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1、从有穷数到无穷数
在影的刺杀生涯中，有过很多以弱胜强的例子，即便是人类修行者中被称为超级强者的神圣领域，也不是没有成功过；虽然是在耗费了接近两年的时间收集情报，又用了半年的时间潜伏之后，才最终在濒死之前完成了这一项壮举。
但是今日，他刺杀的对象从各个方面来看，都不可能跟那位神圣领域的强者相比较；可是本以为志在必得的一次简单刺杀，目标不过是个只要略施小计就能得手的小姑娘，却遭到了令他措不及防的变故。
面对悬在头顶的雨霖铃及垂下来的细如丝线的神光，他发现自己严重低估了这件消失了数百年的仙器。他非常肯定，目标处于旧力用尽，新力未生的状态，绝不可能还有余力驱动仙器，所以这是仙器自主的护主行为。
由于他在刺杀的时候，精神处于高度集中的状态，所以被雨霖铃乘隙而入，将他的全身禁锢住，就成了砧板上的鱼肉。
刹那间的形势转变，已让姬纸鸢缓过气来，真气转换之间，数朵桃花便激射出去。这桃花当然不是普通桃花，是凝聚了力场以及大量真气的致命杀器，针对魔族，必须要击碎心脏，所以这些致命杀器是对着影的心脏打过去的。
然而就如影意料不到雨霖铃自动护主一样，桃花居然也打了个空，姬纸鸢仿佛听到有什么东西在切割，她本能地感觉到了极度的危险，想也未想地向后一个空翻，落到了数丈开外。
“感觉很敏锐啊。”影意外地笑道。“你一定很有疑问吧，为什么我被雨霖铃禁锢了，还能对你发起反击。但是我不会告诉你的。”他当然不会告诉姬纸鸢，他有一件名叫影刃的宝器，他赋予这件宝器唯一的能力就是影身术，即是说，这是一件会影身术的宝器。他并且十分不理解，很多话本里的角色，为什么会主动向敌人暴露自己的能力，还生怕别人破解不了，附上一大堆解说。
较为遗憾的是，姬纸鸢的脸上没有任何动摇的神色。
在避开了两次致命刺杀后，姬纸鸢终于不可避免的受了伤，接下来雨霖铃更是被逼迫得回到主人身边，再也无法继续禁锢影。
影解开了束缚，正要加入战团，耳听一个破空音，毫不犹豫地使用影身术消失。
剑光扑了个空，立即停住，凝立虚空，仿佛四面观察。
“纸鸢姑娘，你没事吧？”
魏舒一手骈指为剑，持续控制住他的剑器，同时凝神搜寻影的行踪。
“我没事，多谢魏师兄。”姬纸鸢道。
“别跟他多做纠缠，我们必须马上离开这里。”魏舒传音道。
姬纸鸢点螓，二人一面小心提防，一面向山顶撤退。
影并没有继续追击，他认得出魏舒的剑，知道这是一个御剑峰的弟子。在剑庭七脉中，恰恰是御剑峰的弟子刺杀难度最高，因为《尺有所长，寸有所短》的三十六段御剑术，可以使出很多防不胜防的剑招，加上拥有雨霖铃的姬纸鸢，他并没有绝对的把握。
不过，在手下赶上来后，他立即带人追了上去。
……
“燕离，我们这样跑，怎么可能跑得掉？”
接近于雪山山顶，文子卿心忧如焚，眼看着许多鬼族士兵已经在将领的带领下，比他们还快一步，往山顶包抄过去了。
其他人都有相同的疑惑，但又不敢发问，毕竟燕离可是找回了火蛭的眼泪，救了他们一命的大恩人。
“只要你们听我的，我就可以带你们逃走。”燕离挥剑斩杀数个悍不畏死的鬼族，“我想你们不会蠢笨到李血衣俘虏你们的缘由都不知道。”
众人当然早已经想到了答案，只好埋头狂奔。不多时候，魏舒与姬纸鸢便追了上来。
又奔走一阵，幽姬忽然停了下来：“从地势来看，应该就是这里了！”
燕离抬手示意停下，四面瞧了瞧，这是离山顶还有些距离的斜坡，周围零星分布着几棵被大雪埋掉一半身体的枯树，他望向幽姬道：“你确定？”
“哼，我的寻龙之术可不是江湖骗子能比的。”幽姬高傲地指着周围道，“此处藏九归五，天星断隔，地中抱穴，北纳玄黄，正是龙气蛰伏之相，必是阴冥河水的流向，错不了！”
燕离无法跟萧破军取得联系，但想到幽姬能在错综复杂的地底迷宫中，带他准确地回到冰封山脉，单只这份本事，就有很大说服力，所以决定相信她的判断。
不过，为了预防万一，还是问一问她：“藏九归五是什么意思？”
文子卿插话道：“燕兄，这是《易卜子》里面的一个术数的术语。易大师主张天地万物自然化生之道，从有穷数到无穷数，分为九个演变的过程。魔界当年遭到毁灭性的的打击，早已不成气候，是以九个演变都不存在了，为藏九，但即便这个过程不存在了，龙气还是存在的，所以归五是术数里的一个方位。燕兄特意寻找阴冥河，却是为何？难道与我们能否逃走有关？”
燕离心里一动，继续问道：“从有穷数到无穷数，分别是哪九个演变的过程？”他本能感觉到，祖师那句“九为数之极”与此有关。
文子卿正要说话，突然脸色一变，神境的威压迫得他说不出话来。
“逃跑只会让你们陷入更加艰难的境地。”荒咬在虚空现出身来，并凌空而立，带着微笑俯瞰下来，“其实人质不用那么多的，你们谁想要先死一步呢？”
整个世界忽然间只剩了惨白的色调，宛然恶鬼绝狱的降临，伴随着犹如实质化的杀机，修为弱一些的九大弟子，直接膝盖一软，就跪了下去。不是他们没有骨气，是在绝对实力下的不可抗力。
弱者天生会对强者产生膜拜感，这是不可避免的。
不止是荒咬，影堂随后来到，与鬼族大军相互配合，将所有去路都堵住，他们配合默契，很快制造出了没有一个薄弱点的包围圈。
众人都有些绝望，在如此多的兵力跟高手的包围下，他们根本没有任何希望，除非放弃逃生，跟他们决一死战。可是神境在上，只有少数几个提得起这份勇气。像这么样的一伙群众，只要不是全然一心，就永远是乌合之众。
“这么快就被包围了吗，出乎我的意料啊。”
更加让人绝望的是，荒石与薛狂先后来到。
薛狂的目光一下子就锁住了燕离，正可谓仇人见面，分外眼红。他还算克制，带着淡淡的微笑：“我以为在你的带领下，应该能够逃得更远一些，燕离，是你的能力下降了，还是我太高估你了？”
112、对于逃亡已是驾轻就熟了（第三更）
燕离还没说话，文子卿凌厉地叫道：“薛狂，我师叔呢，你把他怎么样了？”
“你们人族不是天天都高喊‘魔道不两立’的口号么，”薛狂讽刺地说道，“我跟荒将军既然活着，你那位师叔的下场自然不言而喻，还有什么好问的？”
“你！”文子卿眼眶一红，咬紧牙关，全身颤抖着，如果不是被旁边一个修行者拉住，恐怕早就冲上去跟薛狂拼命了。
“不过，”薛狂忽然间恶意地一笑，“他活着还有价值，所以我并没有杀他，可如果你想要救他，就要答应我一件事。”说罢抬了抬手。
两个影子架着昏迷的梁有誉走上来。
文子卿一看，心神稍宽，冷冷道：“你以为我会相信你吗？”
薛狂手势一变，等影子取出曲刀，对准梁有誉的咽喉，他才慢慢说道：“你有选择的余地吗？”
文子卿确实没有选择的余地，他不能眼睁睁看着梁有誉死去，只能恨恨道：“你要我答应你什么事？”
“这件事很简单，”薛狂拿手指向燕离，“把他的脑袋砍下来给我，我就让梁有誉活命，并且只要你们往后肯乖乖配合，不再闹事，对你们逃跑一事我会既往不咎。否则，你们全都要死！”
此言一出，众皆色变。
薛狂的笑容越来越快意：燕十方，你就好好看着，你拼命拯救的这群家伙的丑恶嘴脸，然后绝望吧！哭泣吧！毁灭吧！
“想一想吧，如果不是这家伙跑去找什么火蛭，给了你们一个无法实现的希望，你们也不用承受我的怒火。”他继续恶意地说道，“还是说，到了这个境地，你们还不够绝望？不要自己欺骗自己了，快快动手吧，你们联手一起上，他再厉害，又怎么可能挡得住呢？”
有点意思。
荒咬暗笑一声，暗暗地在神境内施加了蛊惑的黄泉力场。
“九大弟子绝不会自相残杀，你休想！”文子卿咬牙说道。但声音没有一开始那么铿锵有力了。
气氛一下子微妙起来。
大部分的修行者，呼吸都忽然间粗重起来，像有一件犹疑难决的事在左右摇摆。
薛狂越发开心了，左右摇摆本身，就足够对人产生严重的伤害。可惜他不明白，燕离真正想救的人里面，并不包括他们，是以不会有任何的心理负担；况且人在绝境下，会本能地选择自我保护，这是人之常情。
“不要被他欺骗了！”
不在乎归不在乎，被动挨打不是燕离的风格。他直接发出了嘲笑：“你们该知道我燕十方的名号是怎么来的。此人号称是魔君弟子，却被我斩杀在天上京，不知用了什么方法复活过来，显然是对我产生了畏惧，不敢正面跟我交手，所以驱使你们来杀我。而且，要是你们真的上了他的当，把我给杀掉，就等于掉入了他的陷阱。”
“陷阱？”文子卿道。
燕离道：“我若死在你们手上，等你们逃回仙界，就会是噩梦的开始。他会利用这个把柄，要挟你们做他的卧底，不断为魔族提供情报，只要有一次不服从，等待你们的，必将是五行院的双九极刑。”
听到双九极刑，众人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冷颤。他们都亲眼看过杨青柠被行刑的情景，惨不忍睹都无法形容当时感受的万分之一。
“文师兄说的对，九大弟子绝不会自相残杀的！”一个弟子连忙道。
“就是就是，卑鄙小人，休想让我们上当！”
薛狂微微皱眉，没想到这样简单就被对方破解了，他有些意外于燕离此刻的状态，在此情此景下，面对同伴摇摆不定的态度，他没有愤怒跟指责，竟然还能如此冷静地思考对策，难道这家伙是有备而来？
不可能！
所有退路都被堵死了，连他自己也是瓮中之鳖，不可能还有逃生之道。
难道他在虚张声势？
旋即自嘲一笑，莫非自己真是被他杀过一次之后，就产生畏惧了？唯有这一点，是决不可能发生的，充其量就是个有些手段的蝼蚁，若不是燕朝阳，他根本没机会活下来。
他叹了口气：“唉，没办法，只好我亲自动手了。别急，等会一个一个跟你们算总账。”内心也早已压制不住对燕离的杀意，背后腾起荒齿天兽的虚影，钢刀对着燕离当头劈了下去。他根本不在意燕离是否遭到荒咬的神境压制，因为他很清楚自己的实力，也清楚燕离的实力，有没有被压制，结果都是一样的。
燕离硬顶着压力，预备先扛下这一招，他料到薛狂为了羞辱自己，绝不会一招就将他杀害，但就在这时候，脚下传来轻微震动，伴随着特殊韵律的震动，让他心中一喜，对幽姬大喝一声：“就是现在！”
幽姬也已经收到信号，早有准备的她抬掌蹲下去，在雪地上一印，几个连贯动作一气呵成，众人脚下莫名碎裂，一个个惊呼着往下掉。
嗤啦！
钢刀劈过空气，险些波及后头的影子与鬼军。
薛狂满脸诧异，怎么也想不到，这雪山半坡怎么会突然坍塌。忽然想起来，这片山脉底下有着四通八达的地洞，跟冰封山脉很相似，非常容易逃跑。
可是他们拥有魔识的高手两只手的数不过来，那些地洞虽然复杂，又怎么可能瞒得住他们？
“徒劳的挣扎。”他摇头一笑，带着众人纵身一跃，落到了冰洞地步，神色就变了，因为魔识里没有任何修行者的迹象。
“薛兄看脚下。”跟着落下来的荒咬道。
薛狂下意识低头一看，只见地洞下方还有地洞，竟是通往最底层的阴冥河。
“这，这怎么可能？”他又惊又诧。
荒石蹲下去抹了一把豁口处的冰粉，搓了搓，“是新凿的，他们还有同伙。”
“该死，是那个萧破军！”薛狂尖叫一声，猛地冲入阴冥河下，四面张望，却哪还有燕离他们的踪影。
