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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一缕相思     步步倾城:噬心皇后txt下载     步步倾城:噬心皇后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七百三十六章:杀人灭口

    想着小姐和初夏自解了封宫后,见她许久未归,定然会出来找她,知秋便故意放慢了脚步,走走停停,慢悠悠儿地往回走。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走到御花园边上的树林儿里,正想着路已经走了一半儿,却仍没见到小姐和初夏来寻,心里着实失落之时,忽的,有人在她的肩膀上拍了一下。

    “谁?”知秋立刻警觉。

    “知秋姑娘,那么害怕作什么呢?人都说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你这是亏心事做得太多了,所以走路都怕被鬼找上吧?”冬雪低声笑道。

    听得是冬雪,知秋的警惕便全然变成了厌恶和愤怒,对从身后走到自己面前来的冬雪怒道:“做亏心事的人明明是你?何以说是我所为?我行的正坐得直,有什么可怕的?我看,该怕的应该是你!”

    “呦……”冬雪笑道,“你骂人的气势还挺足的,我看你是苦受得不够吧?我家娘娘也够宽和了,只去了你一个指甲而已,紧跟着还用盐巴给你止血呢!说了要打你二十大板的,结果也没舍得打,就由着你这么走了,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懒得听你废话!”知秋用力推开冬雪,阔步往前走。

    冬雪紧跟了上来,低声在知秋耳边道:“带你去见一个人,跟我来。”

    这声儿说得极其谨慎郑重,而且那语气,好像她和知秋是在一条船上似的。知秋听得,自然无法忽视掉,却也是心怀警惕,看向冬雪,道:“你又想玩儿什么猫腻儿?”

    冬雪很担忧地砍了她一眼,道:“总归你跟我来就是了。”

    说完,并不给知秋继续问话的机会,便往一旁树林深处走去。知秋犹豫了一瞬,想着反正也不着急回去,不如就看看她还想耍什么花招,没准儿能抓住个有用的把柄呢,回去告诉小姐,也算是戴罪立功不是?

    因而快步追了上去,紧跟在冬雪身后。

    冬雪一路往树林深处走,越走越偏僻,眼见着已经快要到宫墙边儿上了。知秋有些害怕,问道:“你到底要带我去几谁?多远周围都没人了?”

    “嘘……”冬雪回身,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谨慎地往周围看了看,这才低声道,“就在前头了。”

    说完,仍旧没有看知秋的反应,快步往前走去。

    知秋觉得自己都已经和她走到这儿了,若是半路折返回去,未免前功尽弃。看冬雪如此紧张兮兮的样子,指不定真的有什么大事儿呢,因而还是继续跟着冬雪,只是更谨慎了些而已。

    见冬雪停在宫墙附近的一口水井旁,因为着越到宫墙边儿上,树木枝桠都聚在一起,反而显得密林深重。知秋觉得这里阴森森的,又见水井边儿上仍旧只有她和冬雪,未免有些害怕了。

    纵然她对未央宫还不熟悉,但却也知道,这宫墙边儿上的林子里,最是少有人来。此时看到面前有一口枯井,未免想起听到的一些宫中密事来。但凡是宫中不常用的枯井里、尤其是这种偏僻的枯井中,少不了要有一些冤死的亡魂。

    “你……你不是说带我来见一个人吗?人呢?”知秋问道。

    “知秋姑娘,你可知,卓酒在外面还有别的女人?”冬雪回身看向知秋,笑问道。

    “你胡说!”知秋道,“卓酒才不是那样的人呢!”

    “不是?我可亲眼看到了……而且还是宫里的人呢,他们都商量好了,等淑娟出宫,卓酒就娶她为妻。我还听淑娟说了,卓酒的意思是,如果你愿意做妾,也可以收了你,但你如果不愿意,他也不勉强。”

    听得冬雪连人家叫什么都知道,知秋心内不免有几分怀疑,刚刚的那一番坚定,不免弱了些。

    “知秋姑娘,你帮了我家主子一个忙,我家主子说了,真正给你的厚礼儿,在这儿呢,只是这些话,在慎刑司里不方便说出来而已。你看,人我都给你叫来了。不如你们两个当面对峙一番,看我说的可有假?”冬雪指着水井外、紧靠着宫墙那边的一小片树林中。

    知秋不由得随着冬雪的手指之处看去……却见见里面什么也没有。

    “看到了吗?她正走过来呢……那儿,就那儿……”冬雪却依旧指着两株树木枝叶交错之处,说得相当认真。

    知秋随着冬雪的所指,向前走了几步……

    她们面前的树林儿里没有人,但身后的树林里,却一直有一个人,目不转睛地盯着她们呢。冬雪见知秋已经走到了水井边儿上,便慢慢回头,向树林儿里的那双眼睛,轻轻动了下头,示意了一下。

    树林里的那双眼睛动了下,看起来还有些紧张。但是随即,知秋忽然听到身后有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紧跟着,嘴巴便被冬雪牢牢捂住了,头发也被冬雪紧急抓住。冬雪按着她的头,就将她往枯井里扔。

    正在挣扎之时,忽然那脚步声已经停在了她身后,紧跟着,知秋的双脚便被人抬了起来。如此上下夹击,知秋整个人一空,被这两人像是扔东西一样、拎起来头朝下地扔到了水井里。

    这枯井下早已没有水,但却很深,人若头朝上跳下去,或许不会死,但头朝下掉进去,可是一点儿生还的机会也无。

    听得水井里传来“啊”的一声儿,声音越来也远越来越小……最后,是井底里传来的“嘭”的一声儿闷响。

    冬雪和小桃满头大汗,双腿一软,同时跌坐在枯井边儿上……

    过了好一会儿,冬雪才用手撑着井边儿站起来,低头向井内看去。但是井底太深,根本看不到下面的情况。

    冬雪吓得嘴唇干涸,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对小桃道:“也不知道死了没。昨儿让你藏好的绳子呢?你拉绳子,我下去看看。”

    小桃已经吓得浑身发抖,嘴巴动了半天,才说出一句话来:“在……在树林儿里呢。”

    “快去找来。”冬雪强撑着沉稳。

    “好……好。”小桃手撑着地面想要爬起来,但是腿上发软,半天也没爬起来。

    “你快一些,若是有人来了,咱们俩可是吃不了兜着走。”冬雪道。

    “好。”小桃仍旧只是应着。一咬牙,手撑着井边儿,勉强站了起来。

    一路连跑带爬地往紧靠着宫墙处的树林儿里去了。

    冬雪在水井边急得团团转,谨慎地警惕着周围的情况,身上没什么伤,仅仅是吓的,就已经脸色惨白、浑身是汗,好像生了一场大病一般。

    不多时,小桃取了绳子来,将绳子的一端顺着水井放了下去,另一端自己牢牢拽着。她是不敢下去的,既然冬雪胆儿大,那就让冬雪去好了,左右她定然拉冬雪上来就是了。

    天边的晚霞已经退去,天色瞬间暗了下来,初入夜的黑,并着晚风吹着树影婆娑,好像一阵阵窸窣的脚步声、又好像有人在低低地说着索命之言……

    忽变的环境,使得这两人心里的害怕更重了些。但此事若办不好,便不只是知秋一人的性命这么简单,而是她们两人的性命。纵然再害怕,性命当前,却也不敢疏忽了。冬雪只能强撑着胆量,打亮了火折子,抓着绳索,一步步地往下去……

    小桃带来的绳子很长,能够直通到水井低,但冬雪却不敢到井底去,只是在快到底儿的时候,用火折子向下看了看。一看之下,吓得“啊”了一声儿,好悬没晕过去!

