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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闽南愚客     武夫当国txt下载     武夫当国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82章,雪中送炭

    袁肃是前线赈灾总司令,按理说这个位置肯定烫屁股,但袁肃又是大总统的侄子,整个北洋zhèng fǔ都是袁世凯的,这件事再怎么着也挨不到袁肃头上。现在袁肃已经把话挑明了来说,让谁背黑锅谁就得背黑锅,足见对方有恃无恐。

    眼下不仅仅是官路前程的问题,更有可能会牵连的身家xìng命。

    一时间,会场鸦雀无声,哪怕掉落一根针到地上都能听得清清楚楚。所有人的目光都望着袁肃,或担忧、或惊慌、或无措。被人攒着命X根子的感觉可绝不好受。

    顿了顿之后,袁肃故意询问道:“怎么,不继续汇报了吗?”

    之前正在汇报的那名官员喉头哽动了几下,硬是没办法发出声音来。

    “既然你们不说,那好,就由我来问你们。目前云集在关口的难民一共有多少?”袁肃不轻不重的问道。

    众人面面相觑,好一会儿之后吴立可才犹犹豫豫的开口说道:“回大人,约有三……不,大约有七万人。”

    “县里派去的赈济粮是多少?”袁肃又问道。他相信吴立可不敢再轻易隐瞒,要知道陈文年这几天可不是干坐着,在这个时候触碰老虎屁股那简直是自寻死路。

    “赈济粮早在五天前便悉数用尽,前前后后是两千五百石官粮,外加城中三老捐助的五百石民粮,合计一共是三千石。”一名管辖这方面职务的官员连忙汇报道。

    “三千石粮食,七万灾民,也就是说这段时间人均五斤多赈济粮。照这么算这些老百姓理应还算不错,每天最起码能吃上两餐稀粥,那又为何会传闻难民起哄作乱、劫掠附近农舍,甚至还做出堵截铁路的恶举?”袁肃厉声的反问道。

    正常人一个月有二十斤大米就能过rì子,这大半个月时间平均每人五斤多大米确实少的可怜,可做为逃荒的难民有这点粮食已经算是天大的好事。再者大米熬成粥,分量自然是成倍的翻,有这一笔赈济粮派发下去,完全可以安抚住难民的情势。

    “大人,账目上记录的确实是三千石,有可能……有可能是账目出了问题,毕竟……毕竟这些官粮都是几年前进库的……”

    “我给你们机会,以前的事我大可不追究。但从今rì开始,你们当中有谁胆敢在有所隐瞒,我必然会追究到底,是谁的责任谁就给我扛下来。明白了吗?”袁肃雷烈风行的斥道。他知道现在再追究以前的弄虚作假也无济于事,关键是要让这些人知道错在哪里,今后恪守本份做好所有职责所内的事。

    “卑职明白……今后定当严格记录……”

    “是,是,我等都明白。”

    “了然于心,了然于心。”

    在场众人慌了神似的连忙应答起来。

    接下来袁肃又询问了一些其他重要的方面,比如灾民饥荒的程度,分布在什么地方,目前山海关巡防营又是如何布置戒备,以及城中的粮食储备情况等等。

    根据各地汇报上来的情况,目前这些关外的难民基本上集中在三个地方。

    其一是燕塞湖东岸的村庄附近,这些村庄原本都是临榆县治下,现如今都已经被难民哄占,原来的村民原本跟着变成了难民,要么逃往城内暂居在亲戚家里;其二是大石河东边的山林里,这里的山林大部分是经人种植的果林,果农无力控制局面,让难民们直接将好好的果林全部消耗干净。

    而除了上述两地之外,最大一股难民势力还是盘踞在山海关古城门外。可以说沿着整个古城墙根,到处都能看到难民的身影,城郊的镇子、村子全部都流窜着难民,为了保证城郊本地百姓的安全,吴承禄一早就调派了两个营的兵力驻扎在附近。再加上当地的一些富户、豪绅自发组成的护院队伍,勉勉强强还能保证一些安全。

    难民的死伤情况很严重,但一时半会没办法确定详细的数字。只有古城门外的这一股难民每天会将饿死的人清算出来,因为天气炎热的缘故,尸体也不敢不处理,有的则扔进附近河沟里,有的则就地掩埋,偶尔也会有焚烧处理。

    至于是否有人吃人的恶xìngX事件,在场所有人没有肯定也没有否认,毕竟人真的饿到一定程度上,那是什么事都干得出来的。倒是卖儿卖女时常发生,在古城门前面的瓮城城下,甚至还有专门的人贩铺子,专门从事这方面的勾当。

    对此,县府并非不去阻止,只是能把儿女卖出去,对于难民们来说也算是一种帮助,最起码可以让儿女们在人贩那里有吃有喝,也能给自己多支撑一段时rì。

    目前临榆县城内的官粮所剩无几,城中的粮商们大部分是没有存货了,小粮商的户被中粮商并购去了,中粮商早在去年就把粮食倒卖带关外发了一笔横财。倒是有一些大粮商靠着港口X交通能够出入货物,可是这些大粮食背景雄厚,又大多为富不仁,实在不敢乱来。

    吴承禄的巡防营主要镇守在重要的城镇要隘,除了古城墙郊区的那支部队之外,其余的部队基本上都龟缩在城内。各国列强在北戴河的驻军加起来不到八百人,以英法两国为首的军jǐng则侧重于守卫火车站,德奥俄三国的军jǐng则拱卫侨民聚集的北戴河一带。

    袁肃很清楚以目前山海关难民的情势,武装力量并不能起到主要作用,既然上面的命令是赈济,那就意味着只有到迫不得已的时候才能以军队进行干涉。而赈济的难处就在于一定要控制难民的死亡人数,不管是饿死还是发生暴X乱时被各种武装打死,死的人越多,越是很难向上面交代。否则以吴承禄的xìng格,只怕早就下令开枪驱散难民草草了事。

    当务之急最有效的办法也是最老套的办法,那就是一边筹备粮食赈济,一边疏导难民的人流。前者自是不必多说,而后者却是有一定难度,这么庞大的逃荒群体汇聚关口想要进关,无非是因为在家乡实在活不下去的。

    饥荒的发生往往不是“厚积薄发”,而是“厚积厚发”,造成饥荒可能要两年、三年之久,而化解饥荒同样需要这么久甚至更长时间。

    官府不可能一直提供赈济粮给这些难民,更重要的是要在赈济的同时,给这些难民安排可以活下去的去处。如果人数不多的话,一些地方的工厂、作坊、公司、港口等等,都能在官府的协调之下分担一些人力。对于这些廉价的人力,甚至都不要给工钱,只要管足一rì两餐、有一个棚子可以栖身即可。

    因此,袁肃立刻又询问临榆县及其附近县城的务工情况,然而得到的回答时早在半个月前难民还没有这么庞大规模的时候,一些用工单位已经招募了一批劳工,可是仍然是杯水车薪。更何况关外因为自然气候的原因而闹灾荒,临榆县这边这几年的经济同样深受影响,除了北戴河洋人控制的港口之外,大部分民族产业都自顾不暇,实在没办法再接受更多的劳力。

    “北方不缺人,那就去南方找。现在有的是电报让你们使用,难道附近没有可以容人的地方,你们就束手无策了吗?给你们俸禄就是要让你们办事,不是让你们整天哎声叹息、怨天尤人。”袁肃训斥的说道。

    袁肃的这番话倒是众人没能意料的到,以前人贩子还不劳力卖到花旗国去,好歹山海关现在是有铁路,河南、河北甚至湖广、四川等地但凡需要工人,完全可以用火车把人力运送过去。他们这些当官员的顺便还能赚一些手续费、劳务费或者中介费之类,当真是一个解决燃眉之急的办法。

    吴立可与众官员们连忙顺着袁肃的话奉承阿谀了一番,又是“英明神武”,又是“绝世妙计”,随后还一个个拍着胸脯保证尽快完成所有联络工作。

    “今天下午把我来临榆县的消息传出去,就说是zhōng yāng派来的赈济专员,三天之内第二批赈济物资就会运抵。另外,再去城内各处动员动员,多少再挤出一些粮食来接济难民,所有粥厂有米煮米,没米煮咸汤,咬紧牙关也要多支撑三天时间。”袁肃紧接着又说道。

    “可是,三天之后……”有官员没有反应过来,小心翼翼的试问道。

    “袁某从滦州出发之前已经募捐了一笔款项,这几天正在兑换成粮食,或是明天或是后天就会陆续发送过来。”袁肃深沉的说道。

    “哎呀呀,护军大人真是体恤民情呀。”

    “是啊是啊,岂敢劳烦护军大人。”

    “真真是雪中送炭呢,我等最担心的莫过于熬不到京城派下赈济物资的时候。”

    “有护军大人这一臂之力,临榆全县总算可以松一口气了。”

    众人不失时机的讨好起来。

    “不必再说这些好听的话,我可以实话告诉你们,zhōng yāng在短时间之内没办法调集足够的赈灾物资,而我从滦州募集来的物资有限,恐怕难以为继。”袁肃深吸了一口气,表情十分严峻的说道。

    “什么?这……这该如何是好?”吴立可一下子慌了神,临榆县之前、现在以及将来所做的一切工作,无非都是为了支撑到zhōng yāng调拨赈济物资。尽管之前因为对情况错误的估计而拖延了一段时间未曾上报,可再怎么拖延běi jīng这么近怎么可能抽调不来赈济物资?

    “zhōng yāng那边我自会去催促,务必让他们筹到多少送来多少。眼下,诸位一定尽心尽力做好本职工作,人命关天的大事,大家无论如何都要多担待。”袁肃郑重其事的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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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3章,颇有深意

    当天下午,袁肃先去第一团营地视察了一下,又乘坐前往古城墙巡视城外难民的情况,到了傍晚才返回行营。他找来陈文年、赵山河、孙连仲和孙德盛四人,一起商讨了一下军事戒备方案。这套方案是用在紧急情况之下,早在昌黎县的那会儿,他已经做出了明确的底线,迫不得已之际自己绝不会心慈手软。

    根据陈文年这段时间在临榆县和山海关的活动,他料定城外的难民一旦发生暴X动,最有可能就是沿着铁轨闯城,因此只要将兵力集中在京奉线的段落上即可。而且难民暴X动无非是饿极了才孤注一掷,一方面难民长时间饥荒,另外一方面这些穷苦老百姓又没有武器,只要及时压制住暴X动的苗头即可。

    除非是这几万难民一起闹事,否则基本上很难突破火车站附近的武装驻防力量。

    “这些都是下策,以备不时之需罢了。正如我上午跟县府的那些官员所说的那样,关键还是要治理和疏导。我有一个想法,虽然同样是杯水车薪,但缓解危急之势不在多少而在有效,能帮一点是一点吧。”袁肃缓缓的说道。

    “大人,您有什么打算?莫不是你要安排一些难民到咱们滦州来?”陈文年试问道。

    “没错,关外灾情虽然纵深极大,但咱们滦州这几年好歹还算是凑活,没什么大灾大害。原本我打算与滦州zhèng fǔ的王大人开办一家工厂,如今正好可以雇佣部分工人加以培训,他们培训完了工厂差不多也筹备好开张。”

    “可是,才一家工厂又能招募多少工人?”孙德盛摸了摸脑袋,忧虑的说道。

    “按照我预计规模,大约三百人吧。这只是一部分,另外咱们第一混成旅同样可以借机扩充一下实力,当然我不可能从难民当中招募正规军,而且现在我们番号归辖第二镇也不敢轻易募兵,但是扩充一下军中杂役、后勤部队还是可以的。”袁肃进一步说道。

    “大人,不是卑职多嘴,眼下我们第一混成旅刚刚立足,虽然有六个县的辖区,可说到底还是没有足够的经济来源。现在招募这么多杂役,只怕会难以保证军中的收支。”赵山河说话没有拐弯抹角,就连脸sè都显得很忧愁。

    “先前我已经说的很清楚了,能招多少是多少,无非是多几张嘴吃饭罢了。纵然救不了成千上万人,但也不能不救百来十人。公台,军中情况你最清楚,你估算一下尚且还能添置多少名额?”袁肃转向陈文年问道。

    事实上陈文年在第一天到达山海关时,同样考虑过吸纳一批难民前往滦州,因此他在这个方面是早有jīng心计算。现在见袁肃也有这样的决心,倒是当真可以尝试一番。不管是招募正规军还是杂役,都是可以起到扩充军力的作用,更何况真到了战争胶着的时候,杂役扛上枪一样能上前线作战。

    他没有过多的犹豫,直截了当的回答道:“这件事我早先就考虑过,依目前我们第一混成旅的军费状况,即便这些难民不要军饷,也不给他们配发军中标准的物资,最多最多也只能招募五百人。而且这五百人还不能确保一rì三餐。”

    孙连仲叹了一口气,颇有无奈的说道:“三百人加上五百人,合计还不到一千人,这还真不是一个事儿。”

    孙德盛点头附和道:“是啊,再说外面的难民大部分拖家带口,而且一个个都没什么体格,把他们招募到军中来分兄弟们的口粮,只怕还会引起兄弟们的怨言。大人,照我说,何必还要多此一举呢?”

    袁肃严厉的说道:“这绝对不是多此一举,勿因善小而不为,能帮多少帮多少。咱们第一混成旅眼下是吃紧了一些,但用不了多久就会缓过这个阶段。可是如果我们不去为这些难民着想,他们是永远都不可能缓过这个阶段。”

    见袁肃发脾气,孙连仲和孙德盛二人都不敢再多说什么。

    停顿片刻,袁肃语气不减的继续说道:“你们真以为是吴承禄刻意隐瞒因而才延误了zhōng yāng调集赈济物资的时间?京奉线铁路被堵截的当天,洋人早就把这件事上报到běi jīng。zhōng yāng之所以迟迟未曾表态,之所以表态了还要几个月时间筹备物资,唯一的解释就是zhōng yāng现在没有钱、没有粮来处理这件事。”

    陈文年、赵山河等人的脸sè尽皆大变,听完袁肃这番话,他们才意识到事情确实不对劲。

    大家一番面面相觑,每个人都禁不住有几分急切。过了一会儿之后,陈文年凝重的开口问道:“既然如此,这摆明就是一个烂摊子,谁来接这个烂摊子就是要谁来背这个黑锅。内阁总理明知道大人您是大总统的侄子,为何还要委派大人您担任这个赈灾总司令?”

