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试探性发问
“侥幸……”燕离感激地拱手道，“多谢山主维护之情。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如非沈师兄鼎力相助，学生绝无法站在这里。”
夜青岚拍了拍燕离的肩膀，道：“本座一开始真的没想到你能一步一步走到这里，现在倒有些后悔。”
“后悔？”燕离道。
夜青岚笑了笑，道：“其实能闯到第三境的人，加入剑庭已是板上钉钉，如果能闯过第四境……”
她顿了顿，抬头望着眼前的大门，“这么多年来，每当出现闯过四境的奇才，七脉都会出手争抢，甚至不惜为此大打出手，争得头破血流。”
说到这里，她又望回燕离，“你说本座该不该后悔？若早知道，没当初那个约定，本座就先收了你好了。”
燕离对此苦笑不已。如果当初就能拜师，哪还要去天上京，闯那龙门虎穴。
“只是不知道，你初心还在否？”夜青岚的眼神变得幽远静谧。
燕离道：“我会加入藏剑峰。”
夜青岚顿时欣然，道：“不忘初心，方得始终。你进去吧，但是切记，第四境不可勉强，否则就会永远迷失。”
燕离这才抬头望向眼前的大门。
门只是大而已，并且大部分都藏在迷雾之中，无从推测门后是什么。
“山主，学生有个疑问。”他忽然又转向夜青岚道。
“讲。”夜青岚道。
“山主为何如此不吝力气，帮助藏剑峰？”燕离道，“甚至还不惜动用沈师兄这张底牌……”
夜青岚美目微微一闪，道：“前面的问题没毛病，后面一句是谁告诉你的？”
燕离心中一凛，低头道：“学生自己想的。”
夜青岚负手转过身去， 道：“剑庭的原形是藏剑门，当时门中只有八个人，祖师藏剑老人和他的七个徒弟。大弟子继承了藏剑门，其余弟子虽然别开生面，但因感情甚笃，都还自承藏剑弟子。到了第二代，因为修行法门的严重分歧，导致藏剑门不得不分裂，最终形成了七脉并立的结果。”
“虽然七脉并立，但千百年来，为了祭奠祖师对于剑庭的贡献，藏剑峰一直是七脉之首，直到近百年……”
她幽幽地叹了口气，“藏剑峰的法门一直没有变化，也是因为后人敬仰祖师而不敢去改动。山海师兄横空出世，以一己之力，让本来在九大道统中近乎于垫底的剑庭重新振作强大，到如今仅次于道庭，贡献不可谓不大，所以天剑峰统领剑庭一事，就变得顺理成章。”
“但是，藏剑峰依然作为正统而存在，占据祖庭天柱山，然而这些年来的青黄不接，承受了太多的非议和压力，小剑师弟一个人撑得太辛苦，本座作为引他入门的师姐，自然于心不忍。”
燕离听到这里，也叹了口气，“山主是请我来拯救世界么……”
“那倒还不至于。”夜青岚笑了一声。
“至于沈万舟，”提到这个名字，她的语气斗然变冷，“他是本座亲自赶走的，不是埋在天上京的底牌。莫非是他这么对你说的？”
她没等燕离回答就接着道，“不应该，以他的性格，根本不会跟你说这些事。你自己猜测的吧。那么你无端猜测它是为了什么？”
“为了试探什么？”她突然回身，目光锐利地盯住燕离。
燕离登时冷汗直流，忙低下头去，“只，只是觉得以沈师兄的身手，实在不该埋没在草根里。”
“那是他自找的！”夜青岚眼神凌厉，“本座没有废了他的修为，已是网开一面。”
“是是是……”燕离想到答应沈万舟的事情，心中就直打鼓，万一他渴望的真是眼前这位，那岂不是难如登天？
“那，那个……”他期期艾艾地说道，“这次沈师兄也算立了功，就没有可能回来吗？”
夜青岚似笑非笑地道：“你是不是跟他做了什么协议？”
燕离吓了一跳，连忙道：“绝没有。”
“最好如此。”夜青岚突然冷淡下来，“好了，往后不要在本座面前提此事，你自去试炼吧！”话毕便化光冲天而去。
御空飞行，那可是只存在于传说中的手段。
燕离神往了片刻，思绪又沉了下去。
看来沈万舟被赶出剑庭的缘由，跟自己的猜测有些接近，不过还是得找个人细细打听，才能对症下药。
有沈万舟加入燕山盗，可说是如虎添翼，不过看来事情没有那么好办啊。
摇了摇头，收了杂思，推开了大门。
门内的空间实在不大，就只是一个小小的房间而已，走个数丈就到了头。尽头是一扇只能容下一个人进出的小门，和大门比起来，小门实在太小了，小到就好像跟周围的青石板融合在一起的一样。
大门，小门。
二者之间似乎有什么特殊的意义。
难道是指目标远大的同时，要认清自己的渺小？
房间中间有一个石台，台上有一颗石珠，上面有个手掌的印痕。
周围也没有什么别的指示，似乎就是要他去按那个印痕。
燕离没有照着它的思路走，而是先来到小门前，却发现无论用多少力气，门也纹丝不动。
他在原地想了想，转身又回到大门处。
大门倒是敞开着，不过要是走出去，铁定就失去资格了。因为册子上就写得清清楚楚，要修行者从另一扇门出去，就算是闯关成功。
接下来他使了浑身解数，各样招式都在小门上尝试了一遍，却发现那门简直是这世上最坚固的堡垒，别说打碎它，就是连一道痕迹也没留下。
无奈回到了中间，仔细观察那颗石珠。
这石珠上只有一些未知的符文术式，其他的就看不出有什么不同了。
要把手按上去吗？
似乎也没有什么别的选择，便伸手按了上去。
眼前突然一阵阵天旋地转，场景兀然变幻，居然来到了一个立在无垠星海上的极其空旷的广场上；而在他的对面站着一个人，一个按剑而立的人，虽然那张脸毫无表情，但他又怎么会认不出来？
难道你会认不出每天照镜子就能看到的人？
24、一个全新的燕离
我们终其一生都无法摆脱的，必然是镜子里的那个人。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这儿就好像一个巨大的斗兽场，只不过缺少了观众而已。
“你是谁？”燕离忍不住问道。
“你是谁？”对面的人也开口了，声音除了没有半点情绪以外，完全一模一样。
“你是我。”燕离道。
“你是我。”对面的人道。
“我要怎么从这里出去？”燕离道。
“我要怎么从这里出去？”对面的人道。
“我在问你！”燕离道。
“我在问你。”对面的人道。
燕离皱了皱眉，分了两分心神警惕着对面的人，一面走到旁边去，试图找出机关一类的东西。
话虽如此，可头顶就是无垠星海，这个广场又广阔无边，分明就只有梦境和幻象才能出现如此宏伟的奇观。
捏了捏大腿，生疼生疼的感觉，根本不是做梦，那就是进了一个幻象空间。
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在入门四境的手册上，前两关都有详细的介绍，比如关键词恒心和毅力，比如猎鹰峡谷的“陷阱”和“生路”。但第三、四境却只有简单含糊的介绍。
尤其是第四境，就只是告诉你，进入房间，从小门离开，仅此而已。
这么多年下来，闯过第四境的寥寥无几，自然也不会流传出“心得”之类的东西。
燕离扭头瞧了一眼，发现那个跟他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始终站在那里没有动；但眼神却始终跟随着自己，无论走到哪里。
时间一点一滴流逝。
他得不到任何过关的提示，无可奈何之下，只好一块地砖一块地砖地检查，试图找到过关的线索。
那人似乎对燕离的行为感到非常好奇，这时候终于开口说出了不一样的话语，“你在干什么？”
“我想出去。”燕离道。
那人道：“为什么要出去？”
燕离抬起头来看向“自己”，道：“为什么不出去？”
那人低头想了想，道：“我不知道去哪里。”
“你不知道？”燕离道。
那人反问道：“你知道吗？”
燕离道：“我要去的地方，你未必想去。你想去的地方，我未必知道。”
“你说你知道的，不说怎么知道我不想去。”那人道。
“你知道怎么离开这里吗？”燕离道。
“为什么要离开这里，这里不好吗？”那人道。
燕离翻了个白眼道：“这里没吃的没喝的，也没人可以交流，有什么好的？”
“一定要有吃的喝的吗？”那人道。
燕离想了想，道：“那倒未必。”
“一定要有人交流吗？”那人道。
燕离想了想，道：“那倒未必。”
“那为什么要离开？”那人道。
“我有必须要做的事情。”燕离道。
“什么事情？”那人道。
燕离望着“自己”就像个好奇宝宝似的，眉目也渐渐生动起来，心中有一种古怪的感觉；但是对自己有什么好隐瞒的呢？
“复仇……”他迟疑了一下，补了一句，“赎罪。”
“你犯了什么过错。”那人道。
“为了复仇，我伤害了最深爱的女人。”燕离道。
那人的眼神渐渐变幻，变得又深又黑又亮，就好像被点亮了什么记忆，“你知道是错的，却还是一意孤行。”
“什么是对？什么是错？”燕离道。
“如果你是对的，为什么要悔恨？”那人道。
燕离道：“我并没有说我是对的。”
那人别外的疑惑起来，道：“既然不是对，也不是错，那到底是什么？”
“这世上有很多事情，无法单纯用对和错来定论。”燕离道。
那人似乎恍然过来， 道：“你接下来是不是想说：时间可以解答你一切疑问？”
“并没有。”燕离道。
那人的嘴角微微地扬起，“你不是最好的选择。”
燕离忍不住惊愕，因为他看到另一个自己前所未有的生动起来。
然后，那人缓缓地拔出和离崖一模一样的剑，遥指着燕离，“我会取代你，帮你完成你未完成的事情复仇和赎罪。但是会用我的方式。”
“你的方式？”燕离眉头微蹙。
那人道：“我会找到我心爱的女人，告诉她我已经放弃复仇，并且放下世间所有一切牵挂。她有两个选择：一个是把我杀死完成她的复仇；一个是跟随我隐姓埋名，永不过问人间的是是非非。”他开始把自己当成本尊。
燕离心中一震，“你怎么知……”
“我怎么知道？”那人嘴角勾勒出一个迷人的弧度，“因为我就是你啊！”
话音方落，身形一闪，便来到燕离的头顶上，将形似离崖的剑别在腰上，右手按住剑柄。
燕离分明听到了“藏锋”的声音，而且接连已是二十一下，他想也未想，运转藏剑诀，以离崖向前格挡过去。
呛锒！
那人的剑出鞘，带起一道黑沉的剑光，猛地斩落下来。
燕离只觉一股沛然巨力凶猛地闯进体内，这是他第一次品尝到自己的绝技的滋味，虽然藏剑诀拦住了大部分的外力，但真气的特性，还是淋漓尽致地展现出来。
经脉一下子就受到了损伤。
想取代我？
没那么容易！
一口血被他重咽回去，他低喝一声，亦在此时拔剑出鞘，可是他却忘了，那人已占了先手，此刻完全发挥了不用回气的优势，直接转成守势，以藏剑诀来抵御。
同样的招式，同样的修为，同样的宝器，同样的思路，甚至还有着同样的笑容。
藏剑诀毫无疑问挡住了燕离的一击，并且又同时酝酿了新的致命一击。
燕离眼看自己的一击被挡下，察觉到不妙，立刻抽身回退，并准备运转藏剑诀来抵挡；但是眼前的自己突然消失不见。
一个大活人自然不可能消失。