荒咬慢慢落下来，叹了口气，道：“薛兄，不用找了，我的神境一直没有松懈过，他们是突然消失的，我好像看到一艘船出现，应该是他们之中某个人带的，装载着破虚梭，追踪不到了。”
ps：惊喜吗。
113、隐见
冰封山脉。
流木冰见制造的第二个冰洞，韩天子缓缓睁开眼睛，摇了摇头道：“凭借残余的气息推断，他们没有交手，恐怕是在魔瘴跟神境的双重压制下，被抓走了。”
百里晴空从外面走进来，也摇了摇头：“除了龙堂跟鬼军，没有血衣楼其他人的影子，而且踪迹难辨，看来被抓走有些日子了。对了，那些烦人的苍蝇又来了。”话音方落，密密麻麻的扭曲变形的丧鬼从四面八方围了上来。
画江山递出，一笔便将数十个丧鬼封禁，跟着猛烈收缩，生生将它们碾成肉酱。对于这种魂影与魔人结合而成的怪物，百里晴空没有任何的同情心。但他是后面收到消息赶上来的，一路鏖战鬼军，还要充当斥候的角色，消耗最大，此刻体力也已经达到了极限。
“胆敢闯进冰封山脉，我看你们是自寻死路！”一个非常尖锐的声音，不知从哪个方向传过来。冰壁上突然出现一个瘦小鬼族，整个模样就好像一只猴子，双手持着魔界特有的曲刀，在声音落下的刹那间，身前出现一个虚空裂缝，他怪笑着钻了进去，立足点随后被数道剑光淹没。
轰！
冰壁破碎，冰粉四面发散。
虚空裂缝倏然延伸，转眼间来到百里晴空的头顶。
“燃魂咒！”
尖锐声音从裂缝里传出，只见两柄曲刀相互交错地划出来，并燃烧着苍蓝色的火焰，摧枯拉朽地划破百里晴空的护体真气，并朝他的脑袋划过去。
百里晴空早在裂缝动时就有防备，危机感涌上心头的同时，就要应对，可是身体实在已疲惫到了极点，勉强向后一避，只躲开了致命处，胸口还是被划了两道伤痕。他闷哼一声接连倒退，无力地倚在一根冰柱上喘气。
这个鬼族将领可算是天赋异禀，不知从哪里学了一个诡异神通，修行者十个有五个是死在他手上的。
沈流云咬了咬牙，趁此机会打出排云掌。那鬼族将领怪笑一声，只把手臂缩回虚空裂缝，然后便消失不见。排云掌径自穿过去，打在后头冰壁上，整个冰洞便摇摇欲坠。
黑暗中有一双眼睛盯住虚空裂缝多时了。
众妙之门毫无预兆地出现，并从中伸出两只光芒四射的手来，冰洞霎时间亮如白昼。众所周知，众妙之门是道庭一道独一无二的法门，这道法门最终形态，是可以从门里召出一个神圣之子，需要极高的造诣。
这光手正是神圣之子的雏形。
光手抓住了裂缝，在那鬼将不可思议的尖叫声中，生生撕裂，把他蜷缩在里头的瘦小身子全露出来。一道剑光斩来，将鬼将斩成了碎片，永久地沉眠在他自己制造出来的坟墓里。
韩天子收了剑，毫不犹豫地做了取舍：“人已被抓走，营救行动失败，全部人退回幻夜森林，这是命令！”
众人的目光，齐刷刷地落在沈流云身上。
沈流云放出神灵之力，给百里晴空治疗胸口的伤势，感应到此，她面无表情道：“看我做什么，退吧。”
众人登时松了口气。
苏星宇道：“白帝城丢失了可以左右战争胜负的利器，定然不会善罢甘休。”
“我有一种不好的预感。”雪天崖叹了口气。
……
空荡荡阴森森的阴冥河道，突然间空气被什么撑开，显出一艘不很大的船只来。
三十几个修行者勉强挤在甲板上。
负责开船的燕离的衣襟被文子卿提起来，被后者怒目相视，他索性停下了真气的输出，破虚梭失去了动力，便从灵界回到了现世。
甲板上鸦雀无声，众人面面相觑，实在不知该说些什么。
“你知不知道，我们逃走，会让薛狂把怒火都发泄在我师叔的头上？”文子卿大声地质问道，“你把我师叔一个人留在那里，是什么意思？”
“松开。”燕离冷然道。
“我师叔死定了你知不知道？”文子卿的脸已接近于扭曲了，沉郁在心底的各种各样的压力，在这一刻完全爆发出来，梁有誉的安危其实已经无关紧要了。更重要的是，能带众人逃出生天的燕离，实在太耀眼了，会灼伤卑微者的灵魂。
燕离缓缓地按住文子卿的手，猛地扯开，跟着纵身跃到岸上，伸手取出离崖，目光不止在文子卿一人身上，“梁有誉会有什么遭遇我不知道，他既然选择断后，相信已经有了觉悟。虽然是我让你们活下来的，但这条命怎么使用随便你们，对我有意见的，只管用你的手段做你认为对的事，我奉陪到底！”
“燕兄勿恼，”冠晓龙黯然地道，“我相信梁长老牺牲自己，有着伟大的意义，还有文兄，你也要冷静一点，若是没有梁长老的牺牲，燕兄的计划是不可能顺利完成的，我们之中怕还要死更多的人。”
“燕兄，文兄是关心则乱，你别放心上。”流木冰见来到燕离身边，安抚着他的情绪。
魏舒脸色不善，跳到燕离身边，对着船上众人道：“梁长老的事我很遗憾。但是，是燕师弟拼死把你们救出来的，方才给你们做选择时，摇摆不定的态度已经让我感觉到恶心了，若还有人再因为梁长老的事找燕师弟的麻烦，便先问过我手中的剑！”
姬纸鸢来到岸上，挡在燕离跟船上的人之间。
幽姬躲在一旁饶有兴致的看戏。
萧破军冷笑一声，一跃上岸，抱着膀子靠在冰壁上，眼神玩味地打量船上人群。
文子卿知道自己不占理，深吸了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勉强笑道：“对不起，是我太激动了，没有考虑到燕兄的心情，我向你道歉。”
流木冰见道：“燕兄，当务之急，是商讨回仙界的路线，如何躲避血衣楼接下来的追捕，也是一个非常紧要的问题。”
燕离点了点头，收了离崖，捡了块冰石，在冰地上画出了一个简单的地形图：“魔界的地域较为容易区分，从幻夜森林过来，就是冰封山脉，冰封山脉之后是鬼蜮酆都，而我们现在所在的位置，是介于月影城与鬼蜮之间。”他在几个点中间划了个圆。
“现在的问题是，”他抬头望向众人，“仙界方面，是否已经组织了营救。”
ps：抱歉抱歉，这一章本来前天就要更新的，可是快写完的时候，突然感觉到不舒服，反正就是，达不到我想要的效果。今天看了一天书，终于领悟到原因，是剧情的不连贯。当初设定的时候，破镜跟大逃杀是连贯在一起的，写到这里又觉得后面的剧情如果没有铺垫，会很僵硬，于是插入了这一段矛盾，写完才发现，就跟断了片似的。。然而已经改不了了，毕竟梁有誉不能“牺牲”两次。。。
114、现在的之所以积极
他的问话，调动了全部人的呼吸，因为用膝盖想也知道，接下来的路会更加难走。
“不能用船直接从地下河道去往冰封山脉么？”魏舒提出了一个大部分人敢想不敢问的疑问。这个时候，面对剑拔弩张的燕离，似乎任何问题都容易招致矛盾。他们不愿意招惹燕离，但并不意味着信服。
幽姬嗤笑一声，代替燕离答道：“阴冥河遍布整个魔界，河道与河道之间横七竖八，常常面临五六个岔道，谁也没办法从灵界的视角找出正确的路径。”
魏舒一愣，仔细打量过去，发现对方身上有一种很让人厌恶的气息，知道来路多半不正常，但因为是燕离带着来的，他也不想多问，只是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
“就是说，如果我们要选择从冰封山脉逃走，仙界方面若派了人来救援，我们安然逃脱的机会就很大，反之很可能被血衣楼的人马再次堵截？”流木冰见的目光从燕离画的简易地图上抬起来，“可是有个问题，这地底的地形如此复杂，等我们赶到冰封山脉的时候，恐怕仙界的人已经发现我们被俘虏，进而退军从长计议了。”
众人的心情登时低落下去。他们不会天真到以为九大会为了他们几个倾巢出动，把魔界翻一遍也要救人，顶多是冲杀一番，在冰封山脉转一转罢了。等到发现两个冰洞的时候，很容易就能推测出他们已经被俘虏的事实，退兵的可能性是很高很高的。
“那我们怎么办？”冠晓龙佯装一副很紧张的模样。
燕离的眼睛慢慢地落到冠晓龙身上。实际上从刚才实施救人行动开始，他一直暗中锁定后者的动静，只要对方稍露一点马脚，他就会毫不留情地拆穿，以此来解决这个麻烦。但是，这个家伙太谨慎了，尽管已经因为地行密令而有了很大的嫌疑，在没有被彻底拆穿之前，仍从骨子里将自己当成仙界一份子，努力地拼杀、救助。换句话说，正因为这嫌疑，他比以往更加卖力，如今已经有十多个修行者被他所感动，如果要动他的话，好不容易安定下来的队伍，势必分崩离析。
我是无所谓的，可是纸鸢……他望向姬纸鸢，你一定不忍心让任何一个无辜的人受害，这是根植在你骨子里的皇者之仁，我不会否定它，因为这就是你啊。
他朝她露出一个笑容。后者回望，总觉得这个笑容里似乎多了些以往所没有的……执着？或许是，谁知道呢，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很耀眼呢。她也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像这样能够释然地笑出来，是久违了呢，还是终于得到了所冀望的东西？
谁知道呢？
纸鸢，所有人得到救赎的世界是不存在的；但是，我会努力地去实现。
燕离站了起来，拍了拍手，使众人的注意力都归集到他身上，然后他才慢慢用一种沉稳有力的口吻道：“诸位，走到这一步，其中的艰辛困苦，我相信你们已经深有体会。”
被这一说，听的人都有些尴尬，事实上到目前为止，所有的艰辛跟冒险，都是燕离一人独自完成。
燕离自然也知道一点，之所以这么说，是为了要给他们台阶下，也好稳固一下团队，有利于接下来的逃亡。他继续说道：“留在魔界，火蛭的眼泪随时会用尽，只能是死路一条，我们必须杀出一条活路，而且现在就要做出决定！来吧，我们立刻出发，去往冰封山脉，在还算安全的期间，可以想一个通知仙界的办法。”
文子卿张了张嘴，终究什么也没办法说出来。这个时候不论是开口说什么，恐怕都不会得到支持。他也知道燕离故意对梁有誉避而不谈，是给足了他脸面，虽然心有不甘，却也不得不选择跟随大众行动。
“你们似乎忘了还有一条路。”就在这个时候，幽姬淡淡的冷静地开口道。
“哦？”燕离心里一动。
“昆仑之壁！”幽姬眼神微微一闪，利用眼角余光观察着流木冰见的反应。
流木冰见先是有些惊讶，跟着皱了皱眉，道：“燕兄，这位姑娘是？”
“幽姬。”燕离用最简单的方式介绍道。
“行敌人所料想不到的事，难道不是最简单的破敌之法么？”幽姬自信地侃侃而谈道，“薛狂定然想不到我们不但不往魔界外跑，反而向深处进发，只要抵达昆仑之壁，在当世最强神剑仙面前，莫说是血衣楼，便是白帝城上下倾巢而出，也不够那个变态杀的。”说到这里，她眼神深处，极为隐晦地闪过丝丝冷意。
“这话我可不能当做没听见，幽姬姑娘，你似乎对家师有着什么误解？”流木冰见眉头皱的更深。
“啊，忘了女战神大人在这里呢，”幽姬立刻笑嘻嘻道，“用词不当，用词不当，我的意思是，苏掌教一人便足以保我们周全，逃往昆仑之壁是上上之策。”
燕离思考着这一个可能性，逃往冰封山脉，有着太多的未知，而且血衣楼以逸待劳，他们其实是很被动的，倒不如往昆仑之壁去，搏一条全新的生路。他跟流木冰见对视一眼，又望向姬纸鸢跟魏舒，似乎都有了一个共识，各自点了点头。
“走昆仑之壁，不失为奇策，我以为可行。”
其他人其实也已经认同了这个主意，自然更无人反对，当即由幽姬带路，直接向魔界深处进发。
……