    袁肃缓缓的摇了摇头,面无表情的说道:“不好说,也许上面有人要保吴承禄,又也许是直隶省临近地区没有其他兵力,独我第一混成旅驻防在此。但不管是什么原因,这黑锅必然不会由我来背负。无论如何,既然我受了命令,就一定要尽最大努力处理好这件事。”

    众人这才渐渐明白,袁肃除了是体恤难民之外,同时还肩负着来自zhōng yāng的压力,正因为如此才要不遗余力的疏导难民。

    赵山河微微叹了一口气,继而振作似的说道:“既然如此,大人您只消吩咐,我等一定竭尽全力照办。”

    袁肃欣慰的点了点头,说道:“公台和复甄你们二人今晚准备一下,最好明天就能开始招募工作。我没有太多的要求,有两点你注意一下就是。其一是要进行人员上的甄选,尽可能选择条件最好的人,其二是招募时要造出声势,虽然名额有限,但只要声势打出去了,这些难民心中自会产生一定希望。在这个时候,对我们总算是有好处的。”

    陈文年应道:“大人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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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章,实业赈灾

    次rì一早,何其巩从滦州发来电文,将大前天慈善宴会所筹得的款项以及换购粮食的账目做了详细的汇报。拍卖所得的收入是五万八千元,而募捐所得的收入是五万四千元,合计已经超过十一万元。

    这个数目大大超出了袁肃的意料,先是拍卖所得的款子居然比募捐还要多,之后总数目还超过是十万,当真是天大的喜讯。他很清楚拿去拍卖的几件东西都值不了三万块,最贵的还是王磷同收藏多年的一副纪晓岚的折扇,但因为时代不算太远,而且纪晓岚的字画市面上流传的很多,再贵也贵不过一万块。

    然而更让他感到惊奇的是,整个拍卖会卖得最贵的并不是这副纪晓岚折扇,竟然是自己的那支左轮手枪。据何其巩在电文里介绍,当时竞价这支手枪的人数超过了三十人,前后叫出了五十五次价格,最终以两千三百英镑的天价被汉纳根拍下。

    两千三百英镑折合成银元足有两万之多,已然占去了整个拍卖所得的一半。

    尽管心头惊疑不定,一支造价几十元的手枪配合几元钱的装饰,卖出一千倍的价格,恐怕这当真是史无前例的一次拍卖。不过也未必没有合理的解释,既然是为了慈善,拍卖的竞价只不过是一个形式,说不定汉纳根是真心实意为了帮这个忙。

    再者汉纳根是为英国人工作,京奉线也是英国人的利益所在,英国方面自然是希望山海关这边的事情能尽快结束。

    抛开这些琐碎不去计较,这十一万元的款子只要合理利用,完全可以帮助所有难民维持两个月甚至更久的生活所需。

    不过电文下面的内容很快提出一个严峻的问题,虽然募集了这笔钱,可是不管是滦州还是其他县城,所有粮商的存货很紧缺。一部分粮食的货物早在年初时就被关外的一些豪商扫空,即便有存货的商号也是只进不出。

    经过这两天的收购,目前能以市价七两一石购进的粮食不足五百石,另外以十元、十二元高价购进的粮食,总计也只有一千多石。算上滦州几位大老爷捐赠的陈米,现在到手的粮食将近是两千石。

    何其巩表示会尽快派人到天津、保定一带收粮,而第一批预备好的两千石粮食,则已经安排好七月二十八rì凌晨的一列火车送到临榆县,当天傍晚应该就能抵达。

    看完电文后,袁肃也知道目前市场上各种投机的勾当,只是这滩水实在太深,即便他有心治理也不是一两个月就能见成效的事。好在两千石大米是雪中送炭,再者总计十一万元的资金,在天津、保定肯定能够收到更多的粮食,完全可以支撑到zhōng yāng下拨赈灾物资。

    他立刻找来吴立可和陈文年,把这件事交代下去,让他们尽快安排好火车站的接应工作。

    然而听完袁肃的话之后,吴立可忽然灵机一动,忍不住进言道:“不得不说,袁大人居然筹集到了十一万元的赈济款,当真是让我等乍然称叹。不过,若是袁大人仅仅以这笔赈济款购买粮食来接济难民的话,未免有一些大材小用。”

    袁肃不动声sè的看着吴立可,不轻不重的问道:“吴大人有什么见解?”

    吴立可笑了笑,颇有深意的说道:“是这样的,袁大人您得知道这十一万元的款子可相当是一笔巨款。实不相瞒,我临榆县地处交通要隘,有铁路也有港口,一年总计税收不足三十万而已。这十一万元要想救活困在关口的那些难民,是完全有这个可能的,哪怕一时无法救助全部的人,也足以救助其中一部分呢。”

    袁肃依然没听明白吴立可的意思,他有几分不耐烦的追问道:“吴大人到底想说什么?”

    吴立可反问道:“敢问袁大人,您认为此次zhōng yāng下拨赈灾物资合计能有多少钱?”

    这个问题倒是把袁肃问住了,不管是前世还是今世,他只知道缓解灾情需要很大的功夫,但具体赈灾所用的物资有多少还真没个准。

    “恕在下直言,照在下多年为官的经验来推测,不足十万人受灾zhōng yāng根本不会放在心上。而今是因为这些灾民逼到京城大门口,又截断了京奉线铁路,所以才引起běi jīng方面重视。因此,此次京城调拨下来的赈灾物资,总计最多只有十五万,最最多也决计不超过二十万。”吴立可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说道。

    “是吗?”袁肃眉宇紧蹙了起来,他这时才明白吴立可之前所说的意思。

    与其用这十一万元赈济款购买粮食延续难民的生存,还不如下定决心直接用这笔款项疏导难民。购买粮食只是一时之计,总不能养着这些难民一年半载的时间。而只有彻底解决问题的根源,让这些难民能自行生活,方才能化解这次灾情。

    “在下可不敢诓袁大人,上面能下来二十万已经是阿弥陀佛了,再多也不可能多出哪里去。说来,zhōng yāng那边也是没有多余的钱,国家大局未稳,南方一片涣散,即便有钱也要用来稳定国家,哪里会把这几万灾民当作一回事?”吴立可意味深远的说道。

    “听吴大人这么说,彷佛已经心坏成策,还请明示一二。”袁肃想了想之后,最终决定听一听吴立可的打算。处理这次灾情他是有责任在身,越早解决这件事,对自己越好,更何况自己也感觉到十一万元能够办很多事,若是单纯的收购粮食,到头来这笔钱终究是被那些黑心的粮商给赚去了。

    “昨rì早上开会时,袁大人您也说过,赈灾最重要的无非是治和养,最终目的是疏导这些灾民能够落地生根或者返回原籍,不至于见天的困在关口等着救济。现在袁大人有了资金,那赈灾之事就好办的多,按照以往的惯例,在下倒是可以提出两个屡试不爽方法。”吴立可一副头头是道的样子说着。

    “是何办法?”

    “其一是袁大人给每一个灾民派发一笔钱或者一袋粮食,让他们返回原籍。这个办法最快速也最直接,自古以来的赈灾都是这个法子。其二则是以这十一万元为本钱,拉拢地方士绅合资开办项目,吸纳这些难民的劳动力。”

    袁肃自然相信这两个法子是官府屡试不爽的办法,第一个办法既简单又迅速,即便是治标不治本但也能很快给上面一个交代,至于第二个办法比第一个办法好,但是只适用于难民人数不多的情况。现如今外面有七万多人,这么庞大的人群怎么可能说吸纳就吸纳?

    更何况,合资开办项目也要能周转盈利才行,否则依然无法持之以恒的起到安民目的。

    “给难民派发一笔钱、一袋粮食让他们回去,如何确保他们回去之后能恢复生活?倘使不能恢复生活,那他们去而复返,岂不又成了一个问题。”不等袁肃开口,站在一旁的陈文年忍不住向吴立可询问道。

    “陈大人所言极是,多少年官府赈灾无不考虑这个问题。事实上导致逃荒的原因不仅仅是天公不作美,有时候也是因为一时周转不灵。给难民派发一笔钱的目的,就是帮助他们周转,同时再与受灾地区的县府联络,下令县府做好接应、安顿的准备。”吴立可说道。

    “一时周转不灵?这可未必如是。若是真正的天灾,而且灾情十分严重,你叫这些老百姓如何周转?”陈文年没好气的说道,他总觉得吴立可的话一派陈腔滥调,根本不可能彻底根治眼前的问题。

    “唉,陈大人,若是按照您这么想,赈灾永远是无底洞,不仅填不满,而且还会滋生难民的刁xìng。说到底,天灾**总有过去的时候,他们逃荒在外已经这么多时rì,故里的情况或许早有好转。只消各地官府与当地豪绅联络联络,放宽一些税费,许一下借贷,rì子勉勉强强总能熬过去的。”吴立可可以在袁肃面前装孙子,但是在陈文年面前却摆出一副倚老卖老的姿态,说话时颇有居高临下的意思。

    “这些都只是草率的为了表面工作,长此以往只会祸患积深。”陈文年对吴立可说话时的态度很不舒服,变了脸sè向吴立可呵斥道。

    “历朝历代,赈灾无非皆是如此。若陈大人还有更好的办法,在下愿意洗耳恭听。”

    陈文年顿时语塞,他确实没有什么好办法,但却打心底里不认同吴立可的办法是好办法。

    这时,默然许久的袁肃抬了抬手,止住了二人的争吵,他语气冷静的说道:“双管齐下,或可有所作为。即便不能解决全部的问题,多多少少能解决部分的问题。至于剩下的问题,就只能等zhōng yāng调拨赈济物资再另行安排。”

    吴立可和陈文年立刻明白了袁肃所谓“双管其下”的意思,那就是一边派发钱粮遣散难民,一边开办项目吸纳劳动力。就目前而言,这确实是一个可行的办法,而且比单独用一个方法安置难民要好的多。

第85章,初露野心

    “袁大人果然奇思妙想,双管齐下一定能水到渠成。”吴立可换上一副笑容可掬的样子,毫不掩饰“拍马屁”的意思说道。

    “不过话又说回来,如今临近各地都不景气,又能开办什么项目?而且显然不能是小项目,大项目的话前前后后筹措繁复,兼顾众多风险,一时半会还不能立见成效,如何能吸纳这些难民安置下来?”袁肃再次问道。

    “这件事说难办也不难办,说不难办也得看是谁来办。”吴立可绕口令似的说道。

    “此话怎讲?”

    “袁大人,其实早几年咱们临榆县以及附近的抚宁县、卢龙县都有过大兴实业的打算。从前年年中到今年年初,在下与抚宁知县……哦,是县长,在下与抚宁县陶县长多次会晤,正打算集两县之力办两个大项目,其一是修建洋河水库,其二是共同承建南戴河大码头和附属的砂场。”吴立可说话时的表情渐渐显得一丝不苟起来。

    “洋河水库?南戴河码头和砂场?这果然都是大项目,而且功在当代利在千秋。莫非是因为资金原因而最终不得实施吗?”袁肃追问道,诚实地说他对这两个项目很感兴趣。不过他印象中倒是记得洋河水库修建于一九五九年,洋河可是属于内陆较大的河流,对于一九一二年现阶段的工业水平,实在是有一定挑战xìng。

    “资金确实是一方面,不过因为是我们两县合力,勉勉强强还是能凑够第一期预算。原本的计划就是筹一期修一期,五年之内应该可以完工。主要的原因是水库要引进洋人的水车发电机械,我们先后与法国、花旗国进行交涉,哪里知道洋人狼子野心,说要由他们负责承建并经营发电厂才肯出让机械。”吴立可哎声叹息的说道。

    “之后呢?”

    “袁大人您可不知道,我们两县筹集的第一期资金是二十万,法国人承建要三十万,花旗国人承建要二十九万。这算个什么事呀?分明就是坐地起价!不仅如此,还要把发电厂的经营权让出二十年,二十年呐!洋鬼子就出一个发电的机械,就硬生生的剥削咱们二十年,别说二十九万、三十万,除非他们免费承建,否则换做谁都不会答应的。”吴立可越说越有情绪,语气愈发显得铿锵起来。

    “这买卖确实不能做,洋人奇技yín巧自居,就是打算漫天要价来侵害我中国权益。”陈文年表情肃然的附和道。

    “那码头和砂场呢?”袁肃不动声sè的又问道。

    “咱们临近沿海的地方,采集海砂本来就是一项生计,码头亦如是。去年年中时南戴河码头倒是建起来了,可是相隔不远的北戴河多是洋人的教区和侨民居住地,那些洋商为了保证自己港口码头的生意,与所有到山海关港口的船只签订条约,只许去北戴河靠岸,否则一律终止商贸往来。很多外地的货船就是靠跟洋人做生意来谋生,无奈之下只能跟洋人签约。好端端的南戴河码头硬生生的被挤垮了。”吴立可无奈的摇着头,唏嘘不止的说道。

    “洋人当真是欺人太甚。”陈文年咬牙切齿的说道。

    “南戴河码头到现在还欠几家银行几万元钱,因为资金短缺,开办杀场也成了泡影。”吴立可继续诉苦的说道。

    听完吴立可的一番话,袁肃心中渐渐明白了对方之前所说的那句话的意思。

    临榆县和抚宁县势单力薄,没办法跟洋人作对,虽然地处交通枢纽所在地,可重要的交通线路都被洋人掌握,因而财政上也是十分窘迫。

    洋河水库和南戴河码头可以说是民族自力更生的两个工程,这两个工程也确确实实利国利民,而且就工程的规模来说也绝不算小。像吴立可所预料的那样,修建水库需要五年时间,足以解决一大批就业问题。南戴河码头虽然是与北戴河的洋人有竞争,可只要把码头做起来了,同样能够养活许多人,要知道码头衍生出来的周边产业可是非常之多。

    总的来说,这两个项目都是因为洋人的干扰所以才告吹。洋人之所以敢如此放肆,全然是不把临榆县和抚宁县的地方官放在眼里。

    而现在,他身为东直隶护军使,又是大总统的侄子,背后还与英国人有一份交情,若是由自己盘下这两个项目来做,必然是能够办成此事的。洋人就算再嚣张,也不至于明目张胆的干涉中国内政。

    他甚至可以通过雷诺森的关系,周旋一下子这两个项目与北戴河洋商之间的冲突。

    这些都不是问题,而唯一的问题是他还没有伟大到这种程度。

    袁肃心里有一个结,那就是山海关并非他的地盘,此番前来是奉命主持赈灾,一旦灾情稳定下来自己早晚还是要返回滦州。他把十几万的资金投资到临榆县,前前后后还要为这件事与洋人周旋,最终得到好处的却不是自己!

    表面上来看这属于道德的考量,但实际上这其中还有能力与功利的影响。

    一方面没有这种高度硬要做这样的事,只会是打肿脸充胖子;另外一方面是中国很快陷入兵荒马乱的局势,不是你吃他,就是他吃你,现实是不容许存在这份道德心。

    不过,在一番沉思之后,袁肃的脑海中忽然闪过一个念头。

    “我明白吴大人的意思了,这件事若是让我来办,我倒是有七八分的把握。我在滦州那边与洋人还有几分交情,约出来大家四四六六说清楚,未必不能成事。然而我手头上也只有这十一万的资金,再者其中还有一部分已经购买了粮食,更何况也不能把所有资金都拿来办项目,要知道难民们现在只盼着有一口饭吃,无论如何还是要做好赈济工作。”

    袁肃在说话时故意显出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更兼有一种高高在上的姿态,给人的感觉就彷佛是百分之一百可以吃定洋人。

    “若袁大人真能重新主持这两个大项目,我临榆县与抚宁县大可再进行一次筹资,必定能助袁大人一臂之力。在下保守的估计,单单洋河水库的工程足以解决一万难民的安置,而南戴河码头和砂场只要形成产业的规模,一样能够保证数千人有饭碗。”吴立可有几分激动的说道,对于他来说这两个项目绝不是政绩也不是缓解灾民问题这么简单。

    正如袁肃所说的那样,洋河水库功在当代利在千秋,单单水力发电一项就能给两个县城带来巨大的生产力,生产力提高了,税收也就提高了,顺便从中还能谋取不小的红利。更别说水库提供的灌溉、供水、渔业所带来的众多利益。

    袁肃嘴角露出了一个意味深远的笑容,语气欣然而轻松的说道:“是吗?你们两县能在多久时间里筹集这么庞大的资金?”