他很快反应过来，对方使用了自己近期正在钻研的新的招式，以青莲第二式为核心，在剑内蕴含外力的情况下拔出，以之作为新的动力推动，可以极大程度提高身法。
但是这一招他还在完善之中，目前还只是个设想，对方却直接掌握并且用了出来。
来不及去想，在转身的过程中，果然感受到了背后凛冽的剑气，尽管已以最快速度回身抵挡，还是被剑气风暴给淹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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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所谓真相，往往只是你想知道的。
剑气风暴，那并不是什么绝技，依照燕离的情况来定，就是把源海真气搬运到现世，就足以形成的非绝技的招式。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可太白剑气和普通的真气完全不可同日而语。可以这么说，每一道太白剑气，都好像一道剑诀，以燕离现在的修为，修真境以下，完全挡不住太白剑气的，除非有什么特殊的秘法。
遭受了自己的剑气风暴，那滋味可别提了，现在他终于体会到他以前那些对手的感受了。
施了浑身解数，才终于从剑气风暴中闯出来，但却已是遍体鳞伤，等待他的是另一个自己似笑非笑的神情。
这个时候，只要对方递出一剑，他就必死无疑了。
“为什么不来夺走我的性命呢？”燕离看来倒好像已经放弃了抵抗一样，一动也不动。
那人嘴角轻轻地扬起，“理智告诉我，这个时候想杀你，一定会付出惨重的代价。”
“真不愧是我啊。”燕离借着剑气风暴的掩饰，早已埋了二十八层藏锋在剑中，作为反败为胜的奇招。但显然早就被对方洞悉了。
“你要怎么办呢？”那人不进反退，悠悠然地退到了更远处，非常无耻地笑着，“离崖承受不了太久，二十八层的藏锋，比几座山还重了吧，你又要让它毁掉吗？”
“我终于知道这一关的用意了。”燕离喃喃地说道。
“哦？”那人笑道，“你领悟到什么了？”
“我们最大的敌人难道不是自己吗？”燕离定定地注视着自己，“你就是我的影子，我一生中最大的死敌，杀了你我就可以从这里出去。”
“是吗。”那人微微笑道，“这么说来，倘若按照切磋的规矩，你不是已经输给我了吗？既然你已经输给我了，就乖乖让出身体的控制权，让我帮你完成未完的事情，不是一个圆满的结局吗？”
“有些事情，只能我自己去面对。”燕离喃喃地道。
“可惜你杀不了我。”那人道。
“你忘了，既然你会我会的，难道我不会你会的？”燕离诡异一笑，突然拔剑出鞘，他的身形便即消失无踪。
那人一怔，旋即低头一望，心脏已然被刺穿。
“还要多谢你，帮我完成新招式的开发。”燕离面无表情地缓缓抽回剑，“最后，我不为自己而活，你将是我永远无法实现的梦。”
那人的眼睛渐渐的失去聚焦，但脸上却还是一副似笑非笑的神色，“是吗，可惜你答错了啊。”
场景猛然变幻，这一次来到了一个云遮雾绕的高山顶上。
燕离望着对面完好无损的自己，一颗心渐渐地往下沉。
“很多时候，我们自以为的事情，其实并不如此。”那人似乎保留着“上一场”的记忆，淡淡地说道，“所谓真相，往往只是你想知道的。”
“真相是什么？”燕离冷冷地道。
“这么容易解开，还算是真相？”那人似笑非笑地说道，“不过，看在你赢了我一次的份上，你有一个机会从这里出去。”
“出去？”燕离皱眉，“我方才问你你不是这样说的。”
“我也没有说不能出去。”那人道。
“出去意味着失败？”燕离道。
“回答错误。”那人摇了摇头，“我只给你好或者不好的选项，你却拿来问别的问题，看来我只能取你而代之了。”
他纵身一跃，来到半空，拔出离崖遥指着燕离，“受死吧。”
感受到万千剑势的汇聚，燕离纷乱的思绪瞬间冰冻，他立刻澄澈心绪，使其无波无澜，拔出离崖，以同样的绝技来回应。
两种全都一模一样的绝技相互碰撞，抵消，泯灭。
最后只剩两个同样失去全部力气的人，像两条咸鱼一样躺在那里相互瞪眼。
“你不是要杀死我？”燕离嘲笑着道。
“你过来，看我不杀你……”那人有气无力地说道。
燕离有了太多脱力的经历，凭借顽强的意志，他艰难地滚到了那人身边，又凭借顽强的意志，一点一点将他推到了悬崖边上，“想取代我？看你准备死几次！”然后便将那人推入了悬崖。
随着那人的死亡，场景果然再次变幻。
真气又回到了体内。
睁开眼睛一看，顿时浑身僵硬。
原来新的场景居然是在波涛汹涌的海面上，而他的脚下则只有一叶扁舟。
星空，高山，大海。
那人自然也在，脚下也是一叶扁舟，但他却稳如泰山地负着手，对波澜壮阔的大海没有丝毫畏惧。
“这里很适合作为我们生死对决的场所。”那人冷冷地一笑，“你怎么了，连站都站不稳，确定不需要我扶你一把？”
燕离确实已经蹲了下来，他的手要是不扶住船舷，根本没有一点安全感可言。这样的状态别说生死决斗，便是斗酒猜拳都办不到。
“你怎么不说话了？”那人笑道，“是不是很害怕掉下去？难道你不知道，你越害怕的事情，就越会发生吗？”
“胡说八道！”燕离冷冷道，“那是因为二选一在那个情况下就成了一面倒，你会把每次‘最害怕’的经历都潜意识地归结到‘会发生’的一类里。”
“道理你不是都懂吗。”那人笑道，“可是该发生的还是会发生不是吗？”
说毕一跃而起，跳到了水面上又一点，身形便如大鸟拔空而起，离崖出鞘横扫。
狂暴的剑气扑击而来，燕离下意识地趴倒下去，避过了剑气；但因为剑气掠过的飓风，使得船身剧烈摇晃。
“你方才不是很神勇吗？”那人几乎视水如无物，不断在水面上借力，不断朝小舟挥斩剑气；但偏偏不打中，似乎抱着戏耍的目的。
他面带嘲笑，“你看看现在的你，要是被你的敌人知道了你最大的弱点，他们轻易就能杀死你，还不如把身体交给没有弱点的我。”
燕离倔强地咬牙一声不吭，尽管姿势实在很不雅观，却还是紧紧地抓住船舷。
“你想就这样躲到死吗？”
那人目光一闪，突然挥剑一斩，小舟应声四分五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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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原谅自己才是最难的啊
小舟分裂，出于对水的恐惧，燕离本能地抓住一块木板，也不知是幸运还是不幸，他抓住的一块木板，恰好能容下他的身子，勉强没有掉入海水中。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波浪让木板不住的颠簸着，他浑身颤抖着抱住木板，脑筋已然完全处于打结的状态，根本无法思考应对的方法。
“你太让我失望了！”
那人也落到了木板上，像要故意戏耍燕离，左右脚故意轮流发力，使木板更加剧烈的颠簸。
燕离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大脑一阵一阵的晕眩，眼前突然出现那人的小舟，他浑浑噩噩地伸手划水，一点一点地靠近小舟。
那人似乎发现了燕离的目的，嘲蔑之色更浓，“你以为我会让你坐上我的船？”说着抬剑一斩，那小舟便也碎裂开来。
眼看最后的救命稻草也没了，绝望之中，燕离悲愤地大声喊道，“这根本不是生死对决！”
“那你说这是什么？”那人不知因何故也愤怒起来，拎住燕离的衣领，试图将他提起来。奈何燕离死死地抱住木板，如同铁钳一样，丝毫也不肯松动。
“你这是在趁人之危！”燕离怒吼道。
“我趁人之危？”那人厉声笑了起来，“你有没有照照镜子？就你现在的这么一副德行，还说什么立在星空之上，还想要复仇？”
“星空！”燕离的脑中在僵硬之中回缓了一瞬间，一个这么样词语闪现出来。
那不是第一场决斗的场景么？
星空是什么？
剖析内心，星空是力量的象征，是自由的领域，是所有一切的终点。只要立在它之上，就可以实现所有愿望。
那么星空是什么呢？
星空自然就是渴望。
他进而想到了第二场决斗的场景，那是一座云遮雾绕的高山，没有人上得来，只要在山顶上，就是最安全的所在。
这是安全，这是自我保护的本能。
高山自然就是本能。
第三场决斗的场景是大海，他平日最怕的就是河啊湖啊的，毫无疑问，大海更是成倍的增加了他的恐惧。
大海自然就是恐惧。
渴望，本能，恐惧。
“不要怪我对你苦苦相逼，夺走你的身体，也是为了你好。”那人的神色渐渐平淡。
燕离心中一震，终于明白过来，这个跟自己生得一模一样的人不是幻觉也不是幻象，是真实存在的。
“你就是我，我就是你……”他喃喃说道。
“结束了。”那人抬起离崖，对着燕离的后心，慢慢地刺了下去。
就算是魔族，被洞穿心脏，一样是会死的。
“我原谅你！”
就在心脏快要被洞穿的那一刻，燕离突然说出了这么样一句话。
那人的动作一顿，“你说什么？”
“我原谅你。”燕离的声音听来无比难过，“杀人又怎么样，抢劫又怎么样，不会水又怎么样，不珍惜生命又怎么样，为了复仇牺牲一切又怎么样……我原谅你，因为你只是做了你该做的，你问心无愧……”
那人的神情渐渐的柔和下来，“你明白了？”
“我明白了。”燕离道。
“好。”那人欣然一笑，就此消失得无影无踪。
是的，为什么总想着要战胜自己呢？原谅自己才是最难的啊。
眼前场景迅速变幻，燕离猛然睁开眼睛，才发现自己依然在那个小房间里，手掌下的石球上的亮光渐渐灰暗，小门也在此时缓缓洞开。
明媚的阳光从外面照射进来，让他忍不住地抬手来挡。
缓步走出小门，身后小房间立刻消失不见，他发现来到了一个类似于演武场的地方，整个场地只有他一个人，但周围站台上不知何时已是人山人海，粗略环视一圈，大约有三、四千人。
这些人的神色各有不同，或是嫉妒，或是羡慕，或是不屑，或是赞许，但他们无一例外的安安静静地站着，不发出一点声音，让燕离得以享受胜利者的时间。
在他们之中，有很多个熟悉的面孔。
没有哪一次的焦点，会比现在更炽热，因为他是十万个试炼者当中，唯一一个闯过四境，来到这论剑坪的剑客。
真真称得上十万里挑一。
“小伙子，我观你骨骼清奇，器宇轩昂，慧根不浅，异于常人，乃是万中无一的修行奇才。老夫门下正缺一个衣钵传人，你看就拜老夫为师如何？”
这时一个衣衫褴褛不修边幅的老头不知从什么地方冒出来，按着燕离的肩膀，就好像猎人看到了绝世美味一样眼珠子发光，“我论剑峰专以剑招为尊，只要你日夜雕琢，大成时剑动八方，倾荡天下……”
