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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一缕相思     步步倾城:噬心皇后txt下载     步步倾城:噬心皇后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七百零六章:夜雨将至

    皇上只是笑笑,并未追上来和容菀汐玩闹,也并未回应她什么。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老夫老妻…果然如此么?从一开始,他便将她当做自己的妻,可菀汐……如果这一切的缘起便是一场算计,在菀汐心里,他怎么可能是她的夫君呢?

    不可否认的是,她的确很了解他,所以才能这般无差地进入他的心里。但他,从不曾真正看透她、了解她,所以才会一再地因她而沉迷。

    霜露阁里,即便夜宴将至,秦颖月却仍旧是一身寻常宫裙,并未格外做什么装扮。而且也未见有什么要与宴之意,只是手持着狼毫,在白宣上练字。此时霜露阁里以及秦颖月自己的这安恬之态,与整个未央宫里的喜乐匆忙格格不入。但偏得,秦颖月却是颇为依然自得,好像那双美臀已经长在了椅子上一样。

    把这一张纸写到末尾,秦颖月放下手中的笔,这才抬头对小桃道:“你去漪澜宫一趟,就说我身子不舒服,今日的夜宴,便不过去了,还望娘娘莫要怪罪。”

    此时夏果和小桃各自侍立在书桌两侧,夏果在场,小桃自然要做戏一番。小心地劝道:“小主,今日可是家宴和朝宴同举的盛宴,国中几年难得这样的机会呢!小主何不趁此机会在人前露露脸儿,以正自己的身份?”

    秦颖月淡然一笑,一副与世无争的模样,道:“你的话是没错儿,可这么做,却只是对我自己有好处罢了,于陛下、于风国,又有什么益处呢?非但没有益处,反而会给陛下添麻烦呢。你也知道我身份尴尬,如此盛世,岂能让人将陛下诟病了去?”

    小桃听着,垂着头,一副自惭形秽的模样。好像在秦颖月的高风亮节面前无地自容似的。

    “快去吧,可要一路跑着去。也是我说得晚了,现下恐怕陛下和娘娘已经去往蓬莱殿了!总之你可务必要把话给我带到,若是我不事先和娘娘说了,便擅自略避了此宴,可是不守规矩呢!”秦颖月仔细吩咐道。

    “是。”小桃应了一声儿,忙跑出去了。

    小桃走后,秦颖月拿出了一张新纸,又开始埋头练字。好一副心静如水的模样……

    趁着秦颖月专注,夏果瞧瞧抬眼看了下,只见秦颖月的字体颇为铿锵,不像女人的字迹,反而像是一个颇具豪情的男人所写。

    对秦颖月这个人,她真是越来越搞不懂了。明明在霜露阁里的所见,都是一副委曲求全、与世无争的模样,可为何传闻却是如此呢?且相处时日久了,她真的觉得,秦颖月这人想当聪明,不可能是这种不争不抢之人哪,可为何却哪里都看不出破绽来呢!

    再加上今日看到秦颖月的字,可更是觉得奇上加奇了。哪有女人能写出这般字体呢?真奇怪……女人能做到秦颖月这份儿上,可真是能千古称奇了。

    漪澜宫门口儿,有一个小宫女儿的声音响起,却不是小桃的。而是霍小燕宫里的清平:“贵妃娘娘来给皇后娘娘请安……”

    容菀汐和皇上刚要出门儿,听了这声音,不免相视一眼,都觉得有些奇怪。

    皇上直接嘀咕道:“这时候她不在自个儿宫里拾掇着紧赶着出门儿,到漪澜宫里请什么安?不是多此一举?”

    容菀汐摇头笑笑,道:“小燕是个较真儿的人,未必有青萝那般智慧。”

    皇上愣了一下,随即点点头,自然明白了容菀汐的意思。但却还是笑道:“也不过是小孩儿心性,让她进来吧。”

    容菀汐笑道:“这是自然……知秋,传贵妃进来。”

    “她若有青萝那般知难而退的悟性,对朕来说、对朝廷来说,反而不是什么好事儿。”皇上看着门口儿,眼眸微眯,呢喃道。说霍小燕是小孩儿心性,其实他自己都不信。

    “小燕和青萝怎能相同呢?”容菀汐颇有叹息之意,“青萝对你并无什么深重情意,最多只不过是感激和仰慕罢了。她最想在意的,是自己和两个妹妹的安稳。在府中时日久了,愈发发现这里并非是一个安稳之所,且知道自己对你已经没有利用价值,料到自己日后若是被人给欺负了,下场定然凄惨。所以莫不如悄悄儿向咱们请辞,得了咱们一番敬重,自己也得安稳。可小燕……”

    容菀汐看向皇上,眼神儿颇有深意,一副“你懂得”的模样。

    说话间,霍小燕的脚步声已经到了房门前。皇上叹了一声儿,颇为无奈地一耸肩。的确,吴青萝之所以能那么豁然地放下王府中的一切,自请悄没声儿地离去,是因为对他并无什么深重情意。也许在哪几个错乱的思绪里,也曾动过要跟着他一辈子的心思,但那不过是一时错念罢了。静下心来想清楚了,自然不会再执着。可小燕……

    若非对他情深意重,岂能做出那般自轻自贱地算计之举?她得来今日这一切,都是她自己的所愿、都是她自己的筹谋,又岂有迷途知返、主动放下之说?

    “臣妾给陛下和娘娘请安……”霍小燕在门口儿停了一会儿,好像花了些功夫鼓足勇气似的,这才说道。

    “妹妹快进来……”容菀汐亲自扬声道。

    霍小燕自己进了屋,留清平在门外。给容菀汐和皇上规规矩地行了问安礼,便道:“臣妾想着,今日大宴,娘娘定然琐事繁多。臣妾虽然蠢笨,但体力活儿总是能做的嘛,便想着过来帮忙。也不知道娘娘能不能用得上,可千万不要嫌弃臣妾才好呀!”

    她的话虽然规矩,但却还是透着往日里那横冲直撞的活泼劲儿。以至于不管她此来意图如何,至少这话让人听着,是并不讨厌的。

    容菀汐便只装作不明白她的来意,只顺着她的话说,笑道:“宫里这么多奴才服侍着,出体力的活儿也不能让妹妹来做呀!这一会儿本宫和陛下正要去往蓬莱殿呢,妹妹既然来了,咱们便一起过去。可紧赶着些,让前头儿等太久了,也谁失了礼数呢。”

    “是。”霍小燕并未多说什么,只是规规矩矩地应了一声儿。

    其实她此来的目的,就是为了能和容菀汐还有皇上一起去蓬莱殿,以彰显自己的地位。

    清平给她支招儿,说国中少有这样家宴、朝宴并举的时候,如今不仅后宫妃嫔们和皇亲国戚们、国中朝臣们,就连他国使臣也来了,她这个做贵妃的,若是能在人前大为露脸,岂不能坐实了皇上对她的宠爱?能让所有人都知道,她在宫里是很得宠的。

    她诧异道,“可是本宫并不受宠,只是空有这个贵妃的位份罢了。”

    清平道,“但是除了娘娘之外,宫里的其他娘娘们,又有谁在入宫后得到过陛下的宠幸呢?大家还不是一样儿的吗?她们却没有娘娘这般福气,没有娘娘这么尊贵的位份呢!既然大家都没有里子,咱们能争的,不也就是这个面子了吗?”

    清平劝道,“如今娘娘的位份虽说比宫里的其他娘娘们高一些,可她们似乎并不把这当回事儿,宫里也没有人格外在意这事儿,还都以为娘娘和其他主子们是一样的人……”

    “娘娘,今日可是个大好机会啊!娘娘何不把自己的地位更加彰显一下,以坐实了与其他娘娘的不同?与一群乌合之众较量,和自此把自己抬到可以与皇后娘娘一较高下的位置上、只与皇后娘娘这一个角儿相较量,哪一个更省心省力一些?哪一个更体面一些呢?”

    她觉得清平说得有道理。细想来,她虽然不在意宫中的地位,她想要的,虽然只是能常常见到她,可在宫里这一阵子,她却也已经看明白了。在宫里,要么有面子、要么有里子,里子没有你还能活,但面子没有,你就真的只有死路一条了。

    在宫里,面子,便是位份。她只有先守住了自己的位份,才能说其他。

    所以她便应了清平的意思过来了,且并不是为了帮忙而早些过来,而是这般明显的客套。因为若是过来得早一些,皇上和皇后说不用帮忙,岂不是将她打发回去了?可现在却是不同。刚好皇上和皇后也要去蓬莱殿,且从漪澜宫去往蓬莱殿更近一些,断然没有将她打发回去另走的道理,一定会顺道带上她。

    即便她的意图,皇上和皇后一眼便能看出来,她也还是要这么做。因为皇上封她做贵妃,原本不就是要给她地位吗?如今不过做一件顺水推舟的事儿,使得她的地位更加彰显一下,想来皇上应该不会太过计较。毕竟,他从来都是一个洒脱随性的人,对不在意的人和事,懒得放在心上。

    不幸的是,她,便是一个他不在意的人。

    霍小燕带着清平,随皇上和皇后一起出了漪澜宫。刚出漪澜宫,便见巷子里一路飞奔过来一个宫女儿……

    小桃给三位主子都请了安,便喘着粗气对容菀汐道:“奴婢家小主……小主今儿身子不舒服,不能去蓬莱殿了。小主特意吩咐奴婢,务必要早些过来禀报皇后娘娘,还望皇后娘娘莫怪。”

    “哦?哪里不舒服?可找了太医?”皇上想都没想,便顺口问道。

    霍小燕不由得看了皇上一眼,容菀汐只是本能地略转了一下头,便控制住了自己,没有将这原本该落在皇上身上的目光看过去。

    只是随着皇上问道:“是啊,可找太医瞧了?”

    说了几句话,小桃的呼吸平稳了些, 回道:“还没呢。小主说不碍事的,只是有些头疼乏累罢了,怕是今儿在外头散步的吹了风。估摸着休息一下便好了,不愿麻烦。”

    容菀汐早就听出了秦颖月是故意推辞不来,只是刚刚皇上关心则乱,没听出来罢了。因而小桃说完,容菀汐并不说什么,而是看向皇上,等着皇上的话。

第七百零七章:奴婢异心

    皇上这时候已经听出了小桃的意思,便道:“也好,那便让你主子好生休息。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若再有不舒服,及时叫太医便是。”

    小桃应了一声儿,又急跑着退下。容菀汐含笑看了皇上一眼,不说什么,只是随即垂首,等着皇上先行。

    皇上的嘴巴动了动,想要说些解释之言,但到底也没说出什么来。

    刚刚见小桃那糊涂奴婢上气儿不接下气儿的禀报着,还真以为颖月那边有什么大事儿呢,因此所起的关切之情,的确是真真儿的,这点没什么可解释的。就像那日从边关传来了信儿,菀汐不也一样紧张担忧吗?

    哎……他只不过是又被自己的小肚鸡肠打了脸而已,而并不是什么旧情难忘啊。但愿菀汐也能想到此处吧。

    一行人一路往蓬莱殿那边去,清平、云裳、知秋跟在身后不远处,随后是一些打下手儿的小太监小宫女儿。皇上走在中间,容菀汐和霍小燕随行左右两后方,以至于三个宫女,自然是云裳在中,知秋和清平各在左右两侧。

    原本安静的巷子里,忽然响起了一阵稍微有些急促的脚步声,随即便是一声儿请安之言,道:“臣妾给陛下和皇后娘娘请安,给贵妃娘娘请安……”原是薄馨兰快步追了上来。

    与薄馨兰一起快步追上来的,还有冬雪。

    冬雪快步追上来,许是担心自家主子,并未看着周围,竟然莽莽撞撞地撞到了知秋身上。两人都是毫无防范,“哎呦”一声儿低呼,齐齐摔倒在地!

    还是冬雪反应快,忙爬起来,出手扶起了知秋。边赔罪道:“姑娘恕罪,都是奴婢的不是。走路没长眼睛,害得姑娘摔着了。姑娘可伤着了哪里?”

    地位上,冬雪和知秋不过是一样的人,只不过知秋服侍的是皇后,稍稍尊贵那么一些罢了。但冬雪却对知秋自称奴婢,实在尊贵已极,弄得知秋也不好发作。且,还没等说什么埋怨之言呢,手心儿里,就被冬雪塞进了一个字条儿。又感到冬雪很有深意地捏了她两下儿,又听得冬雪很有深意地忙说道:“若是姑娘摔伤了,奴婢可怎生和人交代呢……皇后娘娘和薄妃娘娘,定当狠狠责罚奴婢的……”

    这后一句话没什么错处,但是前一句的“怎生和人交代”,却颇为耐人寻味了。只是没有看到她塞进来的这一张字条,只是听得她的话,这般慌乱之间,谁也不会多想。

    知秋一时迷糊,自然不能直接问她——你给我塞东西做什么?因而只是顺着她的手起身,便顺势把字条藏进了袖子里。宽和了一句:“罢了罢了,你也不是故意的。姐姐这般自谦,弄得我好生不敢当呢。”

    两人摔倒之后,冬雪忙挡在了知秋面前,是背对着容菀汐和皇上将知秋扶起来的,容菀汐瞧着的,也只是冬雪这手忙脚乱的背影罢了,哪里能看到这番扶起之中的蹊跷?

    薄馨兰见冬雪已经把知秋扶了起来,这一番混乱已停,忙跪地惶恐地叩首道:“都是臣妾管教无方,让贱婢冲撞了知秋姑娘,还望娘娘责罚。”

    容菀汐见冬雪这般惶恐地小题大做,原本就有打圆场之意,见薄馨兰这么说,岂能怪她什么?忙扶了她起身,笑道:“薄姐姐言重了,多大点事儿呢。便是你我,走路也又不小心的时候,更何况是底下的奴婢们呢?她们要顾着咱们,一双眼睛和一颗心,都在咱们身上,岂有时间顾着自己脚下的路?”

    又对冬雪笑道:“冬雪,你也快别自责。本宫瞧你这般在意你家娘娘,心甚宽慰,岂会责怪于你?快看看自己伤着了没?别光顾着知秋。若是伤着了,快些叫太医来瞧。若是没伤着,咱们快些到蓬莱殿去。”

    “多谢娘娘关怀,奴婢没伤着。”冬雪道。

    容菀汐点点头,见知秋也没伤着,便向皇上施了一礼,意思是可以走了。

    薄馨兰和霍小燕、容菀汐三人跟在皇上身后儿,亲亲热热地谈笑着,服侍的奴才们跟在她们身后,安安静静的,之前那一场小混乱,并不算什么。

    冬雪稍有些一瘸一拐的,并不太严重,知秋也是如是。只不过冬雪是装出来的,知秋是真的崴到了脚。虽然轻微,想必自己缓一会儿便好了,但心里却还是有些不舒服。

    小姐只问了冬雪伤没伤着,只说了冬雪若伤着了,好找太医来瞧,却没问问她怎么样。自从小姐做了皇后,对她们可是原来越疏远了……其实,原本小姐待她也不如待初夏好。

    早些年她年纪小,做事情不得当,小姐总带着初夏是应该的。可正因为如此,她在小姐心里不如初夏近,这也已经成了不可更改的事儿。若今日被冬雪撞倒的人是初夏,小姐会怎样呢?一定会很关切吧?只怕不用冬雪将她扶起来,小姐自己就会上前来将她扶起了。

    越想心里越不是滋味儿,可却也不敢说什么。毕竟自己是做奴婢的嘛!早些年年纪小的时候,还能和小姐撒娇耍赖,可现在呢,她已经懂得了。不管小姐待她怎样好,她到底还是个奴婢,而并不是将军府里的小小姐,不是小姐的亲妹妹。

    卓酒教给她的话,她记得清清楚楚。主子就是主子,奴才就是奴才,只要你在主子身边儿一日,这就是不可变的。主子可以不和咱们耍架子,可咱们自己心里却不能乱……

    有些时候为了哄主子开心,是要和主子没分寸些,但咱们心里一定要清楚自己在干什么。要清楚,咱们和主子没分寸地玩笑,只不过是另一种侍奉罢了,而不是自己的地位真的有多高,不是自己真的能和主子平起平坐。

    若不是卓酒喜欢她,教给她许多道理,只怕她还会一直没分寸下去。哪天小姐真的厌恶她了,可是再无法挽回的。

    从现在的情况看来,可真是多亏了卓酒呢。不然她少不了要犯糊涂呢。

    “娘娘……”一行人走到御花园中,知秋的脚踝缓过来些,便稍稍快步向前去,轻声道,“奴婢内急……”

    “去吧,等下直接去蓬莱殿便是了。”容菀汐轻声道。

    “是。”知秋应了一声儿,悄悄退出了人群。

    看到知秋往一旁通往茅厕的岔路上去了,容菀汐特意细细看了下知秋的脚,确定的确没什么事儿,这才放下心来。

    薄馨兰和冬雪这主仆二人,向来行事稳重,今日就算急着追上他们,冬雪也不至于会慌乱到把人撞倒吧?更何况,其实听得脚步声,这主仆二人的脚步并不快,若不是冬雪故意,很难解释刚才的事儿。

    只是冬雪为何故意撞倒知秋?难道为的,就只是在皇上面前演一出戏?让皇上看到她们钟翠宫那边,有多尊敬着漪澜宫里?

    这种解释确实说的过去,因为薄馨兰先前明着让冬雪到漪澜宫里来请皇上呢……想到这儿,容菀汐不禁后背一凉。

    薄馨兰那样聪明的人,怎么可能做这种强出头的事儿?可生辰那日,却特意让冬雪到漪澜宫里来请皇上,而且还说得如此明白,这是为何?

    她当日不是没有怀疑过,只是事情都堆在一起,一心记挂着母亲,把这件事情给抛在了脑后儿,并未细想。现在想来……会不会是薄馨兰在布一局大棋?

    那日的所请和今日的莽撞,不过是这一局棋的前几步罢了,紧跟着,定然有后招儿!只是这后招儿,到底是什么呢……

    容菀汐顿时警惕起来,想着,接下来也只能步步为营了。可千万要小心加小心、谨慎再谨慎才行。

    不过细想来,以薄馨兰的性子,却是不太可能在今日行事。因为前两步小子儿刚走出去,紧跟着就走大的,未免太匆忙了些。从这般谨慎布局来看,薄馨兰要的大动作,还要在一些徐徐图之的小动作之后呢……

    知秋快步到了茅房,将冬雪塞给她的字条拿出来看。一看,却是卓酒的字:“御膳房外一聚。”

    “卓酒哥哥来宫里了?他来干什么?今日的夜宴,并不需要潜邸那边做什么啊?而且为何如此匆忙,难道……是出了什么事儿?”知秋心念着,一颗心瞬间悬到了嗓子眼儿。忙将这张字条揉成一团吃了进去,并未仔细再看一遍。

    纸团咽进去,却是着了慌。到御膳房外一聚?御膳房外地方大了去了,她到哪里找他呢?而且,到底什么时候过去相聚呢?