    吴立可盘算了一下,继而说道:“若是有袁大人出面,快则半个月,慢则一个月,最最迟也迟不过两个月。关键是官办商营,只要把经营权放出去,这么大的工程,其中的利益谁都清楚,足以引来许多商号的投资。”

    袁肃缓缓的点了点头,渐渐换上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不疾不徐的说道:“你说的很有道理,而且我对这两个项目的的确确很感兴趣。重要的是这两个项目不仅利国利民,还能解决眼前难民的困境。这样吧,今晚你找几个行业内的熟人来,我们详细讨论一下。”

    吴立可眼睛顿时冒出金光,难掩兴奋的连忙应道:“哎呀呀,袁大人真是我们临榆县的救星呀。好,好,在下一定安排好今晚的会面。”

    一旁的陈文年总觉得这件事情大有不对劲,本yù开口说话,不过却被袁肃递来一个眼sè,只好yù言又止。

    吴立可察觉到袁肃对陈文年使眼sè,心头不由自主生出一股疑惑。不过这些事他又不方便明说,只能暂时埋在心里。顿了顿之后,他脸上依旧挂着笑容问道:“那么,袁大人若没有其他吩咐,在下这就告辞先去准备准备?”

    袁肃颔首道:“那就先这样。”

    吴立可正要转身离去时,袁肃忽然招了招手,又补充的询问道:“哦,对了,我一直有一个私人问题想要请教吴大人。”

    吴立可笑呵呵的说道:“请袁大人示下。”

    袁肃好整以暇的说道:“你与山海关镇守吴大人同宗,不知道你们二人可否是本家?”

    吴立可笑道:“哪里哪里,在下已经在临榆县任上有十五年之久,吴大人是八年前才调任山海关总兵。袁大人听我二人的口音也应该知道不是本家了。”

    袁肃深意的笑道:“原来如此,这样也好。那么,我就不送吴大人了。”

    起初吴立可并没有把袁肃最后的询问放在心上,只当是闲聊家常话罢了。不过当他走出行营大门时,心头猛然浮起了一丝丝的凉意。

    他意思到重点不在袁肃的问话,而是在于临走之前袁肃一句看似不经意的客气话。他分明记得袁肃说了一句“这样也好”,自己与吴承禄不是本家,这又有什么可“好”的地方?

    适才整个谈话的过程中,袁肃时不时都会闪现出令人费解的表情和情绪。回想起来这次谈话确实有很多诡异的地方,其一是袁肃为什么这么爽快就答应重新主持两大项目?其二是赈济款的问题,对方却没有请吴承禄来参与商议,好歹山海关镇守使才是本地最高军政长官。

    当然,最奇怪的还是袁肃最后那句话,就好像他与吴承禄有什么仇恨似的!

    在打道回府的路上,吴立可坐在轿子里一直心神不宁,他对袁肃最后那句话的第一反应,那就是袁肃似乎是要对付吴承禄一般。可是这仅仅是猜测,单凭这些模棱两可的细节,任谁都无法猜出确切的情况。然而不管怎么说,这件事终归在他心里留下了惦记。

    与此同时,在吴立可离开之后,陈文年犹豫了一阵,随即还是找到袁肃问道:“大人,难道你真要把这笔筹集上来的款项用来投资洋河水库和南戴河码头?”

    袁肃早先就看出陈文年心有芥蒂,他没有急着回答对方的话,反而问道:“公台兄,难道你觉得这两个大工程不算好事吗?”

    “既能利国利民,也能解决不少难民的生存问题,这确实是好事。只是……”陈文年没有多想什么,直接的说道。

    “只是这里不是我们的地盘,我们花这么多的心思财力,最终是为他人做嫁衣,对吗?”袁肃没等陈文年把话说完,接过话来先一步说道。

    “唉,没错,正是如此。袁大人你或许会怪我私心过重,可您也要弄清楚,上面派您来负责赈济已经有说不清道不明的缘由,现在居然还要给当地的县府做好事,若仅仅是一些小工程也就罢了,偏偏还是这么庞大的工程,我们图个什么呀?”陈文年深沉的说道。

    “你说的没错,一点都没错。人都是自私的,我也不例外。现在困在关口的难民是需要我们来体恤,我也愿意把这笔钱全部投在赈济上来。但如果能在帮助这些难民的同时,也能帮助我们自己,这岂不是两全其美?”袁肃语气很平静的说道,他的脸sè就彷佛在慢慢展开一项计划或者一个yīn谋似的。

    “大人,你前面的话我明白,后面的话我也明白,但前面和后面放在一起,我却不太明白。”陈文年拧着眉头,一脸疑惑的说道。

    “事实上我根本不在乎这十一万的赈灾款怎么用,用来投资也无不可。所有的问题无非就是我们无利可图,既然我们知道问题出在哪里,只要我们能够解决这个问题,一切不都是迎刃而解了吗?”袁肃很冷静的说道。

    “大人,你莫不是……”陈文年顿时恍然,叹声说道。

    “有机可乘,自然要当机立断!”袁肃的语气露出几分锋芒。

第86章,偏远事故

    当天晚上,袁肃与吴立可再次会面,吴立可向袁肃引见了三名本地的大商户。一人是本地亨通钱庄的大老板,一人是从业多年的建筑工程商,另外一人则是一家海运公司的总经理。

    这次会面商谈的内容不算很深入,先是了解官府向民间集资的大致情况,随后又谈到洋河水库和南戴河海港工程的初步计划。如今民间集资是有一定难度,不仅仅是两县经济正处于困难时期,同时还因为前年集资造成众多商户亏本,至今心里还有yīn影。

    不过吴立可和亨通钱庄的大老板先后做出保证,只要是袁肃下定决心办这件事,再次筹款并非没有可能,无非是筹多筹少的问题。至于少了也不要紧,两县还可以向běi jīng、天津等地的大银行、大钱庄进行贷款,哪怕勒紧裤腰带都会把款子凑齐全。

    关于洋河水库和南戴河海港的工程前年就有过详细的方案,尤其是南戴河海港本来是已经建成,后来遭到洋人的排挤而荒废了。如今南戴河那边的港口、船坞都还在,只要稍微进行收拾翻修即可投入运营。

    当然,南戴河海港目前只是初具形状,原来的计划就是边修边营,修一期营一期,如果要形成真正的规模,还得继续投资扩修。不仅是扩修码头,还要修缮连通码头的马路,只有这样才能使得海港成为有便利、有效率的现代化港口。

    听完这些介绍,袁肃当时做出了一定表态,这件事他会派人详细的调查,尽快把所有需要的环节弄清楚。虽然没有立刻拍板决定,但这样的话已经给吴立可等人很多的信心。

    此外,袁肃还希望吴立可等人可以先行制订重开项目的详细计划,包括可以吸纳多少劳力、需要整体预算多少、工程分多少期又需要多少时间等等,更重要的是理清楚在筹备项目的同时如何维持难民,这当中的开销必然是要计算在内。

    到了七月二十八rì傍晚,从滦州发来的赈济粮如期抵达。

    有了这一批粮食,城外各处粥厂可以继续作业,聚集在山海关附近的难民们也渐渐稳定下来。事实上早在官府将赈灾总司令袁肃抵达临榆县的消息散播出去后,大部分难民的情绪已经得到一定安慰,纵然这些平头老百姓们从来不指望官府,可现在最起码可以在绝望的关头找到一丝自我安慰的理由。

    正是因为这个消息,许多只剩下一口气的难民卯足了毅力支撑了过来。

    到后来,陈文年、赵山河等人在关口设立下杂役招募点,虽然因为调度的问题而没有立刻开始招募工作,但消息一经传出同样起到了振奋人心的作用。

    难民们困苦到眼前这个份上,不奢望还能有什么好工作,再苦再累甚至再下贱的工作,只要能有一口饭吃倒头来还要感天谢地。如今军中招募杂役,这已经算是万分体面的活计,能吃军粮、住军营,运气好还能挣一些饷银。

    就在二十八当天,陈文年不仅派出士兵到难民群里发布告示,还雇佣了几十名牙人到其他村镇上传达消息。第一混成旅于八月一rì正式开始招募杂役,同时还顺带招募一批工人。无论是杂役还是工人,都没有具体规定名额,无非就是为了给人制造心理上的希望。

    在这一天能再次喝上米粥,同样在一天又听到了招工的消息,不少难民身子激动的哭出来,以为天灾**总算快要熬到头了。

    月底最后的几天时间里,袁肃一边为赈济之事cāo劳,一边又利用闲暇之余与滦州电联。

    赈济之事自然是首要,即便是投资办项目其中也是为了疏导灾民。他多次出城到灾民聚集地走访,自己所走访的几乎是情况最好的地方,可即便如此依然是一片狼藉的景况。难民们蓬头污垢、衣衫残破,青壮尚还能行动,老弱则只能或躺或倚寸步难行。

    路过一段残破的土墙时,不足三丈宽的土墙后面,居然挤着二十多人。这些人只是希望能有一片挡风遮雨的地方,而更多的人甚至连挡风遮雨的念想都断绝了。

    偶尔能遇到一些情况比较的难民,无论是穿着还是jīng神面貌,与本地的一些农户看上去很像。一经打听才知道,这些人大多是有一些零碎的杂活儿在手,要么是当牙人,要么是帮官府处理尸体,但不管怎么样也只能混活一时。

    袁肃走访最远的地方就是贞女祠,也是著名典故孟姜女的庙宇。他本打算走访的更深一些,可是随行陪同的官府官员以及巡防营军官去极力劝止。

    众人都声称过了凤凰山就是荒郊野外,那边确实还有不少难民,但情况远远不及这里,时常传出抢X劫杀人的消息,极其不安全。不仅如此,因为凤凰山距离城镇已经算偏远,很多难民没办法领到救济的口粮,故而每天都有杀人易食的惨事发生。

    听到这些官员如此直白的提到“杀人易事”,袁肃不禁怒上心头,破口训斥道:“你们既知道那边的情况如此恶劣,为何不派人就近设置粥厂?你们为了图方便,只顾着把粥厂设在城关前,难不成还指望这数万难民全部在城关前排队领食吗?”

    陪同在场的众人都一脸委屈,赶紧把事情解释清楚。

    早先县里曾在所有难民集中的地方设置粥厂和赈济所,然而自从期间有两、三天中断了赈济粮的供应,引起了许多难民发生sāo动。一些刁民趁机结为团伙,专门进行一些抢X劫、攻击的勾当。即便后来恢复了赈济粮的供应,情况也未见好转,那些有组织的难民干脆就当其了强盗,专门掠夺粥厂的粮食据为己有。

    短短三五天的时间,偏远地区粥厂的帮工被劫杀了十二人,至今连尸体都没找回来。

    正是因为有这些害群之马的存在,县里只能撤了偏远地区的粥厂和赈济所,要怪也只能怪那些刁民为了一己之私而做出如此大逆不道的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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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7章,着手解决

    “都是刁民咎由自取,还害了那么多无辜帮工的xìng命!”

    “前些rì子几名遇害帮工的家属还上县府喊冤……唉,人家上有老下有小,小伢儿才两岁就没爹……”

    “抓住这些恶贼必当统统杀头!”

    看着这些官员们一个个义愤填膺的姿态,袁肃表情愈发严肃。他当然知道“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人xìng丑恶的一面确实令人发指,仅仅为了自己能吃的好一些,而让更多的人去蒙难。但不管怎么说,罪不及众,不能因为少数坏人而忽视了多数无辜人的安危。

    到头来许多无辜的人走投无路,要么活生生的饿死,要么学着那些坏人的做法为祸一方。最终的结果那就是情况越来越糟,即便有足够的赈济粮也无法解决问题。

    深深吸了一口气后,他冷冷的打断了众人七嘴八舌的话,严厉的说道:“一群乌合之众趁机作乱,你们堂堂县府居然拿他们没办法?我且问你们,这些刁民劫杀粥厂后你们可曾派兵追缉?明知偏远地区不安全,你们又可曾调派人手守卫粥厂?”

    所有人顿时哑口无言,他们自然不敢诓骗袁肃,万一袁肃真的调查下去很快就真相大白。可这件事要怪也只能怪吴承禄,不仅吴承禄本人是怕事之徒,就连驻守山海关的巡防营一个个也都贪生怕死。听说刁民凶悍,索xìng只撤回了粥厂和赈济所,任谁都不敢带兵前去追缉。

    袁肃见众人无言以对,心中愈发气恼,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官府连保卫粥厂的能力都没有,简直是丢人现眼。他没有打算再继续走访下去,气呼呼的就此打道返回。

    刚刚回到城里,袁肃就找来吴承禄,下令重开之前撤掉的粥厂,不管是离城近还是离城远的粥厂,一律增派士兵守卫。同时下达严令,但凡遇到抢X劫赈济物资的歹徒,一律开枪shè杀决不姑息。为了让吴承禄少一些闲言碎语,他同时还抽调自己第一混成旅的部队,专门派往最危险的地方驻营拱卫赈济设施。

    吴承禄虽然心里千百个不愿意,可袁肃都做到这个份上了,自己可不敢明目张胆的抗命,因此只能答应下来。

    两天后,第一混成旅和巡防营的部队陆续开出城去,护送赈济人员恢复之前关闭的粥厂。尽管之前有劫杀事件轰动一时,但招募新的一批赈济人员不算什么难事,只消从关口难民里面挑选一些还能干活的人即可。更何况有荷枪实弹的士兵护卫,歹徒再猖獗也都是手无寸铁的难民,还能反了天吗?

    恢复之前关闭的粥厂,再次给难民们带来了鼓舞和士气,可以说这是近一个月来官府做的唯一一件大好事了。结合之前的种种消息,在绝大部分难民们看来,事情正在趋于好转,哪怕这绝大部分难民当中有相当一部分仍然在忍受着饥饿。

    袁肃很清楚他这段时间在山海关的做为,仅仅是带给所有难民一份捏造的希望。捏造“希望”的目的,自然是希望难民们能保持稳定的秩序,并且支撑到真正的“希望”到来。

    因此,在进入八月份之后,袁肃逐渐开始关心三件事。

    首先自然是军中杂役与个人工厂的招募。尽管对数以万计难民面前,这次招募的规模只不过是冰山一角,但不管怎么说这是他迈出去的第一步,而且还是与个人利益息息相关。

    早在筹备阶段,袁肃已经给负责主持招募工作的赵山河做出了几点要求,不管是杂役还是工人都要经过严格遴选,从体质、健康状态和一技之长着手。大部分难民都身体极度衰弱,能够煎熬到现在还能保持状态的人,从任何一个方面来说都是值得优先招募的。若是随随便便招募一批难民,不能干活不说,弄不好还会带一身传染病。

    第二件事是与吴立可等人磋商兴办工程。不过对于袁肃而言,他在这件事上不再关心工程计划的本身,因为这些工程计划早在前年的时候都已经拟得清清楚楚,眼下只要打通洋人的关系就能重新开工。

    他所关心的是如何拉拢吴立可和临榆、抚宁两县的官绅阶级,从而开始施行自己的计划。在这几天的交涉、会谈当中,他已经向众人做出了许多暗示,诸如“只要有自己出面这两项工程万无一失”,“一开始若是由自己来处理难民,根本不会发生今天的困境”,甚至还十分郑重的提及“识时务者为俊杰”之类的话。

    参与会商的士绅官吏、财主地主们或多或少都意识到袁肃的意思,可说到底大家也都只是闷在心里胡思乱想,不管想的对与错,任谁都不敢轻易点破这层窗户纸。

    倒是只有吴立可是全然醒悟过来,要说之前与袁肃谈话时是模棱两可,可结合这几天的交往已经再清楚不过。袁肃摆明是要把吴承禄取而代之,而这也能解释对方为什么会如此热忱投资这两个大项目。

    然而,吴立可的态度与其他人一样,同样是闷在心里拿捏不定。

    至于第三件事,还是焦急的催促běi jīngzhèng fǔ下拨赈济物资。袁肃每隔两天都会向běi jīng去一封电报,他没有把目前稳定的局势如实上报,一旦上面知道这里还能支撑得住,办事效率必然会愈发低下。所有发往běi jīng的电文基本都很短,三言两语把情况描述一下,接着则是苦口婆心的急催救援物资。

    只是尽管他如此这般殷情的发电报催促,但běi jīng方面却丝毫没有同样的热情,除了八月一rì这一天回了一封官腔官调且没有任何实质内容的电文之外,其他发过去的电文一律是石沉大海、了无音讯。

    běi jīng方面的反应是在袁肃的意料之中,放眼整个中国历史,十万人规模的灾情几乎很少在历史上留下痕迹。无论是地方zhèng fǔ还是zhōng yāngzhèng fǔ,在很多当权者的眼里,哪怕是一艘洋人的火轮在中国海域发生沉船事故,都远远要比十万人受灾值得重视。

    这也是为什么山海关总兵吴承禄妄图隐瞒灾情的原因,十万不到的灾民说多不多、说少不少,报上去未必会得到国府的重视,但一定会遭到国府的训斥,何必还要自讨苦吃?