他话未说完，就被一个悲愤的嗓音打断，“师傅，不是说好我才是衣钵传人？”
燕离扭头一瞧，发现赫然便是那个夜小浪。
在夜小浪的身后，站着一群明显不是散修的剑庭弟子，不过穿着还是非常随意，听到夜小浪的话，个个在那里翻白眼，异口同声道：“得了吧，我们当年拜入论剑峰的时候，哪个不是‘衣钵传人’？”
“住口！”老头对着那群人吹胡子瞪眼道，“你们要是像他一样闯过四境，老子别说传给衣钵，便是给你们洗脚捶背都行！”
此话一出，他们顿时蔫了下来。
“陆无章，你准备在小辈面前丢脸到什么时候？”这时一道剑光从天而降，显出夜青岚的身形来。
“咳咳！”老头一看到来人，顿时严肃起来，“原来是岚师妹，为兄一早就听过传言，这小伙子是你帮藏剑峰物色的……”
“是又怎样？”夜青岚道。
老头凑近去悄声道：“岚岚，你怎么不帮为兄也物色一个？”
“滚！”夜青岚飞起一脚踹开来头，“赶紧把事情办了，人我带走了。”说罢便化光卷了燕离消失无踪。
老头一下子意兴阑珊，对着夜小浪招了招手，“为师赋予你一个重任。”
夜小浪走过来，满脸幽怨地说道：“师傅还是把重任交给你的‘衣钵传人’吧。”
“少废话！”老头敲了夜小浪一下，“跟你的师兄们一起，给他们登名造册，按照各峰索要的名额分配好送去。对了，哪个叫燕无双？”
人群之中当即站出来一个戴着面具的锦衣青年。
老头瞟了一眼，兴趣缺缺地道：“你被天剑峰指名要了，跟老夫走吧。”
27、剑河，飞剑
在和夜青岚的交谈中，燕离得知了那三、四千人便是此次剑庭录取的弟子。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这个数量听来有点多，但想象一下最初的十万修行者，便可知道这些人也是百里挑一的优秀弟子。
加上剑庭共有七脉。
当然，从侧面也印证了剑庭的气象，单是这新入门的三、四千修行者，就足以覆灭人界的大部分门派了，差距不可谓不大。
“这些弟子会怎么样分派呢？”燕离对此也甚是好奇。
夜青岚答道：“他们的待遇跟你自然不一样。首先还要经过一层筛选，那就是登名造册，说不出自己来历的，通通算作落选；其次是以修为排定，越强者的去处，自然越好。如今以天剑峰为尊，天剑峰可优先选择一定数量，然后剩下的再进行分配。”
“今届的天剑峰只选了一人。”她有些奇怪地说道，“那人跟你同姓，好像是太古遗音新的主人。”
燕离一怔，旋即淡淡笑道：“是吗，还有这种事。对了山主，我们这是要去哪里？”
夜青岚道：“剑庭入门四境是七脉祖师共同建立的，你是这一届唯一闯过来的人，按照规矩，你可以自由选择要去的地方，自由选择你想要拜的师傅。”
“可我不是……”燕离话未说完，就被打断。
夜青岚接着道：“你知道藏剑峰为何没落么？”
“为何？”燕离道。
“因为藏剑峰历来有个规矩。”夜青岚道。
“什么规矩？”燕离道。
“只收有缘人。”夜青岚道。
“何为有缘人？”燕离道。
夜青岚叹了口气，道：“闯过入门四境，最后选择藏剑峰的人，便是有缘人。”
燕离一下子就明白了。原本藏剑峰就势单力孤，择徒条件还如此苛刻，它不没落简直没道理。
夜青岚接着道：“你是腾龙榜探花，也算符合有缘人的条件。可本座未料到你选择闯入门四境，堂堂正正拜入剑庭，最终还成功了。按照规矩，本座会带你去各峰了解，让你自己做出选择。”
两人同踏在一柄飞剑上。
那飞剑宽而且大，足够好多人并立。
所以剑上犹有空间。
夜青岚说到这里，拍了拍燕离的肩膀，“你闯过了四境，意义就不同了，若在这过程中，你有了别的想法也无妨，本座不会怪你的。”
毕竟是闯过四境的奇才，她的态度变得更加宽容了。
“我知道了。”燕离没有表态。
夜青岚带着燕离穿过云层，来到了一个极高的高空，飞剑停住，她指引燕离往下俯瞰，“这就是我们剑庭的山门，你好好看个清楚。”说着打出一记剑诀。
那剑诀穿破云空，撕开云幕，原本朦朦胧胧的情景顿时清晰地浮现在燕离眼前。
“这是……”
燕离一下子被眼前情景惊呆了。
原来方才所立足的剑坪，居然是一座剑形状的凌空悬浮的巨峰，剑坪就建在剑柄的最高的位置上。他现在已经知道了，这座巨峰便是论剑峰。
巨峰最高处，也就是论剑坪之上，有一架铁索桥，斜斜向上，伸向云雾中不知名的所在。
“那是誓约之桥，连着天柱山。”夜青岚淡淡道，“各脉祖师在临死前都把自己的剑器炼成了山石，依托着天柱山，建立誓约之桥，以此来宣誓，剑庭七脉永不分离。”
虽然语气淡淡的，但却含着说不出的自豪。
从这个高度俯瞰下去，论剑峰往东去数千里外，隐约也有一座剑形状的巨峰。不止如此，往西去亦有。
倘若按照夜青岚的说法，如此规模的悬浮巨峰还有五座。
“论剑峰你已见识过了。”夜青岚道，“本座早知你修行路数，剑招不是你最终的选择，所以自作主张把你带出来了。如果你想改变主意，现在还可以的。”
燕离想到要拜那个糟老头子为师，顿时浑身不自在，“算了吧。”
夜青岚微微一笑，道：“你别看陆师兄邋遢，其实人还是挺好的，他当年就是乞丐出身，门下收的，也大多是一些可怜人。不过，他醉心于研发剑招，到了废寝忘食的地步，加上人老心不老，所以整天没个正形。”
“别说他了，下一个你想去哪？”她问道。
“魂剑峰如何？”燕离道。
夜青岚莞尔一笑，道：“行，不过还是先带你去一个地方。”
燕离还没来得及问什么地方，四周景象一下子如走马观花般匆匆流过。
不多时候，他再一次能看清楚景象的时候，已来到了一个他即使运转真气护体，也冻得直哆嗦的高度。
这儿仿佛已经来到了星空底下，眼前是一条河，一条流淌着的剑河。
剑河里流过的，自然都是剑器。
大的小的，肥的瘦的，长的短的，难以计数的剑器，从燕离的眼前流过去。他这一辈子见过的剑加起来，都没有眼前的多。
“这，这是什么？”燕离忍不住揉了揉眼睛，“幻觉？”
“这可不是。”夜青岚淡淡地笑道，“这是从洗剑池里流出来的剑，它们的身上都有着属于强者的功勋，因为它们的主人在生前都对剑庭有着巨大贡献。每个剑庭弟子，都以死后入葬剑池为最高荣誉。”
“入葬剑池，洗练魂魄，同时也会洗去配剑的戾气。虽然这些佩剑已然无法用来斗法，但它们却另有特殊的作用。”
她说着勾了勾手，“来！”
剑河中顿时有数十柄样式不一的剑器飞出来，在燕离面前一字排开。
“选一个吧，你的专属飞剑。”夜青岚笑道。
“飞剑？”燕离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有些激动起来，“您的意思是，我能自己飞？”
夜青岚笑着点了点螓，“天柱山万里方圆，随你折腾。”
没想到夜小浪说的是真的。
眼前环肥燕瘦，任意挑选。
燕离激动之余，不免有些不舒服，所以显得有些迟疑。
夜青岚看出了他的心思，露出了赞许的神色，“你已经开始把自己当成剑庭的一份子了。是在为它们抱屈吧。”
燕离沉默。
夜青岚笑道：“放心吧，历来只有闯过入门四境，或者对剑庭做出了莫大贡献者才能挑选，除此以外，只有在剑河被它们挑选的份。”
“被它们挑选？”燕离一怔，“万一都不挑你怎么办？”
“那就没机会了。”夜青岚道。
燕离点了点头，正要从中挑选，剑河中突然射出一道剑来。
28、碎玉流歌
燕离本能感觉不妙，因为他感受到了一股浓浓的水元气扑面而来。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碎玉流歌。”夜青岚露出一种既羡慕又惊讶的神色。
那剑光自然没有对他们造成伤害，而是在他们面前停了下来。
呈现在燕离眼前的是雾隐朦胧的剑形状的水色神光，形成剑形状的，是一粒一粒颇具质感的水珠，每颗水珠都泛着水色的光泽，这便是整体神光的由来。
扑面而来的水气息，让他十分不适，“这是法器？”
“这是我们剑庭一个前辈的佩剑，本座在你这个年纪的时候，做梦都想得到它……”夜青岚叹了口气，“真不知道你有什么运气，居然让它选择了你。”
“是，是吗……”燕离的嘴角艰难地扯了扯，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能不能不要？”
“不要？”夜青岚惊讶地瞪大眼睛，“你要知道，经洗剑池洗练的飞剑，是阎浮世界最适合用来飞行的宝贝，道庭曾经出过两颗元辉石，只买最普通的，都被我们拒绝了，被数一数二的‘碎玉流歌’选中，居然告诉本座你不要？”
燕离实在无法想象成天被水元气包裹的感觉。他觉得站在这飞剑上，就已经先输了一半。
见燕离似乎有某种坚持的理由，夜青岚摇了摇螓，道：“你可能不知道，在我们剑庭内部有一个飞剑榜，碎玉流歌的速度在前十之外，但它的人气却排在第三，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为什么？”燕离道。
夜青岚道：“因为只要有水的地方，它就能无限制地飞行。”
“我要了！”燕离道。
夜青岚先是一愣，然后笑骂道：“你这个臭小子，方才还那么嫌弃呢！”
燕离讪讪地笑了笑。
夜青岚也不为难他，“本座这便传你收放口诀。”说着一阵传音入密。
燕离领悟能力本就超群，口诀又十分简单，一听便即了然，伸手对着飞剑默念口诀，碎玉流歌便一股脑地钻入他掌中消失不见。
“试试自己飞怎么样。”夜青岚笑道。
“好。”燕离有些跃跃欲试，当即伸手默念口诀，飞剑又即显化，仍是原先模样，铺在夜青岚的飞剑旁边。他小心翼翼地踏了上去，发现一点晃动也没有，并且一开始不适应的水气息，也渐渐不再那么可怕。
“怎么飞？”他虽然站到了自己的飞剑上，但还是有些懵懂。
“既然它已认你为主，自然就随你心意了。”夜青岚道。
燕离心里一动，飞剑果然缓缓向前飞行，心念再一动，速度突然加快，毫无预兆的强烈的推背感，让他朝后倒去，这要是摔下去，变成肉泥都还是轻的。
关键时刻，飞剑上一半水珠自发脱离，托在了燕离的背后。
燕离惊魂未定地站住，“多，多谢……”旋即反应过来，法器虽有灵性，但还达不到智识的地步。
这一次他不再莽撞，慢慢加快速度，飞剑化光，带着他“嗖”的穿破天际，跟着又俯冲直下，绕到了剑河背面。他发现飞剑倒过来时，也会有水珠缠绕他的脚踝，稳稳地将他固定在飞剑上，一点也不用担心摔下去。
于是绕着剑河大胆地飞出各种动作。
这一试飞，不亦乐乎地玩了半个多时辰，才又发现飞剑居然没从他身上抽取半点真气，当下问出了自己的疑惑。
夜青岚赶了上来，听到疑问，摇头笑着道：“你现在什么修为，真元都没有，何况惟有元神才能够摆脱大地的束缚，从而达到御空飞行的目的。”
“那这飞剑总不能无中生有吧？”燕离道。
“那是因为天柱山方圆万里内，都被剑庭的护山大阵所包围，大阵内流转着飞剑所需的元神之力，飞剑得以随时填补。”