    仔细回想了一下字条上的内容,的确只有这一句,并未写明时辰和具体地方。那么看来,一定是现在了。不然冬雪也不会现在把东西给她,或许还有别的机会吧?

    只是……也有些奇怪啊……为什么是冬雪给她的呢?印象里,在潜邸的时候,卓酒和冬雪走得并不近啊?

    但卓酒当时是陛下身边儿的贴身小厮,和这些姬妾们的婢女,自然少不了有一些往来。而且在小姐进王府之前,薄妃的确是最受陛下器重的一个侍妾,卓酒和冬雪走得自然比其他侍妾的婢女要近一些。

    如此想来,东西由冬雪交给她,倒也不算蹊跷……

    不管了,还是先去御膳房瞧瞧再说!如果卓酒不是遇到了大麻烦,是绝对不会做这么莽撞的事儿的!

    御膳房是宫里奴才们走动最频繁的地方,人来人往的、有宫外人混入其中,反而不容易察觉。如果卓酒遇到了什么事儿,需要偷偷摸摸地来宫里,御膳房附近的确是最好的藏身之所。

    知秋越想越对这字条上所写的深信不疑,越想越担心卓酒,越想越觉得害怕……卓酒可千万不要有什么事儿啊!她的后半辈子,可都指望在卓酒身上呢!不是都说好了吗?只要卓酒放了外官,就把她娶过去,让她到外面去过主子的日子,不必再为奴为婢……

    卓酒哥哥,你答应过我的,你说过的话,一定要做到啊……你可千万不能有事啊……我也绝对不会让你有事,绝对不会!

第七百零八章:万邦来仪

    知秋心里担心着卓酒,一路跑得飞快,全然无暇去细想这件事情是否有什么蹊跷之处。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只想着快些见到卓酒、只想着要确定卓酒是安全的。

    一路飞奔来到御膳房外,这才有些回过神儿来。御膳房外人多眼杂,要是真有什么事儿,可千万不能让人给瞧去了。因而小心翼翼地躲在院墙后,向四周张望了一番……

    但看到的,却只是来来往往端菜的奴才们,并未见到卓酒的身影。

    目光所及之处没有,便去后院墙外找了找、又去另一边找了找,却都不见卓酒的影子。如此人来人往的,卓酒总不至于躲到御膳房里去吧?

    越是找不见卓酒,知秋就越担心。此时一心都系在卓酒的安危上,即便到了如此地步上,却依旧没往自己中计这层面儿去想。

    看着御膳房院门口儿来来往往的奴才们,知秋把心一横,觉得反正她是漪澜宫里的宫女儿,这未央宫里,还不是她想去哪儿便去哪儿?谁能拦着她?因而直接进了御膳房里去找人。

    来往的奴才们见了知秋,无不施礼唤一声儿:“姑娘”。知秋哪里有功夫搭理他们?只是将目光不断地在院子的几个角落里扫来扫去,以期见到什么蹊跷之处。只见西边儿墙角处,放着一个足有半人宽的大簸箕,知秋的心猛地提起,手心儿里都渗出了冷汗!

    “这时候姑娘亲自过来,可是皇后娘娘那边有什么吩咐?”御膳房里的管事儿黄嬷嬷快步迎了出来,问道。

    被她这么一问,知秋便没工夫去查那大簸箕了,只能敷衍道:“没什么事儿,就是来看看你们准备得怎么样了,一应菜品可都备齐了?今晚是大宴,千万不可有差池。”

    “请姑娘放心,一切都准备得当,奴才们已经在上菜了,断然错不了。”黄嬷嬷笑道。

    知秋点点头,督办一般,往做饭走菜的正屋里走去。站在门口儿看了一圈儿,见这里全是御膳房里做菜的厨子、打杂的奴婢,并不是能藏人之所,便不多留,又往院子里走。

    黄嬷嬷只以为知秋是皇后派来的,对知秋此举并未多想,只是一路跟着,规规矩矩地任凭知秋查看。

    到了院子里,知秋想去那大簸箕处瞧瞧,但却苦于没有由头儿。只能故作随意地笑道:“嬷嬷,那个簸箕是做什么用的啊?怎么那么大呢?谁能颠得起来呢?”

    “用处可多了呢,晒的米面要收起来,都用它。咱们御膳房里有几个有力气的小奴才哪,做事儿也勤快,这点儿重量不妨事的。”黄嬷嬷笑道。

    刚好院子里有一个正砍柴的小太监,黄嬷嬷招呼道:“小江子,你去将墙角那大簸箕耍起来,给姑娘瞧瞧!”

    知秋忙要说“不必了”,但这小太监行事麻利,边应了一声儿,边一个箭步冲了过去。砍柴的地方距离墙角不远,知秋再想要开口叫住他,已经来不及了。

    只见小江抓起大簸箕,便用一只手掌拖着,将这足有半人宽的大簸箕在头顶旋转,好像杂耍之人耍的手绢儿一般。

    可是这大簸箕之后,并没有人……

    知秋心内一凉,但也强撑着笑意道:“小江可真厉害呢……”

    “是啊”,黄嬷嬷由衷地称赞道,“咱们御膳房里啊,就属他最有力气,手脚最灵活。别说是这竹子的簸箕了,就是一个大铁锅盖,他都耍得动呢!”

    知秋哪有心思欣赏这不入流的杂耍?笑道:“这一会儿嬷嬷正忙着呢,我可不在这儿叨扰了。嬷嬷快些去忙,我这就到漪澜殿找娘娘去。”

    “是,不耽搁姑娘回话儿。”黄嬷嬷施礼道。

    其实黄嬷嬷的资历要比她这个年轻的小丫头高得多,但因为她是在漪澜宫里侍奉皇后的,且又是皇后的陪嫁,在这些宫女儿、姑姑、嬷嬷的眼中,她和初夏都是半个主子,谁也不敢怠慢着。

    但人家再怎么尊敬她,都是看在小姐的面子上罢了。他们尊敬的人,又何尝是她呢?

    知秋快步离了御膳房,出了御膳房,不甘心地又四下找寻了一番,却仍旧不见卓酒的身影,这才忽的脊背一凉,意识到——不好,许是中计了!

    卓酒根本就没到宫里来,是冬雪用卓酒的字迹把她给骗来的!她中了钟翠宫那主仆二人的计!

    这主仆二人将她骗到御膳房来,为的是什么?又没让她拿什么东西,也没让她真的见到什么人,好像她们的目的,就只是让她在御膳房里走一圈儿。她在御膳房里走一圈儿,能有什么用处呢?

    除非有什么事儿,必须要在她来过御膳房的情况下才能做……这不是明摆着要栽赃嫁祸给她吗?把她引过来,就是为了给接下来的栽赃找一个确凿的证据!

    想到这儿,知秋但觉双腿发软,晃晃悠悠地往前走了一步,险些没摔倒!

    “知秋姑娘!”一个眼疾手快的宫女儿忙扶住了她,关切道:“姑娘可是不舒服?”

    “没什么。”知秋冷淡地甩开了她的手,撑起力气,快步往蓬莱殿方向走去。弄得宫女儿一头雾水,不免对她的冰冷颇有不满,嘀咕了一声儿:“神气什么,狗仗人势的东西……”

    知秋心跳得很快,跳得好像堵住了嗓子眼儿,使得她的呼吸都有些困难了!这可怎么办呢!这可怎么办呢!

    要是真的中了钟翠宫那主仆二人的计,她可如何辩白呢?和小姐如实招来,小姐会相信她吗?

    毕竟是她自己手欠,看了冬雪递来的字条……单只是这一件事儿,就足够让小姐怪罪她的!

    私自收了冬雪的字条,并且私自看了,在小姐看来,仅此,就已经能证明她的不忠了!如果她对小姐足够忠心,不是应该先将字条交给小姐吗?而不是在做错事情之后,知道无法遮掩,这才只能向小姐坦白,以求庇护和原谅。

    知秋越想越觉得自己可恨,她怎么就这么糊涂呢!不过是一张字条而已,给小姐看了,又能如何?就算那上面写的事情是真的,难道小姐还能不让她去吗?难道小姐还能将此事告诉给陛下吗?即便小姐会将此事告诉给陛下,但大宴当前,陛下哪能有功夫管卓酒的事儿呢?估计也不过以为这是卓酒的玩笑罢了。

    所以啊,对于小姐,她到底有什么可隐瞒的?

    她早就该把字条的事情告诉给小姐,这样一来,即便真的出了什么事儿,看在主仆情意上,小姐多少也会护着她些。可现在呢……她瞒着小姐、背叛小姐在先,而且很有可能,要给小姐惹来一个大麻烦,小姐会怎么对她呢?会由着她自生自灭、不再管她吧?

    “知秋姑娘,你急匆匆的,是要往哪里去?”迎面,是霜露阁的小桃笑脸儿道。

    “自然是去蓬莱殿找我家主子,小桃姑娘是要往哪里去?”知秋故作平静地笑道。

    “我家小主想喝牛乳杏仁羹,让我来御膳房拿些食材。”小桃道。

    “快去吧,御膳房这会儿正忙着呢,你怕是要耽搁一阵子呢。”知秋一笑,便平平稳稳地继续往前走,一改方才的匆忙慌乱。

    小桃道了声:“姑娘慢走”,便快步往御膳房去,并未多一句废话。并未有任何停留。

    知秋一路走一路想,直到回到蓬莱殿里,仍旧没想出个妥当的法子来。

    此时,皇上和皇后已经坐定,各国使臣和风国的文武百官们也都在各自的位置上,其中坐在左首位上的衣着华贵的年轻男子,正在和皇上交谈。可见众人已经见过礼了,只等着菜品上齐,大宴便开始了。

    听得皇上笑道:“慕容兄远道而来,朕甚是欢喜。原应早些派人出去接应,但又恐慕容兄生性潇洒,不愿意被臣下奴才们围着引路,便不敢贸然安排什么,还望慕容兄莫要怪我风国失礼啊……”

    “风兄太客气了”,年轻男子笑道,“朕原本就想要趁此机会游玩一番,自己玩儿得乐呵,且又不是寻不见路,岂需风国这边格外劳烦呢?”

    知秋见这人的年岁、穿着、仪表,便知道这就是那神秘雪国的皇帝慕容焰了。此人皮肤极白、高鼻深目,言谈举止间颇具名士风度,给人一种很舒服的感觉。

    可此时,她却怎的也舒服不起来啊!

    眼见着小姐正在认真听着皇上的话陪着笑呢,她若就此打断了,低声和小姐说些什么,只怕皇上和慕容焰的注意也都会放在这边。这件事儿可不是一句两句便能说得清楚的,解释起来,自然要花费一些时间,若是被皇上听去了,事儿不就闹大了吗?

    “更何况,朕与贵国皇后还是故友呢!此番前来,便权当做见朋友了,岂用那么多国家间礼数的客套?”慕容焰说着,看向容菀汐,笑道:“去岁一别,不知故友一切可好?去岁相识之时,故友还是王妃,今日再相见,便已是母仪天下的皇后了。不知故友可还记得朕?”

    容菀汐心想,我什么时候是你的“故友”了?我和你可称不上朋友。最多也就只能算得上认识吧!

    但毕竟诸国使者都在场,她总不能在夜宴刚开始的时候就打慕容焰的脸,那岂不是先扬起*味儿了?

    因而只是笑道:“多谢陛下关怀,本宫一切安好。去岁只与陛下在紫云阁上见过一面,不想陛下竟然还能认得本宫。陛下好记性,让人叹服。”

    “呵呵……风兄,你的皇后这般夸赞朕,弄得朕都不好意思了!朕可要说一句冒犯的话来回敬了,还望风兄莫要怪罪啊……”慕容焰向皇上笑道。

    还没等皇上说什么,便又看向容菀汐。颇有深意地笑道:“皇后倾国倾城之色,但凡是个男人,都会见之不忘啊。毕竟朕也是个男人嘛!”

第七百零九章:夜宴伏危

    慕容焰说完,自己“哈哈”大笑起来,连忙抱拳赔礼道:“冒犯了……冒犯了啊……还望风兄和皇后莫要怪罪,千万莫要怪罪啊……朕失礼,自罚一杯。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说着,自己端起酒樽,一饮而尽。

    这一番道歉之举,弄得容菀汐和皇上都不好发作什么。容菀汐反而笑道:“陛下多虑了。陛下夸赞本宫,本宫岂能小肚鸡肠地怪罪呢?如若不然,岂不以小人之心,度了陛下的君子之腹?”

    皇上亦是含笑道:“慕容兄如此盛赞朕的皇后,朕高兴还来不及,岂有怪罪之说?”

    说着,端起酒杯,回敬了慕容焰一杯。

    可嘴角碰到酒杯之时,却是眉头轻轻蹙了一下。

    慕容焰为何如此刻意地说起他与菀汐在紫云阁上相见之事?倒像是与谁事先商量好了,要对得这谎言不乱似的。

    “慕容兄说……去岁与朕的皇后在紫云阁里相见,难道慕容兄去岁也去了紫云阁不成?”皇上放下酒杯,故作诧异地问道。

    慕容焰也是诧异,笑道:“风兄,你这话问的……岂不和废话一样吗?若朕没去紫云阁,难道还能用了千里眼不成?朕也没有那本事啊!”

    “呵呵……”皇上笑道,“是朕糊涂了,可真是问了句废话出来……只是慕容兄国事缠身,怎么忽的跑到千万里之外的紫云山去了?可是当时有什么要紧的事情要办?”

    “嗨……能有什么要紧的事儿呢!不过是游山玩水去了!说句不怕风兄和在座诸位笑话的话,朕在我们雪国,那就是闲人一个!国中多我一个不多,少我一个不少,凡事都有母后操持呢,朕操什么心呢?就只管自己乐呵罢了!”慕容焰笑道。

    他将自己的难堪如此玩笑随意地说出来,倒是弄得听客们好生尴尬。一时,诸国使臣都看向皇帝,想要看这个东道主作何反应。皇上只好陪笑道:“难得糊涂,难得糊涂嘛!朕可真羡慕慕容兄你啊!来,就为了慕容兄的潇洒,朕敬慕容兄一杯!”

    随即,诸国使臣便也都随着皇上端起酒杯,虚伪地笑道:“陛下好生清闲快活,让人羡慕啊……”

    一番寒暄下来,皇上并未得到自己预想的答案,但此时得到的这太过天衣无缝的回答,反而让他的心更凉、更沉。

    作为男人、且是一个身在帝王之位上的男人,能够将自己是傀儡的事如此直接地在人前说出来,可不是容易之举。除非这人是个草包、且完全不要自己的脸面。但是慕容焰其人,怎么看也不像是个草包,更不像是不要脸之人。

    除非,他是为了隐藏什么更重要的事,这才甘愿如此为之,以转移他人的注意。

    那么慕容焰想要隐藏的,到底是什么呢?还不是去紫云阁的缘由吗?要么就是这缘由极其的不可告人,要么,就是……根本没有缘由。他根本没有去过紫云阁,又何谈原因呢?

    慕容焰担心他细问下去露出破绽,便说了自己是闲人一个,以堵住他的所有疑虑。既然是一个闲人,去哪里玩儿不都是很正常的么?有什么可惊讶的呢?

    可是,因为这个人是慕容焰,所以他是个“闲人”这事儿的本身,就很蹊跷。

    他虽然未到知天命之年,但识人的本事,自诩还有一些。慕容焰其人,和老四绝对是不同的。纵然在去岁的一整年里,慕容焰在雪国都无事可做,他也不可能做出什么游山玩水之事。因为他担负甚重,他没那个游山玩水的闲心。

    可若说他和菀汐联起手来做了紫云山上相遇的假象……又不大能说得过去。这么说,对他们两人而言、对他们与雪国而言,又有什么好处呢?早些认识和晚些认识,又有什么区别呢?

    皇上觉得,真相明明就在眼前,但这真相,又因着不大能说通,而马上便要成为一个“误会”。

    安静听得其他几个国家的使臣们相互寒暄之时,因着心里的狐疑,目光不自觉地落在了慕容焰的身上,却见,慕容焰的目光,此时却是落在他身旁!也就是菀汐的身上!只这一眼,皇上的脑海中忽地一个念头儿闪过,方才想不通的,现在豁然通透了!

    还要什么好处呢?只要能打消他心中的疑虑,让他继续做傻子,这就是最大的好处!

    人与人是初见还是旧识,很多无意间的眼神儿,是掩饰不了的。所以菀汐若是与慕容焰只做今日初识,难免两人交谈之中、眼神碰撞之时会有破绽。但若两人做旧识重逢,一些相视之时、交谈之时旧相识的做派,便不会那么惹人怀疑。

    菀汐是个何等聪慧的女子?只要是她想要算计的事,恨不得都能算计到每一个头发梢儿上,断没有不细致的道理!给如此容易暴露之处找出一个合理的解释来,自然是她必须要做的,绝不会漏掉。

    皇上越想越觉得心凉……如此,岂不是坐实了菀汐在欺骗他?

    这是怎么回事儿?最开始的时候,他是抗拒相信的。可为何今日一到宴上、一见着了慕容焰,便是完完全全地探究,好像一切只是为了证明菀汐对他的欺骗似的。他做这一切……怎么好像只是因为,他在心底里就不信任菀汐呢?

    可他对菀汐,明明是信任的。他明明愿意相信她!可为何,这番坚定的相信,就在不知不觉之间,变成了处心积虑的探寻?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难道是因为菀汐太聪明,所以他一直以来,在菀汐身上便寻不到安全感。一直以来他对她的相信,便只是自欺欺人的麻痹?

    她太聪慧、他太爱她,所以打心底里,他就不相信,这样的女人,会真真正正地把心完全交给他。

    在她面前,他向来都是自卑的。

    因为自卑,所以一再地确认,因为自卑,所以又一再地怀疑。也因为自卑,所以才不断地催眠自己、麻痹自己,使得自己变成一个可笑、糊涂、自大的人。在她心里,或许他早就是一个可笑的、自大的傻子了。

    皇上越想越觉得气闷……他知道,自己此时似乎是在钻牛角尖儿,可却偏偏不敢出来。因为他担心,一旦退出来了,他又变成了一个自大的、自欺欺人的人。继续怀疑下去,有钻牛角尖儿、小肚鸡肠之嫌,但豁达起来,却又有有变成傻子的危险。到底该选择哪一种,他有些糊涂了。

    事实上,他在意的,不是自己的看法、不是世人的看法,而是她的看法。他在自己在她心中,到底是个怎样的形象。

    皇上和慕容焰的交谈停了好一会儿,此时已经是诸国使臣的寒暄时候了。皇后和皇上就只是陪着笑,看着他们说话而已。知秋知道,这时候是和小姐说话的好时机。可却是在犹豫了好一会儿之后,仍旧不敢说出来。

    或许……或许没什么事儿吧……或许薄妃那边,没等作恶呢,自己就把这计谋给收起来了。这样一来,她岂不是白坦白了?