    袁肃之所以乐此不疲的每隔两天向běi jīng发去一封电文,目的是希望běi jīng方面知道他对这次赈灾的认真和尽职,同时若当真能够起到催促作用当然也是最好不过。

第89章,先入铺垫

    到了八月四rì这天下午,袁肃刚刚会见过陈文年和赵山河,将第一混成旅所招募的五百名杂役与三百名工人的名单圈定下来。前前后后只用了四天时间就完成了八百名额的招募,这不能说是办事有效率,而是前来应募的人实在太多。流水线般进行筛选和检查,哪怕有再多不合格的人被甄出,可照样还是招募到不少达到标准的人,毕竟所谓的标准也不是太高。

    陈文年和赵山河才离去不久,杜预便快步迎进来通报,称临榆县县长吴立可有要事求见。

    袁肃以为吴立可是来找自己谈论项目的事,于是随便问了一句一共来了多少人,之前商谈这件事时都会有许多相关人士陪同,就在昨天连抚宁县陶县长还专门赶过来了一趟。

    杜预却回答说只有吴立可一人,而且神sè看上去很奇怪。袁肃沉吟片刻,随即让杜预去请吴立可到书房来相见。

    少顷片刻,杜预带着吴立可来到了书房门口,杜预没有进来,只是站在门槛外对吴立可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吴立可一提褶子,跨过门槛走进了房门,脸上的神sè一眼可见显得十分沉重,隐隐约约还能看到额头上涔出的汗水。

    “吴大人来了?来来,快请坐。”袁肃没有起身,坐在书桌后面笑着对吴立可说道。

    吴立可勉强的寒暄问礼过后,这才带着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落座下来。

    “瞧吴大人的脸sè,莫非今rì前来是有什么要紧事吗?”袁肃试探着问道。

    “呃……也不算是什么要紧事,只是最近几rì一直在心里有所惦记,因而才冒昧的前来叨扰袁大人,希望袁大人能指教一二。”吴立可尴尬的笑着说道。

    “吴大人言重了,单管直言。”袁肃似笑非笑的说道。

    “自袁大人上任赈灾总司令这段时rì,局势逐显稳定,彻底化解这次灾况也是指rì可待。正因为如此,近rì……小道耳闻袁大人似有秋后算账之举……当然,临榆县诸官吏与山海关防务任上的众人确有失职之罪,但好歹念在我等知错就改,这段时rì积极配合袁大人……”

    “吴大人!”袁肃不轻不重的打断了吴立可的话。

    “呃,袁大人请示下。”吴立可赶紧改变态度,恭恭敬敬的请问到。

    袁肃不是傻子,就算他的的确确是一个外来人,但如今临榆县的情况自己还是能掌握七、八分,首先一点就是吴立可所谓的“小道消息”根本是不存在的。岂不说他没有收到一丝一毫的风声,更何况自己压根就没有开始着手秋后算账,又如何引的吴立可惶惶不安?

    可想而知,唯一的解释就是吴立可故意拿这件事当借口,想借机试探一下口风。

    不过话又说回来,吴立可如此煞费苦心的捏造借口,恰恰也能印证一个实事,那就是袁肃在之前几天对以吴立可为首的官绅阶级做出一连串的暗示有了效果。即便其他人还是半懂半不懂,只要吴立可一个人心知肚明那就是足矣。

    “你刚才所说的话,你我都很清楚有没有这回事。此处只有你与我二人,吴大人心中真有什么顾虑,不妨坦言直白。”袁肃摆出一副好整以暇的姿态,不疾不徐的说道。

    “袁大人果然英明,不过在下之前的话并非空穴来风。在下只是担心袁大人近rì的打算会弄巧成拙,因而才不得不专程赶来单独拜会袁大人。”吴立可言辞恳切的说道。

    “如果弄巧成拙?”袁肃微微眯着眼睛,带着几分认真问道。

    “斗胆试问袁大人,您是不是打算在灾情平定之后降罪于镇守使大人?”吴立可在短暂的犹豫之后,果然是直言不讳的说出了这件事。

    袁肃再次陷入一阵沉默,早先他多次加以暗示,目的自然是希望吴立可能意识到这一点。诚实的说,他在一开始的时候确实没有觊觎山海关镇守使的地盘,然而当自己发现明明有借口也有关系趁这次赈灾的机会赶走吴承禄时,野心的苗头便渐渐深根开芽。

    山海关镇守使所辖治的临榆县、抚宁县与北戴河三县实际上是归于永平府,只是清末民初时期军人干政,永平府这个空壳子zhèng fǔ早已无力约束地方割据。就连滦州严格的来说同样是永平府辖区,现在与通永镇三县一起成了袁肃东直隶护军使的防区。

    用不了多久,今后的中国所谓的“防区”亦就是“辖区”。

    早在前几年,吴承禄还是手握重兵的封疆大吏,然而也就是这几年的时间,对方居然从一个封疆大吏混到一个只有数千人的小军阀。只能说此人暗弱已久,要么是从来没把势力角逐放在心上,要么是根本没有意识到中国格局变化之迅速。

    不管是哪一个原因,在袁肃看来吴承禄要比王怀庆更不值一提,当初他能凭四百人的兵力兵不血刃赶走王怀庆,今rì同样也能赶走吴承禄。

    除了势力和实力上的差别,更重要的一点还是山海关镇守使治下的北戴河县。自从一仈jiǔ八年清zhèng fǔ开放北戴河为外国侨民避暑聚集地之后,这里一下子涌出了许多洋教区,很快就成了一个名副其实的洋人镇。

    能在北戴河获得居住权并买下一栋房子的外国人,不是大富豪就是大权贵。六国八方有身份、有地位、有资本的洋人,在这里形成错综复杂的关系,再加上现如今欧洲局势异常紧张,自然也使得居住在北戴河的各国人士颇有锋对。

    以吴承禄的德xìng根本不可能处理好与各国洋人的关系,从这段时间的打听来看,吴承禄在对北戴河的态度上俨然是不闻不问,就彷佛北戴河是一个洋人的租界似的。想必吴承禄自己同样很清楚,自己也只能用这样的方式才能维持北戴河的局面。

    对于袁肃而言,他不仅与英国人建立了一层关系,同时对国际形势的变化有清晰得预见,自己完全有信心也有能力处理好北戴河错综复杂的关系。当然,重点不在于谁能处理好与洋人的关系,重点是在谁能利用洋人的关系来推波助澜。

    一番冗长的沉默过后,袁肃忽然笑了起来,不置可否的反问道:“吴大人,难道你认为吴承禄不应该为这件事负上责任吗?”

    吴立可怔了怔,一时不知道该如何作答。若是从法纪上来说,吴承禄确实有罪,而且还不止吴承禄有罪,就连包括他本人在内的临榆县大大小小官吏都难逃其责。然而若是从惯例上来说,这次灾情根本算不上什么撼世大灾,关起门谈这件事的时,大家也都心照不宣。

    略略停顿了片刻,袁肃很快又收起了脸上的笑容,似认真又非认真的说道:“如果换做我是吴大人你,我现在是不会考虑山海关镇守使的前景,而是多关心一下自己的得与失。”

    吴立可喉头哽动了一下,额头又忍不住涔出汗渍,一方面是天气渐热,另外一方面是内心深处的焦动。过了一会儿之后,他才用凝重的语气开口说道:“袁大人所言极是,自身难保岂有多余的心力顾及他人。”

    袁肃罢了罢手,煞有其事的说道:“吴大人这话说对了一半,说错了一半。‘自身难保’也要具体看是什么时候。不妨与吴大人直说,此次袁某主持赈灾,前前后后协助cāo劳的就只有吴大人一人,至于另外一位吴大人,整rì只知道捧着一杆大烟枪,凡事不仅没有主见,更是毫无作为。”

    听到这里,吴立可心绪稍有安慰,他此次前来除了想弄清楚袁肃具体的打算之外,更重要的一点还是确定个人处境。

    虽然前阵子他多多少少意识到袁肃是在有意拉拢,更何况以袁肃的口气断然不可能也没必要进行“斩草除根”,要想除掉镇守使吴承禄,没有本地势力的支持哪有这么容易办成?不过,他还是要听到袁肃亲口的承诺,这样才有一个心理上的保障。

    “有袁大人这番话,在下心里甚感欣慰。吴某在临榆县任上十多年,一心只懂得理清楚分内工作,至于其他种种大多是不敢奢望。只是常言道‘城门失火殃及池鱼’,袁大人何必要把这件事处理的如此认真呢?”

    “吴大人,昨天晚上我收到下面送上来的一份统计,在过去的一个月的时间里,关口饿死的难民人数超过两千人。这两千的数字尚且还是有记录的,我相信真实的数字远远不止两千。这可是人命,不是钱也不是粮食。”袁肃义正严词的说道。

    “这……”

    “你莫不是要告诉我,死千把人的事根本不算事?读过书的人都知道‘人命关天’四个字,我且问你,什么叫人命关天?”袁肃咄咄逼人的追问道。

    “袁大人,这个道理在下是明白的。只是……”吴立可支支吾吾的说道。

第90章,拉拢进退

    “吴承禄隐瞒灾情,居心何在!说句难听的话,他早点把这件事上报到běi jīng会掉他身上的一块肉吗?到头来这件事还是要上报到běi jīng,这期间他又折腾出什么东西来,说白了也就是用这数千人的xìng命延缓了běi jīng下来的责罚。批评而已,犯得着要付出这么大的代价吗?”袁肃语气由弱渐强,说到最后时甚至有拍案而起的冲动。

    “袁大人教训的是,千不该万不该,都是吴镇守一时鬼迷心窍……不过……袁大人,您或许还不清楚吴镇守的背景,此人能在山海关把持这么多年,并非是没有门道的!”吴立可语重心长的说道。

    “我当然知道吴承禄的门道,他不就是段总长的外亲吗?”袁肃好整以暇的说道。

    早在几天前,他便已经派人去详细打听吴承禄的出身,既然要做大事,自然不能忽视细节。更何况,之前běi jīng下达命令委任他出任前线赈灾总司令,那时自己就意识到这件事有几分蹊跷。上面没有及时对山海关一众官员赈灾不利进行惩处,相反还请了一个不相干的人来主持大局,十之仈jiǔ就是要保住吴承禄。

    根据调查的结果,吴承禄是段祺瑞正室吴夫人的族亲,论辈份是吴光新的叔叔,也是段祺瑞的舅亲。而且吴承禄混迹官场的时候,段祺瑞还在德国留学。尽管吴承禄是老字辈的人物,可终归时过境迁,现如今反倒让自己的外甥成了zhōng yāng首屈一指的大员。

    至于吴承禄早年是否曾经帮助过段祺瑞,又或者段祺瑞掌权后是否帮助过吴承禄,眼下尚且不得而知。总而言之,吴、段终归是亲戚,而吴承禄能在山海关坐镇这么多年,多多少少肯定是有沾段祺瑞的光。

    不过即便如此,袁肃从始至终也没有怕过吴承禄,他知道吴承禄与吴夫人是族亲,但其中还是隔着一段距离,并不能算是很近的亲戚。再者此次吴承禄确实犯了极大的过错,这种过错放在前清那会儿可能会不当作一回事,现在若是没人声扬也会不了了之。

    可问题是,一旦有声扬这件事,挑明了要把这块硬骨头啃到底,那这件事是断然逃不过去的。毕竟现在是民国,哪怕共和mín zhǔ尚且仍然是一纸空谈,这许多人还是要给“这张纸”面子,尤其是在政治上,有许多“形式”上的事情是不可或缺的。

    吴立可听到袁肃如此淡然的点破吴承禄的背景,一时有些诧异,纵然袁肃仗着自己是大总统的侄子,可段总长好歹是大总统的心腹悍将。要说这眼下的北洋zhèng fǔ是可以没有袁肃,还是可以没有段祺瑞,这个问题的答案显而易见。

    然而,此时此刻他看到袁肃说话的神态如此轻松,当真猜不透对方心里到底在想什么。他看得出来袁肃并不是像那些飞扬跋扈的“王公子弟”,断然不会是一时失心疯要去得罪段祺瑞,可对方究竟有什么样的把握,居然胆敢去拔老虎的爪牙!

    “原来……袁大人已经知道了。不过,袁大人您也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吴镇守的夫人是许静仁公的表妹。因此吴镇守在京城的人脉关系可是非同小可的,还望袁大人慎思慎行。”

    “什么许静仁公?我怎么不认识此人?”袁肃微微皱了皱眉头。

    “正是前朝刑部直隶司主事、天津高等审判厅厅长许世英许大人,听说他已经被提名入阁出任司法部总长,不过也不知道这件事确定下来了吗?”吴立可有板有眼的说道。

    听吴立可这么一说,袁肃倒是有了几分印象,许世英字静仁,是中国第一代司法制度的奠定人之一。不过对方骨子里终归还是有几分封建古板的老气,而且在一九一三年发生的宋教仁遇刺案上,还曾经利用司法总长的职权阻止此案的调查。

    对他而言,自己连段祺瑞都不怕,更遑论许世英这个文职大员。在武夫横行的年代里,只有掌握军权的人才算是掌握真正的实权。正是为了这种诉求,他才不能安分守己,只求守着滦州、通永镇几个县城混一个地方小军阀,只有不断的扩张再扩张,获得更多的地盘和军队,才能在乱世当中立足于稳。

    “原来是许大人,倒是有听说他确实已经入阁了。不过他既然是司法总长,更应该熟悉法纪法规,倘若连中国最高司法人都徇私舞弊,今后国家的规矩还如何贯彻落实下来?我相信许大人断然不会因为一己之私而埋下百世之祸。”

    “是,是这个道理……”吴立可彻底没了脾气。

    他并非是在为了吴承禄的前程才来找袁肃谈这番话,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这几乎是所有为官者在官场生存的基本法则。只是他在吴承禄手下干了这么多年,已经建立了非常良好的利益关系和地方官场的规范。

    若是吴承禄被赶走了,换上袁肃来执掌山海关防区,那就等重新制订新的规则。

    说到底,他一点都不了解袁肃的为人,最多只是一些道听途说的事迹,可这些都不足以说明事理。万一袁肃的处事态度与吴承禄大相径庭,不仅保不住权益,反过来还损害了既有的利益,岂不是得不偿失?