夜青岚指了指燕离脚下的飞剑道，“你这碎玉流歌更特殊，由于材质的原因，可借水行元气御空。”
这很大程度弥补了燕离惧水的弱点。
“玩够了吧。”她又说道。
“够了。”燕离道。
“跟上来。”夜青岚心念一动，当即在前头领路。
燕离试飞了半个时辰，已渐渐熟稔，跟着夜青岚没问题。
这一飞便是一炷香，在气流不再让燕离感到寒冷的时候，来到了一个山清水秀的所在，在高空隐隐可见三四间大殿宇建在一座瀑布旁，周围的每个山头上都有一座楼阁。
魂剑峰的弟子们，在山间，在水里，在丛林，在树上，在花海，似乎每个人都在仔细聆听、感悟着什么。
“六脉法门都脱胎于祖师藏剑老人创出的《藏剑录》，魂剑峰将灵神归于剑境，融合自然之力，使魂灵化剑，大成时无物不可为剑。”
夜青岚做着简单的解说，并没有落下去的意思，“本座不喜欢太吵闹，不怎么收徒，所以魂剑峰只有三百来人。”
三百来人还叫做不怎么收徒。
“还真是不多呢……”燕离暗中擦了擦汗。
不过，和新入的三、四千弟子，三百来人确实不算多。
夜青岚道：“详细的地方，解释起来很麻烦，本座就不说了。我们挨个看看剩下的五脉，最后再做决定吧。”
说着又领燕离来到一个新的山峰。
这儿起了数座如塔般的高山，围拢着中间的宫殿群，其上弟子亦各行其是。
不过，每当高山之间回荡起一阵古怪的颤吟时，那些或许正在打扫的，正在修行的，正在劈柴的，只要一听到这个声音，便会立刻停下手头的事情，仔细侧耳倾听，一面勾画剑招，自有势气生发。
各样剑势在宫殿群中酝酿，气势异常惊人。
“这儿是心剑峰的回音谷，”夜青岚道，“每当有风灌进来时，由于山势的摆布，强弱不同的风会演奏出不同节奏的鸣唱。心剑以剑境凌压，势动时犹如开天辟地，只要能捉摸到心内之音，便可演化最强剑势。”
她顿了顿，“世人皆道《飞瀑神流剑诀》出自天剑，实际上却是心剑峰祖师所创。”
29、十万天雷滚隆隆
夜青岚马不停蹄，又领着燕离来到下一个地点。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只见一道红河从高原落下，将河两岸的殿宇照得一片血红。
广场上，数千剑修演练剑招，挥汗如雨，每当齐齐喝出一个音节时，都能感受到如潮般的杀意汹涌而来。
夜青岚对此却没有做出什么评价，只是简单绍介：“奕剑峰，以杀剑为主，杀生越多，修为越强。本座以为，你不会想跟一群以杀生为乐的疯子为伍的。”
“青岚师妹，话可不能这样说。”
这个时候，一个温厚的嗓音突兀地插了进来，只见剑光一闪，一身穿着红色道袍、面白无须的中年男子突然出现，目光自然而然落在燕离身上，“这位便是闯过入门四境的燕离燕小友吧。”
他的目光又落到燕离脚下，闪过一丝诧异，“没想到碎玉流歌终于有了主人，真不是愧是闯过四境的奇才。”
“山海师兄说了，都不可耍弄手段，只凭他自己意愿。段长天，难道你想坏了规矩？”夜青岚冷冷地道。
“山海师兄的话，我怎么会不听。”那中年男子礼貌而不失温和地笑着，“可是青岚师妹，我听你绍介别峰很是详细，怎么到了奕剑，就用这么几个字概括，实在太不公平了。”
他说着又转向燕离，“燕小友，我奕剑峰以《杀菩提》为修行总纲，只在打败强者时能得到新的领悟，是用鲜血铸就的强者之路，绝不是为了杀生而杀生。若你对杀道感兴趣，我很乐意倾囊相授。那么，我就澄清到这里，免得青岚师妹又说坏了规矩。告辞。”
此人从始至终显得彬彬有礼，很难让人生出恶感。
“这位是？”燕离等他走了，才小声发问。
夜青岚冷着脸道：“他便是奕剑峰的峰主，不是什么好人，你小心点别被他算计了。”
燕离还想问，夜青岚已御使剑光冲天而去，他无奈只好跟上。
接着来到了御剑峰。
御剑峰的景观极其独特，在殿宇的周围，竖立着一根根通天巨柱，每个上面都有一个不小的平台，并有桥梁连接，数以万计的弟子在这些平台上面切磋讨论，修行气氛非常浓厚。
“御剑峰顾名思义，便是以御剑术为主，每个入门的弟子，都能获得近身攻防用的长剑和隔空御使的飞剑。每十个新入门的弟子，便有三个是冲着御剑峰来的。”夜青岚的情绪渐渐缓和，轻声讲解道，“其中《九段御剑术》更是独步天下的御剑秘法。”
看来在剑客当中，向往“千里之外取敌首级”的人，还是占了很大比例。
御剑峰万人御剑的场面，深深地刻在燕离心中。
接下来就是除开藏剑峰外的最后一峰天剑峰。
这时天光大亮，旭日东升。
天剑峰正好位处旭日东升的方向，朝阳落下来，在天剑峰上洒落金辉，从远处看，简直就好像守护着天柱山的神剑。
天剑峰的宫殿群最为壮观，绵延百里，数千幢各式各样的宫殿此起彼伏，宛然一条蜿蜒长龙，盘踞在剑峰之上。
在最大的一处宫殿群外，一个大到无边无际的广场上，将近十万数量的弟子面朝东方盘膝而坐，迎着旭日金光，吐纳声如雷般隆隆震耳，头顶上剑印隐隐散发金色剑光，宛然阳光的折射，辐射向整个天剑峰。
数以千万计的磅礴剑势宛然形成一体，在天剑峰上空形成一个巨大的剑印。
“有誓约之桥，你便知道祖师们为了剑庭的团结耗费了多少心力。”夜青岚并没有急着介绍，“山海师兄更是将‘团结’二字融入了天剑峰的核心，每个天剑峰的弟子，都以‘团结’为荣誉，否则单凭吐纳，又怎么能凝结如此气象。”
燕离心神一点一点从难言的震撼中拔脱出来，喃喃地说道：“有此一股力量，天下谁能匹敌。”
夜青岚道：“剑庭以前所未有之势，重回九大第二的宝座，天剑峰和山海师兄功不可没。不过，你可别小瞧其他八大道统，加上我们共同的死敌魔界，修行界仍然危机重重，只有自身愈强，才能够安稳立足。而团结紧密，才能足够强大，每个剑庭的弟子，都应该有这份自觉。”
言语之间，对山海真君十分推崇。
“嗯。”燕离点了点头，首次有了一种身为剑庭弟子的实感；并再一次体会到了道统那厚重如山般的底蕴。
“天剑峰以《天剑印》为修行总纲。”夜青岚接着讲解道，“天剑印以返本归元，天人合一为要旨。你和秋雨接触不少，该知道天剑印的作用。”
燕离点了点头。
夜青岚接着道：“天剑印成形后，会伴随剑修一生，修到高深处，非但可以用来护体，同时也是法域之上，剑境的基础核心，比同阶修行者更快完善剑境。死后剑印融入剑器，经洗剑池洗练，会诞生特殊的能力。你的碎玉流歌便是曾经的一任天剑峰掌座真君遗留下来的。”
“山海师兄一生共收了五个亲传弟子。”她惋惜地道，“可惜秋雨已被宣布为关门弟子，不然的话，本座还是认为你拜山海师兄为师会更好。”
燕离对此不置可否。
他一直以来都是自己摸索，加上身上有太多秘密，所以“名师”很多时候反而是一种牵绊。
夜青岚又肃然道：“剑庭七脉，如今以天剑为尊，但凡是天剑峰发出来的命令，其他诸峰都要忠实执行，这一点你可要牢记。当然，本座也是要你明白天剑峰的地位，拜入哪一峰，还是你自己决定。”
“我知道了。”燕离道。
“接下来……”夜青岚抬螓往上看，“就是藏剑峰了。随本座来吧。”
剑光扶摇直上。
燕离紧随其后。
沿着铁索桥，穿过重重云雾，一个风光明媚、巨大无比的奇秀之地就呈现开来。
燕离一直以来，听到的都是“天柱山”，可是眼前的哪里能用一座山来形容，分明就是一块全新的陆地。
在悬浮的六座巨峰中间，居然是一座广袤无边的陆地，看来简直就好像仙界中的仙界。
“这里就是藏剑峰了。”夜青岚淡淡说道。
30、世外桃源？
“这里都是？”燕离吃了一惊。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只从这上空俯瞰下去，已有数不清的名花异草、珍禽异兽，放在外面都是大有价值的存在。
夜青岚说道：“这里都是，不过为了维持福地的运转，这儿是禁止猎杀和采摘的。”
二人一面御剑前行，夜青岚一面讲解道：“你身怀洗心、藏剑二诀，本座不知你从何处得来，不过也是跟藏剑有缘。本座私心里还是希望你能加入藏剑峰。”
“我会的。”燕离道。
夜青岚略显诧异道：“你不再考虑了？”
“实不相瞒，”燕离道，“我对藏剑峰后面的法门更感兴趣。”
夜青岚莞尔笑道：“所以凡事还是讲究一个缘字啊。看，藏剑峰到了。”
燕离满怀期待地看了下去，顿时惊呆了。
这个地方用鸟语花香、世外桃源来形容完全不为过。只见林木葱茏之间，掩映着一个园子，定睛一瞧，满园的青藤上硕果累累地挂着紫茄、南瓜、葡萄，园外一条小溪流清水潺潺，直通往后山瀑布。
小溪旁几块开垦得非常漂亮的菜地，种着各色青菜。
菜地过去，又有几亩水田，禾苗才刚栽下，也是整整齐齐。
在园子的另一边，过了一座拱竹桥，十来个竹屋无序地排列着，一只雄赳赳气昂昂的公鸡领着一群小母鸡正在“巡视”领地，一条耷拉着眼皮的大黄狗，没精打采地趴在一个竹屋门前，百无聊赖地看着它们“示威”，透着几分不屑。
在竹屋的屋顶上，又有一只黑白相间、像个肉球似的圆嘟嘟的大肥猫，蜷着身子晒着太阳，舒服地打着盹。
这是多么……美妙的田园风景啊。
可是跟修剑……跟天下第二名门，剑庭的正统传承，有搭边么？
在见识过天剑峰的风采之后，意想中气象万千，恢宏森严的殿宇轰然垮塌，眼前是充满人间烟火的小桥，流水，人家。
“下去吧。”夜青岚掩唇偷笑。
燕离风中凌乱了片刻，无可奈何地跟了下去，才刚收起飞剑，就听到桥对面竹屋传出一个振聋发聩的尖叫声，“罗小胖，你死定了，到现在都还没把老娘的早饭做好，我告诉你你死定了！”
“娘啊，起晚了，起晚了……”罗方朔的声音，从另一个明显是灶房的竹屋里传出来。
“他方才已经答应，加入藏剑峰了。”夜青岚向着一个蹲在桥头上的男子说了这么一句话，“人我就交给你了。”
“小阿岚，辛苦你了。”那人笑嘻嘻地道。
“我有什么辛苦的。”夜青岚说着又拍了拍燕离的肩膀，“喏，这个人就是藏剑峰的峰主，你们好好沟通，本座先走一步。”说毕便化光而去。
速度快到让燕离连道别都来不及，只能无奈作罢，定睛瞧向那人。
那人看面相顶多就二十岁，和燕离一样介于少年与青年之间，穿着普普通通的衣服，普普通通的鞋子，就好像一个普普通通的农民，很没形象地蹲在桥头上，望着燕离意味莫名地笑着，好像拐卖儿童的贩子看着即将下手的目标。
他抬手打了个招呼，“哟，你就是燕离？”
“哟，我就是燕离。”燕离扯了扯嘴角。
“我是苏小剑。”那人咧嘴一笑，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
“峰主……好。”燕离迟疑了一下。
“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我们藏剑峰的一员了。”苏小剑看起来十分高兴，直接跳了下来，揽着燕离的肩膀，“来，我领你介绍一下我们藏剑峰的人。”
他身量比燕离矮一些，所以他揽着燕离的肩膀，显得有些不伦不类，却并不为此感到尴尬。