    还是再等等、再等等……看看情况再说,千万不要着急。

    知秋极力安慰着自己,尽量让自己不露出一点儿端倪。

    诸国使臣们一番寒暄过后,夜宴的菜品都上齐全了。由总管上菜的小允子向坐在主位上的皇上和皇后叩了三个响头,恭敬倒退着退下,以示菜品上齐、可以开宴。

    小允子退到殿外之后,便和门外一应听候吩咐的各宫宫女儿太监、乐府侍仪、御膳房听候们一起侍立在门外。由站在皇上身后不远处的李忠贵喊了一嗓子:“陆起宴……”

    早就准备好的乐府乐姬们便吹了三声大乐,一时一群红衣舞姬自蓬莱殿最边儿上的“瑶柱”两边一起涌到殿中央。歌姬一声柔美却高扬的清唱,舞姬们一个整齐的起势,随即便是歌声、乐声同起,一片火红伴乐,纤腰婀娜、顾盼流辉、美不胜收……

    皇上和容菀汐端起酒杯,示意片刻,便将杯中酒意一饮而尽,提起手边银箸,示意可以动筷儿了。

    因着春夜风冷,且今儿白日里天一直阴着,直到此时,外头仍旧乌云密布、不见一点儿星光,怕是要有一场大雨将至呢。因而这场夜宴人虽多,但却并未设外宴,只是在蓬莱殿内举行。蓬莱殿空旷,百官们坐在其中,并不觉得拥挤,只是歌舞之所不如在殿外空地上宽敞罢了。

    饶是如此,这些经过乐府严格*的歌姬舞姬们,还是使得这些远道而来的使臣们看得目不转睛,人人眼中都是满满的赞叹之意。当然,有几个品行不端的,脸上可就不是赞叹之意那么简单了,而是满满的色气。

    远来是客、客者居上,诸国使臣们自然是坐在左右最前排最前的位置上,随即便是朝中唯一的亲王靖亲王,随即便是宫里的后妃们。随即才是按着官位而坐的朝官们。因着远客之多,从一品朝官,便已经被挤到左右第二排去了。

    使臣们坐在近前,对他们没人的反应,容菀汐是看得清清楚楚……容菀汐淡淡看了火之玉一眼,见他那满眼的色相,不免将他低看了些。与火之玉同样好色的,还有云国的几个随行使臣。雪国这边,也不知道是见惯了雪域美人儿,对这些舞姬不觉稀奇,还是真的品性上佳,总之就是一直抱着欣赏的态度,时而正色品评歌舞,并未见什么猥琐之色。

    不管是真见过世面还是品性好,都可见,慕容焰很会选人。如此知人善任之人,怎么可能甘愿长久地做一个傀儡呢?卧龙终将翱翔,不过是时日长短罢了。

    在一片歌舞升平的和乐之中,忽的,听得妃嫔那边有人惊呼了一声儿:“娘娘!”

    听得声音,竟然是从霍小燕那边传来的。惊呼的却不是霍小燕的侍婢,而是坐在霍小燕身旁的薄馨兰的侍婢——冬雪!

第七百一十章:蓬莱泣血

    冬雪的这一声喊极其尖利、极其惊恐,使得这声音穿透了歌姬们咿呀的歌声,瞬间响彻了整个大殿。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震得所有人都不由得向声音所出看去……

    只见,薄馨兰抽搐了几下,两眼一翻,扑倒在短桌上!身子的冲撞,使得短桌上的碗碟当啷啷地落在地上,更是听得人一阵汗毛倒数。

    见此,歌姬舞姬们早就吓得停止了动作,那些挨着薄馨兰的舞姬们,吓得“啊”的一声儿, 退出了好远。

    蓦地见此情况,容菀汐也被吓着了,不由地站起身子,目不转睛地往薄馨兰岸边看。这一情况来得太突然,皇上一时没回过神儿来,自然也如容菀汐这般,只是往薄馨兰那边看。

    冬雪又惊又吓又悲痛,跪在地上拽着薄馨兰嚎啕大哭起来:“娘娘……娘娘……”

    薄馨兰倒下之前,怀里正抱着兴儿,那从嘴里喷出去的一口血,刚好喷在了兴儿的脸上。再加上向前扑倒,将兴儿压在了她的怀抱和短桌之下,闷得孩子也哇哇大哭起来。

    孩子的哭声响起,惊得容菀汐一个激灵,猛然回过神儿来。

    容菀汐和皇上几乎同时问道:“怎么回事儿?”

    听了皇上和容菀汐的问,冬雪哆哆嗦嗦地抬头,泪水满面。不成体统地大哭道:“奴婢也不知道啊……娘娘就给殿下唱了一口米粥,就变成这样儿了……”

    “哇哇……哇哇……”兴儿的哭声还在传来。

    容菀汐吩咐冬雪:“你先别忙着哭,快把兴儿报过来,不要闷坏了他。”

    “是。”冬雪啜泣着应了一声儿。用颤抖的手,去薄馨兰的怀里把兴儿抱了出来。

    一路抱着兴儿上前,双腿也是颤抖着的,看起来十分害怕。

    容菀汐回头示意知秋,让知秋接了兴儿。却不成想,知秋已经吓得脸色铁青,只是睁大了眼睛看着薄馨兰,是动也不能动了。

    容菀汐知道她年小少经事,并不怪罪她,只是自己向下走了几步,走了一半儿台阶,将兴儿从冬雪的手里接了过来。

    “将米粥给朕端来。”皇上沉声吩咐身旁的李忠贵道。

    李忠贵应了一声儿,三步并作两步地往薄馨兰的桌旁走去。

    知秋已经吓傻了,容菀汐自然无法吩咐她做什么,只得紧跟着吩咐云裳:“快去把太医叫来,赶紧给薄妃瞧瞧!”

    没等云裳应下来呢,便听得冬雪急着应道:“是,奴婢这就去!”

    知道她对薄馨兰忠心,如今这样的情况,最担心薄馨兰的人自然是她。容菀汐便也没叫住她,只是对云裳道:“看着她些,莫让她一时着急摔着了自己。”

    云裳应了一声儿,紧跟着冬雪出去了。但冬雪跑得很快,云裳这时候赶出去,冬雪已经跑出了殿门口儿,已是让人追不上。云裳只得喊道:“冬雪姑娘……你慢着些……莫要摔着了自己……”

    云裳边喊着,边冲了出去。回声回响在蓬莱殿,使得蓬莱殿内的安静,更深重了几许。

    原本喜闹的蓬莱殿内,此时却是凝重得空气都是沉的。人人都是大气儿不敢喘、一句话不敢多说,生怕沾染上什么事儿似的……当然,诸国使臣除外。

    这些他国来使,各个都是一副看好戏的模样。有些自己个儿便善于做戏的,倒还露出几许同情担忧的凄然之色来,更多的,则是毫不掩饰对风国这一宫廷丑闻后续之事的期待。

    “哇哇……哇哇……”兴儿哭得厉害,容菀汐只得轻轻摇晃着他,边柔声哄道,“兴儿不哭,兴儿不哭……”

    但母子连心,小孩子好像感受到什么似的,只是看着自己的母亲,伸出小手儿抓着,继续哇哇地大声哭泣着。

    容菀汐犹记得它刚出生的时候,就在她的怀中,安安静静地眨着一双明亮的眼睛看着她……他的眼睛,像极了他父皇。

    可此时,孩子已经认得他真正的母亲了。他再也不记得初生之时所感受到的怀抱的温暖。这一瞬间,容菀汐忽然很庆幸,庆幸自己并不是狠毒的人,庆幸自己当初并没有由着皇上胡来,没有杀母取子。

    “兴儿不哭……兴儿不哭……母妃只是睡着了,一会儿就会醒来……等一会儿母妃醒了,就能抱兴儿了,兴儿要乖,好不好……”容菀汐只能极尽温柔地哄着他。

    然而,依旧不起作用。

    小孩子只是挣扎着要他的母亲。

    可是他的母亲,此时却生死未卜,根本无法再将他抱起。

    容菀汐已经嗅到了危险的气息,她知道,这一切,最终都和她逃不了干系。但此时,在小孩子面前,她却顾不了许多,只想着能让兴儿快些止了哭泣,只想着给他安定和温暖,别让他害怕。

    她不知道薄馨兰此时到底是活着的、还是已经死了,没人敢凑上前去探一探薄馨兰的鼻息,包括胆大的霍小燕在内,也包括她。薄馨兰就这么口吐鲜血地扑在桌子上,双目紧闭,脸色惨白……光是这么看来,她的确是死了。

    可以容菀汐对薄馨兰的了解,她又可以肯定,如果这件事情是薄馨兰自己谋划的,薄馨兰绝对不会让她自己死。因为她还有一个尚不能行走的孩子,她的儿子需要她的照顾。

    同样是女人,她相信薄馨兰会为了兴儿的前程而放弃自己的性命,但却绝对不会是现在。

    怀里的小孩儿仍旧大哭不止,容菀汐边安抚着他,已经渐渐地将思绪放在了这件事儿上。

    刚才冬雪的话,点明了是有人要害兴儿,薄馨兰只是代兴儿中了招而已。那么,谁最有害兴儿的理由呢?整个未央宫、整个风国,除了她,怕是没有别人了吧?

    因为在所有人看来,兴儿的存在,对她而言都是莫大的威胁。只有除掉了兴儿,她的后位才能稳固,日后她的孩子,才能顺顺利利地坐上太子之位……这所有人中,其实也包括皇上。

    虽然在这件事情之前,皇上定然不会怀疑她要对兴儿不利,但皇上也一直认为,兴儿的存在,是对她地位的一个羁绊。

    在这件事情之后呢……如果薄馨兰那边真的有证据指向她,皇上会否怀疑她?会……会的吧!

    毕竟连她自己都知道,她的确有除掉兴儿的必要。除了她之外,这后宫里、风国里,若非要再找出一个有理由希望兴儿死的人,只怕只有秦颖月了。

    如果兴儿真的死了,对秦颖月而言,则是一箭双雕。既能除掉了中宫皇后,也能为她日后的顺风顺水做铺垫。如此好事……何乐而不为呢?

    而且以秦颖月之狠,的确能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可若说今日之毒是秦颖月下的,以嫁祸给她,薄馨兰主仆二人今日的反常,又是为何呢?难不成这只是一个巧合?是薄馨兰这边自己有了一个图谋,但还没有付诸行动,就被秦颖月抢了先。薄馨兰自己,反而成了棋子之一?

    或者说,这并非是一个巧合,而是又所关联,是薄馨兰和秦颖月联手布了一个局,为的,就是要搞垮她。

    若是前者,秦颖月那边自然准备好了充足的证据以证明这件事情是她做的;若是后者,那么薄馨兰和冬雪今日之举,可要再次好好深究一番了……因为若是后者,薄馨兰和冬雪今日之举,一定与此事之事有最为直接的联系。

    容菀汐边轻轻拍着兴儿,边回想着刚才在永巷之时的事。薄馨兰和冬雪快步赶来,除了撞倒知秋之外,就没什么异常之处了。所以她们若在刚才那一番举动上有所图谋,问题一定就在知秋身上!她们是要用知秋来做文章!

    容菀汐心内一凛,回身看向知秋,想要问问她,在薄馨兰吐血倒下之前,有没有看到什么蹊跷的事儿。却发现知秋脸色惨白,上下牙齿不断地大颤儿,额头上冷汗淋漓……

    “知秋……”容菀汐一时担忧不已,忙要问她“是不是哪里不舒服”,但话还没出口呢,却见知秋猛地跪在地上,叩头大哭道:“小姐饶命啊……”

    弄得容菀汐好生诧异,脱口问道:“这是为何?”

    “都是奴婢的错……都是奴婢糊涂……小姐可千万要饶恕奴婢,千万要救奴婢的性命啊……”知秋的声音颤抖着,伴着几声牙齿打架的声音。让人光是听着,就能知道她有多害怕了。

    原本只有孩子哭声的蓬莱殿内,忽然响起了这个声音,自然将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来。

    容菀汐略一蹙眉,知道问题果然出现在知秋身上没错了。但却也不知道知秋到底怎么中了计、不知道她们到底怎样利用了知秋。见知秋如此害怕的样子,容菀汐柔声安抚道:“你别怕,不管发生了什么事儿,本宫都会为你做主的。你先起来,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你且慢慢说来……”

    知秋却是不起,而是狠狠摇头,道:“奴婢对不起小姐,奴婢不敢起来……”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我还不清楚呢,先说这些做什么?你还是将发生的事情慢慢儿说来,本宫要先知道个大概,才能为你做主不是?”容菀汐的声音极尽和缓,很想要安抚她的颤栗。可是怀里抱着兴儿,腾不出手来扶起她、也腾不出手来安抚她,便也只能用声音来尽力为之。

    知秋已经吓得浑身哆嗦,眼泪在眼圈儿打转,却是因为紧张而流不下来。强撑着,结结巴巴地说道:“都是……都是奴婢不好……奴婢不该瞒着小姐……她们……她们害奴婢……奴婢中中……中了她们的计了……”

    容菀汐蹙眉,觉得知秋这样说下去,即便到明天早晨,这事儿也分辨不清楚。只能尽量安抚道:“你别哭、别怕、也别着急,到底是怎样中计、到底是瞒着我什么,你平缓些细细说来。”

    她并不是怕知秋说不清楚事情,而是怕知秋这样哽咽支吾着说话,让皇上听得不耐烦,再做出什么断章取义的事情来。

第七百一十一章:家丑外扬

    “奴婢……奴婢……惹了大祸了!奴婢去了御膳房!”知秋的声音颤抖着,头重重地叩地。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也不知道是头叩地的声音太响,还是所说的话语太过震人,此言一出,殿内瞬间响起了“咝”的一声儿,不是一个人发出的,而是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冷气。

    “你去御膳房做什么?”皇上的声音已经很沉很沉。

    容菀汐的心,也随着皇上这明显问罪一般的声音而沉了下去。

    “奴婢……奴婢去找卓酒……”知秋哭道。

    “找卓酒?卓酒什么时候来了御膳房?”容菀汐问。

    “卓酒没来御膳房,奴婢中计了……就在咱们来蓬莱殿的路上,冬雪撞到奴婢之时,偷偷塞给奴婢一张字条。奴婢见是卓酒的字迹,说要约奴婢在御膳房外相见。奴婢并未怀疑,因着担心卓酒,便急着跑到御膳房去了……可是到了御膳房,奴婢却找不见卓酒……”把心一横,将这些话说出来,知秋反而没那么害怕了。反正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还不如把话说得清楚一些,或许还能有救。

    “字条何在?”皇上问道。

    容菀汐也正想要如此问。如今知秋的说法,只能证明她确实去了御膳房——因为如果她并未去御膳房,没有必要往自己身上揽事儿。她这么说,能证明她的确去过御膳房,但却不能证明她说的被陷害之事,的确是真的。在别人听来,也有可能是她为了逃避罪责,而故意主动承认。

    容菀汐自然不相信知秋会糊涂到给兴儿下毒,但是她相不相信,对于此事而言,是无关紧要的。所有人看的并不是她的态度,而是知秋能拿出来的证据。既然她说,是因为冬雪给了她一张字条,因此她才去御膳房的,那么字条,便是现在所知的,唯一的证据。

    可知秋的回答却是:“被奴婢吞进肚子里了……”

    这可是等于自己打了自己的脸,无异于在向所有人表明,我刚才说的话都是假的,都是我顺口胡诌出来的,没有任何人、任何东西能证明我所说的话是真的。

    “吞进肚子里了?”皇上明显有冷笑之意。

    但是话音落下,看了容菀汐一眼,却并未再说什么。

    若是再追问下去,追问的可就不是知秋了,而是菀汐。知秋一个小奴婢,若无主子的吩咐,岂敢给风国唯一的皇子下毒?而她的主子,正是站在他身边的女人,是他最信任、最宠爱的皇后。

    他可以怀疑菀汐一直在利用他,可以怀疑菀汐一直在为雪国的利益而筹谋,但却绝对不会相信,菀汐会对一个孩子下手。家国天下,以菀汐的胸怀,的确可图之。也正因为如此,菀汐不可能目光短浅到要对付一个小孩子。因为她的心太大、眼光太高远,所以她不可能做这种只有深宫妒妇才会做出来的事儿。

    见皇上不再发问,只是把目光落在兴儿的身上,完全是一个担忧儿子的慈爱父亲模样,而并不是那心思机警的王,容菀汐看了知秋一眼,便也不再说什么。

    难道还能责怪知秋,问她为什么要把字条给吞下去么?还用问么,知秋能背着她去看这字条,就表明知秋对她,并非全然信任。如若不然,怎么可能不将冬雪递过来字条的事情告诉给她?

    人心已异,多说无益。

    此时的她,能做的,也就只是等。等着太医那边出结果,等着薄馨兰那边拿出证据,等着……他的决定。

    事情刚刚开始,但是似乎,她已经没有了辩驳的余地。

    知秋去过御膳房,这就是足以给她定罪的,最直接的证据。

    知秋是何等身份?去御膳房的事情,怎么可能有人忽略掉?想必御膳房里的人一定已经见到了知秋。而且若知秋没去御膳房的正屋里,知秋现在也不会这么害怕,她自然也会说出来,说,“奴婢并未去御膳房正屋”。

    可知秋现在却只是一味地认罪,却只是咬定了自己被陷害。如此,可见知秋不仅去了御膳房,而且还去了御膳房正屋。在别人看来,她是很有机会在兴儿的饮食中下毒的。明摆着,知秋落入了对方的圈套里,而且被圈得死死的。除了说出实情之外,毫无辩解的余地。

    但偏偏,知秋所说出的这实情,无人能信。

    容菀汐轻拍着兴儿的手并不慌乱,面上也并未有任何慌乱害怕之色,可心底里,却是真真正正的紧张、真真正正的慌了。她紧张的,是他的心。

    若种种证据都指向她,若所有人都相信毒害兴儿是她所为,他,会怎样认为?他还会站在她这边、还会相信她么?

    他是会相信证据,还是会相信她?

    她紧张的是他的心,慌的是,在此时,自己似乎无能为力。

    若知秋是背地里和她说这些,她或许还能想出应对的法子来。但此时,知秋却是当着他国来客、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儿,如此突兀地招供这些,将她架在了高台上、使得她难以轻易走下来。此时,所有人定然都认为,此时的局面,已经是她们主仆二人商量好的;此时的局面,就是她为了逃脱罪责,而与自己的侍婢一起用的一个计,一个贼喊捉贼的计。

    纵有百口,无法可辩。

    容菀汐第一次尝到了什么叫冤无可诉的无助与绝望。

    然而这感觉,却也只不过是暂时的。人活于世,说“绝望”二字,太窝囊了些。即便到了前有刀斧后有悬崖的境地,只要心不惧、只要自己不想死,都断不能说出这两个字来。更何况她现在的处境,远没到必须自尽的境地呢。

    纵然身处死局,她也必须自救。

    如今的情况是,知秋已经承认了她去过御膳房,但知秋却绝不会承认她在自兴儿的粥里下毒。毕竟知秋跟了她这么多年,对知秋的骨气,她还是有信心的。只要知秋不在殿上当场承认,挨过了这一晚,她们就有翻盘的机会。

    既然知秋说,字条是冬雪给她的,那么如果从冬雪的身上入手,或许会找到破绽。但是这寻找,却也不是一时片刻能完成的,更不可能在现在、在当场便能完完成,她需要时间。

    暂时找不到辩解之法,就只能抵死不承认,就只能拼尽全力地拖延时间。

    正在思量之时,冬雪和云裳带着太医急急赶来。皇上将放在面前案几上的粥递给白太医,吩咐道:“验一验。”

    白太医从药匣子里拿出一根银针来,将银针放进粥里。不过一个呼吸的功夫,银针便从头黑到尾。吓得白太医大惊:“陛下……这是剧毒啊!”

