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渔色大宋全文阅读

作者:阿巽     渔色大宋txt下载     渔色大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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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被绑票

    南柯一梦几寒暑,醒来不知身何处。

    眼前是一片广袤清澈的湖水,放眼望不到边,天空一碧如洗,远处偶有帆船几只,身后是金浪似的稻田,几条田间小径尽头是个小村落,一户户低矮的茅草房外隔着稀疏的篱笆。

    这地方美得象一幅画卷,只是徐子桢完全没心思欣赏,不就玩个蹦极么,怎么掉下来后就直接穿越了?

    有不少**青年成天幻想着要穿越一把,可他并不稀罕,古代又没网络又没汽车,连撒个尿都得解裤带,麻烦。

    他越想越郁闷,索xìng在路边一棵树旁坐了下来,又饿又累之下眼皮开始慢慢打起了架,没多久便沉沉地睡了过去。

    忽然,迷糊中一只大手拿着块半湿的帕子捂上了他的口鼻,帕子上还带着一股奇怪的香味,徐子桢猛的惊醒了过来,瞬间摒住了呼吸。

    这玩意儿他知道,新闻中都报了好多次,那些抢劫的在手帕上喷上迷.药,趁人不备往人脸上一捂,哪怕是头牛也得迷晕过去,他对这种套路门清,很jǐng觉地没有着道。

    徐子桢捏紧拳头暗中戒备,打算给那个贼来个冷不防,却没想那人忽然将他扛上了肩膀,撒开大步走了起来。

    嗯?拐卖人口的?徐子桢一愣,立刻全身放松一动不动地装昏迷,他向来胆子大,现在更是打定主意去贼窝里看看,不管自己猜得对不对,至不济能找点吃的。

    那贼走了半晌之后拐进一个院子,院墙是红泥砖砌成的,屋子也是几间连着的瓦房,徐子桢把眼睛微微睁开一条缝,看见院子里有两个男的,其中一个五短身材,满脸横肉,另一个的肩膀上扛着个女的,一动不动的,看样子是迷晕了。

    扛着他的那贼哈腰招呼道:“小黑哥。”

    “嗯。”五短身材点了点头,过来托起徐子桢的下巴看了一眼,“脸蛋不错,就是胸脯小了点,先带进去,这会儿天黑了,明天再出活吧。”

    徐子桢不禁暗暗咬了咬牙,他的长相确实不错,大眼睛双眼皮,鼻梁挺直唇红齿白,当年在学校里的时候还有过一个外号叫徐美人,不过后来就渐渐没人敢这么叫他了,因为他除了漂亮之外还很能打,一切胆敢叫他美人的都被他揍服帖了。

    从两人的对话中他确定了,这应该就是个拐卖妇女的团伙,只是也不能怪扛他那小子瞎眼,因为他现在的打扮就是个标准的女人——上身穿一件宽袖斜袱襟的翠绿sè褂子,下身一条垂至脚背的水绿长裙,现在时已入秋,蚊子都准备吃一饱过冬的,忒毒,所以他特地在脑袋上包了块头巾防一下,大红的,上边还绣着几朵红艳艳的迎chūn花。

    他在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身无寸缕,也不知道是被水流冲走的还是怎么的,光着屁股没法赶路,于是就近跑去一户人家院子里顺了套衣服,当时心急慌忙的也没细看,没曾想顺来了一整套女人衣服,可还没来得及再偷一套换上,就碰上这劫匪把自己给劫了。

    另一个贼把肩膀上那女的也丢给了他:“把这个也带进去。”

    “哎好。”这贼应了一声,往里走去,小黑哥和那人则是进了堂屋喝起了酒来。

    徐子桢被带进了里间,一进门就被丢到了地上,不过地上铺着厚厚的稻草,倒也一点都不觉着疼。

    那贼转身把另一个女的丢到地上,却忽然咦的一声,别过那女的脸蛋看了看,啧啧yín笑道:“哟,好货sè啊,趁着时间还早,哥给你验验身。”说着话俯身去解那女子的衣襟。

    徐子桢眼看四下无人,不及多想,眼角瞥见门边有一根胳膊粗细的顶门杠,伸手摸了过来,一骨碌爬起身来到那贼背后照头就是一下。

    那贼没料到身后飞来横杠,哼都没哼一声就扑倒在地,徐子桢一脚踹开他,把那个女子扶到一边,一阵人中掐下来,那女子嘤咛一声悠悠醒转。

    这女的一张雪白的瓜子脸,眼神清澈纯真,樱桃小嘴红馥馥的,让人见了有种想咬上一口的冲动,徐子桢只觉心头一跳,这种天然美女可是他那个年代几乎看不见的。

    这时只听门外那小黑哥笑骂道:“这小子不是sè心起了吧?你去看看,让他管住他的老二,这些娘们儿找来不容易,蹭几下过过干瘾就行了。”

    那女子刚醒转还没摸清什么状况,茫然间有些慌乱,徐子桢赶紧对她竖起食指嘘的一声,闪身躲到门后,这时门外传来脚步声,另一个贼走了进来,刚露出个脑袋来,徐子桢便趁他不备按着他后脑勺用力往下一扳,右脚膝盖同时上抬,狠狠地撞上他面门。

    一记清脆的骨头断裂声,那人惨叫一声倒在地上,鼻梁断裂满脸是血,眼珠一翻也晕了过去。

    妈的,动静闹大了!

    徐子桢心里暗暗骂了一声,本打算偷偷摸出去给那什么小黑哥来个偷袭,可这么一来肯定得把他惊动,那就只能硬拼了。

    果然,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紧跟着房门砰的一下被踢开,徐子桢心头一凛,连忙往后退开几步,这时小黑哥已经跨进了屋里,手里提着一把雪亮的钢刀,两眼微眯地看着他。

    徐子桢眼看自己避无可避,索xìng站直身体和小黑哥昂然对视,打不打得过另说,至少在气势上不能输。

    小黑哥没有急着动手,冷冷地道:“阁下乔装打扮混来这里,胆子不小。”

    “要打就打,唧唧歪歪那么多废话。”徐子桢卷了卷袖口,混没将那把钢刀放在眼里。

    小黑哥见他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反倒是迟疑了一下,说时迟那时快,徐子桢脚下忽然一挑,铺在地上的稻草顿时飞起一捧来,漫天飞舞地遮住了小黑哥的视线,小黑哥一惊,下意识地举刀往身前一挥,就在这时,徐子桢已经闪电般扑了过来,右手手肘借着前冲之势结结实实地砸在他的面门上。

    小黑哥的脸盘真硬,硌得他手肘生疼,不过徐子桢这么多年的搏击也不是白练的,小黑哥被他那一下捣得满脸桃花开,连耳朵眼里都震出了血来,晃了两晃终于摔倒在地。

    徐子桢赶紧找来几条麻绳,把小黑哥他们大攒四蹄地绑了个结实,这才松了口气,一屁股坐倒在地喘着粗气。

    耳边忽然传来一声惊呼:“呀,你受伤了。”被他救下的那女子已经完全清醒过来,正惊慌地看着他。

    徐子桢一愣,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胳膊,左臂近肩膀处不知道什么时候被那个小黑划了一刀,口子不浅,这会依然在汩汩的往外冒着血。

    “没事,死不了。”他毫不在意地挥了挥手,眼看血已经把衣服染红了一大片,索xìng脱下褂子就这么随意地按着伤口,顺便打量着屋内的情景。

    那女子猛然见到他那线条分明的健壮身躯,心头没来由地一跳,脸颊刷的一下变得通红,徐子桢见状一愣,这才反应过来,人家害臊了。

    他讪讪的想要把那件血衣再套起来,那女子却已回过了神,红着脸接过他的胳膊,细心温柔地给他处理起了伤口。

    徐子桢也不矫情,伸直了胳膊任由她摆布,感受着那女子指尖的柔腻之感,心里不由得一阵痒痒。

    忽然,门外院子里传来一声惨叫,徐子桢猛地一激灵,拣起小黑哥的那把钢刀飞快地冲了出去,刚一到门外,就看见一个身材粗壮的汉子四仰八叉地昏死在屋门外,右手中也握着把钢刀,后脑勺上却鼓起了老大一个肿包。

第2章:女飞贼

    看到这一幕,徐子桢不禁有些后怕,要是这家伙趁着自己郁闷发呆的时候摸进屋来,搞不好自己这条小命就交代了。

    不过他很快又回过神来,这小子后脑勺的包够大的,难道这暗中有高手相助?

    刚想到这儿,一抬头就发现围墙上站着一个人,全身黑衣打扮,脸上也蒙了块黑巾,要不是徐子桢特意寻找,怕是还看不见他。

    哟,这不是传说中的飞贼么?徐子桢初来大宋,还是头一回见着这么打扮的,不禁有些好奇地多看了两眼,顺便招了招手算是谢了。

    黑衣人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忽然身形一闪从墙头跳落下来,如落叶沾地悄然无声。

    徐子桢一不留神吓了一跳,这可是他第一次真真切切地看见轻功这东西,要知道那墙目测得有将近三米来高,他以前在电视里倒是见过消防员和特种兵能这么跳,可他们跳下来要么顺势打个滚,要么就是砰腾一声震起一蓬灰尘什么的,哪有这么风轻云淡的。

    就在他发愣的时候,黑衣人开口了,声音清清冷冷,很是好听:“若非我恰巧路过,怕是你已被此贼暗算了。”

    徐子桢这才发现那袭黑衣下裹着的身躯凹凸有致曼妙玲珑,那双眼睛也是亮如晨星,睫毛又长又翘,脱口而出道:“你是女的?”

    飞贼倒也罢了,可居然还是个女的,徐子桢还真觉得挺稀罕。

    黑衣人没理他,只淡淡地说道:“速去知府衙门吧,我在暗中护着你们。”

    徐子桢一摆手:“慢着,这打闷棍的小子倒是提醒我了,先等等。”说完拎着刀往旁边厢房走去。

    这几个贼明显有是有组织有计划的,不可能忙活一天就抓了他和那女的两个人,果然,徐子桢还没靠近那边门口,就隐约听到了一阵唔唔声,他抡起刀劈开门上的锁,才一推开门就愣住了。

    厢房内光线很暗,借着月光依稀看得出屋里有十几个女子,手脚都被缚着,嘴里还塞着破布。

    黑衣人没想到这里还关着这么多人,也是愣了一下,这些女孩子也不知道被关了多久,一个个花容憔悴,连哭的力气都没了,看来现在带她们回衙门的可能xìng已不太大。

    徐子桢耸了耸肩:“得,看来得劳您驾跑一趟衙门了。”

    黑衣人看了他一眼:“你怎么不去?”

    “我不认识路。”徐子桢挺干脆地答道。

    黑衣人无奈地看了看他,憋了会吐出两个字:“等着。”话音刚落,飞身而起翻过墙头,转眼消失了踪影。

    徐子桢看着漆黑的夜空发了会呆,这是他头一回真真切切地看见飞贼,还是个身材这么好的女飞贼。

    “恩公。”

    一声轻唤那他叫回了现实,他回头一看正是起先和自己一起被抓来的那女孩子。

    徐子桢回过神来:“别叫我恩公什么的了,我叫徐子桢。”

    那女孩子敛衽一福:“多谢徐大哥救命之恩,奴没齿难忘。”

    徐子桢摆摆手:“客气,碰巧而已,你叫什么名字?”

    那女孩子小脸一红:“奴姓莫,闺名梨儿。”

    徐子桢有些纳闷,这有事没事脸红什么?但很快就明白过来了,这年头男女之防极严,他这大男人当面问人家一个未出阁的女孩子的姓名是很失礼的。

    “咳……咱们是不是一起进正屋去?这厢房黑灯瞎火的。”

    被他这么一打岔,这个尴尬就这么轻松化了去,一众女孩子相扶着挪进正屋,徐子桢为保险起见再次仔细搜索了一番这个院子,确定再没有匪徒潜藏的时候才回到屋里。

    莫梨儿已经相帮着那些女孩子解开了绳索,将她们都安顿在里间一个屋内,然后回到了堂屋里,等徐子桢回来的时候她已经在一个红泥小火炉上架起了一壶水。

    “徐大哥喝口热水吧。”没多久水开了,莫梨儿舀上一碗递了过来。

    徐子桢心里一暖,也不管烫不烫,接过来喝了一口,想着长夜漫漫,官差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来,闲着没事和莫梨儿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起来。

    一来二去的他把自己穿越来的这年代搞了个大致清楚,如今是北宋宣和六年,大宋朝北边依然是辽国,西北还有西夏,西边还有吐蕃回鹘等国,大金国太祖完颜阿骨打去年死了,现在的当家皇帝是金太宗完颜吴乞买。

    徐子桢不知道这宣和六年到底是公元多少年,不过他知道了当今皇帝叫赵佶,那个书画皇帝宋徽宗。

    他对历史不是很了解,可也知道那么几件大事,其中一件就是北宋末年的靖康之难,皇帝皇后公主嫔妃一鼓脑的都被金人掳了去,最后这徽宗连死都没能回家死。

    徐子桢掰着手指算了算,辽国还在,可金太祖死了,这不就是说金国要对大宋开打了么?

    自己穿来这年代就等着当亡国奴么?这他妈……

    就算有美女陪着聊天,徐子桢也乐不起来,想想以前看的那些个小说,主角要么是什么系的高材生,甚至是博士硕士什么的,能引领皇帝和百姓来上一场工业革命,要么智商高达二百五,任嘛yīn谋诡计在他面前都是浮云,然后混得风生水起甚至自己当了皇帝的。

    可自己读的只是个二流大学,专业还是一个和现在这年代完全搭不上边的国际金融贸易,除了自己这张脸长得帅点,实在是看不出自己能有什么过人的地方可以混出头。

    掰着手指算算自己的强项,无非只有两点——打架和泡妞,可据说北宋年间习武成风,路上随便拉个人出来都可能会几手,自己也就是会点搏击术,按自己的水平算也只是高级王八拳,碰上真正的高手还是只有被虐的份。

    至于泡妞……都不知道上哪儿赚钱去,拿什么资本泡妞?宋朝的妞又不傻,光看脸蛋就跟我跑,再说多个人多张嘴吃饭,到时候经济压力更大。

    徐子桢越想越郁闷,只是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已经完全无计可施。

    不知道宋朝的出jǐng速度怎么样,不过这个时间点估计捕快不会那么快赶过来,徐子桢打了个哈欠,回到屋里往稻草堆上一坐,和莫梨儿交代了一声倒头就睡,那几个绑匪不用他cāo心,旁边还有十几个姑娘咬着银牙憋着火呢。

    徐子桢这一觉睡得很塌实,直到天sè刚亮的时候才被人吵醒,捕快来了。

第3章:苏州府衙

    大宋的捕快制服很好看,黑底红边的衣裤,薄底高沿的快靴,头上顶一个棱角分明的帽子,腰间挎一把带鞘的钢刀,走起路来虎虎生风,哪怕身材不那么壮,看着也挺霸气。

    那个黑衣女侠没再跟来,不禁让徐子桢有些失望,不过想想也正常,她就算帮忙报了个官,毕竟还是飞贼,和捕快不是一条道的。

    带队的捕头走了过来,身材魁梧眼神凌厉,对着徐子桢的态度却是挺和气,一抱拳道:“这位兄弟,烦请跟我们走一趟。”

    徐子桢一骨碌爬起身,莫梨儿手里已经将一块冒着热气的帕子递了过来,这么一个小小的温柔举动,倒是让他这一夜的郁闷稍减了些。

    八个捕快带着四名绑匪,十几名被绑女票,以及徐子桢这个救人的英雄,一行人来到了苏州府衙。

    北宋年间,府州军监以上的大区称“路”,路一级的最高机构和职官是监司和帅司,其中帅司也就是安抚司,长官为安抚使,掌管着路一级禁军军区的马步军都总管等军事职官,同时兼任某州某府的地方官。

    苏州府隶属江南东路,知府温承言便是这一路的安抚使所兼任的,官阶为从三品,实属一方大员。

    这些都是徐子桢在一路上和那几个官差聊天听来的,对于官阶他没什么概念,只不过转换成他那年代的地域,算算这温知府能管差不多大半个江苏,也是个大官了。

    出乎徐子桢的意料,温知府已经早早地坐在堂前等着他们了,要知道现在才天亮没多久,而且通常官越大的架子也越大,象温知府这么勤勉的倒真少见,徐子桢在心中对温承言的第一印象就落下了好官两字。

    苏州府衙门外早已挤了一大堆人,正是那十几个失踪女子的父母至亲,他们全都一大早就来到了府衙门外,没想到刚喊了冤不多久,就看见自家女儿平安回来了,一个个都激动得扑了过去,那十几个女子也顾不上其他的,分别迎上自家的亲人抱头痛哭了起来。

    衙门外一阵sāo乱,带队的捕头等他们哭够了,上前把人分了开来,将一应人等都带上了堂。

    四个绑匪被丢在了地上,那十几个女子朝着堂上齐齐一拜,娇声道:“民女拜见大人。”

    看着那些女的规矩十足的样子,徐子桢有些犯了难,他刚来北宋没多久,见了官该怎么行礼他是一窍不通,就怕一个不慎惹人笑。

    温知府倒没在意这个,见他在堂下抓耳挠腮的,淡淡一笑,对一旁挥了挥手,一张四脚圆凳搬到了旁边:“壮士,请坐。”

    徐子桢大感意外,学着电视里那套朝上一抱拳:“小人徐子桢,谢过大人。”说着话偷偷瞟了一眼温知府。

    老帅哥啊!他在见到温承言的第一眼时就有了这么个突兀的想法,温知府身穿圆领大袖朱袍,腰间束以革带,头上幞头端正,面如冠玉目如朗星,三缕长髯随着点头轻轻拂动,既是一派儒士风范,又有三品大员之威。

    “砰!”