就在距离他们数十里外的雪地，薛狂沉着脸布置大军，主要针对于搜索地下河道以及超越拦截，另外还要防备一个可能性，就是燕离他们的脚程很快，他的布置没有用，所以他决定亲自带主力前往冰封山脉，直接断了他们的后路。
一条一条的命令被安排下去之后，他领着主力影堂跟一万鬼军正要出发时，影堂副堂主无面突然出现，在他耳边说了些什么，他的面上立刻露出狂喜的神色，“干的好！来人，传我命令，全军改道，我们去昆仑之壁！”
欧阳修的身形隐藏着影子之中，心中升起了强烈的不安，为何从刚才开始，就没有见到影的身影？他很清楚这个提拔自己、赏识自己的堂主的能耐，而且其中有一个，他至今都惊叹不已而且无法效仿，那就是藏身于他人的影子里。
他曾经藏身在他暗杀的那个神圣领域的影子里整整半个月，而从始至终没被发现。
115、九即是全，全即是九。
距离白帝城万里之遥，有一座海拔九百多丈的雪山，名叫泰兰山，是魔界最为独特之地，因为泰兰这个名字，是由魔君亲取，并且是魔界如今留存不多的魔语词汇之一。此处风光秀丽，雄伟瑰奇，自然景致的魅力，得到了淋漓尽致的诠释。
燕离一行人走到这里的时候，正遇上了千载难逢的大晴天，让人不禁感慨：原来魔界也有如此蔚蓝的天空，就仿佛回到了仙界一样。
当然，魔界永远不可能变成仙界，因为其根基已被白空雪毁去，这世上没有任何灵丹妙药可以挽救；而且，魔界被毁去的是陆地，与天空没有任何关系，魔界的天空，与仙界的天空，没有任何不同之处。这也就是他们在不下雪的夜晚能看到星空的缘故，只是投下来的星力，被魔瘴给阻隔了。
晴阳高照，照出眼前一片银白世界的明朗，抬眼望过去，顺着雪坡笔直攀登，穿过云山雾海，仍然不到顶峰，肉眼无法洞穿，但仅此就给人心生震撼之感，宛然白银铺就的一道登天之路。它的左右极是匀称，像有人用抹石灰泥的抹泥刀精心梳理过，绵延不知几千里，从山下观看，就好像一个静态的、大到无边无际的巨大瀑布，一望无际的雪坡就变成了奔腾直下三千尺的水流，无形的压力就那样悬在人的心头，心智弱一些的，非得被生生吓死不可。
“登上泰兰山，就能看到昆仑之巅了，只要到了那里，纵使魔君来了，也未必能奈何我们，毕竟有最强神剑仙在那里嘛。”幽姬呼了口气，娇弱似的抹了抹额头上的汗珠，“不过，现在还不能大意，我要先给你们一个忠告，开始登山的时候，切忌发出过大的声响，不得发出叫喊，对话时尽量用极轻的弱音，啊，你们不懂得什么叫弱音，我告诉你们，就是好像小声唱歌那样的声音。如果引发了雪崩，这个地方你们也看到了，绝没有地方可以躲避，必死无疑！”她说这话的时候，意味深长地看向萧破军。
萧破军扬了扬眉，骂道：“丑女人，你看我做什么？”
“老娘不叫丑女人，老娘叫幽姬，给我记住了小鬼！”幽姬勃然大怒。
姬纸鸢是个很喜欢安静的人，很不习惯这两个一天天跟斗鸡似的，连忙问幽姬道：“幽姬姑娘，你前面说泰兰是魔界语余存不多的词汇，这是什么意思？”
“这个啊，我听我叔父说起过。”魏舒笑道，“据说魔界诞生之初，魔君还未统一天下的时候，最早出现的一批土著已经发展出了自己的语言，脱胎于阎浮通用语，因为第一批土著是有着生前记忆的魂影进化而成的英魄，传闻中，这些英魄生前很多都是修行者，只是记不起来太多生前的事情。也是因此，魔界的修行法门脱不开九大道统的路子。”说到这里忽然发现自己扯远了，轻咳一声，继续道，“后来魔君出现，一统魔界，并以修行正统自尊，大力废除魔界语，改用阎浮通用语，数百年的发展演变，到如今魔界居民的口音，都不太听得出区别了，或许这就是魔君的目的吧。”
幽姬淡淡道：“那是你们修行者的推测。闻人未央只是发现通用语能够用非常简单的词汇来表达一些极为复杂的思想，于是拿来就用，新诞生的语种得不到温床跟细心照料，自然就没有出头之日，久而久之，就被忘得一干二净。”
“听一个魔族直呼魔君的姓名，还真是不习惯呢。”冠晓龙开玩笑似的说道。
幽姬是魔族，在路上早就被猜测出来。而且她对路线熟的跟自家后花园似的，除非土生土长的魔族，否则哪有可能？如今算是“同舟共济”的情状，一路上都很默契地不提起这个话题，没想到冠晓龙如此不识趣，如此直白地说出来，不是非得让大家面对这个问题吗？
“你们先走，我跟她说两句话。”燕离忽然开口说道。他是对着幽姬说的，口中的“她”自然就是幽姬。
这给了众人一个台阶下，便都沉默着开始登山。
幽姬等了几步，笑眯眯地望着燕离道：“好嘛，总算还记得姐姐是你的救命恩人，关键时刻懂得给姐姐解围，干得不错。”
“我是真有话问你。”燕离翻了个白眼道。
“果然，哼，你问吧，回不回答，看姐姐我的心情。”幽姬暗恼这个油盐不进的家伙，连句好话都不肯说。
“我是真有话问你，但为你解围是第一优先的。”燕离笑着道。
“无事献殷勤。”幽姬撇了撇嘴，心里知道对方肯定有求于自己，但还是有些受用，“你问吧，什么问题。”
“天地万物自然化生之道，从有穷数到无穷数，分为九个演变的过程。”燕离复述了文子卿的一段话，接着问道，“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九个过程是哪九个？”
幽姬扬了扬眉，嗤之以鼻地道：“要理解这句话，你首先要通读《易卜子》，理解易大师这本著作里头所要表达的核心思想。这句话表面很浅显，可是有些事物其实似是而非，就好像这泰兰山一样，若是有一天魔界温度回暖，泰兰山便会不复存在，你能明白这个道理吗？”
“略懂，略懂。”燕离谦虚地请教道，“敢问幽姬大师，那九个过程都分别是什么？为什么是九个，而不是十个或者八个？”
幽姬没好气地骂道：“笨蛋，还说略懂略懂，我看你根本是一窍不通，否则何至于问出如此愚蠢的问题来！答案不是已经在你的话里头了吗，因为是从有穷数一到无穷数九，一是起始，九是结尾，你再换算下去，一十一跟九十九，是不是一样？按照你的说法，倘若是八，那么演变就不到结尾，如何能算是无穷数？倘若是十，那不过是多一个轮回，到十九之数罢了。所以，九个演变的过程，是极致圆满的状态，无论你如何向前延伸，都是万变不离其宗的至理。”
燕离的脑中轰然一声响，宛然醍醐灌顶般明悟过来。
九为数之极，若是无限延伸，便是全部，全部岂非就是世界？
116、去往死境
泰兰山在一天之内来了两拨“游客”，就好像老鸨接客一样稀奇，因为大雪山的景色美则美矣，却对生命安全有着极大威胁，加上魔界的居民每日里都要与天灾、饥荒等等作斗争，哪有文人墨客般的闲情逸致，跑到这里来消闲。
薛狂注视着前方还很崭新的脚印，能感觉到猎物已经近在咫尺，阴沉的脸不由得露出了一点笑容。他抬了抬手，下令道：“传令下去，从现在开始，不管有任何理由，严禁大声喧哗！”就算是他，也不想面对泰兰山的大雪崩。
这时候一个影子走上前来，抱拳道：“大人，看脚印，那些人类修行者已经攀登半个时辰有余了，属下以为，不如先派一部分脚快的，绕到前面去骚扰拦截。”
薛狂目光下垂，盯住这个影子，不置可否地道：“你叫什么名字？”
空气仿佛都凝固下来。
影子感觉到了极具穿透力的目光，仿佛所有的秘密都无所遁形，不禁冷汗直流，身子微微颤栗着，沙哑道：“银，银蛇……”这个影子自然是欧阳修。他在路上试图寻找脱离的机会，好赶上去通知燕离，谁知燕离有着幽姬这个向导，比他们脚程快多了，直到此处，才勉强追上来，也因此一直没能找到机会。
“银蛇。”薛狂念了一声。
“是。”欧阳修只觉口中发出苦味来，很怀疑被薛狂识破了身份。其实仔细想一想，如今的处境比在神州要好的多，还受着上司的赏识，前景一片光明，何必还把自己当成燕山盗的一员呢？这个问题在他脑中转了许久，并没有找到答案，只是一旦机会出现，他便毫不犹豫地抓住。这或许是天性使然，无法去强行改变。
“多好。”薛狂忽然指着身后众影子道，“看看这一位，好好向他学习，懂得主动为上级分忧，不是你们做属下的应该做的事吗？所以我最无法忍受影堂这一点，除了你们堂主，一个个都像是思维僵化的行尸走肉，只会听令行事。你叫银蛇是吧？”
“啊，是，属下是叫银蛇。”欧阳修暗暗地松了口气。
薛狂大手一挥：“就按你说的，带两个小队去吧，务必不能让他们抵达昆仑之壁。”跟着似笑非笑地补充道，“你既然敢揽下，就该知道失败者是没有价值的。若是失败，我就把你的脑袋砍下来，缝到狗身上去，记住了？”
欧阳修只感觉被难以言喻的杀机所笼罩，禁不住浑身发冷，颤声应道：“是，是，属下记，记住了……”
欧阳修带人走后，薛狂叫来了副堂主无面，面无表情道：“影堂全员带一部分鬼将驾驭雪魔车登山，其余鬼兵立刻急行军，要比他们更快的速度缀上去！大王子，这样安排，你没有意见吧？”
雪魔车是可以爬雪山的，这一点恐怕燕离都预料不到。薛狂早就做好了准备，路上就给带来的雪魔喂饱喝足，只等着此刻来用。
荒咬笑道：“哪里，既是薛兄主事，自然一切听从吩咐。不过，我很好奇，薛兄莫不是对那个影子心存怀疑？燕十方此人虽有过人之初，但凭他这个年纪，心机再深沉，阅历再丰富，也不至于提前在魔界安插了卧底。”
“这个影子有没有问题，”薛狂也笑道，“我其实一点也不关心，他只是一颗逼迫燕十方走入死境的棋子。当然，我对燕十方也没有这样多忌惮，大王子应该懂得。”
“是，再过去就是昆仑之壁了，实在没有必要冒这样的危险。”
……
燕离呼出一口白气，抬头望向碧蓝天空中的艳阳，不由自主地眯上眼睛，跟着又低下头，望着深深没到膝盖的积雪，心慢慢地沉了下去。现在他们每往前走一步，都要耗费很多的体力，因为雪是新下的，还没有凝结到足以踩踏的地步。
体力的消耗倒也罢了，只需要很少的真气来替代；但诡异的温度却是实实在在的威胁。明明在万里晴空之上，烈日毫无遮挡地洒下炙热来，却感受不到一丝的温暖，更要命的是，只要有一丝风从包裹不严实的衣领里钻进来，立刻就能体会到冬泳的感觉。
每个人都逼不得已，又分出一部分真气来护体，不然还没登到山顶，就已经先冻死了。
周围已有好些个修行者，显出灰败的脸色。
“续元丹再匀一匀吧。”燕离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干哑的嗓音，让人怀疑是用力生生挤出来的。随着海拔的升高，空气愈来愈稀薄，早就不能呼吸。
从登山开始，已经过去了快三个时辰。
烈日已向西方落去，一旦天色暗下来，可以预见的，处境将越来越艰难。
“我已剩不多了！”走在燕离身旁的一个九大弟子不情不愿地咕哝了一声。
萧破军只觉一股子无名火起，走上去从后面抓住他的衣领往后拽：“你说什么！”
“你！嘘……嘘……”九大弟子吓得脸色惨白，不是被萧破军仿佛要杀人似的神情，而是担心后者的声音太大，引发雪崩。确实，在自然天威面前，其他的便会显得微不足道。
萧破军冷厉地笑道：“反正没有续元丹也是死路一条，倒不如引发了雪崩，还能死的壮烈一些。”
“我，我给你就是了，你小声一点！”
拿到了续元丹，萧破军这才放了人，犹觉得作呕，呸了一口：“辛辛苦苦挖洞，把你们救下来，要一点药，比要你们的命还难，什么狗东西！”