    只见知秋双眼大睁着,头颅里的血水混着白浆流了一地,光是看着,就让人一不由得一阵干呕。

    “快拉我上去……”吓得冬雪也顾不得谨慎与否了,向上头大喊道。

    小桃被冬雪的那一声惊吓的喊给吓得不轻,再听了冬雪这急切的喊,还以为知秋没死呢,忙拽着绳子将冬雪往上拉,吃奶的劲儿都使了出来。

    冬雪已经吓得双腿酸软,再加上小桃拉绳子之时,她也不方便往上爬,便一动不动地紧紧抓着绳子,由着小桃将她拉上去……爬到水井边儿上,抓着井沿儿,费力地爬了上来。

    一只脚还搭在井沿儿上呢,却是一动也不能动,整个人趴着瘫软在井边的杂草地上。

    小桃花吓得都忘记了松开绳子,整个人便瘫软在地,就连两只手心儿被绳子划得出了血,都没有意识到。

    冬雪趴在地上缓和了一会儿,不敢再耽搁下去。强撑着力气起身,到小桃身边儿去,想要将她手里的绳子收起来,免得留下什么把柄在这儿。一看,小桃握着的绳子上已经满是血迹,而且鲜血是从小桃手心儿里出来的,暗道一声儿不好!刚要埋怨她几句,却想到,小桃手上的伤,应该是拽她上来之时弄的,这时候若再埋怨小桃,未免遭人怨恨。

    也只得将绳子从小桃手里抢了出来,撩起裙子,缠在了自己的一条腿上,用裙子盖住了。拽起了小桃,道:“你再忍忍……”

    “怎么?”小桃没明白冬雪的意思。

    只见冬雪将她的双手打开,拽着她的双手,就往草地上扑去。

    她刚刚拽冬雪上来,已经把身上的力气差不多都用尽了,这一会儿又是毫无防备,被冬雪这么一拽,就双手杵地地扑在了草地上。再加上冬雪用力拽着她的双手,让她的双手往前滑,使得了她的两个手掌结结实实地被土地划着,疼得不由得痛呼出来。

    “别出声!”冬雪道。

    吓得她只能忍着,一点儿声音也不敢发出。

    “好了。”冬雪觉得她的手已经伤得差不多了,便将她的手松开。

    却是并未就此而离开,而是命令小桃:“底裤脱下来,快!”

    “啊?”小桃又疼又惊,完全不明白冬雪的意思。

    冬雪知道她已经被吓傻了,也懒得和她解释,上前去便撩起小桃的裙子,开始拽小桃花的绸裤,边命令道:“别出声。”

第七百三十七章:逃出漪澜

    小桃的确已经吓傻了,脑子一点儿反应都没有,只能冬雪说什么,她就听什么。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冬雪拽下了她的绸裤,又闭着眼睛把她的底裤拽了下来,转身到刚才沾染了小桃血迹的草地上,一口一口地唾沫唾在小桃的底裤上,将底裤弄湿,迅速地擦草上沾染的血迹。

    地面上的那些血迹,能够被草掩盖住,即便有人到这边来了,也不一定会发现,但是草上的这些血迹可就不同了。现在她把草地上的血迹擦得不那么明显,便不会太容易地被人发现。

    冬雪也不敢耽搁太长时间,迅速擦完了,没有弄得太细致,只是一眼看不出来便罢。将底裤递给小桃,道:“穿上。”

    “啊?”小桃显然觉得脏。

    “啊什么啊?回去再洗。掉脑袋难忍,还是脏难忍?”

    看到小桃手上有伤,担心她把血迹弄到裙子上以致太惹人注目,冬雪便三下五除二地帮小桃穿上了,连吓唬带命令地说道:“你放聪明一些,等下回去之后,可千万别露出破绽来。要是路上被人看出蹊跷来,你先暴露了,可没人会救你!咱们做奴才的,都得激灵点儿,才能自救,明白吗?”

    “是是是。”小桃已经吓傻了,其实根本都不知道冬雪说的是什么,但却也连声应道。

    冬雪拽着小桃的手腕,往钟粹宫方向走。趁着这边依旧没人,继续低声道:“我说的话你听好了,一旦在近几日有人找到了知秋的尸体,皇后那边追问起来,问起你我自打从慎刑司回去之后的事儿,你便说,你在回霜露阁的路上摔倒了,手上受了伤,我见你伤得厉害,便想着先带你回钟粹宫处理伤口……”

    “但因着咱们昨日在慎刑司一夜未睡,受了冤枉,又惊又吓的,我身体上吃不消,不承想走在路上便晕倒了。你手上受了伤,没法子将我扶起来,又不知道我这边是什么情况,也不敢离开我去找人求救,便只能等着,等着有人过来的时候再说。但是一直等着,也没看到人,好在不过半个时辰,我便醒了,咱们这才往钟粹宫赶回……”

    “若是有人问起,问咱们是在哪里等着的,你就说,是在慎刑司外的林子里。哪里和这边差不多,也是少有人走动,这么说应该不会惹上麻烦……我说的这些,你可都记清楚了?”

    小桃连连点头,道:“记清楚了。”

    大家都是一样的人,而且两个主子吩咐了,让她们一起做事,她们之间便没有高低之分。可是冬雪却这般主子似的吩咐命令着,弄得小桃心里很不舒服。但一想到冬雪说得的确有道理,而且这时候,就应该两人商量着找出个法子来。自己是没主意的,既然冬雪有主意,只不过是充大一些,就让她教训一通也无妨。

    两人快步往钟粹宫赶回,夜幕深沉,空留那一处枯井,无人问津……

    ……

    “小姐,衣服找出来了。”已至亥时,漪澜宫里,初夏在柜子里翻腾了一会儿,找到了一身儿小太监的衣裳。这还是前一阵子娘娘随陛下出宫之时穿的呢。夹棉的小太监服,放在这初春的时节里,有些不合时宜。

    “好。”容菀汐将衣服从初夏的手里拿了过来,很快便换上了。又吩咐初夏戴了几张银票和一些碎银子,那好了醉梦长。

    “小姐,咱们……咱们是救了知秋之后,就不回来了吗?”看到小姐做了这些准备,初夏这才觉得有些不对劲儿了。

    “还回来做什么?”容菀汐淡淡道。

    “可是小姐……”初夏低声提醒道,“小姐如今可是皇后娘娘了,不比从前在王府里,就这么出宫了,不好吧?而且知秋的事儿,也并非没有转机啊。咱们带着知秋去求陛下,陛下见人受了刑、且又有小姐求情,估计得过且过,也就算了呢。”

    容菀汐摇摇头,看着窗外,叹了一声儿,道:“我又何曾想走呢……可是,我当真有一件要紧的事情,必须出宫去。如果情况好,我们或许只是出去转一圈儿,不出今晚,也就回宫了。但如果情况不好……我们总要留一些路上用的盘缠不是。”

    如果是慕容焰诓骗他们,那么她只当带着两个丫头出去转了一圈儿。而且知秋在慎刑司里必定受了苦,将她送回潜邸去给卓酒照料、让鞠大夫给瞧瞧伤,知秋见着了卓酒,心情儿好些了,再加上鞠大夫的医术,想必也能好得快一些。

    但如果慕容焰并不是诓骗他们,而是真的带了母亲过来,那么她一时半会儿是回不来宫里的,必须要将母亲救出来才行。凡事还是有备无患吧。

    “你莫要担忧,咱们只是先准备充足了,却并不是非要离宫多日的。”容菀汐安慰初夏道。

    “奴婢倒是没什么,反正小姐在哪儿,奴婢便在哪儿。只是奴婢觉得,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小姐可千万不要惹恼了陛下才是。咱们去救了知秋后去向陛下求情,以陛下那向来爱玩闹的性子,看咱们在宫里这么大胆、见小姐并不怎么怕他,或许非但不会恼,反而会听了小姐的劝呢。可是一旦出了宫,陛下怕是……怕是不会有玩笑之心了。”初夏道。

    容菀汐点点头,道:“我知道。一旦出了宫,我自然也不是和他开玩笑。”

    “走吧,莫要过多担心,咱们还是先出去再说。”容菀汐道。

    初夏点点头,知道小姐是个凡事心里有数儿的人,便也不再劝说什么。

    初夏这儿剩下的醉梦长可不少,容菀汐和初夏俩人一将这些醉梦长分成三份儿,一份儿用在门口儿那些侍卫们的身上,一份儿用在慎刑司之人的身上,还有一份儿,是容菀汐备着的,到了驿馆或许能用到的。