    “朕知道有剧毒,可能看出是什么毒?”皇上问得很是平静。

    白太医用手指捏了一点儿米粥,放在鼻子下面闻了闻、又用药匣子里的一根试针试了,肯定道:“回陛下,是砒霜。”

    皇上深吸一口气,吩咐道:“忠贵,将这碗毒粥拿出去处理了,莫要让它祸害人。”

    “是。”李忠贵应了一声儿,从白太医的手中端了粥,从后殿绕到外头去了。

    姜太医带着两个年轻的太医正在给薄馨兰把脉,见这一会儿皇上刚好询问完,便禀报道:“万幸之至,薄妃娘娘服用甚少,毒性虽及肺腑、然而如此小量却不致命。只是因毒性之故陷入昏迷,待微臣等为娘娘驱毒,静养个把时辰,娘娘便能醒来。”

    皇上点点头,吩咐云裳和冬雪:“把薄妃抬到后殿床上去。”

    又吩咐身后侍立的小太监:“把薄妃那边清理了,莫要影响了远客们的食欲。”

    雷千琉呵呵笑道:“三哥,事情都闹到这份儿上了,我们哪里还有食欲啊?贵国的御膳房未免也太随意了些,怎的随便什么人都能出出进进的?若是有人也想要在我们的吃食里动什么手脚,就我们这些大块吃肉大口喝酒的老爷们儿,谁能有薄妃的幸运哪?还不得死得透透儿的啦?这让我们怎么敢再吃哪!”

    随即宋太师便施礼道:“还望风国皇帝陛下见谅,出了这样的事儿,人人都是心有余悸,怕是再难一如方才之欢宴了。臣有个提议,莫不如此宴就此散了吧!皇帝陛下还是先将后宫里的事儿处理了,家里安定了,再来招呼我们也不迟。”

    “是啊三哥,谁家没点儿家务事儿呢?反正诸国来使各个儿都是明白人,谁也不会因为一顿饭没吃成,而埋怨了你去。更不会因为你的后妃之争而笑话了你。三哥就只管放心去处理家里的事儿,随即再来招呼我们也不迟。”雷千琉随着宋太师的话笑道。

    因着风北怡之故,他这一口一个三哥的叫得亲热,完全做起了自家人的交情,倒是规避了向风国称臣所该有的尴尬拘谨。

    皇上知道,雷千琉急着了结此宴,是为了避免等一会儿雷国当着诸国向风国进岁贡之事。若此宴不成,雷千琉只需随后悄没声儿地把岁贡送进来便结了,不至于有当着诸国使臣的面儿,向他称臣施礼之说。

    虽说皇上知道这是雷千琉的算计,但雷千琉此言,却也不无道理。出了这样的事儿,谁都没心思将此宴继续下去。瞧着其他几国来使那连连点头的模样,他便也知道,没必要继续和他们寒暄着。更何况他要的只是诸国都明白地知道,雷国向他们风国称臣,而不是自己非要雷国皇帝叩拜的面子。既然如此,莫不如散了此宴,大家都图一个清净。

    因而笑道:“妹夫说得极是。只是今日之宴,原是为了接纳雷国之臣服而设,如今妹夫已将第一年的岁贡带来了,朕听人说,妹夫已将黄金准备在蓬莱殿外,朕怎好辜负了雷国诚意臣服的一片心?既然如此,咱们不若先坐下慢饮一杯茶,待到妹夫将那恼人的黄金卸到朕这边,便散了此宴吧?”

第七百一十二章:强强联手

    雷千琉在心里暗骂了风北宸一声“老狐狸”,却也知道自己此时骑虎难下。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散宴之说是他提出的,如今风北宸已经应了,只是说要将雷国臣服之事完成了便可,他自然不能说我不想做。那岂不是等于在诸国来使面前说,“朕没种,事儿到跟前只想逃”?

    因而只能含笑道:“还是三哥想得周到……太师,吩咐人将黄金抬进来吧。”

    刚看完一个笑话,便有另一个笑话可看,诸国使臣自然都愿意做看客。不多时,雷国的岁贡便被抬到了蓬莱殿上。

    此时歌姬舞姬早已退到“瑶柱”之后,薄馨兰的位置也被收拾干净了,只剩下空旷的理石地面,和一群等着看热闹的人们。

    原本皇上和容菀汐自然也能在此时捡个乐呵,毕竟与雷国交战日久,此时终于出了个结果。而且让雷千琉在蓬莱殿上一跪,也总算为怡儿报了仇。然而看到雷千琉不情不愿地在雷国的岁贡前一跪,他们的心里,却都没有什么痛快之感。

    因为于他们而言,今日最大的事,已经不是雷千琉的这一跪,而是那还在容菀汐怀里哭着的兴儿、还在后殿里昏迷着的薄馨兰。

    “臣携岁贡前来,以敬上国陛下。”雷千琉面容平静,但是从声音里,还是能清楚地听出不情愿之感。

    自然,谁也没觉得雷千琉会心甘情愿的称臣。大家要看的,就是他这不情不愿,但却又不得不为之的难堪。

    皇上没有心思多为难雷千琉,倒并不是因为心里惦记着薄馨兰的事儿,而是原本便没这个打算。在诸国使臣面前为难雷千琉,反而作践了风国,让人说风国皇帝小人心性、风国并无大过之姿。

    “妹夫快快请起……”皇上和悦笑道,“这不过是个形式罢了,日后风雷两国同舟共济、再无二心,这才是最要紧的。”

    “三哥所言极是。”雷千琉应了一声儿,便顺着皇上的话起身,一刻也不愿和在地上多待。

    毕竟是一国皇帝,原本和风北宸应是平起平坐的,此时却让他这般叩拜风北宸,他岂能甘心?这对他而言,简直是奇耻大辱。

    然而为成大事,有些耻辱却又不得不忍。如果不以此麻痹了风北宸,他雷国如何能得到休养生息的机会?国中粮草不足、兵力不济,再战下去,后果只怕不堪设想。

    为了雷国江山千万载、为了父皇一统天下的大计,身为雷国皇室子孙、身为雷国的皇,哪怕要他的性命,他也必须去做。

    在未坐到皇位上时,他看到的皇位,只是无上的权力、无尽的尊荣。可当他坐在那高高的皇坐上,看着他的文武百官、看着他的万里河山,他才知道,原来这皇位之上,压着一个无形的重担。但凡是坐上去的人,都无可逃。

    这个重担是——责任。

    他肩负着雷国皇室祖祖辈辈的期许、肩负着雷国千万万百姓的身家性命、肩负着雷国万里河山……这些责任重重地压着他,压得他透不过气来。

    今日与他前来之人,除了宋太师之外,下场只有一个,那就是——死。

    今晚风国蓬莱殿上的耻辱,将只了结在蓬莱殿上,回国,纵然国中都知道他们暂且向风国权衡称臣,却也不会有人知道,他们的皇帝,在风国的蓬莱殿上、在诸国使臣面前,有多窝囊、多屈辱。

    他要让他的臣民们坚定的认为,向风国称臣只是他们兵不厌诈、只是他们将风国当傻子耍。他要让他的臣民们坚定的认为,大雷族人,才是这世上最最高贵的所在,他们不仅仅是草原的铁沁、更是天下的王!

    风北宸,今日你加诸给朕的耻辱,假以时日,朕必将加倍讨回!

    雷千琉叩拜之后,皇上又和诸国使臣如从常地谈笑了几句,并未因刚才的家丑外扬而有什么尴尬之感。正当谈笑得差不多了,要说“散宴”之时,忽见有一个在门口儿侍立的小太监,从门口儿猫腰低头地快步进来,从宴席边儿上、绕过“瑶柱”,往李忠贵这边来。

    小太监在李忠贵耳边窃窃低语了几句,李忠贵又低声吩咐了他一句,并未禀报皇上。

    皇上像是并未在意这俩阉人的举动似的,仍旧笑意如常的说了散宴之语,容菀汐却是心内一沉,知道多半是薄馨兰的后续安排到了。

    如若没有接下来的证据,而只是那一碗毒粥和知秋的辩驳,这事儿便陷入了僵局。薄馨兰既然决定要做、且又是这般决然地以自己的身子为代价,自然要准备万全,岂能弄得这么糊里糊涂的?更何况,薄馨兰的身后,或许还有秦颖月呢。

    皇上吩咐了宴散,各国使臣依礼做了离宴的客套,皇上让靖亲王代为相送。还特意和慕容焰道:“朕一直想和君阁主切磋棋艺,可惜君阁主上次走得匆忙,朕未及与其交手。慕容兄既然是君阁主的挚交好友,少不了要代他劳烦一番啦!慕容兄可一定要在风国多留几日,改日朕去驿馆找你下棋去!”

    慕容焰好歹也是个皇帝,与诸国使臣不同,怎样也要多关怀其几句。皇上这么说,其实并没有什么深意,只是例行客套罢了。

    一番虚假的客套后,皇上无心多留,自然也没必要目送着他们离开,便带着容菀汐快步转入了后殿。

    蓬莱殿前殿极其宽敞,后殿却是不大,只是一个比寻常宫室稍微大一些的寝房而已。几位太医正在一齐给薄馨兰行针逼毒,一共四个太医,一人管着一处,以求不出差错。

    原本兴儿在容菀汐怀里已经哭声渐弱了,但进了后殿,看到自己的母亲躺在床上,又哇哇大哭起来,伸着小手儿想要抓薄馨兰。

    容菀汐看到,此时,站在床边儿的冬雪的身边,除了云裳之外,还有一个人——霜露阁的小桃。

    但只是小桃的出现,容菀汐就能肯定,这事儿一定是薄馨兰和秦颖月联手做的局。薄馨兰身先士卒地冲在前面,秦颖月则在后头稳稳地运筹帷幄。这两人强强联手,为的,就是一举搞垮她。

    皇上自然也看到了小桃,而且没等小桃向容菀汐和皇上请安,一起跟进来的李忠贵便道:“刚才小禄子说,秦小主宫里的小桃姑娘要求见皇上,奴才瞧着刚才时候不合适,便让小禄子先带了小桃姑娘到后殿等候。”

    皇上点头,看向小桃,问道:“你有何事要求见朕?”

    小桃忙跪地叩首道:“奴婢给陛下和皇后娘娘请安……奴婢……奴婢是有事要禀告。”

    “嗯。”皇上应了一声儿, 并未让她起身,而只是道:“你且说来。”

    小桃抬起头,支吾着看了容菀汐一眼,一副害怕的样子,又慌忙垂下了头。支吾道:“奴婢……奴婢……奴婢刚才去御膳房的路上,遇见跑得匆忙的冬雪姑娘,奴婢好奇拦住她问了,才知道薄妃娘娘出了事儿。当时也只是唏嘘罢了,并未放在心上,可是约往御膳房走,越觉得不对劲儿……”

    小桃继续道:“奴婢先前也去了一趟御膳房,是因着小主原本派了夏果过来取东西,夏果久久未回。奴婢和小主都以为夏果贪玩儿,便也没放在心上,又有奴婢过来一趟。就是这次,奴婢见着了知秋姑娘。而且知秋姑娘匆匆忙忙的,看起来好像很着急、又很有些害怕的样子……什么事儿能把知秋姑娘吓成这样儿呢?奴婢越想越觉得蹊跷,觉得,还是要禀告给皇上为妥。”

    皇上听了,只是淡淡道:“知秋的确去过御膳房,她刚才已经和朕说过了。”

    看起来好像对知秋并不怀疑。好像因为小桃的出现和小桃的这一番话,皇上反而变得有些相信知秋了。

    若以此来看,秦颖月让小桃过来,岂不是多此一举、欲盖弥彰?宫里那么大、时辰那么多,怎的小桃刚好在那时候遇见了知秋?是不是太巧合了些?皇上难免不会想到,这是秦颖月和薄馨兰一起设局来害她呢。冬雪使计让知秋去御膳房,秦颖月再将小桃派过去,让她去做见证。

    秦颖月和薄馨兰自然料不到,知秋会吓得先招了,还以为知秋会憋着不敢说呢。这样一来,自然要有一个人过来,点明了知秋去御膳房之事。皇上知道了知秋去过御膳房,便回叫御膳房的宫女儿嬷嬷们来询问,问他们是否见过知秋。如此,自然会想到是知秋下毒、自然会想到是她指使。

    小桃的出现和所说之言,能够让皇上很轻易便想到秦颖月和薄馨兰的整个计策……秦颖月岂会这么傻?

    所以纵然此时听到的,是皇上站在她这边,但容菀汐却并未放松警惕。而是等着小桃接下来的话,想要看看秦颖月还有什么高招。

    小桃显然没想到知秋会主动和皇上招了,听得皇上这么说,明显愣了一下。由此也可见,是秦颖月没想到这一层。但这些却并不重要。秦颖月的大招儿定然在后面,小桃紧接着要说的话,才是重要的。

    小桃道:“如此,可是奴婢多嘴了……但是还有一事情,奴婢……奴婢……”说着,忽然哽咽起来。忙捂住了脸,故作平复似的。过了一小会儿,这才放下了捂住脸的手,下定决心似的,重重叩首道:“求陛下为夏果做主……求陛下还夏果一个公道……”

    皇上诧异道:“夏果?夏果是谁?”

    皇上哪里会在意霜露阁里的一个小宫女儿呢?听得小桃说得这么严重,难免有些糊涂。

    “回陛下,夏果是霜露阁里的宫女儿,是小主入宫后,内务府派来的。夏果平日里便因着小主不受陛下和皇后娘娘的待见,总是怠慢小主,做事很不尽心。今儿小主让夏果去御膳房拿杏仁儿和牛乳,夏果去了许久未回,小主早就习惯了她的怠慢,倒也不觉得有什么,只是让奴婢再去取一趟。可是直到天已漆黑了,夏果却还是未归……”

第七百一十三章:林中死尸

    小桃继续道:“虽然小主平日里对夏果的怠慢也有气,但毕竟是霜露阁里的奴婢,小主岂能不惦记着?小主担心夏果在外头惹祸,便让奴婢出去找找,顺便吩咐了奴婢去御膳房拿些玫瑰膏。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奴婢在御膳房里拿了玫瑰膏,回来之时,便去附近的树林儿里找夏果,还以为她捉蛐蛐儿忘了时辰呢……可却不成想……”

    小桃说着,忽然吓得浑身颤栗起来,不由得双手环抱住了自己的手臂,哆哆嗦嗦地说道:“却不成想,奴婢在树林中……在树林中看到了夏果的尸体!奴婢边喊着夏果边在树林儿里走着,并未注意脚下的路。忽然被什么东西给绊倒了,低头一看,竟然是夏果!夏果已经……夏果已经……已经死得透透儿的了!”

    说着,便又是重重叩首,好像要以此而止住自己的害怕和颤抖似的。

    “死了?”皇上显然很惊讶,问道,“怎么死的?”

    小桃额头杵地,把头摇得像个拨浪鼓似的,哽咽道:“奴婢也不知道啊,奴婢凑近了一看,只见是夏果的脸,便吓得连连后退。撞倒在一棵大树上,这才清醒过来。却还是害怕,根本不敢往前去。原是想着跑回霜露阁去禀报小主,但又恐吓着了小主,且又想到了知秋姑娘的事儿,便紧赶着来禀报皇上了……”

    容菀汐仔细听得小桃的话,耐心听她说完了,这才不紧不慢地问道:“你一个小小宫女儿,自然知道皇上不是你轻易便能求见的。只是因为这点小事,何以敢在未得自家主子允许的情况下,便来叨扰陛下?”

    “奴婢莽撞,还望娘娘恕罪……”小桃认错倒是挺快的,认错之后,便解释道:“可是……可是奴婢觉得这不是小事儿啊……薄妃娘娘在蓬莱殿里吃粥却中了毒,这可多吓人呢!纵然奴婢蠢笨,也能想到是有人故意害薄妃娘娘啊!再加上知秋是……是……是皇后娘娘身边儿得力的宫女儿,宫里人谁人不清楚呢,有大皇子和薄妃娘娘在,皇后娘娘就不得安生。”

    “奴婢胡言,还忘娘娘莫怪!”小桃理直气壮地说完,却是吓得什么似的,连连磕头。

    听得小桃之言,容菀汐倒是平静。和缓道:“你说的也不无道理。只是自打你入王府以来,本宫几次与你言谈,都觉得你是个头脑不甚灵光、心思不甚通透的丫头。如今这一番番、一句句天衣无缝的言语,让本宫听着,未免觉得诧异。果然宫里历练人,原本糊涂胆小、说话前言不搭后语的小丫头,入宫没多久,便也能将事情交代得这么清楚、也能把诸多有深意的话说得明白了。”

    这话自然不是说给小桃听的,而是说给皇上听的。让皇上能察觉到这其中的蹊跷。

    容菀汐的点醒很明显,皇上当然听明白了。但却并未继续追问小桃什么,而只是淡淡吩咐道:“夏果的尸体在哪里?带朕去瞧瞧。”

    李忠贵忙提醒道:“陛下当心,可莫要让奴婢的晦气冲撞了龙体啊。”

    “无妨,不过是一个死了的宫女儿而已,有什么可怕的。”皇上说完,便先往后殿的后门而去,众人便也只得跟过去。

    小桃快走了几步,垂首躬身,侧身走在皇上前头几步远的地方,以为皇上引路。容菀汐和李忠贵、云裳、冬雪都跟着,知秋自然也跟了上来。知秋跟在容菀汐身后,已是吓得腿脚都不听使唤了,几次险些摔倒。

    因着她背地里看冬雪塞过来的字条,容菀汐心里有气,几次都赌气由着她自生自灭,但到底也只不过是赌气的想法罢了,岂能真的不管她呢?

    看着她这般吃力地亦步亦趋地跟着,还是叫了云裳一声儿,道:“知秋也不知怎的了,走路这般吃力,劳烦姑娘扶着她些。”

    虽然已经了进了未央宫,容菀汐对云裳还是颇为客气,云裳对容菀汐自然也一如既往地恭敬。有了容菀汐的吩咐,云裳紧忙过来扶住知秋,关切道:“姑娘可是哪里不舒服?”

