,这事儿根本没有一线希望。然而现在,虽然他是在胡闹,可是却已闹得整个采菊城上下,每天唯一的话题就只是在讨论她和李鱼。

    而这讨论多了,怎么可能不走心?

    头几天的羞窘难堪之后,居然……有点小得意小开心?

    ……

    前厅里,墨白焰坐在大厅中,耳朵里塞了棉花,但是歌声依旧清晰入耳:“施绫被,解罗裙,脱红衫,去绿袜。花容满面,香风裂鼻。心去无人制,情来不自禁。插手红?,交脚翠被。两唇对口,一臂支头……“

    墨白焰气得肚子一鼓一鼓的,冷笑连连:“天就要冷了,我倒要看看,他们能在咱们山上捱多久。”

    “折搦奶.房间,摩挲髀子上,一啮一快意,一勒一伤心。鼻里??,心中结缭。少时眼华耳热,脉胀筋舒。始知难逢难见,可贵可重。俄顷中间,数回相接……”

    魏汉强嗖地一下跳了起来,拔刀出鞘,厉声大吼:“岂有此理!欺人太甚!这样的淫词秽曲,辱我主上,是可忍孰不可忍!”

    “人家可没说是唱给咱们听的,怎么着,难不成城还未建成,你要杀官造反,然后逼得主上再次流落他方?”

    墨筱筱也是听得面热心跳,她也是大姑娘了,一开始听着不堪入耳,可是天天这么听着,竟也有些春心荡漾,再加上杨千叶已决定放弃复仇,压在大家心上的重担已经卸去,她竟也不知不觉开始憧憬有个情郎,朝夕相伴,耳鬓厮磨……

    可怕!

    这些本来不堪入耳的淫词艳曲儿有毒!

    冯二止撇着嘴坐在那里,面噙冷笑,李鱼使出这种无赖手段便想逼自已主上就范?嘿,我们殿下是那么好对付的么?她可是高贵的大隋公主,你竟使出这样无赖下作的手段,我们的小公主一定厌恶之极,你这可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已的脚了。

    终于,天黑了。城外也消停下来,城中的前隋遗民终于松了口气。

    晚饭之后又过了一个半时辰,大家陆续就睡下了。

    墨白焰宽衣登榻,盖上被子,想着城下那些大兵只能生篝火御寒,不禁暗暗得意。

    这一天被那歌儿吵得,脑瓜仁儿都痛了,他打个哈欠,刚刚合眼,就听听一个圆润高亮的戏腔“啊”地一下,猛地拔了一个高音儿,然后幽幽地落了下去,墨白焰竖起耳朵听了半晌,还不见动静,以为是哪个该死的大兵恶作剧,这才放下心来。

    不料他脑袋刚一挨枕头,就听那声音又鬼一般响了起来,扬声唱道:“少年红粉共风流,锦帐**恋不休。兴魄罔知来宾馆,狂魂疑似入仙舟。脸红暗染胭脂汗,面白误污粉黛油。一倒一颠眠不得,鸡声唱破五更秋……”

    “彩!彩啊!好彩啊!啪啪啪啪……”

    尼玛,还有喝彩的拍手的?

    墨白焰额头青筋一阵乱跳,手都气哆嗦了。

    这时就听另外一个方向“咿”地一声,墨白焰的心咯登一下提了起来。

    又过片刻,这边也唱了起来:“涓涓白雪绛裙笼,无限风情屈曲中。小睡起来娇怯力,和身款款倚帘栊。水骨嫩,玉山隆重,鸳鸯衾里挽春风……”

    这边“啊~~”:“二八娇娆冰月精,道旁不吝好风情。花心柔软春含露,柳骨藏蕤夜宿莺。”

    那边“咿~”:“娇柔一捻出尘寰,端的丰标胜小蛮。学得时妆官洋细,不禁袅娜带围宽。”

    这边“啊~”:“金枪鏖战三千阵,银烛光临七八娇。不碍两身肌骨阻,更怯一卷去云桥。”

    那边“咿~”:“半夜牙床戛玉鸣,小桃枝上宿流莺……”

    墨白焰一掀被子,穿着身小衣腾地一下跳下了榻,一把从壁上摘下宝刀,怒吼道:“干你老木!这还对起了山歌!”

    墨白焰一头冲出房间,刚到廊下,就见隔壁房门一开,冯二止倒拖一口大枪冲了出来:“老子不忍了!”

    二人一见彼此,顿时都是一呆,这时只听楼下一声怒吼,二人扭头望去,就见魏汉强顶盔挂甲,双手各持一短戟,大步腾腾,怒声道:“忍无可忍,无须再忍!啊~~~啊啊~~~”

    墨白焰和冯二止吃了一惊,急忙呼喊,魏汉强却不听,两人急忙追上去。等他们追到城门外,就见魏汉强执着两杆短戟,瞪着眼前设了拒马的军队大营发呆。

    两人随着魏汉强的目光看去,就见辕门紧闭,两侧连灯都没有,但是柱上有字,是掺了磷的颜料写的字,晚上看,鬼火幽幽的,竟然看得清晰,仿佛那字是飘在空中的。

    “军营重地”

    “擅近者死”

    墨白焰赶紧道:“汉强,莫要上当,那小贼只怕正要激我们发怒,以便授之把柄。里边一定有几百架劲弩等着,千万不要上前!”

    墨白焰刚说完,辕门正中“啪”地一声,掀出一块牌子来,上边赫然两个莹光大字:“免战!”

    冯二止嘴角忍不住地抽搐起来,有种要中风的预兆。

    这……这群兵痞,这是真要把二皮脸进行到底啊!

    墨白焰忽有所觉,回头一看,只见城墙上黑压压站了一片,有男有女,都在探头探脑地向这边看来,忍不住怒喝道:“都回去,只要心性坚定、便诸魔不侵,这群无赖泼皮,我倒要看看,他们能奈我何!”

    从这一天起,外边的大兵换了策略,自由发挥,日夜轮换,无一刻消停,弄得采菊城中诸人整日昏昏沉沉,人家不唱的时候,他们耳边都能回响着人家唱熟了的歌,有时候还能下意识地哼出几句来……

    ……

    天地良心,李鱼这段时间是真没顾及采菊峰上的事儿,他很忙,不但基县的税赋、秋收、冬猎、猫冬、城建、规划等一系列的事情需要他来拍板,还有操演、屯军、作战计划要拟定。

    李鱼的“幕府”急需扩充大量人手,而这些人才,第一,不是随便拉个人来就能胜任的;第二,能胜任的也必需得是可靠的;如果第五凌若能及时赶来,也是杯水车薪。

    其实杨千叶那边的死士中倒是有不少在军政诸方面进行培养的人才,只是李鱼还不知道,否则被事情追得焦头烂额的他,一定亲自杀上采菊峰,采了那朵高傲的花儿,以便收了她的人救急。

    李环眼见他如此繁忙,倒也不好多做打扰,而且他做为李阀中的长辈,也不好替人做些幕僚的事,倒是独孤小月主动请缨,李鱼现在是求才若渴,多多益善,心想着反正自已做的这些事正大光明,也不怕被人知道,小月虽是李环的枕边人,也不必防备,便应允了。

    这小丫头便换了男装,一如当初杨千叶入武都督的幕府,替李鱼打点事务,不但打理的井井有条,诸般决定居然百分百符合他的心意,一时帮他卸去了大半杂务,李鱼都不舍得把她还给李环了。

    在他看来,让这姑娘在幕府中担任个要职,才能发挥她的才能。如此才女,做男人枕边玩物,未免太过可惜了。

    其实独孤小月做为世家门阀嫡宗子女,自然受到极好的教育,料理一个大家族的才能和经验还远在李鱼之上。而且父亲严苛,从小看不上她,骇得这姑娘从小就心思敏感,总是察颜观色,揣摩着父亲的心意,小心翼翼度日。

    所以,揣摩他人心理与小月儿而言,是极擅长的事。她处理诸般公务时,都是依照李鱼的心意去判断,自然无不合他心意处。而对小月儿而言,如今也是如鱼得水,乐在其中。

    她在家族时虽也习得一身本事,但是学习和实习都是有的,却没机会主事。独孤家还轮不到一个女人主事。在这里,她能意识到自已的重要性,而这正是从小在父亲白眼中长大的敏感自卑的小月姑娘最需要的。

    李鱼时不时就对她大加赞勉几句,简直就差说出“孤之有小月,如鱼得水也”的话来了。小月儿觉得很快活,在这里,她连自信都渐渐找回来了,哪怕事务繁杂,忙得她有时需要一边吃着饭一边批阅公文,她也是乐在其中。

    而李鱼,在小月儿帮他承担了很多事务之后,也终于可以腾出更多时间,专心去做一些事情。此时,他刚刚亲自送了一位客人下山,望着他往吐蕃方向而去,旋即便拨马前往军营。

    行至一半,李鱼忽然记起一事,忙又勒马,吩咐一个侍卫道:“你去,找到李环先生,请他来军营。”

    那侍卫领命而去,李鱼微微一笑,继续策马前行。寒冬将至,也该是他再度亮出自已的利爪和獠牙的时候了。陇上李阀是他需要拉拢的一个重要客人,这展示肌肉的机会,得让他瞧瞧,才好坚定李阀在基县经营的信念!