    到得屋门口儿,容菀汐并未先出去,而是给初夏使了个眼色,让初夏先去把那些侍卫们给迷晕了。经过这一阵子的观察,虽然宫里的奴才并无陛下和太后那边的眼线,但却也并非是她的心腹,若是被他们发现了蹊跷,给拦了路,可就不好了。

    平日里宫里的奴才们除了初夏和知秋这两个近身大丫鬟之外,都住在宫里的奴婢房里,但因着封宫那晚,是小康子和莲心上夜,这俩人儿便没来得及出去,此时正在西厢房里住着呢。

    初夏拿了一段小芦苇管儿,管子里灌满了醉梦长,几乎没有脚步声的、轻轻地走到了门口儿,做出在门缝里向外张望的样子,见那些侍卫们只是目光向前看,并未回头看向宫门,便迅速将芦苇管里的粉末吹了出去。却是并未都用光,而是留了一点点在里头。

    完成之后,并未在这里继续等着,而是不动声色地将芦苇杆收在了袖子里,又往屋里来。走到门口儿,忽然想到什么似的,并未开门,而是往后院儿去了。走到后院儿奴婢房门口儿,又没进屋,而是去了茅房。从茅房里出来,也并未回自己的房间,而是往西配殿的后窗处而去。

    这时候没有活计,小康子和莲心得了清闲,自是早早就歇下了。初夏却也没心思看他们在干什么,反正就算他们已经注意到了她的这一番举动,只要在他们出门儿询问她之前,将剩下的粉末吹进去就是了。因而到了西配殿窗外,直接顺着缝隙,将粉末吹了进去。这才利落地回了正殿。

    两人在屋里等了一会儿,觉得药效已经发散得差不多了,便直接出了房门,完门外而去。

    初夏在房门外看了看,见侍卫们果然已经倒下,初夏便开了门儿,两人迅速王慎刑司方向跑去。

    亥时宫深人静,若无急事,永巷里是无人走动的。巡逻的侍卫们只在每条巷子的边儿上走,却不会进里来,以免脚步声叨扰了眠浅的主子们的休息。

    容菀汐和初夏一路小心躲避着巡逻的侍卫们,除此之外,便没有什么不方便的。一路寻着记忆,很快也便找到了慎刑司门口儿。却见慎刑司里漆黑一片,一点儿烛火的光芒也无,不像是有人犯关押在此的样子。且慎刑司门口儿,竟然锁着一把铁锁头。在无人犯之时,慎刑司晚上是没人儿看着的,自然要落了锁。

    容菀汐和初夏相视一眼,显然都觉得有些诧异。

    “火折子。”容菀汐道。

    初夏点亮了火折子,两人站在窗前,借着火折子的光芒往里看,却仍旧是黑漆漆的一片,变点儿关押人犯的样子也无。而且……真的空无一人。

    “小姐,人没在这儿?”初夏道。

    容菀汐点点头,道:“应是如此……如若不然,就咱们这么打着火折子趴在窗前看,里面早有人过来抓咱们了。走吧……”

    容菀汐没再看其他两个房间,因为明摆着没有人,看了也没用。

    “小姐,这可怎么办呢?”初夏有些着急。

    容菀汐又何尝不是呢?原本关在慎刑司里的人,整整一日没动静之后,竟然不知所踪,他们连人到底是死是活都不知道。

    脑海中忽然一个念头儿闪过,容菀汐拽上了初夏,低声道:“霜露阁偏僻,我们去霜露阁看一下。”

    人是太后抓进来的,太后应该不会轻易把人转移到别的地方去。因为在慎刑司里审问人犯,用什么刑罚都是应当应分的,但是在其他地方,哪怕这个地方是慈宁宫、慈安宫,宫里的主子,未免都要落下一个滥用私行的罪名。

    所以此时人不在慎刑司里,最大的可能就是,这案子已经结了。案子结了,人呢?知秋、小桃和冬雪,一共三个人,不可能都凭空消失了,也不可能都一起处死了吧?而且案子既然已经结了,她们三宫的封宫,是不是也该解了?

    可明显漪澜宫的封宫是没解除的,她和初夏怎么出来的,难道自己还不清楚么?

    如今,就只能看看霜露阁那边的情况了。

    容菀汐和初夏一路隐蔽地到了霜露阁外,躲在一旁的树林儿里看着……

第七百三十八章:遍寻不见

    霜露阁的门口儿,的确有几个侍卫在守着,但从服制上看来,却并非是那些封宫之时所用的,低品级的御前侍卫,而是平日里紧跟在皇上跟前儿的几个御前带刀侍卫。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除了六个御前带刀侍卫在门口儿不动如松地守着之外,就在霜露阁的门槛儿上,靠着门框坐着一个太监。在飞檐上挂着的灯笼光芒的映照下,也可以将太监的服制和面容看个大概,竟然是——小福子!

    如此……今晚,陛下可是留宿在霜露阁里!

    容菀汐但觉心内一沉,苦涩已经漫到了嘴边儿。

    这里并不是一个安全的地方,容菀汐拉着初夏,悄悄儿地往回走了一段儿。离开了侍卫们可以听到的范围,这才低声道:“看来霜露阁的封宫已经解了……若钟粹宫的封宫也解了,这案子定然已经了结。可知秋……”

    “也不知道他们到底是怎么判的,就算是判了知秋死罪,怎样也要知会咱们一声儿不是,岂能这样悄没声儿的?”初夏道。

    容菀汐叹了一声儿,道:“若她们真的能定知秋的罪,可见知秋被他们屈打成招,认了下毒一事。既然如此,咱们漪澜宫,可就是重犯之地,本宫就是那个指使之人,他们继续封着咱们、且并未给咱们任何消息,便是在正常不过。”

    一时主仆二人都是眉头紧锁,不免担忧起知秋的生死来。

    “但怎样,他们也不可能直接处死了知秋啊,至少也该找了咱们去质问一番。”初夏道。

    容菀汐点点头,道:“此事当真蹊跷得很……”

    “小姐,我们要不要再去钟粹宫外看一看?”初夏道。

    容菀汐想了想,摇摇头,道:“钟粹宫附近没个遮掩,咱们若过去,只怕会被巡逻的侍卫们给抓了……走,咱们去奴婢房那边找靳嬷嬷去。”

    奴婢房那边偏僻,且都是宫女儿们住的地方,侍卫们的巡逻自然也不太上心。

    而且到了霜露阁,便距离宫女庑房已经不远了。

    靳嬷嬷是为漪澜宫做事的,且又是上了年岁、很有威望的老嬷嬷,自然是有自己单独的一个小房间。去找她说话儿,也更方便一些。

    两人一路小心谨慎地到了靳嬷嬷窗外,轻轻敲了敲窗户。屋里立刻便传来了警觉的声音:“谁?”

    “嬷嬷,是我……初夏……”初夏低声道。

    靳嬷嬷虽然是自己一人儿居住,但左右两侧却还是免不了要有别的房间。但好在宫里为了避免几个老嬷嬷们聚住在一起,抬头低头地见面、礼数位份上不好分辨,也为了能让老嬷嬷们看着这些小丫头,便将嬷嬷们故意分开来住。此时虽然东西两边屋里许是有些小丫头们听到了,但因着位低人卑,谁也不可能多管这闲事,只会装作没听见,继续与周公相会。

    靳嬷嬷忙开了后窗,向外看去,只见是初夏带着一个带着太监帽、低着头的小太监。这把年岁了还有什么可羞的?因而即便只穿着寝衣,却也忙将初夏从后窗里拉了进去,紧跟着便来拉那小太监。抓住这小太监的手腕,感觉到这小太监的手腕柔弱无骨、肌肤凝润,这才察觉到有些不对劲儿了。

    然而这小太监伸手利落,并不需要她的拉扯,自己扒着窗台便跳了上来、又轻松地落地。

    靳嬷嬷忙牢牢关上了后窗,刚刚她已经看清了这小太监的面容,哪敢怠慢,忙施礼道:“老奴给娘娘请安。”

