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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一缕相思     步步倾城:噬心皇后txt下载     步步倾城:噬心皇后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七百二十一章:宫深不夜

    一朝人一朝心,她们那一朝的后宫里,并没有如容菀汐和秦颖月这般七窍玲珑之人,最厉害的角色,也不过是如薄馨兰那般能沉得住气罢了。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所以若是以上一朝的老法子来度人,总是度量不通的。

    太后手中摩挲着芳菲放在梳妆台上的玳瑁发簪,这玳瑁发簪,还是初入宫的时候先帝送给她的。不同于待其他妃嫔,他总是会送她一些很有心意的礼物,这发簪不过是一生中他所送给她的礼物里,并不稀奇的一个罢了。但是哪一个,她都爱不释手……

    然而如今,却一只有睹物思人的份儿。那人去了,她再也见不到。

    太后思虑了好半晌,方道:“暂且关押着那三个奴婢,等薄馨兰好了,这事儿便交给她来查,哀家也是乐得清闲。”

    “交给薄妃娘娘来查……”芳菲有些糊涂。

    “不错”,太后道,“现在并不能定论到底是谁做的,但最终的结果,却一定可以。”

    自铜镜中看到芳菲那灵巧的面容上此时却仍旧有些不解,太后继续道:“倘若最终知秋认罪且连累到容菀汐,且紧跟着就死了,那么这事儿,便一定是秦颖月做的。倘若最终知秋虽然认下了罪,但却并未累及容菀汐,且最后还活着,便一定是容菀汐做的。”

    芳菲听明白了,恍然道:“倘若真的是皇后娘娘指使知秋姑娘做的,最终知秋就算挨不住认了罪,以皇后娘娘惯常表露出的仁厚,断然不会要知秋姑娘的性命。即便有此心,却也不会马上为之,以免遭人口舌。且秦主子那边又是个心思机敏的,一旦让知秋认了罪,随后立马会找个由头儿躲得远儿的,以免惹上麻烦,不会给皇后娘娘嫁祸她的机会……”

    “但若知秋姑娘认罪后便死了,更有甚者,还有一些紧跟着的证据证明是皇后娘娘做的,那么便一定是秦小主所为。”

    太后点点头,以示芳菲猜得不差。叹道:“如此,倘若这事儿不是容菀汐做的,便只有由着那真凶旗开得胜。只不过以后路还长,即便让她赢了这开头儿,她也未必能有本事一直赢到最终。容菀汐输了这一次,却也不算冤枉。她犯下的这些事儿,早该得到惩治。既然皇上舍不得、哀家做不得,有人代劳,挫一挫她的锐气,也不错。”

    芳菲连连点头,由衷道:“太后妙计……”

    太后却是摇摇头,道:“不过是无奈之举罢啦……皇上不爱细管女人们的事儿,又太过感情用事,一切只以情意而论,偏得身边儿的这些女人,各个都不是省油的灯儿。哀家若不勤盯着些,只怕早晚有一日,他要栽在女人的手里。可是皇上他,却不理解哀家的苦心哪……”

    “想来陛下也是因着最近事情乱,一时糊涂,待到陛下回过神儿来,必定明白太后的用意,必定感激不已。陛下向来孝顺。”芳菲宽慰道。

    “哀家有这一双儿女啊……是好。如今陛下去了,多少人孤零零地独自过后半生,便是那不到双十年华的赵娥,身边儿也不过只有一个女儿罢了,哪能像哀家这般享含饴弄孙之乐?可哀家的这一双儿女,却又着实不让人省心……最近你瞧着,凝儿和那姬侍郎怎样了?”

    芳菲道:“公主为陛下守孝,并未再见姬侍郎。”

    “她果真说到做到,总算先帝和哀家没白疼爱她一场儿……只是凝儿年岁也不小了,待到守足三年的孝,那姬玉麟若还记挂着她、等着她,倒也不失为一桩好姻缘。”太后道。

    “姬大人状元出身,才学品貌都极好,若还能为公主等上三年,可见对公主情谊深重呢。公主能择此良婿,太后日后啊,可是更只有舒心的份儿了……”

    “但愿如此吧……”太后苦笑道。

    ……

    皇上回到乾清宫安寝已是后半夜儿,早就走了困,心里想着菀汐,更是翻来覆去睡不着。

    如今在宫里,自然不比在府里自在,独自留宿乾清宫,身边儿无人侍寝之时,李忠贵总要安排个上夜的奴才。有时候是小福子,有时候是云裳。夜里若有起夜喝水之时,身边儿有人服侍着也方便,皇上便也由着底下奴才们的安排。

    今晚云裳自请了上夜,躺在龙床下五步远的褥子上,听得皇上翻来覆去,云裳的心,也随着皇上翻来覆去的,一刻不曾安歇。

    原本宫女儿太监上夜,都只能在龙床旁设一个小坐垫,跪在上头熬一宿。陛下睡着了,他们方能靠着龙床边儿上打个盹儿。之前小福子便这样过了一夜,皇上也没说什么,次日她上夜之时,晚上安寝前给皇上梳头,皇上想起宫里上夜的规矩,便命人送了一床被褥过来,让她只管躺在地上睡个好觉。日后小福子上夜,便也随着如此。

    为此,小福子背地里还和她玩笑,说是借了云裳姑娘光儿,若不是陛下心疼云裳姑娘,他怕是熬到李公公的年纪,也还要跪着上夜呢。

    他对女人总是好的,温柔体贴。可这些温柔,却都是不过心的。只不过刚好想到了,便随意做了出来,过后既往。可唯独对秦贵人和皇后娘娘不同,其中,对皇后娘娘又尤甚。

    今日宫里闹出了这样的事儿,秦贵人和皇后娘娘都牵扯在其中,他的心里岂能好受呢?不管最终查出的人是谁,最受伤的人,终归是他。

    他最爱的两个女人,却都在打他唯一儿子的主意。他对大皇子的在意,甚至于还不如对皇后的一半儿多,可毕竟是自己的亲生儿子,骨肉连心,岂能真的不在意他的生死?

    只是其一,其二,只怕也是最让他伤心的,那就是,他所爱的这两个女人,并不肯为了投他所好而安稳度日,反而为了权势地位,不惜背地里对他诸多算计。

    秦颖月、皇后,这先后而来的两人,都是有大福气的,可是却谁也不珍惜。能得到他的情,是多幸运的事呢,怎的就这般生在福中不知福?

    她多希望这有福气的人能是她呢。

    “陛下可要喝茶?”又听得皇上翻了个身,云裳试探着轻声问道。

    过了片刻,听得床幔内又是一个翻身的声音,皇上问道:“今日的事,你怎么看?”

    云裳想了想,道:“奴婢觉得……不太像是皇后娘娘做的。”

    他有意和她交谈,她岂能强守那无用的规矩,说那些无趣至极的“奴婢不敢妄言”之语?

    “为何?”皇上问。

    “皇后娘娘没有这么做的用意啊”,云裳道,“旁人瞧着这件事儿,之所以会想到皇后娘娘,是因为他们觉得,大殿下的存在碍了皇后娘娘的事儿,皇后娘娘定然有除之之意。但咱们却是清楚的,当初陛下原便是要杀母留子,将大殿下给皇后娘娘抚养,还是皇后娘娘自个儿不同意,竭力劝陛下的呢。若皇后娘娘真有忌惮妃嫔有子之心,最初为何不索性装糊涂,顺了陛下呢?没必要多此一举……”

    “所以以奴婢之眼看来,皇后娘娘并无此心。更何况倘若皇后娘娘真有此心,以皇后娘娘之聪慧,一定会将事情做得悄没声儿的,而不会是在蓬莱殿上。难道皇后娘娘想不到吗?一旦这事儿发生在蓬莱殿上,便小不了。奴婢觉着,皇后娘娘不至于糊涂到给自己找麻烦。”

    云裳毫不避讳的将自己心里的想法儿细说了一番,而且言谈之中,还用上了“咱们”。她并不是想要借此试探什么、图谋什么,她只是喜欢和他这样亲近。在皇后没嫁到府里之前,府里唯一能和他说体己话的女人,也就是她。

    但自皇后娘娘来了之后,他有了凡事可以商量之人,便再不问她什么了。可她却并未因此而记恨皇后,只是羡慕罢了。她对皇后不满,只是因为皇后不珍惜他的情,明明已经嫁给了他,却还想着别人。现在眼瞧着皇后娘娘终于把心都放在了他身上,对他百般用心,她自然没有理由再反感什么。

    所以此时,她是真的觉得皇后不会做这样的事。不论是从品性上、还是从对皇上的心来看,皇后都不会这样做。当然这只是相对于秦颖月而言,二择一的选择罢了。毕竟她并不处于主子之位,主子们的心思,哪里能说得准呢。

    “所以你觉得,此事多半如同知秋所说,是冬雪嫁祸给她?”皇上又问。

    云裳翻了个身,不再平躺着,而是侧身看向床幔。她不知道此时躺在明黄色的床幔内的他,是不是也侧身冲着她。便当做如此吧!她贪恋于此时的感受。

    “奴婢觉得……这事儿会不会和秦小主有关?”云裳满是提醒之意。

    但其实她也知道,皇上应该已经想到了秦颖月那边。却还是提心道:“虽然从今晚的事上看,小桃姑娘只是一个局外人,夏果也不过是因为倒霉罢了,可为何偏得是小桃姑娘这么凑巧?为何偏得是夏果倒霉?怎么都是霜露阁的事儿呢。”

    自己想到和听到别人说,到底还是有些不同。自己想到,或许没几分肯定,但若再听人说一遍,怕是至此忽略不掉。

    “你瞧着,秦贵人是个怎样的人?入宫后可有安生之心?”皇上静了片刻后,又问道。

    “奴婢瞧着……秦小主不像安生之人。”云裳道。

    皇上平躺着,张开眼睛看着头顶,但天色漆黑,原本就暗夜无光,床幔更是将外头的一切遮挡得死死的,使得他的眼前也是漆黑一片。原本白日里一睁眼便能看得清楚的,现在是怎样看也看不到了。

    云裳不知道菀汐的身世、没看到二哥传来的字条,如此认为,是再正常不过。可见宫里人对菀汐的品性都十分认同,这是好事。

    他多希望自己也能如云裳一样,不知道她的身世、没看到二哥的飞鸽传书。那样,他也会毫不犹豫地相信菀汐……

第七百二十二章:眠妖苏醒

    可是偏偏,他知道了这些。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所以在听了云裳这些话之后,本能的反应竟然是——你想的太简单了。在他有这种想法之时,可见在心底里,他便已经相信了。

    在离开漪澜宫、在看不到她、在静下来之后,他所作出的选择,竟然是这样的。

    “奴婢……可是说错话了?”听得皇上久久不语,又不是睡着之时的呼吸声,云裳还以为自己说错了话,不应该那般直白地断定。

    “不曾”,皇上道,“你说得都没错……只是朕自己有些事情还想不通罢了。”

    颖月不似安分之人,这一点,他早在太学之时就清楚。当时颖月吸引他的,也就是这般不服输、不认命地不安分。但待她到了他身边、进了未央宫里,他却还是希望,她能做一个不争不抢的安分之人,自此安安稳稳地度日,别给宫里添麻烦、别给菀汐找麻烦。

    只是因为他不再爱她,对待便这般不同。

    云裳的所见不差,霜露阁无端搅和进来,的确很蹊跷……

    几乎一夜未眠,及至该当晨起的时辰,皇上也还是起了。云裳正伺候着梳头,便听得乾清宫门外有人求见。

    李忠贵迎了出去,说了几句,便进来禀报道:“陛下,守在霜露阁外的侍卫说,秦小主昨晚咳了一夜,还带着干呕,听起来很痛苦的样子。他们想着霜露阁里没有奴婢在跟前儿服侍着,便只有冒犯着问了一句,小主说不碍事,侍卫们便也没敢再叨扰。但今日一早儿,小主便扶着门框,差他们去找太医。只见小主拿着的帕子上都是血,一早儿和他们说话之时,仍在咳血呢。”

    皇上皱眉,道:“朕知道了。”

    随即便吩咐云裳:“快着些,朕先去趟霜露阁。”

    云裳应了一声儿,手脚麻利地为皇上将头发束好,穿好了上朝的龙袍,以便皇上在霜露阁耽搁了,能直接赶去议政殿。

    御膳房里来摆了早饭,皇上只匆匆进了一碗清粥,便吩咐了摆驾霜露阁。

    皇上到的时候太医刚进屋,站在门口儿,便能听到里头猛烈的咳嗽声。皇上疾步进了屋,问太医道:“瞧着秦贵人如何?”

    李太医正给秦颖月把脉,忙起身给皇上施了礼,这才道:“微臣还得再瞧片刻。”

    皇上点头,道:“仔细着些。”

    “咳咳……咳咳咳……”说话间,秦颖月又是一阵猛咳。

    皇上坐在床尾,有些心疼道:“听侍卫们说,昨晚便如此,怎的不让他们去传太医?”

    “昨夜宫里已经够闹腾了,臣妾不想再添乱。以为忍一忍,便能忍过去了……可这身子……咳咳……却是……这般不争气……”秦颖月说着,又止不住地咳了两声儿。

    皇上紧张道:“你快躺下歇着,有什么话,等吃了药不咳了再说。”

    “咳咳……咳咳……”秦颖月用帕子捂着嘴巴,点了点头。

    李太医眉头紧锁地给秦颖月把了好半天的脉,却是忽然起身,跪地叩首道:“微臣医术不精,恳请陛下重责……”

    “怎么回事?”皇上道。

    “回……回陛下,从,从脉象上看,小主……小主除了常年忧思,心气不足、肝气郁结之外,并无什么不妥之处……微臣实在找不出这咳血的缘由来。”李太医道。

    皇上点头,道:“不要紧,老马尚有失蹄时。如今霜露阁里没有可用的奴才,你亲自回太医署一趟,再叫几个当值太医过来,一起瞧瞧。”

    “是。”李太医着实松了口气,忙应了一声儿去办。

    君紫夜的药很管用,秦颖月的脸一日比一日见好,自己都能感觉到那疤痕处发痒,像是有新的皮肤滋生出来。但疤痕犹在,脸上的面纱自然也还戴着。此时用帕子捂着嘴,多有不便。可能是怕自己咳嗽冲撞了皇上,却也一直这么捂着,使得那看向皇上的双眸,显得更多了几分委屈,水润含情。

    皇上见秦颖月的胸前和喉咙起伏了几下,但却没有咳嗽出来,便知道她是故意忍着。关切道:“不必忍着,想咳便咳出来,咳出来会舒服些。”

    秦颖月摇摇头,又暗自压了一会儿,觉得好受些了似的,这才放下了手中的帕子,道:“臣妾只是麻烦他们帮忙去传太医,不想他们竟然去禀报了陛下,害得陛下一早儿便赶过来……”

    说着,眼中满是心疼:“昨晚小桃没回来,太后派来封宫的嬷嬷说了缘由,臣妾知道,昨儿陛下定然操劳到半夜。原就没睡个安稳觉,这一会儿又赶到臣妾这里来……也不知身子受不受得住。”

    秦颖月眼中的关切是真真儿的,灼得皇上心内的愧疚更盛。

    “朕向来身强体健的,岂能一夜不睡便受不住了?”皇上笑得轻松,“你只管把自己的身子照看好,莫要操心这些无用的。”

    秦颖月笑道:“是啊,宸哥向来健朗……记得在太学之时,还正月里呢,宸哥就穿着单衣到处跑了……”

    眼中是颇有感触的深情也苦涩,看着皇上……

    “那时候朕正当少年,浑身是劲儿,这两年可不行啦。”皇上仍旧笑得随意,完全是闲聊的样子。

    但其实心里,并不是丝毫感触也无。那些年少过往,他怎能忘记?只是时至今日,他已经不爱那过往中曾每日心心念念的人了,这些过往再提起,也只不过徒留一声叹息,提之何用呢?

    “也不知道母后到底什么时候能放人,小桃不在宫里,你多有不便。昨儿是忙晕了头,忘了给你配人。等会儿朕吩咐李忠贵,让他给你配几个得力的奴才。”皇上不想再谈及过往之事,忙说了其他的。

    秦颖月看出了皇上本能的抗拒,却并未有什么失落之感。因为如果皇上当真对过往毫不在意,只把她当做一个同窗,又怎会逃避谈及此事呢?他的逃避,反而表明了他的在意。

    戏做得足,秦颖月并未马上回答皇上,而是又用帕子捂住嘴巴,压了一会儿,这才道:“陛下千万不要吩咐下去,臣妾这里真的不缺人手。更何况昨日的事,小桃不过是倒霉碰到了,太后自有公断,想来小桃定不会惹上什么麻烦,过几日会回来的……再说,臣妾和小桃两人度日,早就习惯了……”

    说着,不免有些凄然,道:“宫里人人都长着一双势力的眼睛,拜高踩低。如今臣妾的处境……奴才们派来了,怕不是让臣妾顺心的,反而要给臣妾添堵。臣妾就一个人儿,能有什么麻烦事儿呢?再等几日吧。”

    “放心,朕会让老李妥善挑人,且朕会亲自吩咐他们,让他们不敢怠慢。”皇上道。

    秦颖月摇头,道:“陛下的好意,臣妾心领了,只是宫里这些奴才,哪一个不是长了几十个心眼子的?在陛下面前一个样儿,在臣妾这里,怕是又一个样了。人前人后如一的奴才,都只在受宠的、高位的娘娘那儿才有呢。如臣妾这般处境……何以奢求?莫不如清清静静的。”

    皇上想了想,便道:“也好吧,随你顺心便是。只是小桃不在这几日,你身边没个服侍的人,却是万万不可。朕让云裳过来跟你几天……诶,这你可不要推辞!不然朕可真要给你配奴才了!”见秦颖月开口欲要拒绝,皇上忙阻止了她。

    秦颖月见皇上坚决,便也只得点点头,道:“好吧,臣妾不推辞便是……”

    忽的叹了一声儿,道:“听得夏果就这么死了,臣妾心里也不舒服。虽说她对臣妾百般怠慢,但毕竟是成日里在跟前儿的人,就这么死了,总归让人惋惜。不想一个出门儿时还活蹦乱跳的人,怎么就死了呢……”

    秦颖月说着,又是一声重重地长叹:“人的福祸,当真说不准的……臣妾真怕,如果有一天,臣妾也是这般不知怎的就死了,连最后一面也无法和陛下喜相见,臣妾可怎么甘心呢……”

    “说什么不吉利的话?”皇上笑道,“夏果那是恶有恶报,你也不必把这事儿太放在心上。只管安心养病、舒舒坦坦地过日子,总想着死的时候做什么?”