许多怀着小心思的九大弟子的面色登时红一阵白一阵。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出现了一片雪松林。
能长在泰兰山的雪松，每棵的高度都足以让人怀疑这是新品种。
忽然一阵冷风吹过来，树梢上的积雪簌簌地落下。
“都闭嘴！”
燕离便在此时抬手，目光迅速地投向流木冰见。
流木冰见知道他的意思，坚定地摇了摇螓，传音道：“我从头到尾一直监视着，他绝不可能往外传递消息。”
燕离听罢，强提一口真气在胸口，低喝一声：“迎敌！”
117、言不尽灵魂深处
迎敌？
众修行者惊疑不定，任神识五感怎样延伸，都觉察不到敌踪，不禁怀疑燕离是不是因为环境太过恶劣，以至于出现了幻觉。
赵昌是五行院少数懂得符?之道的弟子，他的地位因此比修为更突出，受到许多追捧。他若是知道这一回看起来很风光的任务会陷入到这么样一个绝境，打死他都不会参加。方才被萧破军抓住领子的时候，他深深感受到了羞辱，更让他觉出难堪的是，他因为害怕雪崩而将这份羞辱感给强压了下去，选择了向暴徒妥协。此事若传回门中，会被那些崇拜自己的师弟师妹们怎样看待？
可笑的任务！
可笑的萧破军！
可笑的燕十方！
最好全都在这里死掉！
还迎敌，我迎你的妈！
他在心中骂的痛快，正要趁着这快感，出言好生奚落燕离一番，心脏突然间一痛，不由自主地低头一看，只见一截形状诡异的刀尖从胸口突出来，凛凛的刀锋之上，因为刺得太快而没来得及沾上血迹，寒光分外逼人。
不！
不可能！我怎么可能死在这里？
他一下子满面狰狞：要死大家一起死！
此人根本不管是谁在背后偷袭自己，用尽了生命的余力，试图发出最后的怒吼。
但是这生命的恶的余音没能发出来。
燕离的反应不可谓不迅速，几乎第一时间洞察到他的意图，右手直接抽出离崖，任由剑鞘自由落体，左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封住了赵昌的嘴，同时反握离崖，向躲在阳光下的阴影中的刺客抹过去。
铿！
那影子不知何时已抽出曲刀，挡住了离崖，火星四溅，影子受不住力而向后飞退，在半空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燕离已锁定影子的气机，断不可能被他逃走，但重新正握剑的手忽然僵住，因为那个影子在刀剑交击的一瞬间，极其隐晦地说了一句话。
“龙首，小心影！”
他听出是欧阳修的声音，正手剑便没有递出去。
几乎下一刻，数十个修行者都遭到了偷袭。不过，流木冰见已经展开了法域，结果只有几个受了轻伤。这些影子一击不中立刻远遁，法域都无法捕捉。
“警戒！”
燕离松开手里的尸体，对后者残留怨恨的死不瞑目的神态恍若未见，丝毫不为领队来刺杀的是欧阳修而有丝毫放松。
赵昌死的太快了，几个九大弟子用一种充满惊悸的眼神看着燕离，看着他对同道毫无同情心的模样，分外觉得心寒。
“赵，赵兄这就死了？”其中一个仍然不敢置信。或许他只是无法接受燕离的冷血，就好像燕离毫不犹豫地抛弃梁有誉一样，甚至都不看赵昌的尸体一眼。倘若自己也像那样倒在血泊中，是不是也连看一眼的价值都没有？
多半的心里活动，都是如此。
徐广走了过来，先是蹲下去阖上了赵昌的眼睛，然后盖了一张布，最后站起来面对着燕离，严肃地说道：“请你对同道的尸体尊重一些。”
燕离此刻脑子里正在飞速转动，影堂的出现，意味着他们的行动已经暴露，那句警告是什么意思？影？那不是影堂堂主吗？欧阳修为什么要自己小心影堂堂主？流木冰见一直监视着冠晓龙，可以肯定他没机会动手脚，那么真相似乎只有一个。
影为什么会叫影呢？难道就因为他是影堂的堂主？换个角度思考，会不会是这个家伙擅长躲在别人的影子里？难道他现在就藏在某个人的影子里？欧阳修的警示简短急促，说明他根本没有时间也不敢做出太明显的提示。
想到这里，他禁不住的毛骨悚然。
这么一推理，影堂出现在这里就合情合理了。时间很紧迫，影子已经出现，薛狂以及敌军大部队肯定就在后面，必须加快脚步！
“喂，燕离，你听到我的话了吗？”徐广有着道庭弟子面对其他道统弟子时候所独有的优越感，哪怕燕离冒死拿回了火蛭，又从薛狂的手中将他们生生给救出来，也不过是他理所当然应该做的。“我以北斗第六宫首席弟子的身份向你保证，若你不向赵昌道歉，我必将此事拿到剑庭讨一个说法。”
燕离深吸了口几近于无的空气，对众人道：“加快脚步，天黑之前必须攀过山顶！”说着径自迈步前去。
徐广作为首席弟子，还是第一次遭到如此彻底的无视，不禁怒火中烧，伸手按住燕离的肩膀：“慢着，把话说清楚再走。难道你是聋的吗，没有听到我说的话？”
形势已经如此紧迫，性命都快要不保，居然还有闲心计较尸体的事。潜藏在暗处的影子，更是迫在眉睫的威胁，每个都随时会有生命危险。
到这一刻，燕离的杀机终于抑制不住，所有人纷纷惊骇地望过来，那是怎样一种凛冽的寒意啊，几乎要化为刀子，寸寸地凌迟他们的心脏。
原本要为徐广助威的几个九大弟子对视一眼，又瑟缩了回去。
徐广作为距离燕离最近的一个，感受分外强烈，手像触电般缩回去。他悻悻地道：“那，那先登山好了……”他话未说完，只听“呛啷”一声细响，眼前一花，燕离已经消失不见，当脖子觉出锋芒时，才察觉到身后有人，他整个人惊悸地站住，连吭都不敢吭一声。
“听好了，从现在开始，再说一句废话就死。”燕离呢喃似的说道。
在徐广的耳中，就如杀人的恐怖魔音，离崖距离他的肌肤只有半寸，稍一碰就出血，他浑身颤抖着连连点头，不敢多说一个字。在这一刻，他十多年的修行，就仿佛凭空蒸发了一样。
“走。”燕离这才收剑。
队伍重新行进，赵昌的尸体再没有人关注。
冠晓龙望着徐广机械般的步伐，低低地笑了一声。
另外一边，欧阳修领着三个小队的影子，数里外的另一片雪松林里停了下来。
影子们都处于魂影的状态，肉眼是无法捕捉的。
他回转身，面对着手下跟另外两个小队的影子，阴森森地道：“到此为止了。”
“队令大人，”他的手下很疑惑，纷纷显出身来，“我们接下来如何行动？”
“银蛇， 你在干什么？”
发出问话的是另外两个小队中其中一个队令，名叫银川，他两个的名字都是影取的，同为影较为倚重的心腹，早就各自看不顺眼了，做梦都想着要除掉对方。
欧阳修伸手揭开黑袍的兜帽，露出虽然清秀却十分阴鸷狠辣的瘦长脸。他自嘲地一笑：“我也不知道我在干什么，如果可以选择的话，我定会选择出生在魔界，这里才是我梦寐以求的天堂！可是……”
他说着话的同时，曲刀已经捅入身旁的副手的心脏内，并望向燕离远去的方向，喃喃道：“龙首，若你死了，就说明我跟燕山盗缘分已尽！”
118、剑魂之于洞明
燕离带着众人不顾体力消耗，加快了行进的速度，终于在天黑之前抵达了山顶。但没有任何停留，马不停蹄地下山。
到了夜晚，果然如同预料的那样，真气与体力的消耗越来越严重。
魏舒抹去额头上的雪晶，那是体力耗费过巨而渗出来的汗珠，立即就被冻结。扫了一眼周围的人，每个的脸色都极不好看，若是此刻遭遇敌人，怕是没几个能保存住搏杀的意志。他的目光又定格在幽姬身上，发现后者的神情也非常凝重。影子的出现，意味着他们的计划已经暴露，这个女人作为提议者，实在非常的有嫌疑，他很不明白燕离为何对她如此信任，若随时会遭遇战斗，优先排除内部的威胁不是更重要吗？
他想了想，加赶了两步，到燕离身侧低声传音道：“燕师弟，再这么赶下去不是办法，恐怕还没抵达昆仑之壁，就有人要活活累死了。还有，我们之中恐怕有卧底，我认为应该先找个可以躲藏的地方，优先恢复体力跟清除内部的威胁。”
燕离不知怎样跟魏舒解释，摇了摇头道：“魏师兄，我知道你怀疑谁，但是相信我，不会是她，而且我已经知道是谁，前面有个遗迹，我有个计划……”
“哦？”
……
下山比上山快太多了，并且在半道上有一个历史悠久的遗迹，原先的名字已不可考，在泰兰山被命名后，此处便顺理成章，变成了泰兰遗迹。
泰兰遗迹的建筑多半由碎石块堆砌而成，年代久远，许多已经风化倒塌，并且泰半都被埋在雪里头，几乎看不出原来的面貌。
行不多久，眼前突然出现了一大片石柱林，广而且宏大，一眼望不见边界。每根石柱都是由碎石不知用了什么方法粘合而成，高约莫在二十多丈，虽然做工极是粗糙，但这宏伟的气势却不得不叫人们为之震撼。
也不知道这些石柱到底是做什么用的。
燕离望着眼前的情景，心中慢慢回忆起了两处地方：一个是腾龙榜大考时，止境印证的场地。但是那个场地的规模跟这里比较起来，却要差上很多；一个是神州狼神塔地底遗迹，围绕着那座诡异冰宫的石柱群，规模远超此处，而且那些石柱的做工跟材料，无一不是顶尖，可以说二者根本没有可比性。
他看得出来，泰兰遗迹恐怕就是仿造狼神宫地下遗迹的。
走着走着，脚下突然觉出一块硬物，他蹲下去捡起来瞧了瞧，是个盘子状的器皿，拍去雪尘，器皿内有个非常奇怪的印记，他有些在意，便将盘子收了起来。
“燕兄可是捡到什么宝贝了？”流木冰见好奇地问。
“若真是宝贝，冰见你会抢么？”燕离笑着问。
流木冰见不禁莞尔，正要说话，忽然想起目下处境，实在不适合说俏皮话，便只摇了摇螓。
姬纸鸢望着周围的环境，有一种独特的熟悉感在心中徘徊，她有些茫然，因为她很肯定自己没有来过此处，也没有见过类似的建筑，这熟悉的感觉让她很安心，就好像远游归乡的游子。
进入石柱林中，燕离挥手让众人停下，然后回过身，目光在每个人的身上掠过。
众人不明所以，面面相觑。
几个实在累的受不了的，正要坐下去。
“站着！”燕离却发出冷喝。
徐广皱起眉头，迟疑了一下，道：“燕离，你让我们停下来，又不给我们休息，到底要做什么？”
燕离不做理会，不容置疑地摆手道：“每个人站一根石柱，分散开来，拿出你们的宝器，我们要把黑暗中的客人请出来，让他好好的给我们讲一讲，是怎么把我们的行踪暴露给敌人的！”
“黑暗中的客人？什么意思？”
众人一惊，已经从话中咂摸出了耐人寻思的意味，各自都把精神振作起来，依言取出宝器严阵以待。
幽姬脑筋转了转，恍然大悟道：“是影！影堂的堂主，他有一招可以躲在人的影子里！”
燕离也取出了离崖，冷冷说道：“影先生，正如她的所说，你准备藏到什么时候？现在你有两个选择：一个是被我找出来，被我们杀死；一个是自己出来，用你一个的命，换我们几个或全部人的命。当然，我们是俘虏，俘虏若是死了，你的任务就失败了，李血衣会扒了你的皮！”
空气中寂静得针落可闻。
没有声音发出来回复，坚定贯彻沉默是金的真理。
燕离早料到如此，对魏舒点了点头，后者会意，骈指为剑，腰间剑器受到莫名气机的牵引，幻化成光影没入虚空中不见。
燕离见状，盘膝落座，迅速存思入冥，意识却不进入源海，而是处于一种渺渺茫茫，宛然混沌未开化的状态。某个瞬间，“我”的意志骤然强烈起来，冲破了许多阻碍，忽而全身一轻，他便知道成功了。