    温知府一拍惊堂木,喝道:“朗朗乾坤,竟敢光天化rì之下掳劫良家女子,尔等可知罪?”

    那几个劫匪一晚上被那些大姑娘时不时的踢几脚或是拿棍子戳几下,早已委顿不堪,但神sè却是出奇的傲然,对温知府的责问竟然一副不屑的样子,那个小黑哥甚至翻了翻眼皮嗤的一声冷笑。

    徐子桢看在眼里,暗暗称奇,照他们的样子看来,要么他们背后有个极大的靠山,而且这靠山来头还不小,因此他们根本没把温知府放在眼里,又或者他们已经知道自己必死无疑,根本没打算抵赖狡辩,索xìng光棍些等死了。

    见过嚣张的,没见过这么嚣张的,堂下观审的苦主们早已叫开了,纷纷请求温知府重责这四个贼。

    温知府眉头轻轻一皱,却不动声sè,铁证如山,他也不废话,直接下令将四贼重打四十大板,最后定了个斩立决。

    堂上十几名女子和堂外观审的百姓无不感激,对着堂上齐声高唱青天大老爷,温知府微笑着将众人安抚退去,却招手将徐子桢叫了过去,一起退回了内堂。

    徐子桢在一旁正琢磨着今后何去何从,没料到温知府叫他,倒是把他吓了一跳,自己这造型看着就不象大宋人士,就怕他们查自己的身份,要那样的话自己还真不知道怎么解释,只是这温知府看着挺和气,估计不会对自己怎么着,因此迟疑了一下还是跟了进去。

    来到内堂,温知府见他一副迷惑的样子,不禁微笑道:“徐壮士无须拘束,本府只是就此案的细节处再稍作相询而已,请坐。”

    哦,就是做一份例行笔录,徐子桢顿时就放下心来,大大咧咧地坐了下来。

    “徐壮士,不知当时那几个贼子可有说些什么?”

    温知府直奔主题,徐子桢仔细回想了一下,几乎一字不漏地将那几个劫匪的对话重复了一遍,温知府微微皱眉沉吟着,显然这几句对话寻常之极,并没有什么踪迹可寻。

    这时门外有人轻咳一声,随即一名大汉走了进来,正是早上带队的那名捕头。

    温知府对徐子桢介绍道:“这是我府捕头,姓雷名振。”

    徐子桢站起身,不伦不类地行了个抱拳礼:“雷捕头。”

    雷振身为捕头却没有丝毫架子,认真恭谨地回了一礼,转身站到了一边。

    温知府摆了摆手笑道:“徐壮士且坐,我让雷振过来乃是想烦劳徐壮士一事。”

    有事让我帮忙?徐子桢一愣,看向雷捕头。

    雷振点点头,将话题接了过去,沉声问道:“徐壮士与那几个贼子交过手,不知能否将他几人的招数演练一番?”

    徐子桢沉吟片刻,站起身来:“我大概还记得些,那个什么小黑哥拿着把刀……”他也不管这是在内堂,一把扯过雷捕头腰间配刀,按着记忆中挥了几下。

    他没武术的底子,更没玩过这种腰刀,这几下舞得乱七八糟,却总算还依稀有几分小黑哥的招数。

    雷振皱着眉看完他这一通乱舞,沉吟道:“大人,卑职观徐壮士所使的刀法,似乎有些青城刀的影子,又有些太祖快刀的模样,只是徐壮士这学的……属下不敢妄自定论。”

    青城刀法是四川青城派的功夫,招式简单狠厉,却并不是什么独门绝招,江湖上但凡会刀的大多都会耍几下,而太祖快刀则是有些来头,相传是当年宋太祖赵匡胤所创,这种刀法没什么花哨动作,刀刀直奔命门要害,乃军中最基本的刀法,常用于阵仗之间短兵相接时。

    徐子桢不知道这些,温知府一介文人也不知道,雷振这个捕头却是知道得一清二楚,当他把这些说出后,温知府的眉头皱得更深了些。

    看温知府沉思的样子,徐子桢倒有些不好意思:“那个……温大人,我没练过功夫,可能学得有些走样。”

    温知府被他打断思路,倒也没生气,只是却忽然意识到了另一个问题:“徐壮士,适才你说你不懂功夫,那你又是如何独斗四贼的呢?”

    徐子桢组织了一下语言,说道:“大宋武学我是不会,不过我会另一种功夫,我们那里叫做搏击术。”

    温知府奇道:“哦?何为搏击术?能否让本府见识一番?”

    捕头雷振是个武痴,听到搏击术这个新鲜词的时候眼睛就开始发亮,徐子桢也不推脱,站起身对雷振笑道:“雷捕头,咱试几招给温大人看看?不过您可得手下留情啊。”

    雷振跨步亮拳摆了个起手式,喝道:“请!”

    两人都没废话,直接上手就打了起来,雷振有着不错的底子,一招一式深显功力,拳如流星腿带风,而徐子桢则是松松垮垮地随意站着,脚下不丁不八,双手微握拳,看着一副没吃饱饭的样子。

    不过几招过后雷振就开始头痛了起来,徐子桢的招式根本不按套路走,每一招都是简单直接,拳、脚、肘、膝甚至脑袋处处都能进攻,若是自己狠得下手倒是能胜他,可一来这样的话自己也会受伤,二来这是大人关照的比试,不可能玩真的。

    二十几个回合过去了,两人还是你来我往没分胜负,温知府终于叫了停,笑呵呵地摆手道:“且住了罢,徐壮士果然好身手,本府今rì算开了眼界。”

    徐子桢收回手整了整衣服,又坐了回去,笑道:“大人客气了,我这和一般人打架还行,真要碰上雷捕头这样的高手那还是歇菜的命。”

    温知府见他身手了得思路清晰,可却这么谦和低调,微微一笑:“不知徐壮士如今做何营生?”

    说起这个,徐子桢不禁苦笑,把路上编好的话说了出来:“我祖辈在很久前就出海经商,直到前些rì子我父母过身,临终前让我回大宋来,也算是落叶归根的意思,这不,我刚来苏州就碰上这样的事……不瞒大人,别说营生,现在我浑身上下一文不名,连今天的早饭都没着落呢。”

    原来如此,温知府暗暗点了点头,开口说道:“那不知徐壮士可愿留在我苏州府任一名捕快?”

    徐子桢不由得一愣,随即大乐。捕快?这可是公职啊,自己这就吃上皇粮了?

    他考虑都没怎么考虑,连忙点头:“愿意愿意,谢谢大人!”

    徐子桢前脚刚离开,内堂中一扇小门内忽然出现一个婉约出尘的身影,看着他的背影轻声说道:“以他这般毛躁xìng情去做捕快,怕是少不得要吃些苦头。”

    如果徐子桢没走的话一定会惊得下巴掉地上,这不是那个女飞贼吗?

    温知府在她出现那刻便站起身来,神情恭谨站立一旁,微笑道:“微臣倒是以为,吃苦头的怕另有他人。”

第4章:和尚尼姑开大会

    所谓人靠衣裳马靠鞍,徐子桢穿上一身簇新的衙门公服之后更显得威风凛凛仪表不凡,府里的捕快们已经全都知道了他孤身入贼巢救出十几名被拐女子的事情,这帮粗豪汉子对这个新同事十分敬佩,很快的徐子桢就和他们混了个熟。

    温知府对他很不错,知道他没地方住特地在府里分了个厢房给他安身,地方不大,不过好歹也算有个窝了。

    就在他收拾着房间的时候,门外忽然有人叫他名字,徐子桢开门一看,是刚认识的一个捕快,笑眉笑眼挺招人喜欢的一个小年轻,名叫金羽希。

    金羽希没进屋,站在门口坏笑道:“徐大哥,门外有个大姑娘找你。”说到这里他挤了挤眼睛, “哎,是你相好的吧?徐大哥果然厉害,这才刚到苏州没几天就找到个这么漂亮的……”

    徐子桢心中一动,赶紧打断他话头:“行行行,回头教你几手让你也满世界祸害人家闺女去。”说完不容金羽希再说,拉着他就出了门,没多久来到府衙大门口,就见门外的路边俏生生站着一个女孩子,正是莫梨儿。

    “梨儿?你怎么又回来了?”徐子桢赶紧快步走出去,脸上一本正经,其实心里乐开了花,刚还在琢磨以后怎么找这丫头呢,现在人家自动送上门来了。

    莫梨儿一抬头看见徐子桢这身打扮,顿觉眼前一亮,这身制服就象是为他量身订做的一般,将他健壮的身躯和颀长的身形完全衬托了出来,高大威武且帅气,小丫头的一颗芳心不自觉地扑腾乱跳了起来。

    “梨儿想着徐大哥还没住处……”

    金羽希笑着插嘴道:“所以嫂子打算让徐大哥住你那儿去?”

    莫梨儿的小脸顿时就红了个透,徐子桢虚踢一脚,笑骂道:“少跟这儿捣乱啊,梨儿脸皮薄,别拿她开涮。”

    金羽希嘻嘻一笑躲避开来,还是朝莫梨儿说道:“嫂子这是打算找徐大哥去庙会么?今天可是最后一天了。”

    “庙会?什么玩意儿?”徐子桢不知道这庙会是什么,有点茫然。

    金羽希道:“你管他是什么,反正这几天就那儿最热闹,你带嫂子去就是了。”说着偷偷从怀里摸出一锭银子来塞到徐子桢的手里,压低声音道,“徐大哥,我知道你手头不便,不过这位姑娘真挺不错,赶紧的。”

    徐子桢一阵感动,小金可真够意思,人又机灵,自己还没说什么他就知道了自己的苦处,他也不再客气,收起银子压低声音回道:“谢了兄弟。”

    金羽希笑嘻嘻地转回门口去当值,徐子桢转回莫梨儿面前,挠了挠头道:“小金说有什么庙会是吧?我这辈子也没见过和尚尼姑扎堆开会的,你能带我去见识见识么?”

    莫梨儿愕然,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徐大哥,庙会是苏州府的传统民间活动,一年分chūn秋两次,chūn为踏chūn,秋为赏菊,与和尚尼姑却是无关的。”

    徐子桢老脸一红,妈的,又丢人了!

    ……

    庙会的地点在苏州府西北角的虎丘山上,说是山,其实也就是个小土墩,山顶有座虎丘塔,乃当年吴王阖闾埋骨之处,此处是吴中第一名胜,当年大宋文豪苏轼曾云——到苏州不游虎丘,乃憾事也!

    初到虎丘,徐子桢就被眼前的热闹给惊呆了,好家伙,人山人海啊!他到这里之后在路上压根就没见过太多人,在刚醒来那阵更是一个鬼影子都没见着过,原来这人都跑虎丘来了?

    虎丘山下一片平坦之处摆着许许多多的摊位,都是当地百姓挑着担子来的,有手工艺品,有丝绸制品,还有不少苏州民间小吃,糖粥、赤豆圆子、海棠糕、梅花糕等等,林林总总数不胜数,看得徐子桢眼睛都有点发晕。

    现在时已近午,饿了十几个时辰的徐子桢哪还按捺得住,拉着莫梨儿从摊点的这一头吃到了那一头,他本来就爱吃甜食,现在更简直象是耗子掉油缸里似的,没一会工夫就吃得嘴边花花绿绿的,净是些豆沙芝麻糖花一类的。

    莫梨儿始终红着小脸跟在徐子桢身边,对于旁人的指指点点只能当作看不见,没办法,徐子桢太能吃了,这一路过来几十个小摊差不多都被他光顾过了,不过她倒不觉得丢人,反觉得心里甜丝丝的,一转脸发现了徐子桢脸上的异状,忍不住抿嘴轻笑,取出块手帕给徐子桢擦了擦嘴角。

    徐子桢心中一甜,刚要趁机拉上她的小手,却忽然被人从身后一撞,他一个不提防,身子一冲险些扑到莫梨儿身上,可就是这样他还是不小心踩到了莫梨儿的小小金莲,把小丫头疼得小脸一阵发白。

    他站稳身子回头一看,却见身后是几个书生打扮的年轻人,要说撞了人说句对不起也就得了,可那几个书生偏偏没把这当回事,就象什么都没发生似的从徐子桢身边走过,其中一个胖子还不屑地瞥了他一眼。

    徐子桢顿时就不乐意了,他本来就不是个吃了亏往肚里咽的主,更何况梨儿都被踩疼了,当下脸一黑就要上去给那几个书生一点教训。

    莫梨儿眼看不对劲,赶紧一把拉住他的衣襟,轻声道:“徐大哥算了,这里人多,也难免会碰着挨着的。”

    徐子桢只得按捺住火气,恨恨地瞪了那几个书生一眼,说实话他也不想在莫梨儿面前揍人,有损自己形象,只是那胖子的眼神太可气了,明摆着一副高高在上的架势。

    莫梨儿知道他这气没消,赶紧拉着他就走:“徐大哥,今天是庙会最后一rì,千人石旁有菊花会,莫要错过了。”

    千人石?老子只听过千人斩,象苍老师还有谁谁谁的……

    虎丘山上有个小池塘,叫作剑池,而在剑池旁不远就是那千人石,相传以前吴王阖闾在墓修好之后为防泄密,就在这个地方把千名工匠给杀了,于是留下了这么一个名字,每年秋天在这里办菊花会,一来是这地方宽敞,二来则是以菊花祭奠那些死去的工匠,倒也成了苏州的传统。

    徐子桢来到菊花会的地点后只觉一阵眼晕,这里满眼都是菊花,铺天盖地,红的黄的紫的绿的,那花瓣也有舌形的宽形的爪形的线形的,看得徐子桢乍舌不已。

    莫梨儿轻笑道:“徐大哥,这花会你觉得如何?”

    徐子桢真心赞道:“除了上回去大理,我还真没一下子见过这么多花。”

    前两年他们几个大学同学一起约了去云南,曾经去过一趟大理,正赶上大理沐王府旧址办了一届茶花展,当时也是满园子的茶花,万紫千红的把他看了个目瞪口呆。

    忽然身后传来一个声音:“咦?这位兄台莫非去过大理?”

    徐子桢回头一看,却见是一个和他相仿年纪的书生,俊俏儒雅彬彬有礼,身边跟着一个看着小几岁的少年,也是书生打扮,眉眼间和先前那书生极为相似,一双明亮清澈的大眼睛好奇地打量着自己,看着一副jīng灵古怪的模样,煞是讨人喜欢。

    “去过,就前两年吧。”徐子桢不会那种酸溜溜的语调,就这么大大咧咧地答道,“洱海,蝴蝶泉,崇圣寺三塔都去过,那可也是个好地方。”

    说完他看了一眼这两个书生,身材不高,皮肤都并不白皙,带着些亚麻sè。

    徐子桢心中一动,笑道:“二位是大理人吧?”

    那年纪稍大的书生作了个揖:“兄台好眼力,小生段琛,这是我家幼弟段烟。”

    徐子桢赶紧回礼:“我……在下徐子桢。”说到这里他就卡住了,和读书人实在不知道怎么沟通,只怪当年读书的时候文言文没学好,想酸几句也酸不起来。

    小书生段烟也笑嘻嘻地行了个礼,忽然对一旁默不作声的莫梨儿道:“这位姐姐好漂亮,跟画里的人儿似的。”

    莫梨儿小脸红了一下,福了一福算是回了个礼,羞涩地躲到徐子桢身后,徐子桢心里好笑,也不介意段烟的嘴甜,反正就是个小孩子,难不成能当自己的情敌?

    段烟眼珠一转,忽然蹦到莫梨儿身边,嘻嘻笑道:“姐姐,我与哥哥初来苏州,能烦劳姐姐领我们游玩一番么?”

    这小子有点没羞没臊啊!徐子桢哭笑不得,刚要说话,却听身边忽然传来一个肆无忌惮的笑声:“美sè当前,不如我三人来个联句成诗且作一乐,不知二位年兄意下如何?”

    徐子桢扭头一看,嘿,真是冤家路窄,又碰上这仨小子了。

第5章:仨贱货

    那三个旁若无人嬉笑着的正是刚才撞了徐子桢的几个书生,这时站在一丛盛开的早菊旁得意洋洋摇头摆脑的,一副老子文才天下第一的模样。

    徐子桢一直惦记着要给那三人一点教训,却没想在这里又碰上了,听见他们说要联句成诗,倒是勾起他一丝好奇,要说来到宋朝后他还没见谁现场作诗呢。

    “既如此,就由小弟先为抛砖引玉便是。”三人之中最胖那个轻摇折扇,来回踱了几步,站定身体朗声吟道,“秋风拂绿萼,姹紫混一sè。”

    徐子桢差点一口气没缓上来,这也叫诗?混一sè,这胖子是麻将打多了吧?