第615章 车辘辘

    自从折梅城开始修建,军营就挪到了后山。后山在谷中,四面环山,易守难攻。在此建立一座营寨,只需守住谷口,既便于防御外敌,又容易管束将士。

    挨着折梅峰的就是那个( 字形山坳,峭立百丈,难以攀登。而它也形成了一个天然的扩音喇叭,在此宣讲,不必动用许多将士站在下面将士丛中同声传递,只要没有大风,数千人站在这里,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前边的山谷已经被清理成了平地,原本经过山坳的一条小溪也被士兵们改道到山脚了,此时正有五千名士兵黑压压地矗立在那儿。

    此时,李鱼手中已经被铁无环认可成军的士兵足有七千人了,这五千人是从这七千人中选拔的,选拔标准以懂得一定的吐蕃语为优先条件。

    其实这条件在军营中一公布,士兵们就知道这是要打吐蕃了。这些年来,吐蕃人时常越境侵掠,其实这些士兵很多人之所以从良民沦落为盗匪,与吐蕃的兵乱未尝没有关系。

    以前,纵有大军赶来,也不过是将敌军驱逐了事,大反攻这还是头一回,将士们立功心切,再加上旧恨,当真踊跃的很。

    不过,在上一战中立下不少战功,授官授奖的将士在这一拨中倒是极少。倒不是那些人耽于安乐,不再肯战,人的**是无穷的,一旦当了官,尝到了权力的滋味,其实他们更加渴望了。

    尤其是那些娶了婆娘的,在他们的辛勤耕耘之下,如今他们的婆娘十有**都有了身孕。如今折梅城百业待兴,士农工商俱有,他们这些当兵的想给老婆孩子挣下一份家业凭什么?凭的就是战功!

    这些人岂有畏战之理?

    不过,现在的李家军,没有畏战的,都是只恨战事太少的,这些人已经立功受奖,得了许多好处了,也不能好处都让你占了啊。他们也发现自已再要请战,只怕就要成为众矢之的,所以只好忍痛罢手。

    如今站在校场上的这五千铁军,一个个两眼发绿,盼战盼得都快疯了,远远一见爵爷策马赶到,三军登时精神一振,肃然而立,五千军士,鸦雀无声。

    李鱼路上放慢了脚步,等了一阵儿,所以此时李环、李伯皓、李仲轩包括独孤小月儿都跟来了。

    独孤小月儿本来正在料理政务,一听说李鱼邀请李环阅兵,马上把笔一抛,也跟来了。不过她此时是一身男装,胡服打扮。

    蜀锦圆领窄袖短袍,腰系鹿皮革带,足蹬鹿皮小靴,腰间佩一口短剑,十分的轻捷利落。陇上女子大多擅骑射,正所谓“搴裙上马如转蓬,左揽右射必叠发。”可不像她们的外表那般娇弱。

    不过,女子穿男装,本来就会显得清秀年少,更何况独孤小月儿本来就身材娇小玲珑,模样清秀甜美,是个甜宠系的软妹子,这样一身穿着,看起来就像个小书僮似的,倒也不至于显得太乍眼。

    这几人一到校场,心中便是暗惊。

    坦白说,这些关陇世家虽然势大财雄,而且在军中拥有很大的影响力,但这些世家本身其实却没有多么庞大的武装,本来就树大招风,承平年代,你养上一支精锐私军,你要干什么?

    所以各大家族只能以家臣家将护院家丁的名义养了批精锐,没有哪有有成建制的军队。唯一的例外是陇西李阀,作为诸阀之首,又地处天水、兰州,家族生意做到了大食、大秦,才以长途商队的名义养了支虎豹骑,但总数也不过一千二百人。

    作为独孤阀的长女以及李阀的三个子弟,都是见过虎豹骑威风的,而今一看,这肃立的五千将士,那盈宵的杀气,竟丝毫不下于李阀的虎豹骑,而且他们人多啊,往那一站,密密匝匝,令人望而生畏。

    李环不由得倒抽一口冷气,太可怖了!这才多长时间,李鱼竟然拥有了这样一支可怖的军队!要知道,诸阀阀主评估两个候选人时,李鱼最大的弱点就是武力弱啊,而今,只怕已经超过辽东葛鸿飞了吧?

    独孤小月心思细腻,更是马上想到,看他平时为人,十分的精明,这校场上的绝对不可能是他全部的底牌,而就只这一支雄师,就足以让他纵横陇上了,如果掏出全部的底牌……

    李鱼微笑着登上了点将台,胜似闲庭信步。

    此时此刻,也只有他才能如此的从容,就连受他邀请同上点将台的李环、李伯皓等人,都不由得放轻了呼吸,挺直了腰杆儿。

    “诸位,这一仗,等久了吧?”

    李鱼登上点将台,环顾台下众将士,良久,提足丹田气,便突兀地喊了一句。

    台下的五千将士先是一呆,旋即就热烈起来。单刀直入、不说废话,这不就是他们老大的风格么?

    众将士马上热烈呼喊道:“等久了!等久了!爵爷,吾等请战!”

    因为不是什么统一的答复,所以大家喊得乱七八糟,不过热烈之中,仍然可以看得出那高涨的士气。

    李鱼听他们呼喊了一阵,微笑着抬起双手,轻轻向下一压,就像被人割断了喉咙似的,喊完的、没喊完的,所有声音戛然而止,仿佛那山谷回音都被一下子斩断了。

    独孤小月眼看如此一幕,只觉心尖儿发烫,两条大腿的肌肉突突乱颤,膝盖酥软得想要跪倒在李鱼脚下。

    这闺女,已经不知不觉间,就把李鱼已经当成了她的良人,在她帮助李鱼处理幕府事务后,了解到李鱼的诸般布局,就已认定继嗣堂宗主人选非他莫属,也就是说,他一定会是自已的男人。

    这个认知一定确定,天长日久,那种思念、那种思维,早就已经确定了。每每见到李鱼,她心中的那种感觉都是很奇妙的。嘴里客客气气地喊着爵爷,心里想着有朝一日他将与自已同床共枕,小姑娘已经沦陷了。

    她从小被父亲苛待,当然,不是生活待遇上的苛待,而是心理上的苛待。可这恰是物质也难补回的,所以这姑娘小从自卑、敏感,极度缺乏安全感,每每到了父亲面前,不管是举动还是内心,都敬畏得像只缩起了身子的鹌鹑。

    自从到了折梅城,她可是亲眼看到了深深、静静两位姑娘在李鱼面前娇憨放纵、自由从容的模样的。如果是吉祥或作作也就罢了,那是妻,可妾也能如此自在,足见他平素的和蔼、和气。

    仅此一点,就足以征服她了。而此刻,又亲眼见证了他的强大。他虽强大,却是对外的,他的力量、他的权柄,从不是施加于他的亲人,而是用于保护她们,所以这一认知对她的冲击尤其强大。

    此时若非紧紧地扣着掌心,保持着冷静,独孤小月儿真要全身酥软,匍匐在李鱼的脚下,心甘情愿臣服于他了。

    “很好!那么,大家就尽快做好准备!五天之后,辰时整,我率尔等,建功立业!”

    “爵爷威武!威武!威武!”

    雄壮的呼喊声洞彻天地!

    这位爵爷,只讲干货,从不长篇大论,大家伙儿喜欢。

    李环的喉咙有些发干,他咳嗽了两声清了清嗓子,这才带着一丝不自然的微笑道:“爵爷养这支强军,一定花费不小吧?”

    李鱼道:“还好,以战养战,也花费不了许多。”

    李环扫了眼那山一般气势雄浑的大军,又道:“爵爷卫戍基县,用不了这么多军人吧?”

    军队是不可能十几人百十人一伙,分散驻扎于基县各处的。一旦哪里有事,也是调兵过去。地方上顶多有些团练民壮,而集中一地的话,以一县男爵之力,养一支五千……甚至可能不只五千的大军,那就未免太奢侈了些。

    李鱼笑了笑,缓缓道:“用得上,一定用得上的。”

    李环皱了皱眉,如果不打仗,怎么用得上这样一支军队?他睨了李鱼一眼,在他脸上,只看到了一抹神秘莫测的笑意,一时不免有些莫测高深了。

    ……

    墨白焰也算是一代高人,什么大风大浪都经历过了,但唯独对李鱼的流氓战术没办法。流氓不可怕,架不住人家是有执照的流氓,除非你想造大唐的反,可是……人家刚刚从良啊!

    所以,在那些乱七八糟的大兵折磨下,墨白焰毫无办法,只能咬牙切齿地忍耐。如是者过了三天,魏汉强突然跑来,兴奋地道:“墨师!墨师!痞子军走了,走了啊,哈哈!”

    墨白焰大喜:“当真走了?”

    墨白焰急急跑出去,登上城墙一看,顿时一呆,指着山下道:“谁说走了,怎么又来了?”

    魏汉强讶然望去,可不,一支人马蜿蜒如龙,下山而去,可迎面竟又有一支人马蜿蜒而上,上山而来。这……这……

    墨白焰怒气冲冲,向就要下山的部队大喝道:“尔等这是何意?为何你们下山,还另有兵马上山?”

    那排队下山的士兵中有人向他挥挥手,笑嘻嘻地道:“冬练三九,夏练三伏嘛,我们这是轮休轮练!”