    除此之外,但凡是权力、地盘上的争夺,胜利者在事后必然会大清洗、大换血,把所有与前一任有关联的人一律撤换成自己的嫡系。即便现在袁肃做出承诺,不会做到“飞鸟尽良弓狡兔死走狗烹”的地步,可只要把其他人全都撤换掉,最后只剩下孤家寡人,这与大清洗、大换血又有什么区别!

    他对现在的权力地位很满意,没必要冒风险再去瞎折腾。可问题是,如果袁肃真的下定决心要折腾,自己又能如何自处?

    “吴大人,纵然今rì你不来找我,我也会寻一个时间去找你。吴大人你想摸清楚我的意图,而我也想知道吴大人的立场。”等了一会儿,袁肃见吴立可没办法把话说完整,于是又摆出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开口说道。

    “这……袁大人说笑了,什么立场不立场,下官在临榆县任上自然会是规规矩矩,不敢有任何奢望……”

    “这件事不急于一时,吴大人大可好好考虑。不过不管怎么说,吴大人你今rì就这件事专程来找我,可见你心中还是有自己的想法。有想法是好事,就算最终你我走不到一块也无妨,好歹相识一场,只要最后不是走到针锋相对的地步,这份交情犹是可在。”袁肃语气平易近人,只是在说到后半句话时有所加重语气。

    这番话的目的就是在提醒吴立可,即便吴立可不肯站在他这一边,最好也老老实实安分守己,不要指望着在背后去向吴承禄告密,或者与吴承禄同流合污来暗中使坏。

    吴立可当然明白这层意思,而事实上正是这个立场的选择一直让他感到困扰,无论帮谁都有风险,而如果两边都不帮的话,万一袁肃真的逼走了吴承禄,自己非但没能及时站对队伍,甚至同样还会有损现有的权益。

    摆在他面前的困境,是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当真是直教人为难。

第91章,募工募役

    自从滦州发到山海关的第一批赈济粮食送到之后,聚集在关口的难民们得到了极大的安抚,而随后展开的一系列疏导难民的作为,也很快展现出成效。整个山海关的局势正趋向于缓和,无论是城中老百姓还是城外难民,都满怀信心等待这次风头彻底过去,好渐渐恢复像往常那样的生活。

    何其巩接到袁肃发回的电报后,暂停在天津和běi jīng继续收购粮食的行动,不过却依然派人前去打探具体粮价,以便第一批赈济粮食用完之后随时可以补充。

    所有人都很清楚,安抚难民靠的就是粮食,而一旦第一批赈济粮用完之后,到时候的情况是什么样谁也不敢保证。临榆县大大小小的官员一个个都翘首盼着袁肃能尽快做出大动作来,要说唯一不着急的人也只有吴承禄,反正在他的上面还有赈灾总司令,再闹出什么事也不会轮到自己头上。

    表面上来看,袁肃自从与吴立可单独会谈过后,在赈灾之事上显出一副很不着急的样子,除了在八月十rì这一天将前阵子招募来的八百名难民用火车送回滦州之外,再也没有其他针对难民问题的实质行动,关于主持投资两大项目工程的事情几乎毫无进展。

    然而这终归只是一个表面的假象,他相信临榆县无论是zhèng fǔ官吏还是军中将校,都很清楚一旦赈灾失利,最终背负黑锅的绝不是自己这个赈灾总司令。一个“大总统侄子”的身份,随随便便再从本地一些官员当中找出一个替罪羊,这件事足以向上面交代。

    所以他越是不着急,下面的这些官员则越是着急。再加上最近渐渐流传开来的小道消息,临榆县的一众官员每rì愈发的坐立不安。

    不管小道消息是否属实,背黑锅的只能是临榆县和山海关的这一群人。而如果小道消息是真的,一旦赈灾总司令把责任推到山海关镇守使身上,山海关镇守使吴承禄显然会再推诿到下面的人身上,到时候要背负的那可是双重xìng质的罪责。

    事实上,袁肃之所以装出一副不着急的样子,其中一个目的就是要让山海关防区内的所有官员感到紧张。人一旦紧张就会慌不择路,心理的底线也会自然而然的下滑,到那个时候自然而然就能容易说服或者击破。

    至于另外一个目的,是他故意在这种假象的掩护之下,背地里展开紧锣密鼓的布置。

    早在八月五rì这一天,袁肃已经与雷诺森派到临榆县的一名随员见面,由这名随员详细介绍了北戴河洋教区的情况。在这次会谈上,他还间接的进行了一番暗示,如果英国方面能协助自己执掌山海关的地盘,之前与英国驻济南领事馆签订的合作协议可以另外进行补充。

    他没有透露所谓的“另外进行补充”究竟是什么补充什么,但是只要稍微结合一下实际情况也能想明白这一层意思,那就是自己会优先保证英国人在北戴河的利益。

    雷诺森的随员在返回滦州做了详细汇报,于四天之后再次发来电报,确切的表示这件事大有商量的余地。对于雷诺森而言,北戴河虽然仅仅只是一个侨民聚集地,但是这里已经成型或者即将成型的港口设施,是贯通北洋的最要海上交通枢纽站。

    再者京奉线铁路通车还没有几个月,英国要想将势力延伸到中国关外,山海关从商业战略和交通战略上都有不可或缺的重要价值。

    雷诺森的这份电报对袁肃而言就是开始推行个人计划的第一步,于是从八月十rì之后,他不仅开始频繁接见北戴河的外国名流,同时还积极的开始搜集吴承禄及其党羽的污点证据。前者是循环渐进的工作,利用雷诺森和英国驻济南领事馆的协助,一步一步先在英国侨民之间搭通好关系。而后者也根本不是什么难事,常言道yù加之罪何患无辞,更何况吴承禄一身前清时期迂腐的作派,要找污点那是随手一抓就是一大把。

    两天之后,何其巩再次从滦州发来电文,电文的内容是关于八百名招募难民的安置。

    滦州闲散的营盘不在少数,安置工作一点都不困难。只是前后才过了三天时间,旅部和第一团团部当中已经传出了不少非议。关键还是这八百人整rì无所事事,俨然就是赖在军营当中混吃混喝,而吃的喝的又都是第一混成旅的资产,怎能不叫人怨言?

    看完这份电报之后,袁肃这才记得了滦州那边还有正经事要做。他即可回了一封电文,让何其巩、王磷同联合滦州几个谈得来的商号,尽快着手筹备硫磺加工厂的事宜,资金可以向钱庄、银行贷款一部分,再把股份散出去一部分。

    硫磺加工厂的规模就按照三百员工的规模来办,先尽快招募几名有丰富经验的老师傅,让老师傅对这三百名员工开展训练。工厂和销售渠道要在这个月月底之前确定下来,最好能在九月中旬开工。

    另外那五百名招募的杂役,就按照军营的标准立刻拉出去训练,让他们熟悉营中各项做事的标准。另外也大可安排一些工活让他们去做,就好比硫磺加工厂开始建厂的时候,完全可以命令这些杂役去充当建筑工,不仅可以实践基建技巧,还能节省工厂建设的开支。

    这件事只是一个小细节,但对袁肃来说这是拓展产业的正式开始。今rì能建立起硫磺厂,明rì也能建立起木炭厂,用不了多久属于他个人的兵工厂便能落地成型。

    八月中旬的一天,běi jīng破天荒的发来一则官电,zhōng yāngzhèng fǔ已经正式批下第一笔赈灾款项,合计约为七万元。这笔赈灾款项将会在月底之前配置妥当,一部分换购成赈灾粮食,另外一部分则以现款的方式派发到山海关,以作其他调度之用。

    不得不说,这绝对是一个天大的好消息。尽管前前后后确实拖延了一个月之久,而且这还仅仅只是七万元的赈灾款项,之后的第二笔赈灾物资什么时候能下来仍旧是未知数。但不管怎么说,这是zhōng yāngzhèng fǔ做出表态的重要一步,不单单可以让难民们得到安慰,也能让前线主持赈灾工作的官员们得到鼓舞。

    不过在这一则官电当中还提及了另外一件事,财政部为了监督赈灾款项的用度,特意调派了一名官员担任“山海关赈灾会办”一职。这份新的人事任命很大程度上是出乎意料的,以往任何赈灾工作几乎都没有这样的设定,所谓监督赈灾款项的用度,基本上都是由主持赈灾的官员一并兼任。

    如今另外加派一名负责监督的会办,在职能上与袁肃这位前线赈灾总司令存在冲突,在职权划分上更是有说不清道不明的地方。

    尽管这是一件奇怪的事,然而袁肃在左右寻思之后也没有太放在心上,zhōng yāng要监督款项的账目这是好事,反正也就是价值七万元的物和资,该怎么用就怎么用。他向来对金钱看得很淡然,更不用说妄图从中渔利什么的,纵然要渔利这点钱也完全塞不满牙缝。

    吴立可在收到赈灾总司令行营转达běi jīng发来的电文之后,立刻想到要先将这件事上报到吴承禄那里。在过去的半个月里,他每天都是心神恍惚的样子,一直之前与袁肃会谈的内容感到纠结和傍徨。尽管他直至今rì都没有给袁肃任何答复,可袁肃还是像一样那样,但凡有什么需要联络本地官僚的事务,一律不去找吴承禄,而是直接来找自己。

    看上去这是袁肃故意亲善信任的举止,可反而让他愈发感到手足无措,自己跟袁肃走的越近,那就意味着跟吴承禄离的越远。而且如此明显的越俎代庖,哪怕吴承禄是一个傻子也应该看出几分苗头来了。

第92章,先发制人

    他现在不仅害怕惹恼了袁肃,同时也害怕触怒了吴承禄,夹在中间里外不是人的感觉简直是犹如度rì如年一般难熬。只是即便再有多“难”,总算是有得“熬”。这段期间他唯一能做的就是顶住压迫在肩头的各种压力,一直把这件事熬过去。

    来到山海关镇守使署衙,经过一番通报之后,吴立可被带到了署衙中庭的一处走廊上等候。过了大约十来分钟的光景,这才又来了一名听差请他移步到走廊尽头的小厅。

    小厅里空无一人,听差让其先在这里稍等片刻。

    吴立可深知吴承禄平rì态度散漫,不管是要紧的事还是不要紧的事,向来都是一样的步调来处理。若是有时候不巧遇上吴承禄犯烟瘾那就更要命了,岂不说抽完一剂福寿膏快则一刻钟慢则一个钟,抽完之后更是还要眯上一会儿才能出来见客。

    既然已经习惯了,他也没有太放在心上,就这样独坐在小厅里喝茶。

    又过了一会儿,小厅外的走廊上由远而近传来一些声音,是两个人在相互谈笑。

    吴立可听出其中一个声音正是吴承禄,于是连忙起身来到小厅门口迎候。正在这时,他看到走廊另外一边正缓步走来几个身影,最前面的是穿着一身绸缎睡衫吴承禄,跟在吴承禄稍后的是一名三十多岁的陌生人,从举止和衣着来看似乎是一位帐房先生之类的人物。再后面的几个人就是陪同的听差了。

    吴承禄与那位像账房先生一样的人相谈甚欢,二人走到走廊岔口时又停下来交谈了起来。走廊岔口距离小厅不算太远,站在小厅门槛后面的吴立可依稀可以听到一些对话。

    “于先生若是早来几rì,今rì这事只怕就办成了,何须还要再看那黄口小儿的脸sè!”

    “万事自有因果,吴大人何须cāo之过急。如今吴大人已经把电文发到běi jīng,想必běi jīng那边很快就会有所答复,大局弹指可定。”被称为“于先生”的那人笑容满面的说道。

    “若非于先生出谋划策,此事岂能容易办成?吴某倒是要好好酬谢于先生,等赈灾一事结束之后,吴某一定践行承诺。”吴承禄得意洋洋的说道。

    “哪里哪里,在下还要多谢吴大人能替我家王大人一雪前耻。”

    “哈哈,各取所需嘛。哈哈。那么,今rì就先到这里,来人,送于先生出去。”吴承禄甚是开怀的说道。

    几名听差恭恭敬敬的将那位“于先生”往前院的方向送出,吴承禄稍微收拾了一下表情,随即迈步转向小厅而来。

    走进小厅,吴承禄见吴立可正在门前迎候,于是笑吟吟的打了一声招呼。一番寒暄问礼,吴承禄请吴立可落座,又吩咐仆从换上新茶点。

    “逸夫兄好几rì都未曾来我府上了,最近听说逸夫兄与袁司令相交甚亲呐。”吴承禄端起手中的茶杯,一边慢悠悠的用杯盖刮着茶叶,一边似有深意的说道。

    一听到这句话,吴立可只感到心头一抖,自从上次与袁肃谈话之后,这几rì他可没有再主动去找过袁肃,只不过也没有太过频繁的来拜会吴镇守罢了。现在对方一开口就提及这件事,实在是用意颇深。

    “哪里哪里,袁大人那边也是为了赈灾的事情而已,下官人微言轻,仅仅是协助袁大人了解本县的民政情况。”

    “呵呵,公事自然是要用心的。瞧瞧,逸夫兄你这几rìcāo劳如斯,整个人变得心神恍惚。大可不必如此,依我看这赈灾的事也快到头了。”吴承禄一语双关的说道。

    “大人真是料事如神,今rì晌午京城来了一封电文,月底之前zhōng yāng的赈灾物资就会拨到咱们这里了。”吴立可顺着吴承禄的话,赶紧调换了一下话题。

    “是吗?这么快就有消息了?”吴承禄笑着说道,虽然他嘴巴上说的好像很意外似的,然而整个人的表情轻松自在,更兼有几分喜气,彷佛一切都在自己的意料之中似的。

    “正是如此,等到zhōng yāng的赈灾物资下来,灾情必然能够快速消停,此事当真是要过去了。”吴立可自然有察言观sè的能力,只是他现在心中杂乱无序,也没有在乎吴承禄的反应。

    “哦,电文上还交代了什么?”

    “内阁总理赵智庵公亲拟增派了一名‘赈灾会办’,这倒是一件奇事,明明咱们这里已经有一位赈灾司令了,奈何还要多派一名会办呢?”

    “赈灾司令?呵呵,我看,也不知道这姓袁的能当这个司令到什么时候。无风不起浪呀,逸夫兄,京城这么安排自然是有其道理的。”听完吴立可的话,吴承禄非但没有表现出一丝一毫的奇怪,反而愈发显得高兴起来。

    吴立可联想到刚才在门口偷听到吴承禄与于先生的谈话,心中不禁暗暗度测起来:莫非是镇守使大人之前去过电报到京城,所以京城才增派了一名会办?可是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顿了顿,吴承禄煞有其事的打量了一下吴立可,继而冷冷的笑了起来,问道:“适才逸夫兄你站在门前,可曾听到我与客人的谈话?”

    吴立可脸sè大变,支支吾吾一阵之后,只能从实说道:“下官听闻大人到来,立刻挪步门前相迎,不期之间偶然听到大人与贵客的几句对话,只不过下官离的远,并未曾听的清楚。失礼之处,还望大人见谅包含。”

    吴承禄罢了罢手,依然挂着笑容说道:“逸夫兄,瞧你这话说的,你我还需要如此见外吗?说来我也本打算专程请逸夫兄你过来,与这位于先生正式会上一面。说到底,你我才是自己人,这七、八年的时间里,你我二人合作默契,岂能因为外人的介入而轻易受到挑拨呢?”