    三人之中个子最矮的一人抚掌笑道:“妙,妙啊!苏兄首句便如此jīng彩,岂不是为难小弟么?”

    胖子苏兄笑道:“平兄说哪里话来,你的学问可不在我之下,速速接来,莫要讨罚。”

    矮个子平兄哈哈一笑,倒是不含糊,开口就来,手中折扇收起朝着周围路过的大姑娘小媳妇邪邪一笑:“我yù抱香归,独做赏花客。”

    徐子桢现在撞墙的心都有了,他这二流大学的都知道,做诗得讲究韵脚平仄,可这俩货念的是什么?打油都不如啊!那矮子更可气,做出的那句玩意等于在当众调戏那么多女子,简直就是个yín货!

    这时第三个书生开口了,他倒还算是斯文的,一直都没说什么话,不过看样子却是最拽的一个,负手昂头吟道:“怎奈rì西落,留憾花间过。”

    从他的表情来看,似乎他自己还挺满意自己这句诗,不过徐子桢已经无力吐槽了,连旁边段琛段烟两个大理书生也都一副想笑又不好意思笑的表情,瞧瞧,连人家老外都鄙视了不是?

    那三个书生很快又发现了一件事,他们每人一句,现在成了六句,可离整首还差上一句,而这最后一句又该由谁来补上呢?三人又开始互相假客气了起来。

    忽然人群中迸出一个响亮的声音:“人过花零落,惊现仨贱货!”

    “哈哈哈……”

    所有在这里看花的,不管是念过书的还是没念过书的,都被这句大白话给惊得一阵愕然,随即忽然爆出一阵哄堂大笑。

    段琛还算是有点风度,以手掩口勉强憋着,不过肩膀却抽啊抽的抖个不停,莫梨儿转过了身死死咬着嘴唇,生怕一不小心就笑出声来,可小脸却已经涨了个通红,段烟倒是一点都没顾忌,直接笑得捂着肚子蹲到了地上,眼泪横飞。

    而这场混乱的始作俑者徐子桢却是一副茫然的表情,奇道:“怎么?我接得不好么?”

    “是你!”胖子已经认出这就是在山下被自己故意撞了一下的人,要说这小子太可气了,这么个泥腿子偏偏身边跟着个如花似玉的美女,现在还编这么一句歪诗来恶心自己,是可忍,孰不可忍!

    徐子桢故意装傻:“咦?这位兄台认识我?”

    “啊呸!谁认识你这泥腿子?”胖子脸上的肥肉已气得簌簌发抖,要不是看他小子身材壮实,自己早扑过去揍他一顿了,“我问你,你刚才那句是什么意思?”

    泥腿子?徐子桢还真是破天荒头一次被人骂这个,不过也难怪,他又不能穿着公服来庙会,现在这身衣服还是金羽希借他的,人家小金也不是什么有钱人,这身衣服也就是成衣铺里买来的普通货,看着就跟一个草头百姓没什么两样。

    “公子不是读书人么?怎么连这么句大白话都听不明白?”徐子桢一脸惊讶。

    旁边两个书生也围了过来,矮个子冷笑道:“小子,你是活腻了吧?连我们得云社都敢得罪?”

    德云社?郭德纲也穿越来了么?徐子桢一愣,扭头问莫梨儿道:“得云社是啥玩意儿?也是说相声的么?”

    莫梨儿终于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但笑声甫出却又觉得不妥,赶紧说道:“徐大哥,得云社乃是江南第一大诗社……只是梨儿却不知相声是什么。”

    徐子桢恍然,随即却不屑道:“嘁!第一大?就大出这么个水平来?还泥腿子……别看了,就说你呢胖子,你这水平我看连泥腿子都不如,还好意思笑别人?”

    胖子已经脸sè发青,不知道说什么好,矮子哗的一下打开折扇,傲然道:“笑你?你是什么东西?值得少爷们笑?”

    徐子桢还没说话,一旁的段烟却是忍不住了,跳了出来叉腰骂道:“你们三个不知所谓的家伙,作的不知什么烂诗,眼睛却贼溜溜地看美女,要是你们说的得云社都是这样的人,那真是丢尽了天下读书人的脸!”

    这话一出,连那个始终沉默装酷的书生都忍不住了,踏上一步怒喝道:“住嘴!哪里来的黄口小儿?小小年纪也敢妄评读书人?”

    徐子桢怕段烟吃亏,一把将他拉到身后,冷笑道:“哟,听你这口气三位似乎还是书香世家,没请教三位高姓大名?”

    他来北宋没多久,也不知道眼前这三个活宝是不是在历史上有那么一号,先打听一下再说,万一碰上自己知道的,也好有应付的招。

    那书生傲然而立,指着胖子道:“这位苏兄苏世清,乃少府少监苏大人之子。”又指着矮子道,“这位平兄平达吾,乃礼部郎中平大人之子。”

    徐子桢撇了撇嘴,不认识,没听过。

    那书生最后一指自己,冷冷地道:“不才张令,先父乃天圣八年进士,前虢州知府张先是也!”

    咦?张先?这名字好熟。

    徐子桢在脑子里搜索了一番,忽然一愣:“你是说张先,张安陆先生?”

    还真被他碰上个听说过的,这张先是北宋著名的词人,为官清不清他不知道,不过这位张大人生xìng风流倒是挺有名的,私会尼姑,老年纳妾,都是他的风流韵事,他在八十岁那年还娶了个十八岁的小妾,可谓宝刀不老。

    当时苏东坡喝喜酒的时候还即兴作诗一首开他的玩笑:鸳鸯被里成双夜,一树梨花压海棠。说的就是这老头。

    张令不禁有些得意,头颅昂得愈发的高:“哼,你倒也算有点见识。”

    徐子桢猛点其头:“是是是,如此看来三位公子果然是书香门第家学渊源,佩服佩服!”突然间他话风一转,冷笑道,“只是张公子没能继承令尊的文采,却偏偏学到他的风流,哦不,风流都不是,只能叫下流,我看令尊泉下有知的话都得替你害臊。”

    “混帐!”这下张令再也酷不下去了,恼羞成怒道,“你竟敢污蔑我先父,来人,将他给我拿下!”

    毕竟是官宦子弟,手下总有那么几个狗腿子跟着,他这一声令下顿时从旁边跑过几个人来,一个个面目狰狞气势汹汹,眼看就要将徐子桢擒下。

    “住手!”人群中传来一声大喝,一个看着吊儿郎当的年轻人摇着折扇晃了出来,对那几个狗腿子瞥了一眼,斥道,“滚回去!”

    张令和苏世清平达吾本已摩拳擦掌等着上去把徐子桢暴打一顿以出胸中这口恶气了,可一见这年轻人出现,却顿时蔫了下来。

    苏世清干笑两声凑了过去:“不知钱兄在此,小弟失礼了。”平达吾也过来行了个礼,张令则怏怏的挥了挥手,让几个家丁退了回去。

    姓钱的年轻人慢悠悠走了过来,傲然道:“我说张令,这庙会乃是欢娱之地,你让下人随意动手动脚的,成何体统?”

    张令似乎对这姓钱的书生颇为忌惮,嘴角扯了扯还是忍住了火气,随即将刚才徐子桢随意接句并侮辱他们三个的事情说了一遍,最后作揖道:“钱兄见谅,小弟亦不愿在此佳景之地行此卤莽之事,奈何此人辱及先父,小弟可就……”

    姓钱的书生一摆手:“嗐!屁大点事儿,我还以为他怎么你了呢,不就说了几句实话么?”

    “你!”这下张令的脸上也挂不住了,顿时涨得通红。

    钱书生不再理他,转身看向了徐子桢,上下打量一番后拍了拍他肩膀,笑道:“兄弟行啊,一个布衣居然把他们三个读书人气成这样,你叫什么名字?”

    徐子桢对他的印象不错,特别是他开口的语气和自己有几分相似,都那么不着调,当下摆了摆手笑道:“我叫徐子桢,哥们儿怎么称呼?”

    “好说,我姓钱名方,表字同致。”

    徐子桢一乐,钱方同志?这名字真够后现代的。

    可就在这时,一个yīn阳怪气的声音从不远处响起:“钱兄,这大白天的你不在家乖乖读书,跑这儿帮着外人欺负我们得云社呢?”

第6章:顾易先生

    随着话音落地,那人从旁边转了过来,面白如玉唇若敷朱,倒是一副好相貌,只是眼中隐含着一丝让人极不舒服的yīn邪之气,他身上穿一件宝蓝阳花大氅,头上戴着顶紫纱罗的头巾,他的出现让钱同致的脸sè微微一变,张令等三人却是喜出望外迎了上去。

    大宋的冠服有很大的讲究,比如这书生的头巾就是一项,通常还没得到功名的都戴逍遥巾或是东坡巾之类的,惟有中了举人的才能戴这种紫纱罗所制的长顶头巾。

    在场的那些百姓原本都看着热闹,甚至都在刚才三书生吃瘪的时候起过哄,可眼下这书生出现,却全都一下子闭上了嘴,噤若寒蝉。

    钱同致嗤的一笑:“我当是谁,原来是胡公子,只是不知胡公子所说的欺负从何而来?”

    一个称兄,一个称公子,摆明了钱同致颇看不起他,这胡公子却也不介意,依然笑眯眯地道:“钱兄,小弟好言劝你一句,这事儿与你无关,还望莫要搀和,否则……”

    钱同致眉毛一挑:“否则怎样?胡昌,这儿可不是吏部衙门口,怎么,你还想在这光天化rì之下寻这私仇不成?”

    旁边徐子桢一愣,吏部?这小子的爹是大官么?这可有点难搞,官二代啊!

    胡昌哈哈一笑:“非也非也,小弟怎敢败坏家父清名,只是我这三位好友的文才虽非上品,却也不是这位布衣兄能随意羞辱的,所以……这位布衣兄一顿皮肉之苦怕是免不了的,小弟奉劝钱兄,你还是闪一边儿吧。”

    钱同致不屑道:“我要是不闪呢?你是不是打算连我一块儿教训?”

    两人虽然暂时没任何动作,但言语之中的火气已经慢慢铺了出来,徐子桢心中不禁感动,这钱同致倒是个xìng情中人,自己和他素不相识,他却居然敢和那官二代相对峙,虽然他的背景恐怕也小不到哪里去。

    这朋友我交定了,徐子桢刚要踏上一步把这事揽回自己身上,却听见人群一阵sāo乱,有人惊呼道:“顾先生来了!”

    胡昌耳朵尖,也听到了这声惊呼,刚要挥出的手顿时停了下来,转眼四处张望,只见人群自动分开一条道来,一名须发皆白的老人拄着根古藤拐杖走了过来,只是他年岁虽大,眼神却依然极是凌厉,走到近前对胡昌只淡淡看了一眼,便吓得胡昌双手低垂不敢作声,张令等三人更是缩到了一旁大气都不敢出一口。

    “哼!”老人将拐杖轻轻往地上一顿,冷冷地道,“金秋赏菊乃大雅之事,尔等却在此大呼小叫,成何体统!”

    胡昌在见到老人之时已经收起了那副纨绔模样,乖乖地对老人行了个礼,讪笑道:“学生不敢。”

    钱同致居然也收起了那一脸不屑,恭恭敬敬地对老人道:“顾先生!”

    徐子桢大奇,压低声音问莫梨儿道:“这老头谁啊?怎么个个见了他都跟孙子似的?”

    莫梨儿忍住笑答道:“这位乃是当世大儒,顾易顾先生,前朝大家米芾同窗好友,生xìng高洁学富五车,如今苏州境内颇多儒生都曾受过顾先生教诲,如这位钱公子便曾是顾先生的高徒。”

    徐子桢恍然,米芾他当然知道,北宋四大家之一的米颠嘛,不过能和这个疯子当朋友的,看来也正常不到哪儿去。

    顾易双手扶拐,淡淡地说道:“你二人在此相争究竟所为何事?”

    胡昌仗着自己是顾易的学生,抢着将事情说了一遍,这其中自然免不了添油加醋一番,钱同致在一边听得着急,却不敢随即插话,要知道北宋时期夫子当道,谁都不敢对一名鸿学大儒不敬。

    顾易听完胡昌所说,问道:“你是说,这少年辱及张安陆?”

    张令抢着点头道:“正是正是,此人出言粗鄙,学生气不过这才起了相争,请老师……”

    没想到顾易不等他说完,拐杖重重地一顿喝道:“住口!老夫只觉这位小哥骂得尚客气了些!”

    这话一出,徐子桢顿时对顾易的印象大为改变,难得啊,这世道竟然真有帮理不帮亲的人。

    张令被顾易这么一训斥,再也不敢吭声了,继续缩着脖子躲到了人后,胡昌干笑道:“老师,若是您责骂学生,学生自然也就认了,可偏偏是这大字不识的小民口出狂言,这才让张贤弟恼怒。”

    “谁说我大字不识了?”徐子桢再也不能装哑巴了,人家顾老头好心给他帮衬,他可不能不知好歹,所以听见这话立马就跳了出来。

    胡昌冷笑一声:“识字又如何?莫非阁下以为识几个字便能教训我得云社?狂妄!”

    顾易喝道:“够了!”

    徐子桢朝顾易一拱手,笑道:“顾先生,您这一把年纪了,犯不着和小辈计较,这事由我而起,还是我来解决为好。”说完对胡昌抬了抬下巴,“那你划下道来吧,咱也不敢说训,以胡公子之意,要怎么着我才能有资格教训……呃,说几句实话呢?”

    胡昌眼见顾易出了头,知道今天来硬的是不行了,只有借这机会让这小子出个丑,顺便附带钱同致也丢一个好大的人,这样才能顺自己的心。

    “很简单,今rì我恩师顾先生在此,阁下就以菊为题赋诗一首,只要能得我恩师点头赞个好字,那我自然就承认阁下有资格了,若阁下做不出……”

    徐子桢不屑地打断道:“那我立马滚蛋,从此见你们就喊爷!嘁……你还真以为全天下就你们哥几个识文断字么?今天我这布衣泥腿子就让你们开开眼!说吧,赋诗还是填词?随你选。”

    胡昌看他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倒是有些吃不准了,不过想想他粗话连篇的,估计作出诗词来水平也高不到哪去,想了想说道:“莫说我欺负你,就填个词罢了,词牌自选。”

    徐子桢嘿嘿一笑:“要词是吧?那你听好了……”

    只见他眼睛微微眯起,看向身前一簇金丝盏,凑近前去深嗅了一口。

    “薄雾浓云愁永昼,瑞脑消金兽。佳节又重阳,玉枕纱厨,半夜凉初透。东篱把酒黄昏后,有暗香盈袖。莫道不消魂,帘卷西风,人比黄花瘦。”

    秋风微动,万菊摇曳,徐子桢语声低沉吐字悠扬,清晰地钻进了在场所有人的耳中。

    静,现场死一般的安静!

    苏州历来人文底蕴深厚,从不乏才子佳人,即便是做不出佳句的,但听却是听得出好坏的,况且这么一阕佳作是出自这么一个粗鄙不堪的布衣之口,给旁人的那种震撼是无与伦比的。

    顾易就是被震到的其中之一,本来他还以为徐子桢只是读过几本书而已,能拼个打油诗就勉强算他过关了,也免得被胡昌这纨绔子弟刁难,可没曾想自己念头没转完,徐子桢就吟出这么一首词来,虽然说这词的娘味偏重了点,却实在是首好词。

    老头一下子就愣了,好半晌才回过神来,须发无风自动,激动难耐地道:“好!好一个人比黄花瘦!好一阕醉花yīn!这……这这这,这可着实是千古佳句啊!”

    徐子桢笑眯眯地躬身一揖:“先生谬赞,小子惶恐。”不过他心里头却在琢磨着,算算年头,李清照应该还没离婚呢吧,那这首词应该也还没出世,可别被人拆穿才好。

    胡昌也一下子愣在了那里,他是举人不假,可这举人多多少少有他老子暗中cāo作的水分,平心而论,以他的水平可实在作不出这样的好词来。

    眼看自己的老师顾易先生都激动成这样,摆明了自己这台难下了,事到如今他索xìng装傻听不懂,完全不去评价这首词,冷哼道:“阁下不是豪言诗词皆可么?何不再来一首绝句?”

    徐子桢哈哈大笑:“就知道你不死心,也罢,我就让你服个彻底。”

    说完他也不象刚才那般做作,直接开口吟道:“故园三径吐幽丛,一夜玄霜坠碧空。先年流离异乡客,生恐归迟看秋风。”

    这下胡昌彻底傻眼了,张令等三个书生也都惊得目瞪口呆,这是布衣?这小子真是布衣?怕是哪届状元郎乔装打扮了跑来涮咱们的吧?