来到桥对面，他便放开嗓门喊道：“全都给我放下手头上的事情，出来集合了！”
“集什么合，老娘还没吃早饭呢！”那河东狮吼又吼了起来。
“吃什么早饭，陆凤心，你赶紧给我出来！”苏小剑怒道。
“掌座啊，我正在修炼关头了，什么事那么着急啊？”另一个竹屋响起一个男子粗厚的声音。
“子君，你出来就知道了！”苏小剑无奈地道。
“掌座掌座，是不是发现了什么金光闪闪的东西了？”
面对一个接一个的问题，苏小剑脸上黑气隐隐，终于忍不住爆发道，“来新弟子了，谁敢不出来迎接，我罚他面壁思过三个月！”
“来新弟子了！”
“来新弟子了！”
“来新弟子了！”
所有的竹屋刹那间洞开，里面的人“咚咚咚”一窝蜂地跑过来。
说是一窝蜂，可是满打满算，也才四个人。
这四个分别是罗方朔罗小胖，河东狮吼，嗓音粗厚长相却挺斯文的中年男子，还有个剃了板寸头，留一绺尾发，戴金耳环金项链金手镯金指环，总之全身金光闪闪的青年。
他们围在燕离身边东看西瞧，左摸右捏，仿佛来的是什么从未见过的珍禽异兽。
罗方朔见到是燕离，顿时欣喜地叫了起来，“燕……啊，现在要叫师弟了，太好了，你居然选择了我们藏剑峰！”言语之间十分的难以置信。
“就是那个闯过四境的奇才？”那个嗓音粗厚的男子更加的夸张，居然按着燕离的肩膀，痛哭流涕地说道，“太好了，我们藏剑峰终于有救了！”
“有这么夸张吗？”燕离已经不知该哭还是笑了。
这藏剑峰哪里像一个道统的样子，加上那些猫猫狗狗鸡|鸡，人口才勉强凑到十数。
“我来给你介绍一下。”苏小剑清了清嗓子，“这位爱哭鼻子的大叔名叫曹子君，是我们藏剑峰的传功长老，你要什么功法找他要就是了。这位大饼脸……”
他指着河东狮吼，感受到对方凌厉的目光，连忙改口道，“这位美人儿是掌管我们藏剑峰所有财政大权的陆凤心陆长老，你的月例就找她拿。”
燕离仔细地打量了一眼，这位河东狮吼虽然脸庞大了点，但却生得十分清秀，肤色也很白皙，身材也很不错，看来年纪不会超过三十。
“我是罗方朔，燕师弟你已见过我了。”罗小胖憨憨地说道。
“还有我还有我，我叫黄承彦。”那金闪闪的青年跳出来笑嘻嘻道，“喜欢所有会发金光的东西，你要是有那种宝物，可以来我这里换取修行用的东西。”
“苏小容，执律，律令手册，读熟。”
这个时候，气温斗然下降，一个身材纤细的女子不知从何处冒出来，丢给燕离一本小册子，面无表情地说罢，便径自离去。
她一走，场间气氛才又重新升温。
“还有两个人，一个出去办事，一个出去练功，回头再帮你介绍。”苏小剑笑眯眯地说着，“现在……”
他跟其余几人对视而笑，然后欢呼道，“让我们热闹起来吧！”
ps：这几天天天出门办事，今天最晚回来。从我开书的时候，我就在脑中想着苏小剑和燕离相遇的场景，想来想去，还是这个最有趣。另外有件事我很抱歉，我要出远门三天，这三天铁定是没办法更新了。如果事情顺利，更新时间可能还要延后，如果不顺利，三天后照常更新。至于什么事情，等以后再跟你们讲。
31、不安于此
这时候那大公鸡带着小母鸡昂首挺胸地走了过来，“喔喔”地啄着苏小剑表示不满。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近了看燕离才发现这公鸡实在大得有些惊人，约莫六尺来高，尾羽长长地拖在后边，红蓝双色的鸡冠如同皇冠般威风凛凛，羽翅也比普通公鸡更加修长，像是套在国王身上的冕服。不过，母鸡群虽然庞大，但都是普通品种。
看来都是它的“后宫”。
“差点忘了！”苏小剑一拍脑袋，“它叫阿布，是陆大美人养的宠物。”
“乱讲什么！”那脸虽大却十分秀丽的陆凤心一扭细腰，白了苏小剑一眼，搂着大公鸡的脖子道，“阿布是老娘干儿子。”
大公鸡亲昵地蹭着陆凤心。
陆凤心的脸上露出柔和的光，轻轻地抚摸着阿布的头，就好像亲生儿子一样，令一旁的罗方朔又是羡慕，又是嫉妒。
“咳咳。”苏小剑清了清嗓子，“好吧，干儿子。那只猫看到了吗，小容养的，叫双双。”
屋顶上的黑白双色的肥猫似乎听到了有人在叫自己，懒洋洋地睁开眼睛，用充满人性化的轻蔑的眼神在燕离身上扫了一眼，然后便换了个舒服的姿势继续打盹了。
苏小剑凑近了燕离低声道：“悄悄告诉你，小容以前叫它黑白双煞，原本是养来帮忙惩罚犯错弟子的，后来发现它越来越懒，整天除了吃就是睡，都快变成猪了，她终于没好意思再叫那个名字……”说到这里窃笑不已。
笑完又跟做贼似的东张西望一番，“这件事你心里知道就好，千万别在小容面前提，要不然她铁定会给你罗列一堆罪状，扒掉你一层皮！”
“呃……”燕离很想知道现在还能不能改变主意。
“它呢？”他还是没有问出口，转而指向从一开始就一直盯住自己看的大黄狗。
大黄狗趴在一间竹屋的门口，一开始看大公鸡的不屑已经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智慧的光泽，像是在审视着燕离。
任谁被这么样的眼神盯住，都会很不自在的。
苏小剑一怔，旋即笑道：“它的名字没有人知道，在我来藏剑峰的时候它就在了，他们都叫它老黄，年纪比我们所有人都大，你也叫它老黄就好了。”
那老黄狗突然站起，向燕离走了过来。
燕离眉头微蹙，暗自防备。
老黄狗走过来，在燕离身上嗅了嗅，眼中爆射出惊人的寒光，但是转瞬即逝。它叼了叼苏小剑的裤腿，然后转身回了竹屋。
“稍等一下。”苏小剑面色微微凝重，跟着老黄狗进了竹屋。
余下众人面面相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燕离隐隐猜到了些什么，一颗心不住地往下沉。
没过多久，苏小剑走了出来，身后却不见老黄狗，他径自来到燕离的面前，微微地低着头，看不出喜怒地道：“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忘记了？”
燕离恍惚间感觉到了强大的气势，像一座座山一样压了过来，他忍不住倒退了半步，喘息略急，“没有！”
“没有？”苏小剑道。
燕离咬牙道：“没有！”
苏小剑缓缓地伸出手，以燕离无法反应的速度搭在他的肩膀上，慢慢地抬起了头，突然咧嘴一笑，“还说没有，澡没洗，衣服没换，我们怎么给你接风？”
“啊？”燕离一时没反应过来。
“啊什么啊呢，那里，我给你准备了一桶热水，快去洗洗换身衣服。”
……
燕离洗澡的时候，都有些提心吊胆，但并没有发生什么特殊的事情。
接下来的一天，是漫长的一天，说是要“热闹”起来，他实在不知道，藏剑峰寥寥这么几口人，应该怎么样才能热闹起来。
但事实证明他想错了，在这漫长的一天里，他们一个比一个会闹腾，尤其是罗方朔母子。对，没错，罗方朔口中尖叫的“娘啊”不是真的惊叫，陆凤心确确实实就是他的生母。
据说陆凤心的丈夫，也就是罗方朔的父亲死在了正魔大战，如今永久的沉睡在了洗剑池。藏剑峰已有很久很久没出现埋葬洗剑池的“英雄”了，所以罗方朔的出生饱受期待，谁知他只爱烧菜。
藏剑峰目前和燕离同辈的弟子只有三个，除开罗方朔和喜欢所有金闪闪的黄承彦外，最后一个叫曹子固。
曹子固也是藏剑峰唯一上了天骄榜的弟子，目前排名第六。
而他们三个毫无例外都是在藏剑峰出生的，并不需要通过入门四境。
其中黄承彦最是可怜，其父母双双战死正魔大战，而且还没能葬入洗剑池。
闹腾归闹腾，苏小剑带领所有门人，帮燕离在左近的一个紫竹林里搭建了一个全新的竹屋，还不是普通的竹屋，内外两间，内间是卧房，外间是客厅外加书房，可谓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自此，燕离算是在藏剑峰落了脚，散人生涯也宣告结束。
……
入夜。
欢迎会早就散了，燕离只觉身心疲惫，却又辗转难眠。想要入定，思绪如云，总是无法静下心来。
剑庭名声在外，单从“天柱山”、“剑道祖庭”等等字眼，就能感觉到一种庄严和肃穆；但事实却完全相反。
他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静不下心来。
既不是对于新环境的不适应，也不是对于未知的不安。
他喜欢这个地方。
这很可怕。
一旦对某些事物有了牵挂，意义就完全不同。
他能感觉到，藏剑峰的所有人，包括那位恨不得在脸上写着“律令”二字的苏小容，对于他的到来，都是发自内心地欢喜着。
从开始到结束，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幸福的笑容，不是因为藏剑峰来了一个“救世主”，而是他们多了一个“家人”。
家人！
多么沉重的字眼。
燕离轻轻地叹了口气，掀开被子，从床上下来，倒了一杯水正准备喝，外间突然传来敲门声。
“睡了吗？”
是苏小剑的声音。
“掌座吗？”他连忙跑去把门打开。
苏小剑正站在门外对他微笑，“老黄的鼻子挺敏锐的。你有没有什么事想对我说？”
ps：回来了……有气无力的。抱歉断更那么多天。报备一下结果！！！结果就是累到了，事情还没成，竹篮打水一场空，唉！今天一更吧。
32、根源于九霄雷音
燕离心中“咯噔”一跳，道：“掌座何出此言？”
“你已是藏剑峰的弟子。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苏小剑道，“虽然并没有经过什么严格的形式，但你确确实实已是其中一员，如果在外面受了什么‘委屈’，不要藏在心里，只管说出来，我会替你做主。”
“只要你心中无愧，”他定定地望着燕离，“我保证，没有人可以伤害你。”
燕离抱了抱拳，“弟子无愧，亦无事可说。”
“真的？”苏小剑道。
“真的。”燕离道。
苏小剑微微一笑，“那你好好休息。”说毕转身离去。
燕离心里一松，正要关门，苏小剑突然回过身来，“以后如果有什么事情，都可以找我商量。”
他说着露出一个大大的笑脸，“忘记说了，欢迎你。”
“谢谢。”燕离道。
苏小剑这回是真走了。
燕离默默地在门口停驻良久，闭了门，回到里屋榻上盘膝坐下。
他平静下来了。
……
翌日，温暖的阳光从窗外投洒进来，被竹林描绘成了斑驳的情景图。丝丝流转的星力，在阳光下尽情地具象化，围绕着燕离翩翩起舞。
几片叶子飘进来，跟随燕离气韵流转，随着他睁开眼睛，无数细碎的灰尘被弹飞，又被流转的气韵一起卷出了窗门。
这是对真气的细微的把控，证明着他的识念已然十分接近于神识。
当然还是无法跟燕十一比较，燕十一初破灌顶，就已能用识念来帮他除尘。
他轻轻地舒了口气，伤势至此才算调理完毕。
时间紧迫，必须加快接下来的行动。