    秦颖月却是没有玩笑之意,而是深情地看着皇上。那眼神儿让人瞧着,好像她真的是个将死之人似的,满是不舍。

    被她这动情的眼神儿看得,皇上不免也是心里一阵难受,语气不由得温柔了些:“放心,宫里的太医虽然及不上君紫夜医术高超,但也过得去。李太医只是一时犯了糊涂,怕是还没睡醒呢!等下几个睡醒的太医过来,定能给你开一个尽快痊愈的方子。”

    皇上话音刚落,就听门外李太医自己禀报道:“陛下,微臣叫了几位当值的同僚过来。”

    “进来。”皇上略扬声。

    李太医做事情还挺尽责,一起带了四个太医过来,加上他自己,一共五个。每日当值的太医一共才八个,此时年长的几个,怕是都在这儿了。

    “好,给秦贵人仔细瞧瞧。”几位太医请了安,皇上一抬手,示意他们起身。

    见皇上竟然是穿着上朝的龙袍在此,几位太医自然都知道了皇上对秦颖月的重视,哪敢怠慢?轮番儿地、仔细地给秦颖月把了脉。然而一个个的,却都还是如同李太医那般眉头紧锁。

    “如何?”皇上问。

    几位太医相视了一眼,最终由最年长的陆太医道:“回陛下,从脉象上看,小主的确只是心气劳损、肝气郁结。并无什么大为不妥当之处。”

    “那为何会如此剧烈咳嗽?为何会咳血?”皇上问。

    一个太医若瞧不出来,许是庸医,两个太医若瞧不出来,许都是庸医,但不可能今日当值的太医都是庸医吧?所以对于几位太医所说的脉象之所见,皇上并无什么怀疑,但是对秦颖月的咳血之状,显然也没什么怀疑……

第七百二十三章:出手稳准

    听得皇上如此问,几位太医自然也知道,对于秦贵人的咳血之症,若是不给出个合理的解释,只怕今日是很难全身而退了。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但从脉象看,却的确看不出什么来,这让他们如何回答皇上?

    还是陆太医年长经事,细想了想,便道:“小主近日来可是依旧按时服用君阁主的药?”

    “这是自然”,秦颖月压抑着咳嗽了两声儿,方道,“每日小桃都会按时熬了给我。今早因着这病起得突然,且小桃又不在,便落下了一顿。”

    陆太医道:“如此便对了。”

    “对了?什么对了?难道这咳血之症和君紫夜的方子有关?”皇上有些诧异。以君紫夜的品性,绝不会做出在方子上动手脚的害人之事。

    “依微臣愚见,正是”,陆太医道,“君神医妙手,所用之药,定然也与寻常阆中不同。小主吃了君神医的药,平日里可有嗜睡之症?”

    秦颖月点头,道:“确实如此。”

    “但每每困乏之时睡上一觉儿,醒来身子便极舒坦,与平日里熟睡醒来不同?”陆太医又问道。

    “正是。”秦颖月道。

    “陛下和小主无需担心,小主的咳血之症,只是神医的药服用到了一定日子,起了排淤的作用而已。小主将体内难以由血气循环而排除的淤血,以此方式排出来,日后体内气血通行更加顺畅,对每日所服之药的吸收,要比之前更好些,更助于痊愈……”

    陆太医说得极为佩服:“这便是神医的高明之处了。只以药量的积累,便能达到即便连日行针都无法媲美的效果。若以行针来助小主排除体内积淤,一来太过冒犯小主凤体,二来小主定然也要忍受每日行针之苦,但如此,小主只是咳嗽陆个两三日,便能将体内积淤排得干干净净的,并无其他不适之处。如此妙招,令微臣叹服啊!”

    “敢问小主,除了从昨夜起便开始咳嗽之外,是否并无其他不适之症?咳嗽之时是否并不觉得脏腑疼痛?”陆太医这才补问了秦颖月这么一句。

    其实这断病之“问”,岂不应该在他给出结果之前便做出的?他不是不懂望闻问切这些最基本的,而只是故意在此时问出。因为他心里有谱儿,在说过刚才那一番话之后,此时问出,秦贵人定然会给他肯定的回答。

    “的确如此……”秦颖月道,“所以我自昨晚咳嗽时起,便觉得能熬得过去,觉得不是什么大病。但今早还在咳血,这才有些吓着了,便劳烦了侍卫去寻了太医。”

    陆太医点点头,向皇上又施了一礼,道:“陛下尽管放宽了心,微臣等所料不差,小主咳血之症,是福非祸,待到体内淤血排出,便可痊愈了。”

    皇上恍然道:“的确……刚刚颖月和朕说话之时,朕听着,并未觉得气息虚弱,只是见她难掩咳嗽而已……”

    “如此便好,朕也放心了。只是总这么咳嗽着,却也让人太难熬。不知陆卿可有什么法子,能让贵人既把体内淤血都排出、又能让她不必咳嗽着这么难受?”皇上又问道。

    “这……”陆太医笑道,“陛下可真是为难臣等啦……若是不用力咳嗽,岂能将体内积淤排得干净呢?都说良药苦口啊,想要治病,多少是要受些罪的。古往今来医之大者,也未能找到一个两全其美的法子啊。更何况臣等这般学浅才疏?”

    其他几人也随之点头,施礼歉然道:“臣等无用。”

    皇上一摆手,道:“罢了,的确是这个理儿。良药苦口利于病吧!只是……只是即便喝了苦药,也能紧跟着吃一块儿糖缓和一下。这不咳嗽的法子没有,可有让咳嗽时痛苦小些的法子?”

    “回陛下,小主这般咳嗽,必定伤及喉咙,微臣等这就回去拟一个极温和的润喉方子出来,抓好了药给小主送来。”陆太医道。

    “好,你们这就去办,务必要弄得仔细些。朕记得,神医给秦贵人的药方,太医署也备有一份儿。你们回去找出来瞧瞧,可莫要与其上的药冲撞了。”皇上吩咐的细致。

    “是,陛下放心,这点臣等是不会疏忽的。”陆太医道。

    皇上点点头,吩咐了太医们退下。急着去上,便也并不在此多留,简单嘱咐了两句,便转身要走。

    “陛下……”秦颖月轻声叫住了皇上。

    “怎么了?”皇上回身问。

    秦颖月含情看着皇上,好一会儿才道:“没什么,臣妾只是……臣妾只是想,多看陛下几眼……陛下这一走,臣妾又不知道多久才能再见到陛下……”

    说着,秦颖月这才起身,规矩施礼道:“臣妾……恭送陛下……”

    皇上看她那含泪垂首的模样,心内一软,走回来扶起她,笑道:“哪有你说得这么严重?你只管好生歇息……”

    却只是扶着她回到床边,并未向她保证什么。

    然而扶着秦颖月坐下,手要抽出之时,忽地被秦颖月紧紧握住了。

    秦颖月抬头,一滴泪便从那满含泪水的眼中落下,顺着脸颊滑落……

    “宸哥,你晚上还来,好不好?夏果死了、小桃又不在,我……我和云裳又不熟,不敢劳烦她上夜,我……我害怕……”秦颖月委屈的眼泪大滴大滴的掉落,楚楚地看着皇上,眼中满是渴求。

    皇上心内一软,脱口便应道:“好。”

    秦颖月含泪笑了,轻轻揉了揉皇上的手,这才不舍的放开了。却还是道:“君无戏言,陛下既答应了臣妾,晚上可一定过来……”

    皇上点点头,也不知怎的,竟然伸出手来,轻轻摸了摸她的头,这才转身离开。

    “咳……”身后儿,又传来了秦颖月的一声咳,但声音断得很快,可见是被她压抑住了。

    走出霜露阁,皇上的眉心皱了一下。便紧赶着吩咐李忠贵:“快走,莫要误太久。”

    在窗内看到皇上匆匆上了步撵、步撵匆匆离去了,秦颖月拿下了捂在嘴边的帕子,端起小几上的茶盅,猛喝了几口茶,用力将喉咙里的鸡血咽了下去。弄得自己一阵恶心反胃,但嘴角,却是笑着的。

    君无戏言,他既答应了过来,便一定会来。

    ……

    回太医署的路上,赵太医轻轻拽住了陆太医,有些紧张地低声道:“陆大人,秦小主的病到底如何?你这般在陛下面前乱说,可别惹上了干系。万一回头儿亲小主的咳血不止,可怎生是好?”

    此时永巷里无人,听得赵太医这般问起,其他三个太医里,有一个不明白的,也跟着问了一句:“是啊陆大人,咱们可别摊上了干系?”

    其余两人却是含笑,一脸了然。

    见永巷里此时无人,陆太医也稍稍放心了些,却还是压着极低的声音,拉着李太医和吕太医近前来,道:“放宽了心,秦贵人根本就没有病。如若不然,怎的我们几个都没把出来?更不可能在我问她之时,那般顺着咱们回答。明摆着是没病。”

    如此一说,不必细解释什么,赵太医和吕太医自然懂了。

    宫里的这些老太医,如陆太医这般年岁的、且入宫又早的,都已经是历经三朝的人了,更何况太医们又多出自世家,对后宫里娘娘们的那些计较,了解得比皇上还透彻。秦贵人的这种无病称病之举,可是宫里娘娘们的惯用伎俩,一旦反应过来,便都见怪不怪。

    秦贵人给他们抛了一个难题出来,他们却不能计较,只能认命。只能凭借着自己的一番翘舌应对,给彼此一个台阶下。等会儿还要把戏给做足了,给这无病之人开一个润喉的方子,一点儿不能怠慢。且不光要好人做到底,还得做哑巴,不能和任何人说秦贵人的病是假的,他们自己看出来罢了。

    老陆轻声叹了一声儿:“人难做,医难为啊。”

    ……

    太医署的人一旦对哪个宫里的事儿上了心,办事可是相当利落,还不到半个时辰呢,秦颖月便见陆太医亲自提着几包药正往这边来。

    此时秦颖月倚在小书房的椅子上,仍旧拿着她的帕子,不断咳嗽着,扔在地上的血帕子已经有两条,一旁还备着两条,誓要将那鸡血全用完不可。这样不过是为了把戏做足,以便让门口儿的侍卫们听到她一直在咳。一会儿赶在云裳来了之前,将帕子泡在盆儿里洗了,也能让云裳看到,她的确是在咳血。

    但云裳那贱蹄子鬼得很,帕子是断然不能让云裳洗的,必须要先洗了才行。不然若是被云裳看出了帕子上的是鸡血,定然要到宸哥面前去嚼舌根。

    觉着快到下朝的时辰了,等皇上回到漪澜宫,不多时云裳便会过来。秦颖月忙先将两个帕子捡起来,扔在水盆儿里搓洗。刚搓洗了两下,陆太医的请安声便出传了进来。

    “陆大人请进……”秦颖月略扬声。

    陆元修硬着头皮进了屋,其实已经料到了秦颖月会和他说什么。但是没办法,谁让他倒霉摊上这事儿了呢。如果今日说把不出来,势必要与秦贵人有一番对峙。最后即便他们这边赢了,日后在宫里也不可能再有好果子吃,有哪一个后妃还敢用他们几个瞧病?长久被闲着,被太医署裁下去是迟早的事儿。

    他是年纪大了,乐得回去颐养天年,可是他儿子今年还要考太医署呢。他们与秦贵人对峙事一出,怕是没人敢招他儿子进来,谁愿招一条随时会咬人的狗呢?大家都愿意和和气气度日,不到生死关头,万万不会找主子的麻烦。

    刚才的情况下,若他不说,场面怕是维持不下去。一旦皇上等得不耐烦而动怒,他们再说什么忽悠之言,皇上可没那么容易相信。

    旧朝已去,新朝后宫里,他的新主子,便只能是面前这位戴着面纱的秦贵人了。

    陆太医向秦颖月施礼后,便一直安静地站在门口儿等着。秦颖月洗完了帕子,将帕子晾在水盆架上,又抬起水盆儿,要出去倒水。

    陆太医忙迎了上来,道:“小主身子弱,不如由微臣代劳。”

第七百二十四章:扶摇风起

    “也好,有劳陆大人。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秦颖月含笑将水盆儿递给了陆太医,并未有推辞之语。

    陆元修端着水盆儿,心里自然有些不舒坦。在宫里过了大半辈子,服侍了三朝娘娘,却也从未给人端过水盆儿,今儿可是头一遭,这位秦小主,果然很有些本事哪。

    没办法,谁让他晚年时运不济,不幸赶在了这个节骨眼儿上,遇上了这事儿呢。

    陆太医亲自帮秦颖月把水盆儿里的水倒了,刚进屋,秦颖月便紧忙接了过去,歉然道:“我这宫里如今也没个使唤的人,劳烦了陆大人。”

    陆太医笑道:“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

    言罢,将那一直拎在手中的药包递给了秦颖月,笑道:“这是微臣给小主配的药,最是温和润喉。”

    秦颖月接了,笑道:“有劳大人……今日我宫里的事儿,给大人添了不少麻烦,大人非但没有埋怨我,反而这般尽心尽责,让我心内甚是愧疚,且也感激不已。心里想着要好好报答大人今日为我治病的恩情,但苦于这一阵子身子注定不方便,只怕不但不能立刻报答大人,还要有些继续麻烦大人之处呢……”

    “只是大人的恩情,我一直记在心里,日后局面好起来,定然不会忘了大人今日帮扶之恩。不知大人可愿以医者仁心,继续帮扶我这多病多灾之人?”

    秦颖月说得相当了然直接,这倒是在陆太医的预料之外,原本还以为,秦颖月怎样也要和他客套一番呢,却不想,她没套近乎也没聊家常,直接便说明了自己的意图。

    忽然想到门口儿那些侍卫,便明白了一二。秦颖月是担心万一那些侍卫里有什么听力极好的人,能够听到他们的话,回头儿再到皇上面前去嚼舌根,后果可是不堪设想。但如今只是说了这番在别人听来很隐晦、在他们听来却心知肚明的话,即便那些侍卫们之中有有心之人,却也弄不出什么大风浪来。

    这女人的谨慎心思,当真让人叹服啊!鸿鹄岂是巢中物?终有一日到九霄。这位秦小主未来的路,注定长得很。

    “小主客气了,这都是微臣分内之事。日后娘娘的身子,只管放心交给微臣调理便是。”陆太医施礼道。

    “我对陆太医的医术很是放心,有陆太医帮忙,实乃我之幸事。”秦颖月笑道。

    “微臣惶恐。”陆太医做足了客气。不管秦颖月的根底到底如何,遇人三分敬,总是没错的。

    “想来太医署里还有诸多事情等着大人去处理,我这里病气之屋,就不留大人了。”秦颖月笑道。

    陆太医忙道了告退之语,恭敬着退下了。秦颖月这般利落的性子,他确是很有几分欣赏。但这位主子可不好侍奉,日后相处,必定要极其小心才行。

    ……

    秦颖月的霜露阁里,因着她的妙计,皇上封宫之令,几乎没有对她造成什么影响。但容菀汐这边的境况,却是大不相同。

    漪澜宫外重兵防守,漪澜宫内死寂一般。就连平日里在院子里撒欢儿的雪绒,今日却都是消消停停地待在它自己的小房子里。那些高空中的飞鸟们,好像都听到了皇上的话似的,此时的漪澜宫上空,是连一个飞鸟也无。

    容菀汐静静坐在小书房里,细想着从昨儿遇见钟粹宫主仆之后的所有事。然而细细捋了一遍,却还是没什么头绪。再往后头想,便是她此时如同笼中之鸟一般的处境了,自然更不可能想出什么端倪。便只能往前想……再前头,便是她和皇上在漪澜宫里,不过如往日一样,哪里有什么值得推敲之处?靖王来的时候,也不过是一番例行禀报罢了……到底问题出现在哪里……

    容菀汐几乎是在回想着昨儿皇上说的每一句话,忽的,脑海中一个念头儿闪过!昨儿皇上问她,如果在蓬莱殿夜宴上和慕容焰说君紫夜的不是,慕容焰会不会和他翻脸。这话当时听起来是没什么,可过后细想来,和着皇上当时那有些蹊跷的眼神,就颇为耐人寻味了。

    现在回想起来,昨日皇上的样子,好像是在试探什么似的。可他要试探的,到底是什么呢?

    容菀汐只觉得自己已经到了真相的门口儿,可却怎样也迈不进门槛儿里。

    今日再细想昨晚之事,容菀汐便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不能一概而论。皇上将她禁足,明摆着是因为那张突然而来的字条,但皇上不救知秋,只有一个解释,便是,皇上怀疑是她所为。她一直都不认为皇上是一个脑子混乱的人,皇上不可能把两件事情混到一起去。翎王的字条,只能说明她和翎王有联系而已,却不能说明蓬莱殿的事情就是她做的吧?

    即便没有看到字条上的所写,容菀汐也能猜到,那字条上所写的,不过是一些儿女情长的话罢了。秦颖月又不糊涂,倘若她真的写一些翎王让她害兴儿、害皇上的话,皇上反而不会相信。毕竟自己的兄弟是什么品性,皇上心里还是能吃准的。

    所以说,皇上相信她害兴儿,与那张假冒翎王的字条无关……那么到底是什么原因,才使得皇上信了?

    容菀汐实在找不出来,但却有种很强烈的直觉,觉得皇上的相信,和昨日她察觉到的皇上的异常,脱不了干系。

    “这都快晌午了,太后那边还没什么消息。也不知道知秋被他们折磨得怎样了,能不能扛得住。”初夏担忧道。

    她知道这么说只会让小姐更着急,可是凡事两个人商量一下,总比自己憋在心里要好一些吧?小姐一个人儿这么憋着,可别憋出个好歹来。

    容菀汐叹了一声儿,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慎刑司里花样很多,如果慎刑司那边真的对谁动刑,且又不想让这人死,他们有几百种法子,准保能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知秋小时候虽然受过一些苦,但因着当时年纪太小,长大后便记得模糊了。自打进了将军府,知秋的日子可谓过得顺遂,不曾受过什么委屈、更不必说皮肉之苦。她自己也知道,知秋的性子太娇惯了些。但想着若能有幸找到个知道疼人儿的夫君,这有些娇气的性子,反而是福非祸。

    可没想到,等不到知秋有归宿之时,便先遭了祸。

    以知秋的性子,若是慎刑司真的动了刑,她多半是扛不住的,只怕人家让她说什么,她便说什么了。其实这样也好,知秋能少受一些皮肉之苦,她也能早一日看到皇上的处置、早一日解脱。

    如今却是风平浪静,除了封宫之外,别无其他惩治下来,容菀汐反而觉得难熬。

    “小姐……咱们要不要想个法子,再去求求皇上?”初夏试探着问道。

    容菀汐摇摇头,道:“我昨儿已经求过了,可是他并不打算帮忙。既如此,求人不如求己吧。”

    可是求己,她们被困在这漪澜宫里,寸步难行,哪里能想出什么救人的法子来。

    其实现在最好的法子,只有一个字——等。只要狠下心来,让知秋受一些皮肉之苦,待到知秋招了,一切自然能了结。

    “小姐……”初夏忽然将声音压得极低,道,“早年咱们出去的时候,不是常带着醉梦长吗?奴婢这里还剩一些呢。或许,关键时刻能派上用场。”

    容菀汐心内一亮,醉梦长!若是到了迫不得已的时候,或许她还能用醉梦长救知秋一命。至少,在实在无法之时,她还可以用此东西出宫去……再去求求他。

    她不愿意向他开口,但人命关天,若不尝试到无能为力的程度,岂能对得起知秋呢?