    没想到徐子桢这还没完,转身对同样目瞪口呆的顾易长身一躬:“藏头一首,以敬先生,望先生笑纳。”

    他这么一说,顾易顿时辨出味来,将那首诗的每句头一字拼在一起,故一先生……顾易先生!

    哗!

    这一下花展旁的所有人都轰动了,别人七步成诗谓之高才,三步成诗谓之天才,那他这想都不想就开口成诗的算什么?绝才?奇才?

    顾易颤巍巍地将众人的心思说了出来:“奇才,奇才啊!老朽枉活七十余年,从未见过如公子这般奇才,请问公子高姓大名?师从何方大贤?”

    能得大儒顾易先生如此评价的年轻人,只怕全苏州府惟有徐子桢一个了,不过徐子桢还是那副玩世不恭的样子,嘴角一咧笑道:“先生太客气了,小子徐子桢,从小家中贫寒上不起学堂,只是在家父的教导下识得几个字罢了。”

    顾易闻言忽然一把拉住徐子桢的袍袖,激动地说道:“小友才思敏捷文采斐然,若假以时rì必当成为一代大家,若不嫌弃,老朽愿修书一封以荐小友入京城修文堂。”

    徐子桢一脑门雾水,他不知道这修文堂是什么东西,不过旁边看热闹的人群却惊呆了,胡昌等几人满眼嫉妒,钱同致和那对大理段氏兄弟则是满眼羡慕。

第7章:娘,我也饿了!

    徐子桢显然不知道修文堂是什么,不过从字面上了解那肯定就是个读书的地方,他也不管旁人脸上究竟是什么表情,一口就回绝了:“顾先生的好意小子心领了,不过小子志不在此。”

    开玩笑,金国灭北宋也就是这一两年的时间,自己还巴巴地跑去京城,那不是找死么?还是安安份份躲在苏州,找个机会把梨儿泡到手然后成个亲生几个娃……

    顾易大感失望,却也没再说什么,只告诉他若想通的话可以去找他之类的,然后拄着拐杖颤巍巍地走了,而胡昌则表现出一副愿赌服输的架势,先一步带着张令三人组溜了。

    麻烦解决了,钱同致也告辞了,他文采不行,但还是很有眼力的,虽然有心要结交一下徐子桢,却还是留下了空间给他泡莫梨儿,徐子桢对此大为感叹,人和人的区别太大了,这段氏兄弟为啥就这么拎不清呢?

    段琛对他大感好奇,原以为徐子桢只是个好打不平的平民而已,却没想到他居然有如此才华,说什么都要拉着他找个地方好好聊聊,段烟更是一双大眼睛咕溜溜地不时看着徐子桢,好奇之sè溢于言表。

    “不好意思了段兄,今天梨儿约我吃饭呢,咱们怕是得改天再聊了。”徐子桢不得已之下只能随口扯了个谎。

    段琛一拍额头,失笑道:“这倒是小弟唐突了,忘了徐兄有佳人在旁,既如此,小弟先行告辞了。”说罢长身一揖。

    徐子桢赶紧还礼:“走好,走好。”

    段烟忽然一下蹦到他跟前,嘻嘻一笑道:“徐大哥,我和哥哥住在城南的永福客栈,你若得空可别忘了来寻我们玩哟。”说完拉着段琛蹦蹦跳跳地走了。

    徐子桢挠挠头:“这小子也有十六七岁了吧?怎么还走路跟兔子似的?”

    该走的都走了,徐子桢也赶紧拉着莫梨儿逃离了这里,因为刚才他的表现太过惊人,到现在还有不少人用钦佩仰慕的眼神看着他。

    两人才离开千人石,莫梨儿就扑哧一笑,徐子桢莫名其妙:“梨儿,你笑什么?”

    “徐大哥,你怎知我要约你吃饭?莫非你能掐会算么?”

    “啊?你还真要请吃饭?”徐子桢也有点想笑,“不过我这人有一毛病,不太习惯让大姑娘请我,尤其还是你这样的美女,要不你选地方我请吧。”

    莫梨儿听他又在夸自己好看,小脸顿时一红,说道:“是我母亲有请徐大哥,以谢徐大哥昨rì的相救之恩,不过并非是在哪家酒楼,而是我家,还望徐大哥莫要嫌弃。”

    徐子桢一拍大腿:“太不嫌弃啦,家常菜好,赶紧走着,我饿了。”

    莫梨儿:“……”

    原本以为莫梨儿家要么是农户要么是渔家,可刚到莫家的时候徐子桢就发现自己猜错了,莫梨儿家里居然开着一间规模不小的胭脂香粉铺,就在苏州府最繁华的地段阊门内,名字也很有江南韵味,叫谢馥chūn。

    “梨儿,这……这是你家开的?”徐子桢有点惊讶,不光是为了这店的规模,更是因为莫梨儿的打扮,她也就是一身寻常棉布衣裳,完全看不出一点富二代的样子。

    莫梨儿嫣然一笑:“这店传到我母亲手里已经是第七代了。”

    徐子桢很有点惊讶,七代,那可是百年老店了,徐子桢对这个年代的化妆品很感兴趣,跟着莫梨儿就走了进去。

    店堂内很是敞亮,正对大门的墙上挂着幅中堂,左右两边各有一个长长的柜台,一边摆放的是各sè胭脂腮红,另一边则是香粉刨花油之类的,两个柜台各有一个中年妇女坐着,笑容和气可亲。

    徐子桢有点吃不准哪个是莫梨儿的妈,不知道该怎么打招呼,就在这尴尬时候,却见里屋转出一个中年妇人。

    莫梨儿一下扑了过去,搂住妇人的胳膊笑道:“娘,我把徐大哥请来了。”

    妇人用手指轻轻一点她额头,笑嗔道:“你这丫头,怎地到现在才回?”说完笑眯眯地看向徐子桢。

    哇,未来丈母娘真年轻!这是徐子桢的第一感觉,这位半老徐娘保养得极好,岁月似乎没在她身上留下太明显的痕迹,满头青丝乌黑亮丽盘在脑后,一双眼睛微微闪动,倒象是三十来岁的成熟女人。

    徐子桢惊讶之余顺口就说了出来:“哎呀,伯母您可真年轻。”

    在年龄上拍女人马屁,这在哪个朝代都是管用的,只是这打招呼的方式在北宋年间还是显得突兀了,莫梨儿的母亲微微一愕,随即抿嘴一笑,顿时风情毕显:“徐公子谬赞了。”说完忽然敛衽正sè深深一福,“老身莫谢氏,多谢徐公子对梨儿的救命之恩。”

    徐子桢顿时慌了手脚:“别别别……伯母您千万别客气,晚辈可受不起,咱也莫谢,莫谢!”

    莫梨儿在一旁看得好笑,她还是第一次见到徐子桢有这么慌张的时候,赶紧打圆场道:“娘,我饿了。”

    徐子桢在庙会上吃的那些东西早已消化了个干净,这时肚子里又在叫唤着了,不知怎么脱口而出道:“是啊娘,我也饿了。”

    这话一出,莫梨儿的小脸顿时如火烧红云般,直透到了脖颈深处,嘤一声一跺脚躲到了莫谢氏身后,再不敢抬起头来,莫谢氏则是在一愣之下似笑非笑地看了一眼徐子桢,回头对两个站在柜台后的中年妇女交代道:“吴姐孙姐,今rì便早些打烊吧。”

    两名妇女应了一声,联手收拾柜台上门板,时不时地吃吃低笑着偷瞄向徐子桢,把他看得心里有些发毛,莫谢氏很快恢复了过来,微笑着一扬手:“徐公子,请。”

    “呃,请……”

    徐子桢自觉脸上有点发烧,也不敢在这时候再说什么,只得老老实实跟在母女二人身后,转进了内堂,宋朝时于礼教之数颇严,莫谢氏让孙姐吴姐两个妇人也一并进了内堂作陪,以防邻家悠悠之口。

    店堂往里别有洞天,绕过中堂后先是一个宽敞的天井,种着一丛修竹,第二进正中则是莫家的客厅,一屋子家具摆设收拾得一尘不染,却看得出已有些年头了,窗棂门楣俱是巧手雕刻而成,显然莫家的家底颇为殷实。

    只是徐子桢没想到的是,莫梨儿家这么大的底子,可偌大个客厅竟然连个使唤丫头都没一个,那满桌子的菜肴都是莫谢氏一个人做的,最多也就是梨儿打打下手。

    “伯母,恕我多嘴,您这么家大业大的,怎么不找几个丫鬟婆姨什么的呢?”徐子桢终于按捺不住心里的疑惑,开口问道。

    莫谢氏微微一笑,但那笑容里带着一丝苦涩,缓缓说道:“我夫君去世得早,只剩我与梨儿相依为命,虽说我这家传的产业不小,但我一个妇道人家又实在无力扩大,如今生意愈发不堪,只怕rì后便是想守,都难以守稳了。”

    徐子桢默然,他很清楚一个女人家独自支撑一个家得有多辛苦,当年他父母去世后他带着弟弟生活都已经把他累得够呛了。

    “伯母,我敬您一杯,您辛苦了!”徐子桢端起酒杯认真地说道,说完举杯一饮而尽。

    莫谢氏也端起杯来浅浅抿了一口,眼看这话题似乎说得有些沉重,她收拾一下心情忽然问道:“听梨儿说今rì你们在虎丘遇见了顾易先生?”

    徐子桢点点头:“是啊,那老头挺有意思,第一次见我就死活想把我推荐去京城什么什么堂。”

    莫谢氏有些惊讶:“哦?修文堂乃大宋第一文社,名师大儒无数,但凡能入修文堂研学的,将来入闱中举的希望便能大大提高,我听梨儿说公子文采极好,为何对此毫无兴趣呢?”

    徐子桢哈哈一笑:“我又不是读书人,那种地方对我没有什么吸引力,再说我刚回故土,目前最要紧的就是赚钱,要不然饭都吃不饱,哪有闲工夫去读书呢?”

    他可不能告诉莫谢氏自己的水平其实拆穿不得,菊展上一诗一词可都是抄的,特别是那首藏头诗,更是无耻地把唐伯虎的咏菊诗改了一下。

    想到这里他有些暗自庆幸,当年他没少追求过那些艺校的文艺女青年,为了给自己装门面,也就没少去背那些个诗词歌赋,没想到最后妞没泡到几个,背下的诗词却在这个时候派上了用场。

    莫谢氏微笑道:“公子不愿入仕,莫非打算从商么?”

    徐子桢刚夹了块糖醋排骨想要放进嘴里,听到这话不禁有些发愣,自己是不打算去京城读书,可对将来的计划还是一片空白,经商?自己是这块料么?

    忽然他脑子里闪过一道灵光,心里顿时有了计较,但脸上却依然不动声sè,笑吟吟地转移话题道:“将来的事再说吧,走一步是一步……伯母,我对胭脂这东西不太懂,您能给我说说店里卖的品种么?”

    莫谢氏不知道他一大男人怎么对胭脂起了兴趣,不过既然他问起,也就给他简单介绍了一番,诸如胭脂、发蜡、唇红还有那涂指甲的丹蔻等等,分类档次sè彩都简单说了一些,徐子桢听在耳中记在心里,渐渐地乐了起来。

    哥们知道自己能做什么了!

第8章:土法睫毛膏

    这顿饭没吃多久,徐子桢就声称吃饱了然后告辞回去,他可记得莫梨儿昨天晚上根本没睡觉,这会儿坐在一旁虽然强打着jīng神作着陪,可眼睛却已熬出了血丝,他看着心疼。

    苏州府共有六大城门,阊葑盘胥娄齐,其中以阊门为首,自是繁华得很,今天这顿晚饭吃得早,现在天才刚擦黑而已,徐子桢一路晃悠回去,看着这一路的热闹,顺便在路边买了一大堆东西。

    回到府衙的时候金羽希刚准备换班,见着徐子桢回来就招呼他一起去喝酒,徐子桢婉言谢绝了,明天是第一天正式上班,可得早点睡觉,金羽希也挺体谅他,笑着打趣了几句就走人了。

    徐子桢住的这屋对面住着个府里管花草的老头,隔壁住的是府里的厨子,两人都忙了一天,现在已经早早地睡下了,院子里一片安静。

    他回到屋里,把买来的一堆东西摊在桌上,一件件摆弄了起来,嘴角渐渐扬起一丝笑意。

    不管哪个年代,女人和孩子的钱都是最好赚的,徐子桢深谙此理,他笑不是为别的,而是他以前有过一任女朋友,学的是化工专业,整天爱捣鼓一些希奇古怪的东西,更甚至有一天自己做出了一瓶土法睫毛膏来。

    今天莫谢氏谈及家业的时候让徐子桢灵机一动,这年头连洗头发都是用清水加皂角的,哪有什么睫毛膏?要是自己把这玩意儿做出来,那可是绝对的稀罕物,而且宋朝可是历史上最有钱的朝代,千金小姐富家婆娘满大街都是,到时候还不得大把大把的银子滚进自己的口袋么?

    事不宜迟,开工!

    家伙事挺简单,只是一个红泥小火炉加几个瓦罐,还有一包新鲜鱼鳔,现在还没大青鱼卖,这是太湖里最常见的野生鲫鱼鳔,不过小归小,粘xìng却是十足。

    大师鲁班用鱼鳔做过最早的木工胶水,不过到了徐子桢手里却能做出另一种jīng细的东西来。

    徐子桢把鱼鳔洗干净丢进瓦罐里慢慢熬着,又把另一个小包打开琢磨了起来,这是他从莫梨儿家里出来的时候问莫谢氏讨来的,一小包用来制作发油的黑sè粉末,一小瓶香jīng油,还有几块品质较高的白蜡。

    熬鱼鳔是个水磨工夫,人不能走开,时不时的得搅上几下,以防粘罐底,不过徐子桢一点也不觉得无聊,他现在壮志踌躇,就等着将来赚钱娶老婆了,娶几个另说,不过梨儿是肯定要先娶进门的。

    忽然他身后的窗子吱呀一响,一个身影轻灵地钻了进来,把徐子桢吓了一大跳,差点打翻了手里的罐子。

    “我靠……咦?女飞贼?”徐子桢定睛一看,却发现原来是昨天晚上出现在贼窝里的那个蒙面黑衣人。

    黑衣人看了一眼瓦罐,皱眉道:“你在熬什么?方圆数里内的野猫都给你招来了。”

    徐子桢没想到她也有这么幽默的一面,忍不住笑道:“做点小玩意儿,你没见过的,回头成了送你点儿,怎么,你也是被这腥味儿招来的?”

    黑衣人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顿时把徐子桢震得口干舌燥,或许是她整张脸只露出双眼睛的缘故,这个白眼飞得竟然如此夺人心魄,莫梨儿的眼睛很大也很漂亮,但黑衣女侠这双眼睛却是更显灵气十足,让徐子桢一时之间心旌荡漾难以自持。

    这时候瓦罐里渐渐飘出一股味道,徐子桢一个激灵醒了过来:“哎呀,差点糊了!”说着话手忙脚乱地把瓦罐拿了下来,用一个细眼大爪篱滤过,加入磨细了的石墨粉,放入白蜡再倒入几滴香jīng油,用一根小木棍搅着。

    房间里那股鱼腥味渐渐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淡淡的茉莉花香,黑衣人愈发好奇,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看,半晌后徐子桢放下木棍一拍手:“成了!”

    “这是何物?”黑衣人终于按捺不住,好奇地问道。

    徐子桢嘿嘿一笑,从桌上拿过一根奇怪的东西来,这是他先前用鹅毛杆和相对较硬的猪鬃制成的简易睫毛刷,鹅毛相对粗长,杆子中空能暂时吸取液体,在这年代实在找不出其他东西能比这个更好用了。

    “女侠,你带镜子了么?”

    黑衣人不知道他什么用意,但还是从怀中摸出一面造型别致的小小铜镜。

    徐子桢忽然笑容一敛,盯着黑衣人的眼睛用一种极其诱惑的语调缓缓说道:“这是一种能让你变漂亮的仙药。”说着拿起那个瓦罐,将简易睫毛刷放进去蘸了饱满。

    “这到底是……”

    没等她说完,徐子桢忽然将睫毛刷拎了起来,往她那排又长又密的睫毛上涂了上去,黑衣人一惊,下意识地就要躲开,徐子桢轻喝一声:“别动!”

    不知道怎么的,黑衣人竟然真的没再躲开,她心里忽然产生了一种对徐子桢的信任感,就这么站着一动不动,任由徐子桢抹着那东西,虽然黑呼呼的看着有些吓人。

    “来来来,眼睛往上看房梁,就当自己想要上吊……哎脖子别动。”

    徐子桢一边指挥着一边手里不停,并趁机把脸凑得近了些,尽管黑衣人脸上蒙着丝巾,他还是能清晰地感受到她略显紧张的鼻息,带着一股淡淡的甜香,徐子桢不禁心驰神摇,眼珠一转,借着涂睫毛膏的工夫假装不小心把手在她白如凝脂的脸颊上轻蹭了一下。

    “啧啧,皮肤真嫩,才碰一下就红了……咦?你怎么整张脸都红了?”