    墨白焰眼前一黑,差点儿一头从城墙上摔下去。

    虽说有了先前军士挖的灶坑、建的屋舍,可这些新来的兵少不得又是一番折腾,时不时就狼烟四起,一些官兵胡乱砍着树木,一些官兵骂骂咧咧地追逐着被惊得四处乱跑的野兽,当真是乌烟瘴气,一塌糊涂。

    老墨气极败坏,又封闭五识,装聋作哑哑起来了。

    如是者又是两三天,那支后上山的部队突在也撤走了,墨白焰在城头上站了一个多时辰,也未见仍有官兵上山,这才喜出望外,跟扭大秧歌儿似的又蹦又跳地跑去向杨千叶报喜:那个混蛋终于折腾不起,偃旗息鼓了。

    可是……可是少了一帮大兵在城外晃荡,少了那俚曲小调儿在耳边滋扰,渐渐的,整个折梅城的人都感觉心里空落落的,好像少了点什么。

    尤其是杨千叶,之前每天都觉得被那些浑人吵得吃不好,睡不好,现在没有人滋扰了,她却病恹恹的,吃饭也不香,睡觉也不实了。墨白焰看在眼里,似乎都觉得心里有些空虚,其实他当然不是受虐狂,喜欢被噪音骚扰,他只是……

    李鱼不再派人来,是放弃了吧?他放弃了公主殿下……这就放弃了?那可是我们如珍似玉的公主殿下啊!是可忍孰不可忍,真有不能忍啊!!!

    于是,墨大总管有事没事儿地就跑到城墙上溜达,眼角儿不时地睃向山下,也不知道他在期待着什么。他连城外那些乱七八糟的灶坑都没让人填,窝棚也没让人拆,可是山下一直静悄悄的。

    天渐冷了,工匠们也都辞去了,要来年开春才再来施工,整个山上都因寒意显得寂寥冷清起来。

    这一天,墨大总管又上城墙溜达了一圈儿,刚刚索然无味地走下来,墨筱筱就兴高采烈地从城门口跑进来:“义父,义父,他们又来啦!”

    墨白焰大喜:“在哪里?在哪里?”

    采菊峰下,五千官兵浩浩荡荡,前不见头,后不见尾。他们的马匹、鞍鞯、皮甲、行囊、鞋帽、武器就没一样是统一规制的,一看就是一支杂牌军,可那骇人的气势,严整的军容,却与杂牌全不相干了,全是最精锐的边军,怕也难与这些从训练时就是地狱模式,原本又是悍匪底子的人比。

    当然啦,这样的场合,喜欢凑热闹的李伯皓、李仲轩两兄弟怎么可能少得了,就连李环和独孤小月都来了。

    李环要考察一下李鱼的军事能力,如何能不来?至于小月姑娘,人家看着娇小玲珑,甜美得好像一个完全无害的邻家小妹,可其实人家也是名师指点过的高手高手高高手,一手几近失传的越女剑,使得出神入化好不好?

    她也要考察自已的……自已的……自已一阀关心的宗主能力,怎么可能放弃这个机会?李鱼拗不过贵客,又自忖此行并无多大风险,所以便也允了。于是,铁无环陪着永丹和旺堆,李鱼陪着考察团一行四人,率领五千铁军,浩浩荡荡地来到了采菊峰下,然后……走过去了……

第616章 胃口

    有那性急的死士……当然,是女人,兴冲冲地跑去告诉杨千叶说李鱼的人马又来了的时候,杨千叶焦虑的心情顿时一宽,却板着俏脸道:“这无赖子,不要理会他!”

    可是当一位性急的死士……当然,还是女人,气咻咻地跑来告诉她,李鱼只是路过的时候,杨千叶勃然大怒:“岂有此理!”

    她在心里斥骂了一句,目光突然一凝:“他带兵路过,去哪里?”

    那女死士吱吱唔唔答不上来,杨千叶顿有所觉:“去,派人打探一下!”

    杨千叶毕竟对李鱼知之甚深,顿时就明白,他必定要有所作为了。

    山下,李鱼的队伍越去越远,渐渐走上旷野。

    常言道,兵一过万,无边无沿,可虽只五千兵,但人人有马,绵延一路,同样是前不见头,后不见尾。

    李伯皓不禁眉飞色舞:“原来带兵这么好玩,你看看这长长的队伍,实在壮观呐!”

    李鱼突然想到了后世一部搞笑短片的台词,脱口道:“这队伍,真比寡……真比大秦的长城,还要长啊!”

    李鱼说完这句话,不由暗暗惊了一下,差点儿说错话啊,如果说出了“真比寡人的长城还要长”的话来,万一传到皇帝耳朵里,那时寡人做不成,寡妇倒是可以一下子出五个,那时候五个寡妇的眼泪,是一定比长城还要长了。

    李环听他们互相打趣,微笑着对李鱼道:“爵爷这一计甚妙,如此一来,永丹对爵爷依赖甚重,从此边患解除不说,还解决了吐蕃货源问题,可谓一举两得啊。”

    李鱼也微笑了一下,笑容依旧显得有些耐人寻味。

    李环并未看出什么,但是独孤小月现在认定了李鱼将来必是她的丈夫,无时无刻不心系着他,悄悄观察着他的一举一动,李鱼莫测高深的笑意,和那微微有些飘忽的眼神,却全被她注意到了。

    “不对!他……一定还有更深的打算。他想干什么?”

    独孤小月顿时起了好奇之心,轻轻一踹马镫,靠近李鱼,一脸娇憨:“爵爷,永丹的地盘现在混乱不堪,爵爷有没有想过另扶一个永丹部落的主子出来?永丹的话,毕竟威望犹在,如果换了他回去,只怕几年之后,他元气复苏,那时野心又起……”

    李鱼有些讶然地看了一眼独孤小月,这女孩儿,厉害呀!李环也不过钦佩于自已的一箭双雕,而她竟能想到更深的一层,这女孩儿的胸襟眼界不寻常啊。不过……

    李鱼又是微微一笑,莫测高深。

    独孤小月好不气恼,最讨厌他这么笑了,究竟什么意思嘛!

    ……

    永丹坐在马上,左边陪着铁无环,右边伴着旺堆。

    想到他上次来基县,走的也是这条路,彭家派人接应,引着他的大军,浩浩荡荡,本以为可以满载而归,抢了珠宝黄金、醇酒美人归去,谁料此时此刻,他却是骑在李爵爷的马上,引着人家的大军回去。

    这……真是现世报,还得快啊!

    铁无环睨了他一眼,道:“永丹老爷,你们那边接应的人,不会出什么意外吧?”

    永丹还未说话,旺堆已急忙道:“不会不会,小人都已联络好了,大夫人已做了安排,二夫人和叶桑老爷都还不知道这事。”

    铁无环微微一笑:“最好如此!”

    永丹对二人的对话恍若未闻,心中只盘算着,回去之后,先叫回三儿子巴桑,再软禁弟弟叶桑,整事大相董脱那里,看来得割一块地才能满足他的胃口了,之后便卧薪尝胆……

    第三天,队伍终于赶到了永丹地盘的边缘。

    李鱼率军在向导引领下来到一处山谷,四下布哨,驻扎谷中,歇人歇马,静养身心,只待当晚便突入永丹地境,杀他个措手不及。

    永丹大夫人派来的信使已经见到了李鱼,说明了永丹部落里现在的情形,各势力驻扎的情况后,便被引去见永丹了。

    大军驻扎下来,临时扎起了大帐,毕竟天气寒冷了,士兵们可以睡睡袋,总不能叫爵爷也裹着那个,枕着狼皮褥子办公。

    而在李鱼的大帐后边又设了一个小帐,那是独孤小月的居处。毕竟她是女人,行止多有不便,有些事不好在外边,满林子的兵,如何让一个女人居处。

    但独孤小月既然安置在后边小帐里,李鱼理所当然地把李环也安排了进去。虽是为了照顾独孤小月,但是既然一直以为他们一修双好的,没道理让人家的男人睡外边了。

    可独孤小月见此,才突然恍悟,难怪一直觉得他对自已有些疏远,总是亲而不近,客气的很。他是一直以为自已是……

    其实以前她还以此自傲来着,如此更好放下身段,暗中观察他。可现在却突然觉得有些不爽了。

    李环瞧这小姑娘神气儿有些不对,还以为她有什么不方便男人在场的事情,便笑了一笑,道:“我去外面走走,悄悄这扎营之道……”

    一支军队是否训练有素,看的可不只是打仗,所以李环有此一说。做为世家中较重要的人物,纵然他们家族没有私人军队,他也是看过不少兵法的。

    独孤小月见他离开了,苦苦捱了片刻,实在忍不住,也向外边走去。

    人呐,就怕陷了心。此时的独孤小月,正是一厢情愿的单相思最紧要阶段,那真是片刻不见那人,心便慌慌的。

    不料独孤小月出了帐篷,前行不过几步,就看到李环正侧身站在李鱼的中军大帐前,侧耳倾听着什么。

    独孤小月顿时不喜,他竟然偷听李鱼说话!

    独孤小月顿时加快了脚步,李环已然看到了她,急忙向她竖指于唇,示意噤声,又招手叫她过去。

    独孤小月顿时好奇心起,也顾不得再谴责李环偷听他人讲话太不知礼了,急忙放轻脚步,走到帐边,也把耳朵贴了上去。

    就听帐中一个有些生硬的汉语声音道:“这里,以这条河为界,这里以南,都是我们的!”