    “再等等……”容菀汐道,“太后极注重惜福养身,昨儿晚上闹到那么晚,太后定然不会连夜审问,今儿怕也不会太早起了。或许太后故意抻着她们仨,在磨她们的耐性,午后才开始审问,也是极有可能。”

    “哎……”初夏叹道,“倘若是陛下审问,知秋受的苦还能少一些,且陛下至少会秉公处理。可太后那边……奴婢总觉着,这一阵子太后对小姐颇为不满呢。”

    “陛下……”容菀汐苦笑着摇摇头,道,“他若是在心底里认准了什么事儿,做起来可是绝对不会手软的。怕是一心想要让知秋招供,招数更花花呢。”

    初夏一瞬不解,但随即,很快便想明白了容菀汐的意思。小姐的意思是说,皇上已经在心底里认定了是知秋做的。是啊,不然以皇上一贯对小姐的爱护体贴,怎么可能由着太后封了宫?

    “这可如何是好呢……咱们打听不到消息,就只是这么干等着,是不是有些太被动了?”初夏道。

    容菀汐点点头,道:“的确如此……不知道知秋的处境,咱们总是无法放心。可……”

    容菀汐叹了一声儿,但觉自己已经被对皇上的情意给桎梏住了,如此紧要关头,却是一点儿主意也没有,一颗心却仍旧围着他转。难道她该想的,不是怎样才能从这封宫的处境中觅得一线生机吗?却反而只是纠结于他到底是因何愿意奴才至于此。

    想通了,又有什么用呢?情况不已经如此了么?她们逃不出封宫的困境,便是想通了、找到了破解之法,又能如何?还不是只能继续做被困的笼中之鸟?

    所以对她们而言,当务之急,就只是解决封宫的困境,而不是那些无用的揣摩君心。

    “我现在头脑乱的很,你说说,咱们可有出去的法子?”容菀汐问初夏。

    显然现在初夏的脑子要比她清楚得多。

    初夏细想了一会儿,却是摇了摇头,道:“若是逃出去,便只能用醉梦长了。可这光天化日里不比晚上,门口儿的侍卫们若是睡着了,自然会被往来的宫女儿太监们给看见。”

第七百二十五章:慕容图谋

    容菀汐点头道:“不错,现在还没到必须出逃的程度,我们若是去看知秋,必须神不知鬼不觉的,不然可是不好收场……”

    “小姐,奴婢有个念头儿,不知当讲不当讲。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初夏道。

    “你我之间,有什么不当讲的?你只管说便是。”

    “奴婢还是觉得,咱们这么闷头儿想下去,不是办法。最终能决定结果的人,还是皇上。不如小姐还是想法子和陛下见上一面,从陛下那里探得的口风,才是最实在的啊……”

    初夏一直知道自家小姐性子倔强,昨日在皇上那儿吃了闭门羹,今日是断不能再求皇上了。可即便不说知秋之事,单只是就昨日皇上看到的那一张蹊跷的纸条,小姐和皇上也还是再见一面为好吧?小姐心思乱,怕是皆因皇上而起。

    小姐心里顾及着皇上,做事情难免束手束脚,也正因为如此,小姐才会混乱到想不出该如何破解这个僵局。

    解铃还须系铃人,这被困宫中的僵局,是皇上给她们的,那么最简单的办法,自然是让皇上这个系铃人来解。

    容菀汐静了半晌……她不是不知道初夏的话有道理。其实在之后巍巍宫阙里,她们的诸多算计挣扎,在“皇上”二字面洽前,都显得微不足道。多少人筹谋了一年甚至更久,可皇上的一句话,便将一切都化为乌有。也有多少人筹谋了半辈子,原本已经做好了筹谋一辈子的打算,幸运的是,因着皇上的一句话,局走到一半儿便成了——她婆婆不就是这幸运之人最好的例子么?

    她不奢望自己能成为这幸运之人,唯愿自己不要变成那个不幸的。

    “怎样叫皇上过来?你可有主意?”容菀汐问。

    “奴婢觉着,说小姐病了,便是最好的法子”,初夏道,“如今陛下此举,只不过是一时气恼罢了,心底里对小姐自然还是挂念的。若听到小姐病了,还不进干着过来?”

    容菀汐点点头,道:“或许吧……”

    但她明明没有病,这样一来,也就只能承认她在用计糊弄他了。但这又能如何呢?在她打算再次求他的时候,她便早就应该将自己的脸面放下。

    时辰不等人,等太后动了刑,再找皇上过来,怕是为时已晚,皮肉之苦知秋已经受了。

    其实,她要做的,并不是选择叫不叫皇上过来,而是尽量说服自己,让自己放下心中的骄傲和脸面。因为除了找皇上过来帮忙之外,唯一的法子,便是一不做二不休,带着俩丫头离开京都。但这样一来,牵扯得可就多了。在所有人眼里,她都是畏罪潜逃。至少在此时,她还不想和他以这样不光彩为收场。

    正在容菀汐犹豫之时,忽听得一阵院门开启的声音……

    容菀汐和初夏相视了一眼,初夏紧忙开屋门去看。回头轻声道:“小姐,是陛下。”

    容菀汐已在窗内看见了,见他只身前来,容菀汐心内一喜,升起了些许希望。

    一来是因知秋许能得救,二来是,庆幸他心里终究还是记挂着她。

    “给陛下请安……”容菀汐态度很好,忙到门口儿去,施礼迎皇上。

    总要有人先低头,不是吗?

    皇上点点头,便吩咐道:“初夏,你退下。也告诉宫里其他奴才,不许近前来叨扰。”

    “是。”初夏还以为皇上是要和小姐说昨晚字条的事儿,自然心内欢喜。

    初夏退下后,皇上并未看容菀汐,而是直接往小书房去,在椅子上坐下,有些疲惫地靠在椅背上,看着她……神情有些疏离。

    “陛下这是怎么了?可是朝堂上有什么烦心的事儿?”容菀汐语气含笑如常,好像完全不记得有封宫这回事儿似的。

    “还好……”皇上深深地看着容菀汐,道,“朕原本打算今日亲自去驿馆见一见诸国使臣,带他们乔装出去乐呵乐呵。却不想没等朕出去,他们便有人来了,好生急不可耐。”

    “风国京都繁华,诸国使臣好奇,急着想要去转一转,也是情有可原。陛下可让靖王代劳了?”如若不然,此时他怎么能出现在漪澜宫?还不要被他们给缠住吗?

    皇上道:“朕让老四带他们玩儿去了,但来宫里的这位,怕是他也没心思去玩儿。”

    “是谁啊?”容菀汐笑道。就是再傻,也能察觉出皇上今日很不对劲儿,这些话可绝对不是在和她聊家常。

    “慕容焰。”容菀汐问得直接,皇上回答得也直接。

    “哦?慕容焰这么紧赶着过来,可是有事儿要求陛下?”容菀汐问。

    皇上笑道:“被你猜对了,他是有谁儿要求朕。只是他这个求法儿,让人心里很不舒服啊。”

    皇上虽然是笑着,但容菀汐却觉得,怎么比看着他刚才那一脸深沉的样子更为别扭呢?

    “慕容焰虽然表面上看起来温和有礼,实际上其性子却相当嚣张乖戾,陛下若是被他的什么话给气着了,千万不要放在心上,没必要和他一般计较。”容菀汐也笑道。

    此时两人虽然看起来谈笑如常,但实际上,相处的样子却是相当别扭。皇上悠然地在椅子上坐着,容菀汐则是站在他面前书桌外不远处,进也不是、退也不是,颇有些不自在。

    经过昨晚的事儿,不光是皇上在心底里与她远了,就是她自己的心里,也与皇上远了些。

    “你倒是挺了解他……说起来,你与他也只不过是在紫云山上有一面之缘罢了,怎么却像是多年至交一般对他了如指掌?”皇上仍旧含笑。

    “是他性子太过外露”,容菀汐淡淡道,“我在去找君紫夜之时,无意间听到了他们的谈话,他便要将我给杀了。幸而有君紫夜拦着,我才不至于成为他的刀下冤魂。”

    “呵呵……看来你是听到了什么极其紧要的话。到底是什么话,可否说给朕听听?”

    “不过是一些雪国皇家内部的事情罢了,抱怨了一些对他养母的不满,说了些他的野心,哪有什么有用的东西?对了,还提到了雪国的振国之宝雪域天珠。可能这便是他要灭口的原因。但因君紫夜的力保,我便侥幸逃了一难。”

    “呵呵……”皇上笑道,“你还真是吉人自有天相啊……”

    容菀汐听皇上说话,是越听越觉得别扭。心里记挂着知秋,也对他这番客套话很有些不满,便也不和他啰嗦下去,笑问道:“他说了什么惹恼了陛下?陛下打算如何处置?”

    皇上手指无意地点着椅子的扶手,嘴角含笑、眸光深沉,看着容菀汐,又陷入到了沉默中。

    容菀汐被他看得更觉不舒服,也更加确定了自己心里的想法儿,昨日皇上和她提起慕容焰,绝对是有原因的。可是她和慕容焰的交集,正如皇上所说,也不过只是在紫云山上见过一面罢了,皇上又何以因慕容焰而与她产生隔阂?所以缘由一定不在慕容焰身上……难道是……雪国?

    未及容菀汐再深想下去,皇上便问道:“慕容焰和朕说,他带了一个人来。这人……”

    皇上说着,从龙袍的袖子里抽出一张叠好的宣纸来,放在书桌上,点了下,道:“他说你认识。”

    容菀汐皱眉,心想与慕容焰有关系的、她的熟人,也就只有君紫夜了。但看皇上的反应,此时这张宣纸上的人,定然不是君紫夜。更何况慕容焰也不可能用君紫夜来要挟皇上什么。

    带着满心的狐疑,容菀汐摊开了这张宣纸……纸上画着一个风姿绰约的女人。但从画像上看,虽是有些上了年岁,但从容貌上却还是能看出,这人,和她长得极像!竟然是……她的母亲!

    容菀汐握着画像的手有些颤抖,着急地问道:“慕容焰说他带了这画像上的人过来,是吗?”

    皇上见容菀汐这般紧张,眸光中的深沉不由得若了一瞬。但却还是平稳着语气,并未有什么惊讶之意显露,问道:“画像上的人,与你是什么关系?”

    不用问这人是谁,因为但只是看着容貌,就能知道这一定是和容菀汐有关的女人。只是她的母亲。

    “这是我的母亲!这画像上的人,是我的母亲!”容菀汐的手是颤抖的,声音也是颤抖的。早就忘了皇上今日的蹊跷、早就忘了知秋的事儿、早就忘了自己的处境,急着上前去抓住了皇上的手,道:“她在哪儿?慕容焰说,我娘在哪儿?”

    皇上愣了下,随即,回过神儿来,起身关切道:“菀汐,你先别急,坐下来慢慢说。”皇上说着,将容菀汐拉倒自己身边来。

    在愣住的那一瞬,他以为自己误会了她,因为她这般焦急的样子不似作假。若心里早有准备,是装不到这种程度的。就连她眼底神色,都是满满的焦急,而不只是表面。

    但在起身之时,理智却还是跳了出来,叫嚣道:“风北宸,你清醒一些。若她不作出这般焦急的样子来,你又怎么会为她出兵呢?”

    所以此时,他的心里,有两股力量在抗衡着,此消彼长、此长彼消,没个停歇。

    容菀汐靠在桌子上坐着,却还是着急地再次抓住了皇上的手,问道:“陛下,你告诉我,我娘在哪儿?你放我出宫去,让我见见她,好不好?”

    如果慕容焰真的带了她娘过来,娘在慕容焰的手里,会不会受委屈?纵然娘和慕容焰有着同样的敌人,但是他们所属的利益,到底不同。而且慕容焰既然把她娘带到京都来,用以要挟皇上,显然与慕容焰相交,她娘是出于劣势的,正因为如此,才只能任人宰割。

    难道……慕容焰剿灭了她娘的势力,将她以罪犯的名义抓了起来?很有可能。

    皇上深深地看着容菀汐,又是许久不答。

    “陛下,我没工夫和你解释这么多,我只能告诉你,这画像上的人,真的是我娘!是生我的亲娘!”容菀汐还以为皇并不相信她和这画像上女人的关系,着急地解释道。

第七百二十六章:一语心冷

    “菀汐,你娘不是在生你的时候难产去世了吗?”皇上声音平稳地问道。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不,我娘没有死,我娘还活着!”容菀汐道,“我娘是雪国人,她只是回到了雪国而已!可是这其中关联太多,一时片刻也说不清楚。陛下,我必须要见到我娘!我必须要看到她是安全的!你帮帮我,好不好?”

    看到容菀汐的眼中泛着泪光,听到她说“你帮帮我,好不好”,皇上的心里的怀疑,真的已经动摇到了、只剩下一根铁钉支撑着。一根铁定支撑着这大厦,转瞬将倾。

    但一想到昨晚的字条,一想到二哥说,此局将结……二哥所指的此局将结,是什么呢?是不是就在指今日之事?

    这是她第二次求他,第一次,是在昨天。可是昨天他没有答应。今天呢?今天他会答应么?

    “慕容焰的意思是,让朕借给他精兵,帮他回国夺权。如果朕肯借兵,他便将这画像中的人留下;如果朕不肯借给他,他就在回国之前,杀了这画像上的女人。”皇上道。

    “借兵给他……”容菀汐紧握着皇上的手,缓缓松开了……

    她知道这对一个君王而言,并不是个能轻易做出的决定。

    看到容菀汐犹豫,皇上心中那一颗一直支撑着的钉子,已经脆弱得只差一阵风,便会折断。

    “陛下的意思是……”犹豫了一瞬后,容菀汐试探起皇上的意思。

    皇上那原本已经松动的心,却又因这一个试探,而变得坚固了几许,一切都是于无形中。

    她的试探,就表明她有让他借兵之意。

    “皇后意下如何?”皇上反问道。

    听得他这般疏远的叫她“皇后”,容菀汐便已经料到了皇上的意思——皇上并不想帮这个忙。

    也是,细想来,慕容焰此举,会不会本身就是一个诓骗?或许慕容焰根本没有抓住母亲,就只是弄了这么一张画像过来吓唬人罢了。如此,他们若是被慕容焰给吓唬去了,不是太窝囊了些?

    皇上不愿借兵是没错,但皇上的态度……不知为何,容菀汐总觉得,皇上不愿意借兵,并不是因为觉得这件事蹊跷,而是原本就不愿意为她这么做。即便是为她,皇上也不肯动用国之兵力。

    “臣妾希望陛下能帮忙彻查此事,至少要确定慕容焰是在诓骗咱们,还是他手中确实握有臣妾的娘亲。倘若是后者……臣妾希望,陛下能暂且答应他的要求以图后话。”容菀汐将自己的意思表达得很明白,并未绕弯子。

    皇上靠在椅子上,仍旧是那般深沉地看着容菀汐,好像容菀汐的脸上罩着一层巨大的谜团,他看多久都看不明白似的。

    容菀汐已经忽略掉了皇上的反应,她只是想要把自己的意思清楚地表露出来,至于皇上给予什么回应,则是皇上的事了。她能做的,就是在时间允许之下,尽量和他如实交代。她的意思,自然也是如实交代的一部分。

    “菀汐,你可知,借兵给他,不仅仅是表面上看起来的这般,损失一些我风国的兵力这么简单?”皇上问,他的声音很平静。

    被皇上这样认真地一问,容菀汐还真是被问住了。但不过静想片刻,便明白了皇上的意思。

    借兵给慕容焰,风国国中的兵力自然少了些,若是有外地趁机入侵,该当如何?不能保证雪国没有和其他国家商量好,不能保证这不是雪国自己设下的一个套儿。毕竟在国中皇权和天下霸权之上,还是天下霸权更重一些。至于国中皇权,他们自己家的事儿,等风平浪静之后自己解决,不是更好吗?

    “可是……那是臣妾的娘亲……臣妾希望,陛下至少能够彻查一番。如果母亲真的在他们手里,陛下至少能帮臣妾尽力营救母亲。或者,陛下放臣妾自由,让臣妾自己去查。”容菀汐道。

    其实心底里,她更希望是后者。原本就不想把皇上牵扯进来。可如今看到皇上这样的态度,容菀汐未免有些心寒。

    皇上静静看了容菀汐半晌,起身,道:“朕回去派人查查,有眉目了再告诉你。你且放心在宫里等着便是。”

    皇上觉得,来漪澜宫,真的是个错误。只要看到她的脸,他的心就会乱,什么也分辨不出。还不如自己一个人儿静静地想,也别想要看她的态度了,越看越糊涂。

    “陛下……”容菀汐叫住了他,可当他停住脚步,却又不知道该和他说些什么。

    他已经说要去查了,不是吗?竟然如此,她还有什么可问的呢?

    可为什么,她的心里却是如此发慌,隐约间,觉得这是敷衍。

    “陛下……你,真的会查吗?”容菀汐问道。

    “君无戏言。”皇上道。

    “好,我信。”容菀汐坚定地说了这一句,便向他施了一礼,以示恭送。

    皇上又看了容菀汐好半晌,这才转身离开。

    容菀汐听到房门关上了,方缓缓起身。不知怎的,嘴上说了“我信”,心里,却还是不信。这种不确定感如此明显,让容菀汐觉得很可怕、也很可笑。

    宫外的侍卫还是没有撤走,他留给她这样一句并不靠谱的、算不上承诺的承诺之后,一切都没有变。

    旧的问题没有解决,反而增添了新的问题。

    容菀汐猛地推开房门,冲了出去,叫住了刚走到宫院门口儿的皇上:“陛下……什么时候能查出个结果来?”

    很可惜,他们之间那心照不宣的默契已经不再了,对于他的话,她必须要问个确定。

    皇上看了她半晌,道:“朕说过,要等有眉目的时候。”

    “什么时候能解除封宫?”容菀汐又问。

    “要看母后那边什么时候能查出结果。”皇上平静道。

    容菀汐的心一点点冷了下来,但却,步步走近了他……

    站在皇上面前,容菀汐抬头看向他,看进他的眼睛里……注视了半晌,这才道:“那是我的母亲,生身母亲。她的性命,由不得拖延。”

    然而皇上却只是在一声轻轻地叹息之后,抬手摸向她的面颊,问:“朕什么时候诓骗过你?”

    的确,他不曾。容菀汐的心又软了一下。

    “乖乖等着,朕会尽快。”皇上拍了拍她的肩膀,眸光深深地锁了下她的眼睛,转身离开。

    容菀汐怔怔地看着他的背影……觉得,很可惜,也很恨自己。

    容菀汐忽然发现,其实他们两个之间的问题,一直都出现在她这里。因为凡事她只相信自己,不愿意把自己的命运、与自己相关之人的命运,交到别人的手里。即便这个人是她的夫君,在她极其在意的事情面前,她也无法做到一切只听凭他的安排。她曾说过的信他、愿意依赖他,其实都只是程度不到的胡乱之言罢了,是自己瞎说的几句话。

    宫门关闭,容菀汐又被困在了囚笼之中。他该知道,她最怕的,就是变成一只笼中鸟、就是不能主宰自己的命运,可是他却偏偏要触碰她的底线。

    自从嫁给他之后,容菀汐觉得,自己的底线一再被触碰、她便一再地后退、一再地妥协。

    原本她容不得心爱之人的身边还有别的女人,更别说此时他的心里还有别的女人了;原本她不会做那误人一生的事,可她却还是帮他一起,害了怡儿;原本她是不屑于和人钩心斗角去争宠的,可自打秦颖月入府之后,她做的争宠只是还少吗?