    黑衣人有些抓狂,却又不敢在这时动弹,也不知道自己动一动的话那东西会不会涂在自己脸上,只得有些恼怒地嗔道:“好了没有?”

    徐子桢再仔细地涂了几下,这才放下手退后了半步,张口结舌地看着她的脸,猛然间大叫一声:“我靠!”

    黑衣人被他吓了一跳,赶紧拿起镜子一照,却顿时被镜中的自己给惊得呆住了。

    这还是自己么?自己的睫毛虽然不短,但怎么会变得如此又长又密还微微翘起的?而且这么一来自己的眼睛显得愈发的明亮,眼波流转间真如徐子桢说的,象带着电似的。

    “这……”

    徐子桢见她被惊得话都说不出来了,不禁得意洋洋地道:“怎么样女侠?这玩意儿不错吧?哎呀,这么一来你就算长难看点也无所谓了,光这双眼睛露在外边就能勾人的魂了。”说完这话他翘首以盼,希望黑衣人一赌气把丝巾扯去给他看一看脸。

    黑衣人完全不理会他话里的意思,长长地吁出口气,犹豫了一下问道:“这究竟是何物?为何我从未见过?”

    徐子桢嗤的一笑,这玩意儿几百年后才发明呢,你怎么可能见过?除非这年代有我的前辈先我一步穿越了过来,而且他也得会做睫毛膏才行。

    “这个呢,叫作睫毛膏,作用你也看到了。”他说着话,手里不停,拿过一个小瓷瓶装了满满一瓶,再配上一根睫毛刷一起递给了黑衣人,笑吟吟地道,“全天下第一瓶,送给你。”

    黑衣人一愣,眼神中隐约闪过一抹惊喜:“送给我?真的?”

    徐子桢不满道:“这还有什么真的假的?你可是我来大宋之后的第一个朋友。”

    “那你的梨儿姑娘呢?”

    徐子桢一滞,尴尬一笑道:“她……算是我第一个女朋友。”

    黑衣人眼神中闪过一丝好笑,终究还是接过了瓷瓶:“既如此,多谢了。”说完捏着那瓷瓶把玩着。

    徐子桢心里暗笑,在这个年代恐怕还真难有哪个女的拒绝得了睫毛膏,要是趁这机会和这女侠打好关系,以后至少不会怕被人欺负了,又或者……嘿嘿,也不知道她好不好看。

    这时黑衣人又恢复了清冷,淡淡地说道:“其实我对你很好奇。”

    徐子桢坏笑道:“这世上有一条真理,如果一个女的如果对某个男人感到好奇,那么她已经爱上那个男人了。”

    黑衣人也不生气,只淡淡地看了他一眼,伸手搭出窗台一闪身就跃了出去。

    徐子桢一愣:“这就走了?我还不知道你名字呢。”

    远处传来一个飘渺的声音:“容惜。”

    徐子桢望着窗外,轻笑道:“啧啧……容惜。”

    不光是容惜对他有些好奇,现在连他也对容惜有了好奇心,这妞是什么人,长什么样,为什么老喜欢半夜里出来溜达。

    这晚,徐子桢做了个chūn梦,梦里的女人模模糊糊的看不见相貌,却有一双勾魂夺魄的眼睛,顾盼之际眼波流转。

    第二天徐子桢起床之后才发现自己竟然梦遗了,为这个他有些哭笑不得,这辈子从没想过会有哪个女人仅仅凭一双眼睛就能让他做chūn梦的。

第9章:便衣捕快

    今天是他在府衙正式上班的rì子,想起这个他就有点得意,没想到来了这儿之后竟然混到个公务员当当,不过没等他穿戴齐整,捕头就来找他了,并让他先不用穿制服。

    雷捕头人如其姓,做事雷厉风行疾恶如仇,徐子桢还没说出自己的疑问,他就大手一挥:“别问我,是大人让你穿便服的,有啥事你问大人去。”说完不再和他说什么,一把拖着他往内堂而去。

    温承言已坐在内堂喝着茶,一见徐子桢来到便笑了:“子桢,来坐。”

    徐子桢也不客气,大大咧咧往温承言身边坐下:“大人,您不让我穿公服,是另有任务安排么?”

    温承言一愣,失笑道:“你倒是聪明,不错,本府确实另有事安排于你。”说到这里他神sè一肃,沉声道,“今rì一早,又有十余户人家来报,说自家女儿失踪。”

    徐子桢一下子跳了起来:“什么?又有绑架的?”

    不由得他不吃惊,昨天抓来的四个人这会儿还关在牢里,可依然有女子失踪,显然这伙人贩子的数量不少,而且做事毫无顾忌,难道今天这伙人和昨天被抓的那四个不是一伙的?可徐子桢不信有这么巧的事。

    温承言道:“此次失踪的女子都是在苏州城内失踪,而从昨rì起本府便已加派了城防人手,绝无偷送出城之理,如今此事毫无头绪,子桢,便只有凭你的机敏仔细去寻找蛛丝马迹了。”

    徐子桢一愣,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点点头:“我明白了。”

    他自然知道温承言的意思,自己刚来苏州,明确地说是刚来大宋,认识自己的人压根没几个,知道自己进了府衙当差的更是少之又少,所以自己穿着平民服饰去调查这件拐卖案是最合适不过的了,省得红帽黑裤挎腰刀的打草惊蛇。

    只是很快他又有些迟疑了,这苏州府没人认识他是好事,问题是自己对这地界也不熟悉啊,怎么去查?难道就这么到处跑撞天运?

    正在这时,忽然门外有人走了进来,朝着温承言叫道:“舅舅,你找我?”

    徐子桢一听这声音感觉有些耳熟,抬头看了过去,碰巧那人也正好看过来,两人一见之下都是一愣。

    “咦?徐兄?”

    “嘿!钱兄?”

    两人异口同声地叫了出来,这个进来的人不是别人,竟然是昨天在菊展时碰见的那个为徐子桢出头的钱同致。

    三人全都大感惊讶,温承言奇道:“同致,你与子桢相识?”

    徐子桢更是不知道说什么才好,自己来这儿也就两天时间,总共认识了没几个人,却偏偏在这里碰上个熟人。

    “可不是么,对了舅舅,徐兄怎么在这儿?”

    温承言笑笑:“子桢如今是苏州府的捕快了。”

    钱同致瞪大眼睛一脸惊讶:“不是吧?舅舅您让他这书生当捕快?”

    温承言忍不住失笑:“书生?”徐子桢可是孤人一身闯入贼巢救出十几名女子的,而且昨天和雷捕头过招一点也不落下风,完全就是一介武夫嘛。

    这舅甥两人见到的事情不同,所以对徐子桢的认识自然也有差别,钱同致吧嗒吧嗒将昨天菊展上认识徐子桢的经过说了一遍,包括徐子桢观花填词开口成诗以及最后被顾易大师看好并想推荐入京城修文堂的事。

    温承言越听越惊讶,钱同致有心把昨天那一诗一词念出来吓他,却实在是记xìng没那么好,只得尴尬地说道:“咳……徐兄啊,昨天那词叫什么来着?醉花yīn是吧?麻烦再吟一遍给我舅舅听听。”

    徐子桢眼看躲不过,也不想拂了钱同致的热情,只得依他再念了一遍。

    温承言彻底震惊了,他是政和五年的进士,是有真材实料的读书人,自然分得清好坏,在他看来就算是自己只怕也作不出这样水平的诗词来。

    这一下他忽然觉得自己是拣到宝了,深吸一口气调整了心情,微笑道:“子桢,你初来乍到苏州府,便由同致陪着你便是。”

    有了钱同致这个地头蛇陪着,徐子桢顿时觉得轻松了许多,苏州城就这么大,那些人贩子还能躲哪儿去?

    不过这个想法在中午的时候就被徐子桢否定了,苏州城是不算很大,可要找那几个贼却还是无疑是海底捞针,整个上午过去了,徐子桢走得脚都快断了,可还是没发现一点蛛丝马迹。

    “我说咱这么走下去也不是个事儿啊。”没等徐子桢开口,钱同致先抱怨了起来。

    徐子桢无奈道:“那怎么办?这些王八蛋都是路上随便拐人的,就算找线索也找不到,只能就这么继续溜达,撞天运吧。”

    就在这时,两人听到前方不远处有一阵阵叫好喝彩之声,徐子桢的劲头顿时上来了。

    “有热闹不看王八蛋,走。”

    跑到跟前才发现是走江湖卖艺的,一个中年汉子正在场中舞着把大刀,刀风虎虎刀影闪闪,看着倒是有十足的霸气,后边一个年轻的姑娘看着兵器架,那上边刀枪剑戟什么的架着不少,旁边还有个少年捧着个铜锣。

    一通大刀舞罢,中年汉子脸不红气不喘,收势后稳稳地站在场中,徐子桢不懂刀法,但也看得出这汉子渊停岳峙功底不浅,不禁也喝了声彩。

    那少年捧着铜锣来到人前,吆喝道:“各位叔伯大爷,小子和爹爹姐姐路经贵宝地,耍几路功夫换点儿饭钱,还望老少爷们儿们有钱的捧个钱场,没钱的捧个人场。”

    围观的人群里也有不少上道的,随手就丢了些铜钱在锣里,叮叮当当的好一阵热闹,少年边谢着边拿锣绕着场子走,没一会倒是把那铜锣堆了浅浅一层。

    这时人群里不知道谁发了声喊:“兀那汉子,你家闺女瞧着也是练家子,倒是让她也耍点什么给咱们看看哪。”

    那汉子哈哈一笑,抱拳道:“既然各位爷们儿看得起,那咱也不矫情了,珞儿!”

    “哎!”那姑娘声音清脆,象是刚出谷的黄鹂,顺手在兵器架上拿过一把长剑,走到场中,对着人群福了一福,娇声道,“小女子学艺未jīng,还请各位多多包涵。”说完手腕一抖,剑鞘忽地朝身后飞了出去,不偏不倚卡在兵器架上。

    这一手干净利落,顿时博得一阵喝彩,那姑娘趁着彩声雷动,长剑一晃顺着一个起手式便舞了起来。

    徐子桢除了以前在公园里见过几个老太太拿着能伸缩的弹簧剑耍过,还真从没见过正儿八经的长剑,何况今天舞剑的还是个大姑娘,顿时让他起了兴趣。

    定睛看去,那姑娘年纪约在二十来岁,身材高挑体形窈窕,而且肌肤如玉般白皙嫩滑,全不象习惯了风餐露宿的江湖人。

    这套剑法不知道是什么名目,一开始还能看得清剑招和步法,但渐渐地长剑越舞越快,最终整个身影都被包在一团青影之中,有那离得稍近的人只觉得面上拂过阵阵寒气,而那舞剑的姑娘却明明离着自己还有数步之遥。

    就在众人看得眼花缭乱之际,那姑娘忽然轻叱一声,剑影猛地散去,露出她曼妙的身躯来,面sè微红,额头隐见香汗,胸前一对高耸之处也随着轻喘起伏着。

    我勒个去!这练功夫的美女身材就是好,该凸的凸该翘的翘,徐子桢只觉得眼珠子有些不听使唤,怎么都挪不动地方,连心跳也不争气地快了起来。

    那少年照例捧着铜锣来人前收钱,但就在这时,人群外忽然传来一阵sāo动,一个嚣张之极的破锣嗓子响了起来:“不给花爷拜个山头,就敢在苏州城摆摊练把式?”

第10章:泼皮花爷

    随着声音落地,一伙人强行穿过人群闯了进来,看打扮都是吊儿郎当没个正形,一脸的痞气,为首一人五大三粗黑得象块炭,手里捏着两个铁胆在哗啦啦地转着,一看就是那种泼皮破落户来敲竹杠的。

    这伙人显然在当地有一定的恶名,人群见了他们之后自动分了开来,卖艺的中年人眉头微微一皱,但瞬间换上了一副笑脸,迎上前抱拳道:“花爷,小的初来乍到不识礼数,您大人有大量,还请……”

    话没说完,花爷便大手一挥打断道:“少他妈废话,把人头费交了,你继续在这儿摆摊,爷不为难你。”

    “那,不知花爷要多少人头费?”中年人还是赔着小心。

    花爷一伸手:“五两银子。”

    中年人眼中明显闪过一道怒气,但很快压制了下来,还是强笑道:“花爷,您这五两……是不是多了些?”

    “六两!”花爷鼻孔朝天,不屑道,“再他妈罗嗦就再加。”

    那少年按捺不住冲了过去,小脸涨得通红指着花爷道:“咱们忙活几天都没五两银子,你怎么不去抢?”

    花爷一巴掌拍了过去,骂道:“小兔崽子,不想活了是吧?”

    少年显然也练过,侧头一让避了开去,顺势一脚踹上花爷的小腿迎面骨,他虽然年纪不大,可这一脚的力道却是不小,花爷一不留神被踢得倒吸了一口凉气,顿时怒气升起,铁胆往怀里一揣,大喝一声朝着少年踢了过去。

    他这身量一看就是练过的,下盘功夫十分扎实,而且这一脚踢得又快又准,眼看就要结结实实踢中少年的脑袋,冷不防旁边探过一只纤纤玉手,硬是将他这一脚挡了下来。

    “我……”花爷一击未果,刚要破口大骂,却忽然觉得眼前一亮,没想到能拦住他这雷霆一脚的居然是个娇滴滴的大美女,而且这美女脸蛋红扑扑的,眼睛中满是怒火,更是凭空增添了几分娇艳之sè。

    “哟,妹子手头功夫不错嘛?怎么,也想和花爷较量较量?”

    那大姑娘没跟他继续纠缠,而是拉着少年退开了几步,强自压着火气冷冷地道:“对不住花爷,我弟弟年纪小不懂事,您别跟他一般见识。”

    花爷一声yín笑:“嘿嘿,行,既然妹子你开口了,那我就不和他计较,这么着吧,银子我也不要了,权当我花爷帮衬帮衬你们,不过……”说到这里,他的眼神贼溜溜地看着那姑娘的胸口,“作为报答,你得陪我喝顿酒,怎么样?”

    那姑娘的脸sè顿时由红转白冷了下来,中年人脸上的笑容也渐渐收了起来,踏步拦在子女身前,淡淡地道:“花爷,与人方便自己方便,您这要求是不是有点儿太过火了?”

    花爷一瞪眼:“怎么?这他妈还不够方便?好,不给脸是吧?”说着一挥手,“给我端了他的摊子,男的废了,女的带走!”

    “是,花爷!”

    那群泼皮一拥而上,把卖艺的父子三人围在了中间,围观的百姓想来早就知道这花爷是什么人,一个个都敢怒而不敢言,退在一边不敢出头。

    随着一个泼皮趁他们不备一脚踹翻了他们的兵器架,其他人也开始动起了手来,那中年人的身手不错,那姑娘也差不到哪里去,就算是那少年也有极为扎实的功底,但毕竟他们只有三个人,而且还是外乡人,面对十几个地头蛇泼皮,又不敢下重手,处处顾忌之下很快落入了下风。

    那少年一不留神被人在背后偷袭成功,脚下一个趔趄扑倒在地,那姑娘大怒,却没有一点办法,几个泼皮围着她乱打,虽说毫无章法,却是出手下作,招招朝着她胸口下身等难堪的部位打去,没多久就让她渐渐乱了阵脚。

    中年人看在眼里急在心里,他身边围着的人最多,一个对付着五六个,他有心想要发一发狠下重手,却又生怕伤了人惊动官府,到时候被监禁起来就更麻烦了,可他想得越多就越陷入困境,终于在一个失神之下额头上被一个泼皮砸了一砖,鲜血立刻涔涔而出。

    徐子桢早已看得火冒三丈,可他知道自己的能耐,这些痞子和他单挑的话他倒是谁都不怕,就算那个什么花爷也能打一打,但他们毕竟人多,自己贸然跳进去的话肯定也落不下好去,可让他看着那父女三人被围殴而帮不上忙,却又实在不甘心。

    就在他犹豫之时,身后忽然有人将一只手掌按在了他后心,并在他耳边低声说道:“想帮忙就去吧,借你一分力。”话音未落,徐子桢只觉得一股暖流顺着后心汹涌而入,随即沿着体内脉络蔓延开来,只一瞬间工夫,他就感觉到浑身上下充满了力量,四肢百骸有一种难以言表的痛快。

    这声音他太熟悉了,昨天晚上还梦见人家来着,侧过脑袋一看,身后一位蒙着块白sè面纱的妙龄女子,睫毛微翘眼波如电,正是容惜。

    “谢了哈!”徐子桢见过容惜的身手,那绝对能用高手来形容,那股暖流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但小时候那些武侠书不是白看的,这不就是传说中的内力么?

    流氓会武术,谁也挡不住!