    知秋能有哪里不舒服呢?不过是吓得罢了……或许也可以说,她是哪里都不舒服。

    容菀汐心里惦记着知秋,几次回头去看,见知秋在云裳的搀扶下,步伐和身子都渐渐平稳了些,想来心绪也是如此,便稍稍放下心来。

    她是不能和知秋单独走在一处的,不然若是让皇上瞧见了,岂不以为她和知秋主仆二人在暗地里算计什么?让云裳扶着知秋走在后面,多少能避一避嫌。

    知秋却是不理解容菀汐的这番苦心,看着容菀汐的背影,心里说不出的不是滋味儿。看来小姐是真的生了她的气,懒得管她了。早知道如此,她还不如不和小姐认错呢!等到事发了,就由着大家误以为是小姐让她去的,这样一来,小姐为了摘清自己,怎样也会帮她的!

    现在好了,如果小姐撒手不管,她可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如此想着,不免暗恨自己的鲁钝,暗骂自己沉不住气。不过就是一些较量的心思,怎么小姐懂得、她就完全不懂得呢!以至于给自己弄到了这么被动的境地!

    一行人各怀心思,小桃的脚步也快,原本并不算近的路,却是在不多时便到了。李忠贵提着灯笼走在皇上身后,灯笼的光芒映着御膳房外的这片树林,风吹树影婆娑,更使得这一片树林里阴森森的。

    一阵夜里的阴风吹过,吹得人不由得一阵脊背发凉。小桃倒吸一口冷气,“哎呦”一声儿,吓得人的心也随之一惊。

    “陛下,就……就是这儿了……”小桃结结巴巴地说道。

    即便不用小桃说,皇上也看到了,前方几步远的地方,正躺着一个人。那人在这深夜的树林里一动不动,显然已经死了。

    皇上直接从李忠贵手里拿过灯笼,几步便走到尸体跟前儿去。李忠贵低声惊呼了一声儿“陛下”,紧赶着跟了上去。

    容菀汐脚步平静地跟在皇上和李忠贵身后,冬雪吓得有些腿软,哆哆嗦嗦地跟着。知秋在云裳的搀扶下,虽然不愿意近前,但没几步远的功夫,却也不得不走到了。

    夏果喉咙上有一个很细的血窟窿,流出来的血液已经干涸,嘴巴和眼睛都大睁着,模样看起来相当惊恐。嘴里有嚼了一半儿的杏仁儿,顺着皇上手中灯笼的光亮细看去,可见她手上紧紧攥着一个牛皮纸碎片儿。碎片儿边缘纹路不平,像是从什么东西上撕扯下来的。

    皇上略一回头,指了下夏果攥着碎片的手,吩咐李忠贵:“掰开。”

    “是。”说实话,这种情况下,李忠贵也有些脊背发凉啊。但毕竟是在宫里摸爬滚打大半辈子了,世面还是见过一些,也不至于被这样的景象给吓唬住了。壮着老胆上前去,用两只手抓住夏果的大拇指和另外四根手指,狠命一掰,这死人紧攥着的拳头便开了。手中的那一片儿牛皮纸随即落在了阴沉沉的草地上,不过是半个巴掌大小的小小一块儿。

    “拿过来。”皇上又吩咐道。

    “这……陛下,莫要让这死人手里的脏东西冲撞了龙体啊。”李忠贵担忧道。

    “啰嗦什么?朕还怕这些?”皇上不耐烦道。

    李忠贵自然知道皇上胆子大,也不敢再劝说,只能用两只手指掐着边儿,小心地将这一小块儿牛皮纸捏起来,双手递给皇上。

    皇上将灯笼的光亮提近了,原本要伸出去的手却停了下来,并未自己接过来,而是就着李忠贵的手,细看这一小块儿纸,“咝”了一声儿,回身吩咐云裳:“去叫太医来。”

    容菀汐也凑上前去看了,只见李忠贵双手捧着的那一小块儿牛皮纸上,有一些细小的白色粉末儿。这也是皇上并未接过来看的原因之所在,皇上担心把这些冯粉末儿个抓到手上去、以至于太医不好分辨。

    暗夜无星无月,怕是有一场大雨将至。一阵狂风吹来,李忠贵忙用双手将这纸片儿给扣在了掌心里,这才免于它被狂风吹走。几人一阵掩面,这一阵狂风吹过,树林儿里才又恢复了平静。

    李忠贵也不敢打开手,只是双手留着缝隙地合扣着,静等着太医来。

    从这里到太医署更近一些,云裳是直接去太医署找了还在当值太医过来。因着今夜蓬莱殿里有大宴,太医署里自然早有准备,几乎所有的太医都守在宫里。即便蓬莱殿里已经有了四个,太医署里的太医却也不难找,一起便来了两个。

    两位太医向皇上和容菀汐请了安,皇上吩咐道:“忠贵,来他们瞧瞧,看看那粉末是什么?”

    赵太医小心翼翼地从李忠贵的手里接过了牛皮纸片儿,捻了一点儿粉末在手指尖儿,放在鼻子下面闻了,却是皱眉道:“这……哪里来的水仙汁子味儿?”

    “嗯?”李忠贵诧异了一声儿,忙将自己的手心儿送到鼻子下闻,“呀!可不是这个味儿吗?好像女人身上香粉的味儿呢!怕是夏果姑娘身上的香气,沾染到纸上了!”

    “不是不是!绝对不是!”小桃哆嗦着说道,“夏果身上不是水仙花儿的味儿!夏果用的香露是玫瑰花的!刚进宫的时候奴婢就注意到了,绝对不是水仙花儿!”

    皇上一蹙眉,回身看向知秋,道:“你过来。”

    总在漪澜宫里,不光是菀汐身上的味道他熟悉,就连初夏和知秋身上的味道,他也认得。这俩丫头身上味道相同,都是——水仙花的味儿。

    听得他们说起水仙花汁,知秋吓得好悬没瘫软在地,靠着身旁一颗大树,这才勉强稳住了。此时听得皇上叫她,已是吓得双腿发抖、冷汗淋漓,哪有胆量上前去?她们这是要污蔑她杀人呢!这可不是小罪名啊!人已经死了,偌大的祸锅硬生生地往她身上扣!

第七百一十四章:杀人之罪

    容菀汐见知秋怕得已经近乎神志不清了,知道再这样下去不是办法。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知秋越是害怕,皇上就越会把杀人的事儿往她身上想,再加上秦颖月这边一个接一个的确凿证据,知秋很有可能会落入辩无可辩的境地。

    当然,从现在的情况来看,她们也没什么可辩驳的。但至少她们没做过的事情自己总该能说的清楚。至于别人相不相信,那是别人的事,与她们尽力与否无关。

    因而就在这儿略扬声对知秋道:“知秋,你不要怕,是非曲直,陛下心中自有定论,你且听命上前来便是。”

    听得容菀汐的声音,知秋心里多少安定了些,有些哆嗦地应了一声儿“是”,便强撑着胆量,缓缓近前来。

    知秋一近前,随着夜里的凉风,皇上可更能闻得清楚了。他可以肯定,知秋身上的味道,和这一小片儿牛皮纸上的味道是一样的。

    “知秋,在此刻之前,你可见着了夏果?”皇上直接问。

    知秋连连摇头,惊恐道:“奴婢没见过!陛下明鉴,奴婢真的没见过夏果啊!”

    容菀汐听得知秋回答得如此害怕的样子,心内暗道不好。心想知秋反应这么强烈,谁都会以为她是畏罪了。可这时候,却又偏偏无法和她说什么。因为不管她说什么,在别人看来,都像是给知秋的提点。

    此时多说多错,唯有慎言,或许还能找到一线生机。

    “没见过便说没见过,朕不过例行询问一番,你如此害怕做什么?”果然,知秋的反应,让皇上很怀疑。

    “可能看出死了多长时间了?”皇上并未继续追问知秋,而是转而问两位太医。

    两位太医仔细瞧了,商量了一下,给出了一个统一的答复:“回陛下,臣等以为,应是在酉时许。”

    “酉时……那不就是夜宴开始之时。”

    “应是那个时候。”赵太医道。

    “小桃,你觉得夏果是因何而死?”听了赵太医的话,皇上点点头,忽然又问向小桃。

    皇上这东一句西一句的问着,弄得人好生摸不着头脑。但容菀汐心里却明白,想来此时,皇上心里已经有了判断,只不过是在印证自己的判断罢了。

    从夏果的死相上看来,应是给主子拿了杏仁儿后并未马上回去,自己躲在外面先偷吃起来,但不知何原因,发现了那带有蹊跷粉末的牛皮纸,与人争抢起来,被那人出手杀了。当然,这只是从夏果的死相上看出的,最表面的东西。

    以秦颖月的意思,自然是要让皇上往深一层去推敲。只要稍稍一想,便不难想明白夏果之死的整个过程。

    听了皇上的问话,小桃细想了好一会儿,这才连连摇头,道:“陛下恕罪,奴婢实在想不明白啊。”

    “是想不明白,还是不敢说?”皇上问。

    小桃犹豫了一瞬,又道:“有想不明白之处,也有不敢说之处。”

    这都是秦颖月教给她的。秦颖月嘱咐得仔细,说如果皇上问她对夏果之死怎么看,第一遍她千万不可回答什么,待到皇上再问,她便说,有想不明白的地方,也有不敢说之处。果然如同秦颖月所料,皇上真的问了她的看法,而且还真的问了两次。如此紧张之时,却也不免对秦颖月佩服得五体投地。

    “何处想不通,何处不敢说,你细细说来。”皇上道。

    “是……”小桃很害怕的样子,支吾道,“奴婢觉得……奴婢觉得……应该是夏果在御膳房拿了杏仁儿之后,躲在这儿偷吃,但不幸看到了什么不该看到的,比如说……比如说是有人在埋什么东西、或是扔什么东西。夏果刚好把东西捡了来,也有可能是抢了来,反正两人就因此而撕扯起来了……”

    “只是奇怪的是,既然这牛皮纸上面有香露的味道,应该是女人用的吧?其实夏果力气也不小了,两个女人撕扯,她不一定会落入下风啊,怎么就能被人这么利落地给杀了呢?而且……”

    小桃很不解地犹豫了一下,看了知秋一眼,道:“奴婢斗胆,大胆做一个假想……如果这东西是知秋姑娘的,知秋姑娘就只是拿在手里、或是带了一路,也不可能有这么大的水仙味儿啊……奴婢、奴婢真的觉得是知秋姑娘所为,但这一点又实在想不通。”

    “奴婢只是把自己心里的想法儿说出来,不敢欺瞒陛下,还望知秋姑娘莫怪!”小桃说完,慌忙向知秋施礼赔罪。

    知秋这时候又惊又怕又气,哪里还能有什么应对?面对小桃这般看似胆小诚实、实则巧舌如簧的话,根本想不出应对之法。“你你”的支吾了半晌,也没说出什么有用的来。

    皇上道:“你想得倒也细致,只是有些地方未及那么深……”

    旁人瞧着,估计是想不出皇上哪根筋错了位,没想到皇上竟然会对一个平日里不怎么待见的小丫头忽然有了耐心。听得皇上给小桃解释道:“你没见夏果嘴里还有咬了一半儿的杏仁儿么?可见那行凶之人是偷袭,趁她不备将她给杀了……”

    “且人在极度发狠的情况下,力气可是出奇的大,想要将一个毫无防备的、与自己原本的力气差不多的人给一击毙命,并不是难事。至于那牛皮纸上的水仙汁子味儿,你怎知,就是这一路沾染上的?或许这牛皮纸在这歹人的屋子里藏了许久呢?”

    皇上给小桃的这一番仔细解释,弄得人人诧异,包括小桃自己,但却不包括容菀汐在内。因为容菀汐清楚,皇上的这一番解释,明着是说给小桃听,实则是说给知秋听。

    皇上给小桃解释完,便对赵太医道:“将那块儿牛皮纸上的粉末全都刮下来,放你手里放一会儿,再闻。”

    “是。”赵太医虽然不明白皇上的意图,但却也应道。

    按着皇上的吩咐做了,皇上将那一块儿空纸扔到夏果的尸体上,吩咐李忠贵:“找人收拾了。”

    随即便没了什么接下来的吩咐,只是闭目负手而立,倒像是在这夜深密林中静静练起内功似的。

    没有皇上的吩咐,其他人自然不敢妄动,只能静等着……

    过了好一会儿,冷风把在场之人都吹得清醒了些,知秋也不似先前那么害怕了。正当清醒的众人都在想着皇上的意图之时,听到皇上对赵太医道:“闻闻这些粉末上可还有水仙汁的味儿?可能分辨出这东西是什么?”

    “是。”赵太医应了一声儿,用手指捻了一小撮儿粉末放在自己的鼻子下,细细闻了会儿,方禀报道:“回陛下,这上头已经没有水仙味儿了,可以分辨出,这东西是砒霜。”

    皇上点点头,道:“知秋,带朕去你房里看看。”

    “陛下去……去奴婢房里做什么?”知秋紧张道。

    皇上没回答她,只是吩咐了两位太医和小桃都退下,只带着冬雪和云裳,还有容菀汐与知秋主仆二人,往漪澜宫方向去了。

    夏果的尸体被李忠贵领着人带走了,皇上吩咐了小桃退下,小桃也便没强要跟着,而是很关切的样子,随着李忠贵一起去处理夏果的尸体。

    走到半路,皇上却忽然停住脚步,回身吩咐道:“云裳,你和冬雪回蓬莱殿去照顾薄妃。”就连她们两个也不带着,身边只留了容菀汐主仆二人。

    但皇上越是如此,容菀汐反而越觉得情况不妙。如果皇上不是已经在心里认定了什么, 是没有必要多此一举地吩咐她们都退下。如今皇上吩咐了这些外人退下,怕是在心里已经认定了什么。不想丑事外扬,这才屏退了这些闲杂人等。

    若是往深一些去想,或许……或许皇上是想要和她私下里解决此事,想要给她一个机会。

    云裳和冬雪退下之后,容菀汐想要和皇上说些什么,至少在只剩下他们两人的情况下,她不怕问一问他的态度。但皇上却并不给她这个机会,而只是一路阔步往漪澜宫方向走,也不管她能不能跟得上。

    “小姐,奴婢真的没有杀人啊……小姐一定要相信奴婢,一定要救奴婢啊!”知秋抓着容菀汐的手臂,紧张道。

    越是看她这般紧张的样子,容菀汐心里就越是有气,一时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坏脾气,低声道:“如今证据确凿,我相信你有什么用?当时看冬雪字条的时候想什么了?怎的不想着要信我,怎的不想着来求我?”

    但凡知秋对她信任、对她足够忠心,也不可能做出背地里偷看冬雪字条的事。纵然不敢在当时事发之时便将字条一事说出来,怎样也不至于到背地里偷看、投偷做这个地步,怎样也要把字条拿出来,和她商量一下。

    她平日里待知秋可不薄,一直把她当亲妹妹一般,却不想知秋竟然这般与她藏着心思,这让容菀汐岂能不寒心?岂能不气呢?

    但寒心归寒心,气归气,却也只不过说一番赌气的话罢了,岂能真的放着知秋不管不问?

    知秋在得了容菀汐的冷言之后,讪讪地收回了手,不敢在说什么。只是心里暗恨自己,恨自己不应该向小姐求情。错都错了,越是求情小姐越气、越不会原谅她。还不如由着事情发展下去,反正最终她不求情,小姐也会想办法的。毕竟救她,也是等于救小姐自己么。

    容菀汐以为知秋害怕了,难免有些心软。略停下脚步,回身低声道:“你放心,你是什么样的品性,我还不清楚吗?我自然相信你没做过。既然你没做过的事,我们总有办法能证明你的清白,你只要沉住气便是了,我定拼尽全力地救你。”

    她知道此时和知秋说话有多危险,皇上注意到了,或许会以为她在嘱咐知秋什么。可见知秋如此害怕,实在于心不忍,怎样也要给她吃一颗定心丸。而且只有知秋沉稳起来,局面才有可能对她们有利……

第七百一十五章:捉贼捉赃

    知秋只是低低地应了一声儿“是”,没再说什么求救之言。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容菀汐也没再问什么。该知道的,她都已经知道了,情况已经展露得再明显不过。至于不知道的,她暗地里问出来、与当着皇上的面儿问出来,自然还是后者,对她们更为有利一些。

    或许那再问出来的话,要对她们更为不利,但情况已经如此了,如果皇上已经在心底里认定了是知秋所为,难道还怕更糟么?都说出来,与只说出来几分,结果只怕也不会有什么区别。

    容菀汐现在想的是,皇上心底里的肯定,到底有几分。

    是只是微微有所倾向呢,还是几乎已经全然相信了……如若皇上全然相信了是知秋所为,便也等于全然相信了,这是她的指使。便等于全然相信了,她是一个为了地位稳固而不择手段的女人。

    如此,可是一切都乱了……

    倘若在他的心里,她有可能是这样的女人,那么他们之间的情、他们之间的懂得,岂不全都变得可笑之至?他连她的品性都不相信,何谈其他呢?

    容菀汐只觉得一颗心悬到了嗓子眼儿,却不是因为担心这件事情的结果,而是因为某些一时无法用言语来形容的感受。

    或许,也可以一语以概之:她要的是他的信任,而不是他的包庇。

    一路安静,快到漪澜宫之时,李忠贵追了上来。向皇上禀报了夏果的尸体已经让人扔到乱葬岗去了,问皇上是否还有别的吩咐。

    “正好,你同朕一道去漪澜宫。”皇上道。

    李忠贵和别的奴才不同,在宫里大半辈子,他不但知道什么时候该当聋子和哑巴,更知道什么时候该当傻子。带他一起去,即便看到了什么不该看到的、听到了什么不该听到的、了解到了什么不该了解的,他也会过后既忘。因为他能清楚地知道,这是在漪澜宫里发生的事儿。在漪澜宫里,不管在发生什么,只要皇上不追究,便都等同于没发生过。

    如果换做平时,皇上对容菀汐是不可能有丝毫怀疑的,可自打出了雪国的事儿,皇上便有了诸多不确定。之前他对菀汐信任,是因为他能看到的菀汐这么做的意图,和宫里所有人所能想到的皇后如此做的意图,都是一样儿的,都是——皇后为了稳固自己的后位,所以必须除掉大皇子。

    可这个意图,是哪怕由菀汐自己说出口,他都不会相信的、一个太过可笑的笑话。菀汐的品性,不可能做出如此狭隘之事。

    但现在,他所能看到的菀汐的意图,和宫里所有人所能看到的这个,都不同,所以他反而有些相信了……

    但终究,这意图和真相,都是不重要的。重要的是,他会给她机会。只要她愿意,他便能做到既往不咎。

    进了漪澜宫,皇上直奔知秋和初夏的房间,也不管此时初夏是在做什么呢,直接推门而入。李忠贵忙跟了上来,边向屋里喊道:“皇上驾到……”

    原本正在梳妆台前看着那蓝冰玉手串儿流泪的初夏,忙擦了眼泪,匆匆上前来请安:“奴婢给陛下请安……”

    说了请安之语,看到容菀汐的绣鞋,这才知道容菀汐也在,便又说道:“给娘娘请安……”

    自然也看到了,一起跟来的,还有知秋。心内不免诧异。心想若是小姐和知秋过来关怀她,皇上跟着倒也不算奇怪,毕竟之前在潜邸的时候,皇上和她们相处并无架子。但李忠贵却也一起跟来了,这是为何?弄得好像兴师问罪似的。可她有什么罪呢?并未做什么错事啊。

    皇上并未让初夏起身,而是直接吩咐李忠贵:“老李,给朕好好搜一搜,看看她们房里可有水仙花露,放在哪儿呢。”

    “是。”李忠贵应了一声儿。趁着皇上不注意之时,有些为难地看了容菀汐一眼,当然还是会按着皇上的吩咐去做。

    见皇上如此冷脸,初夏已经由诧异变为了担忧和警惕,略抬头,小心地看向容菀汐……

    容菀汐却只是略蹙眉摇摇头,没给她任何回应。这事儿一句两句岂能说得清?而且事情的确很严重,也不可能给她一个“无事”的眼神儿。只能让初夏意识到,真的出事儿了,大家都谨慎一些。

    初夏见容菀汐蹙眉摇头,便知道情况不妙,不免又看了知秋一眼。只见知秋躲在小姐身后、垂着头、攥着手,看起来很害怕的样子。初夏也不敢多问,只能安静地跪着、等着。

    她们的房间里的确有水仙花露,是她和知秋平日里在身上用的。常年在小姐和陛下跟前伺候着,总不好让自己汗臭的味道熏到了陛下和小姐啊!只是这水仙花露能有什么问题?