    原本她是断不会受人这样囚禁的,可如今……在此刻之前,她竟然还舍不得用醉梦长逃出去,舍不得和他闹翻。

    底线一再地被打破,如果不是此刻忽然觉醒, 容菀汐真的不知道,自己还能退让到什么程度。一朝惊醒,容菀汐忽然发现,此时,站在这深深宫苑里、看着那冰冷冷的宫门独自感伤的人,如此陌生。她已经不认得她自己了。

    嫁给他不过三年而已,再回首,她已经想不起那在将军府门前,和他礼尚往来地谈条件的女子,到底是何模样。

    曾经,她最讨厌的,就是依附于男人而活。少女之时,她无数次的告诫过自己,可千万不要活成世间诸多可怜女子的模样,不要求男人、不要仰仗着男人,可在不知不觉之间,她已经仰仗着他而活,在不知不觉之间,她就这样轻而易举地对他说了求字,而且还说了两次。

    可能真因为如此,他才忽略了她的请求,根本不把她的请求放在心上。谁会在意一个依附于自己才能活着的女人呢?还未到久而久之,只从现在看来,他想要给她、承诺给她的一切,不已经变成了施舍的意思么?

    他说让等着,她就只能等着,他说不给,她就不能再要。

    怎么了……到底是怎么了……她怎么会变成这样?

    “小姐,外头风冷。”初夏见容菀汐在院子里怔怔地站着,心疼道。

    容菀汐淡淡一笑,随初夏回了屋。

    初夏很担心知秋的情况,但看到容菀汐是这副模样,便知道和皇上相谈不悦,一时也不敢问什么。只能给容菀汐倒了杯热茶,让她先暖暖身子。

    “指望皇上,怕是不通了。”容菀汐手里捧着茶,手心儿里的热,却无法暖心里的冷。

    “陛下还是不肯帮忙吗?”初夏问。

    容菀汐点点头。他的态度再明显不过。

    “小姐,不如我们……”初夏一咬牙,想要说“不如我们一不做二不休”,可一想到小姐对陛下的情,便没敢说出来。

    “不如我们一不做二不休,自己去救了知秋出来。”容菀汐道。

    “小姐……”初夏有些惊讶。

    小姐行事向来稳重,这样激动的话,不像是小姐说出来的。

    可她的耳朵是不会错的,小姐的确说“一不做二不休”。

    “小姐,那我们具体该怎么做?”初夏问道。虽然觉得惊讶,但也觉得,小姐不是随口说一说,她定是在心里做了决定。

    “就算咱们能用醉梦长出了漪澜宫,一旦被人发现,只怕还没走到慎刑司呢,就被人抓回来了”,容菀汐叹道,“纵然我们要用这法子,却也只能等到夜深人静之时。”

第七百二十七章:毒不入体

    钟萃宫里,薄馨兰在吴嬷嬷的服侍下喝着太医送来的汤药,一碗喝尽了,由着吴嬷嬷服侍着擦了嘴,感叹道:“如今嬷嬷在侧,本宫又想起之前在王府的事儿了。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那时候本宫怀有身孕,就是嬷嬷和敬敏姑姑照顾着……若非有嬷嬷和敬敏姑姑,本宫还不知道兴儿当是个什么遭遇呢……”

    吴嬷嬷陪着笑了一声儿,道:“都是娘娘自个儿的福气,奴婢们不敢居功。”

    薄馨兰歉然道:“进了未央宫,却还是少不了劳烦嬷嬷,本宫心里着实过意不去。”

    “娘娘宽心,这都是奴婢分内之事。太皇太后闭宫礼佛,将奴婢给了太后宫里,帮太后做事,奴婢自然当听太后的吩咐。”吴嬷嬷恭敬道。

    意思却是很明显,是在说,我来照顾你,并不是我自个儿愿意的、也不是因为我和你有什么交情,只不过是听主子的命令行事罢了。

    薄馨兰环顾了一下宫里,道:“往日里有小孩子在,本宫和冬雪逗他玩儿,日过得倒也和乐。如今兴儿不在宫里、冬雪也不在,外头又有那些侍卫守着,本宫但觉心里空落落的,难受得很。”

    “娘娘这一觉睡得可好?如今娘娘的身子才是最要紧的。冬雪姑娘那边,想来并无大碍。才刚儿娘娘用膳之前,奴婢已经吩咐了侍卫去慈安宫帮忙通传,太后心里,也记挂着娘娘呢。”

    薄馨兰后半夜醒的,进了些清粥、进了些药,因着身子虚损,不多时便沉沉睡了去,直到一个时辰之前才醒。吴嬷嬷哪敢耽搁?薄馨兰醒了,便急忙差人通知太后去了。

    昨晚上的事儿,宫里头多少双眼睛盯着呢?漪澜宫、钟翠宫、霜露阁,再加上霍贵妃那边,可是当朝后宫里最重要的四处,如今四处里,三处都牵扯在这件事情中,三处里的掌事大宫女儿都被送进了慎刑司里,怕是有一点儿风吹草动,都能使得阖宫动荡。

    纵然兹事体大,却也不能拖延着。越是人人都关心的事儿,才越是该尽快了结了,以免这丑事绵延太久。想来太后那边,很快便会处理慎刑司的事儿,冬雪出来了,她也就可尽早离了钟翠宫这是非之地,不必再和薄馨兰周旋。

    屋子里正安静着,忽听得门口儿有人道:“太后驾到……”

    薄馨兰忙起身,作势要去门口儿迎太后。

    “娘娘……”吴嬷嬷紧忙扶住了薄馨兰,道,“娘娘身子这样虚弱,可别劳累着,想来太后定然不会怪罪。”

    薄馨兰的确觉得身子难受得紧,说不清楚到底哪里疼,只觉得一动弹,五脏六腑里好像都被什么东西揪着似的,疼得冷汗直流。

    “礼数总是不能错的……”薄馨兰挣扎道。

    这挣扎的确尽全力,并不是做做样子而已。吴嬷嬷已是宫里的老人儿了,是虚情假意还是真心为之,吴嬷嬷定然一眼就能看出来。真切些,回头儿吴嬷嬷禀报太后的时候,自然也能说得真切。

    吴嬷嬷见薄馨兰坚决,便也只得扶着薄馨兰起床。眼瞧着薄馨兰脚步飘忽,冷汗淋漓,心底里,对她倒是提起了几许由衷的敬佩。这女人对自己,可真是下得去狠心啊。

    薄馨兰刚咬紧牙关走了两步,太后便已经进了屋。见薄馨兰如此,忙阻止道:“你这孩子怎的如此生分?无需多礼,快快躺下!”

    吴嬷嬷听得太后如此说,边忙将薄馨兰往床边扶。薄馨兰强撑着施礼道:“臣妾给太后请安。”

    “无需多言,快快歇息,莫要顾及着哀家。”太后道。

    薄馨兰随着吴嬷嬷的搀扶到床上躺下,忙吩咐吴嬷嬷道:“快服侍着太后坐下……”

    不忘趁机歉然道:“如今本宫病着,冬雪又不在,宫里那些小奴才们都是不经用的,恐怠慢了太后。”

    “无妨,哀家岂会计较这些?”太后道。

    瞧着薄馨兰已经能起床了、且听她说话还算清醒,太后便知道,这砒霜的中得相当少。如若不然,就算不死也得去了半条命,怎样也要昏迷个三五日。但昏迷一事是最难装的,更何况还有吴嬷嬷在身边儿服侍着呢?薄馨兰既然醒转过来,便不好隐瞒着。

    如此小量的中毒,未伤及根本,薄馨兰掌握得恰到好处。这可真是让人想不怀疑都难呢。

    “昨晚到底怎么回事儿?你若有力气,和哀家细说说。”太后随着吴嬷嬷的服侍坐在床边,问道。

    “昨晚臣妾只是与众姐妹们一起在蓬莱殿宴饮,但因兴儿一直都是臣妾自己带着,臣妾不放心把兴儿扔在宫里给乳母和小奴才们,便也将兴儿带去了。这是臣妾早就告诉皇后娘娘的,以便膳食上的安排……原本都是好好儿的,臣妾不过抿了一口兴儿的粥,想要试一试温度,却是忽的觉得身体中极不舒坦,之后的事情,臣妾便不知道了。”薄馨兰虚弱道。

    太后点点头,道:“是哀家叨扰你啦。你从昨儿昏迷至此,能知道些什么呢。幸而你只抿了一小口,若是稍稍喝得多些,只怕这条命便去了。你是个有福气的孩子。”

    太后说得和缓,薄馨兰也担忧太后是在怀疑她,但却并未趁着太后的话而继续解释什么,只是心有余悸地后怕道:“承蒙列祖列宗庇佑,如若不然,以臣妾的福薄,如何能逃脱此大祸呢?”

    不管真是薄馨兰命好、还是她有意为之,此时都未能见分晓。太后便也不再探寻下去。

    见太后含笑点头不语。薄馨兰问道:“太后,不知臣妾宫里的冬雪,可是做了什么错事儿?那丫头对臣妾很忠心,见臣妾中了毒,怕是一时失了分寸,若是对太后有什么冒犯之处,太后可千万要饶她一命。”

    这时候若不提起冬雪,那才叫奇怪呢。所以她不必避讳什么,只是心里怎么想,便怎么说。如此,反而能然太后将心里的疑虑打消一些。

    “哀家瞧着,冬雪那丫头行事稳重,很不错。只是知秋指认她,说是她给了一张字条,引知秋去御膳房的。那霜露阁里的小桃指认知秋、知秋指认冬雪、冬雪拒不承认且又反指知秋,知秋自然也不会承认……昨儿哀家被她们仨吵得糊涂,哪里有问下去的心思?便只能将她们仨都关押了。”太后道。

    其实太后对薄馨兰并无什么敌意,在皇上的这些女人里,她最不待见的只是容菀汐和秦颖月,对薄馨兰,是无关喜好的。即便今次之事是薄馨兰做的,她并不觉得自此便要对薄馨兰怎么样。因为倘若真是薄馨兰这边所为,罪魁祸首,一定是秦颖月无疑。

    “冬雪给了知秋一张字条?什么字条?”薄馨兰满是诧异。

    “据知秋所说,是那潜邸中的小总管,卓酒的字而成的字条。”太后道。

    “这怎么可能呢?”薄馨兰不解道,“卓酒虽然是潜邸里的总管,但之前在潜邸之时,都是殿下去哪儿,他便去哪儿,殿下从来都是去王妃娘娘那儿,不曾常到臣妾院子里来。臣妾和卓酒虽有些情面上的往来,但却并不相熟。他如何能让冬雪帮他传字给知秋?”

    “但知秋一口咬定,言语确凿。”太后简短道,想要看看薄馨兰如何应对。

    “这……”薄馨兰一脸疑惑地想了好一会儿,才道,“冬雪应该不会欺瞒臣妾什么……不知冬雪怎么说?”

    “冬雪只说知秋冤枉她,除此外便没什么。”太后道。

    薄馨兰细想了一会儿,方才确定道:“臣妾是不信的。多年来,臣妾身边儿最亲近的人便是冬雪。我们主仆二人相依为命,凡事臣妾对冬雪无所欺瞒,臣妾也不相信冬雪会欺瞒臣妾。这事情中,或许有什么误会……”

    说到这儿,薄馨兰的脸色冷了些,有些发狠地说道:“或者,直接连误会也没有,就是皇后娘娘那边的推脱。”

    这时候有什么可避讳的?越是说得狠一些,才越能让太后认为她是无辜的。谁人经历了这样的事儿,还能为那行凶之人说话呢?那不是太假仁假义了些?即便放在惯常虚情假意惯了的容菀汐身上,容菀汐也不可能姑息对方。毕竟歹人要害的,并不是她,而是她的儿子。

    “求太后为臣妾做主……”薄馨兰顿了一瞬,便要起身施礼。

    太后忙示意芳菲阻止了她,说道:“身子要紧,哀家已经说过了,这时候莫要讲求这些虚礼儿。”

    “太后,如今臣妾母子被有心之人给惦记上,是在刀尖儿上活着的,随时都有可能真的被那把刀给伤着了。这一次臣妾和兴儿能得以侥幸逃脱,全都仰仗这太后福泽庇佑。可毕竟歹人在暗处,臣妾和兴儿在明处,防不胜防之时总会有之。若不将那歹人捉出来,臣妾的性命是不要紧,可是兴儿他还小啊……”薄馨兰哽咽地说着,配着她那苍白的面容,看起来甚是可怜。

    太后道:“兴儿是哀家的孙子,哀家岂能不心疼?只是哀家毕竟已经上了年岁,很多事情都力不从心了。但是今次之事,哀家绝不能姑息。只是哀家如今头脑混乱,不及你们年轻人脑子清楚,这次的事,哀家打算交由你来处置,你看如何?”

    “这……”薄馨兰有些犹豫……半晌才道,“臣妾知道太后多有不便,但臣妾毕竟是局中之人……如若太后并不想管这事儿,可否劝一劝陛下呢?毕竟……太后和陛下才是不会偏袒的局外之人。”

    太后道:“如今诸国来使都在京都城内,陛下朝中之事还忙不过来,哪有心思操劳后宫之事?陛下怕是不会插手。”

    薄馨兰知道太后是个说一不二之人,既然已经和她说了让她去查打算,想必是在心里决定了之后才过来的。且太后也知道,她并不是什么蠢笨之人,若是再推脱下去,反而显得虚假。

第七百二十八章:毅力顽强

    见薄馨兰没再推辞,太后便道:“可知哀家为何让你来查?”

    薄馨兰不解道:“臣妾不知。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臣妾以为,自己本是局中之人,原是不宜查此案的。但太后这样做,想必自有这样做的用意。太后若方便,不如告知臣妾,若不方便,臣妾万万不敢多问。”

    “在你们三个之中,哀家觉得你更稳妥一些”,太后道,“薄妃,哀家看重你,你可千万不要让哀家失望。此事,必要查个水落石出来。”

    “是。”薄馨兰应了一声儿。

    可心底里的疑惑却是并未解开。想来也是,太后怎么可能将让她去查案的缘由真的告诉给她?太后心里必定有一番自己的计较,这番计较,或许还关系到算计她呢,怎能表露出来?

    总之,太后说这三人中更倾向于她,她是不信的。只不过太后让她来查,对她而言,到底有利。不然容菀汐诡计多端,皇上又很偏心容菀汐,若是让皇上来查,不知是个什么光景呢。

    在太后眼里,她是受害之人,由她来查,至少在明面儿上,总能做到公平公允。想来太后是不想要过多插手后宫之事,以落人诟病……这是缘由之一,此外的其他缘由,她一时是想不清楚的。

    此时身子虚耗甚大,脑子也跟着不太够用,这一番虚亏,可是够缓一阵子了。但太后既让她去查,她又不能等。

    此时知秋已经咬上冬雪了……没想到那小蹄子居然这么大的胆子,居然敢把真相说出来!此时知秋已经咬上冬雪,时日长了,若是让容菀汐想出了破解之法,事情可是不好收场。为此她不惜拿自己的身子做赌注,既然秦颖月已经把风吹得如此之大、把她送到这个程度,她怎样也不好不顺势而为。

    没人会拒绝送到手上的胜利。此时摆在她面前的,不说是送到手上的胜利,却也差不太多了。只差最后一步,将容菀汐咬出来,她便赢了。

    原本她没打算借着此事一举而赢,但是皇上竟然把漪澜宫也封了宫,而且从太后的意思上可知,皇上不打算管这件事,可见昨晚,皇上并未偏袒容菀汐。

    已经知道的,秦颖月做的一件她们商量之外的事,便是杀了眼线夏果,嫁祸给了知秋,除此之外,她不知道秦颖月还做了什么。但可以看出的是,秦颖月做 事情,足以让皇上和容菀汐之间生了嫌隙,让皇上暂时不愿庇护容菀汐。

    所以她必须趁着皇上在气头上,把这事儿给定论了,免得夜长梦多。

    “如今冬雪她们关押在慎刑司的事,想必已经弄得宫里人人注意着,都看着慎刑司那边的动静呢。如果慎刑司那边久久将人押着,未免弄得宫里人心惶惶。更何况,这件事的确不光彩,还是趁早了结了为妙,拖延下去,只会将这不光彩扩大了……臣妾愚见,觉得此事当从速处置。可臣妾现在的身子……”

    薄馨兰很是歉然:“不知臣妾可否让小奴才去内务府领一乘步撵,借几个抬撵的小奴才,以便臣妾去慎刑司瞧瞧。”

    太后所想,和薄馨兰相同,觉得这事儿还是要趁早了结了,以免丑事绵延。至于薄馨兰的身子好坏,她是不关心的,只要不在查案之中死了便可。更何况薄馨兰自己的身子,她自己有数,若是实在撑不住,她自己自然不会强撑着。

    但对于薄馨兰的所求,还是要客套几句,道:“如今刚刚醒来,身子虚弱得很,万万不可过于操劳。人在慎刑司里,总不会出什么乱子,你还是专心养病,过几日再说查案之事也不迟。”

    薄馨兰叹了一声儿,道:“臣妾的确身子不舒坦,但此事若长久悬而不决,对宫里人心的稳定,着实不利。臣妾觉得,若能有步撵代步,到得慎刑司,听她们说说也无妨,至少心里头也能有个分辨不是?”

    太后点点头,道:“你的顾虑不差,既如此,你如此懂事,哀家也不好再劝什么了。封宫之事,便由哀家去和陛下说,让陛下尽快将人撤了。”

    “劳烦太后操劳。”薄馨兰道。

    如此情况下,两人自然没心思说什么面儿上的废话,太后嘱咐了一句让她当心身子,便带着芳菲离了钟翠宫。薄馨兰让吴嬷嬷服侍着,就躺在床上简单地净牙漱口、擦了脸,让吴嬷嬷扶着她到梳妆台旁,因着不能久坐,便梳了个简单的发髻,换上衣裳,又回床上卧着,等着封宫解除。

    算着太后从这里到御膳房的时辰,如果刚好是一个来回的功夫,皇上的口谕便下到了钟粹宫门口儿,可见局面依旧对她们有利。如果过了好半晌,皇上的口谕仍旧没下来,或者太后根本没能求到皇上的口谕,那么局面你对她们而言,可是大大的不利。

    她们谋来谋去,其实最终能决定一切的,还不是皇上的心吗?如果皇上不管看到什么情况都相信容菀汐,她们做什么都是白搭。只有皇上对容菀汐的信任动摇了,她们才有机会赢。

    薄馨兰躺在床上静静等着,幸运的是,刚好是一个来回加上几句话的功夫,就听得门口儿有了一阵传旨的声音。她的耳朵此时不太灵光,听不清楚门口儿的传旨太监说的到底是什么。但是静等片刻,给吴嬷嬷一个眼神儿,让她去瞧了,确定了门口儿的那些侍卫果然撤走了。

    薄馨兰心内一松,让吴嬷嬷吩咐人去领步撵……

    ……

    浣衣局旁边的慎刑司,是不大的三间房舍。中间是为关押犯错之人之所,左右两边是放置刑具的地方,各有一个小房门,使得三间屋子相通。此时正屋之中,知秋、冬雪、小桃三人各自占据了一个角落,都是蜷缩着身子、紧靠着墙角坐在地上,都闭着眼睛,谁也不理谁,各自想着各自的心事。

    一斤正屋门口儿,几把椅子,其中两把椅子上,坐着两个四十多岁的老嬷嬷。一个体态颇为健硕,生得人高马大,远看去像个男人。另一个却是瘦小精悍,一双眼睛里,满是精光。

    此时虽已过了一夜,人都熬得不行,但这两人却仍旧谨慎得很。两人四只眼睛,仍旧紧紧盯着她们三人,片刻不敢疏忽。昨儿宫里的事,谁人不知谁人不晓?这是太后关进来的人,若是有什么闪失,她们可是吃不了兜着走。是忍一会儿困倦更难熬,还是砍头更难熬?自然是前者。

    正在目不转睛地盯着这三个丫头之时,忽地听到门口儿有一阵脚步声,随即,有小太监扬声向内喊了一句:“薄妃娘娘到……”

    听得这一声喊,不光是两个嬷嬷,三个丫头自然也都清醒了,都是猛然抬头。

    “薄妃?”知秋心内暗道不好。不是封宫了吗?为什么薄妃可以出来?