    徐子桢这时只觉得全身上下有使不完的劲,豪气顿生,大吼一声:“都他妈给老子住手!”话音刚落,他的身影就已经飞shè了出去,借着冲力一脚将那姑娘身边的一个泼皮踢飞,划出一道弧线远远落到人群后,没了动静。

    全场皆惊,包括徐子桢本人,这一脚的力道实在太恐怖了,他的脚趾能感觉得到那泼皮的肋骨至少断了三根,但很快他就回过神来,也不知道怎么自己就先跑来帮这大姑娘了,既然这样那就一不做二不休了。

    花爷和他的手下只听到有人叫了一声,接下来就发现几个同伴接二连三地飞了起来,然后摔在地上没了反应,那大姑娘还在娇喘吁吁地准备应付对手,却忽然发现身边不知道什么时候空了,只剩下一个高大帅气的年轻人护在她身前。

    徐子桢嘴角一扬,轻声道:“姑娘放心,这里交给我了。”说完脚下一蹬,又蹿向了那中年人身边。

    看见他那阳光般的微笑,那大姑娘不知怎么的俏脸一红,人群中的容惜撇了撇嘴,不禁为借力给他卖弄风sāo而有些后悔。

    接下来的事情变得完全反了过来,花爷对于徐子桢的出现猝不及防,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才发现他带来的泼皮们已经只剩下了三个,而且还是缩到了他的身后,死也不敢踏上一步。

    zì yóu搏击术讲究的就是快速制敌,何况徐子桢体内还有容惜暂借给他的那分内力,那些泼皮在他看来也就和他那年代的流氓差不多水平,哪能顶得住他如狼似虎般的攻击?几乎每一个都是刚照面就被放倒在地,毫无抵抗之力。

    徐子桢慢悠悠走到花爷面前:“花爷是吧?”

    花爷脸上yīn晴不定:“你是谁?”

    徐子桢笑吟吟地道:“我?本来我是出来打酱油的,不过见你在这儿欺负人,就改打你了。”

    身后那卖艺的大姑娘闻言扑哧一笑,人群中的容惜也有些忍俊不禁,花爷勃然大怒:“小子,少他妈在老子面前拽,你……”

    话没说完,徐子桢忽然迅速出手,闪电般扣住他又粗又短的脖子,提膝重重撞在花爷的将军肚上,脸上带着人畜无害的笑容道:“可我已经拽了,花爷您说该怎么办?”

    花爷只觉得胃里一阵翻江倒海,五脏六腑象是挤在了一起,蜷曲着身体摔倒在地,嘴里发出一阵干呕声,这一撞的力气着实不轻,要不是他练过几年功夫,怕是已经被撞晕了过去。

    他身后那三个泼皮早已经被吓得傻了,连逃跑都没了勇气,扑腾一下跪倒在地,哭喊道:“爷爷饶命!”

    徐子桢没去理那三个小脚sè,因为他发现了一件事情,这个花爷一出现就吓得在场的人全都噤若寒蝉,哪怕他在欺负人的时候也没人敢吭声,即便是现在把他团灭了,观众们居然还是没一个人敢喝一声彩叫一声好。

    哟,这花爷难道是苏州城一霸?要真是这样的话……徐子桢脑子里闪过一道灵光,地方上消息最灵通的并不是官府,而是当地的黑社会,这一点不论哪个朝代都是一样的,就是不知道这花爷服不服管。

    徐子桢嘴角闪过一抹诡笑,蹲到了花爷身边。

第11章:冷清的谢馥春

    花爷没有晕过去,眼看徐子桢蹲到身边,顿时惊得脸sè有些发白,正要挣扎着起身,却听见一声喝斥:“怎么回事?这里干什么呢?”

    众人回头一看,却见是一队巡城捕快,钢刀快靴威风八面地走了过来,为首的是个满脸虬髯的大汉,却是雷捕头。

    作为苏州城中一霸,花爷自然是认识雷捕头的,而且打过不知多少次交道,只是这雷捕头油盐不进,相当难搞,每次花爷的人出了事栽到他手里总得不到好,而雷捕头也不止一次想要把花爷绳之以法,可这花爷滑得跟条蟮鱼似的,每回都能被他给溜了。

    花爷的黑脸变得一阵尴尬,他再怎么混得好也不可能和官差对抗,今天真是倒了霉,现在就算想跑也没法跑了。

    雷捕头快步走了过来,看了一眼徐子桢,却只当不认识,又不屑地看向花爷,冷冷地道:“花振洪,又是你?这回没由头说了吧?走吧,跟我回衙门交代去。”说着话从腰间解下一根铁链就要往花爷脖子上套去。

    “哎,差爷等等。”徐子桢忽然伸手一拦,“请问您为嘛要锁他?”

    雷捕头一愣,不知道他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眉头一挑看向他:“怎么?我抓不得他?”

    徐子桢乐呵呵地道:“抓得,抓得,只是咱爷们儿也就在这切磋了几下,是我下手没轻重,这才闹得这一地人仰马翻,要说影响了城市观瞻我也认了,可锁人倒也谈不上吧?”

    这番话说完,不光是雷捕头奇怪,连花爷也大为惊讶,围观群众也都莫名其妙,卖艺的大姑娘踏上一步刚要说话,见徐子桢对她使了个眼sè,她虽然不明白什么意思,却还是闭上了嘴。

    “切磋?”雷捕头看着躺了一地的泼皮,皱了皱眉,忽然冷哼道,“下回再要切磋别把动静搞这么大。”说完一挥手,带着手下捕快们转身离去。

    “散了散了,人家切磋你们瞎起什么哄呢?”金羽希跟在雷捕头身后,把围观的群众驱散了,临走时隐秘地朝徐子桢眨了眨眼。

    很快人群就散光了,只剩下傻了眼的花爷和摸不清状况的卖艺三人组,另外还有一个张口结舌的钱同致。

    花爷终于挣扎着爬起身,小弟们早已跑了大半,现在就几个留在他身边,而且还都是因为被吓得脚软跑不动的。

    “这位兄弟,你……究竟想怎样?”

    徐子桢微微一笑:“花爷,听说您在这地方混得不错,小弟没别的意思,正好今天有这个机会,就想跟您交个朋友。”

    要不是打不过他,花爷早就骂人了,交朋友有这交法?先把我和我的人暴打一顿?不过花爷也是混迹江湖多年的人物,知道好汉不吃眼前亏,强自说道:“能交上兄弟这样的朋友是我老花的福分,不知兄弟怎么称呼?”

    徐子桢笑眯眯地扶起他,拍了拍他身上的尘土:“小弟徐子桢,初来苏州,有些麻烦事儿想请花爷帮忙……这么着吧,您先请回,该上药的上药,回头我再来找您好好聊聊。”

    花爷更是好一阵郁闷,但又不知道徐子桢究竟想干什么,他可不信这个过江猛龙把自己打成这样就为了要自己帮忙这么简单,但眼下只得忍气答应:“好,徐老弟先去忙着,回头到盘门吉祥赌坊找我就是。”

    几个泼皮和花爷互相搀扶着走了,那卖艺的中年人这才走了过来,双手抱拳道:“多谢壮士拔刀相助。”

    徐子桢笑笑:“客气了。”

    那个大姑娘和那少年跟在后边,脸上的神情有些不自在,徐子桢知道他们是为自己放走花爷而感到不满,他也懒得解释,和中年人点了点头转身走到钱同致身旁。

    钱同致早已看得目瞪口呆,他只知道徐子桢文才不错,却没想到他的身手也这么火暴,一脚能把人踹飞十几米去,怕是连雷捕头都没这等功力。

    徐子桢扶着他下巴往上一托,替他合上了嘴,什么也没说转身就走,钱同致终于回过了神,脚下加速跟了上去,两人转眼消失在转角处。

    “爹,你怎么不问问他为什么放走那些泼皮?”大姑娘兀自有些忿忿然,问道。

    中年人眼神深邃,沉声道:“这年轻人身手矫捷,却又心思沉稳处事老练,他放过那些泼皮怕是另有打算。”

    大姑娘张了张嘴想要再说些什么,却还是忍住了,只是眼神中闪过一丝气愤,这人,走都不知道报一下名字……

    徐子桢其实很想和那大姑娘搭个讪通报个姓名,可他心里还惦记着容惜借给他的那一分力,所以急着离开要去找她问个明白,看看自己能不能以后经常xìng地找她借力。

    只是容惜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就离开了,徐子桢绕了几圈没见人,只得悻悻地放弃了这念头,继续这么漫无目的地转悠下去也不是办法,于是他先和钱同致找了个小饭馆胡乱吃了个饱,然后找了个借口独自往阊门而去。

    谢馥chūn的门店内果然生意冷清,现在午时刚过,按说正是生意好的时段,可店里却是只有零星两三名女客在选着胭脂。

    莫谢氏正在店内,一见有男客上门先是一愣,等看清是徐子桢时却不禁笑了,昨天那一声“娘”可是让她记忆太深了。

    “哟,伯母在呢?”徐子桢赶紧笑眯眯地招呼了一声。

    莫谢氏起身迎上前来,也笑道:“徐公子可是来寻梨儿的?还请稍待,我这就去唤她。”

    徐子桢笑着拦住了她:“伯母,我今天来是找您的。”

    “找我?”莫谢氏微感诧异。

    徐子桢从怀中摸出一个小瓷瓶,正是他昨天晚上的杰作——睫毛膏。

    莫谢氏疑惑地接了过来,打开来看了看,又闻了闻:“这是何物?”

    “这是……”

    徐子桢刚要解释,却见莫梨儿正好从堂后转出来,一抬头见到了他,惊喜道:“徐大哥,你来找我么?”

    “哎,梨儿来得正好。”徐子桢也不管莫谢氏就在旁边,拉着莫梨儿的小手说道,“新鲜玩意儿,来试试。”

    莫梨儿小脸顿时通红,偷偷看了一眼她娘,却还是温顺地任由徐子桢摆布,莫谢氏看在眼里只得无奈地轻叹一声。

    虽然睫毛刷做得粗糙了些,但有了昨天晚上给容惜的练手,徐子桢已经能比较熟练地用了起来,对着亮处仔仔细细地给梨儿上起了妆。

    不多会工夫他将瓷瓶一放,拍拍手笑道:“梨儿,给伯母看看。”

    莫梨儿只觉得徐子桢在她眼皮上捣鼓着什么,可自己又看不见,听徐子桢这么一说忙转身看向母亲。

    “啊!”

    一连串惊呼声响起,包括莫谢氏和吴姐孙姐,还有那原本在挑选胭脂的女客全都惊呆了,怔怔地看着莫梨儿。

    莫梨儿不明所以,赶紧跑去柜台边,那上边架了一面锃亮的镜子。

    “呀!”这下连她自己都惊呆了,她本就是明眸皓齿的美人儿,眼睛虽比之容惜少了一分灵气,却也相差无几,可现在镜中的自己却是睫毛微翘,又长又密,顾盼之间妩媚之极。

    徐子桢嘿嘿一笑:“梨儿,是不是觉得自己又变漂亮了?”

    莫梨儿又惊又喜:“徐大哥,这……这是何物?”

    徐子桢得意洋洋地扬一扬那小瓷瓶:“这叫睫毛膏,只要抹上几下,睫毛就会变得又密又长还带点弯,眼睛自然也就显得更大更亮,这可是独家配方,全天下就我有哦。”

    莫梨儿还没说话,那几个旁观的女客已经围了上来,完全不顾忌徐子桢是男人,七嘴八舌地非要见识一下他手里的那新鲜物,并问能不能割爱卖上一瓶两瓶的。

    徐子桢哪会不肯卖,他今天来这里的目的就是这个,不过今天先不宜开张,睫毛膏好做可睫毛刷太难为他这个大老爷们了,所以他心里一早就打算好了。

    “慢来慢来,三rì后这睫毛膏将在谢馥chūn正式上柜,我可先声明,独此一家,几位若是有兴趣,不妨到时早点来,因为……嘿嘿,此物制作极为繁琐,因此存货量并不多。”

    天下没有哪个女人是不爱美的,那几个女客在见到睫毛膏的魔力之后顿时无法自拔,当即不依不饶地缠着徐子桢,非要他提早上柜,徐子桢被逼得实在无法,最终答应明rì正午开售。

    几名女客满怀憧憬地走了,临走时还不忘关照莫谢氏明天一定准时发售,徐子桢笑眯眯地送她们出门,回头却看见莫谢氏微微闪烁的眼神。

    呃,未来岳母激动了?

第12章:秋天肺燥

    莫谢氏确实激动了,她从父辈手里接下谢馥chūn时,店里的生意已经大不如前了,接着又这么不死不活地撑了这些年,早已将她的雄心壮志消磨殆尽,可今天徐子桢带来的这瓶睫毛膏,却让她沉寂多年的心猛地跳动了起来。

    “徐公子,你方才说,此物只在我谢馥chūn出售?”莫谢氏很快控制住了情绪,但声音还是带着一丝明显的颤抖。

    徐子桢点点头,笑着看了一眼莫梨儿:“伯母,昨天从您这儿出来我就有这个打算了,任何东西只要做得早就有得赚,这玩意儿成本不高,却能暴利,何乐而不卖呢?”

    莫谢氏想了想问道:“那不知徐公子能给我谢馥chūn多少提成呢?”

    徐子桢原本确实有过这么个打算,但刚才见那几个女客的惊喜程度,就已经改了主意,他淡淡一笑道:“伯母,您误会了,我并不是要借您的地方代卖,而是……送给您。”

    “送给我?这……使不得,使不得!”莫谢氏再如何淡定自若也终于震惊了,这么一个足以震动天下的奇物,他徐子桢居然说送就送?

    徐子桢微微一笑,诚挚无比地说道:“伯母,我刚从海外归来,梨儿是我的第一个朋友,我不帮她又能帮谁?”

    莫梨儿在一旁听得小脸晕红,心中甜蜜无比,她能听得出徐子桢嘴里的“第一个朋友”究竟是什么意思,但她和母亲的想法一样,哪怕自己也已将徐子桢视为了心上人,也不肯就这么轻易收下这样贵重的东西。

    最后徐子桢逼得实在无奈,只得提议道:“伯母,这睫毛膏我是只打算在您店里卖的了,要不这样吧,您就把这东西当成我入股您谢馥chūn的资本,年底按销量给我分红就是了。”

    这样一说莫谢氏倒是愿意接受了下来,毕竟这样的稀罕物放到谁家都能卖得大火,既然徐子桢铁定了主意在这里卖,倒也是谢馥chūn焕发生机的一次大机会。

    “好吧,如此甚好,那分红就按……”

    莫谢氏话没说完,徐子桢就摆手笑道:“这个先不急,眼下先有一件大麻烦事得解决。”

    这话把母女俩吓了一跳,以为是什么大事,徐子桢拿过那简易的睫毛刷,苦笑道:“这玩意儿做起来太麻烦,偏偏又是少不得的物件,可明天就要卖了,我这儿才做了两个呢。”

    莫谢氏一怔:“这就是你说的大麻烦事?”

    “是啊。”徐子桢嘿嘿一笑,“我一大男人粗手粗脚的,伯母您懂的。”

    莫谢氏不禁莞尔,莫梨儿也忍不住抿嘴笑道:“徐大哥,你是早有打算把这细活留给我们的吧?”

    徐子桢挠着头嘿嘿傻笑,也不否认,莫谢氏拿过睫毛刷看了看,点头道:“此物要做不难,只是徐公子不妨先透露一下明rì要预先卖多少瓶,我也好准备下去。”

    徐子桢估算了一下住处那些存货的量:“我那儿大概有七八十瓶,至于卖多少……嘿嘿,我觉得还是看睫毛刷能有多少吧。”

    他不想管这些生意上的事,就让莫谢氏作主算了,说好了这事他也起身准备告辞了,那个什么花爷还得去摆平一下。

    莫谢氏先把孙姐叫了过去,一起摆弄起睫毛刷来,莫梨儿把徐子桢送了出来,到了门口还有些依依不舍的,又陪着走了一段路。

    “徐大哥,谢谢你。”莫梨儿忽然轻声说了这么一句话来。

    徐子桢知道她说的意思,坏笑道:“肥水不流外人田,权当我以女婿的名义入点儿技术股了,要不然我找别家的话,以我这实诚xìng子还不得给人坑了去?那我还怎么赚钱娶你过门呢?”

    莫梨儿的小脸顿时羞得通红,憋了半天忽然细若蚊鸣地说道:“徐大哥一点都不实诚,昨天庙会时你还趁着人多……摸我的手来着,还以为梨儿不知。”

    徐子桢正笑吟吟地看着莫梨儿,却被这话呛了一口:“我……咳咳……”

    这下呛得不轻,几乎让他一口气回不上来,莫梨儿吓了一跳:“徐大哥你怎么了?”

    徐子桢好不容易缓过一口气,捶着胸口道:“咳咳,没什么,秋天么,肺有点儿燥。”

    莫梨儿哪知道他是在胡扯,信以为真道:“徐大哥你稍待片刻,梨儿回家给你拿些川贝。”说完转身就要往回走。

    徐子桢心里好一阵感动,这丫头真是太单纯太体贴了,赶紧一把拉住她:“梨儿,咳咳……别去拿了。”

    莫梨儿急道:“那怎么行?你都咳成这样了。”

    徐子桢嘿嘿一笑:“回家去拿也太麻烦了,眼前不就有一样能润肺的么?”

    莫梨儿一愣:“什么?”