    “不不不……”

    李鱼那熟悉的声音传进了独孤小月的耳朵:“这只是一条小河,如果以河为界,何不以这条固尔河为界?”

    “你大胆!有什么资格与我们老爷讨价还价?给你三分之一,都是我家老爷开恩了!你敢要三分之二,也不怕撑破了你的肚皮!”

    李鱼笑嘻嘻的声音道:“得了,你们老爷很威风么?可也不见他能奈何得了永丹。”

    “哼!那是因为份属同僚,不好太过张扬。你们若不是出其不意,也未必擒得下他。”

    李鱼道:“那不如这样吧,今晚你我双方同时动手,一起向永丹家进军,谁先占了永丹的家,就由谁说了算,如何?”

    那人哈哈大笑,道:“这法子倒有趣。你这汉人狡黠,可惜你不知道我们整事大相的厉害!那就这么定了!”

    整事大相?

    独孤小月大吃一惊,竟连她也低估了李鱼的魄力和胃口,原来他想的竟不是扶永丹复位,然后与之贸易,他……竟然与吐蕃整事大相董脱合谋,打算生吞了永丹家,让这个侵袭基县数百年的家族彻底消失!

    旁边,李环向她竖了竖大指,又凑近了耳朵,悄声道:“我现在,对爵爷,已是心服口服,顶礼膜拜的心思都有了。谁敢说他不配为我继嗣堂之主,我跟他急!”

    独孤小月听他这么一说,心中竟尔涌起一股少女心的小得意。

第617章 势如破竹

    初冬的草原,其实已经十分寒冷。

    雪还没有下,风干冷干冷的。

    这里一马平川,没有山的阻挡,狂风肆虐,彻骨生寒。

    夜风之下,似乎一切的生物都敛去了生机,直到第二天早晨的太阳升起。

    但是就是在这样的寒风肆虐之下,漆黑的苍穹之下,却有一条长龙般的队伍,正在夜色中飞快地前进。

    有了内奸做向导,李鱼的军队行进起来,简直比起白日也不遑多让。

    远远的,出现了一个部落,漆黑的夜色中,那里只有隐隐的几处灯火。

    这是一个大部落!

    草原牧人的生活其实很艰苦,再加上天气寒冷,一到了晚上,他们很早就会睡下,也不需要耗费脂油来点灯,所以就算部落中一般的富人家庭,晚上家中也是一片黑暗。只有大贵族家才会彻夜点着酥油灯。

    而这里竟有七八处灯火,足见这个部落之大。

    这是永丹的二弟叶桑的部落。

    浓眉大眼,身材魁梧的叶桑,身上裹着厚厚地吐蕃长袍,盘腿坐在粗毛的毡毯上,正在蹙眉思索着下一步的行动计划。

    虽然有了整事大相董脱的支持,但是两族因为争地盘,一向有宿怨。因此这种勾结,其实很不得人心。叶桑也明白这一点,但是他眼下必须得借助外力。真以为他肯臣服于董脱?

    等他统一了永丹部,羽翼丰满,元气恢复,他一定会摆脱董脱。可是这种打算,是万万不能说出去的,既便是对他那些不满的部下,天知道其中有没有谁是董脱的内奸。

    除了内部人心不稳,他还担心大哥的两个儿子,他们已经去了都城,虽说整事大相董脱已经答应,由他来处理。可万一这两个侄子中的一个,真能得到小整事的官职,虽说这草原上是以实力说话,可名不正言不顺,终究是个麻烦。

    还有大夫人……

    他总觉得大嫂似乎还有倚仗,却不明白她的依仗从何而来。不然的话,我与二嫂结盟?想到二嫂,叶桑的眼睛微微眯了起来,那女人自有一个部落,实力也算不弱,而且才三十出头,论长相,也还过得去,不如我把她娶了,有了她的势力,当能压大嫂一头……

    叶桑抚着胡须,阴沉沉地想着,唇边渐渐露出一丝阴险的笑容。

    忽然,夜色中似有什么隐隐的震动声传来,叶桑坐在厚厚的粗毡毯上,身上又穿了厚厚的皮袍,感觉不是很明显。

    不过,在他身旁有一个小小的泥砌的灶台,架锅里的水正烧得咕咚咚的,一旁灶台沿上放着个喝茶的大碗,碗中的水此时也在荡漾着,叶桑的目光不由得定在了那碗中的水上,目光渐显锐利。

    此时,毡包的厚厚的帘子突然一把被人掀开,一股干冷的寒风裹着一个粗壮魁梧的汉子卷了进来:“老爷老爷,大事不好,东北方向不到十里地外,有大批人马正在挺进,约摸至少三千人!”

    叶桑一下子跳了起来,大吼道:“快!全军迎敌!”

    不用判断了,这深更半夜的,大批人马赶到,必然是敌非友。

    正常情形下,绝然没有这么多的人马夜行,就算万不得已的情况下真的有,也必须得派轻骑在前方沿途打点,敢这么行军的,绝对是敌人。纵然不是,杀了也白杀,那是对方犯了草原上生存的规矩。

    “是!”

    那侍卫答应一声,转身就……一头仆倒在地。

    叶桑目芒一缩,就地一个翻滚,扑到榻边,伸手就去抓床头的佩刀。

    “喀~嘣~”

    一枝机括发出的弩箭,穿透了他的皮袍,从后心准确地扎进了他的心脏。

    袍外只露矢尾,血自袍下流淌,外边不见半点血迹。

    叶桑惊愕地张大了眼睛,缓缓躺倒在地,待他躺下,才有殷红的血,顺着箭尾缓缓凝聚,如同血泪,于焉落下。

    于此同时,几处还亮着灯的帐幕,就像夜色中的萤火虫,无比拉风、无比引人注目地迎来了几个死神。

    李鱼可是拥有现代意识的人,如何不明白特种兵做战的好处。他手下三教九流,集各种犯罪份子之大成,其中即便是鸡鸣狗盗之辈,能在残酷的训练中活下来,也是矫而不群者。

    铁无环在这些人中单独搜罗了其中具备特殊才能的一大批人,专门训练,直属李鱼。李鱼这是采用了“东篱下”常剑南和座下四梁八柱的作法,拥有了一支完全隶属于他个人的武装。

    这些人潜入、刺杀的手段高明,正是在战争中将自已一方的损失减小到最小的利刃,今日是他们的首战,看起来颇见成效。

    如果将来被敌人们知道了李家军作战的这一特点,大肆加强保卫的情况下,他们的刺杀作用才可能变小,但那时他们完全可以刺杀次要目标、主要军官为目的,还可以放火、破坏、滞敌、扰乱敌人军心……

    李鱼从一开始就是把他们当特种兵练的,在这一点上,可与常剑南等人所养的死卫不同。

    这些特种兵杀完了人,就用帐中取暖的炉火引燃了帐篷,刹那功夫,一枝枝巨大的“火把”就燃烧了起来,简直比飞机起降的指示灯还要耀眼。

    群龙无首,一盘散沙!

    当数里地外蹄声如雷鸣的时候,熟睡的牧民们才从睡梦中醒来,奔袭的骑兵已经不必掩饰行藏了,但他们也没有点燃火把,因为先行潜入的特种兵正用火箭袭击一顶顶毡帐,一顶顶点燃的毡帐变成了一盏盏巨大的灯笼。

    于是,一骑骑从夜色中冲出的战马,就像从地狱里破空而来的魔神,直接趟了进来,一口口雪亮的马刀凶悍地挥舞着。

    但是,杀戮与收割并没有持续太久,当率先反抗的一些部落中人被迅速解决之后,同一句吐蕃语就由骑着马在毡帐群中不停游走的骑兵们呼喊了出来:“弃械不杀!弃械不杀!弃械不杀!”

    在陇右,最宝贵的不是土地,而是人口。本就地广人稀,要那么多地却没有人,拿来当花园赏风景么?但凡有点远见的,都不会滥杀!永丹部落侵掠基县时,也常常掳掠人口。

    听到这句呼喊后,许多人扔下了兵器。他们知道,一旦被俘,就会成为其他部落的农奴,但是……明明反抗也是死,做农奴总比丢了命好,所以一番权衡之下,还是选择投降为宜。

    当他们发现带队前来的居然是他们的族群头领永丹时,就更放了心。背叛大老爷是叶桑老爷的决定,他们身为族人,没有反抗的余地。既然是永丹大老爷回来了,或许他们依旧可以在永丹老爷座下为民,这就更叫人放心了。

    于是,一捆捆的刀枪弓矢都被收走了,连菜刀都没留下一把。但这些,永丹族人并不在意,现在形势未稳,永丹老爷肯定要这么做。永丹也没有发现,因为他发表了一番慷慨激昂的讲话,安抚了人心之后,就被十分热衷帮他平定部落的李鱼喊着继续去趟下一个部落了。

    所以,当天亮之后,整整一个大部落手无寸铁,也无马匹的男女老幼,在只有不到两百人但是武装到了牙齿的骑兵部队的押护下,赶着他们的牛羊,推着满载青稞的小车,被迫踏上前往折梅城的道路时,永丹老爷依旧一无所知。

    ……

    大帐中,横笛、扬琴、铜铃、羯鼓等伴奏,两个年轻、俏皮的吐蕃女子甩着长袖,用轻快婀娜的舞姿踢踏出变化多端的节奏,表达着或狂野或热烈或哀怨或缠绵的意间。

    整事大相董脱,是一个很懂得享受的人。

    作为一个世代相传的老贵族,董脱脑满肠肥,身材虽然高大,却实在谈不上健硕。然而若论享受,他的排场却是十足。

    今晚,大军陈兵永丹部落边境,他亲自督战,却仍在帐中歌舞享乐。

    红漆包银的木碗盛着清澈的青稞酒,盘子里摆着以酥油茶或青稞酒搅拌捏成的糌粑,更大的盘子里放着大块的手抓羊肉,用随身的小刀切割,用抓着,便汁水淋漓地大嚼,快意的很。

    “哼!李鱼,狡诈!什么谁先攻击永丹的老巢,便听谁的。他这分明是激我先出兵!”