    吴立可越听越感到胆战心惊,吴承禄的话摆明就是在针对袁肃。他忍不住在心里埋怨起来:这姓袁的还真是一个棒槌,也不掂掂自己才有几斤几两,竟敢如此显摆的办事,吴承禄就算再庸碌,他又不是瞎子又不是聋子,这点风声还收不到吗?

    不过转而又想,即便吴承禄收到的消息又能怎么样?

    依照他与吴承禄多年的交情,但凡遇到什么大事对方要么是散漫无为,要么是扼腕自叹。说到底吴承禄是一个少有主见的人,做什么事都没有任何计划和部署。

    可是现如今对方一副高深莫测、讳莫如深的样子,而且还如此明里暗里来针对袁肃,若是没有万全的把握,怎么可能会有这样的态度!

    “大人,您这话说的……呵呵,下官愚钝,着实不明白呀。还望大人能指点一二!”即便心里猜测的通透,这个话题断然不能挑明来说,尤其是从他吴立可的嘴巴里说出来,因而只能继续装糊涂。

    “逸夫兄,你何须装糊涂。不过也无妨,都说了你我是自己人,我怎么对你一腔赤诚你是看得到的,至于逸夫兄你是否能做到投桃报李,那就要看逸夫兄你的觉悟了。”吴承禄摆出一副吃透了吴立可的样子,深意的说道。

    吴立可愣了半晌,心中纠结万分,一时语塞万难开口。看着吴立可焦急的样子,吴承禄继而大笑起来,然后说道:“直接告诉你吧,十天前我便已经知道袁肃这rǔ臭未干的毛头小子要对付我,哼,仗着是大总统的侄子居然敢太岁头上动土,简直就是腰里揣着死耗子冒充打猎的。我吴承禄素来与世无争,只求安安稳稳过rì子,姓袁的倒好,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不思jīng忠报国,一味的贪图他人地盘。可耻,可恨!”

    “大人,这……这其中只怕有什么误会。”

    “误会?逸夫兄,妄我把你当自己人,你却跟那姓袁的眉来眼去,现在还替他遮遮掩掩,你眼里还有我这个镇守使吗?”

    吴承禄的一声厉喝,顿时吓的吴立可浑身一哆嗦,若不是念着清王朝早就没了,只怕这一会儿已经被吓得跪在了地上。

    “卑职……卑职岂敢,这……这,这都是袁大人他要找卑职说事,卑职可从来没答应过袁大人什么……大人,您,您一定要明察呀。”吴立可舌头都打不直,仓皇的解释道。

    “哼,我好歹是念旧情的。只要你眼里还有我这个镇守使,之前的一切我既往不咎。”

    “大人果然大量,卑职感激不尽,今后卑职必以大人马首是瞻,绝无二心。”得了这个机会,吴立可脑子里什么都没有多想,一味心思盘算着先保住自己再说。

    “袁肃这黄口小儿早几年分明是名不见经传的小角sè,趁着镇压滦州革命党起义跟大总统攀上亲戚。我早就看出这竖子心肠歹毒,当年王镇守好歹保举过他,对他也客客气气,这竖子反过来却夺了王镇守的人马、地盘,还把王总兵驱赶到关外。这不叫恩将仇报还能叫什么?如今得了一些便宜就以为可以只手遮天,这次我倒要看看他如何向大总统交代!”吴承禄冷冷的说道。

    “向大总统交代?大人,您的意思……”吴立可一脸莫名其妙。

    “逸夫,你可知道大总统对袁肃最忌惮的一点是什么吗?”吴承禄抑扬顿挫的说道。

    “这……卑职岂能洞悉?”吴立可摇着头说道,他连袁肃是什么人都不清楚,又岂能了解袁氏家内的事情。

    “哼哼,我告诉你,大总统最忌惮的就是这个侄子私底下与洋人勾勾搭搭。现如今这黄口小儿整rì与北戴河那伙洋人亲热的很,简直是自寻死路。四天前我已经把这件事详详细细、原原本本的上报到京城,你看,这才过了四天,京城立刻就有了反应,专门派来一名赈灾会办。你现在可明白过来了吗?”吴承禄皮笑肉不笑的说道。

    “原来,原来是这样?”吴立可顿时恍然大悟。

    他心中唏嘘不已,背脊禁不住冷汗涔涔冒出,自己自然知道袁肃这段时间为什么跟洋人来往密切,说到底还不是为了说服洋人放弃阻碍洋河水库和南戴河海港两个项目。而这两个项目可是这次赈灾的核心所在。

    当真是做梦也没想到,袁肃原本是在办一件好事,却反而将把柄置入了吴承禄手里。

    适才听吴承禄说话里提及“详详细细”、“原原本本”两个词,吴承禄越是这么说,越是意味着上报到京城的内容不尽实,其必然在当中添油加醋。

    这可如何是好?这可如何是好?好歹袁大人是为了赈灾,这下可害惨袁大人了!

    吴立可自然不知道袁肃最近与洋人来往,除了是建立关系化解两大项目阻碍之外,更重要的一点还是拉拢洋人来排挤吴承禄。他现在满心愧疚,只因为当初是自己出的主意,没想到会把事情搞成现在这副样子。

    然而就在他内心堪忧的同时,突然又浮想出另外一个疑问,连自己都不知道袁肃和大总统之间的隔阂之处,吴承禄整rì抽着大烟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对方是怎么获悉这个消息的?

    “姓袁的不仁,休要怪我不义。他想要扳倒我,哼哼,老子吃的盐比他吃的米还多,嫩了点!”吴承禄气势汹汹的说道。

    “敢问大人,您是怎么知道大总统介怀洋人呢?”吴立可忍不住问道。

    “实话告诉你,当初袁肃yīn谋陷害王镇守使,害得通永镇支离破碎,让这黄口小儿有机可乘。可是他却万万没有想到,即便王镇守使心灰意冷,但他的幕僚长于继芳却是时时刻刻记得这个仇,就等着有朝一rì能为往镇守使讨回一个公道。关于袁肃这黄口小儿所有的事,全是于继芳一一说于我听。哼哼,这就叫人在做、天在看!”吴承禄直截了当的说道,他已经把电文发到běi jīng,这件事毋须再遮遮掩掩下去。

    “啊?这……大人,这于继芳可信吗?可曾查清楚此人的来历?”吴立可关切的问道。

    “错不了,昔rì我还曾见过此人。这次全仰赖于先生点破,否则我还被姓袁的竖子蒙在鼓里呢。”吴承禄信誓旦旦的说道。

    “唉,事到如今,也只能怪袁大人咎由自取。唉,唉,正所谓人心不足蛇吞象,袁大人也是活该。”吴立可一脸无可奈何的表情,一边摇着头,一边叹息的说道。

    “你有这样的觉悟最好不过。还是之前的那句话,只要你眼里还有我这个大人,之前的事大可让它过去。”

    “多谢大人海涵,多谢大人海涵。卑职感恩戴德,没齿难忘。”

    “等着吧,再过几天这袁肃就没好rì子过了。”

第93章,飞来横祸

    到了八月下旬,京城前后又来了两封电文,交代第一批赈济款的调度以及新任命的赈灾会办身份,并且确定详细的rì程和车次。袁肃在收到这些消息之后,立刻着手提前安排接应事宜,同时派人将这个消息散播出去,进一步安抚人心。

    一切都仿佛有条不紊的进行着,直到八月二十二这一天下午,袁肃正在行营书房查阅北戴河英商会送来的一份北戴河洋教区开发计划草案。然而就在这个时候,门外走廊上由远而近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很快杜预的身影就出现书房门前。

    “大人,大人,大事不妙,出事了。”杜预喘着一股粗气,额头上满是汗渍,说话时都显得上气不接下气。

    “什么事如此慌张?”袁肃放下手里的文件,抬头盯着杜预。

    “外面有一队法国士兵吵着要见您,一个个气势汹汹的,听他们带来的翻译说,好像是他们的人失踪了,要我们立刻采取行动。”杜预连忙的说道。

    “胡闹,他们的人失踪,与我何干!就算要报案那也是县府的事,此处是前线赈灾指挥营,这些洋人脑袋都进水了吗?”袁肃脸sè骤然生变,怒冲冲的说道。

    “他们人很多,在大门口推推搡搡,又是吵又是闹,究竟是什么事我也没听清楚。”杜预有几分尴尬的补充说道。

    袁肃寻思片刻,他最近通过雷诺森和英国驻济南领事馆牵线搭桥,与北戴河的英、法两国洋人颇有交情,岂不说外国人都知道自己在这里的身份是什么,再者法国人那边也断然不会因为一桩小事前来大吵大闹。换句话说,显然是发生了一些与赈灾有关的大事。

    “这样吧,你去告诉那些法国人,让他们的长官进来见我,其余的人都在门外侯着。”一念及此,他恢复镇定的吩咐道。

    “是。”杜预点了点头,立刻又转身疾步离去。

    在杜预离去之后,袁肃仰靠在座椅上,凝神寻思着这突如其来的情况。

    片刻过后,门外的走廊上再次传来脚步声,还伴随着一些外语的谈话声。

    杜预先行来到门前做了一声通报,然后引着一名身穿法国陆军军官硬礼服的中年洋人,以及一名翻译摸样的中国随员走进了书房大门。

    “大人,这位是法国治安队长官罗根上尉。这位便是我们袁大人。”杜预先简单的进行了一下介绍。后面那句话是对那名中国翻译随员说的。

    翻译员立刻向身穿军装的洋人翻译了一遍,随即这名治安队长官罗根勉勉强强的向袁肃欠身行礼,紧接着又用法国话叽里咕噜的说了一大堆。翻译员一边仔细的听着,一边点头哈腰一副恭恭敬敬、唯唯诺诺的样子。

    等到罗根上尉把话会说完了之后,翻译员转向桌案后面的袁肃,说道:“禀袁大人,罗根上尉让我将昨天发生的事情向袁大人说一遍,希望袁大人能主持这个公义。”

    袁肃似笑非笑的说道:“让我为洋人主持公义?洋人在我们中国什么时候还委屈过了?”

    翻译员有几分尴尬,但也不好多说什么,只好假装没在意袁肃的话,继而说道:“事情是这样的,昨天早些的时候,我们北戴河万福堂的窦神父组织了教堂人员和几名信徒,携带了一批刚刚募集得到的粮食和一些医疗用品,出城前往凤凰山东边的难民聚集地打算赈济难民。预定是天黑之前返回城内,可是直到今天早上也不见他们回来。”

    袁肃表情一派严肃,他还没听完翻译员的话,心中已经有了好几个疑问。

    顿了顿之后,翻译员又说道:“就在今天中午的时候,万福堂接到山海关关卡的通知,昨rì前往凤凰山东边赈灾的义队有两人返回。教堂派人赶到那边时,这两人分别是一名中国籍信徒以及一名法国义工,他们衣衫不整、蓬头污垢,就好像是逃难回来的。”

    “说重点。”袁肃不轻不重的提示了一句。

    “是,是。他们二人说,昨rì下午窦神父带领义队散发完粮食和药品之后,正准备返回城内,中途却突然冲出来许多强盗模样的难民,他们手里不仅有刀、矛之类的武器,还有各式各样的枪械。这些强盗截住义队,混乱当中还打死了另外一名中国籍信徒。之后强盗绑架了窦神父和其他人,押着他们去东北方向的山林里去了。”翻译员见袁肃有几分不耐烦,于是下意识的加快语速说道。

    “回来的那两个人是怎么回事?”袁肃不动声sè的问道。

    “据他们二人所说,是强盗放他们回来通知教堂准备赎金,还说要在三天之内准备十万现洋,第四天如果收不到钱就会……就会杀人,并且还是……还是先杀洋人……。大人,这可是一宗绑架勒索案呀。”翻译员加重语气说道。

    在见到翻译员与袁肃说的差不多了,一直笔挺站着的罗根上尉立刻摆出一副强势的姿态,就好像是上门来讨要欠债的寨主似的。他大着嗓门用十分憋足的中国话说道:“瓦,告苏你,这件事,你们种郭的官员是要负上责任,一定要付上责任。瓦闷的神父是出于善心才去帮助尼闷的难民,可是,现在却被你们的刁民绑架了。你说,怎么办!”

    袁肃好整以暇的站起身来,面无表情的盯着罗根上尉,冷冷的说道:“你是什么军衔?”

    罗根上尉有些没听懂,于是看向站在面前的翻译员,翻译员虽然也很诧异,但还是照着袁肃的话翻译了一遍。听完翻译之后,罗根上尉脑子一时没转过来,反而很有荣誉感的挺着胸膛用法语说道:“我是法兰西第三共和国波尼法西亚火枪营上尉。”

    袁肃语气不改的又问道:“你可知道我是什么军衔?”

    翻译员把袁肃的话翻译过后,罗根上尉立刻怔住了,好一会儿这才反应过来。

第94章,绑架之案

    纵然中国在西方列强眼中是一个弱小落后的国家,但是各国之间的军人理应有最基本和最传统的尊重,尤其是军官之间的礼节。不管怎么说,袁肃即便现在年纪轻轻,可依然是上校军衔,要比区区一个上尉大的太多。

    考虑到这一点,罗根上尉立刻意识到刚才的语气确实有几分过活,于是立刻改变了一下态度,不算很客气却也不傲慢的说道:“袁将军,从事理来说,我们的神父的的确确是为了帮助你们的难民。现在发生这样的事情,是你我都不愿意看到的,但袁将军是这里的最高指挥官,我们很希望袁将军你能尽快并且妥善的处理这次恶xìngX事件。”

    翻译员连忙把罗根上校的话做了翻译,同时在说话的语气上还故意表现出谦逊。

    若是在面对临榆县的地方官,他自然不会这么卑躬屈膝,自己替洋人办事到哪里都能趾高气扬,可关键是袁肃是大总统的侄子,而且这段时间袁肃还与北戴河的许多洋大人有来往,关系还处的很不错,单单这两点就不得不让人顾忌。

    袁肃不疾不徐的说道:“上尉先生,你们的神父明明知道成为不安全,还要执意出城进行赈济,当他做出这个选择的时候,就应该为行为肩负责任。而不是在出事之后把所有罪过都推诿到我们中国人身上。更何况,你身为法国治安队长官,窦神父是你们的国民,你不仅没有加以劝阻,同时也没有加派士兵随行保护,试问你的责任又在哪里?”

    罗根脸sè骤然生变,沉思了许久之后,带着浓厚情绪sè彩的说道:“你这是在狡辩。窦神父之前是听说灾情得到稳定和控制,所以才会这么冒险出城。可是万万没想到所谓的灾情得到稳定和控制,只是片面之词。我虽然有维持我国侨民治安的责任,可教堂的事是无权插手,更何况这是一次善举,难道我们帮助你们中国难民,这也有错吗?”

    袁肃冷静的说道:“你们的好心好意我表示感谢,但是你们也不能因此而盲目的推卸责任。你的清楚你现在要做什么,是请我们帮忙,还是在怪责我们?”