    “嬷嬷快快请起……”容菀汐扶起了靳嬷嬷,歉然道,“本宫深夜来叨扰嬷嬷,实属不该。但嬷嬷也知道,本宫如今处境艰难,若非深夜,也是出不来的。”

    “不拘是什么时候,只要见着了娘娘,奴婢总是心安的。”靳嬷嬷又施了一礼。

    “慎刑司的事儿,到底如何了?”容菀汐也不跟靳嬷嬷绕弯子,直接问道。

    靳嬷嬷回道:“太后让薄妃娘娘去慎刑司查的这案子,薄妃娘娘在慎行司待了一下午,期间叫了潜邸大总管过来,日暮十分,定了知秋姑娘的罪。说是……说是知秋姑娘不小心,在去御膳房的时候,把原本要用来毒老鼠的砒霜,落了一点儿在大皇子的粥碗里既然是无心之失,以后注意一些便罢了……”

    “说是原本应该打知秋姑娘二十大板,但念在姑娘身子向来娇贵,便不打了,只让知秋姑娘回漪澜宫里好好悔过去。薄妃娘娘还让吴嬷嬷吩咐了各宫,说是这件事儿至此而了结,既然是无心之失,以后大家可切莫再议论。不要去深究、也不要对知秋姑娘有什么不妥当的对待。事过不咎,一切如常。”

    初夏咬牙道:“她这是什么意思呢?卖人情给我们吗?原本就是没有的事儿,知秋连砒霜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怎么可能把砒霜误落在大皇子的粥碗里!”

    容菀汐道:“这也是没法子的事儿,太后让薄馨兰来审理此案,明摆着就是让她治知秋的罪。薄馨兰又是个极聪明的,不可能逼着知秋偏要把我咬进来,而是采取这种欲盖弥彰的方式。她越说是‘误会’、越说让大家不要再提,反而会让人认定了,这事儿和我脱不了干系。”

    “但这些都不重要了”,容菀汐叹道,“只要知秋没事就好……嬷嬷,可是知秋却并未回漪澜宫去,可是被太后或是陛下叫去了问话儿?”

    靳嬷嬷诧异道:“不可能啊……奴婢一直盯着这事儿呢!只听说薄妃那边放了知秋姑娘回宫,却并未听说又有谁传见了知秋姑娘。”

    “靳嬷嬷……靳嬷嬷……”忽地,门口儿忽然响起了一个男子的声音。

    听得这声音,竟然是卓酒!

    容菀汐和初夏相视了一眼,还是决定躲一躲。

    但靳嬷嬷这屋子却只是一间,只有一张桌、一张床、一个梳妆台,能躲的,也就是床幔里了。

    “嬷嬷拉上床幔,本宫和初夏进去躲一躲。”容菀汐说着,拉着初夏往床边去。

    初夏低声道:“小姐,是卓酒,应是没什么的。”

    “先看看再说。”容菀汐道。

    靳嬷嬷将床幔拉好,便将外衣草草穿上了,给卓酒去开门儿。

    卓酒急匆匆进了屋,道了一声儿:“嬷嬷,冒犯了。”

    “无妨,老身都多大年纪了,岂会在意这些?只是……总管怎的这么晚了还入宫来?可是得了陛下的传召?”

    卓酒疲惫地在桌旁的圆凳上坐了,道:“不曾得到陛下的传召……我是刚刚天黑之时入的宫,只拿了腰牌,说有要紧事情要找福公公,好在福公公肯帮忙,侍卫通传之时,让我进来了。我听说知秋已经被放回漪澜宫去了,可是到了宫门口儿,我悄悄儿问了门口儿的侍卫,他们却说知秋并未回来……”

    “深宫禁地,我也不好喧哗着喊娘娘、更何况娘娘禁足在宫中,不是徒增娘娘烦忧?我便只能托了小福子,让他暗中派了个小太监给我,陪着我在宫里找一找,看看知秋是不是躲在哪儿哭去了,不敢回宫。可是我们将整个皇宫转了个遍儿,直到现在,仍旧没找着知秋。”

    之前的确是觉得只是晚了一会儿没回而已,没什么要紧的,便没和皇后娘娘说。毕竟原本知秋已经做了错事,若他再不知轻重地,只是人晚回来一会儿,便让皇后娘娘担忧,岂不是让知秋更难做了?

    之后又回漪澜宫去看了一次,侍卫们仍说人没回来,这时候他便知道,人多半是出事儿了。可越是如此,越是懒得和皇后娘娘说了。皇后娘娘禁足在宫里,他便是说了,又能如何?皇后娘娘一番仔细询问下来,却也帮不上什么忙,还不如省下时间来自己找人。

    但还有一点,他却故意隐藏着了。那就是,他刚刚去漪澜宫外,见漪澜宫外的侍卫们已经全都晕倒了,进宫去,见正殿和奴婢房里都是空无一人,只有西配殿里睡着两个小奴才,怎么叫也叫不醒,看来是中了他们出去玩儿之时惯用的*醉梦长。

    不知道娘娘到底是何打算,便没敢和靳嬷嬷说。只是发现漪澜宫里跑了人,这可是不得了的事儿,小禄子已经去霜露阁禀报小福子了。

    “这……好端端的人,岂能一点儿踪迹也没寻见?”靳嬷嬷道,“大总管此来之意是……”

    “我不是宫里的人,且这深夜里,早已经出不去宫了。因而想着,嬷嬷可知道有什么地方是能藏人的?可否带我再去找找?这好端端的一个人,怎的就不见了呢……我是怕……我是怕……她向来对皇后娘娘忠心,如今被人定了罪,自然觉得自己牵累了娘娘,会不会……”卓酒不敢说下去了。

    靳嬷嬷瞧着卓酒虽然满身疲惫,但却仍旧一脸焦急,不免被他的一番痴情打动了几许。再加上的确为知秋着急,因而也不顾得规矩与否了,忙安慰卓酒道:“大总管别急,我这就换了身儿衣裳,陪着大总管一起去找一找。”

    “如此,可是有劳嬷嬷了……”卓酒起身,向靳嬷嬷深施一礼。

    “大总管莫要客气,我和知秋姑娘平日里也颇为谈得来,如今出了这样的事儿,我岂能置之不理呢?”靳嬷嬷道。

    容菀汐听得,知道卓酒过来只是为了找知秋,而且卓酒进宫是背着皇上的,且他寻人不见,必定刚刚已经去过漪澜宫了,在漪澜宫里找不见人,这才慌了,过来找靳嬷嬷。

    毕竟知秋已经被定了罪,她若是为了知秋而逃出宫,是行不通的。且若要带着知秋走,必定是要等知秋身子养好了,方便行动之时再说,不可能这么匆忙。卓酒此时只是慌了,担心知秋就这么被扔在宫里的不知道什么地方,没人管没人问。

    容菀汐放了心,便从床幔里出来,道:“大总管在来找靳嬷嬷之前,可去了漪澜宫?”