但明着探听“秘宝出世”的事情，动机太过明显，须得想个法子。
正思考间，突然有一种奇妙的生命的搏动直达神魂。
他心中微微一震，当即下床出了竹屋，穿出竹林，见藏剑峰其余门人也都睡眼惺忪地走出来。
“是九霄雷音。”
这时一道剑光从天而降，显露出苏小剑来。他的脸上挂着一种十分复杂的神色，“烙印已然完全清除，重新认主的仪式，将在这几天举行。”
众藏剑峰门人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黄承彦打了个哈欠道：“那跟我们没什么关系嘛。”
“罗小胖，早饭做好了没有？”河东狮吼比较关心早饭的事情。
“什么九霄雷音？”燕离心中一动。
“排名第二的仙器啊，师弟不知道？”黄承彦惊讶道。
燕离一下子想起来了，有些吃惊，但紧随而至的疑问，却震动着他的心脏，“重新认主仪式是什么意思？它的主人不是掌教真君吗？”
“这个就说来话长了……”黄承彦有些迟疑。
“没事，燕离已经是自己人了。”苏小剑笑着道。
黄承彦当即道：“约莫数月之前，掌教大人亲自将九霄雷音送回剑池洗练，并宣布它的新的继承人是凤九大师兄。如今九霄雷音的烙印被洗去，也正是时候举办继承仪式了。”
燕离心中接连震动，忍不住脱口而出道：“所以宿将频频，还引发兽潮？”
众皆微愕，苏小剑笑着道：“你怎么知道巨阙山近来的异状是因为九霄雷音？”
燕离心中一惊，连忙补救道：“是听我一个朋友说的。”
“朋友？”河东狮吼斜睨着燕离。
燕离不动声色道：“他的名字叫古海源，是个天工巨匠。”
河东狮吼微微地挑眉，“哦？你居然认识那个老东西。”
“您也认识？”燕离道。
“天工神徒亲传弟子，跟柳星峰一个等级的巨匠，九大道统一再邀请他出山对付柳星峰，都被他给拒绝了。”河东狮吼充满不屑地道，“说到底不过就是个怕死的糟老头罢了。”
“门主，借一步说话。”传功长老曹子君突然道。
苏小剑点了点头，对罗方朔道，“小胖，你等会做好饭，带燕离到处熟悉熟悉。”
“好嘞。”罗方朔欣然应道。
苏小剑便和曹子君朝桥的另一头走过去。
“师弟你且等我一等，早饭就快做好了。”罗方朔对燕离咧嘴一笑，然后回了伙房。
燕离也借故告辞，回到竹林，取出千机盒，变幻成听音形态。
这竹林离着拱桥不远，首先便是溪流汩汩的声音传过来，再一细听，果然还伴着两个脚步声。
“门主似乎对结果不看好？”曹子君道，“那凤九虽天生残疾，但对剑道拥有无上悟性，继承九霄雷音也算是顺理成章……”
苏小剑笑了笑，道：“长老以为我对九霄雷音有想法？”
“不敢……”曹子君道。
“我知你为了藏剑峰生存，和孔长老一起费了很多心思。”苏小剑道。
“惭愧。”曹子君道。
“我只是有一种担忧。”苏小剑转身望着溪水若有所思。
“担忧？”曹子君道。
“如果这是九霄雷音自己的意志呢？”苏小剑道。
曹子君一愣，旋即心中巨震，“您是说……”
苏小剑点了点头，却没再说什么，有些讳莫如深。
曹子君过了好半晌才回过神来，道：“门主，我们应该怎么做？”
苏小剑道：“我们什么都不能做。”
曹子君一怔，旋即明白过来，道：“我知道了。”
“不管真相如何，万不可说出去。”苏小剑道。
“我省的。”
……
燕离收了听音，似乎听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目前可以肯定的是，所谓的“天柱山秘宝”其实就是九霄雷音。
由于九霄雷音脱离旧主，成为无主仙器，引发了巨阙山的异象，导致各方势力纷至沓来。这些势力还都跟他脱不开关系，关系到剑庭的传承，各方倾轧之下，一个不小心，那就是粉身碎骨的下场。
此事须得好好谋划，但在此之前，应该优先解决黑血咒。
“燕离师弟，来吃早饭了，吃完我就带你到处看看。”
正想间，罗方朔寻了过来。
他当即迎上去，“这附近有没有比较适合闭关的场所？”
“闭关？”罗方朔惊讶道，“怎么一入门就要闭关？”
“只要一天。”燕离道。
“这样的话。”罗方朔思考了一下，“那师弟跟我来吧。”
ps：先一章吧。
33、解咒（上）
在燕离的强烈要求下，罗方朔无奈，只好带燕离来到了后山瀑布之上的月暝崖。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脚下是一个地下河道，从天池之上流下来，刚好经过一个河洞，月暝崖就在这个河洞上面。
只要往前迈出两步，就可以看到三千银色匹练倾泻而下的壮观情景。
但是打死燕离，他也不敢踏过去的。
“阿爹在世的时候，最喜欢带我来这里了。”罗方朔站在瀑布顶上往下俯瞰，在“隆隆”的水声之中充满缅怀地道，“他总喜欢说：修行是逆水行舟，藏剑峰逆的却是瀑布，尤为艰难。”
“我的时间不多。”燕离委婉地道。
“啊！”罗方朔连忙转过身来，“情不自禁就……”他指着前方一个山洞道，“这里很安静，适合闭关，是我们犯错的时候，禁闭思过的地方。”
燕离循着指引看过去，只见一个被风化十分严重的老旧的山洞出现在眼前，石门两边各凿了一块碑，碑上刻着一行字，分是：闲谈莫论人非，静坐常思己过。
石门上又有一块碑，刻着“暝思洞”三个字。
他走过去，推开石门，山洞得到光线填充，便完整地暴露在他眼下。
洞内的形状是椭圆的，空间不很大，摆了一张矮几和几个黄圃团，对面则安放着一张简易的竹塌，上面没有被子。
朴素而且简单。
适合闭关，更适合疗毒。
燕离露出满意的神色，“多谢。”
罗方朔跟着走进来，笑呵呵地道：“师弟合意就好，我还怕你嫌弃这里简陋。”
“能修行即可，不讲究。”燕离道。
“那我就不打扰师弟闭关了，晚点记得回来吃饭。”罗方朔抱了抱拳，“告辞。”说罢即去。
“师兄且慢。”燕离连忙叫住。
罗方朔顿住脚步，忽然全身颤抖起来。
“师兄？”燕离怔了怔。
罗方朔突然回过身来，激动地语无伦次，“太，太好了，终于有，师弟了，我一直都是最小，现在我不是了，他们再也不能用这个取笑我了……”
燕离忍不住翻了个白眼道：“他们取笑你，不是因为你的排行吧。”
“师弟什么事？”罗方朔把“师弟”二字咬得极重，脸都笑成了一朵发福的花。
燕离眼珠子一转，道：“想不想要我以后都叫你师兄？”
罗方朔瞪大眼睛道：“我入门早你二十年，你叫我师兄不是理所当然的事吗？”
“那可未必。”燕离抱着膀子吊儿郎当地道，“有道是达者为师，强者为先，咱们以实力论排行，你觉得你打得过我？”
罗方朔一听到要打架，脸都吓白了，但还是勉强道：“话，话可不能这么说！”
“别废话了，想要我以后都叫你师兄的话，你今天就要帮我一个忙。”燕离道。
“什么忙？”罗方朔道。
“我这次闭关迟则两天，师兄替我守在门口，别让任何人闯进来。期间无论发生任何动静，你都不得打开这道门，记住了吗？”
燕离已是不容置喙了，现下他也找不到更好的人选。
罗方朔呆了片刻，道：“师弟，你这是要做甚？”
“你别管那么多，出去守着吧。”燕离道。
“到底谁才是师兄啊。”罗方朔咕哝了一句，但想到要和燕离打架，那是万万不敢的，连忙跑出去顺手把石门带上，“那师弟你要是有什么需要帮忙，只管开口便是，我就在门外守着，不让任何人进来。”
“嗯。”
……
石门一闭，洞内光线几等于无。
不过石门一闭，也触发了机关，两座壁烛一左一右挪移出来，并自动点燃。
燕离拿了个黄蒲团坐下，首先将解咒所需的几件事物拿出来摆在身前。
第一件自然是装有负责“吸血”的噬魂蝶幼虫的罐子，同时也是解咒的核心。一经拿出来，就不住地震动着。
这罐子也不是普通的罐子，附入了符?在里面，里面其实也是以“芥子纳须弥”的原理造的，虫豸一流进到里头，会自动进入休眠状态，以保证在乾坤戒里也能存活。
不过噬魂蝶的幼虫生性凶悍，一脱离乾坤戒，就会从休眠中醒过来，随时准备择人而噬。
接下来便是九转续命丹了。
此丹药效他是亲眼目睹过的，唐桑花便是凭借此物活下来。不落城之行，意外获赠，埋下了解咒的至关重要的条件，也算是天无绝人之路。
郑重地将玉瓶放下来，吁了一口气，最后自然是那精元充沛的血参了。
血参是用一个木盒盛的，这木盒也是件宝具，能锁住珍宝的灵气不失。
打开木盒，立刻不由自主地迎上了血参那一双苍老且充满慈祥的眼睛。此刻这双眼睛里，还多了几分即将面临悲惨命运的凄凉，让人忍不住的心生怜悯。
“物竞天择，适者生存！”他深吸了口气，“你别怪我。”
说罢合上盖子，扫除一切杂思，顺了顺计划的先后部分。
第一步自然是利用噬魂蝶的幼虫“抽血”。
由于时间紧迫，没条件验证幼虫的吸血能力到底有多强，即需多久才能吸干，所以九转续命丹不能太早服用。
这就存在血被吸干，来不及服用续命丹就昏死过去的风险，所以必须小心小心再小心。
只存在于理论的方法，到底行不行呢？
用命赌一赌吧！
燕离把心一横，用力摘去右手上代表红磨坊成员的身份指环。
四周围静悄悄的，连一丝风也没有，只有蜡烛燃烧时发出来的轻微的“哔啵”声。
指环摘去了，但是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黑血咒没有触发？
媒介不是指环？
还是根本没有中咒？
这个判断转念就被他否决，因为这是苏星宇亲自做出的诊断。
正想间，心脏突然“咚”的一声跳动，在耳畔则如炸雷般，震得耳膜都隐隐作痛。
不止是他耳膜，外头还传来罗方朔的声音，“师弟，发生什么事了？”
“我没事，不要进来！”燕离大喊过后，便觉全身血液都沸腾起来，如同熊熊燃烧的烈焰，来自于血液之中的能量，不断地往四周围散逸，他的身体肉眼可见地膨胀起来。
就是现在！
34、解咒（下）
他低声咆哮着一拍地面，震开了虫罐，同时心念转动，两道剑气“嗤嗤”的割开了手腕，暗红色的魔血顿如煮沸的开水般激射出来。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迅猛的黑血咒暂时得到宣泄口，果如他所料，缓解了大量不适，否则在身体爆炸之前，恐怕脑子会先被烧成白痴。
噬魂蝶的幼虫一闻到魔血的味道，比打了鸡血还兴奋，一左一右扑向燕离的手腕，张开口器对准伤口一顿猛吸。
感受到血液快速流失，强烈的晕眩取代了灼烧感，只觉一阵一阵的天旋地转，竟是险些昏倒在地。
用力地咬破舌头，使疼痛来保持清醒，沉着气感受血液的流失速度，预估服用续命丹的时机。
这些每一步，都需要拥有一颗强大的心脏来把控，任一环节出错，便是万劫不复的境地。
幼虫每吸片刻，身子就肉眼可见地胀大一点，其表皮迅速蜕变，生出极有层次感的鳞片，并有节肢从腹下破壳而出，闪着寒光的倒刺，夺人眼目。