    罗根刚想继续反驳,可是忽然又觉得再这么争吵下去也不是办法,更何况他意识到之前是自己太过冲动,常年与临榆县地方官打交道,习惯了中国官员的唯唯诺诺,所以在见到中国人的时候往往都会有傲慢的一面。

    冷静下来之后,他保持理智的说道:“好吧,袁将军,我想我们再讨论这个问题是无济于事。当务之急,我们治安队的立场就是竭尽全力保证我们侨民的安全。”

    听到这里,袁肃才稍微改变了一下脸sè,他虽然在积极与外国势力结交关系,但身为一个中国人,看着这些金发碧眼的外国人在自己国家的土地上飞扬跋扈,心理总会有难以压制的愤怒。而他之所以要取得外国势力的支持,无非就是为了师夷长技以制夷。正因为如此,在一些细节上的原则,自己是绝对不会退让。

    不过话又说回来,一个神父前往赈灾遭到绑架,这的确是一件恶xìngX事件。洋人向来最喜欢借机生事,如果这件事处理的不好,只怕必然会引发另外一场“教案”。

    随后,袁肃又与罗根上尉谈论了一些情况,询问了几个问题,初步了解整件事的前因后果。昨天窦神父一共带领了十三名教堂人员外出,其中五名教堂本职人员,三名法国籍信徒和五名中国籍信徒。同时配备三辆牛车和四辆马车,装入了大约五十石的粮食以及一些蔬菜、面包和西医药品。

    根据那两名逃回来的信徒交代,其中一名中国籍信徒已经在混乱中被打死,目前可以确定的就是尚且有包括窦神父在内十一人的人质掌握在“强盗”手里。这些“强盗”要求在三天时间里准备十万现洋的赎金,并且“强盗”还有枪械之类的武器。

    通看这起案件已经有许多让人匪夷所思的地方,其一是这些“强盗”都是一些什么人?是难民又或者真是强盗。其二他们的武器是在怎么来的?当然,若真是一群关外来的响马贼,那这个问题也就有了答案。其三一开口要十万元赎金,这显然不像是有经验的贼人所为,这个数字绝非小数,在灾民才刚刚稳定的节骨眼上,十万元的款子可是显得弥足珍贵。

    绑架勒索的案子屡见不鲜,可有经验的贼人显然会量力而为。尤其是绑架一些特殊的人质,弄不好不仅赚不到赎金,甚至还会赔上xìng命。

    以今时今rì洋人在中国的地位,贼人明知道这些人轻易惹不起,哪怕是铤而走险也不至于什么都不顾忌。绑了人之后却开口要一个天文数字,那就等于明知道官府给不起这个钱,还要大肆宣扬撕票。最终的结果只能是惹恼当局和洋人两头!

    这些疑问都只是片面的推测,必须经过更详细的调查才能进一步弄清楚。

    袁肃让杜预去找陈文年、吴立可二人前来,他决定即刻成立一个临时的劫案指挥小组,同时让罗根上尉去请那两名回来报信的信徒前来问话,看看能否找到更多的细节。

    起初罗根上尉并不是很愿意,他来找袁肃是希望对方能尽快调集兵力进山搜捕,又或者赶紧筹备赎金以备不时之需,至于那两名逃回来的信徒,二人都是受害者,自然要让他们好好休息才是。因此,他故意一副推诿,并且再三强调应该先加强军事上的准备工作。

    然而袁肃只是冷冷的向罗根上尉说了一句话:“是你来指挥,还是我来指挥?”

    罗根上尉顿时哑口无言,他再怎么目中无人,自己也不可能僭越对方的职权。

    一刻钟后,陈文年和吴立可相继赶到赈灾司令行营。二人听说洋神父遭人绑架勒索赎金,脸sè皆变的震惊起来,好不容易看到灾情得到好转,现在又闹出这档子事故,当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在很多中国官员的眼里,洋人的事情再小,那也是干系重大。

    “刁民,真真是刁民呀!妄官府如此卖力的赈济,zhōng yāng如此费心的拨款,这等刁民居然做出这样丧尽天良的恶事。真真是天理不容。”吴立可顿显出一副咬牙切齿之态,情绪失控似的恶狠狠唾骂道。

    “此事发生在这个时候确实棘手,而且这些歹徒一开口竟索要十万元赎金,这实在非同寻常。以前我们七十九标在关外的时候,各路山头从来不敢这样漫天要价,而且也从来不敢打洋人的主意。只怕这次情况不简单。”陈文年语气凝重的说道。

    袁肃没有再做任何表态,只是在等到罗根上尉派人将那两名信徒带到之后,他才摆出一副严肃的面孔向这二人提了几个问题,诸如这些人使用的枪械有什么特征、带头的人是什么模样、袭击义队的歹徒有多少人、具体潜逃的方向等等。

    这些答完一个再问一个,同时还尽可能把问题描述的详细一些。一方面是给足二人思考的时间,另外一方面也是在查看二人回答问题时的神态。

    无论是中国籍信徒还是法国籍信徒,二人的回答基本上没有太大的出入。

    昨天傍晚义队遭到劫持时,因为情况太过混乱,无法确定具体的人数。但可以肯定的是,拿着冷兵器的劫匪全部是难民模样的人,一个个衣衫不整、满身物资,而拿着枪械的劫匪打扮则要略好一些,最起码看不出来是难民的样子,而且不少人还是骑着马。

    后来这些劫匪带着义队的人开始转移,在路上给所有人都蒙上了眼睛。之所以可以判断是东北方向的山林,是因为劫匪没有第一时间给他们蒙上眼睛,而是走了一段路后才开始有这样的戒备。在被蒙上眼睛之前,他们确定队伍行进的方向是东北。

    而且当天晚上劫匪松开了所有人质蒙眼睛的布带,尽管当时天sè很暗,可大家还是能够判断自己周边的环境,分明就是一处密林山坡。人质就在这个山坡上露宿了一夜,直到第二天天还没亮的时候,有人在人质当中随便挑选出一个洋人和一个中国人,让他们回去报信。

    二人都不敢确定劫匪的藏匿地点在哪里,在下山时劫匪又蒙上了他们的眼睛,直到来到山脚下后,劫匪还让他们往前走两百步,然后才能摘下蒙住双眼的布条,若是谁敢提前摘下那就在背后开枪打死。

    显然山坡只是临时休息的地方,必然还会继续转移到其他藏身之处。

    这一切听上去好像都不能说明问题,然而中国籍信徒却在这个时候又补充了一点,他记得当天晚上解开眼罩之后,发现周围的劫匪人数显然没有傍晚遇劫时那么多。基本上那些手持刀棍矛之类冷兵器的难民们都不在,只有一些牵着马拿着枪械的劫匪。

第95章,疑点重重

    对于袁肃等人来说,这个补充的消息确实起到非常重要的帮助,这意味着组织这次绑架的歹徒显然是两拨人。有枪械的歹徒极有可能是真正的土匪、响马贼,而那些没有枪械的歹徒则是一些由难民组成的团伙,甚至与之前抢杀粥厂、赈济所的难民是同一伙人。

    “既然这伙歹徒有枪械有马匹,显然是有组织的队伍。吴大人,常言道兵匪一家,你在临榆县这么多年的任上,可有这方面的门路?”

    “袁大人,这……瞧您这话说的……下官向来只负责县中政事,这兵与匪的勾当,怎么可能与下官有什么瓜葛呢?”吴立可连忙解释道,“兵匪一家”这话自然不是没道理,可这终究是一句上不了台面的话。袁肃不仅堂而皇之的来问,而且还是当着洋人罗根的面前来问,这教他如何来回答?

    “吴大人,事关重要。总之,十万赎金我是拿不出来,除非临榆县县zhèng fǔ能拿得出这笔款子,否则眼前唯一的办法就是尽快弄清楚歹徒的下落。倘若吴大人有这方面的人脉,只消派人去打听一下消息,再不济花钱买一些休息也无妨。这对大家都是好事。”袁肃字正腔圆的说道,言语中带着几分jǐng示的意味。

    “这……呃……”吴立可脸sè难堪到极点,但是又意识到袁肃的话不无道理,洋人出事那是可大可小,若是处理不好轻则官职难保、重则还会引起外交冲突,这可不是轻易能担当的起。一番短暂的犹豫之后,他只好不再顾及这层窗户纸,将山海关附近的匪情介绍了一下。

    山海关做为衔接关内关外的重要隘口,同时又是连接京津塘与东北地区的重要交通要道,向来不缺乏人气。无论是商号经商还是地域运输,来来往往各式各样的队伍多不胜数。正是因为如此,滋生打家劫舍、拦路开费之类的活计也不在少数。

    不过最近几十年因为海上交通的开拓,加上铁路和火轮车的通行,使得以往拦路抢X劫的事件锐减不少。那些响马贼再厉害也不至于跑到海上拦截船只,又或者破坏铁路堵截火车,前者那是海盗干的事,后者则具备非常大的风险。

    当然,尽管火轮车和蒸汽船的运输快捷安全,但做为新兴的交通工具,成本自然不低。再者目前中国的铁路线实在过少,很多时候转车又不方便,因此还是有部分商号采取老办法,或请镖局押送,又或者自己组成商队运输。

    因为生意少了,以前盘踞在山海关附近的寨子、字头也发生了改变,为了混口饭吃山头之间发生过火拼。正所谓适者生存,那些小寨子、小字头的人马要么被吞并,要么被赶走,要么则被赶尽杀绝。

    现如今还能盘踞在山海关周遭的绿林队伍,规模大一点只剩下三路人马。

    尽管吴立可对三路人马是有几分联系,但一方面来往并不算密切,要说熟自己远远不如吴承禄与这些人熟;另外一方面是这些绿林队伍近期经过拼杀、合并、重组,门路早已不像以前那么容易接洽。

    袁肃没有仔细去听吴立可解说这三路人马的状况,只是在确定吴立可知道这些线索之后,立刻说道:“先这样,不管吴大人你是否还能联系上,眼下还是尽力而为。这两天赶紧托人去打听询问,究竟是哪一路人干了这一票。”

    陈文年点了点头附和着说道:“适才吴大人你也说过了,这年头混这口饭吃不容易,这三路响马显然都互有敌意,假如真是其中一路人马所为,只要把消息放出去,另外两路人马肯定巴不得提供线索,好借我们官军的力量排除异己。即便不是他们三路人马当中的一路,而是一支外来的人马,那就更简单了。”

    吴立可脸sè十分为难,不过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什么办法都得试一试才行。他最终沉重的点了点头,说道:“那,下官尽力而为。即便下官这边联络不上,相信镇守使大人那边也会有办法,稍后下官我向镇守使那边汇报此事。”

    袁肃沉思了片刻,继而没有异议的说道:“也好,就先这么办。”

    一旁的罗根上尉一直默不作声,直到翻译员仓促的把三人对话从简从略的用法语说了一遍之后,他才忍不住走上前来开口问道:“在你们设法获取线索的这段期间,难道就没有其他的做为了吗?行动,必须行动起来,我不希望我们法兰西的国民多受一秒钟的任何危险。”

    袁肃先让吴立可去办事,然后才对罗根上尉说道:“在一切没有准备周全之前,任何行动只会打草惊蛇。劫匪有无数难民当眼线,敌人在暗,我们在明,更何况就算要行动也没有一个具体的方向,你叫我们怎么行动?”

    罗根上尉坚决的说道:“应该派人去搜山!”

    袁肃揶揄的笑道:“你们法**队会打没有任何准备的仗吗?罗根上尉,你的心情我能理解,你有这样的责任心我也很欣慰,不过这个案子既然交到我这里,那就应该由我来负责部署和指挥。一旦有了进一步消息,我必然会采取进一步的行动。”

    罗根上尉无言以对,最后只好说了一些jǐng告的话,诸如若是人质有什么闪失,法国当局绝不会就此罢休之类的等等。袁肃没有把罗根上尉的话放在心上,洋人的威胁已经听得够多,现阶段欧洲局势紧张到相当程度,法国当局就算有心理会这件事也无暇分身。

    当然,他还是会竭尽所能处理好这个案子,毕竟发生在赈灾期间,而且与难民也有关,自己是有当仁不让的责任。只是他怎么处理这个案子,由不得罗根上尉在一旁指手画脚。

    等到吴立可和罗根上尉陆续离开行营后,袁肃与陈文年单独在书房里讨论了这件事。

    “吴大人那边好像没什么把握,更何况关外灾荒肯定让这些马贼们也吃不消,我最担心的就是万一是这三路马贼联手策划了这次绑架,到时候即便联络山他们都不会有任何进展。相反,还有可能打草惊蛇。”陈文年忧心忡忡的说道。

    “你说的不无道理,不过这件事还没办法妄下定论,更何况这些走江湖的别任何人都懂得‘三个和尚没水吃’的道理。另外,如果按照罗根上尉和教堂那些人的说法,很显然窦神父组织这次义队是临时的主意,这三路人马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就能走到一块。”袁肃语气井然有序的说道。

    “没错,这确实是一点。”陈文年认同的点了点头说道。

    “如果说是三路人马合伙办了这次绑架,那得是窦神父提前好些rì子开始张罗这次出城赈济的事,而且城内城外都得有内应才行。只是,我总觉得教堂这些人所说的话不能尽实。”袁肃脸sè露出几分深沉,意味深远的说道。

    “大人,此话怎讲?”陈文年问道。

    “之前罗根上尉说过,窦神父这些人只筹集了五十石的粮食,另外就是一些蔬菜和药物,姑且就算一共有一百石,甚至还可以再加上一些炊具。但这么少的东西,为什么要用三辆牛车和四辆马车来载运呢?前前后后十四个人,七辆车,只装载一百石的东西,这显然有太多说不过去的地方。”袁肃慢条斯理的说道。

    他早在听翻译员描述整个事件过程时,就已经对这一点感到非常怀疑,只不过没有第一时间点破这一层罢了。窦神父的义队所运送的食物,只怕还不如这几头牛和马值钱,而且如此动用这么多车辆,彷佛根本不是想把东西运出去,而是打算把东西运进来似的。

    总之,单凭这一点已经可以说明教堂的人在这件事上有很多隐瞒。

    “是啊,听袁大人这么一说,这件事还真有蹊跷!他们派这么多车,却只带着这么点东西,究竟是要做什么?”陈文年深以为然的唏声说道。

    “洋人既然有所隐瞒,自然是不希望我们知道真相。所以这件事,我们还得自己去调查。”袁肃掷地有声的说道。

    “那该如何入手?难道还真的指望能联络那些马贼?”陈文年正声问道。

    “这件事还得一步一步来,急不得。”袁肃冷静的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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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6章,打探消息

    洋神父遭到绑架的消息最先在北戴河一带传开,随后又迅雷不及掩耳的传遍整个临榆县。一个为了赈济难民的神父遭到歹徒绑架,这对许多自诩上流社会的士绅名流们来说,是非常恶劣且不齿的一桩案子。许多有身份有名声的中国人,甚至表现的比洋人还要激动。

    吴承禄是听吴立可汇报了这件事,他同样也觉得这件事非同小可,虽然洋人是找到袁肃来负责这个案子,可袁肃毕竟不是本地人,其处理不好这个案子尚且有理可说,但最终的罪责肯定还是会落到自己的肩头上。

    再加上吴立可在一旁哎声叹息的添油加醋,甚至还扯到几十年前发生的几起洋教案,以至于吴承禄心神颇有不宁。

    当天晚上,吴承禄便找来麾下的几名心腹部将,交代他们赶紧去打听消息,看看究竟是哪一伙人干出这样既伤天害理又不合时宜的勾当。若是与他熟络的人所为,让这些人赶紧放人,这件事也就这么了结罢,就怕不是跟自己熟络的人所为,那追查下来肯定要下费苦力。