    卓酒一见是容菀汐,惊讶之余,忙施礼道;“奴才给娘娘请安……”

第七百三十九章:出逃未成

    “这个节骨眼儿上,无需多礼。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容菀汐道。

    卓酒应了一声儿起身,见皇后娘娘在靳嬷嬷这里,便是没什么可瞒着靳嬷嬷的,因而施礼道:“回娘娘,奴才的确去了漪澜宫,此时正是打漪澜宫过来。”

    “你身边儿跟着的那个小太监呢?”容菀汐问道。

    卓酒面露难色,歉然道:“娘娘恕罪,奴才和禄公公一起到了漪澜宫门前儿,见侍卫们都晕倒了,这可不是小事儿,禄公公吓得什么似的,紧赶着回福公公去了。奴才无能,实在拽不住他。”

    “小姐,这事儿福公公听了,是一定要去告诉陛下的。陛下知道咱们出来了,这可如何是好?”初夏有些着急道。

    容菀汐也是心内一沉,知道即便她今晚找到了知秋,想要出宫,也是不成了。更何况以如今的情况看来,何时才能找到知秋呢?即便小福子没有将漪澜宫前的事情陆禀报给皇上,她们跑出漪澜宫的事儿,却也瞒不了多久。一旦巡逻的守卫们发现了蹊跷,还是会禀报皇上去的。

    若是被皇上给抓回去,皇上知道她有出宫的打算,指不定要以为,她走了,便再不回来了,这可是他的大忌。

    如果她还想要走,唯一的机会,就是她和初夏赶在皇上派人抓她们之前离开,占得先机,才有出宫的可能。可是她们又岂能丢下知秋不管?若知秋是躲起来哭去,还好一些,但若真如卓酒所担心的那般……容菀汐简直不敢想下去。

    无论如何,她必须要找到知秋,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留下来找知秋,今晚她是注定无法出宫了。与其让皇上找到她后多想,还不如直接去找皇上,让皇上帮忙一起找,人找得也能快一些。

    容菀汐觉得,自己的这个决定,多少有些和皇上斗气的意思,多少有些要破坏他和秦颖月的**之意。

    她不愿意让自己变得这样狭隘,但此时,这的确是最妥当的法子。由皇上下令找人,怎样也比他们自己暗中找,更有效果一些。

    “卓酒,你可确定了,遍寻宫里没寻见人?”容菀汐问。

    卓酒点头道:“奴才从天刚黑时便进宫寻人,各处都寻遍了,并不见知秋的身影。”

    容菀汐道:“如此确定了,我们到皇上面前也有话说,不是我们故意打扰他。走吧,我们直接去霜露阁求皇上下令寻人。”

    “小姐……”初夏叫了容菀汐一声儿。

    容菀汐回头道:“卓酒遍寻宫中都找不见,我们没法子了,只能去找皇上帮忙。”

    卓酒和靳嬷嬷都在,初夏也不好多问什么,只能应了一声儿,随容菀汐出了门儿。

    靳嬷嬷和卓酒相视一眼,自然知道娘娘的用意。既然已经有人去禀报了娘娘逃出漪澜宫的事情,不管娘娘有什么事儿,都是办不了了。与其让皇上派人抓住娘娘,还不如他们自己去认罪。只是皇上今儿为什么在霜露阁,就颇为耐人寻味了。

    容菀汐和初夏走在前面,直奔霜露阁快步而去……

    此时霜露阁门口儿,小福子急得来回踱步。眼瞧着屋里漆黑,皇上显然已经歇息了,这时候若叨扰了皇上好眠,可是不应该。可皇后娘娘逃出漪澜宫,这可不是小事儿啊……

    “你确定你没有看错?漪澜宫里的确没人儿?”小福子问道。

    “不是没人儿,只有小康子和莲心在,有什么用啊?”小禄子低声着急道。

    “去去去!我问的是,娘娘的确没在宫里?知秋姑娘也没在?你可看清楚了?”

    小禄子道:“公公你怎的不问明白?自然是看清楚了,宫里头,除了小康子和莲心之外,再无旁人……啊,还有那只小白狗儿。公公,这可不是小事儿啊,我看咱们最好还是别耽搁……要不然,咱们就直接装作没看到好了。等一会儿有人发现了禀报过来,咱们俩可别说漏了,就当做刚听到的。”

    俩人凑在一起咬耳朵,好在门前的侍卫都是两耳不闻闲事,使得他们可以随意筹谋。

    然而小福子却还是摇摇头,道:“罢了罢了,纸里包不住火。刚好把我让你随卓酒去找人的事儿也说了,免得回头皇上自个儿知道了怪罪。”

    回头看了房门一眼,咬咬牙,轻轻敲响了房门。

    “陛下……有一件急事儿……”小福子轻声道。

    寝房里,纱帐内,皇上闭目平躺着,睡得沉。秦颖月半露着香肩侧身躺着,脸上,却仍旧戴着她那厚重的红面纱。只露出一双美丽的眼,借着月光,看着皇上的睡颜。

    他的心里,定然还有她。不然即便是她筹谋得当,他却也狠不下心来,在她这副面容之时,看着她脸上的红面纱,还能要了她吧?

    门口儿忽然响起了小福子的声音,吓得正在筹谋前路的秦颖月一个激灵。皱眉起身,抓起散落在地上的衣裳披上了,想要去问一下是什么事儿。没想到原本睡得很沉的皇上,在听了小福子的一声不算高声的请示之后,竟然猛地坐了起来,清醒地扬声问道:“什么事儿?”

    他的声音一点儿睡音也无,眼眸中也全然是清明的神色,根本不是熟睡方醒的样子。以至于秦颖月觉得,他是不是根本没睡着?

    “陛下……奴才有要紧事情禀报……”门外,小福子的声音再次传来。

    “进来说话。”皇上的声音依旧清醒无比。

    小福子应了一声儿“是”,轻轻开了房门,轻轻地、但却是快步地,走到了寝房的月门边儿上。小心地说道:“陛下,卓酒总管因着惦记着知秋姑娘,天刚黑的时候,借着有事儿找奴才的由头儿进了宫,奴才心疼他一片痴情,便让小禄子看着他,由着他去找知秋了。可是这俩人儿在宫里寻到今晚,都没寻见人。方才又回漪澜宫查看之时,却发现……却发现漪澜宫外的守卫都晕倒了,且宫里……”

    “传人封锁宫门,不拘哪个宫门,任何人不得出去!”没等小福子说完,皇上便紧忙吩咐道。而且听着声音,相当焦急。

    小福子已经故意和缓着说了,却不想皇上还是这般心急。吓得他慌忙跪地,不敢言语。

    皇上话音落下,人就已经掀开床幔而出。此时虽已是初春,且地龙未撤,但夜里屋子里还是难免有些凉气,皇上却只是穿着绸裤、赤着膀臂,连衣裳都忘了穿。更忘记了躺在自己身旁的秦颖月,此时只穿着一个肚兜儿呢。

    皇上一撩床幔,吓得秦颖月“啊”的一声儿,忙缩回了被子里!

    “还跪着干什么?还不快去吩咐?”皇上怒道。

    “是是是……奴才这就去吩咐……”小福子忙应了,连滚带爬地跑了出去。

    皇上急着直接去衣架上拿了外袍罩在身上,衣带都来不及系,阔步便往门外走。

    “陛下……”秦颖月掀开床幔,叫住了皇上,“想来皇后娘娘只是寻知秋姑娘去了,寻不见人自个儿也便回宫去了。这么晚了,陛下到哪里去寻人?夜里风重,当心着龙……”

    然而她的话说到一半儿,皇上便已经提步离去,话音未落,房门关闭的声音,就已经打断了她接下来的话。

    “陛下可是有什么吩咐?”见皇上出了门儿,和侍卫们话还没说完的小福子,忙迎了上来。

    皇上没看他,直接吩咐门口儿的侍卫们:“安排人手,速速传令到各个宫门,任何人不得出!传令到城门去,留心防守!还有驿馆和将军府,都派人暗中盯着, 一有什么动静,立刻将人拿下!把人给朕带回宫里来!”

    皇上话音刚落,忽见前方不远处,有一行人快步而来。借着月光看去,其中一人的身形儿,竟然是菀汐的模样。待到那一行人稍稍再近了几步,便看清了,那人的确是菀汐!

    “不必了。”皇上皱眉,吩咐了一声儿。

    侍卫们有些糊涂,梁都统小心地问道:“陛下的意思是……可是刚刚吩咐的事儿,不必做了?”

    皇上点点头,算作回答。

    “前面儿的是什么人?怎敢深夜惊扰御驾?”一个侍卫按住了腰间的刀,向正走来的一行四人问道。

    那四人并未回话,而是直接到得近前来。吓得侍卫们忙拦在皇上面前。皇上轻轻一拂手,打开了挡在身前的侍卫。

    容菀汐见皇上竟然只披着外袍、袒露着胸膛站在夜风里,连下裳也不曾穿,只着了睡觉的寝裤,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儿。

    原本本能的,是心疼,随即便是看出了皇上的焦急,心下稍安。可是随之而来的,便想到了……他为何是这副模样?为何连寝衣也不曾穿?