    而且薄妃既然这么快就好了,可见薄妃计划周全,一点儿纰漏也无,她们怕是真要被薄妃给算计去了!

    两个嬷嬷忙起身迎了出去,恭恭敬敬地道了声:“薄妃娘娘金安。”

    薄妃很疲惫地道了声:“起吧”,吴嬷嬷便紧忙吩咐道,“二位还不闪开些,莫要挡着了娘娘的路。”

    两人紧忙闪开了,将门口儿的路给薄妃让了开。薄妃在吴嬷嬷和一个小太监陆的搀扶下,艰难地进了屋。吴嬷嬷忙将两个椅子对着放、合在了一起,将带来的褥子扑在上面,以供薄妃能够斜倚着。

    薄妃在屋内坐定,冬雪便忙起身施,叩首道:“给娘娘请安……”

    除此之外,便没说什么。

    小桃也随之机灵地上前来请了安,却是道了声:“求薄妃娘娘给奴婢做主……”

    薄馨兰淡淡点头,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你们细给本宫所说……知秋,你是皇后娘娘宫里的姑娘,身份尊贵,你先说吧。”

    知秋心想,你让我怎么说?你和你的奴婢想好了要害我,我岂能当着你们的面儿说出实情?即便我说出了实情,你们也必定要说,这是我在加害你们。一旦是你过来查此事,我还有话可说吗?不是只有等死的份儿了?

    “我家娘娘呢?”知秋问道。

    “陛下下令封了漪澜、钟萃、霜露阁三宫,皇后娘娘自然是在漪澜宫里。”薄馨兰道,声音很是温和。

    “我家娘娘不来,我便不说。”知秋道。

    薄馨兰一笑,道:“也好……小桃,你说。”

    小桃应了一声儿“是”,便将昨儿已经说过很多次的话再次说了一遍。末了,道:“娘娘明鉴,奴婢真的和这件事情无关啊……奴婢只是倒霉看到了而已,不想怎的就惹上了这样的祸事!”

    薄妃笑道:“你放心,既然太后信得过本宫,让本宫来查此事,本宫必定要将事情查一个水落石出。你若真是被冤枉的,本宫自然会还你清白。”

    “奴婢自然是被冤枉的。”小桃道。

    薄馨兰点点头,又看向冬雪,道:“冬雪,你也说说。”

    “回娘娘,咱们本是被害之人,可是知秋恬不知耻地冤枉奴婢,说奴婢给了她一张字条,骗她去御膳房。奴婢已经在太后面前分辨过了,太后为求公允,便将奴婢押了过来。奴婢真的不知道此时能说些什么啊!奴婢只是担心娘娘的身子……”

    薄馨兰叹了一声儿,歉然道:“都是本宫不中用,害你受这无妄之灾。本宫自然是知道你的,但既然你已经到了这慎刑司里,且太后让本宫处置此事,本宫总不能因着你是本宫的奴婢,就对你徇私。从现在起,到此事水落石出之时,本宫就只能暂且放下咱们的主仆情分,一应按着规矩来。”

    “奴婢懂得娘娘的难处。”冬雪施礼道。

    薄馨兰点点头,又将目光落在了知秋身上,好脾气道:“知秋姑娘……你看,本宫的身子实在虚弱得紧,不便在此久耗,不如你还是将昨儿发生的事情尽快说了,本宫也好有个判断,以便早些了结此事?”

第七百二十九章:真凶审案

    “说了也是白说,我何苦白费口舌?”知秋道。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知秋姑娘……”薄馨兰虚弱地喘了一会儿,这才道,“本宫知道,因为本宫中毒之事,太后和陛下深究起来,害得你进了慎刑司,你心里对本宫多有不满。但既然太后派了本宫来查此事,本宫就不得不查清楚,咱们谁都糊涂不得。早晚都要弄清楚的事儿,咱们这般拖着,对彼此都没好处,不是吗?”

    “既然不愿意拖着,娘娘直接下处置就是。”知秋道。

    薄馨兰深吸一口气,好像在极力压着自己的愤怒似的。静了半晌,语气已经不似先前那般和善了。略带着些不悦地问道:“知秋,本宫问你,小桃说,见你在宴开之前去了御膳房,你去御膳房做什么?”

    “去找卓酒。”知秋道。

    “可找到了?”薄馨兰问。

    “自然找不到。”知秋回道。

    薄馨兰又问:“卓酒是潜邸的总管,纵然深得陛下器重,但依着规矩,即便是进宫里来,也只能去见陛下,没有陛下的吩咐,是不能在宫内随意走动的。可是昨日陛下吩咐了卓酒去御膳房?”

    知秋冷笑一声,道:“局就是你设的,一切你再清楚过,何必这么假惺惺的问我?你既然身子不舒坦,便不要说这许多,这才是大家都乐得清闲。”

    薄馨兰彻底冷下脸来,道:“知秋,本宫看在你是皇后娘娘宫里的,敬着你的身份,给你三分好脸色,你不要一再得寸进尺,真把本宫当软柿子捏。当着本宫的面儿,直接这般理直气壮地嫁祸给本宫,纵然再有好脾气,也不可能容忍得了。本宫只问你,昨儿皇上可传唤了卓酒,可吩咐了卓酒去御膳房?”

    知秋冷哼一声,道:“没有。”

    “既然没有,你何以平白无故地去御膳房寻卓酒?你去寻他,又要问什么、做什么?”薄馨兰一番接连问话之后,便捂着胸口皱眉喘息起来。

    并不是装的,而是当真心口痛得很。不光是心口,其他脏腑也都很难受,好像有一双手紧揪着一般的疼。但她却并不能真的因为身子受不住,而草草了结此事,只能耐着性子一句句地问。

    知秋冷哼一声,将头转向墙壁那边,闭口不答。

    薄馨兰喘匀了气儿,沉声道:“知秋,本宫问你话呢。”

    “没什么可说的。”知秋道。

    一旁两个慎刑司的嬷嬷互相交换了一下眼色,觉得她们一直不说话实在不是办法。如若再做旁观之人,定然会得罪了薄妃。若是日后薄妃受宠掌权,万一找她们的麻烦呢?

    因而由那壮硕地钟嬷嬷开口,沉声道:“娘娘是问你,为什么要去御膳房寻卓酒?去寻他做什么?你只管回答这两个问题便可,你说的那‘没什么可说的’,才是废话。”

    却也不敢和知秋多凶狠,毕竟这是皇后宫里的人,地位在这儿摆着呢。说实话,她们虽然必须要仔细看着这三位大丫鬟,但却哪一个也不敢得罪。因为这三人的主子,可是这宫里最有分量的人。

    “对,你只管答了本宫这两句便是。”薄馨兰道。

    “因为冬雪给我字条,上面是卓酒的字迹,写着让我去御膳房一聚。我只知道要过去和他相见,怎知其他的?”知秋道。

    薄馨兰深吸一口气,皱眉压抑了自己半晌,方道:“知秋姑娘,本宫有心与你好好说话,想着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本想着若你当真无辜,本宫便尽力帮你洗清嫌疑。可你却这般一再污蔑冬雪,岂不是视本宫于无物?知秋姑娘,做人该当刚拿走敢当,做了便是做了,没做便是没做,何苦来污蔑他人?”

    “哼……”知秋冷笑道,“你不是说要秉公查案吗?怎的一说到你宫里的人儿,你就一口咬定并非她所为?连查一查也不曾?”

    薄馨兰道:“本宫自然要查,不光是你,冬雪和小桃都要查。冬雪说她并不曾帮卓酒给你传字条,那么本宫便请示了陛下,传卓酒进来对峙,问问卓酒可曾托冬雪给你字条便是;小桃说她奉秦贵人之命两次去御膳房,本宫自然要问问秦贵人,是否派了小桃出去……这都是本宫的事,还不劳你过问。你要做的,只是把当日发生的事情,如实告诉给本宫。”

    薄馨兰说得仔细,好像是要秉公处理似的,但实际上,却是在不知不觉间将知秋的意思给偷换了。知秋说冬雪给她字条的意思,是冬雪嫁祸给她,但薄馨兰的意思,却把冬雪真的当成了一个传话的。

    冬雪听了,不禁在心里暗自佩服薄馨兰的思量。昨日她自己若也有薄馨兰这般思量,直接让太后叫了卓酒过来对峙,也就不会有这番牢狱之灾了。

    知秋被薄馨兰绕得有些糊涂,细想了好一会儿才明白过来。刚要出口反驳薄馨兰,却听得薄馨兰道:“好,既然本宫给你个辩驳的机会,你这般不言不语地对抗本宫,本宫也算仁至义尽了。本宫这就派人去请陛下的命,请了卓酒进宫里来,再去秦贵人宫里走一遭,最后再来问你。只是……知秋姑娘,你可要想清楚了,到那时,可就是本宫查出来的,而不是你自己招的,到了陛下和太后面前,本宫也没法子为你求情。”

    薄馨兰说完这一番话,已是冷汗淋漓,浑身颤抖。

    身旁的三个嬷嬷忙紧张道:“娘娘可还好?”

    冬雪也上前来紧张道:“娘娘莫要这般劳累,事情便是拖延几日也无妨,娘娘莫要因此而伤着了身子。”

    屋里瞬间乱起来,知秋根本插不上嘴。薄馨兰喘息了一会儿,虚弱道:“本宫怕是真要再歇息一会儿……劳烦嬷嬷去请了太医来,可好?”后一句话,是对吴嬷嬷说的。

    这种情况,吴嬷嬷岂能说不好?太后让她留在薄馨兰身边儿照顾,只说照看薄馨兰的身子,并未说让她看着薄馨兰。此时薄馨兰身子不适,让她去寻太医,她是没理由不去的。因而只能应了一声儿,急着出去了。

    薄馨兰支走了吴嬷嬷,剩下的便是慎刑司里的两位嬷嬷了。刚刚说了要去请示皇上,若是真让她们去请示皇上,卓酒来了,事情反而不好办。她刚刚那么说,也只不过是面儿上话罢了。

    薄馨兰边喘息着,边细想了一会儿,最终却还是觉得骑虎难下,只能暗恨自己脑子不清楚,只能硬着头皮吩咐刘嬷嬷,道:“劳烦嬷嬷去请示了陛下,问问陛下,我们是否可以传了潜邸的大总管过来问话。”

    刘嬷嬷应了声儿“是”,也便急着退下了。

    还剩下一个钟嬷嬷,就她一个人儿,倒也好解决。且薄馨兰进屋之后便观察这两人,知道那刘嬷嬷是个有思量,最难对付的,这钟嬷嬷的城府稍微弱了些。先支走了刘嬷嬷,刘嬷嬷自然不会有所怀疑,但若只剩下刘嬷嬷,她却将人给支走了,事情却是难办。

    刘嬷嬷走后,估摸着刘嬷嬷已经走得远了些,钟嬷嬷再出去,也与她碰不到,薄馨兰这才道:“本宫这身子,怕是一时半会儿动不了了。可事情总要查下去,若是问不到秦贵人的话,却也没法子下定论,看来还是要劳烦嬷嬷一趟。嬷嬷可否替本宫去霜露阁走一趟,将秦贵人叫来?”

    钟嬷嬷虽然平日里便不如刘嬷嬷聪明,有的只是蛮力,但屋里的三个嬷嬷,已经被薄馨兰支走了两个,她就是再怎么蠢笨,也能看出端倪来了啊。担心薄馨兰是故意支走她们,以便有什么图谋,便道:“娘娘有吩咐,奴婢不敢不从。只是如今霜露阁可是封着宫呢,奴婢去叫人,也叫不来啊。更何况娘娘这边没个照应,奴婢怎生放心呢?”

    薄馨兰道:“知道嬷嬷昨晚儿晚上定然熬了一夜没合眼,本宫本不应该劳烦嬷嬷的。可是冬雪如今是疑犯,本宫总不好让她出了慎刑司,这也太坏了规矩。便也只能求嬷嬷去做了。嬷嬷放心,既然是查案上的事儿,侍卫们是不会拦着的。嬷嬷只管去说便是了。”

    听得薄馨兰如此说,钟嬷嬷自然觉得很为难。如果她不去,可就成了她贪懒,不听主子吩咐了。日后薄馨兰若是到太后面前摆她一道,她可是连辩驳的机会都没有。而且薄馨兰说得这般客气,已经用上了“求”字,她若不去,也太不给薄馨兰面子。

    一旦这次的事情使得皇后倒了,有皇子的薄妃,可要比那最高位的霍贵妃更有可能掌后宫之权。她今日若是得罪了薄妃,薄妃岂不是要找她的麻烦?

    思量一番,没法子,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求事情出真相,只求能让自己别惹上麻烦便是。应了一声,道:“是,奴婢这就去办。”

    支走了钟嬷嬷,薄馨兰的脸色虽然还是很疲惫,但眼中的神色却是变了。给冬雪使了个眼色,冬雪便看了看窗外和门外,确定了没人,向薄馨兰点了点头。

    薄馨兰直接看向知秋,道:“知秋,本宫听说,卓酒对你不错?”

    知秋知道,打发走了这些碍眼的人,薄馨兰要动真格的了,因而也不像从前那般不配合,这一次却是回得痛快。傲然道:“的确如此,那又如何?”

    “不如何……”薄馨兰笑道,“本宫是羡慕你呢……卓酒年轻英俊,为人有老道圆滑,大有前途在。你若能跟了他,日后定有好日子过。本宫听说,陛下要给卓酒放外官呢。陛下的贴身侍从,怎样也要放个府尹坐坐,绝不可能再低了……”

    “不日,你将要成为知府夫人,这是多大的福气?且以卓酒的本事和陛下的交情,终有一日是要再回京都城来,最少也是个二品大员,那时,你若机灵些,指不定能弄个诰命夫人做做,可是大大的风光……”

第七百三十章:审案途中

    知秋冷笑一声,道:“我天生命好,有做正妻的命。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怎么,你羡慕么?”

    “是啊,本宫怎么能不羡慕呢……”薄馨兰叹道,“本宫这辈子啊,就是毁在这为人妾室的身份上。如若不然,凭借本宫的德行,怎样也能落得个一世安稳,也不会屡屡被歹人惦记上。但是知秋啊,你是有这个好命不假,能不能守得住,可就是另一说儿了。知秋,本宫问你,你的好命,仰仗于谁?”

    “自然是我自己,和我祖上的庇佑,难不成还仰仗于你?”知秋道。

    “你自己的美貌聪慧和你祖上的风水,这是个缘由,但最主要的,却不是在这两者。你的好命,最主要的,还是得仰仗卓酒。初夏的下场你也看到了,折腾了一番,不过徒留笑柄。知秋,你想想,如果你嫁不成卓酒了,或是卓酒遭祸了,你的好命,可还在吗?”

    知秋恼道:“卓酒待我自然是好的,有什么嫁不成之说?卓酒对陛下向来忠心、行事向来稳重,又何有遭祸之说?你莫要胡诌诅咒,又不会得到什么!”

    “呵呵……”薄馨兰一声冷笑,果然不再说什么。只是给冬雪使了个眼色,道:“给她看看。”

    “是。”冬雪应了一声儿,便往右面那屋里去了。

    背着人儿,在亵裤内缝着的小兜里,取出一张纸来,上面密密麻麻地写着字。

    冬雪将这张纸拿出来,一只手扔给知秋,道:“你自己看看吧,若这些东西到了陛下眼前,你的卓酒哥哥可还能活?”

    知秋将这张纸接了过来,细看了,不由得面色大变……这上头写的,都是卓酒给陛下办事之时所贪污的油水儿,不仅仅是贪陛下那边的银钱、还有对方给的孝敬、在下头搜刮克扣的银两,一桩桩一件件,就连日子和时辰都写得清清楚楚!

    “知秋,你以为本宫以平民之身,能进宸王府做妾,凭借的,就只是姑奶奶在宫里当差么?若本宫家里没些筹谋没些本事,怎会把本宫送到这个地步?我们在宫里的仰仗的确只有这一个,但因为我们思量不差、懂得谋划利用,所以本宫才有今日之地位……”

    “本宫的哥哥你也见过,岂是个鲁钝之人?不妨告诉你,在本宫入王府之时起,便已有意这未央之争,本宫哥哥,一直在以行商的身份为本宫盯着这些有用的事儿。不光是卓酒的,府里其他人的不光彩,本宫也有。只不过现在看来,这些人中有出息的、本宫能用得上的,也就只有卓酒了。知秋,你说……你手中的这东西,本宫是用啊,还是不用呢?”

    其实这东西哪里是她自己弄来的?而是秦颖月的主意。秦颖月的意思是,尽管把一切写得细之又细,反正知秋也不认识这些人,也没有机会当面问卓酒什么,只要上头卓酒出去办事儿的时间写对了,就能骗到知秋。至于卓酒是不是有在外头贪银财,她们其实是不知道的。

    而且就算秦颖月知道,也不可能将真的告诉给她,还不自己留着用么?