向上飘了一阵，他“看到”魏舒的飞剑在更上空处悬浮，肉眼无法辨别，却瞒不过剑魂，跟着又“看到”自己的肉身盘膝在地上。其他人因为不知道他要做什么而目不转睛地看着。这个时候，流木冰见先察觉到异象，抬头望他的所在看了过来。很快，姬纸鸢、文子卿、萧破军、幽姬、徐广、冠晓龙，这几个实力较强的都感应到了。
“燕兄？”文子卿不确定地唤了一声。
燕离在剑魂状态下，自然没有嘴来回复。剑魂状态不知能持续多久，他不敢浪费时间，凝神去看每个人的脚底下。这个时候天光还未完全地暗沉，他仔细观察过每个人包括自己的影子，却没有发现任何疑点，这个结果让他的心沉了下去。在马上就要发生的恶战中，藏着一个顶级刺客，实在是很要命的事。
难道连剑魂都无法洞见？
不可能，即便是影身术，也不是抹消了存在，只是变成另外一种能量形态，只要修为差距到一定程度，同样也是挥挥手就能扫灭。
想到这里，他控制着剑魂，一个一个去触摸他们的影子。
果然，在徐广影子上，察觉出了不同寻常。
119、我的长州王
“躲开！”
剑魂状态，燕离向徐广传递出极强的意念。
徐广脸色一变，下意识地后退两步。
呛啷！
剑光乍现，远在十丈开外的离崖骤然激射而来，在剑魂控制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钉在徐广的影子上。
然后此后空气仍然寂静。
徐广被这一下却吓得不轻，忍不住大声质问道：“燕离，你想要我的命？你这个……混账！若是慢一步，我已经死在你剑下了，你想挑起剑道之争吗？”
他在平常若是这么样大声训斥一个人，定然会遭到许多目光，可是这一回，却没有受到瞩目的感觉，他感到非常奇怪，扫了一眼其他人，却发现其中几个正惊恐地瞪大眼睛，盯着自己的脚下。他心中咯噔一跳，下意识地低头一瞧，只见自己的影子不知是否被恶魔附体，在那里兀自扭个不停，不禁吓得连连退步。这一退才发现，自己的影子没事，只是跟那被剑钉住的扭曲的影子重合罢了。
难道这个就是影堂堂主？这一路上都躲在我的影子里？
他又惊又怕又怒，厉声叫道：“你这见不得人的鼠辈！”同时双手掐印，身后出现一道光门，正是众妙之门。
众妙之门是《玄星道典》的灌顶法门，可以说是每个道庭弟子都能施展的绝技。而且，虽只是灌顶法门，它却是道典的核心，从中发出来的光，是至刚至阳的神圣之力，可直接灭杀绝大部分邪崇，像鬼族的黄泉咒一流，在众妙之门下，根本毫无生存空间。
这道法门修到高深处，犹在藏剑峰的“万剑归宗”之上。
从众妙之门中激射出一道白光，落到那影子上，顿时“呲呲”作响，那影子似乎极其痛苦，更加剧了扭曲。
众人一见有效，振奋地叫道：“徐师兄，快杀了他！”
“不用你们说！”徐广略微自傲，但不敢怠慢，加大了真气的输出量，白光膨胀一倍有余，立刻将那怪物给生生化了去，只剩了一滩暗红血水。
死了吗？
知道是影堂的堂主，没有人敢大意，仍然凝神提防。
死了吧？
那暗红血水半晌没有动静，渐渐最后的温度都被寒冷剥夺，冻成了暗红的血晶。
“不用担心，应该是死了。”徐广松了口气，“虽说是血衣楼影堂的堂主，但入了不上台面的邪道，终究无法逃过‘至道圣光’的制裁。”
“徐师兄不愧是北斗第六宫的首席，众妙之门的造诣怕是不在第二宫雪天崖之下。”众人紧绷的神经，慢慢地放了下来，这个时候某些人自然少不得奉承一番。
徐广听了这些奉承虽然心里很是受用，却也分外汗颜：“别胡说，我怎么能跟雪师兄相比……”他倒不是自谦，是差距到了一定的程度，脸皮再厚也不敢当真。
“呵呵呵，雪天崖在昆仑之巅以刀道为基础，以众妙之门为核心，领悟神境‘日月同天’，在《玄星道典》之上别开生面，虽比不上创派大宗师，小宗师的名头倒也当得，岂是这小子能比的。在我看来，你们大部分人都比不上雪天崖一根手指头，空有一身的资质天赋，却不懂得如何利用。”
这时候一个低沉的笑声，如同一个晴天霹雳，打在众人的脑袋上。
徐广体内的血液在这一刻仿佛凝固，他听到声音是从自己身后传来的，浑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一动也不敢动。
“不过，能杀死我培养的影虫，实力不错，道庭应该会为了你付出更多的代价，庆幸吧小子，你捡回了一条命。”声音倏忽间已到半空。
燕离“眼前”一花，有一物刺将过来，心头警兆猛生，想要退回肉身已来不及，目下剑魂状态几乎毫无还手之力，只能对魏舒发出意念：“魏师兄救命！”
魏舒早有感应，剑指立动，飞剑从更高空处落下，在将暗的天空中划出一道天隙流光，乍然击在影子上。
只听得金石交击的声响，然后飞剑被曲刀抵住的情景显现出来。
“给我现身！”
魏舒微一扬眉，剑指递出去，向内一翻，往上一勾，飞剑与曲刀摩擦着划过去，爆出一蓬激烈火星，飞剑如同有人握持，猛地反向横斩，若是影子显化出来，就可以发现这一剑斩的是后颈。
“御剑术吗，嘁，真是麻烦。”
影子被飞剑斩得破散开去，终于显出了身形。他抱着膀子，脚下如有磁石般立在一根石柱的侧面，仿佛重力发生了倾斜。他并不看任何人，每个人却又都有一种被盯上的错觉。
燕离趁机向肉身飞去，意识重新回归，心神略定，这才去打量影。
影是五短身材，裹在黑袍之下，由于是面朝下，没人能看见他的脸。
魏舒剑指一转，飞剑不依不饶地追上去，再一次劈碎了影的身形。然而就如鬼魅一样，碎掉的身子化作了黑烟，到了对面石柱上侧方站立，还是那样抱着膀子。
“不错，已经掌握了‘三十六段御剑术’的精髓；不过，阳泉君的进攻可不会如此的单一，你真是他的得意弟子？”影对于九大道统的事简直如数家珍，张口就来。
魏舒大怒道：“凭你这魔贼，也敢对我御剑峰品头论足！”他的左手同时骈指为剑，各自动作，交互配合。
飞剑绕着石柱飞旋一圈，继续追击影，但轨迹忽然变得飘忽不定，不知怎么的，就多出了数不清的剑影，到得影头顶上时，所有的剑影又都归于飞剑。
“归一剑！”燕离大吃一惊，显然认出了是剑庭有名的绝技，他曾经看余秋雨施展过，这一招看似简单，其实非常复杂，需要同时掌握多个难度极高的剑技，比如那剑影，就要通过特定频率的挥剑来制造，快了或者慢了都会失败。能掌握这一招的，在剑道上都有极高的天赋。他自忖就算无需真名的加持，也能够修成。但魏舒可是隔空御使飞剑，那与手持完全是两个概念。
说时迟那时快，隔空的归一剑轰然斩去，影立足的石柱被直接削去一大截，整个倒塌下来。
“呵呵呵，孺子可教。”
影还是那种语气，这一回他重新凝实之后，却做了反击，曲刀从一个刁钻的角度，将飞剑给击飞出去，然后一闪，到了一根石柱的顶端，居高临下地俯瞰众人。
“游戏结束了。”他淡淡地宣布。
“猖狂！”萧破军忍受不了有人比自己还嚣张，取出龙怒，真气爆炸式的汹涌而出，冲两步一蹬，在几根石柱之间几番借力，龙怒猛地递出去，宛然毒龙般咬向影的咽喉。空气炸了一样噼啪作响。
可惜他的招式虽然威猛霸道，却比飞剑要慢上不少。飞剑尚且抓捕不到影，龙怒的这一记直击自然也收不到效果。
影的身形在另一根石柱顶上显现，仍是抱着膀子，从正面可以看到他的嘴角弯起一个嘲弄的弧度。
萧破军任何能忍，正好冲上去，突然发现影的背后，遗迹下方的雪坡出现了几个黑点。黑点越来越大，越来越大，待终于显现出轮廓时，他的瞳孔一缩。
“雪魔车！”他沉声叫道。
“你终于发现了。”影冷笑。
萧破军横枪而立，歪头对底下道：“喂，燕离，他们来了，怎么样，大干一场吧！”
“你们快看！”另一边，已经有弟子发现另一处的情况。
众人循着指引看过去，只见泰兰山顶上，沉默无声的数不清的鬼族大军，如同山洪爆发般向下涌来。
“怎么办？”一众九大弟子不约而同地望向燕离，他们此刻已是六神无主，只想有个人来告诉他们接下来应该怎么做。
可是他们从没有考虑过燕离的感受。
燕离遭遇过很不少的绝境，都没有像这一次那么大的压力。对手可是鬼族两万精锐部队及鬼族大将军，血衣楼影堂全员及其不知深浅的堂主，天辰榜名列前茅的两个超级新星，尤其是鬼族大王子，名列天辰榜前十之列，是个能与燕十一做对手的可怕角色。而己方唯有流木冰见，能与那两位分庭抗礼。
无论怎么看，这是都一场必败无疑的战斗。
他已看出来，薛狂自从“死”过一次之后，变得很谨慎，特意费了许多力气，来制造四面合围的形势，确保他们插翅难逃。这一时之间，他再怎么机敏聪慧，也根本想不到脱身的方法。
然而他知道，此刻稳定军心是第一首要，不管这些让人倒足胃口的修行者到底能办到什么，首先要让他们相信自己能办到什么。
他深吸了口气，正要说话，一只柔软的手忽然来握住了他。他回头望向姬纸鸢，灰暗的心境，即注入一道光明，仿佛诞生了无穷的力量。
“我会带你回去的，去见你的臣民，长州王。”他笑着说。
鬼族大军汹涌下来，制造了一场冰风暴。
姬纸鸢拢了拢秀发，安静地点螓：“嗯。”似乎对此坚信不疑。
ps：争取一下全勤吧，这个是久违的三千字大章。我不能保证，因为现在断更就是没灵感，我不想用一堆垃圾字词硬凑上来给你们看。我所指的没灵感，不是说我不知道该怎么继续写下去，剧情在我脑海中反复翻腾无数遍了，我只是找不到一个切入到让我感动的点的契机。当然，我得老实交代，也因为国服吃鸡改的不想玩，跑去找了个快餐游戏，费了不少的精力，导致的没灵感。就是这样。
120、越优秀越无法直视耀眼
燕离大手一挥，气沉丹田，发出不容置疑的指令：“到上面去！”语罢一马当先，拉着姬纸鸢登上了就近的石柱。
众人立刻领会到他的用意，精神一震，纷纷登上了就近的石柱。
鬼军汹涌而下，引发了很不小的动静，让人不禁疑惑，难道他们不担心引发雪崩吗？
魏舒却看出了异样，皱眉道：“此处近期恐怕已经发生过一场灾难了，敌人对这里很熟悉！难怪下山的路更好走，只是因为这酷烈的环境，被我们忽略了。”他刻意说给燕离听，希望他能够重视。
燕离一听，心中忽然涌上来一个疯狂的主意，他转头望向一个刚刚登上来的九大弟子，叫了一声：“余飞欢。”
余飞欢是上荒神庙的弟子，看起来是沉默寡言的老实相，燕离却注意到他很爱占小便宜。
听到有人叫自己，余飞欢下意识地望向燕离，“怎，怎么？”
燕离飞身跃到余飞欢所在的石柱上，伸手道：“拿来。”
“拿什么？”余飞欢困惑道。
“赵昌的乾坤袋。”燕离道。
余飞欢心中一跳，慌忙道：“你，你胡说什么，我怎么会拿，拿死去同道的东西！”
燕离知道自己赌对了，刻意地大声叫道：“想活下去，就把它给我！”
众人正严阵以待，突然听到，纷纷望向余飞欢。他们只要知道一个信息，那就是活下去的关键物品，在余飞欢的手上。管你是什么，就算是你余飞欢的命，这个时候敢不交出来？
在如此的逼视下，余飞欢招架不住，悻悻地将一个乾坤袋丢给燕离。
燕离接住，将识念探入其中，欣然展颜：“果然有！”
众人都好奇他所指何物，余飞欢心说自己都还没来得及查看，忍不住问道：“里面有什么？”
燕离取了出来，连同乾坤袋一起丢给余飞欢道：“完成我交给你的任务，里面的东西就是你的，听好了……”
煮熟的鸭子又飞了回来，余飞欢喜不自胜，瞧了眼跟乾坤袋一同丢过来的东西，不禁一愣：“这不是五行院的引雷符吗？”
引雷符为五行院所独有，一种介于符?与宝器之间的秘宝，只要注入少量真气，便可引发雷霆。