    一时心内百感纷杂,无从表露,只能重重跪在地上,叩首道:“臣妾有一急事,求陛下帮忙……”

    容菀汐一开口,小福子才听出了是皇后娘娘。忙吩咐护在皇上身前的侍卫们,示意他们让开。

    皇上缓缓上前来,脚步停在容菀汐面前,低头看着她……半晌,问道:“皇后何以这副模样?”

    “臣妾担心知秋在慎刑司里的境况,想着要去见见她,便乔装了一番。”

    “就只是找知秋而已?”皇上看了卓酒一眼,道,“还是原本有别的打算,但因知道逃出宫一事已经被人发现了,便只得出此下策,先来求朕?”

    容菀汐面儿上不动声色,心里却是一怔。他果然是她肚子里的蛔虫,什么事情都瞒不过他。

    但此时,她却也只有睁着眼睛说瞎话的份儿,打死不承认。

    听得他用这般疏远较量的语气与她说话,心里自然也是有气的。因而抬头,看向他,道:“自然只是找知秋而已。臣妾出了漪澜宫,原本打算先来请示陛下,但听说陛下今晚临幸霜露阁,臣妾恐怕扰了陛下**,便自己先去找了一番。”

    皇上一笑,蹲下身子,抬起容菀汐的下巴,道:“菀汐,你这话怎么说得酸溜溜的?”

    容菀汐别过头去,不看他……

第七百四十章:宫寒夜长

    皇上却是手上一用力,将她的脸扳回来几分,强迫她看着他。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盯着她的眼睛, 道:“只是菀汐……你这一股酸味儿,到底是真、还是假?”

    未及容菀汐回答,皇上又道:“菀汐,你把从朕这里学到的江湖手段,都用在了朕的皇宫里,还真是学以致用。你说你这般聪慧,朕是该高兴呢?还是该恼?”

    “臣妾想要自己解决麻烦,不叨扰陛下**,陛下自然是高兴的。”此时如此近地看着他那赤着的胸膛,容菀汐更觉气恼不已。

    他说过的,自那晚之后,他的身子也只属于她一个人。虽然她从未让自己相信,但他毕竟说过。她的心底里,毕竟有了浓烈的期待。且……在理智管不到的心底最深处,她真的相信了。

    可此时,眼前所见却在告诉她:“你真傻!那不过是他一时兴起的胡言乱语罢了。”

    所有的一切,都只不过是他的一时兴起。对你他会这么说,对别人,也可以。

    皇上手上的力道猛地一紧,道:“你说朕该高兴?你居然说朕该高兴?”

    “的确……”皇上像是忽然自己想明白了什么似的,笑道,“没人来打扰朕的快活,朕自当高兴。可若今晚你顺利找到了知秋、顺顺当当地逃出宫去,几年之后,你和你的情郎双宿双飞的事儿被传为佳话,可不是要使朕头顶发绿的事,天下皆知?”

    容菀汐皱眉:“我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

    “你不知道朕在说什么?”皇上轻轻拍了拍容菀汐的脸,笑道,“如你这般聪慧, 这世上还有你听不出来的意思呢?现在想要装傻,是不是太晚了些?”

    “臣妾不敢在陛下面前装什么。臣妾只是想要救知秋、只是想要看到她活着……初夏、知秋、父亲母亲,都是臣妾的至亲之人,臣妾必须拼尽所能地,确保他们能好好活着。”容菀汐直视皇上的眼眸,几乎是一字一顿地坚决道。

    皇上听了,却还是笑。笑道:“菀汐,这世上,还有你不敢的事儿呢?”

    皇上忽地咬牙,指了指自己的心,声音也发了狠:“你都到朕的这里来算计了,还有什么是你不敢的?”

    “今日你想逃?”皇上狠狠抓住了容菀汐的下巴,“你玩儿够了、玩儿不下去了,便要逃之夭夭,你把朕当什么?傻子么?”

    “呵呵……”皇上忽地苦笑起来,缓缓松开了捏着容菀汐的手,胳膊搭在膝盖上,颓然地看着地面,点头道,“对……朕的确是傻子,的确……”

    皇上低头沉默了许久,忽的注意到了容菀汐穿的这身儿衣裳,这才缓缓抬头,抓住了容菀汐的衣裳,看着容菀汐,道:“穿着这身儿衣裳,你还真能走得出去?菀汐,你果然是冰做的心肠。”

    看到他如此心伤颓然的样子,容菀汐是心疼的,可是一看到他这赤着的胸膛,容菀汐又止不住地一阵厌恶气恼。

    这一次没由着他撒泼,而是狠狠打开了他的手,道:“我要找到知秋,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你若不帮忙,我自己去找便是,没必要说这些有的没的来奚落我。我也没工夫听你啰嗦。对你而言,知秋只不过是个小宫女儿,宫里一抓一大把;但对我而言,却是我唯有的几个亲人之一。你耗得起时间,我耗不起。”

    说完,便拉着身旁的初夏起身,道:“不求他,我们自己去找。”

    “菀汐,不知你唯有的几个亲人里,可包括朕么?”看着容菀汐的背影,皇上颓然问道。

    容菀汐停住了脚步,欲要回头,但最终却还是止住了。她再不想看他那还残留着秦颖月气息的胸膛。她怕,若记得深了,日后便再不想与他亲近。

    你不是我的亲人,你是我爱的人。

    纵然没有血脉相连、没有亲缘牵扯,纵然可以毫无瓜葛,但我却仍旧愿意与你一世纠缠。

    容菀汐轻轻一声儿叹息,拉着初夏,继续往回走。

    卓酒和靳嬷嬷都是看了眼皇上、又回头看了眼容菀汐,卓酒先道:“陛下……知秋怕是真的出事儿了,奴才从日落之时进宫,遍寻宫里,并不见知秋的身影。好端端的人,即便想躲,也总不至于能把身子隐去吧?还望陛下能……”

    “朕知道了……”皇上皱眉道,“你们跟上去叫住皇后,让她等会儿,朕这便带人随你们一起去找。”

    “这……”卓酒和靳嬷嬷都有些为难,相视一眼,还是卓酒道,“陛下隆恩浩荡,奴才感念不已,只是夜深风重,奴才岂敢劳烦陛下?”

    “别啰嗦了。”皇上一摆手,拂袖快步回屋去。

    房门没关严,秦颖月在屋里仔细听着,听得真切。见皇上来到床幔里拿上衫,低声劝道:“陛下,知秋姑娘纵然再怎么金贵,毕竟只是个奴婢,何以劳动陛下?若是陛下也随着去找,传出去,到底坏了规矩,怕是要被人诟病呢。”

    皇上边穿衣裳边道:“菀汐是个倔脾气,让她回宫去,等着别人找出个结果来,她是断不肯的。人这么久没回来,怕是真出了事儿。若见着了什么不干净的,菀汐怎生受得了?朕不放心。”

    秦颖月的嘴巴动了动,最终,却只是忍着苦涩笑道:“陛下对娘娘情深意重,让人羡慕。”

    皇上听出了她的苦,但却没说什么。抬手撩开床幔往外走,忽的停住脚步,道:“这香,以后别再用。采曦的下场并不好。”

    秦颖月苦笑了下,下床施礼道:“是,臣妾记下了……恭送陛下。”

    她早知道这香是瞒不过他的,之前卢采曦给他用,他是觉着左右对身子无害,乐得快活。因而今日她明知道他会闻出屋子里熏香的蹊跷来,却还是用上了。为的,是让他明白她的意图。

    果然,他进屋不多久,便闻出了熏香的蹊跷,问了她,她便也不瞒着。只是跪地哭诉道:“臣妾如今这副模样,心里眷恋着陛下、想要和陛下亲近,却又怎么有脸面呢?可陛下多久不来臣妾这里一次,臣妾怕今晚之后,又没了见到陛下的机会。臣妾……臣妾只想把该给陛下的,都给了……臣妾也想……若有幸能得个孩子做伴儿,不至于在深宫中一生寂寥。万般无奈,才出此下策,只望陛下能因情香之故,而忽略了臣妾丑陋的容颜,真的能给予臣妾恩泽……”

    他向来知道她的骄傲,如今却见她万般无奈地以情香求欢,必定心软。且她如今这副面容,他若在即便有情香的情况下却还是拒绝了她,未免对她太过侮辱。想来情香的作用再加上她的乞求,他必定动情。

    果然,即便他早已不是太学里那嬉笑顽劣的少年、即便他如今已经贵为九五之尊,但她到底还是懂他,到底还是能算计到他的软肋上去。

    他这一生,成于城府,却注定败于多情。

    “嘭”,宫门随风关上,并不重,但却恍似一记重锤,击打在人的心上。秦颖月长叹了一声儿,手扶着双腿,缓缓起身……她的心里,又何曾不苦呢?