    徐子桢猛地一把揽过莫梨儿的纤腰,看着她的眼睛柔声说道:“你不是梨儿么?我只要小小的啃上你一口就好。”说完忽然凑嘴过去,轻轻印在莫梨儿嫣红微翘的樱唇上。

    莫梨儿毫无防备被他吻了个实在,顿时如中雷殛般浑身一颤,小脸更是又羞又急变得通红,她下意识地想要推开徐子桢,却发现双手已经毫无力气,这是她第一次接吻,鼻间闻着的是徐子桢浓烈的男子气息,腰间感受着徐子桢那双大手的轻轻抚摩,更是让她浑身发软。

    两人身处的地方是一个小巷子,幽静无人,这一下直吻了个昏天黑地,徐子桢贪婪地品尝着那瓣芬芳,舌头也有如一条灵蛇在梨儿的口中索取挑逗着,梨儿何曾有过这般刺激,早已娇喘吁吁无法自已。

    好半晌之后徐子桢才意犹未尽地退开,嘿嘿笑着看向莫梨儿:“梨儿,你完了,这辈子你可只能嫁给我了。”

    莫梨儿嘤咛一声钻在他怀中不肯出来,小脸红得如同晚霞,轻声说道:“梨儿本也没想……没想嫁于他人。”

    徐子桢大受感动,多好的姑娘,被我调戏成这样还能说这么贴心窝的话,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梨儿你放心吧,我一定会赚很多钱,让你舒舒服服的做个少nǎinǎi,然后每天闲着没事就带一群狗腿子上街调戏良家小伙……”

    莫梨儿扑哧一声笑了出来,粉拳轻捶徐子桢的胸膛:“讨厌!”

    如果是在上世,徐子桢肯定会趁机带着梨儿去开个房间增进一下彼此的认知度,可惜现在是宋朝,是礼教极严的古代,当街打嘣对莫梨儿来说都已经是让她无法想象的荒唐了,更别说再有什么进一步的动作。

    莫梨儿没有再作停留,她已经羞得抬不起头了,只是轻声关照了一下徐子桢天凉多加衣,就转身逃也似的离开了。

    天凉?哥们儿现在热血沸腾了都!

    对了,那位花爷还得去见一见,也不知道中午那顿胖揍有没有把他揍服帖,徐子桢这时心情极好,吹着口哨快步朝花爷的地盘走去。

    盘门离谢馥chūn大约十来里路的样子,徐子桢的脚头不慢,也走了将近一个半时辰,饶是他体质不错,脚也有点发酸了,进了盘门地界很快就打听到了吉祥赌坊的位置,只是现在的徐子桢的心里却开始有些没底了。

    容惜借给他的那分力早在打完架就已经没了,他刚才和莫梨儿一通热吻后把这事给抛到了脑后,现在花爷的老巢就在前边不远处,要是人家不服气招来更多的小弟围歼自己怎么办?

    心思刚想到这里,徐子桢忽然觉得头顶上空一暗,紧跟着一张大大的渔网从天而降,他猝不及防之下被罩了个正着,大惊之下想要挣脱开来,却是越挣越紧,那张大网很快就把他裹了个严实。

    “哈哈……”花爷大笑着从街边转了出来,手里依然捏着那两枚铁胆,“你还真他妈敢一个人来找我?怎么,你以为花爷我这朋友就这么好交?”

    妈的,大意了。

    徐子桢暗恨,只怪自己一心以为古代人缺心眼好骗,却没想到缺心眼的其实是自己,到了这地步,徐子桢索xìng也不再挣了,就这么安静地站在网里,目光平静,脸上似笑非笑地看着花爷。

    花爷被他看得有些发毛,狠狠地啐了一口道:“怎么?还他妈不服气?你不是挺拽么?再给老子拽一个看看?”说着一挥手,吼道,“给我打,我看他还怎么威风!”

    街边早已出现了乌压压一片人,看打扮都是些泼皮,估计就是花爷的那些手下,听花爷这么一招呼,一个个都拿着木棍铁条板砖什么的朝着徐子桢扑去。

    眼看徐子桢就要被打个凄凄惨惨,可他却出人意料地微微一笑,用一种无奈的口气淡淡地说道:“花爷,你真的让我很失望。”

    “停!”花爷猛喝一声,泼皮们十分配合地停了下来,一个个虎视眈眈地看着网里的徐子桢。

    花爷慢悠悠走到跟前,瞪着他道:“失望?什么意思?”

    徐子桢轻叹一声:“我原以为花爷是识时务的,只是你太让我失望了,现在我给你最后一个机会,马上把网给我撤了,要不然……”

    “要不然怎么?少他妈拿话吓唬我,老子是吓大的!”花爷冷笑一声,对他这话完全不予理睬,这可是泼皮的专业套路,不就是诈唬么?

    徐子桢神sè不变,心里却是暗暗着急,这王八蛋油盐不进,吓不住啊,这回老子可真倒霉了。

    可就在这时,一个淡淡的声音在街边不远处响起:“要不然你就给自己准备棺材吧,咱们只杀不管埋。”

第13章:老大的老大

    这句话声音不大,但却有着不容质疑的意味,花爷被冷不防吓了一大跳,回头一看,见是一个年轻人,身穿儒衫头戴逍遥巾,相貌俊秀又隐隐透着股尊贵气质。

    在这年轻人身边站着两个面无表情的汉子,一身短打装扮,显得十分jīng干,手中没有兵刃,但浑身透着一股子森然的气息,花爷就算再迟钝也察觉出了这两个汉子的危险。

    没等花爷说话,那年轻人对徐子桢笑了笑:“大哥,果然被你猜到了,这姓花的想拿yīn招对付你。”

    徐子桢笑了,这个年轻人正是他在菊展上结识的大理公子段琛,只是没想到会在这里碰上他,而且从他说的话来看,人家正在配合自己,徐子桢不禁暗暗赞叹,这段琛真是个机灵的人物。

    “唉,可不是么,我还打算给他一条明路,既然他不识相,那也别怪我了。”

    两人这一搭一档当时就把花爷唬住了,难道这小子真是故意来试探自己的?可是自己难道就这么服软?那以后还他妈怎么混下去?

    他看了一眼段琛身边两个汉子,最终一咬牙,冷笑道:“你以为就凭这两个人就能把花爷我吓倒么?笑话!都给我上,我就不信他们能放翻咱们这么多人!”

    段琛微微一笑:“不信?那就试试手吧。”

    话音刚落,他身边那两个汉子就忽然暴起蹿入了人群中,速度快如闪电,出手迅疾如下山猛虎,且招招势大力沉,那些泼皮纵然手持武器也丝毫奈何不了他们,反倒是象割草般地一片片倒了下去。

    花爷可真是傻眼了,那一声声惨叫在他耳朵里听得真切,手下泼皮们一个接一个地被放倒,而且再没站起来的,这下他明白了,人家这是玩真的,不是在唬自己。

    很快,埋伏在街边的近百个泼皮在极短的时间内全都被灭了,只剩下花爷一个人还孤零零地站在那里,他已经麻木了,这世道虽说高手很多,可凭什么就被自己一个混混碰上了?这个被网兜住的小子怎么看都不象个有身份的人,凭什么就有这么霸气的一个小弟,还有这么霸气的两个打手?

    对,这小子还被网兜着呢,擒贼先擒王!

    花爷也不知道怎么就醒了过来,一闪身来到徐子桢身边,隔着渔网扣住他的咽喉,恶狠狠地叫道:“谁他妈敢再动,我就捏死他!”

    忽然耳边传来一阵银铃似的笑声,清脆悦耳:“咯咯……要不咱俩比比,看是你下手快还是我下刀快?”

    花爷的手一僵,顿时不敢再动弹,因为他感觉到了一抹森冷架到了他的脖子上,不用低头看就知道那是一把刀。

    “别……别冲动,有话好好说。”花爷终于感觉到了害怕,这一回是真真切切的害怕,为了示好赶紧把手从徐子桢脖子上撤了下来。

    两个汉子已经趁这空当把徐子桢从网里解了出来,并眼神古怪地看了一下花爷身后,徐子桢得脱束缚,终于忍不住哈哈大笑,花爷身后哪有什么刀,分明是段烟那小子手里拿着面铜镜而已,铜镜的边缘比较薄,又是冰凉冰凉的,搁在脖子上还真有点象是刀。

    花爷这时也发现自己被骗了,但为时已晚,徐子桢慢悠悠地走过来揽住他肩膀,笑道:“花爷,找个清净地儿,咱好好聊聊吧?”

    段琛笑着一指身后道:“大哥,要不就在这儿吧,我的房间在后院,挺清净。”在他身后是一个四开间大门面,门楣上挂着个招牌,上写四个大字——永福客栈。

    徐子桢不禁有些汗颜,段烟说过他们就住这地方,可自己却给忘了,要不是碰巧在这儿遭了埋伏,恐怕自己现在已经被花爷的人拿砖给拍傻了,而且段氏兄弟出手救了自己不说,还这么有眼力见的给自己当起了托,顺着自己的意思把这故事给编了下去。

    段琛猜到了他在想什么,只是微微一笑,领着徐子桢和花爷进了客栈,穿过大堂直到后院,来到他的房中,接着很自觉地退了出去,并顺手带上了门。

    徐子桢心里暗暗感激了一番,很快稳住了心神,看着花爷微微一笑道:“花爷,我是来和您交个朋友顺便给您帮个手的,您这么对我,是不是有点儿不厚道呢?”

    中午的时候花爷已经见识过徐子桢的身手,他自忖单打独斗的话肯定不是人家的一合之将,要是渔网计成功还好说,可问题是虽然把人给网住了,人家却说是故意试探自己的,他那边还有俩小弟外加俩打手,瞬间就把自己这边灭团了。

    他现在是彻底死心了,哪怕现在屋里就他和徐子桢两人,他也不敢再动什么歪脑筋,原以为徐子桢把他叫进来是要和他谈接手地盘的问题,却没料到他开出口说了这么一番话,不禁让他有点发愣。

    “这……这位爷,您说什么?给我帮个手?”

    徐子桢用一种恨铁不成钢的眼神看着他:“废话,你以为呢?”

    花爷完全摸不着头脑,试探着问道:“您的意思是?”

    徐子桢轻叹一声:“我问你,整个苏州城里有多大地方是你的地盘?”

    花爷老老实实地答道:“盘门、阊门和胥门,差不多是苏州城内的一半不到吧。”

    “哈哈,难怪你今天只带了这么多人来堵我,还是实力不够啊。”徐子桢身子往后靠了靠,选了个最舒服的姿势,忽然笑吟吟地问道,“花爷,你想不想成为苏州城内唯一的老大?”

    唯一的老大?!

    花爷顿时被这个称谓惊呆了,他当混混很多年,可早就过了热血沸腾的年纪,现在他最大的收入来源就是城里的几家赌坊,另外闲着没事找那些好欺负的外地人敲诈一番赚点小钱,然后晚上喝点小酒回家搂着自家的婆娘睡上一觉,这对于他来说已经是快活似神仙的rì子了。

    可是这小子简单的一句话,却象是带着魔力般的钻进了他的耳朵里,钻进了他心里,现在他不就是老大么?可人家说得对,为什么自己只安排这么些人算计他,还不是因为自己手头人不够。

    徐子桢看着花爷脸上青一阵红一阵,又凑近了些缓缓说道:“这苏州城可是好地方,要是全在你花爷的手里,那你这地位,这财富,怕是连周边那些地方的县太爷都比不上了,怎么样花爷,你……想好了么?”

    是啊,苏州城富得流油,这谁都知道,要是能掌控全城,那还真是……花爷越想越激动,一咬牙:“想!”

    徐子桢一拍大腿:“哎,这就对了!”

    “可是您都说了,我这实力不够啊……”花爷的脸忽然又垮了下来,“苏州东半城那三门各有一个老大当家,虽然他们实力不如我,可我一旦想吞过去他们就会拧到一块儿,到时候我就有被反吞的危险了。”

    徐子桢嗤笑一声:“我不都说了,来给你帮个手么?只要我给你使点计,你自个儿出点力,不出三天工夫,这全苏州城就都在你手里了。”

    花爷张大了嘴看着徐子桢,就象是听到了最不可思议的事,不过他毕竟也这么大岁数了,想事情还是想得比较全面,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这位爷,冒昧问一下,您肯这么帮我,那您要的是什么?”

    徐子桢笑笑:“你花爷当了苏州城唯一的老大,那以后我要做些什么生意都方便些,走在路上也塌实些,你说对不?”

    “啊?就这么简单?”花爷有些不敢相信。

    “就这么简单!”

    “那您……怎么不自己争地盘当老大?”

    徐子桢笑道:“我就是一懒鬼,最多出出点子就行了,怎么样花爷,只要你听我的,这苏州城可就是你的了。”

    花爷象看怪物似的看着徐子桢,犹豫半天猛地一拍桌子:“好!我答应了,只要我花某人当上苏州城唯一的老大,那您就是我的老大!”

    徐子桢哈哈大笑:“哎,这就对了,不过我当花爷你的朋友就可以了,别老大不老大的。”

    花爷不满道:“那可不行,老大就是老大……对了,老大您贵姓啊?”

    “别叫老大了,我叫徐子桢。”

    “是,徐老大!”

    “……随便你吧。”徐子桢算是没了脾气,这花爷倒挺有个xìng,他也懒得在这上边再纠结,想了想说道,“花爷,你先准备下去,明天咱们就去把其他地盘端过来。”

    花爷吓一跳:“这么快?能……能行么?”

    徐子桢笑道:“放心吧,你只管一个个地盘去吃,其他有我呢,你不说他们几个地方随便谁都不是你对手么?”

    花爷迟疑了一下,还是选择了相信他:“那好,我这就安排!”

    “哎等会。”见花爷说走就走,徐子桢赶紧叫住他,“我这儿还有个事想麻烦你。”

    花爷不悦道:“您是我老大,哪有什么麻烦不麻烦,您吩咐就是了。”

    徐子桢压低声音正sè道:“你去安排人的时候顺便替我问个事,最近城里有不少女的失踪,看看谁见到过什么。”

    “啊?您这是?”花爷有些不解,这和抢地盘完全搭不上啊。

    “我女人被拐了。”徐子桢自然不能告诉他这是自己的公事,只能随便扯了个理由,反正花爷这会儿用得到他,自然不会去多想。

    果然,花爷一听就义愤填膺地叫道:“我干他nǎinǎi!敢拐老大你的女人?放心吧老大,就算我把苏州城挖地三尺也得给您找出来!”

    看着他把胸脯拍得砰砰作响,徐子桢很满意,想了想又道:“明天你抢地盘的时候也能顺便把这事cāo作一下,趁着乱……你懂的。”

第14章:苏州城内两大事

    花爷肯定懂,抢地盘哪有不翻个鸡飞狗跳的,到时候管他什么地方,闯了再说,指不定运气好的就能碰见那伙人贩子,这也是徐子桢早就打算收了花爷的意图。

    其实就象徐子桢自己说的,他就是个懒人,虽然有点脾气爱打抱不平,但要让他把这事管到底还真难为他了,不过现在也没办法,为了混饭吃只能先寄身于府衙当个差,那会儿不是还没想到做睫毛膏么。

    花爷壮志满胸地走了,徐子桢笑眯眯地走了出来,段琛段烟兄弟俩正坐在客栈大堂里喝茶,显得颇为无聊的样子,一见他出来,段烟先扑了过来,叫嚷道:“桢哥哥,你有好玩的不带我!”

    徐子桢哭笑不得:“被人网住了也带你?你这什么恶趣味啊?”

    段烟哼道:“谁让你没先找我们一起,要不是我和我哥正好看见,你就等着被人当鱼给宰了吧。”

    “子非鱼,焉知鱼之乐?”徐子桢对这事还是有点不好意思的,赶紧扯开话题,“对了,你们哥儿俩怎么不出去溜达溜达?”

    话音刚落,段烟忽然小脸一板,哼道:“你问我哥。”说完转身又坐了下来,撅起嘴拿着个空茶杯转啊转的。

    “哎?他这是生的哪门子气啊?”徐子桢好笑地看向段琛,这当哥哥的气度不凡,当弟弟的却是十足的小孩子气。

    段琛哈哈一笑,请徐子桢坐了下来,凑到他耳边低声说道:“徐兄,江南歌舞素来名动天下,因此小弟想在今晚去一趟红袖招见识一番,这下午自然得养足jīng神了。”

    “红袖招?这是什么地方?”

    段琛显得有些惊讶:“徐兄难道不知?这可是苏州城乃至整个江南最红的青楼啊。”

    徐子桢恍然,顿时哈哈大笑,难怪段烟会不开心,摆明了是因为他哥哥不带他去,让他一个人守家呢。

    段琛见他笑得古怪,赶紧澄清道:“小弟可不是冲着那里的烟花之名而去,只是听说那里有一位名动天下的绝美人儿,且琴棋书画无一不jīng,堪称才女,小弟只是仰慕这位流落烟花的奇女子,别无他意。”

    徐子桢嗤的一笑:“段兄,所谓解释就是掩饰,掩饰就是不老实,不就是看漂亮妞么,我能理解。”

    段琛的脸红了红,却叹道:“只是这位奇女子并非那么好见,据闻她一周只见两次客,且每次需她看得入眼方能得以入她香闺奉茶。”

    徐子桢不屑地道:“嘁!一个卖笑的还这么摆谱?”