    “老爷英明!”旁边马上就有几员大将恭维。

    董脱得意洋洋:“这个人初来基县,能有多大的底蕴?他敢千里奔袭,入敌腹深?他不敢!所以他才以诱饵想引我出兵,他好乱中取胜!老夫才不会上他的大当!”

    这位整事大相虽然不习武功,但汉文倒是学得贼溜,出口成章。

    众大将自然更是马屁不断,其中一人道:“大相说的是,咱们就等着,他李鱼捱不住,就只能出兵,到时候他吸引了永丹部落的主力,咱们再趁虚而入,哈哈哈……”

    众人说得开心,大笑举起碗来,刚要痛饮。

    帐中热舞的两个少女突然被人撞开来,一个穿半身皮甲的武士急匆匆地扑了进来,气喘吁吁地道:“整事大相,大……大事不好!李鱼……出兵了,先灭了叶桑部,再以永丹说降二夫人部,大夫人和李鱼的兵马配合,提着叶桑的人头,把叶桑用以围困大夫人的主力部队反困住了。”

    “什么?”

    董脱手一软,一碗青稞酒全洒在了上好的手抓羊肉上,他也顾不得胡须上的肉汁了,扶着矮几一下子站了起来,咆哮道:“出兵!马上出兵!”

第618章 他的计划

    被内外夹攻的叶桑主力部队很茫然,在他们外围,已经没有强敌了呀。

    叶桑老爷已经得到了整事大相董脱的暗中支持,他自已又亲自率领部落与二女人的部落形成牵制,就算二夫人回心转意想要帮助大夫人,也不敢起兵来解围,后方本该无比安全,这突如其来的人马,究竟是是哪儿来的?

    此时此刻,李鱼的兵已经毫无顾忌,火把都燃了起来,星星点点,漫山遍野。内侧,大夫人的兵马也是及时响应,马上打起火把,开城夹击,准备接应她的丈夫回去。

    叶桑主力部队陷入了两堆的选择,要么集中优势兵力,选择一个突破口杀出去,可是一旦叫守军与这支援军汇合,恐怕叶桑老爷就要大势已去。要不然……就趁大夫人出兵,不但不逃,反而主动咬住她,杀进城去。

    要这么做,就得集中全力攻城,舍弃外围部队,任由敌人的援军绞杀,但一旦能进城,能抓住大夫人,那就能反客为主,变被动为主动。

    究竟是突围还是攻进城去,在叶桑部的三位将领间形成了矛盾,最终因为四下里无数点火把,夜色中根本无法确定哪儿才是对方的空虚所在,三位将领达成一致意见,反攻,杀进城去。

    于是,叶桑部的三位将领立即集结主力,迅速截断大夫人派出城的主力部队的后路,试图将其绞杀,然后夺城。说是城,其实只是在四周有一道土围子,只要除掉这支主力部队,城中根本守不住。

    远方高处,李鱼伫马,远远眺望着。

    他在这里看不到前方战事的激烈程度,只能通过火把的密集度以及移动来判断战事的进展,但他完全能想像得出厮杀现场箭矢横飞,杀人如割草的残酷景像。他甚至有种感觉,似乎鲜血就在他的眼前泼洒着,能嗅到那浓浓的血腥味儿……

    呐喊着,咆哮着,杀戮不休。

    马嘶、犬吠、牛哞、骆驼吼、羊群咩咩、妇孺喊叫、婴儿呜咽,宛如世界末日……

    永丹和旺堆主仆俩站在高.岗上,眺望着远方的喧嚣,忍不住跑到了李鱼的马前。

    永丹焦急地道:“爵爷,何必杀这么多人,只要让我上前,亮出叶桑的头颅,再宣布宽赦他们,他们一定会弃械投降的呀!

    李鱼眺望着远方,看也不看他一眼,只是声音幽幽地道:“我也不舍得啊,可他们的主力人太多了,不削薄一些,不好办呐!”

    永丹一脸茫然:“什么鬼?什么叫你不舍得?什么叫不好办呐?”

    这位仁兄被李鱼关得太久了,脑袋都有些秀逗了,但他的大管家旺堆显然心思比他还要活泛的多。旺堆把李鱼说的话细细地琢磨了一番,再一扭头,看到铁无环骑在高头大马上,握着长柄大砍刀,夜色中魔神一般的身影,与他炯炯的目光一对,突然就是一个激灵,双膝一软,一下子就跪了下去。

    永丹愕然地看着旺堆,讶然道:“旺堆,你跪什么,你怎么了?”

    旺堆簌簌发抖,跟风中的败叶一般,一句话都不敢说,只是把头埋得更低了。

    李鱼有些意外地瞟了他一眼,点点头:“你很不错!够机灵!能做永丹家的大管家,料理事务的本事应该也不差,很好!”

    李鱼说完,轻轻一提马缰绳,便向前走去。

    碗口大的马蹄迈动,从永丹和旺堆身边走过。旺堆咀嚼着李鱼这番话,腰眼儿突然一热,有种尿了的感觉。听爵爷这话音儿,我……我……我?

    旺堆被巨大的幸福感一下子笼罩了身心,他恨不得马上扑到李鱼面前,去吻他的脚,可人家骑在马上呢,要吻脚就得先站起来,那多大不敬。

    永丹看看旺堆,再看看缓缓向前的李鱼,突然明白了过来。他又惊又怒,反手一指李鱼,怒喝道:“你骗我!你居然骗我……”

    永丹拔腿就向李鱼冲去,但只冲出两步,就有四口锋利的刀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这是他送给李鱼的刀,最锋利的吐蕃刀,以精钢百锻,杂以熟铁、乌金、精铜等铸成的刀,刚柔相济,强韧锋利,吹毛断发,斩金截玉。他只要继续往前冲,人家都不用动,就能用拖刀法将他的脑袋削下来。

    他的大夫人先后馈赠给李鱼的宝刀不下一百口,几乎把永丹的家底都送光了,而这些宝刀,则被李鱼送给了他的贴身侍卫们。

    永丹不敢动了,只是愤恨地看着李鱼的背影,如果目光能杀人,他早已在李鱼身上搠下无数的窟窿。

    “你放心,你们全家都会安然无恙。我家爵爷,不会用斩草除根的手段,来对付仅仅可能会是敌人的人。”

    一个人走上来,轻佻地拍了拍永丹的肩膀,看他那狗肉上不了台盘的?n瑟样儿,怎么都不像是一个神秘、凶残的秘密谍报组织的负责人,但他偏偏就是。

    陈飞扬挥了挥手,让四名侍卫收刀,笑咪咪地看着永丹:“就连你自家的财富,我们爵爷都不会没收。你们永丹家,将会成为我折梅城大贸易市上有数的大商贾,如果你们能善加经营,也许二十年后,你就是基县首富,开不开心?”

    永丹怎么可能开心?可是一听说他不会死,他的家人也不会死,而且他们一家都不必变成人家的农奴,还可以过上很优渥的生活,他所有的勇气、所有的杀气,都如雪狮子见火,融化的无影无踪了。

    ……

    “快快快!马上杀过去!要率先进城!”

    整事大相董脱率兵一路杀过来,那些半大不小的部落他都懒得停下来去搜刮掳掠一番了,直奔永丹家的主城。大军刚到,片刻不曾停歇,马上就下达了攻击令。

    此时,天色已经微明,眼见李鱼的人还未进城,董脱总算松了口气。

    手下的将领们很想建议先休息一下,不然长途奔袭,人马耗损力气太大,交起手来……虽说对方也都是疲兵,可也没了优势,死伤难免过重。但是一瞧整事大相那急躁的表情,谁还敢进言。

    董脱这边的人马甫一参战,李鱼那边就发现了。

    鸣金声立即响起,李鱼这边的战士都是用最残酷的兵法练出来的,虽然一个个都杀红了眼,还是马上撤出了战场,其中许多已满载而归,腰囊里塞的全是人有左耳,这就是军功,就是钱呐!

    “他么的,老子……又上当了!”

    眼见李鱼退兵,董脱欲哭无泪。

    其实董脱并没有那么蠢,不至于如此轻易地被李鱼牵着鼻子走。

    问题是两个人看事情的高度不同,对彼此的了解也不同。

    他不知道李鱼要什么,也不知道李鱼究竟有多大实力,更不知道永丹还活着,李鱼对外放出的风声,可是永丹已被他杀了祭天。

    而李鱼很清楚自已要什么,更是通过永丹,摸透了董脱的底细,董脱自然判断一再失误,生生成了李鱼牵在手里的那头大笨牛。

    李鱼依旧驻于远处,坐在一个马扎上,眺望着这厢动静。

    忽然,一碗热气腾腾的肉粥送到了眼前,李鱼顺手接过,正要抿上一口,忽然发现递粥的不是侍卫,竟是独孤小月。李鱼有些意外,但还是向她点头笑了笑,以示谢意。

    独孤小月拢了拢袍袂,在李鱼面前蹲了下来,双手搁在膝上,手托着下巴,笑眯眯地仰脸儿看他。

    这是她一个下意识的举动,很自然地做出来的举动。但这种举动,其实代表着对一个人的亲热与服从,通常更多地见于一个晚辈,而且是年轻女性,在她孺慕、亲近、肯服从的长辈面前,才会做出的举动。

    “爵爷,其实咱们再加一把劲儿,就能攻击永丹的城了,那城墙又阻碍不了什么,为什么现在要收兵呀?”