    原本卢采曦不过是她的替身罢了,可如今,她却连这替身用过的卑劣手段都学了来。只为了能求他一夜温存。却是连一夜都没到,他便走了。

    秦颖月坐在床上,细长的手指缓缓摸向自己的脸……待到这面纱撤掉,想要再求他的临幸,反而更难。

    她这一生,最怕的、最不屑的,就是别人的可怜。她虽然屡屡以让人可怜来博得人的疼惜……比如对风北麟。可风北麟对她的可怜,她是从来都不在乎的。但在她真心爱的人面前,她却想要,与他并肩而立、心灵相通、永在平等之处。

    终究,这只是一场奢求。

    皇上叫了守在门外的侍卫和两个太监,快步追上了容菀汐。

    好在卓酒劝说得当,菀汐果然等着他,并未先走。

    “不敢劳烦陛下深夜辛劳,陛下只派了这些人给臣妾便是。”容菀汐施礼道。

    皇上没理她这句话,只是道:“既然遍寻宫里不见,且已经这个时辰,人还没回去,怕是出了事儿。宫里最方便藏人的地方,就是水井里,多少人都是从水井里找到的……”

    皇上回身吩咐道:“小福子小禄子,你们两个随他们仨从慎刑司那边找起,务必将所有水井都找遍了;梁统领带着小季、老林随朕走,从这边找起。”

    听得皇上这般吩咐,容菀汐醍醐灌顶,但心却也跟着猛地一沉,不由得看向初夏。初夏此时也是紧锁着眉头,眼中有惊恐之意。

    皇上这哪里是找人的法子?明明是找尸体的法子!但偏偏,听了皇上这法子,她们却都觉得……正应该如此!

    在这一番吩咐之后,皇上没和容菀汐说什么,只是抢先往前走去,卓酒紧跟了上来。

    容菀汐和初夏、靳嬷嬷,紧跟在卓酒身后,三位御前侍卫跟在容菀汐她们身后,一行人都是沉重不语。

    沿着霜露阁往慎刑司那边走,一路找了几口水井,都不见知秋的身影,但却在西宫边儿上的一口枯井里,打捞出了一具白骨,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死的了。只是能从井底的一个金耳坠儿上,看出这人是个宫女儿,皇上吩咐了小季去叫内务府的人,让他们将这具白骨好生收敛了,以消亡者之怨气。

    见了这具白骨后,一行人的心都是更沉重了些。在寂静无声的深宫里走着,气氛愈发压抑。

    忽的,前方一阵急促的小跑,随之而来的,便是急切的一声唤:“陛下……找着了……”

    容菀汐心内一沉,但觉眼前一黑,险些晕倒,忙扶住了初夏。

    走在前头的皇上回过身来,到得容菀汐身边儿,抚住了她的肩膀,只是轻拍了两下,没说什么。

    容菀汐能感觉得到,纵然他仍旧关心她、纵然他是在安慰她,但这疏远,却也是真真切切的。

第七百四十一章:不如归去

    一路无言,随着小福子的引路,往御花园边儿上走,越走越偏僻……

    容菀汐并未问情况如何,不管是何情况,人定然是死了。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若非如此,小福子岂能不说还有救呢?若非如此,他们此时也就不是往水井边儿上走,应该是去往漪澜宫。小福子虽然年虽小,但办事稳妥,若人还活着,他定要马上传了太医去的。

    眼见着已经快到宫墙边儿上,容菀汐看到了树林里的一口水井边,站着几个提着灯笼的侍卫和小禄子,除此之外,还有地上躺着的,一个……人。

    或许,或许也未见得是知秋吧?或许只是小福子认错了人。毕竟有了之前的那具白骨,可见宫里的枯井中捞出人来,并不稀奇。或许,或许只是先帝朝死了不久的哪个宫女儿罢了。

    然而即便如此安慰着自己,脚步却还是愈发沉重。主仆二人紧紧攥着对彼此的手,想要从对方那里获得继续往前的勇气,但却都是脚步越来越慢……

    然而,不管有多慢,最终,还是到了近前。

    灯笼的光芒下,知秋的脸惨白、双目闭着、头发不算散乱,看样子只像是受了重伤,而并不是死了。

    容菀汐不知道、也不想知道,这是小福子打理一番之后的结果。

    “知秋……知秋……”容菀汐蹲在地上,轻轻推了推知秋,唤了她两声儿。

    “知秋,你怎么躺在这儿呢?让我和小姐一通好找。”初夏也蹲下来,看着知秋道。

    然而知秋仍旧紧闭着双眼、一动也不动,没有任何回应。

    “知秋……”容菀汐轻轻摸到了知秋的手……她的手,是冰冰凉凉的。容菀的眼泪,倏地流了下来。然而她自己却不知道。

    “知秋……”偏得她的是一个清醒的人,手心里,知秋手背的冰冷如此真切的传来,让她不得不相信,知秋真的已经死了……

    容菀汐再说不出你为什么不回宫之类的话?也没法子埋怨她调皮。只是握着她的手,看着她,默默流泪不语……

    初夏却是受不住这残酷的现实,在蹲在地上看了知秋一会儿后,忽地上前去抬起了知秋的身子,拖着知秋就往回漪澜宫的方向去,边说道:“你没脑子,被人骗得害了小姐,我还没和你算账呢,你倒好,找个地方自己睡得消停,可有想过我和小姐有多着急?看我不回去好好教训教训你!”

    随着初夏的声音,皇上身后,响起了一声低低的、压抑着的呜咽,是卓酒。

    他不敢上前去……他怕她怪他,怪他为何不救她、为何来晚了?

    他早就说过,在这世上,他们的仰仗就只有彼此啊!

    “你怎么这么沉呢?都说了你每天要干些活儿,不要总是吃了睡睡了吃的……我……我还给你留了牛乳酥呢……虽然封宫,吃的可没少了咱们的,你也不用躲在外面不回去啊,宫里也不会饿着你……”初夏拖着知秋走得缓慢艰难,却是不放弃。眼泪模糊了实视线,可她自己却不知道。她不觉得自己是在哭,她只是觉得,知秋又贪玩儿了,她要帮着小姐管教知秋。

    她虽然没比知秋大几岁,但却是看着知秋长大的,这孩子只是被她们宠坏了,有些任性而已。但是秉性天真可爱,绝对不会遭祸的,绝对不会有人舍得害她,绝对不会……

    容菀汐只是蹲在地上,怔怔地看着那口枯井……

    她们杀人灭口了……她们杀了知秋……

    都是她的错,都是她的错!是她害了知秋!

    若她早些收拾了这些蛇蝎心肠的毒妇,知秋怎会落得今日的下场?知秋怎么会被她们害?怎么会……死……

    都是她的错!她早该重视起来的,她早该和这些女人较量出高低的,她早该……或许,她早该离了这宫城,离了他。她,早该放手……她早就知道这深宫是个人吃人的地方,像她这种不愿意吃人的,就只有被人吃掉的份儿。她早该知道,若是既不想被人吃掉、也不想吃人,她就只有离开这里、离开他……

    可她,就是舍不得。优柔寡断、一再退让地以致今日,以致让她们害死了知秋!

    她不该信他!早就不该信他!

    如果她不曾信他,如果她早些去救下知秋,知秋就不会死!知秋就不会死!