    但以知秋现在的反应来看,她是相信了的。说来也是秦颖月有心,卓酒都在什么时候出去给殿下办事,她都不记得,但是秦颖月却能说得清清楚楚,而且这其中,多半都是秦颖月没来王府之前。这女人心思之深、筹谋之远,当真让人思之胆寒。

    知秋细细瞧着,见上面写着的几个她知道的卓酒出去办事的时间都对,而且这其中的两个人,卓酒还和她提过呢。说起之时,说的便是这王家有多富庶,说王家的小公子有考科举之意,问他能不能帮忙。当时卓酒说起的时候,话语里隐隐有些得意。

    她只当做听一个来自外面的笑话罢了,当时连问卓酒“你是否能帮”都不曾,因为她从没想过卓酒会做这样的事。但卓酒也的确说过,说他手里有不少积蓄,一旦有机会出去开宅建府,定然会让她过上阔夫人的日子。

    卓酒在陛下身边做事,所得的赏赐自然不少,但终究也只不过是个办事儿的奴才而已,再怎样也阔不过一个富商巨贾去,但平日里言谈之间,卓酒对那些阔老爷的家底儿似乎颇为不放在眼里,不觉得他们的身家有什么大不了的,好像这些人的家底儿还不如他丰厚似的。

    卓酒平日里常爱开玩笑,愿意在她面前装自大一些,她只以为卓酒是在逗她开心而已,所以卓酒的一些态度,她平时从不会放在心上。但和这张纸上写的事情一对,便觉出了缘由来,知道事情没有她想的这么简单。卓酒平日里一些不合身份的玩笑,并非只是为了逗她开心,而是确有根底、才会如此。

    薄馨兰看知秋的脸色变化,便知道她是真的相信了,不说全然相信,怎样也会有七八分。也知道这和卓酒平日里的性子脱不了干系。卓酒常年在陛下身边服侍,少不了要沾染陛下的玩笑之气,再加上毕竟年少,平日里怕是也少不了和知秋说些大话。这些性情上的小毛病,放在寻常是没什么要紧的,反而让人觉得这少年很灵巧活泼,但一和一些“确凿”的事情对上,可就成了罪证。

    至于那剩下的几分不信,她自然有本事将它们变成“相信”。

    时候不多,薄馨兰也不多做拖延,而是给冬雪使了个眼色,示意她将卓酒的“罪证”抽回来。冬雪一点头,趁着知秋正在出神儿回想之时,猛地将知秋手中的纸抽了回来。知秋本能地冲上来要抢,冬雪见此,并未躲闪,反而顺势将这张纸重新塞回知秋怀里,笑道:“给你!什么好东西呢!我们既然敢把这东西给你看,自是有准备的。事情我家娘娘都记着,不过回去再写一遍便是了。”

    薄馨兰冷笑一声,道:“知秋姑娘,我早怎么没发现你是这么大气的性子?你将这张纸护在自己怀里,是打算等一下让钟嬷嬷和刘嬷嬷看着了,代替你交给陛下、揭发卓酒不成?呵呵……这样事情可就好玩儿了,真让本宫佩服啊。”

    知秋被这主仆二人说得有些发慌,一时,觉得这张纸在自己手里非但没有什么用处,反而是个祸害呢。不拘她怎么藏,总是逃不过自己的身子去的。等下薄馨兰若是对她动刑,这张纸藏在哪,都少不了要掉出来。若是被别人瞧见了,该当如何收场?

    “知秋姑娘,身为一个局外人,本宫不得不说……卓酒对你一番痴情,可当真错付了。你瞧见没?自打你们随殿下三淮之行回来,卓酒的贪财便变本加厉,是什么原因使得他这般心急敛财?嗯?是他嫌自己小命儿太长了呢,还是他有什么几年内急着要用钱的事儿?”

    薄馨兰一笑,道:“知秋姑娘,卓酒为了能让你过上好日子,可是暗地里卯足了劲儿,只等着将你娶回家去让你享福呢。你倒好,为了向主子邀功,这就打算将他给卖了。良心上,你过得去吗?”

    知秋听得,呼吸不由得愈发急促起来,但觉得这一张纸方在自己手里太过烫手,竟是觉得一刻也挨不了。但却也不能将它给冬雪,万一冬雪没放好,被人发现了可怎么办?她绝对不能让卓酒遭祸,绝对不能!

    一时情急之下,便将这纸团成一团,送到自己嘴里,胡乱嚼烂了,一仰脖,咽了下去。

    薄馨兰见知秋如此反应,便知道,让知秋认罪的事儿,已经成了一半儿。剩下那一半儿……没法子,既然她方才脑子混沌,把自己给绕进去了,便也只能等卓酒过来再说。

    但细想来,叫了卓酒过来,其实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毕竟在知秋的供词中,卓酒是很重要的一点,倘若她把这点忽略了,而直接定了知秋的罪,未免会落人口实,当将卓酒叫过来询问一番,便再不可能有人从这上头挑她的错处。

    而且卓酒那小子向来聪明,眼见着知秋已经被关进慎刑司,就算心里对知秋没那么喜欢,但也总不可能当着知秋的面儿,就说了类似于揭发知秋的话。怎样也要做做样子,帮知秋遮掩一番。当然,他的遮掩早晚是要露馅儿的。因为陛下有没有叫他过来,到陛下那里以为便知。

    若陛下没叫他过来,他却进了约知秋在御膳房相见,那么必定是他偷偷入宫。可昨日蓬莱殿夜宴,诸国使臣皆至,宫里的防守,要比平日里重了许多,就他那三脚猫功夫,怎么可能入得宫里来?

    所以不管卓酒怎么说,到最后,反而只会坐实了知秋撒谎这件事。而叫了卓酒过来,却反而能将知秋指认冬雪的意图彻底混淆了,将人将注意都放在卓酒身上、而不是冬雪身上。

    “知秋啊……”薄馨兰笑道,“如今这慎刑司里也没别人儿,本宫也就不和你绕弯子了。咱们明人不说暗话,下毒一事,就是我们在场这三人,有意陷害给你。但如今证据确凿,你即便知道了你自己是被陷害的,又能如何?谁会相信呢?谁会救你呢?”

    薄馨兰眼中透出怜悯的神色来,道:“你主子是个多聪明的人呢?就算被陛下封宫禁足,只要她想,也定然能想出个救你的法子来。可现在都什么时候了?此时已经是你入慎行司的次日下午,你主子那边,却还是一点动静都没有。难道她就不怕你在慎行司受苦么?”

    薄馨兰看了冬雪一眼,道:“纵然冬雪不是自小跟着本宫的,本宫心里却也惦记着她。原本本宫可以在宫里养病几日,再来处理这件事,但为何刚醒了便要过来?因为本宫怕冬雪受苦啊……现在看来,皇后娘娘平日里和你们称姊道妹的,竟然只是嘴上功夫罢了。一旦出了事儿,半点不见她尽心。”

第七百三十一章:威逼利诱

    知秋听得,不禁胸膛起伏、气得不轻,然而这般生气,却也是因为,心底里有些惧怕薄馨兰的话。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因为薄馨兰的话,正敲打着她心里最弱之处,正引诱着她的怀疑。只怕再听下去,她心底里原本那小小的怀疑,就要不断地扩大、扩大,最终变成一团确定的烈火。

    “知秋,同是出身卑微的女人,本宫和你说几句体己话儿……”薄馨兰叹了一声儿,喘息了两下,掏心掏肺地诚挚道,“像咱们这些出身卑微的女人,若想要过上好日子、想要体面的活着,靠的,是什么?是另一个女人么?不是。你的主子对你再好,你的身份终究只是个奴婢,半点儿体面也无。但若我们靠男人,哪怕只是做个妾室,就如本宫这般,只要咱们选对了人,不依旧能活得无比尊荣?”

    “知秋啊,和卓酒的小家,才是你这一生里最该在意、最该维护的东西,因为它是你后半生的仰仗,是你翻身做主子、享富贵的唯一希望。至于其他的……一笑置之罢了,莫要被人的虚情假意给骗了。”

    薄馨兰说了这一会儿,早已经是脸色惨白,冷汗淋漓。但是这些话,又非得她和知秋来不可,旁人没法子代劳。若是让冬雪来说,哪一句说差了,被知秋听出了纰漏来,可前功尽弃。

    好在这般拼了命地费嘴皮子,并非做无用功,这贱蹄子总算相信了些。

    她也是实在没有力气再多说什么了,在耗损下去,只怕自己的身子要受不住。因而只是缓和了半晌,觉得脏腑内的疼痛稍稍轻了些,便道:“本宫言尽于此,你自己好好想一想。本宫向你保证,只要你招认……本宫指的是,你只需承认是你在兴儿的粥碗里下毒即可,不需要将你主子牵扯出来……”

    “放心,只要你招认,本宫绝不会深究。本宫只是……只是想要摆你主子一道,让陛下少将心思放在她那儿,时不时的,也想想本宫和兴儿。待你招认之后,就算你要本宫给你惩罚,本宫都不可能那样做。到时候本宫会在太后和陛下面前为你求情,一来,是为了展现本宫的贤惠,二来,也是本宫和你的交易。你只需认罪,不会受到任何惩罚,你看可好?”

    没等知秋说好还是不好,薄馨兰便略有些变了脸色,沉声道:“如若不然,你刚刚吞进肚子里的东西,不日便会送到皇上面前去。卓酒或是锒铛入狱、或是一命呜呼,你的后半辈子,也就彻底毁了。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知秋狠狠咬牙,道:“鬼才信你的话!你费心费力地折腾了这么一番,不惜以自己的性命做赌注,就是为了想要在陛下那里博一个贤惠的名声?骗谁呢!”

    “呵呵……”薄馨兰一笑,道,“知秋啊……这就是为什么,本宫此时是未央宫里的娘娘,而你,只是一个小奴婢。你还嫩着,欠历练呢……只不过,本宫今儿是不能多指点你什么了,你自个儿好好想吧。但日后你若是有让本宫指点之心,只要你肯为本宫做事,本宫自然帮你。”

    薄馨兰说完,便皱眉深深呼吸了几下,闭上眼睛,不再理知秋了。

    原本知秋还以为,薄馨兰要废好些嘴皮子来劝她呢,却不想,薄馨兰竟然至此便了了。和她说正事的话,比和她说刚才那些聊家常般的废话还要少,这是为何?

    知秋心内狐疑,但却也不能拉着人让人劝她吧?因而只是冷冷看了薄馨兰一眼又嘀咕了一遍:“鬼才信你!”

    听了知秋这般坚决的话,薄馨兰却是并未慌乱,依旧闭目养神,看起来好像已经把她自己抽离到慎刑司之外去了。

    冬雪知道,这是薄馨兰的计,故意让知秋迷糊。如果她们竭尽全力地劝说知秋,知秋反而会觉得她们另有所图,反而不会答应。但这般只是点到即止,让知秋觉得她们对她是可用可不用,即便她不答应,她们也有其他的方法让她认罪,知秋反而会扛不住。

    两方较量,只要你能沉得住气,无需多说什么,对手自然慌乱。只要让对手慌乱,一切就都好办多了。

    因而冬雪也不说什么,只是很轻蔑地扫了她一眼,便退到一旁角落里坐着去了。

    倒是小桃,趁机低声劝道:“知秋姑娘,我若是你,便早早认了罪,免得手皮肉之苦。我们女人的皮肉,可是最重要的,若是留下什么治愈不好的疤痕,后半生可怎么过呢?你早早儿认了,咱们也早早儿出了慎刑司不是?何苦来在这里受这番牢狱之灾?”

    知秋冷眼看了她一眼,小桃立刻讪讪地住了嘴。但随即,也是如冬雪那般轻蔑地扫了知秋一眼,嘲讽地冷笑一声,退到冬雪身边儿去了。从头到尾表露出的意思就是——你怎么这么不是趣儿呢。

    知秋冷冷看了冬雪和小桃一眼,又看向薄馨兰,但这三人都是闭目养神,美人再搭理她。

    她便也冷哼一声儿,退到一旁角落里,闭目养神去了。

    不多时,房门便被人推开了,是刘嬷嬷进来。

    薄馨兰疲惫地抬眼,道:“人可请来了?”

    刘嬷嬷道:“回娘娘,奴婢去御书房时,陛下正和杜大人说话,奴婢等了一会儿才去请命的。陛下派了福公公去潜邸传了,怕是要等一会儿,才能将卓总管带到宫里来呢。”

    薄馨兰略点头,虚弱道:“好……只要陛下准了便可。”

    紧跟着,吴嬷嬷带着赵太医也紧赶了过来。赵太医已经熬好了补虚的药,想来应是吴嬷嬷和赵太医说了薄馨兰的情况,赵太医知道需要马上用药,便直接带了现成儿的药过来。

    薄馨兰在吴嬷嬷的服侍下喝了药,便对赵太医道:“慎刑司里多少有些晦气,大人可别在这里久留。本宫暂且无事,大人先回吧。”

    “是。”赵太医知道这里要审后宫之案,他留在这里不方便,便连一句客套也没有地应了薄馨兰的话,匆匆退下了。

    赵太医刚出门儿,钟嬷嬷便进来了,身后也没跟着薄馨兰让她帮忙叫来的人。到得薄馨兰面前,施了一礼,歉然道:“奴婢办事不利,还望娘娘恕罪。”

    “怎么回事?”薄馨兰问道。

    “奴婢到霜露阁前,有侍卫们拦着,奴婢说了是薄妃娘娘想要问贵人小主几句话,因着身子不便,没法子过来,故而让奴婢传小主过去。但侍卫们却说,封宫,除陛下命令外,任何人不准进出,小主没法子出霜露阁。奴婢求他们通融,她们不肯,但却答应帮奴婢去请陛下的令。请了陛下的令,陛下说准,奴婢便进去请秦小主。却不想贵人小主卧病在床,说什么也不肯跟奴婢过来……”

    “小主说,她霜露阁是冤枉的,无端地死了个宫女儿、又冤枉进慎刑司一个宫女儿、无端地受了这封宫之灾不说,如今又要让她也入那污秽的地方去,她何罪之有?何以受这般屈辱?知道她身份尴尬不受待见,但却也没有这么欺负人的。小主脾气很大,奴婢便也不敢再劝。小主还说,娘娘若要问什么而自己不方便过来,便由奴婢传话就是了……娘娘恕罪,奴婢实在没法子硬拉小主过来啊。”

    薄馨兰疲惫地叹了一声儿,道:“她心气儿高,心里有这番计较,也是情理之中。是本宫这身子不争气,又加查案心急,委屈你了……如此,本宫要问秦贵人的事儿,你可问了?”

    “回娘娘,奴婢问了。贵人小主说,的确是她让小桃姑娘去的御膳房。先是让夏果去的,夏果没回,便又让小桃姑娘去了两次。”钟嬷嬷道。

    “罢了……除此之外,也问不出什么来。人家若真只是倒霉遇着了,自然是对此事毫不知情。她若不知道,再问多少都是白搭。”薄馨兰道。

    她知道秦颖月这是避嫌呢。秦颖月的意思是,已经给你筹谋到这个地步,剩下的事儿就看你的了。这样也好,免得秦颖月过来,容菀汐那边再抓住了她和秦颖月勾结的把柄。如此自打封宫之后,她和秦颖月便没见过,容菀汐即便已经猜到是她和秦颖月所为,却也找不出可以反击之处来。

    薄馨兰疲惫地闭上眼睛,又开始闭目养神,只等着卓酒来。秦颖月这是小事,卓酒过来后,才是大战刚刚开始呢。

    如今局面已经对她这么有利,若是把此事给搞砸了,可真是太对不住自己。日后在秦颖月面前,也别指望能抬得起头,那可是根本没有和秦颖月较量的本事了。

    深宫路长,谁的日子都不好过啊……

    着实等了好一会儿,小福子才带着卓酒到了慎刑司外。听得门口儿响起小福子的声音:“大总管,小的就送您到这儿了,这便去陛下跟前儿复命去。”

    慎刑司是宫里最晦气的地方,但凡是在宫里当差的人,没人不忌讳。

    卓酒向小福子道了谢,便向屋内道:“潜邸总管卓酒,奉命前来。”

    薄馨兰并未先传了卓酒进来,而是吩咐钟嬷嬷和刘嬷嬷:“将这仨丫头的嘴巴都封上了,免得她们给人暗示,失了本宫问话的公允。”

    两人应了一声儿是,便到另一边刑房里拿了几个白布条来,先奔着知秋而去。

    都知道薄馨兰主要的意图,是将知秋的嘴巴封住,至于其他那两个,不过是顺带着罢了。

    “薄馨兰!你要做什么?你凭什么给我动私刑?”知秋喊道。

    薄馨兰怒道:“放肆!本宫的闺明岂是你能叫得?本宫不过是用布条子堵住你的嘴,又何以算是动私刑?你莫要胡言乱语!”

    卓酒在外听得心急,但却又不可能直接破门而入,不然事情可是更难办了。

    知秋被那魁梧的钟嬷嬷牢牢制住,刘嬷嬷便将一团布条塞进她的嘴里,又用一条长布将她的嘴巴牢牢系上了,使得知秋发不出一点儿声音。

第七百三十二章:狡诈搅浑

    随即便是小桃和冬雪,也都被如此系上了。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但这两人是不会有什么挣扎的,所以系得快,两位嬷嬷手脚利落,很快也就忙活完了。

    薄馨兰这才示意钟嬷嬷给卓酒开了门儿,卓酒一进屋,不是看靠着紧闭着的窗下坐着的薄馨兰,而是在屋里找知秋。好在知秋并不难找,一进屋,只要往面前墙角那边看,就能看到了。

    卓酒一见知秋,便是一脸急色。但却也并未失了分寸,仍旧依着礼数,先向薄馨兰施礼请安:“薄妃娘娘万安。”

    薄馨兰点头,道:“劳烦总管走这一遭。”

    “不麻烦,娘娘的吩咐,便是奴才分内之事。”卓酒客气道。

    “快别拘着礼儿了,起吧。”薄馨兰道。

    卓酒也不客气,应了声“是”便起身,不多言,静等着薄馨兰的话。

    “潜邸里一切可好?”薄馨兰问了句客套话。

    “回娘娘,一切都好。”

    “你做事稳重,陛下向来器重你,把潜邸交给你打理,陛下定是放心的。”薄馨兰笑道。

    卓酒施了一礼,道:“娘娘过奖了。奴才只不过是尽到做奴才的本分,为陛下尽心做事罢了。”

    薄馨兰道:“你向来明事理,这也是陛下看重你的一大缘故……本宫今日叫你来,是有些话想要问问你。是宫里的事儿,不想牵扯到了你,本宫也没法子,只能劳烦你到这晦气的地方说几句话了。”

    “娘娘但问无妨,奴才必定知无不言。”卓酒恭敬道。

    昨晚上宫里的事儿,他已经听说了。只是宫里消息封得好,外头只传薄妃娘娘在蓬莱殿上中了毒、却还有人说是吃错了东西呕吐失仪,其他消息,便一概没有了。他相信得自然是前者,一想到薄馨兰中毒,自然会想到皇后娘娘那边、再者也就是秦颖月了,但这三人,向来都是脱不了干系的。

    他正想焦急着,不知道这事儿有没有牵累到知秋之时,小福子便来传他了。他和小福子有些交情,便从小福子那里问清了情况。这才知道,漪澜宫已经封宫,知秋也被关进了慎刑司。如今薄妃叫他进宫,是因着知秋说,收到冬雪一张字条,字条上是他的字迹,见他约她到御膳房外相见。

    如此一来,细想了一路,自然不难把这件事想个大概。此事定然是薄馨兰设局无疑,假借他的笔迹,引得知秋入了局。

    心里暗叹知秋糊涂,但却又岂能不为她心急?

    薄馨兰看着知秋,借着平稳气息的功夫,给足了卓酒思量的时间,以便让卓酒做出最“稳妥”的回答来。

    就算卓酒能放着知秋的面子不顾,直接说他并未给知秋字条,这也无妨。她只需依次而先发制人,直接说知秋胡诌便罢了。没人把这事儿往有人模仿卓酒笔迹嫁祸知秋这边引,她们自己自然不能做贼心虚地先送上去不是?

    在她这儿,就要自己认定了,若是卓酒有字条传来,便是冬雪和卓酒私下背着她往来;若是卓酒没有字条传来,则是知秋信口雌黄,冬雪被冤枉了传字条之举。总之那字条本身,和她们是没关系的。

    薄馨兰见卓酒一直是沉思的样子,这才道:“昨儿晚上,本宫在蓬莱殿宴饮之时,尝了大皇子的粥,不幸中了砒霜之毒。小桃看到,在夜宴之前,知秋去过御膳房,且鬼鬼祟祟的。昨儿太后审问知秋,知秋说,他得到了你给的字条,你约她去御膳房相见,本宫问你,可有此事?”