对于燕离而言，每过一个呼吸，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大概没有人能够想象，血液被一点一点吸走的感觉，身体的“空虚”感，让他恨不得喝下一瀑布的水。
眩晕感渐渐变作了一种无力，像是所有的力量跟随着血液被抽走，留下一具干枯的躯壳。
不知过去多久，幼虫的背上突然裂开，新长出了一个口器，并吐出暗红色的虫丝，一点一点覆盖体表。
难道要进化为成虫？
这么快？
如此也好，蜕变是需要休眠的，不用分心对付它们了。
强烈的倦意侵袭而来，他心知时机已到，当下不再犹豫，打开装有续命丹的瓶子，将丹药倒入口中。
续命丹一经入口，即刻化为一道暖流，从喉咙钻了进去，心口顿时暖暖的，一下子神采奕奕，所有的不适刹那间如冰消雪融般无影无踪。
放血还在继续。
此刻燕离的身体就好像透明的一样，肌肤苍白如纸，脸上更是泛着青光，这是随时会倒毙而亡的征兆。
感受到幼虫吸血的速度渐渐变慢，他顿时皱起眉来。
万一这该死的虫子在血液被抽干之前就陷入休眠状态，岂不就前功尽弃？
想到这里，他连忙催动剑歌意韵，用意念指挥幼虫加快吸血。
幼虫受着剑歌意韵控制，重振了精神，重新大口大口地吸了起来。
魔血对于它们而言，便是平日里梦寐以求的灵药，如今一次性让它们喝到想吐，也是造化弄虫。
接下来没有出现意外，这两条幼虫真的生生把他的血给吸了个干干净净，内视巡查一番，一滴血液也不存在了，只等九转续命丹的药效一过，他就会立刻死亡。
两条幼虫真是吸到太饱，身体膨胀了数倍有余，并又多出几处细微的变化。剑歌意韵的控制一消失，背上口器还在吐丝织茧，本体却已陷入沉睡。
看来短时间内是蹦?不起来了。
这个时候，也是“换血”的最后一步，他掀开了木盒，露出血参来。
血参入土即消失不见，这木盒上有禁制，控制着它的行动。
现在只要“服下”血参，就能重获新生。
续命丹的药效快到头了。
没时间犹豫，他伸手抓住血参。
似乎感应到了大劫临头，血参那一双苍老的眼睛里透着一种微光，露出丝丝的哀求，就好像一个孤寡老人凄凄凉凉地向你讨一杯热水喝，相信只要怀抱一丝怜悯之心，都不可能无动于衷。
用无辜的“生命”，来换取自己的自由，这样真的好吗？
他的内心有些动摇，动作竟然微微一顿。
突然本能感觉到不对，他平日里就算不是杀人如麻，也是杀人不眨眼，何况眼前这个根本不是人？
就在这个时候，血参那慈祥的眼睛骤然变得极为恶毒，并透出刺目的血光。
“孽障！”
燕离厉叫着就要吞下血参，但是身体一僵，居然不知怎么的动弹不得了。不止如此，意识也渐渐的开始模糊起来。
血参的眼睛里透出恶毒的笑意。
这时候，源海内的青莲花骨朵奋力地盛开到一半，并透发出大量的青光。
燕离眼中的血光一下子消退，意识一下子清醒，他愤怒地操控青光，对着血参发出了指令。
血参惊恐万状，因为它的四肢自己生生裂开，浓郁的血色精元散逸出来。
燕离见状，不想再浪费，一股脑塞入口中，强行咽了下去。
……
燕离比他自己预计的还要早醒过来。
手腕上的伤口已经愈合，看不出一丝受伤过的痕迹。
体内奔走的仍然是暗红色的魔血，并且已然没有异状。
黑血咒真的解了？
这还真的难以确认。
毒咒最可怕的地方就在于无形无质，神识也洞料不出它的真面目。
将幼虫收起，清理了一下现场，他将石门打开。
“师弟，你出关了？”外头的罗方朔听到动静，连忙迎上来，上下打量燕离。
“这里不用师兄守着了。”燕离道。
“不用了？”罗方朔一怔。
“师兄先回去吧，我晚一些再回。”燕离道。
“那，那我就先走了？”罗方朔道。
燕离点了点头。
罗方朔有些狐疑地挠了挠头，却没有再问什么，祭出了自己的飞剑，化光而去。
燕离吐了口浊气，走到一边盘膝坐了下来，正要仔细探查身体的变化，突然觉出一道剑光从远处飞快地逼过来，他心里一动，重又站起来，伸手一唤：“流歌！”
附于他掌中的碎玉流歌便包裹着他冲天而去。
他走后没多久，一道剑光从天而降，显露出苏小剑和一条大黄狗。
一人一狗四目张望片刻，苏小剑道：“这里是关禁闭用的暝思洞。前辈，魔族的气息真是从这里发出来的吗？”
老黄狗十分人性化地点了点头，低头嗅着，循着某种气味走入了山洞，在洞内转了数圈，望着苏小剑又点了点头。
“是他？”苏小剑其实不用问已经知道答案，不禁微微地叹了口气，“怎么会这样呢。”
“必须立刻处死，否则后患无穷！”老黄狗突然冷冷地发出人声。
苏小剑紧紧地锁住眉头，过了片刻，又叹了口气，“前辈，依我看不如再观察一段时间吧，他毕竟还没有危害到藏剑峰。”
“等到那时就来不及了。”老黄狗道。
“总要给人一个机会，不是吗？”苏小剑道。
“你是掌座。”老黄狗冷然地说罢，径自调头离去。
苏小剑望着它萧条却孤傲的背影，喃喃道：“人很多时候身不由己，这个时候若是不能给予信任，事情就真的会朝最坏的方向发展。悲剧往往如此啊。”
35、他们只用了一招
离月暝崖不远，瀑布背面的一个山脊，燕离收了听音，默伫良久，抬头望着无限接近的星空，“机会，信任，没想到还能再次拥有。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他目光闪烁，嘴角微扬，“好吧藏剑峰，就让我送给你们一份大大的见面礼，只要你们有足够的胃口。”
说罢剑光一卷，又回到了月暝崖，他径自踏入暝思洞，从怀中掏出奉天教徒给的六棱状物，仔细想了想，将之放在了烛台上。
缓缓地退了数步，像在打量着自己精心准备的杰作，“‘惊喜’总是不期而至。接下来……”
他回头望了一眼天色，“有点晚了。”
……
回到藏剑峰时，正见他们围坐在一起一面喝汤，一面谈天说地。
“掌座，长老。”他走过去微微行礼。
“在我们藏剑峰随便一点就好。”苏小剑不在意地摆了摆手。
看到燕离回来，罗方朔拿起一张椅子，热情地招呼道：“师弟快来，今天的汤是筒骨炖春笋，早春的笋最嫩，你有口福啦。”
燕离不好拒绝，只好坐下。
罗方朔殷勤地打了一碗，放在燕离前面。
燕离瞧了一眼，汤汁清淡可见，闻了闻，味道很鲜，春笋和筒骨的味道被恰到好处地融合在一起，于是放心地喝了起来。
汤确实是好汤，看这些藏剑峰的人很自然的吃吃喝喝，显然是经常上演的“节目”。
结合环境和建筑，不知真相的人绝难想象，这就是天下剑道的圣地。
“你就是燕离师弟？”这时桌上突然响起一个不和谐的嗓音。
燕离循声一望，只见一个英挺的青年冷酷地抱着膀子，带着审视的目光斜睨过来。
传功长老曹子君笑着道：“燕离，我给你介绍一下。这是犬子子固。目前天骄榜排名第六。”
“师兄。”燕离淡淡喊道。
“听说师弟是目前天骄榜上提升最快的天才剑客，”那青年冷酷地道，“我很好奇你到底有什么能耐，不如来比划比划？”
“我身体不舒服，改日吧。”燕离道。
“身体不舒服？”那青年，也就是曹子固冷笑起来道，“怎么，我天柱山这等程度的洞天，使你这朵在散人的泥潭中脱颖而出的莲花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冲击？”
“子固，怎么说话的？”曹子君皱了皱眉。
“我只是在推测而已。”曹子固只是冷笑。
“师兄的推测很接近真相了。”燕离道。
曹子固一怔，没想到这么挑衅，对方都无动于衷，不禁用尖酸的口吻道：“不愧是散人中的翘楚，这份涵养就让人拍马难追。”
“用飞剑就行了。”燕离道。
众人顿时忍俊不禁。
“你！”曹子固沉下脸去，在燕离来之前，他是藏剑峰最具天赋的后起之秀，只差一点点就能达到“剑子”的程度；可是燕离一来，由于闯过入门四境，直接就成了七脉都想争取的香饽饽，那可比“剑子”还要更厉害一点，这让突然就“敬陪末座”的他如何受得了。
所以一听到这个消息，他就赶了回来，试图用实力挽回地位，奈何对方不肯跟他打，之前的挑衅也被对方轻松化解，让他有种重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觉。
燕离向苏小剑道：“掌座，弟子有些乏了。”
“那你先回去歇着吧。”苏小剑道。
燕离抱了抱拳，起身离开，走了数步又顿住，回身道：“掌座，弟子明日有事要下山一趟。”
“何事？”苏小剑道。
燕离道：“有几个‘随从’在白水城候着。”
“也好，给藏剑峰添点人口热闹热闹。”苏小剑道。
曹子固即刻又冷笑起来，“端着大少爷的命，来藏剑峰做一个最普通的弟子，还真是委屈师弟你了。”
燕离笑了笑，径自离去。
苏小剑笑道：“子固，你现在对上秋雨的胜算是多少？”
曹子固一怔，想了想道：“启禀掌座，当在五五之数。”
“你二人从实力上确实是五五之数。”苏小剑笑道，“不过，秋雨身怀十三阙，却要多胜你一分的，你不否认吧？”
曹子固点了点头，道：“掌座问此作甚？”
苏小剑道：“我前次去人界，正巧赶上燕离和秋雨的对决。”
曹子固心里一动，道：“结果如何？”
“他们只用了一招。”苏小剑道。
曹子固顿时不屑地笑了起来，“连余秋雨那小子一招都接不下么，看来不用打也知道结果了。”
苏小剑摇了摇头，“是秋雨接不住他一招。”
曹子固的笑容顿时凝固。
……
翌日，在罗方朔的带领下，二人御剑飞行，来到天柱山万里之外的曲江文洪大渡口。
离了万里之遥，已然不可御剑。
不过前言说过，天柱山周围方圆十万里都是剑庭的山门所在，这里的所有一切，当然也都是为了剑庭服务的。文洪大渡口便是其中之一。
“我们剑庭弟子出入全从这渡口走的。”罗方朔领着燕离走入船港，指着汹涌的江水和差不多有半个天河港口那么大的船坞，“从这儿进出的船只，不比白水城少多少，师弟随时来这里，都有船可以坐。凡是剑庭弟子坐上去的船，不管最终目的地是哪里，都可以要求它们先去白水城。”
“船我就不用坐了。”燕离伸手一招，碎玉流歌自然而然显现。
罗方朔一愣，旋即反应过来，万分羡慕地道：“忘了师弟有碎玉流歌，从此但逢江河，便可无所顾忌地御剑飞行！”
“师兄便送到这里，我去也。”燕离大笑一声，化了剑光而去。
罗方朔冲着燕离的背影大喊道：“师弟飞慢一点，小心飞行的星陨兽……还有啊，到了中段有个分岔路，直走是前往天河港口的……”
“知道了……”燕离的声音从很远的地方传回来。
罗方朔无奈地摇了摇头，“怎么像个小孩子似的。”
说完突然眼睛一亮，抱着膀子摩挲着下巴，“嗯，这句话很是成熟，我给自己满分。”
“终于有师弟了。”他欣然地想着，一面往回走，“对了，师弟说暝思洞会有一个惊喜的，他是怎么交代的来着……”
36、治标不治本
碎玉流歌的速度在同等级的飞剑当中，不算特别快，但此后九万里路程，也仅仅用了六个时辰。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也就是说，不算特别快的飞剑，一个时辰也能飞出一万多里的路程，比穿梭灵界的船还要快上数倍不止。