    李鱼抿了口香喷喷的肉菜粥,乜了她一眼,道:“你说呢?”

    独孤小月想了想,摇摇头:“我有想到一些,但是我不敢说了,我觉得,爵爷比我想得深、想得远,我一定会猜错的。”

    李鱼忍不住笑了:“哈哈,你这丫头这么说,是聪明呢,聪明呢,还是聪明呢?”

    李鱼说完这句话,忽然发觉自已跟人家说话的语气太亲昵了些,赶紧一正脸色,悄悄扭了扭身子,转向外侧:“我没有选择扶持永丹,是因为他和我地盘接壤,利害攸关,这是一头养不熟的狼,早晚还是要兵戈相见。”

    独孤小月察觉了他的举动,心里有些失落,但还是点点头,甜甜地道:“这个人家已经猜到了。所以爵爷选择与董脱瓜分永丹的地盘。”

    李鱼:“不错!我独占,能不能办到?能!有永丹在手,还误以为我是想扶持他,我可以办得到。可是拿下永丹全境,吐蕃会善罢甘休?那就要上升到我无法左右的地步了。原本到手的好处,也得吐回去。”

    独孤小月若有所思:“不错!那种情况下,吐蕃必然不肯罢休,而大唐也必然惊动天子,到时候爵爷在其中就完全没有主导作用,甚而还要被人所左右。”

    李鱼道:“不错!所以从一开始,我就打算,把那三分之二的地盘让给董脱。没有人的话,那就是一块荒野,在不在手,有什么用处?等我真的需要它时,再拿来便是!”

    独孤小月讶然:“原本就打算让出三分之二的地盘?可……既然这样,爵爷为何不爽快地答应董脱,还要与他相争?”

    李鱼睨了她一眼,微笑道:“你当初听见了?”

    独孤小月脸儿一红:“人家……人家当时不是有心的。”

    李鱼一笑,没有追问,只是道:“我要让他觉得我是不甘心让的,他拿到手才会珍惜。我只要三分之一,但我划界之处,是永丹地境里唯一的山地,我在那里,可以建立很好的防御,进可攻,退可守。”

    独孤小月终于明白过来,双眼发亮地道:“这样一来,爵爷占的地并不多,实惠有了,上奏朝廷的战功也有了,毕竟,这依旧算是开疆拓土。而吐蕃那边,董脱想把拿到手的三分之二的地保住,他反而需要养寇自重……啊!对不住!爵爷,奴奴不是说您是寇,奴奴是说……”

    李鱼哈哈一笑,道:“说又何妨,在董脱眼里,在吐蕃眼里,我不就是寇么,无妨!”

    独孤小月甜甜一笑:“这样一来,来自吐蕃的压力,会被董脱抗下来,他会选择与爵爷您一起做戏,你进我退,你退我进,拉拉扯扯的,只消拖上几年,你们所占有的,也就成了你们事实上拥有的。”

    李鱼吹了吹热粥,又抿了一口,将那香喷喷的米粥咽下,才道:“不只如此,只要如此一来,我这边境也是不得消停的,经常会有仗打,我那些饿兵,才有用武之地,才能‘吃得饱’!而朝廷,也绝不会卸磨杀驴,调我走,我在基县,才是真的稳如泰山!”

    独孤小月秀气的小嘴巴张成了o形,呆呆地看着李鱼,简直有种跪下的冲动。

    太厉害了!这个男人太厉害了!啊~~~,我好开心,怎么办?

    李鱼见她没说话,扭头看了她一眼,一瞧小姑娘那无比崇拜的目光,不禁感觉有些糟糕,这尼玛朋友妻不可戏啊,她可是李环的小情人儿,年轻女孩子容易冲动,她要是来个红拂夜奔,我可怎么办呐。

    李鱼赶紧咳嗽一声,道:“小月姑娘,你也快去吃饭吧。”

    “哦!”

    独孤小月扶着膝站了起来,看了看李鱼,忽然鼓足勇气,小声地道:“我……我和李环,根本不是你想象的那样。”

    李鱼一呆:“啊?”

    独孤小月说完,已经转身走去。风吹着她的衣袍,体态无比轻盈。

    她的步伐轻盈如猫,纤腰款款,柔若柳枝,虽然稚气未脱,却另有一种醉人的风韵。

    她穿的是男人的衣裳,但是只有瞎子,才敢说此时此刻的她不女人。

    她没办法不这么走,当她了解了李鱼所布的这一局棋,她就知道,这辈子,她拴定在这个男人身上了,那是……她的男人!

第619章 马拉松谈判

    吐蕃整事大相董脱,终于攻进了永丹家的老巢。

    虽说那所谓的城池只是在居住地四周筑了不到半丈高的土围子,但它的象征意义却十分巨大。

    董脱亲手把他的大旗插在了箭楼上,哈哈大笑,顾盼傲然。

    远远的,李鱼指着对面那杆刚换上的大旗,对李伯皓道:“你看,占了永丹家城池的,是董脱。不关我的事好吧,他们自已闹内讧,吐蕃王好意思找我的麻烦?”

    独孤小月吐了吐舌尖,道:“他就是想找爵爷的麻烦,也得先解决董脱这个大麻烦吧?所以呢,有什么麻烦,董脱大相,一定会替爵爷你扛起来的。”

    这句话说完,别人还没说什么,她自已的脸蛋先发烧了。因为以前的小月儿,可从来没有这么活泼过。她发现在李鱼身边,她不但变得越来越自信,性情也活泼了许多,渐渐恢复了这个年轻应有的模样儿。

    只不过,偶尔展现后,还是会下意识地有些害羞。她小心地四下睃了一眼,见大家都在看着远处战场,没人注意她刚说的话有何不妥,这才悄悄放下心来。

    站在后边,被李鱼的贴身铁卫看得死死的永丹低头看着地面,牙根咬得紧紧的,有种噬骨的痛意。他此刻只在想一件事:我当初为什么要听彭峰那老鬼的怂恿,去劫掠基县?如果,我能等他站稳脚跟,了解了他的底细,也不会败得这么惨吧?

    这时,李鱼却回过了头:“永丹老爷呢?永丹?”

    身后的侍卫推了永丹一把,永丹这才反应过来,连忙抢上两步,腰杆儿像被抽去了骨头似的,软软地弯下来:“爵爷!”

    李鱼用马鞭向前一指,道:“你看,董脱已经占了你的家。你的夫人、你的族人,现在却仍在城外,和叶桑的部下死战。叶桑的人,又何尝不是你的族人,叫人痛心呐!”

    永丹一口老血差点儿喷出腔子,你痛心?你痛心?永丹真想扑上去,一口咬死李鱼算了。

    李鱼老神在在地道:“这时候,你永丹老爷可不能再袖手旁观了,去说服他们,放下刀枪,弃械投降吧,本爵爷会保护他们的安全。无环……”

    李鱼唤了一声,铁无环立即应声而出,带了几名铁卫,拱护着永丹向前驰去。

    此时,永丹大夫人和叶桑的部下,已经陷入了极尴尬的境地。他们一个攻,一个守,目的本来都是那座城池。而现在,城池却被董脱占领,想逃吧,外围又是李鱼的军队虎视耽耽。

    他们是战也不是,逃也不是,精疲力竭,进退两退,已经不知道该为何而战了。

    这时候,突然有人惊叫起来:“小整事的大旗!”

    “是小整事!”

    “是永丹老爷!”

    这声音迅速传遍了全场,正在交战的双方都不由自主地停下来,扭头望向那高坡。

    高坡之上,永丹伫马,看着面前飘扬的大旗,这回他是真的想吐血了,眼前一阵阵的金星乱冒。

    这面旗,是他准备侵掠基县时所举,可万没想到,不但他的人被俘虏了,这面大旗居然都被李鱼留着,一直留到现在派上用场,难不成……那个时候他就已经策划好了今天的一切?

    一念及此,永丹不由得心头直冒寒气。

    “所有人……”

    永丹看着那狼籍一片,却也鸦雀无声的战场,提足了丹田气,说了一句。可一句话出口,他才发现自已失声了,那声音竟喊不出去。他咽了口唾沫,使劲地咳嗽了几声,声音才渐渐恢复正常。

    “我,永丹!已经回来了!”

    永丹举起了右手,用力地扬动了几下,所有人,你们还要自相残杀吗?”

    铁无环身边几人,立即用吐蕃语把这番话大声喊了出去。

    “是永丹老爷,真是永丹老爷!”

    欢呼声此起彼伏,永丹大夫人隔得虽远,却仍一眼认出了自已的丈夫。

    “真的是他!”