    纵然一路上都在想着如何应对,但此时,卓酒还是不知道该怎样回答。若说有,便能证明知秋去御膳房是去见人,而不是去下毒。但这样,却也只能缓和一瞬而已,薄馨兰就能因此而放过他们?

    自然要问,你为何来御膳房?可是得了陛下的传召?若他说擅自进宫,薄馨兰则要叫了昨日在北宫门当值的侍卫来问,侍卫们若说未见他入宫,他又该怎生应对?只能说偷偷溜进宫里来的。且不问他偷偷溜进宫里到底来做什么?就说只是为了见知秋一面,可昨儿宫里防守如此之严,他怎么可能进得来?

    这些,到了陛下和太后面前,都是说不通的。

    所以最终他没来宫里的事儿,还是会暴露出来。想要用这么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就想救知秋,显然行不通。

    与其最后让太后和皇上查出来,落得一个不诚实的罪名。莫不如直接明明白白地如实回答为好。至少他这边不说谎,便能让陛下对他的信任不变,或许他还能帮知秋周旋。

    此时知秋看着卓酒,连连摇头,意思自然是让他别承认。

    可这样子,却让卓酒心里好生着急!心想你这样算是怎么回事呢?若是让薄馨兰抓住了把柄,岂不要说你我串通?指不定她又想出什么欲加之罪来。

    但此时却也不能被薄馨兰给吓怕了,兵来将昂水来土掩便是。而且想来,薄馨兰也未必会把事情越搅越乱。因为越乱,则越是失了真。

    “回娘娘,奴才并未到御膳房去,也并未给知秋传字条,但奴才也不觉得知秋姑娘是在说假话。”卓酒道。

    薄馨兰嘴角一勾,点头笑笑,并未马上说什么。说实话,之前她觉得卓酒这小子如此奸猾,定然要弄出一个有情有义的假象来,先做个假证,随后被查出来,再顺水推舟地把自己给摘个干净。到头来,他也不过在陛下那边落得个被美色给迷晕头脑的罪名罢了,没什么太大的过错。她觉得还是这种情况更有可能些,如此,便糊弄了知秋这个傻子,让知秋以为卓酒为她不惜冒欺君之险。

    但却没想到,知秋这贱蹄子关键时刻竟然有些思量,竟然能看得这么远,能想到即便卓酒认了下来,她也不能因此而逃脱罪责,竟然让卓酒别认。且从这两人的眼神交流上就可看出,这两人之间,的确很有些真情意,卓酒对知秋的关切,不似作假,知秋对卓酒的信任,也不似假。

    如此也好,虽然途中有差,但结果却定然不差。只是卓酒的脑子转得这样快,如此寥寥数语,便将矛头引到她们以假字条嫁祸给知秋的事情上,可真是不好对付呢。

    依着常理儿,既然卓酒如此说了,她必要问一句“为何”,才算正常反应。一旦她问了这个“为何”,卓酒便可以高谈阔论她的嫁祸之说,弄得她下不来台。

    卓酒不是个省油的灯儿,她又岂是个傻子呢?岂能把这“为何”问出口?

    薄馨兰只是含笑半晌,便道:“好,如此,本宫明白了。劳烦大总管跑了这一趟,宫里的晦气事儿,让大总管见笑了。想来潜邸中事务繁忙,本宫也不好多耽搁大总管,大总管自去忙便是。”

    卓酒没想到薄馨兰这就让他走了,弄得他好生诧异,一时没回过神儿来,进退两难。

    薄馨兰却装作没看出他的犹豫,直接吩咐道:“钟嬷嬷,替本宫送了大总管出去。”

    “娘娘!”卓酒施礼道,“奴才既然来了,自要让娘娘把事情查个水落石出才是。如今娘娘只问了奴才一句话,奴才便急着要走,岂不是对娘娘的不尊敬?奴才万万不敢如此冒犯娘娘。娘娘还有什么话儿、或是有什么用到奴才之处,尽管吩咐便是。”

    薄馨兰有些诧异,看着卓酒,道:“本宫叫大总管过来,愿意就只是问大总管这一句话而已啊……钟嬷嬷是清楚的,本宫差她去霜露阁问秦贵人,也就只是问了一句话。事情牵扯到哪儿,本宫便问哪儿,断不会弄那些无用的牵连。如今牵扯到大总管的,就是本宫问的那一句。”

    薄馨兰笑道:“既然大总管已经如实回答,剩下的事儿,便是本宫的分辨,难道大总管信不过本宫,觉得以本宫之能,办不好这件案子?”

    “奴才不敢”,卓酒道,“只是既然奴才并未托冬雪姑娘给知秋姑娘传字条,那么知秋姑娘所见到的字条,从何而来?既这事儿已经牵扯到奴才,奴才自然也想要弄个清楚。宫里头平白无故地出了奴才字迹的字条,未免让奴才担忧啊。”

    薄馨兰温然笑道:“原来大总管担心的是这个,是本宫疏忽了,竟然忘了这事既然牵扯到大总管的字迹,大总管少不了要担心些。大总管请放心,既然太后让本宫查此事,本宫定然将此事查个水落石出,到时候结果中,若有什么是和大总管有关的,本宫必定告予大总管知晓。”

    听得薄馨兰的话,卓酒不免在心内连连叫苦!心想这女人当真好厉害!他的话已经挑得如此明了,薄馨兰说的,难道不该是“何以见得知秋一定见到了字条”之类的反驳之言吗?如此一来,他便可以说,“娘娘何以还未询问便如此确定的反驳,可是有腻儿”,但现在……薄馨兰就是不往他的话头儿上走,让他根本没法子接话。

    “大总管,你素知本宫不是那一朝得势便耀武扬威之人。你是陛下的心腹,只有为陛下做事的份儿,岂有必要屈尊为本宫效力?本宫今日若将你留在慎刑司久了,传出去,未免让人觉得本宫因着陛下一朝信任而失了分寸。本宫不愿意摊上这样的干系,所以纵然知道大总管对字条之事不放心,本宫却也不能多留你。只能想你保证,务必给你个答复,若有人冒充大总管的字迹,决不轻饶便是了。”

    卓酒听到薄馨兰说得这般客气,又是掏心掏肺的说自己不愿耀武扬威、又是向他保证给予交代,知道自己纵然有三寸不烂之舌,却也不能勉强留下了。因为根本找不到能留下的由头儿,薄馨兰处处都将他堵得死死的。便也只能道:“奴才不敢叨扰娘娘,这便告退。”

    不由得担忧地看了知秋一眼,给了知秋一个肯定的眼神儿。即便他也不知道,这种肯定能代表什么。

第七百三十三章:强弩之末

    在薄馨兰这边分辩不通,便只能去求陛下。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毕竟在这未央宫里,他最熟知的人,也就是陛下。唯愿陛下能看在多年主仆情分上,听一听他的意思,不要真的被薄馨兰主仆二人给蒙蔽了眼耳。

    可是,如果陛下真的肯听人劝,又岂会由着薄馨兰来查案?明摆着薄馨兰就不仅仅是受害之人那么简单、明摆着薄馨兰是有作恶嫌疑的,可陛下这是怎么了?怎的会忽然如此信任薄馨兰,由着她诸般审问?

    卓酒觉得这件事情一定还有一些不为外人所知的蹊跷,而正是这些蹊跷,促使得陛下不信皇后娘娘,反而信了这平日里并不受他待见的薄馨兰。而且这些蹊跷的干系非常大,并不是他几句三言两语的劝说,就能让陛下释然的。

    但如今,除了去求陛下之外,还有什么法子呢?难道他能放着知秋不管吗?纵然结果不尽如人意,但他总要为此而努力一番不是?不然如何对得起知秋?如何能饶恕自己?

    出了慎刑司,卓酒便借着今次受召进宫的机会,直接往御书房而去。一路在心里盘算着该怎生为知秋求情……

    慎行司里,薄馨兰闭目休息了一会儿,这才睁开眼睛,看向知秋,问道:“知秋,卓酒说他并未曾让冬雪给你传字条,且小桃那边显然也没什么蹊跷,如今所有证据都指向你、可见你在说谎,你说,这案子,本宫该怎么审。”

    “卓酒自然没有传字条给我,但我的确从冬雪手里收到了字条!那字条明明就是你们伪造的,如何是我在说谎?我说的是从冬雪手里拿到了字条,而不是那字条本身,你们何以这般混淆?难道你该问的不是冬雪吗?难道你不该问问她,既然卓酒没有给她字条,她给我的那字条,到底从哪儿来?”知秋猛地站起来,看着薄馨兰,据理力争道。

    然而薄馨兰却哪里能被她吓唬道,只是含笑看着知秋,问道:“你说那字条是卓酒的笔迹,且又一口咬定,你的确收到了字条,但卓酒却说他并未传字条给你,如此,意思也是再明显不过……你的意思是,有人冒充卓酒的笔迹诓骗于你。而字条既然是冬雪给你的,冒充卓酒笔迹的人,显然也和冬雪脱不了干系。进一步说,是本宫指使冬雪将带有卓酒笔迹的字条给你,引你去御膳房。可是如此?”

    知秋未想薄馨兰会把话说得这么明白,心里知道她定然有猫腻儿,不免有些忌惮。但此时薄馨兰问的话,又的确是她心里所想……不对,不只是她心里所想,而是事实。既然如此,她哪里有理由和薄馨兰客气,高声道:“正是如此!”

    薄馨兰点头,看起来对知秋的话颇为赞同的样子,道:“你说得的确有几分道理。倘若你真的收到了字条,那么宫里必定有人能冒充卓酒的字迹。你怀疑本宫和冬雪,本宫也无可辩驳,毕竟在这件事情中,最直接的受害之人就是本宫,因着本宫受害,这才牵扯出了你和皇后娘娘。倘若本宫站在你的立场上,定然也会如你这般认为。但不管你信不信,实话本宫都必须告诉你……”

    “本宫没读过几本书,字都写不好,更被说模仿他人字迹了,这是绝不可能的事。冬雪的学问,与本宫不过半斤八两,你说她模仿卓酒的字迹,更是无稽之谈……但本宫的确觉得这件事儿很有些蹊跷,你既已经提出疑虑,本宫必定不会忽视。你且将那字条拿出来,本宫这就派人给太后送去,让太后找了些有阅历的人细细查一查。”

    知秋哪里还有字条?听得薄馨兰如此问,更是气上加气,恼上加恼,怒道:“那样的东西我岂能留着?你自然早知道字条已经被我吞进了肚子里,才这般假惺惺地如此说来!明明就是你贼喊捉贼,却弄得这般冠冕堂皇,难道你就不怕日后遭报应吗?这般嫁祸于人,可想过有朝一日这些若也落到你的身上,你该当如何应对?”

    “放肆!”冬雪猛地起身,指了知秋一下,道:“我家娘娘一直对你好言好语,你说怀疑有人冒充卓酒字迹,我家娘娘不顾你的污蔑,反而秉公宽和询问。不过是问你要个证据,你拿不出来也就罢了,竟然还有脸恼羞成怒,如此你啊我啊的冒犯娘娘、如此不知轻重地诅咒娘娘!这未央宫里,可还有规矩在?这世道上可还有公允可言?”

    这一次薄馨兰只是由着冬雪教训知秋,冷眼瞧着,并不予以阻拦,可见她对知秋的这一番冒犯,也是极其恼怒的。

    一旁的钟嬷嬷和刘嬷嬷瞧着,都知道如此情况下,她们若是不跟着出言呵斥知秋几句,可是太说不过去。两人相视一眼,这一次由刘嬷嬷道:“知秋姑娘,如今身在慎刑司里,你便算得上是半个犯人,娘娘问你什么,你便回答什么,这才是你的本分。莫要再说这些有的没的,以搅乱了娘娘的审问。娘娘面前规规矩矩的,才能称得上是个好奴才,明白吗?”

    刘嬷嬷的这番话说得不痛不痒的,但却既不得罪知秋,又让薄馨兰挑不出错处来,只是会使得薄馨兰心里稍有不舒服罢了。但这些不舒服,以薄馨兰之思量,是不会过多计较的。

    薄馨兰由着刘嬷嬷不痛不痒地说完了,这才道:“知秋,你说有人给你字条以嫁祸于你,可如今,本宫让你拿出这字条来,以便好好帮你查,可你却拿不出。既如此,你让本宫如何相信你呢?你只凭借红口白牙这么胡诌一番,就想将自己的罪责洗清,岂有那么容易?”

    “我说的都是实情!的确是冬雪给了我一张字条!”知秋道。

    薄馨兰冷笑一声,觉得知秋的话很好笑,不欲和她这不懂事儿的多做计较似的,只是摇摇头,便将目光落在了左边的刑房里。

    “这边刑房里放得都是什么?”薄馨兰问道。

    “回娘娘,有‘雪中红梅’、‘仙人绳’、‘梅花烙’、‘招蜂引蝶’、‘一线牵’……”

    “就雪中红梅吧,简单方便。”没等钟嬷嬷介绍完,薄馨兰便吩咐道。

    钟嬷嬷愣了一下,但随即,便也只好应道:“是,奴婢这就去准备。”

    一听要用刑,知秋顿时变了脸色,气焰顿时弱了下去,脸色惨白,明显有些惧怕。

    薄馨兰略抬眼瞟了知秋一眼,便转向刘嬷嬷,道:“刘嬷嬷,本宫不太明白这‘雪里红梅’的意思,劳烦嬷嬷给本宫说说。”

    “是”,钟嬷嬷应了一声儿,便道,“这雪里红梅用起来很简单,就是用银针挑起指甲,待到指甲血肉模糊之时,将犯人的手放到装满盐的盆子里,白花花的盐巴、红彤彤的鲜血,如同冬日里大雪天开出的梅花一般,煞是好看。”刘嬷嬷道。

    光是听着,知秋就已经吓得浑身颤抖,冷汗淋漓了。

    薄馨兰瞟了她一眼,笑道:“呦……这可真是个好看的刑罚,看来本宫还选对了。知秋姑娘皮肤白嫩,用这雪里红梅,一定漂亮。”

    刘嬷嬷趁着薄馨兰的目光落在知秋身上,忙很担忧地看了知秋一眼,以做个中立。但嘴上却是应承着薄馨兰,道:“娘娘说得是。”

    “行吧,咱们也别啰嗦着了,快点儿让这雪里红梅,装饰一下知秋姑娘的容貌。”薄馨兰道。

    说话间,钟嬷嬷已经取了一个铜盆和一条长凳,盆里放着一个小布包,里面只有一排粗针。长凳是用来放置这些刑具的,至于那银针,自然就是用来挑开人的指甲了。薄馨兰自是知道这“雪里红梅”是什么,正如她所说,这套刑罚简单方便,用起来不用费多大的阵仗,只需让钟嬷嬷把知秋的手按在凳子上就行了。

    “知秋……”,薄馨兰缓缓抬眼,笑道,“你看这些东西怎么样?可合你的心意?”

    “薄馨兰!你莫要太嚣张!你凭什么对我动用私行?太后和皇上是让你查案不假,但却没让你对我屈打成招!你就不怕我到太后和皇上面前告你吗?”光是看着这些刑具,知秋便已经吓得直哆嗦。

    薄馨兰笑道:“本宫在慎刑司里对你动刑,又不是把你叫到钟翠宫里,岂能算的上是动用私刑?更何况,慎刑司里的这些刑罚,原本就是给嘴硬不认罪的罪婢们留着的,本宫把它招呼在你的身上,不过是帮助查案罢了,岂能算是屈打成招?本宫可打你了?不过是按着慎刑司的审案规矩对你审问一番罢了。你若想告,大可以去太后面前告、去陛下面前告,都随你。”

    “薄馨兰!你以为你真的能只手遮天不成!你以为真的没有人能制你了不成!你不要太嚣张了!你若敢对我动刑,有你哭的那天!”知秋道。

    薄馨兰摇头笑笑,一副不和知秋一般计较的宽宏大度模样。吩咐钟嬷嬷道:“嬷嬷,动手吧。”

    “是。”钟嬷嬷只得应了一声儿,将刑具摆在知秋面前,便去抓知秋。

    知秋扑上前去,想要将那装满盐巴的盆子给打落,但哪里能比得过钟嬷嬷的速度?她刚冲上前去,钟嬷嬷便已经从身后将她一把抱住,顺势将她的手压在了长凳上!

    钟嬷嬷体魄健硕,力气竟然比一般男人都大一些,而且伸手利落,让人根本来不及挣扎。钟嬷嬷足足比知秋高出了两头,一个女人,竟然有将近八尺的身高,此时完全将知秋桎梏住,让知秋半点儿动弹不得。

    刘嬷嬷见此,也知道自己若是耽搁了,一定会让薄馨兰记恨在心。因而不敢怠慢,忙上前去拿起了盐盆里放着的针包,抽出一根足有做活之针两个粗的银针,抓起知秋的一根手指,便要向下刺去。

第七百三十四章:酷刑招待

    但却也知道,薄馨兰这么做,只是为了让知秋招供而已,却不是真的有什么虐待人的怪癖。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因而在动手之前,还是说了一句:“知秋姑娘,你若再不老实回答,就别怪我手上的针了。”

    知秋下得浑身颤抖,涕泪聚下,却还是嘴硬道:“薄馨兰……你不得好死……”

    薄馨兰一笑,饶有深意地说道:“知秋姑娘,你也知道,此事牵扯甚多,卓酒刚刚不是来了?你再嘴硬狡辩下去,不得好死的人,可未必是本宫。”

    知秋听薄馨兰提起卓酒,猛地一怔,自然知道薄馨兰此言的意思。薄馨兰是说,如果她拒不认罪,卓酒贪污的证据,就要被送到皇上面前去了。

    “嬷嬷,别客气了,动手吧。”薄馨兰道。

    “不……不……啊……”还没等知秋彻底下定决心,刘嬷嬷手中的这根银针,便已经刺入了她左手食指的指甲里!

    刘嬷嬷的手也很快,而且手劲儿很大。银针刺入,一瞬停留也不曾,便迅速向上一挑,一块指甲便随之被挑开,崩了出来!带血的指甲弹到知秋的脸上,吓得知秋连喊疼都忘了,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娘娘,吓晕了。”刘嬷嬷道。

    “弄醒了继续。”薄馨兰淡淡吩咐了一句,就好像在聊家常似的,语气一点儿也不狠辣。但正因为如此,却反而让人觉得脊背发凉。钟嬷嬷和刘嬷嬷相视一眼,哪里敢怠慢?只能一人儿看着知秋,一人儿去打了冷水来。

    刘嬷嬷去打了冷水,三两盆冷水兜头浇下,知秋被激得缓缓醒转……

    还没等意识完全清醒过来,手就已经被钟嬷嬷给抓住了,狠狠压在长凳上。知秋瞬间清醒,挣扎道:“放开我……放开我……”

    “知秋姑娘……”薄馨兰的声音缓缓响起,“本宫还真有些佩服你了……你可真是一个有勇有谋的好丫头。人都说十指连心,这般苦楚你都受得了,这番忠勇,可是举世无双。”

    “你……”知秋又疼又气,浑身颤抖。

    冬雪道:“知秋,做了便是做了,承认了也没什么大不了。我家娘娘向来宽和,想来也未必会要你的命,但你这般强撑着,怕是会自己要了自己的命呢。若你十根指甲都断了,十根手指自然也就跟着废了。回头儿做不了活,不是成了废人一个?你家娘娘还会待见你么?指甲新长出来的,自然难看得很,指不定你这一双手要变成什么样儿呢,往后可怎么嫁人呢?”