手上引雷符一共有九张，就算是五行院弟子，也未必人人都能拥有。没想到赵昌如此富有，这可是一笔可观的财富。
余飞欢心里正打着算盘，听到燕离的传音，脸色立即巨变，连连摇头道：“不，那怎么行，我们也会死的！”
燕离道：“我自有办法让你们活下来，你不肯也罢，这乾坤袋我便交给肯的人笑纳吧。”
余飞欢一听，更加难以接受。
燕离不像对付其他人一样，拿性命要挟，像余飞欢这种人未必怕死，若拿性命要挟，说不定适得其反；而贪小便宜是他的本性，也是他的弱点。
“好，好吧，那你要说话算数！”他将乾坤袋捂得紧紧的，生怕燕离再抢走，“当然，我也不是真的相信你，是因为大师兄对你的评价很高，我相信大师兄。”
“去吧。”燕离摆手同时，在空虚握，离崖出鞘斩出大量剑气。
冲在最前面的几个鬼族哼也没哼，便摔倒在遗迹的粗劣不堪的地板上，蓝的绿的血一股脑地向前面喷洒。
剩余的剑气，却被虚无中伸出来的一只手给吸去，如有一个圆环，将全部的剑气包裹揉碎，最后如风轻送，圆环与剑气在空气中一道消弭于无形。
鬼族大王子披着暗蓝色大氅从虚无中走出来，抬头对着燕离发出残忍的笑容：“杀我的部下，可是要以命来偿的。”
他的出场很震撼，许多修行者都被镇住。
燕离却不看一眼，并且毫不恋战，转身就向后方撤退。
“走！”
众人在各自进攻一次后，便也收手，跟随着在石柱上腾挪飞跃。
鬼族大军穷追不舍，身手高超的，飞快地登上了石柱，向他们悍然杀去。
修行者们不得不停下来抵御。
荒咬有一种被忽视了的感觉，好像在猎物的眼中，自己在这群猎人里无足轻重，气得倒有些想笑。当然，杀意不减分毫，并且觉出燕十方比薛狂形容的还要讨人厌，杀了都不足以泄愤。他往前踏出一步，已来到石柱上，正要追上去给对方一个永生难忘的教训时，忽然迈出的脚在半空中顿住。
他的前方出现了一个人，一个女人。
“女战神流木冰见，久仰了。”他笑着说，未能踏出的一步，慢慢地收了回来。不是他不想，是周围都笼罩在女战神的气场下，这一步是迈不出去才收回来的。
“鬼族大王子荒咬，若我记得没有错，这是我们第一次见面。”流木冰见含笑回应。
“是这样吗？”荒咬遗憾地道，“像你这样的又美貌又强大的女人，再早十年相遇，都还嫌不够的。”
流木冰见知道对方虽然说的客气，可是已经在对她的气场做出反击了。她毫不犹豫地向与燕离他们相反的方向飞身逃去。
荒咬一怔，望了望燕离，又望回流木冰见，权衡了一下，还是向流木冰见追了过去，一面大声笑道：“久闻女战神在战场上所向披靡，小王心驰神往，快别跑了，停下来决一死战吧！”
流木冰见果然不跑了，回身面对荒咬，笑吟吟道：“大王子忘了，天辰榜上，我的排名可在你之上。”
“哈！”荒咬大笑一声，“你是说那个毫无根据的榜单？那不过是你跟韩天子搞出来的噱头，若要我来排，天辰榜榜首的名字，应该是我荒咬！而且……”话锋一顿，他的笑容倏地全无，阴冷冷地接着道，“我实在以为，一个区区洞观境不该在天辰榜前十内，今日正好借这个机会，由我亲手来矫正。”
说着话的同时，强烈的气域从他身上膨胀开来。在他的头顶上空，隐约出现一个长角的怪物，从仿佛眼睛的部位，散发出极强的光，所触及的空间，隆隆地震动起来。
ps：感谢酒仙的酒葫芦、爱吃橘子的小浣熊的打赏。感谢一叮秋的一万纵横币打赏，感谢大家的月票。感谢你看起来很好吃的错别字提醒。有错字、用词不当、语句不通顺等等，欢迎指摘。
ps：看到书友52272165的评论，我忽然间恍然大悟，从前不太想承认，就是悲情啊，走钢丝啊一类的标签，现在很有勇气正视了。没错，我所指的灵感与感动，就是悲情啊，走钢丝啊。我若觉得过程太顺利了，无法自圆其说，就不想写，非要想出我满意又符合逻辑的曲折不可。再说到悲情，我其实是个挺多愁善感的人。剧情这样写，能触动到我的心灵，也是我写下去的动力。不喜欢我的风格，我也只能说抱歉了。
121、强者以挑战自己为乐
由于石柱的存在，修行者一方算是拥有了一个天然的防守阵地，一面逃跑的同时，一面将冲到石柱上来的敌人击杀或者击落即可，每个人同时面对的敌人，不会超过五个，凭他们九大核心弟子的实力，还是能轻松应付的。不过，问题在后面，倘若这是一场持久战，那么必败无疑。
“那些影堂的影子，我知道你有办法对付。”燕离立在一根石柱上，对身旁的文子卿道，“给你十五个人，替我挡一阵。”
文子卿皱了皱眉，道：“一阵是多久？”他本来对谁都很和气，但梁有誉的事情，在他心中留下了无解的疙瘩，这是人之常情。
“半个时辰。”燕离道。
“你恐怕疯了！”文子卿变色道，“半个时辰，我不被冻死都算命大。最多半柱香！”
“也行。”燕离爽快点头。
文子卿无言地翻了个白眼，有种被算计了的感觉。摇了摇头，带了人去了前头，那里的雪魔车已经停了，正面冲锋的是鬼将，影子们则四散无影踪。想到有数百个隐藏在暗中的刺客，他不禁有些后悔答应得太爽快。
或许，也有不肯服输的成分。
我承认你很厉害，但我也不差！
“跟我杀！”他暴喝一声，陷入魔界以来，首次锋芒外露。
影没有急着出手，而是在暗中看着这一切，微微地眯起眼睛，自言自语道：“这可不像没有主张的盲目的行动，难道这小子又有了什么诡计？哼，算了，上面已经下了绝杀令，杀掉他以防万一。”
他的身影没入愈渐暗沉的环境里，如鱼得水般畅游，掠过每个修行者的身侧，连一丝波澜都不曾惊起。影身术几乎融入了他的呼吸里，他可以保持魂影状态七天七夜，曾经就这样不吃不喝地狩猎一个目标，最终完美收割。
猎物还站在那里，似乎在思考着什么，全身上下都是破绽，他一眼就想出了数十种猎杀的方法。
这是一个很好的动手时机，他决定不再犹豫。不需要什么花样，曲刀直直地递出去，但是被什么挡住了，“砰”的一声弹了回来。
“雨霖铃！”
他有些无奈，这个小姑娘真是不知死活，明明是个拥有仙器的绝佳的人质。
斜地里寒光闪烁，吓了他一跳，利用曲刀横挡，挡下了细而坚韧的锋锐。是了，莲花座的独门宝器，伞中藏刃，让人防不胜防。
姬纸鸢知道眼前这个家伙对燕离的威胁，远比那两个天辰榜的超级高手要大得多。杀机微露，细刃上爆发出一道强光。
嗯？
影心中剧烈一跳，只觉双目刺的不能睁，几乎毫不犹豫地化身魂影向后急退，落后一根石柱还不敢停，再往后一根，才落下来。眼睛疼痛难忍，根本无法睁开视物。他索性闭住，心说小姑娘还有这等毒辣的手段，但是没关系，黑暗才是我的主场。
等等！
身体为什么不能动？
此刻若是影能够睁开眼睛，就会发现雨霖铃悬浮在他的头顶上，神光从伞叶垂下来，将他的全身禁锢。
“洞灵真经！”
影几乎是哀叹般地发出声音来。他听过许多传闻，其中就有雨霖铃的新主同时掌握着《洞灵真经》。可那毕竟是传闻，对一个小姑娘也没有太多防备之心，竟被对方利用了这一点，封住了他的视觉，又利用“无我真经”麻痹他的神识，早早布置了雨霖铃在他撤退的路线上。他可以说是一头撞入陷阱里的，败的无话可说。
“在死之前，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他颓然地说。
“恐怕不能。”
桃花弥漫之中，姬纸鸢落下来，细刃在虚空划拉出一道黑暗的裂缝。裂缝残酷延伸，往影的天灵而去。
眼看这位幽灵刺客就要惨死在阎浮第一美人的手中，突听“砰”的一个急促的破空声，跟着是“轰”的炸裂声，暗黄的幽火如盛开的花瓣般向四面倾泻而去，雨霖铃被炸飞开去，细刃由此斩在了空气。
姬纸鸢微蹙眉，但没有犹豫，借了爆炸的冲击力往后倒飞，落到后一根石柱上站定，接住雨霖铃，将细刃归入伞骨之中，轻轻地倚在肩上。桃花在旁边飞舞，她的明亮双眼，仍然带着一种宁定的力量望过去。
突然出现救下影的是一个面具人，她知道这个人名叫无面，是影堂的副堂主，擅长幻术，方才的爆炸应该是由某种消耗性的宝具造成的。
影重新现出身来，扭了扭脖子，笑着说道：“小姑娘，很遗憾，我没死成，你却要倒霉了。”
影堂的正副堂主联手对付九大一个连首席弟子都不算的修行者，仅这个成就，便足以名扬天下。
“来。”姬纸鸢道。
……
另一边，燕离面对的新的敌人，却是更为棘手的存在。
薛狂站在另一根石柱上，尽量使自己看起来很从容，面对杀死过自己一次的人。这没有办法，尽管有着强大的实力做后盾，并且也自信可以将对方斩杀，可曾经发生过的事情，并不会因此而改变这个蝼蚁似的孱弱之辈，曾经把他斩于剑下，让他不得不向一个女人卑微地乞求。这个耻辱，势必要以对方的血来洗刷。
形势尽在掌控之中，他的心神安定下来，慢慢地露出一个笑容来：“好久不见。”语气轻松的就好像在跟朋友打招呼。尽管先前已经见过好几次面。
但是不等燕离回应，他就接着道：“魔界比天上京凶险多了，不随身带一个燕朝阳吗？”他的笑容慢慢地显出讽刺的意味。天上京一役，他闭关静坐了半个多月来反思，坦然在内心承认了三个败因：
第一，他太看轻燕朝阳，料不到对方的绝地反击，竟是如此可怕，让他即将成就的神境功亏一篑。
第二，亲手杀死了帮手天蚕，如果说第一条是根本原因，那么第二条就是自找，是一个极其愚蠢的行为。天蚕任何时候都能杀，没必要非选在那个时候。
第三，太看轻了燕离……的剑。
燕离伸手握住离崖，手臂一震，沉闷的剑吟声即从鞘内传出。他也慢慢地露出一个笑容来：“朝阳若是在此，你根本不敢单独面对我。你瞧，我给了你一个报仇的机会，你难道不应该感恩吗？”
薛狂一下子无名火起，咬了咬牙，闭上了眼睛，再睁开时，瞳孔里充斥着灰暗的冷漠，像一个没有感情的生物。“我希望你在地牢里哀嚎的时候，也能像现在这般充满自信。”早早凝聚的气域轰然显出形状，巨大的荒齿天兽几近于实质化，无声咆哮着，向燕离挥出了其中一口钢刀。
燕离表面轻松，心中却分外沉重，时间从没有哪一刻像此时那样缓慢，每一点一滴的流逝，都像刀子割肉一样难熬。从荒齿天兽的变化来看，薛狂的修为并没有因为死过一次之后而减弱多少，不如说反而精进了许多，离真正的神境已经不远。
不过，他的第三次灌顶已经完成，承受力也大大增加，应该优先冒险试探一下对方的强弱，再以此制定拖延时间的方案。
打定了主意，他不闪不避，以离崖横挡过去。
忽然，心神猛地被什么揪紧，他凝神一看，从天而降的钢刀，不知何时变成了钢爪，泛着幽暗的光泽，其锋利直逼魂魄。
他立刻改变了强挡的主意，以尽全部的力气向后倒纵，钢爪贴着他的脸颊划下去，虽未触及，却被劲风割裂开几道血口。
因为是用尽了全力，速度不亚于被巨力打飞，看起来就好像是被钢爪拍飞出去，在此之前，根本没有余暇去思考落点之类的问题，轰然撞在后一根石柱上，深深地嵌入其中。
耳鸣胸痛气闷……许多不适感接踵而至，不由自主地低咳起来。勉强扫开眼前的遮蔽视线的尘粉，想要看看薛狂有没有追击过来，眼前的景象却让他的瞳孔骤然收缩。只见那高耸入云的数人合抱粗细的通天石柱已然不见，地上多了一堆的碎石块。
还未等他回神，右手边蓦地传来“呜呜”的诡异的声响。他不用去看也能想象到那钢爪挥舞过虚空的情景，“啊”的忍痛将身体拔出来，猛地向前方扑倒。此刻哪怕前方等待他的是刀山火海，他也顾不得了。