    自打入潜邸的时候,她们便用着的,总不可能皇上在入了未央宫之后,忽然讨厌这个味道了吧?更何况此房间里也满是水仙花味儿,也没见皇上有什么过敏之状啊!

    看知秋如此害怕的样子……难道是知秋用水仙花露惹了祸?可装有水仙花露的香盒就在梳妆台下放着,今儿一天,知秋都未动过。而且平日里,她们都是将花露洒出一些放在衣柜里,一柜子的衣服换洗完了,才会再用,那香盒十几日才会拿出来一次。

    很快李忠贵便在梳妆台下找到了装有水仙花露的精巧的琉璃香盒。这样做工精美、且又是琉璃做成的香盒,在奴婢房里出现,看起来未免有些突兀。可小姐待她们好,有什么好东西都愿意给她们,这香盒还是小姐从边疆给她们带回来的呢,只有这一个,小姐自己舍不得用,却非要让她们拿去。

    看到这香盒,一直躲在容菀汐身后、心里算计着自救的知秋,未免也有些动容。小姐待她们这样好,可她却给小姐惹了个足以灭顶的大麻烦。这时候不想着如何弥补自己的错,反而只想着如何自救,怎么对得起小姐呢?难道自己的良心都被狗吃了吗?是她有错在先,就算小姐气得不管她,也是情有可原吧?

    李忠贵将香盒双手递给皇上,道:“陛下,这应该就是装香露的香盒了,奴才刚才找到之时,觉得香气扑鼻。”

    皇上接了过来,这香盒做工十分精巧,刚好是皇上的手掌大小,打开圆弧形的盒盖,并不能直接看到里面的香露,在盒盖里,还有一个密封的平盖子,以防止香露渗漏。这样一来,两个盒盖中间,便形成了一个小隔层,使得这香盒实际上有两层。只是上一层较小,只够放一只小发簪的。

    初夏和知秋自然不会把发簪放在这里,平日里拿着也不方便,不是多此一举?但这里也并非闲置着,而是放着几张抿红纸。将抿红纸放在其中,使得抿红纸沾染上花露的香气,以致抿唇之时唇齿留香。女孩子们通常都这么做。

    可此时,这香盒里的抿红纸上,却有着零星一点白色的粉末。虽然不多,但在这通红的抿红纸上,总是一眼可以看见。

    皇上拿起抿红纸闻了闻,递给李忠贵,道:“你闻闻,那小牛皮纸上,是不是这个味儿?”

    李忠贵双手接了,小心翼翼地闻了闻,皱眉道:“陛下,奴才糊涂,已经忘了那小纸片儿上是什么味儿了啊……反正都是水仙花的味儿,闻起来倒是差不多。”

    皇上将香盒递给初夏,道:“这琉璃香盒即便放在宫里主子们的房中,也是个罕见之物。是个好东西,可收好了。”

    初夏被皇上弄得迷迷糊糊的,也只得接了,道了声:“是。”

    皇上从李忠贵手里将那张沾染了零星白点的抿红纸拿了过来,递给知秋,道:“挺香的,吃了它。”

    知秋大惊,慌忙跪地叩头道:“陛下饶命啊……陛下饶命啊……真的不是奴婢做的……求陛下明鉴哪……”

    “不是你做的,你怎么知道这上头有什么?这张抿红纸一直都是朕和李忠贵拿着,你躲在后头,岂能看到这上头的白点儿?莫不是你担心自己在拿什么的时候,东西洒落了,这才如此害怕?”皇上笑问道。

    听得皇上的话,容菀汐的心瞬间揪了一下,揪得生疼。皇上这么问,看来,是真的认定了。

    他,并不相信她。

    “你忽然拿了一块儿抿红纸让人吃,换做谁,能不害怕呢?毕竟这东西又不是用来吃的。”容菀汐淡淡道。

    皇上这才看了容菀汐一眼,眼中的笑意渐渐收敛,眯着眼睛,将眸光探入到她的眼眸中。然而她平静的眼中没有半点儿波澜,让人哪怕拼尽了全力,也探寻不到任何蛛丝马迹。

    其实即便到此刻,他也并未完全相信、并没有认定这谁让就是知秋做的。只不过想要吓一吓知秋,看一下菀汐的反应罢了。但最终的结果,与他先前所料的一样——不过是徒劳。他这般试探,不过像小丑杂耍一般可笑。

    越是大事当前,菀汐越是沉稳。想要从她的眼中看出惊慌或愤怒,简直是痴人说梦一般。

    “是啊陛下……为什么要让知秋吃一块儿抿红纸啊?纵然很香,可这东西也不是吃进肚子里的啊。”初夏见容菀汐和皇上之间气氛奇怪,忙出言缓和道。

    皇上收回放入容菀汐眼中的目光,将这块儿抿红纸折好了递给李忠贵:“等下拿出去烧了,免得谁误用了它。”

    李忠贵应了声:“是”,小心翼翼地捏在手里。

    皇上负手在屋里踱了几步,在圆桌旁的凳子上坐下,目光在跪在地上的知秋和初夏的身上扫过,最终,却落在了平静站着的容菀汐的身上。

    皇上的目光落在容菀汐的身上,却仍旧是那般半眯着眼的深沉。只是这般探究着她,不言不语。

    他不能想断定这事儿就是菀汐指使知秋做的,却也不能断定这事儿不是她所为。此时心中的天平,偶尔有向一边偏移之时,他就会立刻掰正过来,使得指针始终处于中心的位置……

第七百一十六章:一再忍让

    若向对菀汐有利之处偏移,他会觉得自己像个傻子;可若往对菀汐不利之处偏移,他又觉得自己太过无情、于心不忍。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可细想来,在面对这样接连的确凿证据之时,他却仍旧坚持着让自己处于中立之位,不已经是一个傻子了么?

    被皇上这般注视着,容菀汐仍旧只是面容平静地静静站着,不为知秋辩解什么、不为自己辩解什么、也不问皇上什么。此时她的心,反而是舒展的。因为她已经看出了皇上的犹豫,已经知道,皇上刚才之所以对知秋说那番话,不过是吓唬吓唬知秋罢了,不过想要通过这番吓唬,来看一看她的反应。

    对这件事情的真相,皇上的心里并不能确定。不确定,总比完全不相信她要好得多。在这些强有力的证据面前,皇上却还是不能肯定她的罪,这难道还不能说明问题么?难道还不能说明他对她的信任么?

    想要让他在这些证据面前,还能肯定地说一句,“狗屁!朕只相信自己的皇后,这些证据都是假的,就是有人在陷害菀汐!”那可真是太为难人了。毕竟,信任并不等于愚蠢。皇上从来不是一个愚蠢的人。

    往最好的地方想,纵然皇上对她的信任能到这个地步,皇上对他自己的自信,却也不可能到这种程度。

    所以如今的局面,已经很让她欣慰了……即便结果可能依旧不如人意。

    正在屋内安静之时,忽的,窗台前有了一阵扑棱翅膀的声音。看去,是一只白鸽落在窗台上。

    “咕咕……咕咕……”白鸽在外面的窗台上走来走去,并没有离去之意。

    “宫里哪来的白鸽?”皇上诧异一句,吩咐道,“老李,抓进来。”

    “是。”李忠贵应了一声儿,忙出去抓鸽子。

    原以为要废一番力气,小心翼翼地走过去……却是轻而易举地便将鸽子抓住了。看来这鸽子根本没想逃,真的是一只信鸽。借着屋内油灯的光芒看去,只见这白鸽的腿上,绑着一个纸卷儿。

    李忠贵双手抓着信鸽,将信鸽拿进屋子里,皇上一眼便看着了腿上的东西。直接自己动手,将鸽子腿上绑着的东西解了下来。是一张字条,字条上的字迹很熟悉……

    “此局将结,切记,凡事不可操之过急,谨慎,谨慎。思卿念卿,静待团圆。”

    这字迹他认得,这是二哥的字。

    皇上原本还在探究的眸光,一点点冷了下来……很快,眼中便全然是冰冷之色,再无犹疑探寻之意。

    “不想知道二哥说的是什么?”皇上的声音冰冷刺骨,冻得容菀汐一个激灵。

    这样的语气,她从未听过。

    容菀汐缓缓抬头,平静地看着他:“我不明白陛下在说什么。”

    皇上眸光沉沉地盯着容菀汐,狠狠咬牙,好像在极力克制着某种情绪……他到底在克制什么,一时他自己也说不清。他只知道,不能让自己看起来太过狼狈。

    假的……假的……原来所有的一切都是假的,都是她设的一个局。

    这个局,她清楚、二哥也清楚……他们两个才是一条船上的人,他们俩一条心,合起伙儿来糊弄他这个傻子!

    一切都是假的……从一开始,他便入了局……太子府门前的相遇、淑女坊中的那滴泪、慈宁宫之辩、契约之言、无奈之嫁、纠结抗拒、真心相与……都是假的,统统都是假的!

    由始至终,他只不过是她为报母亲之仇的一颗棋子!由始至终,她心里的人,都是二哥!

    他不介意自己成为她的棋子,不介意被她算计,甚至于,及至此刻,他的心底里居然还在窝囊地奢望着,只要她愿意,他就让她算计一辈子,也挺好。至少这样,她就能一辈子留在他的身边。

    可是就连这么窝囊的机会,她都不给他。她早就和二哥商量好了,待到事情结束,他们就离开。二哥还在那边盼着团聚呢!

    待到事情结束,他们这对分隔已久的苦命鸳鸯就可以双宿双飞去了,而他这颗棋子、这个外人,终究只能留在这深深的宫墙内,独自孤寂。在那些与心爱的情郎朝夕相伴的日子里,她可会想起他?

    怕是不愿意吧?毕竟她为这一局付出得太多,连自己的身子都搭进来了。在此局终了之后的日子里,他将成为她一生之中永远不愿再提起的耻辱。为了余生能好好儿活着,她会将他永久地遗忘……

    皇上就这么静静看着容菀汐,渐渐,眼中的冰冷,又一点点化为了一种……近乎于乞求的哀伤。

    他不想让她离他远去,他不想。

    他还想要再看到她,还想在漫长的余生里,在每每心乱烦躁之时,能看到她温婉安恬的笑;还想要在每一个疲累难捱的夜里,能抱着她柔嫩娇软的身子……

    他,真的离不开她。

    所以……他不敢挑明。

    无论皇上是恐吓还是探寻还是狠绝,容菀汐的眸光,始终如同一汪无波的湖水一般平静。可此时,在看到他哀伤的神色之时,容菀汐这平静的眸光里,却是猛地一阵波动……那是心疼。

    她最怕看到他这副模样。

    事实上,但凡是因她而起的他的情绪波动,只要不是嬉笑玩闹,她都很害怕。她怕他算计、怕他发狠、怕他疲累……可最怕的,却还是他这般隐忍妥协的模样。

    “陛下……”容菀汐轻轻唤了皇上一声儿,上前去,蹲下来看着他,低声道:“怎的忽然又提起了翎王呢?既然是说薄妃的事情,便只与宫里相关,又提那不相干的人作什么?就只是因为这一只不知道从哪里飞来的鸽子吗?”

    容菀汐的目光落在李忠贵手中抓着的鸽子上,这鸽子不吵不闹地任人抓着,一看便是一只信鸽没错。但这又岂能是翎王的信鸽呢?自己与翎王到底有没有联系,难道她自己还不清楚么?

    问题自然不在这个鸽子本身,而在于它带来的东西——皇上手里紧紧攥着的字条。

    皇上为何一看之下,便说这是翎王传来的?定然和笔迹相关。

    可是她真的可以肯定,翎王不可能传信给她。就算真有什么急事儿,也不可能把信传到宫里来,不至于如此糊涂。

    字条被皇上紧紧攥在手里,容菀汐的手覆盖在皇上的手上,试着把字条从他的手里拿出来,边轻声道:“我还真想要看看这上头写的是什么,怎的就让陛下忽然想起了翎王?难不成写了一首骨肉兄弟的诗吗?”

    皇上的手仍旧攥得紧紧的,并不打算把字条给容菀汐看。眸光,仍旧只是落在她的脸上……他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想什么,也没有人能从他这略有些空洞的眸光里看出他的想法儿来。

    然而这样恍似无知无觉的人,却是在毫无征兆的情况下忽然起身,转身向窗下的油灯旁而去。

    容菀汐不知道皇上要去干什么,起身诧异地看着他……却见,皇上拿下了油灯罩,将手里紧紧攥着的那张字条扔了进去,烧了。

    字条落入火中,灯台上的火瞬间变大,渐渐,随着字条的烧尽,灯台上的火焰又恢复了原样。皇上就这么静静看着它烧完,从容地将灯罩重新罩上。在窗前静立了半晌,回身淡淡吩咐道:“今日之事就此作罢……传到薄妃那边,让她不许再提再闹。如宫里再有人敢提,凌迟。”

    后面的话,显然是对李忠贵说的。

    这结果……原应是容菀汐最想要看到的。原本她所想的最好的结果,便是他无条件地相信她,不问因由、不问后果的了断了此事。可为何,这最好的结果真的出现之时,她的心却如此难受……

    仿佛有什么东西已经冲到了心头,只差一个引子就会爆发出来。爆发出来,大家都痛快。可皇上的一句话,却硬生生将这引子给掐断了,她心里的念头儿、皇上心里的念头儿,都只能继续压着。

    她忽然明白了,为什么同样的结果,所带来的感受却是这般不同……

    此时出现的这个结果,并不是因为他的无条件的相信,而是因为他的无条件的容忍。

    他不相信她,但为了能够继续拥有她,他愿意忍。

    可她不愿意让他忍。

    她是他的妻,她的心、她的人,早就完完全全属于他,她的一切都是他的,他还有什么不敢质问?她想让他知道,她是骂不走、赶不跑的。

    她想让他知道,她之所以留在他身边,只是因为她爱他、她的心属于他,而并不是因为他的容忍。

    不可否认的是,能做到这个份儿上,他真的很让人敬佩。她由衷地敬佩他、也因此而更爱他,心更是因此而被他吃得死死的。可这份情是两个人的,不能总是他想当然地在忍,有些话他们必须说清楚。

    “陛下烧了做什么?”在下了半晌决心之后,容菀汐追了出去,叫住已经往前院儿走的皇上。

    “烧了,我可更是百口莫辩了……”容菀汐深吸一口气,走到皇上面前,“咱们不妨挑明了说。我知道此时你心里怎么想,你以为,我一直和二哥借助信鸽联系,未免被你发现,二哥的信都是传到初夏和知秋这里,再由她们暗地里悄悄给我,是不是?”

    皇上猛地皱眉抬眼,看向容菀汐,眸光狠狠锁着她……

    即便他退让到这个份儿上,她仍旧不愿意再与他掩饰,她没有耐心继续下去了,她要摊牌,是么?

    “你听着……朕不会给你摊牌的机会。今日之事,到此为止。”皇上几乎是从牙缝儿里挤出这几个字,言罢,轻轻推开她,阔步离去。

    容菀汐的嘴巴动了下,话还没出口,就听得前院儿传来一声喊:“太后来了……陛下和娘娘可在吗?”

    这时候太后怎么来了?总不可能是刚巧儿!容菀汐哪里还能再和皇上纠缠夫妻间的事儿,只能先应对眼前的危机……

第七百一十七章:太后插手

    皇上显然也没料到太后会来,脚步明显停了一下。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又独自往前走了几步,好像平复了心绪似的,停下来,回身等着容菀汐。边吩咐李忠贵:“迎太后到屋里坐。”   李忠贵应了一声儿,一路快跑去后院儿,说了陛下和娘娘很快便到,让太后先进屋里坐会儿。

    太后环顾了一眼这夜里的漪澜宫……即便是从外头看来,也是与之前全然不同了。

    一朝去、一朝来,但这未央宫里,不拘哪一朝,始终都是钩心斗角,片刻不得停息。

    太后随着李忠贵的引路进了漪澜宫正殿,直接坐在主位上,并未细看这已经与她所在之时全然不同的陌生宫室,只是静等着皇上和容菀汐过来。

    若换做平时,在皇上也在的时候,她到容菀汐宫里来,是断不会直接坐在主位上的,怎样也要避着皇上些。但今日不同,今日她明摆着是过来插手后宫之事,便没必要客气什么了。也要让宸儿知道,今日她的插手,是无可商量的。

    太后刚坐定不多时,皇上和容菀汐便进了屋。齐齐给太后施礼问安,静等着太后的话。

    “皇上无需多礼,起吧。”太后道。

    太后没说让容菀汐起身,容菀汐便只能拘礼跪着。皇上知道太后定然是为了蓬莱殿中薄馨兰的事儿而来,犹豫了一下,并未随手拉容菀汐起来。若他在一开是的时候就这般明着护着菀汐,少不了要惹恼了母后。此时未见母后什么意图,还是不要轻举妄动。

    “哀家听说,蓬莱殿里出了事儿,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太后完全忽略了容菀汐的存在,继续问皇上。

    “母后放心,没什么大事儿,只不过是馨兰身子不舒服、又加上吃不惯宴上的食物,一时干呕不止。儿子已经派太医去瞧了,太医也说了,修养几个时辰便可,并无大碍。”

    太后冷哼一声,道:“你不必隐瞒,哀家刚从蓬莱殿过来,那边薄氏是个什么情况,哀家已经问清楚了。先且不说薄氏……皇上,到底有什么要紧的事儿,能让你连自己的儿子都不顾?你把兴儿随便扔给一个小太监照顾,孩子急得哇哇直哭,哀家看着都心疼。你这个做父亲的,怎的就能如此狠心?到底是哪个妖精迷惑得你,让你连人之根本都忘了!”