在这六个时辰里面，燕离仅仅只是在飞剑上面打了个坐而已，碎玉流歌灵性十足，自会躲避障碍，普通星陨兽更是连它的影子都看不到。
他卯时出发，赶到白水城外，正巧是酉时。
白水城关闭城门的时辰是亥时，宵禁的时间也是从亥时开始，相比其他城池，可以说是非常宽松而且开放了。
也因为不良府拥有强大的管制力，有着不管发生任何骚动都能迅速镇压的自信。
燕离入到城里，才想起来，藏剑峰并没有给他代表身份的令牌，难道剑庭弟子不需要证明？
在和一队不良人擦肩而过时，他突然就明白了，因为他从对方身上感受到了飞剑的气息。对方明显也感受到了，但并不认识他，只是朝他友好地点了点头。
是了，由洗剑池出来的飞剑，相互之间都有感应，本身就是剑庭的独门标记，哪还需要别的什么证明？
释然了疑问，他径自来到了药王院。
药王院看病的人还是那么多，不过坐诊的却不是苏星宇。
这一次他非但不用排队，在被药王院的人发现后，更是被恭敬地请到了里间。
原以为是身份的转变，未料才端起使役奉上的茶，就被不知何处冒出的苏星宇攥住了胸襟，用布满血丝的眼睛瞪着燕离，“你这个混蛋，采薇妹子呢？你把她藏哪里去了？我告诉你，别说什么她回莲花座了的说法来蒙混过关，她每次离开都会跟跟我道别的！”
“所以你告诉药王院的人，一看到我不论用什么手段都要留住？”燕离慢慢地放下茶盏，“还有什么比‘奉若上宾’的态度更能留人的，哪怕我的目的地不是这里，说不得也要享受一下的。”
“你说什么？”苏星宇道。
“我是来找你的。”燕离道。
苏星宇松开了燕离，没好气地道：“找我干什么？”
“再帮我诊断一下。”燕离伸出了手。
“诊断什么？”苏星宇疑惑地皱眉。
“黑血咒。”燕离道。
苏星宇先是一怔，旋即杀机腾腾地道：“别跟我扯东扯西，赶快告诉我采薇妹子的去向，不然你今天休想踏出药……”
“我试了你说的方法。”燕离直接打断道。
“王院的……你说什么？”苏星宇一下子跳了起来，瞪大眼睛盯住燕离。
“我试了你说的解咒的方法。”燕离抬高了嗓音。
“不，不是！”苏星宇震惊地道，“你，你从哪里弄的那些东西？”
“这你不用管。”燕离抬了抬手，“你只管帮我诊断一下，黑血咒是不是还残留在我体内就行了。”
“放下来。”苏星宇暂时忘记了顾采薇的事情，神色凝重地在燕离的旁边，抓着他的手腕细细诊了起来。
他的眉头时而皱起，时而平复，号了许久，他松开手陷入沉吟。
“怎么样？”燕离道。
苏星宇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对燕离勾了勾手，“过来一点。”
燕离无奈凑过去。
苏星宇翻开燕离的眼皮看了看，又抓着燕离的下巴左右扭动观察，“没道理啊，你的身体的变化很大啊……”
燕离心中微惊，险些忘了身体已经变异，万一被对方看出端倪，难保不会被告发；但是突然要走也很可疑，只能找个借口了。
他正思考着用什么借口抽身时，苏星宇突然道：“很遗憾。”
“什么意思？”燕离皱眉。
苏星宇松开了手，道：“你的脉象比之前更加沉稳，生命的迹象更加蓬勃，应该是血参的缘故。”
燕离松了口气， 含糊道：“或许吧。那你遗憾什么？”
“黑血咒还残留在你体内。”苏星宇道。
燕离沉声道：“当真？”
苏星宇微微地点了点头，“诊脉时，我利用灵神深入你心脉，发现你的心脉产生了很大的变化，这个先不提，那毒咒仍然盘踞在你心脉深处，并没有根除。”
燕离的心一下子沉到了深渊。
“不过还可庆幸的是，”苏星宇又道，“由于你这次换血，你的血脉运转，虽然比平日更慢一点，但却更加强大，我相信对抗毒咒的能力也提高了不少。或许……”
他迟疑了一下，“或许发病时能坚持久一点……”他似乎也知道这么样的安慰根本没有说服力，歉然地摇了摇头。
“我还有救么？”燕离道。
苏星宇道：“毒咒深入心脉，证明那个理论是行不通的。毒咒什么时候会爆发，此前没有类似病例，我并不能预测。不过按我估计，最迟不会超过一年。”
“我只能活一年了？”燕离道。
“听说你刚成为藏剑峰的弟子，真是造化弄人啊。”苏星宇有些同情起眼前这个跟自己年纪相仿的年轻人了。
燕离呆坐半晌，深深地吸了口气，低声道：“这件事请帮我保密。”
“我知道了。”苏星宇道。
燕离强撑起突然就异常疲惫的身体，慢慢地往外走去。
“等一下，采薇妹子呢？”苏星宇突然想起来，疾步抓住燕离的肩膀。
“过几天她就回来了。”燕离回头勉强一笑，“别担心，我会护她周全。”
苏星宇有些不好意思起来，讷讷地松开了手，“那，那燕兄请便。”
燕离继续往外走。
苏星宇又想起来一件事，朝着燕离的背影道，“对了，你的那位独臂猎头朋友今天就要离开白水城了，让我帮他跟你道别。”
“离开？”燕离顿住脚步。
“我刚刚就是去送他们了，你现在去港口，应该还能见上最后一面。”
……
借着身份之便，燕离很快在天河港口找到了即将上船离开的巴金。
清点完了人数，正要上船离开的巴金，意外发现燕离到来，自然欢喜非常，连忙迎上去给了燕离一个熊抱，“兄弟，我老巴听说你顺利考入剑庭了！”
ps：抱歉。。
37、但是对的选择，迎向的是光明和希望吗
“侥幸。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燕离一语带过，又道，“老哥这是要做什么？莫非在城里受了什么委屈？只管告诉我，我替你做主。”
“不，怎么会。”巴金摇头笑着道，“手底下百多张口要吃饭，白水城生活不易，我如今又失了一臂，干不了猎头的行当，就寻思着拿这笔抚恤金回人界，找个山清水秀的地方，建个庄子逍遥自在。名字我老巴都想好了，就叫老巴庄。”
“原来如此。”燕离笑道，“老哥是个懂进退的人。”
“人生在世，该放还是要放下啊。”巴金长长叹了口气，拍了拍燕离的肩膀，“可惜行程紧张，不然定要和兄弟一醉方休。”
“人界八大境，老哥目标是哪里？”燕离道。
“还没想好。”巴金苦笑道，“头脑一热，临时起意，未有周详计划。看着钱袋一点一点干瘪，坐不住啊。我老巴是过来人，知道穷苦是个什么滋味，不能让他们跟我一样遭罪。”
燕离想了想，道：“不如去白虎境。”
“哦？”巴金道。
“白虎境有我的一点基业。”燕离委婉地道，“当然不是很磊落，老哥若是有意，就去陆州城落脚。”
巴金沉吟了片刻，笑着道：“兄弟好意我老巴心领了。我此去只愿让他们过完平凡的一生，不再涉足江湖。”
言下之意，是想要归隐了。
“巴金爷爷，巴金爷爷，快上船陪我们玩呀。”
“巴金爷爷，我要玩躲猫猫，你来抓我们呀。”
这时船舷上露出两个小脑袋来，参差不齐的牙齿，梨涡浅浅，笑嘻嘻地催促着。
“嗳，来了来了。”巴金笑眯眯地应了一声，然后道，“兄弟，待我老巴安定下来，便写信告知，千万记得来找我老巴喝酒。”
“没问题。”燕离爽快道。
巴金笑容一收，远远地望了白水城一眼，朝燕离郑重地点了点头，“告辞！”
燕离知道对方不但是在向自己道别，也是在向这个虽在刀头舔血，却可快意恩仇的江湖道别，他肃容抱拳还礼，“老哥保重。”
巴金转身上船，在船舷上朝燕离微笑着挥手。
急流勇退，他的选择是对的。
但是对的选择，迎向的会是光明和希望吗？
船只愈去愈远，迎着夕阳，一点一点没入黑暗。
燕离张口欲喊，却什么也没能喊出来。就好像别人无法插手他的命运，他也无法插手别人的命运。
而且，时间剩得不多了。
他转身回了白水城，径自来到一个杂货铺外。
古海源正送走一个来订制宝具的顾客，看到他来，顿时用一种不阴不阳的口吻道：“嘿嘿，我就说今儿梁上喜鹊叫个不停，原来是藏剑峰的贵客即将光临，有失远迎，有失远迎啊。”
“好笑吗。”燕离道。
“不好笑吗？”古海源走到了柜台里整理杂物。
“一点也不好笑。”燕离道。
古海源突然停下动作，扼腕道：“你说你怎么就选了一个最没前途的藏剑峰呢？”
“谁说藏剑峰没前途？”燕离道。
“世人不都如此说？”古海源一愣，旋即拔高音量道，“你别以为我不知道，藏剑峰的弟子一只手都数的过来吧！”
燕离翻了个白眼，径自向里屋走去，“你的消息还真是灵通啊。还知道些什么？”
“哼，老子在剑庭里也是有朋友的。”古海源牛气冲天地道。但见燕离已然进去，根本没听自己说话，顿觉无趣。
他跟了进去，“你说说藏剑峰除了占据了天柱山以外，还有什么好的？你不知道白水城都在传么，说天柱山迟早也会被天剑峰占据。空穴不来风，恐怕是天剑峰的有心人故意散布的流言吧！”
“洞天福地，德者居之。”他点燃了油灯，在燕离对面坐下，翘起了二郎腿抠着，“天剑峰十万剑修，何等恐怖的实力，现如今的天剑峰哪容得下，早该挪一挪屁股了。”
“跟你八竿子打不着，”燕离倒了杯水喝下，没好气地道，“你一个糟老头子，未免操心太多了吧！”
“老子还不是替你感到可惜？”古海源瞪了过去，“虽说天剑峰已有天雷赤雨四部，且每个都是山海真君的亲传弟子，但以你的资质，别开生面不难吧，说不定日后就是天雷赤雨燕五部，在道统的体系里，才真正算得上位高权重啊。”
燕离道：“我自有打算。”
“老子知道，不就是宁为鸡头，不为凤尾的调调么。”古海源充满不屑地伸出抠过脚丫子的手去倒水，“你们年轻人总是自视甚高，承认别人比你强很难吗？”
燕离有些作呕，嫌弃地推开杯子，旋即自嘲一笑，“我可没有这个余地。废话少说，神幻锁尘修复得怎样了？”
古海源傲然地道：“修复难得倒我么？我在原来的基础上进行了一些改进，拿去玩吧。”说着丢了一件东西过去。
燕离接住，发现却是一颗在黑白灰三色中不断变幻的珠子，“这是神幻锁尘？”
“没错。”古海源道，“解析混沌之种的过程中，我新得了远古符?，突生灵感，将其核心进行改进，如今我给它改名混沌珠，保留了原本的能力之余，还多了些妙用，你自己去探索吧。”
“我此来除了取它，另一个就是为了混沌之种。”燕离道。
古海源登时警惕地道：“你想拿走它？不行，老子还在解析呢！”
燕离站了起来，道：“我只给你一年的时间。”
“一年？不可能！”古海源惊叫起来，“这天下除了我古海源能在十年内解析，你再也找不到比我更快的了。”
“一年时间很短吗？”燕离淡淡道，“你可是天工神徒亲传弟子，九大道统都梦寐以求的天工巨匠，我相信你能办到。”
“这不是强人所难吗？”古海源咕哝着，却难掩他目中的万丈豪气，“但是，既然你小子都这么说了，老子就试试吧，不过你可别对结果抱有太大希望。”
“老爹你尽力而为吧。”燕离转身就走，留给古海源一个萧索却不屈的背影，“命运究竟能苛刻到什么地步，我也想见识一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