下一刻，那石柱果然未能幸免，被钢爪直接扫断了上半截。
燕离只觉后背遭到劲风卷裹的碎石扫中，似乎有骨头当场断掉，喉头一甜，直接喷出一口血来，跟着如同破烂木偶似的，从碎石堆上摔过去，在地面上“砰砰”的撞倒了数十个鬼族，然后狠狠地撞在数十丈开外的一根石柱的下半截上，最后缓缓地滑落在地。
知道此人是薛狂的猎物，没有鬼族敢凑上来。
薛狂跳落在地，一步一步地向燕离走过去，看着他凄惨地靠坐在石柱上，像条狗一样大口大口地喘息，心中升起了难言的快感。
是的，我是如此强大，你又怎么能够抵挡？
“来吧燕离，我给你机会，用出你那一招吧，我会正面粉碎十方无敌的神话！”
122、止戈
十方无敌的神话，正是建立在他的失败上面，他要亲手矫正这个错误，让世人知道，所谓的十方无敌，不过是个笑话。
“你没有选择，也没有时间了。”他自信笑道，“你放心吧，为了给你一点希望，我接你这一招不会还手，你只有像上次那样杀掉我，才有可能带着他们逃生。你要知道，他们作为人质或许还不会死，你却是银月城那边指名要杀的人。”
燕离在意识恍惚之中，听到了这许多话，又仿佛没有听到。对手的强大，更体现出自己的弱小。他痛恨弱小，因为那是一切苦痛的根源。
破镜，必须破镜！
在对方的仅仅是试探的阶段，他被打的毫无还手之力，如此境遇，使他变强的渴望变得分外强烈。洞观境是修行者的又一个分水岭，是识念与神识之间的交界点。他在很久以前就领悟了剑魂，相当于洞见紫府，并且已有过多次实际的运用，灌顶三次，也积蓄了足够的星力，法域也已经到这个阶段的顶峰，相信当世灌顶境修行者，没有一个能在法域上面胜过他。
可是，祖师的警示言犹在耳，清清楚楚交代了，领悟到她提出来的三个要点，方可破镜，否则会被太白剑气给杀死。他当然无法理解驾轻就熟的太白剑气为何会反噬己身，但祖师残魂在广微林游荡数千年，总不可能是为了逗自己玩。
如今前两个要点他已经掌握。
剑宫在天下之中，指的是“我”是世界的中心，即是剑宫的本体，剑宫存在于“我”之中，结合太白剑气反噬己身的警示，不难猜出，更强大的太白剑气，要由剑宫来收纳，否则本体就会毁灭。
九为数之极，指的是“我”与这个世界的联系，不会减少，也不会增多，否则就是另一个轮回。此要点建立在第一要点的论证上，更明确指出道家的“有”跟“无”之间的相辅相成的关系，亦可当成“我”与这个世界之间的关系。简而言之，这个世界生了“我”，“我”因为什么机遇变成什么模样，就是所谓的“万物”本身。
领悟到这两个要点的意义与关系，并不能对第三个要点有所帮助。至少到目前为止，他还是无法理解第三个要点与前两个的关系。
不能破镜，十方无敌这一招，能不能将薛狂杀死？
此刻无论谁处在他这个境地，都不敢说有把握。
但是不能破镜，如果死了，就真的万事皆休；况且，不是正好吗，薛狂要接，就让他接吧，正是计划中的一环。
他喘息着，扶着石柱站起来，“好啊，你要接，那就站远一点……”
“你害怕我不守信用？”薛狂道。
“我怕被你的血溅到。”燕离道。
“还真是无论如何都改不了的本色。”薛狂失笑道，“好，那就依你，不过，倘若我默数三十个数之前你不攻过来，我就会动手，你自己看着办吧。”说着向后退去，直推到数十丈外的碎石堆才停住，好整以暇地站在那里，荒齿天兽张牙舞爪，冲着燕离无声咆哮。
燕离深深吸气，冷空气灌入胸膛，即刻觉出撕裂的痛楚，精神便一震。他让薛狂退后，当然不是为了奚落他，在方才的距离之下，他无法分心去确认余飞欢是否已经完成了他的任务。此刻振作精神，用眼角余光四面观察，鬼族大军虽然密密麻麻，但他们的肤色跟人族不同，很轻易就在里头找到了余飞欢的身影。
余飞欢不是一个人去的，他的任务一个人也完不成。辅助他的是掌握一手寻龙之术的幽姬。
事实上，这件事完全可以交给幽姬单独去做，只不过越是关键时刻，越不能掉以轻心，他到现在都还不知道幽姬为了什么做这一切。
看到二人杀了几个鬼族后，登上了石柱，他心下一松，知道他们已经完成了任务。他跟二人约定的信号就是完成之后登上石柱即可。
“来了！”他发出一声提醒。
其实不用燕离提醒，薛狂也从灵魂深处感受到了一丝颤栗。曾经就是这一剑，斩去了他的性命，如今要以不还手的前提挡下来，本能地产生了一点恐惧。不过，这点恐惧很快就被强大的自信所取代。
凝聚了多日的魔元，渐渐地充斥四肢百骸，荒齿天兽愈发凝实，他已经做好了万无一失的准备。他有预感，突破了这一关，必能成就神境。
“你慢慢来，务必用最好的状态，使出你最强的一剑，不然以后就没有机会了。”他微笑道。
“是，死人确实不需要我再用剑。”燕离一本正经道。心中当然不如表面的轻松，十方无敌这一招，是结合了他目前掌握的全部剑道神髓，藏剑、青莲、太白剑诀，三者缺一不可。单是将这三者结合起来，就不是一件易事，遑论是神髓，可见他对剑的掌控力，已经妙到毫颠。也正因为此，这一剑才能发挥出超越常理的力量，魂堂堂主那样的高手，一剑就斩杀了去。
不过，他还是遇到了一个难题。在此前，从未有人会这么大方，站着给他当靶子，他也从没有慢慢地准备施放的经历，都是在激烈的交战中，慢慢将招式推到癫疯。
准确来说，这一招分为两个阶段。第一个阶段，名叫止戈，顾名思义，就是制止干戈的意思。在这里，则是统御全境，消除不和谐的声音。所以十方第一阶段的时候，周围会陷入一种诡异的寂静里。
问题是现在并没有人攻击他，第一阶段应该如何展开呢？
“怎么了？你还在等什么？”薛狂发现等了不止三十个数，对方只在一开始的时候发出些许的锋芒，此后就站在那里发呆，颇是不悦道，“我说过你再不动手，我就要动手了！”
不管怎样，只能动手了！
燕离握住剑，调整着呼吸的频率。
“无式……”
ps：我的天，写了一天，就这么点，而且好困，熬不住了，睡觉去。
123、星汉下饮雪
离崖向前竖握，缓缓拔出，剑锋与剑鞘内部摩擦出强烈的剑吟声，如龙吐息，阵阵肉眼可见的风潮涌向四面八方。
“哦？”薛狂眯了眯眼睛，提起了两分小心。
风潮似乎带着强大的破坏力，所刮过之处，那些没有防备的鬼族，直接被斩成数截。跟着又聚在一处，凝成一道巨大剑影倒返回来。
薛狂早有感应，眉头皱起，本来想说这不是那一招，那剑影却从他旁边掠过，直击燕离。
“止戈……”
剑影轰然撞在离崖上，被出现的一个黑色漩涡吞噬殆尽，千万个嘈杂霎时间湮灭，方圆数百丈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寂静。既然没有来自外部的攻击，那就自己创造。
薛狂能听见自己的心脏缓慢而有力的跳动声，若是再凝神，还能听见魔血的躁动，压抑住的杀意，都在里面放肆。他兴奋起来，嘴角慢慢地浮上一个残忍的弧度。此招过后，燕离就会是他的阶下囚，他已经想到了数十种方法，每一种都会让对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十……”
“来了！”薛狂心念一动，荒齿天兽的所有钢刀都抬起来，忽然记起答应过不还手，他按捺住心情，改攻为守。
“……十方无敌！”
离崖悍然出鞘，生生划出一个圆，剑光向十方扩散，虚空摧枯拉朽地出现断层，庞大的气机四面回荡，从天空中反落回来，以燕离为中心，化为更加剧烈的风潮，以迅雷之势推动剑光。
薛狂首当其冲，立刻觉出心悸，那锋芒仿佛入了体，五脏六腑甚至灵魂，都被切割得支离破碎，在荒芜破碎之中寻找自己，天地都不见。猛地打了个激灵，从幻觉中醒过来，身子并没有缺损。幻觉由恐惧而起，一旦恐惧过去，就不复存在。
剑光虽然由他正面承受，可终究只将荒齿天兽毁去一半，他的本体更是完好无损。心念微动，荒齿天兽便就复原。
“呵呵，就这样？”他发出一声低笑。
燕离悄悄从龙神戒汲了些真气，才勉强没有倒下，拄剑喘息着。他没有说话，只是目光不看薛狂，忽然吹来一阵冷风，许多石柱开始倒塌。
许多不是几根，不是几十根，不是几百，而是上千。这片遗迹，不知存在多少年头的数人合抱的粗大石柱，倒下上千，那规模简直就是一场灾难。
过了许久才平息。
漫天雪尘中，薛狂愕然，旋即放声大笑起来：“愚蠢，何其愚蠢！没有这些石柱，你们拿什么来抗衡，居然自己推翻了城墙，是要向我们投降吗？哈哈，虽然不太可能，你该不会是想要引发雪崩吧？可惜，此地数日前有过一场，短时间内不会再有……”
待雪尘散去，笑声忽然顿住，因为他发现分散开去御敌的九大弟子又重新聚了起来。
嗯？是因为方才的动静脱身的吗？难道是想齐聚力量对付我？
“没用的！”他自忖这个猜测是正确的，因为他绝想不到燕离的计划，会那样的疯狂。“不妨告诉你们，我的神境马上就要成了，你们要是不想成为我神境的第一个祭品，现在便走到我身后来，我可以既往不咎。”
他说完才发现，对面人都紧张地缩成一团，根本没有搭理自己的意思。
“喂喂，燕离，真的没问题吗？我有点担心啊……”
余飞欢眉头纠结在一起，想着马上就要发生的事情，心神根本定不下来。
“没问题的，顶多就是缺个胳膊少个腿。”燕离道。
余飞欢登时满脸黑线：“这，这也叫没问题？”
“总比没命好。”燕离道。
“老子信了你的邪！”余飞欢咬了咬牙，激发了真气，然后把眼睛一闭，躲在倒榻的石柱后面，抱头蹲了下去。
薛狂耐心用尽，正要御使法域杀过去，突听一声震耳欲聋的炸响，脚下遗迹的地面倏然裂了开来。他的身子猝不及防地晃了晃，重新站稳时，惊疑不定地对燕离喝道：“你做了什么？”
没等到燕离回应，“轰轰轰轰”接连几声巨响，整个泰兰山都晃了起来，大地仿佛左右颠倒。他费了好大力气抓地，才稳住身形，心中渐渐骇然：“难道……”
“就是你说的难道。”幽姬笑吟吟地解说道，“符是五行院的引雷符，所埋的都是支撑泰兰雪山的支点。魔界气候巨变之后的数千年，泰兰山积了不知多厚，其山体早就掩埋在积雪之下，不过在底部却是中空的，我祖……辈早就堪破了，是以炸断这些支点，便可倾覆半个泰兰山，而这些石柱，便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你疯了，你们都疯了！”薛狂脸色巨变。
天色在这一刻忽然完全变暗，隆隆声响中，狂风怒号起来，苍穹都仿佛要被撕裂，大地的震动越来越狂野，就好像暴风雨下的小舟那样疯狂颠荡着乘客。
伴随着簌簌的声响，较大的雪块先从坡顶上滚下来，跟着越来越多，越来越庞大，到最后宛然便是山崩海啸。
天地在这一刻完全闭合，只剩雪潮在肆虐，任何声音都无法开辟可存之地。
燕离发现每个人的嘴巴都在动，但是根本听不见他们的声音。从护身处的石柱上方看过去，雪潮狂奔而下，仿佛要收割他们灵魂的死神，不由自主地发出一阵阵的心悸，体表大面积的起栗。
抬头望天，透过浓烈雪尘，在这最黑暗时刻，那遥远的光与亮，竟仿佛触手可及。他觉出似曾相识之感，浑身一震，渺冥之间，魂体仿佛出窍，在神秘力量下直冲云霄，转瞬之间，不知越过多少时空，他来到了世界之外，只觉苍茫浩渺，方才的天地巨威还充斥心胸，却再也觉不出可怕。