    “母后息怒……”皇上忙施礼道,“都是儿子的疏忽,儿子这就派云裳去接了兴儿过来。”

    “不必了……”太后道,“哀家已经命人将兴儿接回了慈宁宫……如若不然,怕是你的儿子被人害死了,你都不放在心上,连把那毒妇揪出来的狠心都没有。”

    “劳烦母后费心。”皇上只得如此说了一句。明摆着,母后所说的这个“毒妇”就是菀汐,如果他再和母后争论下去,只怕母后会直接把话绕到菀汐这边来。当然,就算他直接把话敷衍过去,母后今天也不会轻易放过菀汐,只不过是明里和暗里的区别罢了。

    “毕竟是哀家自己的亲孙子,有什么可劳烦的?他的父亲不管他的生死,若他的祖母也不管,这孩子得多可怜呢。”太后道。

    皇上听着,却是不再言语,做起了哑巴。

    从进门儿开始,太后便在试探皇上对容菀汐的态度,到了此时,皇上的态度已经再明显不过了。显然皇上是站在容菀汐那边的,既然如此,她这个恶婆婆只能做定了。

    “哀家听说,御膳房外的树林儿里还死了人?”太后岂能因皇上的沉默而就此作罢?又问道。

    “是有这么回事儿……不过是小丫鬟背着主子在外头偷吃,不小心脚滑,自己撞死在大树上了。儿子已经命人将尸体清理了。也不知道是谁这么不知轻重,这点儿小事也要去母后面前卖弄!”皇上道。

    “你管是谁说的做什么?难道这丢脸的事情有人做得、有人包庇得,就没人能说得了?”太后的语气里,是明显的不悦。

    其实并非是后宫里的女人到她面前嚼舌根,在未央宫里,眼线她还是有一些。这一点,皇上自然也心知肚明,只是不挑破罢了。

    “儿臣已经吩咐了老李,让他传令下去,不许宫里人再乱说。原本没有多大的事儿,以讹传讹,反而闹得不好收场。母后放心,这些事情儿子都会处理得妥妥当当的,决不让母后担心操劳。”皇上道。

    听得皇上此言,太后真是恼怒已极。但到底也是在宫里摸爬滚打了半辈子的人,即便此时已经到了可以随着她恼火的地位,但一直以来所养成的习惯,还是使得她将这已经到了心口的怒气,又压下了继续。只是道:“做皇帝的,只管江山社稷便是,后宫之事,何劳你插手?若后宫里事事都要你插手,要皇后是做什么的?”

    “皇后,你说是不是?”太后总算注意到了容菀汐似的,问道。

    “母后所言极是。”容菀汐也学着皇上这般,不管你说什么,我都规规矩矩地应着,反正都是一些无关紧要之言。

    “既然如此,对薄妃的事,你怎么看?她何以在蓬莱殿上中了砒霜之毒,何以这砒霜之毒,又是下在兴儿的粥碗里?你给哀家说说,这下毒之人,意欲何为呢?”

    太后缓缓问道。

    “回母后,儿臣非仙非神,自然无法窥见他人之心,不明白这下毒之人到底欲何为。”容菀汐的回答也是平平稳稳。

    这两人都是能沉得住气的性子,若是拼斗耐性、玩儿嘴皮子功夫,怕是较量到明儿早,也不会把话挑明了说到点子上。容菀汐是愿意这样耗着的,但太后岂愿如此?毕竟她到漪澜宫来,可不是和容菀汐热络感情的。

    “很显然,这下毒之人是想要害死哀家的孙儿!只是没料到薄氏慈母心切,会先自己尝了兴儿的那碗粥。也难怪,没做母亲之人,诸多筹谋之中,自然不会算计到这番慈母之心,只是以她那蛇蝎心肠度人。幸而是薄氏先尝,如若不然,哪怕只是一小口儿,也足以要了哀家孙儿的性命!”太后说得咬牙切齿,显然恨极了下毒之人。

    容菀汐心想,如果您老人家知道这下毒之人就是您口中所说的慈母,该当作何感想?

    太后自己感叹了这一番后,并未问容菀汐什么,容菀汐便继续做哑巴,不言不语的。

    “哀家以为,既然是粥里出了问题,御膳房的奴才们一定脱不了干系。皇后以为如何?”太后问道。

    “母后说得极是。”容菀汐应道。如若不然,还能作何回答呢?难道说“未必如此”么?那么只怕太后的矛头,此时便会指向她。

    “你可叫了御膳房的人过来盘问?”太后又问。

    “不曾,还未来得及。”容菀汐规规矩矩地回答。

    太后看了她一眼,眼中厌恶甚盛。随即吩咐身旁的芳菲,道:“叫了御膳房里的所有奴婢过来,哀家有话要问。”

    一旦太后盘问御膳房的人,知秋去过御膳房的事儿,显然是兜不住的。皇上极力想要压着此事,如果再叫御膳房的人过来一闹,事情更是不好压住了。纵然人们不说不议论,但谁的心里不都有一番计较?真相如何,在旁人的心里,可是更加明了。

    既然知秋去过御膳房的事情兜不住,既然太后明白着就是冲她来的,那么也没必要再绕圈子去找御膳房的人了,直接和太后挑明了便是。

    “回母后,儿臣虽然并未叫御膳房的人过来问,但今日有什么蹊跷之人去过御膳房,却也知道个大概。儿臣宫里的知秋算一个,此外还有已死的夏果,和霜露阁里活着的小桃。”容菀汐道。

    太后从鼻子里逸出了一声冷笑,显然并不打算遮掩对容菀汐的敌意。但却还是笑道:“哀家素来知道你办事稳妥。只是这事儿既然涉及到你宫里的人儿,咱们可更不能疏忽了。还是找御膳房里的人过来问个清楚,免得细细追究起来,有人觉得冤枉。”

    宫里女人的这些心思,太后再了解不过,岂能看不出容菀汐是不想要把事情闹大?但是这事儿出在蓬莱殿上,文武百官、诸国使臣,都是见证,家丑已经扬出去了,外头的人都已经人尽皆知,却还是要在家里遮掩着,有什么用处呢?

    自己家里关起门儿来的这些遮掩,不过是给凶手遮羞。护的是那行凶之人,岂是皇家的名声?

    “芳菲,你只管去传……”太后又吩咐道。

    这一次,芳菲应了一声儿便快步去了,并未因什么人的话而停留。即便清楚地听到皇上说:“母后,不必了吧!”

    太后笑道:“原本这事儿理应由皇后来处理,哀家也只不过是因为皇上你这般胡乱安置兴儿,心里有气,过来唠叨你一番罢了。但既然事情牵扯到皇后宫里的得力奴婢,未免被人说咱们失了公允,哀家觉得,这事儿不如由哀家来查,皇上以为如何?”

    “不劳母后费心……但母后所言甚是,事关菀汐宫里的丫头,菀汐的确不便插手。不如这事儿由儿臣来处理。反正儿臣已经插手了,再交给母后,也是麻烦。”皇上道。

    太后并不对皇上的提议作何看法,只是含笑不语。

    此时皇上越是护着容菀汐,太后就越是不悦,岂能由着皇上这般一味袒护下去?若无容菀汐的身世,只是后宫争斗,她或许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就过去了,只要日后留心保护好兴儿便是。但容菀汐的身份……她断不能容。

    诸国之战是迟早的事儿,他大风的皇后,身上竟然流淌着雪国贵族的血,这是何等之危险?更何况,容菀汐的母亲此时仍尚在人世、尚在雪国,这岂不是危中之危?

    虽然容菀汐不知检点、诡计多端,但对容菀汐之至孝,只怕识得她的人,都不会有所怀疑……

第七百一十八章:各执一词

    芳菲办事极其利落,不多时,御膳房里的所有奴婢都被她带到了漪澜宫,但却没有让她们一起都进来,而是领了主管黄嬷嬷和冯公公来到门口儿,让其余人等在院子里听候太后传唤。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站在门口儿请示了太后,得了太后的传唤,这才带着两位主管儿奴才进了屋。

    黄嬷嬷和冯公公进了屋,见容菀汐跪在地上,太后一脸的不悦,便知道今儿要说的事儿可大着呢。对于蓬莱殿里的事儿,宫里头非但不打算轻巧处之,反而打算闹大、闹个分明。

    “奴才给太后请安、给陛下请安、给娘娘请安……”黄嬷嬷和冯公公同时道。

    太后淡淡点头,道:“起身说话吧。”

    两人又同时应了一声儿“是”,起身规规矩矩地等着。

    太后道:“哀家也不和你们绕圈子,宫里向来是藏不住的事儿的,想来蓬莱殿里的事儿,你们已经知道了。哀家问你们,今日御膳房里,可有什么蹊跷?”

    两人都细细想了想,黄嬷嬷先摇头道:“回太后的话,御膳房里虽然每日都人来人往的,但却都是宫里的人儿,今日也是如此,并无外人进入,没什么蹊跷啊。”

    冯公公也随之道:“回太后的话,嬷嬷说的的确如此。今日奴才多半时间都在御膳房里,却也并未发现什么蹊跷。”

    “莫要与哀家绕弯子”,太后道,“在宴开之前,都有什么人去过御膳房,这些人到了御膳房之后,都做了些什么,给哀家细细说来。”

    “是。”两人又同时应了一声。

    还是由黄嬷嬷先道:“快到宴开之时,各宫娘娘们都忙着去蓬莱殿,并未吩咐了奴婢们过来,只是未去蓬莱殿的霜露阁那边,秦主子先后派了夏果和小桃过来,要的都是一样的东西,都要了杏仁儿和牛乳。之间便只有皇后娘娘宫里的知秋姑娘来过,姑娘什么也没拿、什么也没做,就只是在院里和屋里看了一圈儿,问问奴婢们准备得怎么样了。出此之外,宴开宴散期间,便无其他人来过。”

    柿子挑软的捏,显然现在秦颖月就是宫人们眼睛里的软柿子——至少从低位上来是如此。黄嬷嬷故意把霜露阁的人放在前头说,且言外之意是,霜露阁那边的行事大有蹊跷。这明摆着是把秦颖月推到前头,故意在讨好容菀汐呢。

    御膳房里两位管事向来同气连枝,宫里常有人开玩笑,说胖冯和黄嬷嬷是没名分的对食——两人同管着一摊活计、天天在一起吃饭,除了不在一处睡,与对食夫妻有什么区别?

    冯公公也真对得起宫里的传言,即便在回太后话的时候,也是“妇唱夫随”。黄嬷嬷说完,冯公公便紧跟着道:“的确如此,那一会儿奴才是在御膳房里呢,的确看到这三位姑娘来过,且霜露阁里的两位姑娘,的确要了同样的东西。”

    太后哪能听不出他们是在故意包庇容菀汐?明明看出来她今日要针对之人是容菀汐,却还如此说,显然是在择队而站。在宫里的新旧两个主子之间,他们选择的,是新主子容菀汐。宁愿得罪了旧主子,也要在新主子面前卖个好儿。

    宫里人向来会审时度势,这没什么可气恼的。太后便权当做听不出来,吩咐道:“如此,便将小桃和知秋都叫来,哀家细细问问她们。”

    芳菲应道:“奴婢这就去办。”

    知秋就在后院儿奴婢房里,叫过来自然容易,找小桃却是找了好半晌。芳菲将人带回来之时,已经是半个时辰之后了,这还是紧赶着的呢。

    在小桃来到漪澜宫之前,虽然知秋和初夏都进屋里来等着太后问话,但太后却只是斜倚在椅子上闭目养神,并未问她们什么。待到小桃到了,太后才略有些疲惫地睁开眼,问道:“怎的寻了这许久?”

    芳菲道:“小桃姑娘随着小太监们去送夏果了,让奴婢一通好找。”

    太后一笑,看向小桃,道:“你这孩子倒是有几分情意,很不错。”

    “共事一场,都是奴婢应该做的。”小桃道。

    太后点点头,问道:“听黄嬷嬷说,今日你们霜露阁前后去了两趟御膳房?去做什么?”

    小桃向太后施了一礼,道:“除了正常传饭外,霜露阁一共去了三次御膳房,奴婢去了两次,夏果去了一次。小主想吃牛乳杏仁羹,便让夏果去御膳房里取些食材,可夏果去了许久没回……夏果惯常怠慢小主,小主让她做什么,她半路跑去玩儿,久久未归也是常有之事,小主便让奴婢再去取一趟,顺便找找夏果,提醒她一声儿,让她莫要玩儿得太晚……”

    “这是奴婢第一次去御膳房。奴婢又拿了食材,去御花园里寻了夏果一圈儿,没寻见,便也没当回事儿,着急拿着食材给小主回去做吃的呢……对了!在这次去御膳房的时候,奴婢见着了知秋姑娘。知秋姑娘慌慌张张、很害怕的样子,让奴婢觉得很奇怪……”

    “也正因为如此,当奴婢第二次去寻夏果、顺便拿玫瑰露的时候,奴婢见着了夏果的尸体、再加上听说蓬莱殿里的事儿,便不由得想到了知秋姑娘。奴婢知道这是人命关天的大事儿,不敢隐瞒不报,就斗胆去求见陛下……这就是奴婢做过的、知道的所有的事了。”

    太后细细听了,道:“你给哀家说说,发现夏果尸体的时候,见夏果是什么样?”

    小桃连连摇头,道:“奴婢没看清。奴婢只认得是夏果的样子,便吓得什么似的,根本不敢看。后来陛下亲自带着奴婢们去瞧了夏果的尸体,奴婢这才看清楚的。陛下和娘娘、还有云裳姑娘、知秋姑娘、李公公、还有在场的太医们,也都看清楚了……”

    小桃做出仔细回忆的样子,细说道:“夏果嘴里有吃了一半儿的杏仁儿,脖子上有一个用发簪捅出的窟窿,手里攥着一小片儿牛皮纸。太医说,牛皮纸上沾染着砒霜。陛下说,夏果可能是捡到了那人丢下的包砒霜的纸,被人偷袭而死。”

    太后点点头,没对小桃的这一番话说什么,而是看向知秋,问道:“知秋,你去御膳房做什么?”

    知秋看了容菀汐一眼,不知道该怎样说。

    容菀汐道:“你只管如实说便是,太后会为你做主的。怎么同本宫和陛下说,便怎么同太后说。”

    “是。”知秋应了一声儿,便将在永巷里冬雪绊倒了她、递给她一张字条、她便因此而去了御膳房的事儿,都如实交代了。并未多说什么。

    容菀汐见知秋此时已经恢复了清醒的神智,知道应是刚才初夏开导了她。虽然事情已经对她们很不利,但知秋沉稳一些,总是能让太后少抓一些把柄,总归还有挣扎的余地。

    太后听了,并未对知秋的话表现出什么反感的情绪来,反而很认真地想了半晌。这才秉公道:“如此,事情可就更为蹊跷了……去,将冬雪叫来,哀家仔询问一番。”

    太后如此秉公处理,却并未让容菀汐觉得轻松,反而更觉得不好应对。若太后明着对她有敌意,她还能以处置偏颇为由,关键时刻帮着知秋。可太后这般秉公处置的模样,最终只怕她连反驳的由头儿都没有。

    不多时,芳菲便带了冬雪过来。原本不太聪明的小桃,此时都这么难应对,更别说一直以来就十分谨慎的冬雪了。但此时,这平日里相当沉稳的冬雪,却是极其不沉稳。

    一进漪澜宫见了太后,便噗通跪地,哭号道:“求太后为薄妃娘娘和大皇子做主……求太后救薄妃娘娘母子二人的性命啊……”

    太后最讨厌哭哭闹闹的,此时未免觉得头疼。按着额头,道:“你些别急。这事儿事关哀家的爱孙,哀家岂能不管?你好好说话。”

    “是……”冬雪压抑着哭声,哽咽了好一会儿,才又一叩首,道:“不知太后有何事要询问奴婢,奴婢一定知无不言。”

    太后道:“知秋,你把刚刚和哀家说的话,再说一便。”

    “是。”知秋应了一声儿,只得把刚才的话又说了一遍。

    冬雪细细听着,一副难以置信的模样。好像也知道太后怕吵闹似的,在知秋说话的时候并未吭声,而是等着知秋说完,这才道:“知秋姑娘,人在做天在看!即便到了此刻,我也并不敢将你往那坏处想,你何以这般急着推脱罪责?别人或许不知情,但你说的事情我到底做没做过,难道我自己还不知道吗?”

    冬雪一声带着仇视之意的冷笑:“知秋姑娘,恕我直言,怎么我觉得,你这么说,反而等于坐实了这件事就是你做的呢?至少在我这边看来,你此番言语,可是和承认是你所为,没什么区别。”

    知秋道:“你这是什么话?明明是你亲手做过的事,怎么弄得好像我在冤枉你似的!明明是你故意绊倒了我,明明是你将字条给了我,你若心里没鬼,何以不承认?”

    冬雪平静地看了知秋半晌,然后一声冷笑,好像知秋说得是很可笑的事情似的,又向太后重重一叩首,道:“太后明鉴……奴婢是不小心撞倒了知秋姑娘,但却并不知道知秋说的字条是什么……”

    “但知秋姑娘一张嘴、奴婢一张嘴,各有各的说法,旁人也的确分辨不出个真假来。奴婢除了坦白说自己没有做过之外,不知道还能有何汉语。只望太后能够明鉴。”

    太后点点头,问道:“知秋,你说冬雪给了你一张字条,那字条何在?”

    “被……被奴婢吃了。”知秋道。

    “何以吃了?”太后又问。

    “奴婢……奴婢还以为字条是卓酒写的,奴婢羞于让人知道自己和卓酒的事儿。”知秋道。

    “如此说来,你指证冬雪陷害你,是无凭无据了?”太后问。

第七百一十九章:深夜查案

    知秋着急:“可奴婢说的的确句句属实啊太后!更何况在场之人……包括陛下,都看到冬雪撞到了奴婢,又扶起了奴婢!”

    “知秋姑娘,我是撞到了你不假、也扶起了你不假,可我确实没有给你什么字条。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你若记恨我撞到了你,也不必以这种方式来陷害我吧?”冬雪很有些生气的样子,“枉我一直以为你心思单纯,却不想,原来一直是我知人知面不知心,没想到你竟然是这样阴险算计之人!”