    听得薄馨兰主仆二人都发话了,刘嬷嬷也便暂且挺住了手上的动作,以给知秋足够的考虑时间。

    指尖钻心的痛,眼见鲜血直流,知秋已经疼得就快要喊娘了。可是她忽然发现,就算喊娘也没用,没有人会来救她。她娘早就不在人世了,她都不记得自己相亲的样子。这世上,她唯有的亲人便是小姐和初夏,可是她们两个,此时在哪儿呢?

    她自昨晚就已经进慎刑司了,但是直到此刻,近十个时辰过去了,小姐却还是没有来救她。让她只能自己一个人儿在这儿受苦。

    眼看薄馨兰是真的发狠了,不弄到她招供,是绝对不会罢休的。要是真把她的十个指甲都挑断了……知秋简直不敢想下去。刚只是这么一个,就已经这么疼了,再有几个,她还不得被疼死啊!

    “知秋,你还年轻,犯了错不要紧。如果太后和陛下并不要你的命,且卓酒也不嫌弃你,等你到了二十五岁出宫,不是还能和卓酒好好过日子么?何苦来强撑着,最后弄得本宫疲累不说,你自己也是遍体鳞伤的……谁会心疼你呢?自己的路自己选,自己的命自己活,人不为己众人欺,你这般强撑着,即便死了,也未必有人领你的情儿,反而会怪你蠢,会怪你怎生不做得天衣无缝,你说是不是?”

    薄馨兰的这一番话,句句说到了知秋的心坎儿里。知秋怕的,就是自己这辈子不能得到好归宿,怕的就是小姐不能原谅她。可如今,她做了这般错事,小姐已经不会原谅她了,她认罪和不认罪,都是受小姐怪罪,又有什么区别呢?

    如果卓酒真的遭祸,她的后半生可怎么办呢?到哪儿去找卓酒这样英俊年轻、又知道疼人儿的夫婿去?所以无论如何,她绝对不能让卓酒遭祸,绝对不能!

    至于小姐那边……反正她暗自打开了冬雪的字条,小姐已经怪罪她了,便是再怪罪她一些,又有何妨?只要留得一条命在,大不了出宫去嘛!等过几年小姐气儿消了,再向小姐认错就是。

    而且薄馨兰不是说了吗?只让她承认是她自己所为便好,并没有非要让她咬出小姐来。想来也是如此,只要她拒不认是小姐指使,薄馨兰能有什么办法呢?她已经招供了是她所为,薄馨兰若为了让她承认是小姐的指使,而继续对她用刑,不是太明显地针对小姐?

    就算她现在承认下来,太后那边也不可能马上就定了小姐的罪吧?他们定然还有一些时间周旋。不如她先承认下来,少受一些皮肉之苦,等回到了漪澜宫,也好把这边的情况告诉小姐啊。

    薄馨兰觉着给她的时间差不多了,便也不再耽搁,吩咐道:“钟嬷嬷,知秋姑娘身娇肉贵的,可受不了那十个指甲都剥离之苦,咱们给她个机会,让她好好考虑一下。先将她的这一根手指头放到盐盆里吧,雪中一点红,更是动人心魄呢。”

    “是。”钟嬷嬷应了一声儿,便抓着知秋那一根已经没有指甲的手指头,往那满是盐巴的盆子里塞去。

    知秋拼命挣扎、拼命往后退,但却哪里挣扎得过钟嬷嬷?连一步都没有后退成,手指头就被钟嬷嬷塞进了盐盆里。

    “啊……”的一声痛呼,撕心裂肺。

    知秋脸色惨白,脸上冷汗淋漓,前胸后背都已经被汗水打湿,嘴唇不住颤抖,狠狠地盯着薄馨兰。

    薄馨兰却是笑道:“看来知秋姑娘真是很耐疼呢……钟嬷嬷,将知秋姑娘的手拿出来吧,再挑掉一个指甲、再放进去,咱们一个一个来,免得知秋姑娘的纤纤玉指、一下子就变得光秃秃的。”

    “是。”钟嬷嬷应了一声儿,便利落地将知秋手指抽出,又按在了木头长凳上。

    刘嬷嬷举着手中的银针,这次是连一句客气也没有,就直接按住了知秋的指甲,要往下挑。

    眼见着刘嬷嬷手里的银针就要落下,吓得知秋忙哆哆嗦嗦地说道:“我招……我招……”

    话说完,已是双腿软得支撑不住身子,整个人向下瘫去。钟嬷嬷听她说招了,便也不再控制着她,由着她瘫坐在地上。

    薄馨兰略一扬脸,示意两位嬷嬷:“撤了吧。”

    “是。”二人一人拿着一样东西,送回刑房里去了。

    知秋疼得紧紧抓着手腕,好像只要如此,就能让自手指尖传来的疼痛到不了其他地方似的。但显然这并不管用,疼痛依旧钻心蚀骨。

    薄馨兰勾着嘴角,笑道:“你若早听本宫一句劝,何用受这番苦?”

    语气里,倒是颇有关切之意。

    知秋冷冷地看着她,自然不可能领她的情。只是沉声道:“想要让我认什么?直说便是,何苦来这般假惺惺?”

    薄馨兰正色道:“知秋,你若认便老老实实地认,莫要和本宫耍嘴皮子。你以为你这般往本宫身上泼脏水,本宫就能被你害了去吗?凡事太后和陛下心里自有公断,岂能听信了你这贱婢的胡言乱语?”

    知秋冷哼一声,嘀咕道:“当了*还想立贞节牌坊呢,也不知道谁是贱人。”

    因着知秋这一声嘀咕不大,且也没看着薄馨兰说,薄馨兰就权当做不知道了。这种节骨眼儿上,岂会和她在言语上多做计较?

    只是问道:“知秋,本宫再问你,你说冬雪给你字条,可是想要嫁祸给冬雪?”

    知秋知道,薄馨兰这么问,便是要结案了,因而也不和她多啰嗦,直接承认道:“是。”

    “本宫再问你,在夜宴之前,你去御膳房,可是在黄嬷嬷不注意之时,给兴儿的粥碗里下了毒?”薄馨兰又问道。

    “是。”知秋认道。

    指尖传来的疼痛钻心刺骨,她是再不想受这份儿罪了。薄馨兰问得痛快,她也便回得痛快。反正已经认了,再拖延着也没什么意思。看到薄馨兰这一副虚伪的嘴脸就觉得可恨。

    薄馨兰点点头,道:“你承认得倒也痛快,这样对本宫、对你、对小桃和冬雪都好,免得大家都陪你耗着……可是本宫有一点不明白,你与本宫无冤无仇,为何要加害兴儿?”

    “这个问题你还用问我吗?不该是你解决的事儿吗?”知秋道。心想是你让我招供的,到底是什么原因,你不得都想好了?难道连原因都让我来想么?我哪有心思给你想这些?哪里能配合到这种程度?

    薄馨兰装作没听懂知秋在说是被她逼迫认罪的意思似的,当真很认真地想了一会儿, 问道:“是皇后娘娘指使你这么做,还是因为你对皇后娘娘忠心,看不得本宫有子,私自做此恶事,以为皇后娘娘扫清障碍呢?”

    给了知秋两个选择,是为了避免知秋以为她要嫁祸给容菀汐,而再说出什么不该说的、不好听的话来。自然也知道,知秋选择的一定是后者。

    她不是不想要给容菀汐揪出来,不是不想要一次将容菀汐给搬倒了,但却也要量力而行,欲速则不达。还是稳妥一些,先让知秋认了罪,一切再做图谋。

    且此时不让容菀汐认罪,对她只是有利而无害。就算她能逼着知秋直接把容菀汐给揪出来,却是反而不好做人呢。而不让知秋揪出容菀汐,她能把这局做得漂漂亮亮的。

第七百三十五章:屈打成招

    薄馨兰给了知秋一个台阶下,知秋便也不硬撑着,顺着薄馨兰给的台阶就走了下来,承认道:“这件事情和我家主子无关,就是我看不得有人比我家小姐先有子,为除后患,这才背着我家小姐,在暗地里动手的。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薄馨兰点头,道:“你倒是个忠心的奴才。可是你可曾想过,那是一个刚来到世上的生命呢?你用如此恶毒之法,为皇后娘娘稳固了地位,娘娘的地位,就当真光彩吗?如果这次真的让你得逞,你的良心就能安生吗?知秋,你小小年纪,怎的就如此恶毒的心肠?”

    她说得痛心疾首,知秋听了,却只是一声冷笑,嘀咕道:“演得可真好。”可是她做这些,又不是给知秋看的,只是想要把局面做得漂亮,以便吴嬷嬷回去禀报罢了。

    “吴嬷嬷,劳烦你将知秋所认之罪都写下来,让知秋按个手印儿。”薄馨兰吩咐道。

    “是。”吴嬷嬷应了一声儿,便接了钟嬷嬷递过来的纸笔,将知秋所认之罪都如实写下了,双手递给薄馨兰过目。

    薄馨兰看了,道:“的确如此。这事儿既然和皇后娘娘无关,可千万不要把娘娘写进来做牵扯,只写知秋所招的便罢了……拿去给知秋,让她画押吧。”

    吴嬷嬷应了声儿“是”,拿着这张罪状到知秋面前,举着在知秋面前,等知秋看完了,这才道:“知秋姑娘,如果觉得没什么不妥当的,便画押吧。”

    知秋冷哼一声儿,直接用大拇指在食指上轻轻一抹,便沾染了鲜血,用大拇指按在了罪状上。

    吴嬷嬷将罪状叠好,双手供给薄馨兰。

    薄馨兰却是没接,而是吩咐道:“本宫还有一事要劳烦嬷嬷……劳烦嬷嬷回去将这边的情况禀报给太后,并且和太后说一下本宫的意思。本宫觉得……”

    说着,看向知秋,叹了一声儿,道:“家丑不可外扬,如今这件事儿闹得已经够大了,若是再牵扯下去,只怕更是掩盖不住。一旦牵扯到漪澜宫里的主子,怕是要让诸国来使嘲笑。好在本宫此时并未有性命之忧,不若以‘误会’二字收场,就说是知秋误将药老鼠的砒霜落了一些在兴儿的碗里吧?”

    薄馨兰叹了一声儿,道:“至于知秋……既然是无心之失,便打了二十大板,放她回漪澜宫去吧。小桃既然只是碰巧看到了,并未着意冤枉知秋,自然也没什么错处,放了她回宫去;冬雪既然是被冤枉的,本宫还是想将她领回宫去,不想让她在慎刑司里受苦……劳烦嬷嬷将本宫的意思悉数转达给太后,以请太后懿旨。”

    吴嬷嬷只是仔细听着薄馨兰的话,仔细应了,并未说什么劝说之语,也没说什么“娘娘宽宏大量”之类的奉承话。只是恭敬应道:“娘娘放心,奴婢定然将娘娘的话传到了。”

    薄馨兰点点头,吩咐了吴嬷嬷退下,又转而问刘嬷嬷,道:“刘嬷嬷,本宫刚刚和吴嬷嬷说的话,你可都听着了?”

    刘嬷嬷愣了一下,随即道:“听着了。”

    若说没听清楚,虽然能避讳着她留意薄妃娘娘一事,但却未免太虚假了些,因而还是如实回答。

    “好,如此,劳烦嬷嬷去将此案的审理结果禀报给陛下,并求了陛下的意思过来。且问问陛下,三宫封宫,是否可解?”薄馨兰道。

    “是。”刘嬷嬷应了一声儿退下了。

    屋里恢复了安静,薄馨兰闭目养神,知秋依旧疼得浑身颤抖,冬雪和小桃靠着墙壁坐着,看到知秋那没了一块指甲的手,不免也觉得头皮发麻。

    ……

    慈安宫里,吴嬷嬷将知秋的供状给太后看了,并且说了薄馨兰的意思。太后听了,半晌,问道:“审案过程中可有什么蹊跷?”

    吴嬷嬷想了想,道:“其他倒也没什么,薄妃娘娘请了潜邸大总管和秦贵人的话,又耐心寻问了三位姑娘,最后耐心询问了知秋姑娘。知秋姑娘态度的确有些蛮横,薄妃娘娘便对知秋姑娘用了刑,去了一根手指头的指甲……”

    “只是有一点,奴婢觉得的确有些蹊跷。薄妃娘娘差奴婢去找太医、奴婢回来时,钟嬷嬷不在,只有刘嬷嬷一人儿在,正向娘娘禀报陛下的话,可见刘嬷嬷之前也不在。奴婢觉得,在奴婢出去之后,薄妃娘娘又差走了刘嬷嬷和钟嬷嬷。”

    太后点点头,道:“无妨,你告诉薄妃,就说是哀家的意思,一切由她做主便是。她这般识大体,哀家信得过她。”

    “是。”吴嬷嬷心内诧异,但却又岂能向太后问为什么?便只能按着太后的吩咐去回话。

    吴嬷嬷退下后,芳菲低声道:“太后,方才吴嬷嬷所言,奴婢觉得,的确很有些蹊跷。薄妃娘娘将她三人都支走了,是不是有什么话要私下里和知秋说呢?”

    太后道:“你糊涂了?就算她有话私下里和知秋说,又能如何?咱们根本没必要猜测,只需要看接下来的结果就是了。结果出来,一切自然明了。”

    “是,奴婢糊涂了。”芳菲道。

    ……

    吴嬷嬷领了太后的令回来,刚好刘嬷嬷也走到门口儿。两人一起进了屋,说得话也差不多,皇上的意思是,“既然母后将此事交与爱妃处理,便是信得过爱妃,爱妃只需自己看着处置便是,朕不会多问。至于霜露阁和钟粹宫的封宫,自当解除。”

    薄馨兰得了这两个回话,心内更是满意。便也不耽搁,唤了冬雪一声儿:“冬雪,随本宫回宫吧。”

    冬雪忙起身到了薄馨兰身边儿,施礼道:“多谢娘娘还奴婢公道。”

    “你没有做错事,反而平白受了这一番委屈,都是本宫不好。”薄馨兰道。

    “娘娘哪里的话?奴婢只恨自己倒霉,竟然被人胡乱咬了一口,以至于娘娘中毒昏迷不醒之时,奴婢都无法在娘娘身边侍奉。”冬雪道。

    这两人好一番主仆情深过后,薄馨兰对吴嬷嬷道:“嬷嬷连夜照看本宫,劳累得很,如今事情已了,本宫身边又有冬雪的照顾,便不敢再劳烦嬷嬷。只是本宫对嬷嬷又颇有不舍……如果太后那边没什么事儿,不如嬷嬷再在钟粹宫留几天?宫里一应有冬雪照看着,嬷嬷也好偷个闲,休息几日。”

    “奴婢多谢娘娘体恤……若太后那边没什么吩咐,奴婢还真想要多陪伴娘娘几日。只是也不知道慈安宫那边有没有什么事儿需要奴婢去办的,奴婢还是回去请示了太后吧。”吴嬷嬷道。

    “也好”,薄馨兰笑道,“钟粹宫的门儿,永远为嬷嬷开着。”

    “娘娘抬举。”吴嬷嬷施礼道。

    薄馨兰传了回宫,吴嬷嬷和冬雪便扶着她到了门口儿步撵上,由抬轿撵的小太监抬着,往钟粹宫那边去了。

    知秋和小桃,变成了没人儿管的。小桃自然得跟着薄馨兰,可不想要在这慎刑司里多留一会儿。但知秋却还是呆愣愣地坐在原地,一时,竟然不知何去何从。

    “知秋姑娘,还不快回宫去啊?这里多晦气呢!”刘嬷嬷堆笑道。

    薄馨兰走了,她们自然也不必再装什么,一应和和气气的便是,毕竟是皇后宫里的人,能不得罪便不得罪吧。

    “可用我们送姑娘出去?”钟嬷嬷见知秋不动,问道。

    知秋知道人家是在赶她走呢,便也不耽搁,扶着墙壁缓缓起身,也没搭理钟嬷嬷和刘嬷嬷,直接往门口儿走去。

    路上,薄馨兰给冬雪使了个眼色后,才吩咐道:“折腾了这半晌,本宫腹内空空,着实难受,怕是晚上也吃不进什么了。你去御膳房一趟,让他们晚膳只送来一些清粥小菜儿,莫要弄太油腻的。”

    “是。”冬雪应了一声儿退下了,回身之时,给小桃使了个眼色。

    小桃便上前几步,向薄馨兰施礼道:“多谢娘娘还奴婢公道。想来奴婢家小主此时还惦记着奴婢呢,奴婢这就紧赶回宫去了。”

    “好,你也劳累着了,快些回去歇着吧。”薄馨兰道。

    小桃应了一声儿, 又施了一礼,便向霜露阁方向一路小跑儿。

    到得前方树林儿里,冬雪和小桃却是同时转了个弯儿,原本往不同方向跑的热,便在树林的掩映下,聚到了一块儿去……

    ……

    眼见着晚霞满天、夜幕将至,潜邸里,卓酒在芙渠边儿上来回踱步,眉头宁城了一个“川”字。陛下不肯帮忙,只说清者自清浊者自浊,问他觉得知秋是清者、还是浊者。他自然说知秋是清者,陛下便道,既如此,你还担心什么?只管回去等消息便是。

    他说知秋定然是被人冤枉的,陛下却是含笑不语。再说下去,陛下便只道,“这事儿是太后在管,朕不方便插手。左右朕答应你,即便查出是知秋所为,朕也断不会要她性命便是了。最多将她逐出宫去,这不反而成全了你们?”

    如此,他还能再说些什么呢?再说下去,岂不是不信任陛下?

    而且既然陛下都说了不会要知秋性命,想来薄馨兰也不敢把知秋给弄死了,知秋只不过是受一些皮肉之苦而已,只要挨过去了,一切定当了结。可是心里,为什么却还是这么慌呢?总觉得知秋会出什么事儿。

    眼瞧着已经快天黑了,宫里还没有消息传出来。若是薄馨兰已经对知秋用刑,这一会儿,知秋可得受多少苦了呢?

    卓酒越着急担忧,就越是想不出办法,越是想不出办法,就越是着急,一时抬头看向天边晚霞,竟是觉得心内一阵极其的慌乱,没来由的,这颗心便提到了嗓子眼儿。

    瞧着天色,更是再也等不了了,必须要进宫打探一番才行。

    ……

    知秋出了慎刑司,看到外头有些刺眼的漫天晚霞,不由得捂住了眼睛……缓了一会儿,看向这个她自打进宫后从未来过的陌生之处,一瞬间,但觉孤独不已。

    她真的不敢回漪澜宫去,不敢面对小姐和初夏。

    想来封宫等会儿就解了,如果小姐和初夏担心她、如果她们不怪罪她的错,应该会出来找她吧……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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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15860/ 第一时间欣赏步步倾城:噬心皇后最新章节! 作者:一缕相思所写的《步步倾城:噬心皇后》为转载作品,步步倾城:噬心皇后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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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步倾城:噬心皇后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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