“三界，六道，天地，乾坤……是吗……我终于明白了祖师……剑宫在……”
“燕离！”
身子猛地被摇晃，迫使他从天外归来，睁开眼睛，只见余飞欢咬牙切齿地瞪大布满血丝的双目：“你，你倒是做点什么啊！”
他笑着摇了摇头，向四面招了招手：“都靠紧了。”
124、世界如此真实
他双手紧攥，像攥住了什么宝物一样，从拳头各自地发出神光来。
“什么？”
在一众惊呼中，神光撑开，将众人全部笼罩。
绝对领域，龙神戒从宿将身上吸收来的神通，是他引发雪崩最大的依仗。
雪潮从神光上汹涌而过，却一粒也陷不进来，众人看得呆了，醒过神来，不禁暗暗想：这是什么宝贝？
他们的目光都在燕离手上，却没有发现，神光的源头是燕离胸口的龙神戒。这是燕离故意引导他们，让他们以为宝贝是一对，而联系不到龙神戒上去。
虽然宿将的新神通已经被记录，但真正能认出来的，恐怕也只有凤九等少数几个。这世上多的是拥有类似能力的宝具跟法门，实在不很出奇。
“看这些妖魔鬼怪再嚣张，哈哈哈！”
生命威胁暂时消失，想到倒霉的敌军，其中几个轻松地大笑起来，并觉方才的厮杀太短暂，一点也不过瘾。
“可惜了，恐怕也就几个强的能活下来，凭我们的实力，联起手来对付他们，绰绰有余！”
这一个的语句前后不搭，也不知到底是遗憾还是庆幸。他的矛盾心里，也体现在大多数修行者身上：既觉得这个方法解决掉敌人太轻松了，怎么不让自己先多捞点战功；又觉得活下来的希望突然间无比真实这件事，有些不真实。
文子卿咬牙解开左手掌心的麻布，给被洞穿的伤口上了药，才重新绑上。他带着队伍，面对的是数百个影子，能挡下来，他觉得是个奇迹。但他付出的代价，也并不小，手上的伤口还只是轻的。
“咱们回去，怕是可以编成一个话本了，魔界也不过如此嘛，要不要在这里写一个‘道爷到此一游’？”
“对对对，再撒泡尿……哈哈哈……”
九大弟子，并不都有良好教育，如夜小浪是乞丐出身，谈吐就很没有涵养。而此刻的，则扯不上什么涵养，属于得志猖狂。
时间就在这些人的“谈笑风生”之中快速过去。
待到雪潮止歇，天地陷入静谧之中，只有零星的冷风声，残留有方才惊心动魄的灾难的余味。
燕离收了神通，抬手放出真气，将积雪挖出一个洞来，众人跟着他鱼贯走出，茫茫雪尘里，立足处已完全被掩埋，遗迹被埋了数尺多高，已经看不见原来的景象，周围零星几根断掉的石柱，还冒出来，像个石墩。
他暗暗估算了一番，方才消耗的能量恐怕抵得上一颗元辉石了，肉疼不已。元辉石可不是凡物，连道统都不是说拿出来就能拿出来的，偏偏消耗又很严重，属于真正的可遇不可求的宝物。
雪尘还弥漫着，茫茫的看不清楚周围的境况。
这些人虽然以为胜利唾手可得，却谁也没有自告奋勇去查看的意思。谁知道那几个强的躲在哪里？这个时候谁先动，谁就有可能在摘得胜利果实之前死掉。
没有人动，但总要有人踏出第一步。
燕离知道这个时候节省不得，从龙神戒里抽取了大量真气，直接将源海恢复到了八成。然后与魏舒对望一眼，各自点了点头，两人互为犄角，一左一右往前探索。
余下的人紧紧地跟着，生怕掉队会遭到杀害。
雪地“沙沙”的发出被踩踏的声响，沉默般的死寂，反而让众人的心越来越活跃，因为这证明敌人已经被自然天威给消灭得差不多了。这如何不让人感到欢喜？想象一下这等功劳，方才玩命对抗敌军，配合燕离的计划，一举消灭了鬼族两万大军外加血衣楼影堂，何等的丰功伟绩啊！虽然，他们没有一个会承认，这一场战争并没有消耗他们多少力气。
越过许多的“石墩”，并没有看见敌军的尸体，但可以想象到，应该都被埋在积雪下面。
又扩大了些搜索范围，雪尘也消散了，周围的景象渐渐显现。
燕离忽然心中一跳，停住脚步，往左手边望过去。那里是断掉石柱最边上的一根，石墩上正坐着一个人，用着嘲弄的神色看着他们。
“薛狂！只有他一个，我们快上，杀了他！”余飞欢取出长枪来，兴奋地笑道。上荒神庙的法门与枪非常契合，是以门人弟子多用长枪。不过，长枪这种兵器，用的人还是不少，所以并不能像伞刃那样，拥有独门兵器的地位。
“慢！”魏舒伸手拦住，神色凝重地道，“我的剑感应到很多气息，不止三五个，恐怕他们都没死。”
“都没死？怎么可能？”徐广险些跳起来，方才那等规模的自然天威，就算是他，也不可能活下来，薛狂活下来就罢了，那些鬼军怎么可能幸免？
薛狂笑着道：“很遗憾，他说的是事实。”
轰！
话音方落，雪地轰然爆开，荒石从中跃出，在空中翻了几个跟头，稳稳落在地上，扭了扭脖子，面无表情地望着一众修行者，冷冷地道：“本将麾下的龙血军团，是鬼族最强大的军团之一，每个士兵都吞饮过龙血，而且他们每个都曾经在泰兰山独自生存半年，遭遇过无数次被雪活埋的情形，唯有活下来的，才会被军团收录，区区雪崩，也妄图将他们一网打尽？太天真了。”
他刚说完，周围便冒出许多蓝绿皮肤的头来，一个个挂着残忍的狞笑，从雪地里爬了起来，抖了抖雪花，仍然活力四射，根本没有半点冻僵的模样。
其中还有数百个鬼将模样的人，各自都护着一个影堂的影子，对他们这些曾经有过被埋数个日夜的经历的精锐而言，这只是一场小规模的突击训练罢了。
众人的心不住地往下沉去。
“我腻了。”薛狂宣布道，然后充满恶意地笑着，“现在我再给你们一个机会，只要你们放弃抵抗，乖乖配合，我便既往不咎，保证不会伤到你们一根汗毛。当然，只有一个人除外，这个人是带你们走向深渊的罪魁祸首，无法饶恕。我想你们都知道我指的是谁。”
眼看众修神色变幻，他用着充满诱惑的语气丢出一个惊雷，“啊对了，你们谁若是能亲手摘下他的脑袋来给我，我就放他回仙界。”
125、一言以蔽之，毋宁死
境况似乎再明朗不过，薛狂不但拥有鬼族大军跟影堂，还有鬼族大军的统帅荒石，影堂的正副堂主；而己方最强的流木冰见，此刻不知与敌方另一个高手战到了何处，在敌方的主场，恐怕也是生死难料。
就是说，继续抵抗下去也是徒劳，倒不如投降了，还能活命，活着才有希望嘛。
至于杀掉燕离，换取回仙界的自由？还是算了吧。若是真的这样做，被燕离杀了也是白杀，即便出了奇迹，真的成了，回到仙界，也不会有立足之地。用同道的性命换取自由，那是会被唾弃到死的。
投降就不同了，不盲目进行必输的战斗，保存有用之身，也是一种勇敢的选择嘛。相信如果有机会回到仙界，也不会遭到诟病，毕竟已经很努力了。
他们的原本就不多的斗志，被薛狂的三言两语所瓦解。一个人的内心若是屈服，就等同于将生命与自由的主动权让出来，那么他的本质就变成了一个奴隶。
“投降？”燕离忽然在众人表态之前一脸鄙夷地看着薛狂，“你以为我们是谁，我们可是九大道统的弟子，九大道统的弟子几时向邪恶低过头？”
诶？
众人的心猛地一跳，这个家伙在说什么？啊！是了！他必死无疑，所以才要拖上全部人，否则单打独斗死的更快。
这个阴险的家伙！
众修不禁又恼又恨，可是这个时候他们绝无法再说出“我愿意投降”之类的话，谁第一个站出来，谁就注定要饱受非议。第一个站出来的压力如此巨大，谁敢？正因为他们没有这个担当，所以才会向薛狂屈服，所以这个时候才会沉默。
“说得好！”
魏舒大笑着排众而出，“九大道统是不是有不向邪恶低头的传统，我是不知道的，我只知道，若要剑庭弟子向敌人屈服，毋宁死！”说罢剑指挥动，飞剑从天而降，停在他身前的空地上，气域冲击到雪地，炸出漫天雪尘。雪尘弥漫间，隐见挺得笔直的剑身，神似其主，都有着铮铮傲骨。
众人听到，恼恨不减，却也多出了一份羞愧来。
“很好，你们成功消磨掉了我最后的耐心，希望你们被抓到月影城的时候，身体没有缺少什么部位，不然恐怕很难熬过接下去的苦日子。”
薛狂大声狞笑起来：“抓住他们，留半条命即可！”
影堂的影子瞬间消失一空，鬼族大军则嗷嗷咆哮着冲上来。
众修眼看不战不行了，只得咬起牙关迎上去。
方才的捉对厮杀并没有分出胜负，此刻再战，各自又都找上了老对手。因为没有石柱帮他们抵挡鬼族大军，战局一开始就变得非常不利，每个人都至少同时要与十个以上的敌人对战，真气的消耗，一下子就超出了预计之外。
砰！
萧破军被荒石一拳砸飞出去，摔飞到数十丈外的一个石墩上，接连吐了几口血，咬牙撑着枪站起来，喘息着看着荒石如一辆战车般冲过来，怒吼着要挈枪迎上去再战，肩膀却突然被一只手按住。
“师弟，不要冲动，你会死的！”徐广加大了手上的力道，不让萧破军挣脱，一面沉声地说道。
“你给我放开！”萧破军回头怒瞪。
“不放！”徐广一贯有些欺软怕硬，但这回却格外强势，“我告诉你，你是道庭的弟子，也是我的师弟，你的性命轮不到你来做主，就算要死，也是我排在前面！”说罢将萧破军推到了身后去，独自面对可怕的鬼族大将军。
萧破军不禁怔住。印象中，自己的这个师兄一向是个软弱的墙头草，对不如自己的同门动辄打骂，对地位高的就曲意逢迎，非常倒胃口，以为这种人根本不配做自己的师兄。没想到在关键时刻，他却肯为了自己挺身而出。
“师兄……”他犹豫着叫了一声。
“不要废话，快趁着有力气，滚远一点！”徐广尽管说的硬气，上下齿却在打架，身子也因为越来越近的人形战车而颤栗起来。
“我是说，我们联手，或许有机会杀死他！”萧破军耐着性子说道。
“那，那你还不快说！”徐广急坏了。
话音方落，庞大的气劲已随着荒石的冲锋先一步抵达。
二人放出法域抵抗，但都无作用，直接被撞飞出去，摔到更远的鬼军大阵里头。
萧破军怒吼一声，奋力甩动龙怒，将扑来的鬼军扫飞，同时一个鲤鱼打挺，反握龙怒，以抢柄砸向慢一步飞扑的鬼族，将其脸面砸得稀烂，倒在数尺外抽搐着，眼看是活不成了。
“用你的神通听一听，他的气域薄弱点……”他向徐广传音道，“他是个专修肉身的大鬼，法域比专攻咒法的鬼族差很多，这是我们唯一的机会！”
徐广一听，知道他是要利用龙怒上附带的神通，心中有了成算，点头道：“我明白了，我会配合你的，能不能活下来，就看你的了！”
萧破军又有些意外起来，勉强抽了一口气，胸膛如破风箱般发出杂乱的声响，“师兄……”叫了一声，气又窒在胸口出不来。
“还有什么要交代，你不能一并说了？”徐广不耐烦地道。
“咳咳咳……对不起……”萧破军吐出一口气来，觉得畅快了很多，精神一震，提枪向荒石反冲上去。
徐广一愣，旋即呸了口：“混账东西，矫情。”他取出一个星盘，左手托住，右手骈指为剑，在虚空中画符，口中念念有词：“太上枢机玄妙策，造化有功德，四|清上御……天地无极……坐望西北……朝东南……八方圣来朝拜！”
气场以星盘为中心汹涌开来，围过来的数十个鬼军被震得七窍流血，恐惧地往后倒退，周身一时空旷。
方圆数百里的声音，一股脑地被收集过来，汇入星盘之中，再借由星盘分析汇总，将有用的信息传递到徐广的脑海中。
这就是他的神通听声辩位。
如果只是普通施展，也确实只能达到听声辩位的程度；但有宝器射星盘的辅助，他能收集到方圆数百里的声音，神通一下子上升到了无可取代的阶段。
ps：哈哈~道歉的话说太多也是矫情。总之我不够努力，对不起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