    “你……明明是你贼喊捉贼!明明是你和你家主子设计陷害我们,却怎能说得这般理直气壮?举头三尺有神明,你们就不怕日后遭报应吗?”知秋气得不轻,胸口剧烈起伏着。

    知秋这般言语无状,但容菀汐却并未阻止她,而是由着她说下去。太后自然不会相信知秋的话,而且就算相信了,在此时,却也不可能表露出相信的样子来。但皇上的心中,或许会有进一步的分辨。毕竟皇上与她们在潜邸中相处日久,对知秋的性子还是有所了解的。

    “你杀人都不怕遭报应,我们钟翠宫问心无愧,怕什么?”冬雪被知秋激怒似的,也失了分寸。

    “够了”,太后被她们两个吵得头疼,揉着额头道,“你们都说自己有理,但却各自都拿不出证据来。哀家当时没在场,只凭你们两人各自的一面之词,也实在分辨不出孰是孰非来……今儿夜已深,哀家乏了,至于你们争论的是非,不如稍后再议。今晚,你仨便都去慎刑司悔过去,想清楚了,明儿哀家审你们之时,你们好说实话。”

    冬雪急道:“太后明鉴,奴婢家主子此时仍旧昏迷不醒,奴婢岂能离了主子呢?主子用奴婢用惯了,若是一会儿有什么闪失、急着要用人,身边儿的奴才们又不得力,可怎生是好呢!奴婢行得正坐得直,便是十个慎刑司的刑罚加起来,奴婢也不怕,可奴婢真的不能在这个时候离开主子!恳请太后明鉴!”

    “你放心,薄妃那边有太医照看着,哀家也会派人去盯着,岂会出乱子?你只管顾好你自己的事儿便罢了。若你果真行得正坐得直,则更应该去慎刑司走一遭,以证你的清白。”

    “奴婢是清白没错,但奴婢断不能离开主子!不若太后直接定了奴婢的罪吧!不管知秋说什么,奴婢都应下就是了!只求太后能开恩,让奴婢守着主子,看到主子安好,奴婢也就放心了。到时候太后和皇后娘娘对奴婢要杀要剐,奴婢都毫无怨言!”

    “你这是何意?哀家岂是那种不明是非胡乱定罪的糊涂人?哀家既然插手此事,定然要将此事的真相查出来,查得明明白白的……够了,莫要再说,哀家乏了……”

    “皇帝”,太后看向皇上,道,“哀家将这三个奴婢同时打入慎刑司,且在事情没查出之前,封了漪澜宫、钟翠宫、霜露阁这三处,不许这三宫里的主子出去,你意下如何?”

    将这仨奴婢带走,皇上自然没什么异议。主要是,即便有异议,他也没法子说啊。太后并不只是带走知秋一个人,而是连小桃和冬雪也带上了,摆明了公平公允,他若还拦着,可太说不过去。但是封宫……

    其实,也好。

    如今被母后这么一闹,这事儿已经不可能善了了。更何况毕竟是在蓬莱殿上发生的事儿,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呢?让薄馨兰不再闹、让宫里的人不在多说多议论,这事儿就真的结了吗?不会。

    这件事情若是不了了之,其实纵容的并不只是菀汐,或许还有馨兰和颖月。不管这作恶之人到底是菀汐,还是馨兰和颖月联手,只要他一日没将这人给真的揪出来,这人便定会再次有所行动。

    其实每一个人都有一根犟筋,那就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只不过有的人更会审时度势一些,觉得情况不允许,便不会继续下去。但有的人,却是明知不可为而为之。

    如果这件事真的是馨兰和颖月的筹谋,那么唯一能让她们收手的法子,就是告诉她们——不可为。她们两个都是聪明的人,在明知道不可为的情况下,定然不会再做。但若不和她们说清楚……她们则会认为,还有可图谋的机会,再动手,那是情理之中的事。

    所以细想来,倒还是将这事儿查个水落石出,才对日后宫里的太平更为有利。

    如果真的是菀汐所为呢?查个水落石出,更是没什么错处。至少让他傻也傻得清清楚楚、错也错得明明白白,而不像此时这般懦弱地糊里糊涂。

    最主要的是……如果将漪澜宫封宫,菀汐便会断了与外界的联系。

    他,真的怕了。

    他害怕今日之事,会让菀汐等不到利用他的那一天,会让菀汐采取最决绝的昂方式。毕竟此时慕容焰正在京都、毕竟二哥重兵坐拥边关……如果他成为了菀汐棋局中的一颗弃子,被丢弃了,便再也没有机会。

    他怕失去她,所以莫不如就此困住她。

    困到什么时候呢?就困到他将一切都弄清楚的时候吧!

    趁着慕容焰还在京都、趁着菀汐和二哥还都在乎在世上的名声、趁着他还没传给成为弃子之前。他要弄清楚他们的图谋、他要断了菀汐和二哥之间的牵扯。

    他要斩断她的一切羽翼、断了她的一切算计,让她成为荒岛上的一只孤鸟,只能仰仗着一汪清池。

    他知道这样很残忍,但这是他唯一能永久留住她的方式。

    他需要时间好好冷静一下,菀汐也是……给自己一个奢望,或许菀汐在冷静一番之后,真的会选择他。

    “皇上,你意下如何?”太后见皇上只是把目光落在容菀汐身上,似是在深思着什么。等了片刻,等得有些不耐烦了,便再次开口问道。

    “听凭母后安排便是……”皇上向太后施了一礼,道,“只是宫中出了这样的事,未免弄得宫里人心惶惶。儿子觉得,为查清真相,这宫封得,却也守得。以防万一,儿臣还是派了御林军到此三宫护卫,以保此三宫之万全。”

    太后还以为皇上是担心她会趁此机会而对容菀汐不利,心里未免一阵寒凉。在她自己的亲生儿子的眼中,她竟然是这样不识大体的阴狠之人么?

    如今新帝初登大宝,虽说朝中风平浪静,但毕竟还未行本朝之新政,纵然没有人敢造反,但多少双眼睛都盯着新帝的所作所为、盯着新帝后宫里的这些事儿呢。若新帝初初登基,皇后的中宫里就出了乱子,岂不是要动摇民心?难道她真的会糊涂到夺了容菀汐的后位、要了容菀汐的性命吗?

    她只不过是想要给容菀汐些警告、以让容菀汐安分些。她只不过是想让容菀汐知道,这后宫里并非没有明白人、并非能由着你凭借着谄媚的功夫为所欲为。纵然容菀汐身世难堪,但她总不会在未开战之时,就先杀了容菀汐祭旗吧?

    此时,容菀汐已是皇后了,再不是那个区区的亲王正妃。容菀汐身居未央宫,岂是她想杀便杀的?

    她的儿子可真是太高看了她!

    “哀家不过是为了让皇后少操老些,帮忙处理一下这件棘手的事罢了。最终怎样做,自然还是要听凭皇帝定夺。既然皇帝心中已有安排,哀家岂有驳回的道理?”

    “母后折煞了儿子,儿子全听凭母后定夺。”

    “好啦……时候不早了,咱们娘俩也别谦虚着,便按着皇上的吩咐来办”,太后疲累地起身,吩咐芳菲和李忠贵,“找人将这仨丫头押到慎刑司去。”

    很快,便有几个身子强健的小太监过来押人,将知秋和冬雪、小桃都押走了。

    冬雪在抗拒了那一番之后,知道没用,便不再多言。但眼见着要进慎刑司,小桃和知秋可都吓坏了,少不了一番挣扎。

    太后已经走到了院门口儿,小桃却仍旧大喊道:“太后明鉴哪……奴婢不过是倒霉撞见了知秋而已,怎的就牵扯上了奴婢……我们霜露阁里死了人,明明是受害的,怎的就成了要被是审问的?求太后明鉴啊……这事儿我们霜露阁有什么干系呢?何以把奴婢牵扯进来啊……霜露阁里就两个奴婢,如今夏果已死,奴婢若回不去,小主身边儿连个服侍的人都没有了……”

    然而太后岂能听她这些废话?早已经出了漪澜宫宫门儿,往慈宁宫回了。

    知秋自然不会去求太后,而只是拖着容菀汐的胳膊,任凭几个太监怎么拖拽,就是不撒手。吓得哭声都颤抖起来:“小姐救救我啊……小姐你救救我啊……都说去慎刑司的人,没有一个人能活着出来……小姐,小姐……你救救我……救救我……”

    容菀汐眉头紧锁,泪凝于睫。她不是不想救,可是,她没这个本事。

    她忽然发现,自己在宫里看起来威风,可实际上呢,一切都要仰仗皇上的施舍。她所习惯的一切,一直以来都是在他的给予之下。可是忽然有一天,他不相信她了、他不想管她了,她便无能为力。

    在这高高的宫墙内,在这深深的宫城里,她只是这么孤零零地、一无所有的人,连她身边最亲近的妹妹,她都保护不了。

    容菀汐不由得抬头看向皇上,可皇上却并未看着她。此时皇上背对着她。看着敞开的门外,看着在油灯光亮映照下,却仍旧黑得一望无际的夜色。酝酿了一夜的雨,直到此刻,依旧没有落下。

    无尽的黑、沉闷的夜,压得人甚是疲累,只想让这一场大雨落下,以得一个解脱。

    “小姐,你救救我啊……小姐……”眼瞧着知秋已经支撑不住,容菀汐狠狠咬牙,最终,却还是没有对他说出那个“求”字。

    若想帮忙,他早就帮了,何苦要背对着她躲避呢?

第七百二十章:迷障难辨

    秦颖月果然好计谋,而且,果然很了解皇上。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其实她们之前的那些准备,蓬莱殿上的砒霜、御膳房外的尸体,都不足以让皇上真的动怒、都不足以让皇上怀疑上她,但最后的那一张字条……只这一样东西,就足以让皇上冷了心、动了气。

    翎王,是皇上的死穴。她知道,秦颖月也知道。

    当秦颖月能够清楚找到皇上的这一死穴之时,就表明秦颖月已经明白,他的心,早就飞到了漪澜宫、飞到了她的身上。可秦颖月要的,并不是他的心,至少,不只是他的心。

    秦颖月不要他的心,而她却只要他的心。出发点不同、谋略不同,她注定不是秦颖月的对手。

    正如此刻……她不是已经输了?

    他可以忍,可以不拿那张字条来质问她,可隔阂,却也因此而埋在了心底里,久久难以释怀。正因为这个隔阂,所以当她真的有求于他之时,他本能地不愿意管她,本能地想要做一个局外人、冷眼旁观,由着她独自挣扎,这是他的报复。

    他不愿意挑破,只是不想失去她,但留着她,却不代表不折磨。

    她向来知道,他是一个心狠手辣。睚眦必报的人。

    知秋的手渐渐完全脱离开容菀汐的手臂,“小姐……小姐……”知秋叫得惊恐至极,恍似临死之人的哭号,“你救救我啊……小姐……你不能不管我……你说过你会保护我的……小姐……”

    容菀汐狠狠咬牙,猛地抬头……

    可是,就在同时,皇上已经提步往门外走了。

    容菀汐起身,在知秋的脚被拖到门槛儿上时,终于问道:“知秋进慎刑司的事,你不会管,是吗?”

    “进慎刑司的又不只是知秋一个,放心,母后会秉公处理。”

    “你知道她不会。”

    皇上回身,看向容菀汐,深深地:“朕也想知道真相。”

    容菀汐也看向他,眼中,有心痛、有失望……然而一切,最终却还是化作了平静。

    “可不可以不要封宫?”你不帮忙,可以,但你至少不能剥夺我自救的权利。

    皇上叹了一声儿,看向门外……半晌,道:“朕会吩咐下去,所有飞过漪澜宫上空的鸟儿,统统射杀。朕不想让外面这些俗物,打扰了你的清净。”

    皇上怔了片刻,忽然回身,抚摸上容菀汐的脸,笑道:“菀汐,朕相信你说的每一句话,朕什么都没有看到、什么都没有查到。所以你只管放心地相信朕,像从前一样,乖乖的,好不好?”

    “如果我求你呢,你会救知秋吗?”容菀汐并未理会皇上这些奇怪的话。

    是的,他现在的作为、他的样子、他的言语,都让她觉得很奇怪……她只能这样骗自己,只能告诉自己,这些都太奇怪了,没有必要去深究。如若不然,她担心,自己心里的某些东西会坍塌。可直到此刻,她还舍不得。

    皇上也没有理会容菀汐的这句话,只是拍了拍她的肩膀,道;“你乖乖的。”

    言罢,拂袖离去,再不给她求情的机会。

    小桃和知秋已经被拖到了门口儿,小桃没再有什么哭喊,因为她知道,这里没有她的主子,不会有人救她。而且,估她现在已经料到了,她们三个人里,除了知秋之外,谁都不会有事。深宫里的历练或许不会使人脱胎换骨,但近墨者黑这个道理,却是亘古不变的。常年跟着秦颖月,关键时刻,不需要谁特意去教,自很多事儿自然而然就懂了。

    三个入慎刑司的宫女儿被带走了、御膳房的奴才们也散了、皇上也走了,漪澜宫里,又恢复了往日的深夜宁静。

    一阵夜雨前的狂风吹来,吹卷得房门吱呀一声儿。随即,便是“嘭”的一声儿,一扇房门关上了,另一扇还在摇曳着。

    宫门外,打更的声音传来,子时了。

    容菀汐怔怔地站在屋内,初夏一言不发的,默默地走到房门口儿,关上了在夜风中摇曳的房门。

    不多时,漪澜宫院门口儿,就听到了一阵整齐的脚步声,应该是皇上派来的御林军到了。

    这些御林军也是静悄悄的,除了脚步声之外,并未发出其他声响。该吩咐的话,想必皇上已经都吩咐了。从此刻起,这漪澜宫里,连一只小鸟儿都飞不出去。

    没想到,不过慢了几句话,竟然酿成了这样的后果。其实如果太后不是这么刚巧儿地过来,如果当时她和皇上把话挑明了说清楚,此时的结果便不是这样。

    这便是他的一味容忍所酿成的后果。不和她挑明,心里的怒气却还在,总要撒出来不是?这些怒气一点点的积累,在某一个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情况下,便毫不客气地发了出来,以一种他认为十分合理的方式。

    可这怎么可能是合理的呢?他用他所以为的,来断定这一切,使得这一切本身就建立在错误的基础上。

    心是真的、情是真的,可就是怎么都说不清楚了。

    失之毫厘,差之千里……

    容菀汐很像要冲出去和他解释,可是她已经冲不出去了。在她发现自己陷入牢笼中之时,解释之心,也便随之没了。

    此时容菀汐觉得,外头纵然漆黑风大暴雨将至,但外面的天地,却也总比她所处于的这片天地,要好得多。

    这一夜注定是一个无眠夜,谁的心里都不安生。

    慈安宫里,太后已经很疲惫了,可是却并未睡意。芳菲在梳妆台前为太后卸下满头珠翠,看着铜镜中的人,太后不由得叹了一声儿。

    铜镜中的人,容颜未老,然而这世上,却已经再没了她可以为之而容的人。

    先帝去得太早,以至于她在如此年纪,便已经成了这后宫里的一个老朽。上一朝,这未央宫里的争、未央宫里斗,都因先帝的离去戛然而止,而这一朝的,在此刻,却刚刚开始。

    宸儿毕竟江山万载,所以这一朝的这些女人们,有的争、有的斗呢。

    “太后可是在仇如何断今日之案?”芳菲问道。

    太后又叹了一声儿, 道:“这三人,谁都不是省油的灯儿啊。”

    “但娘娘们的这些伎俩,终究是逃不过太后的法眼去的。”芳菲道。

    太后一笑,问道:“今日之事,你怎么看?你觉得那行凶之人和下毒之人,究竟是谁呢?”

    “奴婢愚钝,却也愿意猜测一二……若说得不对,太后便当笑话听了,可别洗笑话奴婢啊。”芳菲笑道。

    太后道:“你只管大胆说便是,哀家并不觉得你说出来的会是笑话。至少要比他们做的事漂亮得多。”

    芳菲道了声“是“,便分析道:“奴婢以为,杀死夏果的人,和下毒的人,未必是一个……夏果活着,碍着谁的眼了呢?碍着了谁,自然就是谁弄死的。至于那下毒之人……奴婢说不准。总觉得冬雪沉稳城府深,但知秋,的确不是那种颇有城府之人……”

    “且若以聪明来说,以皇后娘娘之智,纵然有心害薄妃,却也不会在蓬莱殿上吧?怎会把事情弄得这么大呢?所以这事情若是皇后娘娘做的,便是一件大蠢事。但这件事情若是薄妃娘娘做的,可就是一件精极、妙极的事儿了。”

    太后一笑,道:“的确如此啊。此事乍一看,的确是容菀汐所做。毕竟一来又雪国的背景牵引着,二来有知秋作为确凿的人证,三来她和薄馨兰之间的利益纠葛在这儿呢……”

    “但是细细一想,却觉得,不似她所为……但是你发现了没有,今儿皇上很有些蹊跷。他虽依旧护着容菀汐,但却并不怎么相信她。以至于哀家在说抓知秋、说封宫的时候,皇上一见此时并不伤及容菀汐根本,便也没管这事儿,由着哀家如此做了……这又是为何?”

    芳菲挠挠头,道:“奴婢也糊涂了。”

    太后道:“咱们外人细看都能看出蹊跷的事儿,怎么皇上却看不出呢?若说当局者迷,的确有理儿,可却也未必要迷成这个程度。是不是还有什么事儿,促使得皇上确信了,但这事儿皇上却没和咱们说。”

    “的确有这个可能呢……”芳菲道,“如此说来,今日的这毒辣之事,依旧还是皇后娘娘做的?”

    太后静静想了片刻,摇了摇头,道:“不尽然哪……如果是容菀汐做的,反而好了,至少这后宫里头,大家伙儿不过都是些平庸之辈罢了,没什么奸诈至极的人。但若不是容菀汐做的……那筹谋之人心思之深、识人看事之准,可当真令人的胆寒哪……”

    芳菲不由得也觉得一阵脊背发凉,道:“是呢,这人必定能抓到陛下心里去,一抓一个准儿。”

    “馨兰是没这个本事的……”太后道,“一是她天资不至于如此,二是她并无此心。她的心,全都在她的儿子身上,并不在陛下心上,如何能将陛下揣摩得透彻?所以这个有本事的人若真存在,只怕……是霜露阁那位呢。”

    “秦小主平日里不显山不露水儿的,但是此时她能出现在陛下的后宫里,便已经是很大的本事了。便是奴婢用愚眼瞧着,便也觉得小主并不是个善茬儿呢。更何况,陛下和小主的过往……当时可是闹得人尽皆知的。若说这当朝后宫里,有谁最了解陛下,只怕是秦小主不差。”芳菲道。

    太后点头,道:“这个秦颖月……哀家早觉得她并非善类,这才派了夏果去盯着她。本以为她还要多消停一会儿呢,却不想,这便沉不住气了……”

    “太后觉得,这事儿一定是秦小主做的了?”芳菲问道。

    太后沉思片刻,却还是长叹了一声儿,道:“看来,哀家的确老了、鲁钝了……其实直到此刻,哀家并不能吃准哪。因为容菀汐的身世,毕竟太让人心疑。再加上她一直以来的谨慎聪慧,焉知这是不是她设下来的迷局?或许,她就是故意让所有矛头都指向她、故意让皇上以为是她所为呢。”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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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15860/ 第一时间欣赏步步倾城:噬心皇后最新章节! 作者:一缕相思所写的《步步倾城:噬心皇后》为转载作品,步步倾城:噬心皇后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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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步倾城:噬心皇后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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