    永丹大夫人大喜,马上命令自已一方的人脱离战场,向永丹旗下汇聚过去。

    很快,那杆大旗下黑压压一片,而原地留下的,只剩下尴尬的叶桑部下了。

    一时间,叶桑部下更加尴尬,他们是叶桑的人,可叶桑也是永丹的人,只不过背叛了而已。然而现在叶桑不在,他们主子的主子却出现了,他们该何去何从?

    这时候,铁无环从马股上解下一个包裹,递到了永丹手中,还顺手递给了他一杆长矛。

    此时此刻 ,永丹身边已经汇聚了数千残兵,如果永丹有心脱离他们的掌控,只要策马向前一冲,再有已经拥到他身边的大夫人和几员将领的保护,一定可以成功。

    可永丹只是迅速权衡了一下如今整个战场的敌我形势,就迅速打消了这个念头。他相信,李鱼能把他放出三箭之地,本身也是一个考验,如果他起了异心,李鱼那以逸待劳的数千魔鬼士兵,将会像狼群一样扑上来,把他们撕成碎片。

    所以,永丹乖乖地解开包袱,打开,将那石灰掩过的人头,用长矛穿了起来,高高举起,大喝:“叶桑已死,尔等还不跪降!”

    永丹旗下数千将士齐齐呐喊,永丹把那插着人头的长矛向前一抛,马上就有一名骑士顺手接过,一提马缰绳,就向呆若木鸡的叶桑部属们冲去。

    那些人刀枪在手,弓箭在腰,却无一人反击,任由他冲进中军,那骑士将长矛往地上重重地一顿,矛杆儿立即插进了松软的草地。那骑士示威般向面前三位浑身浴血的将军扫了一眼,拨马便走。

    叶桑部三位将领定定地看着那矛尖儿,虽说那人头已被石灰腌制过,可他们仍然一眼就认出了那张熟悉的面孔:真的是叶桑!

    他们坚持的唯一原因,就是他们的主子在。如今他们的主子已经被挂在了矛尖儿上,他们还能为谁而战?无论是败还是胜,他们未来将何去何从?

    三个将领面面相觑,最终,还是选择了投降,派人去那杆大旗下,向永丹老爷投降。

    永丹的指令很快回来了,全体弃械,转移到前右方山坳。后翼担心董脱追杀的问题,由他的人负责。

    草原上人口单簿,再加上他们本就是永丹家的人,也不担心会来个全员坑俘什么的,所以三位将领很干脆地扔了刀枪,率领残兵赶向指定地点。外围李鱼的骑兵同步后退着,避免逼迫过近,让他们心生忌惮。

    接下来,就是永丹部向李鱼投降。如今形势比人强,后边李鱼的人马正呈弧月形严阵以待呢,大夫人获悉真相,眼见疲兵伤兵这一停下来,已经没了再战之力,更没了再战的士气,也只能无奈地答应下来。

    等这里一切料理完毕,李鱼才亲自赶往山坳。直到此时,叶桑麾下那三位骁将才知道,原来永丹也有了主子,他们三个从此以后就是主子的主子的主子的人了。

    人生如戏啊!

    三位骁将一脸的懵逼,不过李鱼和善的态度却令他们忐忑的心情稳定了许多。

    李鱼对他们三位确实很和善,他们三个属于既有能力又无根的人,是可以大用的。尤其他们本就是吐蕃人,真正的收服之后,将是李鱼在吐蕃这边整事儿的得力臂助。

    这厢李鱼先后收服着永丹的人,叶桑的人,分批安排运回折梅城。

    那边城中,董脱率先冲去了永丹家的大宅,结果却发现并没有多少金珠玉宝、值钱的东西。他还不知道不少积财已经被李鱼三番五次搜刮光了。至于一些其他财产,比如牛羊、马匹等等,都由他们的部落民在各处游牧,当然不在这里。

    董脱不死心,命人拆了整座府邸,彻底翻个底朝天,自已又回到了城头。远远诡异的一幕,自然也就落入了他的眼帘。

    “这个李鱼,在搞什么鬼?”

    董脱抚着大胡子,满面疑惑。

    一员将领道:“要不要末将派人去探问究竟?”

    董脱眼珠一转,道:“不!先派人去,岂不弱了我整事大相的威风?等他来!”

    李鱼没来,一直没来,李鱼正忙着让那些被收服的人,派出亲信侍卫,快马奔向四面八方,去召集他们的部民,全部赶往折梅城。傍晚的时候,李鱼才派人送来一个口信儿,说是约他次日详谈。

    董脱一行人也是真的累了,当晚便在城中宿下。

    次日早晨,李鱼那边的人开始在草原上搭建棚子,午饭后,陈飞扬狗毛哆嗦地进了城,约董脱棚下会唔。

    董脱暗自得意,这李鱼果然忌惮自已,根本不敢进城啊。

    董脱准备了一番,这才带了几名大将前往会唔,李鱼那边也早把军兵大多调离,远离那座棚子,双方都只带了不多的人马,四下里一马平川,远远就能看到是否有大队人马赶来。

    按照双方的约定,首先是地盘的划分,董脱是率先占据了永丹家的,按照约定,他该拥有三分之二的领地,其余三分之一归李鱼。但李鱼当然不肯让步,他的理由是,他也攻到了永丹家城下,如果不是他牵制住了永丹家的主力,董脱进不了城。

    所以,他也不要三分之二了,他只要二分之一。

    董脱怎么可能答应,双方就此扯皮了一整个下午,最后李鱼面如土色,咬牙切齿,目中含泪地签下了屈辱的条约:只要三分之一。

    然后,双方各自归队,当晚,董脱大宴众将官,大醉而归,拉了一个遗在城中的永丹的俏侍女折腾了一个晚上,次日过午才醒,赶紧吃了口饭,双方赶到棚下,继续再谈。

    由于李鱼占了进攻的先机,沿途攻陷了大量的部落,所以在人丁、马匹、牛肉牲畜、金银粮食等方面的分配上,李鱼提出,谁攻陷的,归谁所有。而董脱当然是坚持依地皮划分,认为在划分给谁的地皮上的,就归谁所有。

    董脱才不担心,李鱼那边看押着永丹家数千人,叶桑部数千人,根本无法分兵去剿抄那些部落,现在如果和他打起来,他游骑机动,李鱼那边看着那么多俘虏,想动弹一下都难。昨天逼李鱼让步,更是加强了他的气焰。

    又是半天口干舌躁的谈判,眼看着李鱼疲惫、无奈、沮丧的神情,董脱则好整以暇,悠然自若。他甚至还有闲功夫打量那个给李鱼上茶的小姑娘,他奶奶的,汉人小娘皮就是好看,一个个细皮嫩肉的,眉眼那叫一个水灵,好像画里走出来的小仙女儿一样。

    尤其那小姑娘上茶时神采飞扬,小.唇角儿微微地翘着,仿佛天生带着笑,那叫一个甜,真是叫人看了心都痒痒。

    当天,谈判没有结果,第三天双方继续谈判,李鱼色厉内荏,拍桌怒吼,以放了永丹家和叶桑部的人,大家一拍两散,各自混战的无赖手段胁迫,董脱才让了一步,约定划归谁的地皮的附属的人口、牛羊、马匹、金银归谁。

    不过,由于李鱼控制着永丹部的大量俘虏,沿途来时攻陷了很多城寨,出力很大,所以已经被李鱼俘虏的人口、抢到手的财物不与董脱部进行分配。

    双方约定,次日由董脱部““护送”李鱼一行人马回程,直到双方刚刚划分好的界河,李鱼过河,河那边的一切,从此属于李鱼,河这边的一切,属于董脱,双方还签订了长期贸易约定。

    这是对董脱来说一样有好处的事情,他倒没有刁难,而是很愉快地签了字。

    永丹城被攻破的第六天,李鱼一行人终于在董脱亲自带兵“护送”下,浩浩荡荡,沮沮丧丧地返回北边了。李鱼的人马刚过了他们双方划定的“界河”,董脱就吩咐人拆了那座桥,得意洋洋地返回,准备沿途收拢那些牧人部落,叫他们晓得,从此,他们都是董脱老爷的家奴。

    然后,董脱的大军拉网似的一路走回去,沿途什么都没搜刮到,整个大草原,就跟狗啃过的骨头似的,干干净净!

第620章 分赃

    看到铁无环所率领的精锐部队也都跟着回来了,小月宝宝又按捺不住好奇心了,终于趁着喝晚菜的功夫,溜进了李鱼的大帐,问出了这个问题。

    此时她还兼着李鱼的幕僚之职呢,李鱼倒也颇有耐心,解释道:“我们此来本是奇袭站,轻骑快马,来去如风,没有携带太多辎重,也没有什么重型防御武器,马上寒冬降临,如何守界?只怕风寒一到,自已先冻伤冻死大半。”

    小月纳罕道:“可是,如此一来,董脱发现上当,岂不是要再度搭起桥梁,过河抢地盘泄愤?”

    李鱼道:“地就在那里,又跑不掉。他打过来才好,我还就怕他不打过来呢,他打过来,我才有机会再次出兵啊。那些精壮的汉子,不找点事儿给他们做,岂不是要闲出事儿来?”