    段琛笑道:“可即便如此,每次想见她之人依然趋之若骛,许多人都说,若能得她请入内室奉茶,便是折个十年寿都愿意。”

    不得不说段琛的口才不错,语气也调节得极好,这么几句话就说得徐子桢也生起了兴趣,不过他倒没有往那所谓的奇女子身上去想,他想的是另一个事情,就是他睫毛膏的推广。

    要知道一个新兴事物的推广可着实要做些工夫,在这个信息闭塞的年代还是口碑相传最主流,最有效,而这个红袖招的美女人气值这么高,显然是个极佳的媒介,再说青楼那地方不也是睫毛膏的一个消费群么?

    徐子桢脑子里一转就有了主意:“段兄,被你说得我都有点儿好奇了,要不咱俩晚上结个伴?”

    “妙极,小弟正有此意!”段琛原本就打算把他忽悠去的,他一个外国人跑苏州来逛窑子,就算带着打手也怕被人坑啊。

    可徐子桢也怕被坑,他倒不是外国人,却连外国人都不如,这朝代怎么逛窑子,有什么规矩,他是完全两眼一抹黑,不过很快他又想到了一个人——钱同致,这小子一双小眯缝眼整天滴溜溜乱转的,一看就好那口。

    他把这想法和段琛一说,两人一拍即合,看看时间也不早了,两人连茶也不喝了,站起身准备去找钱同致,段烟一见两人要走,小脸黑得象个小灶王爷,段琛哄了半天没见效。

    徐子桢笑着哄道:“烟儿,你都这么大人了,自个儿找玩的地方不是挺好么?回头桢哥哥给你带好吃的回来?”

    “不要!”段烟忽然眼珠一转,“你们去逛青楼,我就去找漂亮姐姐玩,我就不信她忍心把我丢在门外不管。”

    “啊?”徐子桢一愣,这漂亮姐姐可不就是莫梨儿么?这小子说小不小的好歹也十好几岁了,晚上去一姑娘家算怎么回事?

    没想到他还没拒绝,段琛却点头应了下来:“也好也好,那你就去和莫姑娘说说话吧,也省得你在外边溜达闯祸,只是不许说咱们去红袖招的事!”

    徐子桢有心要说不,可纠结了一下还是没开口,反正莫谢氏也在,再加上她们娘儿俩今天晚上肯定赶工做那睫毛刷,这小子跑去还不得被拉着当免费劳工?这可是你自找的!

    三人带着那两个随从即刻出了客栈,先把段烟这小子送到了阊门谢馥chūn,莫梨儿一见徐子桢就想起在小巷里那段旖旎,小脸顿时又红了,只是听徐子桢说要把段烟暂寄在这里,她又愣了一下。

    徐子桢拉过她低声道:“反正伯母也在,这小子就先麻烦你帮我照看一下吧,晚上我还有事,另外做睫毛刷不也能用得上他么?反正这小子也闲着没事。”

    莫梨儿没有任何异议,乖巧地点了点头,也没问他晚上去忙什么,把徐子桢看得又是一阵心痒,梨儿实在是典型的贤妻良母啊,随即又想起晚上要去那红袖招,居然罕见地惭愧了一下。

    安排好了段烟,徐子桢带着段琛和那两个随从来到了苏州府衙,钱同致正在自己房里打着盹,被徐子桢叫了起来,当他听说晚上去红袖招,顿时乐得跳了起来,翻箱倒柜地换上一身崭新的衣裳,再挂上个玉佩插上把折扇,倒也人模狗样了起来。

    钱同致少年时父母双亡,从此在舅父家寄住,只是他根本不是个读书的料,哪怕温承言给他找了好几个不错的西席老师,他还是没能考上一个半个功名,导致现在二十多岁的年纪,还是白身一个。

    不过他虽然文不成武不就的,但天生一副侠义心肠,和徐子桢一样爱打抱不平,这点倒是让温承言颇感安慰,那天菊展上他看见张令等几个纨绔欺负徐子桢而忍不住跳了出来,后来又在府衙遇见了徐子桢,结果两人一见如故,成了朋友。

    有他这个地头蛇当向导去红袖招,徐子桢和段琛自然是不怕被坑了,不过眼下还不忙着去,徐子桢还得找雷捕头商量点事。

    雷捕头见到徐子桢的时候也没感到奇怪,而是直接问道:“今天你保下那帮泼皮,是不是有什么打算?”

    徐子桢笑着竖起大拇指:“雷捕头果然神目如电。”接着把收了花爷当小弟的事说了一遍。

    旁边听热闹的金羽希吓了一跳:“徐哥你这是闹哪样?”

    徐子桢神秘地一笑:“该闹的还没闹呢,不过我得先跟雷捕头商量个事,明天上午开始,我想请雷捕头带着兄弟们给我跑个腿。”

    雷捕头皱了皱眉:“跑什么腿?”

    徐子桢侃侃说道:“明rì上午辰时,烦请捕头和兄弟们替我把住整个娄门和葑门,别让那儿的混混出来。”

    “什么意思?你到底想干什么?”

    “因为我想让花爷一处一处地吞了,把娄、齐、葑三门都收到手里,成为苏州唯一的混混头。”

    雷捕头大吃一惊:“徐兄弟,你……你这究竟是打算干嘛?”

    徐子桢笑道:“雷捕头,我问你,苏州城内究竟是兵多还是贼多?我说的贼指的是混混。”

    雷捕头道:“那自然是混混多。”

    “那就是了,如果有这么一个人,他肯替咱们管着全苏州城的混混,有什么事儿您直接找他姓花的就成了,这又何乐而不为呢?以后他要是嚣张过了头忘了他老大我姓什么,那还不是照样说灭就灭,他一当混混的还能强过官府去?”

    雷捕头只觉得自己有点跟不上徐子桢的思维节奏了,紧皱着眉头想了半晌,猛地一拍桌子:“好,就依你说的!”

    徐子桢笑笑:“那就麻烦雷捕头了,记得,是辰时,两个时辰后把娄门让出来,再两个时辰后把葑门让出来。”

    雷捕头和金羽希张口结舌:“你这是打算一天就把全苏州都打下来?”

    明天,苏州城注定会发生两件大事,一个是脂粉界新贵睫毛膏的正式上柜,另一个则是花爷将成为苏州城内唯一的老大,而这两件事全都和这个初来大宋没几天的徐子桢有关,在这一刻,徐子桢似乎发现了自己的价值。

    谁说老子只会泡妞和打架的?

第15章:花魁琉璃

    骑马倚斜桥,满楼红袖招。

    徐子桢一直挺向往这句诗里的意境,想着自己一身chūn衫骑匹白马,然后一整楼的大姑娘都对自己甩着红手帕飞着秋波,光想想就能把自己乐死,所以他和雷捕头约好明天的事情之后就回到了自己屋里,洗了把脸带上一瓶睫毛膏,就心急火燎地往红袖招而去。

    段琛对此很是吃惊,他一直都以为徐子桢只是个普通百姓而已,却没想他竟然住在府衙内,钱同致索xìng火上浇油,把徐子桢独闯贼巢勇救十几人的事也拿出来说了一通,更是把段琛听得目瞪口呆,看向徐子桢的眼神中带上了一丝莫名的深意。

    ……

    现在已经入秋,天气微凉,chūn衫是穿不了的,白马也没有,三人就这么步行来到了阊门外,远远就看见一座楼宇耸立,屋檐上披着红锻带和一排排灯笼,显得异常气派,门楣上挂着块黑底金字的大招牌,上写三个大字——红袖招。

    尽管在来之前钱同致就给他说过这里有多热闹多豪华,可徐子桢还是被眼前这一幕震到了,这还是窑子么?光是一个门楼就得有三层高,大门口摆着两个硕大的石狮子,威风凛凛,进了大门是一个宽敞的天井,左右两边各有一条走廊,摆着桌椅等物,显然也是接客之所。

    再往里是一座三层高的楼,底楼大厅里热闹非凡,随处可见衣着光鲜的公子哥和大腹便便的富贾豪绅,几乎都是三两人一桌,拿着酒杯浅啜轻谈,眼神却时不时地朝着大厅深处张望。

    徐子桢在门口就见到了里边的情形,不禁有些奇怪:“哎,怎么都是一帮老爷们儿坐着喝酒?也不说找俩姐儿陪陪。”

    钱同致嗤笑道:“瓜了吧?今儿可是琉璃姑娘见客的rì子,他们这帮俗货怎么会早早地选姐儿,还不都伸着脖子等见她呢。”

    “琉璃?就是红袖招那位大牌?名字倒是不错。”徐子桢嘿嘿笑道,“别人都是俗货,老钱你不俗,今天就别见了吧。”

    “哈哈,我是大俗,怎么能不见?”

    正说着,三人已来到了红袖招正门外,一个龟奴迎了上来,哈着腰笑道:“哟,这不是钱公子么?您可有些rì子没来咱红袖招了,里边儿请。”

    徐子桢暗笑,这货果然是这里的常客,人家连他姓什么都记得,钱同致倒是不以为然,大大方方带着徐子桢和段琛走了进去来到大厅。

    天sè已经擦黑,红袖招门口的大红灯笼也都点亮了起来,院子里一片热闹,大厅也早已熙熙攘攘人满为患,只有角落里一个不起眼的位置还有张桌子,而且是靠墙摆着的,徐子桢见老鸨忙得到处窜,也没工夫招呼他们,索xìng就和段琛钱同致坐到了那里,叫来龟奴要了壶酒慢慢喝着,两个随从则静静地站在段琛身后。

    这大厅极为宽敞,布置奢华讲究,桌椅都是jīng工细作的黄花梨家什,显得尊贵气派,二楼有无数女子花枝招展地倚着栏杆朝楼下抛着媚眼吃吃而笑,看那样子就等着花魁琉璃选走恩客之后就该她们上了。

    叮!

    一声清脆的玉板响起,所有人齐齐安静了下来,就象约好了似的,整个大厅忽然一下子变得鸦雀无声,安静得连针落地上也能听得见响。

    徐子桢和段琛是头一回来这里,有些摸不清状况,正在纳闷间,却听见大厅里端的一面幔帘后传来叮咚一声轻响,声音清脆悦耳,如仙音拂过。

    未见其人只闻其声,不得不说红袖招诱惑人的套路不错,但凡一个女人在公众场合故弄玄虚一番,哪怕她生的只有八十分,也会自然而然的凭借这种神秘感再添上几分。

    琴声渐响,节奏也随即紧凑了起来,如chūn雨霏霏,又如山泉汩汩,那曲如带着魔力般,时而在天际萦绕,时而在耳边呢喃,徐子桢凝神细听,竟然渐渐沉醉到了其中。

    “花褪残红青杏小。燕子飞时,绿水人家绕。

    枝上柳绵吹又少,天涯何处无芳草。

    墙里秋千墙外道。墙外行人,墙里佳人笑。

    笑渐不闻声渐悄,多情却被无情恼。”

    一道悦耳脱俗的女声不知道什么时候响了起来,轻柔温婉中带着隐约的幽怨,象是在平淡地诉说着一个故事,又象是娓娓吐露着心中的哀愁,歌声与乐声在这一刻完美地融合到了一起,将这首词的意境表达得淋漓尽致。

    这是北宋大家苏轼脍炙人口的佳作,词牌名叫蝶恋花,徐子桢以前泡妞失败的时候经常用其中那句“天涯何处无芳草”来安慰自己,自然对这首词十分熟悉。

    这词由花魁琉璃唱来,琴音互和,轻柔中带着哀伤,在场几乎所有人都被她的歌声所感,久久无法自拔,一个个沉迷在其中,形容呆滞。

    徐子桢听惯了激昂奔放的摇滚和劲爆的电子乐,对这种单调的曲乐组合并没有太大的影响,看着身边那些人如痴如醉的表情,不禁暗自发笑。

    又是叮咚一声,琴音渐渐远去,似是佳人杳杳,这时那道红sè幔帘缓缓卷起,露出其后的一架古琴,及端坐琴后的一个极致曼妙的身影,正是红袖招的花魁——琉璃。

    琉璃一曲终了,盈盈起身,离座转到琴案前,一张堪称国sè天香的俏脸便显露在众人眼中,眉似柳叶,脸如桃花,纤腰袅娜,檀口轻盈,虽只是穿着一件寻常白衣,却依然盖不住那一身的妩媚之sè。

    徐子桢只觉得心头一跳,妖jīng!绝世的妖jīng!

    这张脸绝对属于倾国之sè,那些一直觉得别人在吹牛的人这时也终于承认了,琉璃果然有这摆谱的资格,不少人已经在找老鸨和龟奴询问着和琉璃独处要多少钱,但显然没有了下文,他们的答案都是一致的——琉璃姑娘选客有她的规矩,任你钱再多也没用。

    整个大厅里最冷静的只怕要数这个最象穷鬼的徐子桢了,但就连他也不免有些口干舌燥想入非非,其他人脸上都是激动万分的样子,连一向沉稳的段琛竟然也不例外,一张俊脸涨得通红,那把折扇一会儿打开一会儿合拢,显然心境已乱。

    琉璃朝着众人微微一福,唇边带笑,眼波流转间带着几分娇媚,说不出的动人,轻启缨唇娇声道:“各位公子,琉璃此厢有礼了。”

    这一下大厅内沸腾了,只是每个人都象很有素质似的,并没有挤上前去,而是一个个站起身自报家门,以期博得美人一顾。

    “小生张令,见过琉璃姑娘。”

    一个斯文的声音率先响起,徐子桢还在发着呆,忽然醒了过来,嘿,跑这里还碰得到熟人,这不是压海棠那位的龟儿子么?

    果然,在大厅某一处站起一个书生来,和他在一起的还有两人,一胖一矮,正是徐子桢在虎丘庙会上碰见的那张令三人组。

    琉璃盈盈一笑:“张公子,久违了。”

    张令的眼里发着光,却强装着一副淡然模样,微笑道:“琉璃姑娘,不知今rì小生可有幸闻得姑娘的茶香么?”

    琉璃微微一笑不置可否,众人见她没吭声,赶紧插嘴捣乱。

    “小生松江王大。”

    “小生锡山范根。”

    “小生……”

    徐子桢没有去凑这个热闹,他是打定主意一定要见琉璃的,而且是单独聊天的那种,因为他得把睫毛膏推销出去,这是他的计划之一,只是怎么才能在这百十来头sè狼中脱颖而出呢?

    大厅内一片热闹,而在二楼某间包厢内却是安静异常,两名华服青年端坐窗边,楼下的一切举动全在他二人视线中,其中一个年纪稍长的青年笑着摇头道:“人说江南才子多风流,此言果然不虚。”

    另一个青年长相俊美异常,一双眼睛亮如晨星灵动无比,淡淡一笑道:“风流则风流矣,却不见得是才子,真才可未必会来这种地方。” 如果徐子桢在这里的话一定会认出来,这个绝sè俏公子不是容惜么?

    正说着,只听大厅里一个清朗的声音越众而出:“小生顾仲尘,见过琉璃姑娘。”

    话音刚落,一个相貌俊俏的书生站起了身,剑眉星目气宇轩昂,在这大厅之中鹤立鸡群,算是个上等帅哥了。

    他这一出现,顿时引来大厅中又一波sāo乱,各种各样的眼神从各桌上集中到了那书生身上。

    徐子桢低声问钱同致:“这货谁啊?好象挺有名的样子。”

    钱同致歪过头瞥了他一眼,一副你孤陋寡闻的模样:“顾公子是咱们江南出名的才子,三岁识文五岁成诗,七岁已能……”

    “打住打住,我就问你他是谁而已,他几岁会做诗关我鸟事?”

    “哦,他是顾易的孙子,人称江南第一才子。”

    顾易的孙子?徐子桢愣了一下,这顾老头看着一副老古板的样子,没想到他孙子倒也好这一口,大晚上不读书跑这青楼来瞎厮混。

    琉璃难得地朝着顾仲尘福了一礼,娇声道:“久闻公子之名,今rì一见果然人中龙凤,还望公子不吝赐教,指点琉璃一二。”

    顾仲尘彬彬有礼地还了一揖,微笑道:“姑娘天籁之音,辅以大师佳作,可谓绝配,仲尘今rì得闻已属有幸,又岂敢指点。”

    徐子桢暗骂:我靠,还挺会拍马屁,这小白脸是打算抢今天的头筹吧?不行,不能让他得手!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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渔色大宋介绍:
相公,你打扮得如此风骚,莫非又要去媾女不成?
咳咳……娘子,斯文些,读书人说那叫渔色猎艳!
可是相公,我家院子太小,已经住不下如此多美女了。
好办,赵构同学,把你家皇宫借我住住!
——徐子桢说:天下在手,美女我有!
这是一部轻松搞笑附带金戈铁马征战天下豪气万千的——非后宫类小说!(哦,那个"非"字可以无视)渔色大宋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渔色大宋,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渔色大宋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