    但不管怎么说,事到如今即便再劳神费力也要尽快处理好这件案子。

    正是因为有了吴承禄不遗余力的帮助,吴立可很快托人联络上之前来往最为密切的一路人马,对方在获悉情况之后,就在次rì下午便派人进城与吴立可和巡防营的将官们见了面。

    吴立可等人与城外派来的这人先单独碰了面,打听了一下消息,等巡防营的将官离去之后,他才又带着此人前往赈灾总司令行营去见袁肃。

    一番通报之后,袁肃、陈文年和刚刚从城关调回来的赵山河在会客厅接见了吴立可一行人。吴立可带来的马贼联络人是一个三十来岁的jīng壮汉子,穿着典型的关东大马褂,几乎不用介绍也能一眼察觉到身上那骨子匪气。

    吴立可介绍此人姓陈,外号“环刀子”,以前是专门帮当家人执行家法,是当家人第一号亲信。此次派遣“陈环刀”前来,足以彰显当家人的重视。

    见到袁肃等人,陈环刀像模像样的拱手行礼,大着嗓门说道:“见过袁爷、陈爷、赵爷。”

    袁肃微微颔首回礼,说道:“先坐吧,有劳你这么快就能赶进城来。”

    陈环刀也不客气,大大咧咧的就在对面坐了下来。

    吴立可先简单说了一下情况,提到这是因为吴镇守的出面才能这么快联络上马贼。并且这些马贼提供了一个很重要的消息,那就是他们早在七、八天前就听所有人要绑架洋人,但是这档子事绝不是盘踞在山海关附近的几路人所为。

    “七八天之前就听说了?这怎么可能?”陈文年拧着眉头惊诧的说道。

    “此事千真万确,俺们也是听附近那些难民说的,这是大买卖,俺们这几路人都是知道规矩的,洋人碰不得。再说这消息也不知道是真是假,所以俺们没敢急着来通知两位吴大人。”陈环刀说话底气十足,看不出有任何可疑的地方。

    “这案子一定另有隐情。”陈文年斩金截铁的说道。

    “那你们可知道究竟是什么人所为?据说这些人都是有枪、有马的,显然不是一般人。此事现在闹沸沸扬扬,如果出了任何闪失,只怕终归是要找一批人来背这个黑锅。”袁肃面无表情的说道,言语之中带着很明显的暗示。

    “俺们大当家的就是怕这件事闹出误会,所以立刻派小的进城来见几位大人。实不相瞒,消息是有的,但俺们是不敢碰这一块儿,所以没有太仔细的打探。”陈环刀似乎早就料到袁肃会这么说,他不慌不忙的补充说道。

    “先说来听听。”袁肃说道。

    “这次关外发生灾情的地方多是奉省和热河省交界之处,那个地方早年就活跃着很多江湖上响当当的人物。听说以前这些人干的都是打家劫舍、拦路抢X劫的活计,不过后来发达了,不少人也就渐渐转行从良,有的买地买宅,有的往来X经商。然而就是这次闹灾荒,迫于无奈,之前那些从良的行家们又重cāo旧业了。”陈环刀煞有其事的说道。

    这些话在场的所有人都能理解,两省交界的地方往往是两省都懒得管,但凡发生什么重大问题必然是相互推卸责任。只怕这次闹灾荒的情况,之前也是因为两省互不理会,以至于才酿成今时今rì的祸患。

    “听你这么说,这次绑架案应该是那些人所为了?”陈文年颇有怀疑的问道。

    “陈爷,适才俺已经说了,这些都只是道听途说的消息,可靠不可靠俺们没办法打包票。不过,俺们当家的说这件事未必是空穴来风,因为就在前阵子,俺们有几个兄弟还曾经在镇子上见过一些以前走江湖的老熟人。”陈环刀不亢不卑的说道。

    “你们认识?就是你们所说的那些已经退隐江湖的人吗?”吴立可连忙说道。

    “是的,不过并没有见到本人,而是他的一些手下,这些人俺们也是认识的,早些年俺们大当家与他们还有过交情,这两年也有买卖上的往来。”陈环刀点着头说道。

    “此人是何人?”袁肃冷声的问道。

    “真名俺们不清楚,但江湖上都称其为余三爷,这几年做的是各式各样倒卖的买卖。这位余三爷手下有一批枪客,用的都是好枪,前几天在镇子上遇到的就是余三爷手下带头的几个枪客。不过毕竟许久没有交际,所以俺们这边的人没跟他们打招呼。”陈环刀说道。

    “余三爷!吴大人,你可识得此人?”袁肃向吴立可问道。

    吴立可凝神仔细寻思了一阵,随后缓缓的摇了摇头。

    “袁大人,余姓可不是关外的大姓,下官着实是不认识此号人。”

    袁肃没有多想什么,毕竟一路人有一路人的圈子,江湖说大很大,说小也很小,这方面的事情可不是什么情况都能摸个透。从陈环刀的这番话来判断,很显然眼下这个“余三爷”是很值得怀疑的,灾情发生在余三爷的老家,这么巧又在前几天遇到了余三爷手下的枪客,而且绑匪能跟难民这么快打成一片,显然是有乡里乡亲的关系。这些种种都能说明问题。

    但话又说回来,这一切都只是陈环刀的片面之词,有可能绑匪就是陈环刀的这路人,为了混淆视听才编出这一堆谎话。再者既然闹灾荒的地区不止余三爷一个人物,说不定在镇子上碰到的那几个枪客只是巧合,干这个勾当的另有人在。

    总而言之,陈环刀的话现在仅仅是给了一个模糊的方向。

    一阵寻思之后,袁肃再次开口问道:“照你们这么说,你们也应该并不知道这些人藏身在哪里了,是吗?”

    陈环刀干净利落的摇着头说道:“确实不知道。不过,若袁爷有需要,俺们倒是可以帮袁爷代为打听,毕竟这里是俺们的地盘,还是有几分耳目的。”

    听到这里,吴立可近乎迫不及待的说道:“你们当真可以打听的到?”

    陈环刀坐直身子,有板有眼的说道:“这次外来的人绑了洋人,这可是坏规矩的大事,俺们当家的,还有‘西祥子’、‘一点白’那两帮的人都觉得,要是这件事闹大了,俺们三路人只怕也会吃不了兜着走。更何况,眼下兄弟们混这口饭原本就没往年子那么容易,自然要跟城里的老爷们打好关系。”

    吴立可yīn了两天的脸sè总算露出几分喜气,连忙颔首的应道:“所言极是,所言极是,你回去之后大可告诉你们当家的,只要能帮我们办好这件事,这份人情咱们就算是认了,今后不管有什么事都好说。”

第97章,另有剖析

    陈环刀欣然的向吴立可道谢道:“有县老爷这番话就足够了,俺们当家的过几天就会去跟西祥子、一点白那边的人谈话,希望俺们三家人马都派出人手来打探此事。”

    吴立可脸sè再次变化,慌忙的说道:“还要过几天?这可不行,那伙劫匪说的可是三天之后交赎金,今天可都已经是第二天了。”

    陈环刀尴尬的笑了两声,随后颇有深意的说道:“原来是这样,不过,若是要俺们立刻就开始去打探,只怕这档子事不太好办。县老爷、袁爷你们都是明白人,咱们与西祥子还有一些过节,一点白更是打死不相往来,办也不是不能办,就是要费事一些……”

    说完之后,他还煞有其事“嘿嘿”的怪笑了两声。

    在场的所有人或多或少都明白了陈环刀的意思,这些马贼无缝不钻,逮住了机会自然要好好赚上一笔。眼下闹灾荒,不仅老百姓们穷得叮当响,他们这些刀口上混生活的人也受到不小的影响,自然是有赚不嫌多。

    吴立可心里很生气,之前还以为这些马贼是有意讨好官府,没想到到头来还是一次坐地起价。不过即便生气没有办法,事情已经到了这个节骨眼上,多一份帮助也就多一份希望,更何况与其为十万元赎金发愁,还不如给一些好处收买这些马贼来办事。

    “咱们也不必再转弯抹角,你直接说吧,你们要多少钱。”一念及此,他果决的问道。

    “小的先谢过老爷了。只消一万块钱,后天之前必消息。”陈环刀斩金截铁的说道。

    “一万块钱?你们还真是熊心豹子胆!”吴立可豁的站起身来,气冲冲的呵斥道。

    “呵呵,老爷,俺们三个山头几百号人,有老有少、有妇有孺,俺们也是想混一口饭吃罢了。常言道有钱能使鬼推磨,即便老爷舍不得这些钱,俺们当然也会帮忙打探,只不过……呵呵……只不过就没那么快罢了。只要老爷们等得起,只管交给俺们就是。”陈环刀有模有样的说着,说到最后还显出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

    “一万块,你们就不怕撑死……”吴立可还是顺不过这口气,要是县zhèng fǔ能拿出这一万块钱,之前早就派下去赈济灾民了。现在县府官库已经到了紧张关头,大部分钱可都在镇守使署衙那边,进了镇守使署衙的官库那就没有再出来的道理。

    “陈壮士,”这时,袁肃不疾不徐的再次开口,“你刚才说大后天之前必有消息,你如何担保这个承诺?”

    所有人立刻不再议论一万块酬劳的事情,转而开始关注袁肃的这句话。

    很显然袁肃的这句话是一针见血,倘若这些响马贼真能在短短两三天的时间里,就能打探到绑架洋神父那伙人的下落,这一万块钱花的也不算太亏。

    当然,从另外一个方面来考虑,陈环刀说的如此信誓旦旦,会不会是这些响马贼早就知道绑匪的情况,又或者根本就是他们内部人所为,现在仅仅是来装腔作势罢了。

    陈环刀显然没有考虑的那么多,他郑重其事的说道:“袁爷尽管放心,俺们说到做到,若是俺们说大话的话,今后又还能怎么跟几位爷有交情?以俺们三个山头的几百号人,再加上俺们早先布下的眼线,打探这个消息还是有把握的。”

    袁肃似是而非的笑了笑,他没有打算在继续追问,于是说道:“既然如此,那好,按照道儿上的规矩,我现在就给你两千现洋的订金,若是三天之内你们能打探到消息,余下八千现洋如数支付。话分两说,若是你们打探不到消息,仅仅只是为图骗这几千现洋到手,那咱们的梁子算是结下来了。”

    陈环刀一丝不苟的说道:“请袁爷放心,俺们都是知道规矩的,拿钱办事,办事拿钱。俺们就算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得罪官府的老爷们。这件事俺们一定尽快查个水落石出。”

    袁肃点了点头,欣然的说道:“很好,你能认识到这一点那就好办了。吴大人,先从县府支两千大洋给这位壮士,等这件事了结了,我会再从赈灾款里填还给你。”

    他故意当着陈环刀等人面这么说,就是要让所有人知道,这次事情是与赈灾关联在一起。尤其是针对陈环刀,希望陈环刀能意识到他们这些马贼所赚的钱,统统都是难民的救命钱。

    一万块现洋终归不是小数,纵然他有心独力承担这笔款子,可说到底自己终归是一个“穷人”,现阶段公款和私款只能是合二为一来算。

    吴立可苦笑了一阵,无可奈何的说道:“大人吩咐,下官自然照办。”

    之后没有再继续谈论下去,该问的问题都问完了,剩下的就只能看这些响马贼是否能打探到消息。吴立可立刻派了一名随员带着陈环刀一起出了行营,转而向县zhèng fǔ前去领订金。等陈环刀离去之后,袁肃屏退了闲杂人等,会客厅里只剩下吴立可、陈文年、赵山河三人。

    “大人,您真打算把希望都寄托在这些马贼身上?照我看,连他们都未必没有嫌疑。”之前一直没有说话的赵山河,在这个时候终于忍不住开口说道。

    “是啊,这陈环刀答应的如此爽快,又表现的如此信誓旦旦,实在有问题。”陈文年若有所思的说道。

    “袁大人,您到底是怎么打算的?”吴立可有些焦虑的说道。

    “陈环刀的话确实有问题,不过在他所说的话当中,倒是有一个消息让我感到十分诧异。这些响马贼早在七八天之前就听说有人要绑架洋人,难道这些绑匪料定窦神父会在那天前去赈灾吗?”袁肃意味深远的说道。

    三人听了这话,顿时纷纷点头表示赞同。之前他们已经觉得这个说法大有问题,现在经袁肃再次提醒,不由自主的愈发觉得可疑。

    但是仔细的思索,陈环刀的这个说法也不是没有解释的余地。要么是响马贼们故意这么说,显得他们对这件事有所掌握,然后才更容易取得官府的信任;要么是确有此事,那也间接的说明窦神父是早有计划,并且有人泄露了这个计划。

    如果是前者,那倒没什么太大的麻烦;可倘若是后者,那整个案子必然就很是复杂了。

    陈文年把这些看法都说了一遍,当然在场的人多多少少都是能领悟到这一层,只是现在一没有证据二没有线索,根本没办法确定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过了一会儿之后,袁肃不动声sè的说道:“先不管这些,看看陈环刀两天后能不能给我带来新的线索。想必他们也犯不着为了这两千块大洋而得罪官府,他既然说的出来,那肯定是有其门道。就算这次绑架案不是响马贼主谋,但有他们参与其中的份儿也保不准。”

    陈文年立刻明白袁肃的意思,说道:“大人是想说,响马贼觉得这件事太过火,害怕惹祸上身,所以才会出卖那些绑匪?”

    赵山河还补充的说道:“顺便还能从官府这里谋一份赏钱!”

    吴立可彷佛顿悟了似的,感叹的说道:“这么一说,难怪那陈环刀刚才好像吃透了我们似的,料定我们时间不多,假惺惺的说花十几天时间帮我们打探消息,实则上还是打好了算盘来讹这一万块好处费。”

    袁肃深深吸了一口气,随后平静的说道:“不管陈环刀他们的人与这件事有没有直接联系,又或者他们早就知道了消息故意遮遮掩掩来谋取利益,只要能尽快解决这件事,这一切都可以过往不究。”

    吴立可瞪大了眼睛,奇怪的问道:“袁大人,这怎么能行?刁民不能惯,更何况这些人都是马贼呢,万一跟他们有关系,这次让他们得手了,必然还会有下一次、下二次。”

    袁肃罢了罢手,语气笃定的说道:“他们不可能是蠢到这种地步,土匪在官府面前还得寸进尺,简直是不知死活。即便他们真的如此,下次我不会再跟他们谈判,我会直接让他们在山海关彻底消失。”

    这句话的重点显然不是在安慰吴立可,而是暗示着今后山海关的军务都会由袁肃执掌。

    在场众人听了这句话,每个人的表情都显得各有不同。尤其是吴立可脸上的情绪变幻不定,他甚至在心里还有几分怪责:好好的不行吗?这袁肃到现在还惦记着这件事,真把吴镇守使当一个木头吗?要知道吴镇守使早就捷足先登向京城告状去了。

    顿了顿之后,袁肃转而又说道:“不过,万事都要留一手。如果陈环刀这边没有消息,那我们就只能从交赎金的时候下手。后天在哪里交赎金,可有说过?”

    吴立可连忙说道:“有,有,是在凤凰山东边的阳子堡,说是只准一辆马车,要是发现有官军在周围设伏,那就要拿人质开刀的。”

    袁肃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转而对陈文年、赵山河说道:“这件事要提前布置好。这些歹徒有难民当眼线,我们设伏确实很困难,但一定要制订一个让他们意想不到的计划。”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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