    “呃……”

    小月儿发现自已的脑子有点不大够用了,她学的本事也不算少,但是这种层次的算计,却实在不擅长。

    李鱼道:“他现在把这边占了,一定会以为这边从此就属于他了。他一定会不惜余力地向他们的王争取永丹家空出来的这块领地名正言顺地划归于他,为此他需要交通各方大臣,让出很多利益。可他与我勾结,可是白纸黑字有协议的,见不得光,来日我把界河这边的地夺回来,他也不敢张扬,只能以小冲突搪塞上边,然后努力再夺回去。多好的练武场啊……”

    “哦……”

    小月儿把脑袋乖巧地点了点,心里欢喜的都要炸了。

    “这个男人太坏了,太损了,太有主意了,就是觉得好喜欢,怎么办?”

    李鱼笑笑,挥手道:“你文笔好,回去帮我拟封奏章,我要向皇帝报捷请功。对了,语气上,要把永丹老爷捎上。”

    小月儿乌溜溜的大眼睛又张大了:“捎上他?”

    李鱼道:“是啊!永丹部落饱受董脱欺压,幸有本爵仗义相助,于是果断率部民归附我大唐,本爵苦战,军卒损失大半,永丹之领地,幸尔保下了三分之一,从此永为大唐版图。”

    天呐!那个倒霉的永丹老爷,居然还有用处呢?

    小月儿都有些怕了李鱼了,这个坏家伙,他要是把我卖了,我一定还懵然无知地帮他数银子呢!幸好我不用与他为敌啊!

    “好!我这就去!”

    小月儿转身就跑,李鱼又唤住了她。

    “等等!”

    “嗯?爵爷还有什么吩咐?”

    “嗯……你上次和我说,你与李环,不是我想的那种关系?什么意思?”

    “嗯……”

    小月儿咬了咬杏脯般柔软糯亮的唇瓣,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解释了。

    人家是良家女好不好,根本不是李环那厮的小侍妾啦。人家清清白白的,可是……可是怎么说嘛,难道泄露自已的真实身份?

    李鱼本想问个清楚,如果她不是李环的侍妾,那真是不惜重金也要把她留下,充作自已幕府的重要助手。可是瞧她期期艾艾的样子,有些难以启齿的为难样儿,李鱼不想强人所难,便又挥挥手:“好吧,等你想告诉我的时候,再说。”

    “好!谢谢爵爷!”

    小月儿松了口气,一溜烟儿地跑回去了,写封奏章于她而言,实在是小意思。很多人可能连奏章的格式都不会用,有什么忌讳也不明白,可独孤家可是出过三位皇后的家族,正儿八经的圣旨都收着几十份呢,这对她来说,不过是小儿科。

    所以,她没回自已帐中,而是直接跑去找李环了。

    李环正在酥油灯下写着东西,寒风卷入帐内,抬头撩了一眼,见是她来,也未在意。

    小月儿放下帐帘,走到他几案前,欢喜地来回走了几圈儿,又站住,道:“怎么样?李鱼够格儿吧?咱们要不要尽快把咱们的考察结果报上去?”

    李环一笑,扬了扬手里写了一半的纸张:“不然,你以为我在写什么?年关将近,我们也应该回去了,先把咱们考察的结果报上去,回去再对各自阀主详述一番。”

    李环说到这儿,抬起头来,睨了小月儿一眼,似笑非笑地道:“令尊让你来,应该也存了这样的心思吧。”

    独孤小月儿却没理会这句话,她只听到了上一句“我们也应该回去了。”这就要走了么?小月儿突然发现,有些不舍得……

    ************

    “主上,李鱼回来了!”

    “哦?胜了,还是败了?”

    “大胜!永丹的全部势力,被李鱼连锅端了。这几天,永丹部落的部民络绎不绝,车马于途,牛羊遍地,偌大一个折梅城,都快充塞了三分之一了 。

    那些部民要找靠山,李鱼军中多的是单身汉,听说所有的媒婆都快累病了,滨海镇上但凡给人说过一门亲的,不管是不是媒婆,说的成没成功过,全都跑来兼职当媒婆子了。这年关还没到,折梅城里却是整天都有办喜事儿的人家。”

    杨千叶大不悦,听到说媒相亲的就不开心,嗔了墨筱筱一眼,道:“说这个干什么,说点紧要的!”

    墨筱筱本就是故意这么说的,她忍着笑道:“是!这一来,本来有些观望中的百姓人家,可是着了急了,都顾不得过来,就有不少人家跑来折梅城了。

    他们原本对李爵爷五年免赋、五年减赋的租田之策还在挑挑拣拣,可折梅城一下子多了这么多人口,以后也不能都放牧了,势必要有很多人被安排去种地,这下他们就慌了。

    还有商人,听说永丹和几个牧部大贵族,都要改行做生意,他们现在也慌了,天天在跑陈彬的门路,争抢店铺呢。

    说是店铺,其实就只是一块空地呢现在,有可能还得他们自已在上面盖房子,结果他们就要抢破头了,主上,你说可笑不可笑?”

    杨千叶呆了半晌,忽然幽幽地道:“如果我当初不是在中原到处奔波,试图在李唐内部扯旗,而是在此一隅建立根基,外借吐蕃之势,内收三大寇,勾联关陇阀门,是不是进可攻李唐,退可锁陇右,自立一方?”

    墨筱筱神情一紧,失声道:“主上!”

    杨千叶摆摆手,笑道:“说说罢了,这些我既然想不到,那么即便现在起而效之,来日一定也有新的困难险阻,是我想不到办法去解决的。我……不如他!”

    墨筱筱瞟了眼她有些失落的样子,眼见房中没有旁人,不禁壮起胆子道:“不如他有什么打紧,哪个女子希望自已的男人不如自已。主上喜欢,那就嫁了他呗。”

    “谁……谁说我喜欢他了?”

    杨千叶面红耳赤:“就他?派了些泼皮军汉上山来胡作胡闹了一番,我就嫁给他?真真的岂有此理?这不……这不就是无赖汉子纠缠良家女的泼皮行径么?”

    她刚说到这儿,冯二止就冲了进来,一脸紧张地道:“主上,山下来了好多人,还扛着大包小裹的,这是跟咱们耗上了呀!”

    杨千叶又惊又喜,腾地一下站了起来:“他又来了?”

    “哦!不是!我是说,那个混蛋又来捣乱了?” 杨千叶努力挤出一副很厌恶的表情.

    墨筱筱一旁看着,虽然你撇着嘴角,可你一副终于放心了的表情是几个意思?还有啊,眼睛能别弯得像两轮上弦月似的吗?你的表情已经深深地出卖了你啊大小姐……

    “冻死你们!冻死你们!”

    魏汉强裹着大氅,站在城墙上,冷冷地看着山路上蜿蜒而上的大队人马,连连冷笑。

    虽说这雪还没下,但风却不小,他都觉得够冷,这些人在山间透风的茅屋里能待几天?

    可是,魏汉强的冷笑没有持续多久,就凝固了,因为这次上山的人,没有直奔那些还没拆掉的窝棚,他们在城门口停下了。

    什么情况?

    很快,魏汉强就看到,那些人……大包小裹的进城了。

    魏汉强都没下城墙打听,就有热心的小伙伴给他捎来了消息:“李爵爷下聘礼来啦!”

    李鱼下聘礼了?

    这当然是吃瓜群众热情洋溢的发挥。

    那座宫殿般巨大恢宏的会客大厅里,基县行政长官陈彬陈老爷正热情洋溢地向一众懵逼群众介绍着:“姑娘,马一百匹,牦牛三百头,都放在城外了,随时可以接收。香药、獭褐各十二桶。金胡瓶、金盘、玉碗、玛瑙杯各一套,羚羊绒布三十匹……”

    等陈彬滔滔不绝地介绍完了,杨千叶道:“我采菊城无功不受禄,如此贵重的礼物,怎敢收受,陈老爷还请带回去吧,替我谢过爵爷。”

    陈彬最近虽然很忙,可春风得意呀,跟其他四家相比,他这个最早投靠李鱼的人,那真的是春风得意的紧,最近商贾们更是频繁请洒,吃得他满面红光,头面都有些肥了。

    听杨千叶这么一说,陈彬呵呵一笑,道:“杨姑娘,你千万不要客气。这都是战利品,是由我家爵爷亲自分配的。吉祥夫人和作作夫人也都有,和您一般无二,全都一样的。陈某任务已经完成了,告辞!告辞!”

    陈彬挨个儿向杨千叶、墨白焰、旷老四、冯二止、墨筱筱等人拱手,可惜没有一个人答理他,所有人都在望着满殿的礼物目瞪口呆。陈老爷也不在意,很自觉地就出去了,连个送的人都没有。

    什……什么鬼?你送也就送了,还和……和吉祥、作作一模一样,人人有份?你这是……这是拿当我当什么了?

    陈彬如果说这是来下聘的,杨千叶都不至于如此的羞不可抑。可是他这……他这就是一副老公出差回来,给自家老婆捎礼物的态度啊,你这是略过了求亲环节,直接拿本姑娘当你老婆了么?

    是可忍!孰不可忍!

    杨大小姐“啪”地一拍桌子,娇斥道:“筱筱!”

    “属下在!”

    “你把这些东西……不要再叫我看见它们!”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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逍遥游介绍:
阴差阳错,误入大唐。这里有丰神如玉的李淳风,这里有腹黑闷骚的袁天罡。这里有婉媚无双的小高阳,这里有豆蔻十三的武媚娘。既来之,则安之,且看他一恩一仇、一情一梦、一信一诺间,如何嬉闹贞观,玩转大唐!逍遥游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逍遥游,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逍遥游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