    都是她的错!都是她害死了知秋!

    “知秋……你倒是醒醒啊……我都快拖不动你了……我早说过,你不能这么贪玩儿的,你已经长大了……若是有一日嫁了人,离了我和小姐,谁还会这般宠着你呢……你……你离了我和小姐,可怎么活呢……到了那边,那里的人会不会欺负你啊……”初夏费力地拖着知秋,可是死人的重量与活人自是不同,弄得筋疲力尽,双手上的重量却还是不减,不断地提醒着她,她手里拖着的人,已经死了。

    知秋走了,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那里没有她认识的人、没有宠着她让着她的人,若是那些人都欺负她,可怎么办呢?

    从小儿她就最见不得人欺负知秋了,她还想着,以后知秋若是嫁了人,她一定要常去知秋家里走动,免得有人胆敢不拿知秋当回事儿。可现在,她该到哪里去找她呢……

    初夏仍旧费力地拖拽着知秋,卓酒的哭声愈发大了、止也止不住。没有皇上阻止,小福子也不敢拦着、更不敢说什么, 只能给初夏让出一条路来。可一个大活人,就这么拖着一具死尸在宫里走,不是太瘆人了些?尤其是在这深夜子时,最是天地间阴气重之时,未免给宫里添了不吉利。

    “初夏。”正在奴才和侍卫们都愁苦之际,总算见着皇后娘娘起身,叫住了初夏姑娘。

    “莫要往漪澜宫里去……”容菀汐道。

    初夏停住脚步,道:“怎么不回宫呢?外头这么冷,知秋睡在外面,一定着了凉。”

    “我们回将军府去,漪澜宫,不是我们的家,她不愿意回去。”容菀汐看着知秋惨白的面容,淡淡道。

    初夏听得,眼泪大滴大滴的掉落,一阵猛点头:“对对对!我们回将军府去,我们回家去!”

    容菀汐深深看了知秋一眼,转身,跪地,重重叩首,道:“求陛下给我们一辆马车,我们要回家去。”

    原本不想让自己在他面前哭哭啼啼的,但说到“回家”二字之时,却还是不由得哽咽了一声儿。

    皇上深深看着她……半晌,叹了一声,吩咐道:“小福子,你去找辆大点儿的马车来,朕和皇后回将军府一趟。”

    “不敢劳烦陛下,我们想自己回家去,不想沾染宫里的肮脏之气。”容菀汐的声音淡淡的、但语气却坚定。

    听得在场之人都是倒吸了一口冷气,靳嬷嬷忙低声提醒了一声儿:“娘娘……”

    但容菀汐却并不惧怕,也并无收敛之意,反而继续道:“是我害死了知秋,是我对你的依赖,害死了知秋。我有错,你也逃不了干系。是你帮着她们,杀了知秋灭口。”

    “娘娘……”吓得靳嬷嬷忙跪在容菀汐面前,重重叩首,道,“陛下恕罪,娘娘怕是吓糊涂了!一切都是无心之言,陛下可千万莫要怪罪娘娘啊……”

    皇上一抬手,制住了靳嬷嬷的话。叹了一声儿,没说什么。只是催促了小福子一声儿:“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去叫马车?”

    “是。”小福子应了一声儿,一路小跑着去了。

    初夏颓然地跌坐在地上,把知秋的头放在她的腿上,以便让知秋枕着,莫要让土地咯着了她的头。

    不用皇上说平身,容菀汐自己起了,到初夏和知秋身边儿去,蜷缩着膝盖坐在初夏身边儿,看着知秋,一言不发……

    她只是睡着了……她只是在睡梦里,忽然到了另一个世界去。或许她发现那个世界不好玩儿,等下就回来了。毕竟她从来都是一个爱玩儿的小丫头。

    周遭静了下来,几个灯笼被夜风吹得摇曳,使得那光亮,也是一摇一晃、忽明忽暗的,好像一团团忽明忽暗的鬼火儿……

    夜风呜咽,却是吹得林中寂静无声。

    终于安静下来,卓酒的呜咽声,也不知在什么时候停了。勉强平静了半晌,忽的,重重跪地,重重叩首,道了声:“陛下……”

    刚一出口,那强忍住的哽咽却又起了。顾不得失态与否,又是重重叩了一下头,头落地闻声,哭求道:“求陛下为知秋做主,还知秋一个公道!是她们杀人灭口,求陛下严惩真凶……”

    “求陛下……求陛下……”卓酒一下下地重重口头,每一下都是落地有声。

    小禄子怕他磕坏了头,看了眉头紧锁的皇上一眼,忙上前去扶住了卓酒,道:“大总管可莫要把自己的头磕坏了,潜邸里的事儿,还要大总管管着呢,陛下定然不愿看到大总管受伤。”

    “求陛下给知秋一个公道……求陛下……”卓酒仍旧一下下地叩头不起。

    皇上皱眉弯下腰,扶住了卓酒,道:“朕定当彻查。”

    容菀汐听得,却是一声冷笑。淡淡道:“求他是无用的,他给不了我们公道。”

    卓酒只顾着哭,也顾不得为容菀汐的话而向皇上道歉,更何况这时候,他也没了周旋的心思。而且毕竟,他对皇上也是有气的。

    皇上明明说过,不管怎样,都会保知秋不死!可如今呢!如今却是怎么回事儿!怎么知秋却还是一动不动地躺在这里!

    陛下,你明明说过、你明明承诺过!奴才这般信你!奴才是信你的啊,陛下!

    想到这里,卓酒哭得更厉害了。也不顾皇上听了会不会觉得心烦,一时只顾着自己情感的宣泄,扑到知秋身边儿去,拉着她的手,嚎啕大哭起来。

    皇上不说让他住嘴,自然也没人敢阻止他,便由着他在皇上面前这般失仪。

    听得卓酒的大哭,初夏也是忍不住,不由得大哭起来……容菀汐却只是看着知秋安静的面容,默默垂泪……

第七百四十二章:冤骨新坟

    都是她的错……如今酿成惨剧至此,纵然她再不愿意放手,却也不得不放了……可是,就这样走了,可对得起知秋么?知秋的死没个说法,她却当了缩头乌龟,只乐的自己清闲,逃之夭夭。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若人真泉下有知,知秋怎会原谅她呢?

    她可以放手,但却不能就这样走。今日的一切,必将有个说法。那些害死知秋的人,必将付出代价!或早、或晚,都不要紧,她只要,她们的结局是凄惨的、是比知秋还凄惨的。百年之后,到得九泉之下,她至少不至于太没脸见知秋。

    她说过,会保护好两个妹妹,可是她没有做到。初夏白白在靖王那儿讨了个伤心,她除了给靖王些脸色看之外,无能为力。这是两人感情之间的事,她不能过多的搀和,至此了了,倒也说得过去。可知秋呢?知秋死了,因她而死,因为她对皇上的盲目依赖而死……她真的恨不得杀了自己!

    “知秋……姐姐定当为你报仇……”看着知秋惨白的面容,容菀汐在心里暗中呢喃了一声儿,眼中,有发狠的神色。

    小禄子提着灯笼站在容菀汐身边儿不远处,在灯笼的光芒里,皇上将容菀汐眼中的狠色看得真切……一时心内混乱不已。

    小福子办事利落,不多时,便已经找了两辆宽敞的马车过来,向皇上回话儿道:“毕竟是已故之人,与陛下和娘娘同乘一车,多有不便。不若让知秋姑娘在后头的马车里跟着吧?”

    皇上点点头,道:“如此也好……你和小禄子去漪澜宫门口儿收拾烂摊子,倒了一地的侍卫,不好看。”

    言罢招呼了在场的御前侍卫:“你们同朕一块儿去。”

    见马车来了,容菀汐并未和皇上说什么,只是和初夏一人抬着知秋的头、一人抬着脚地,往马车旁而去。

    皇上追了上来,吩咐几个跟上来的御前侍卫,道:“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帮娘娘把人送到车上去?”

    “去北郊,找个风水好的地方。”容菀汐淡淡道。

    如此深夜,她带着知秋的尸体回家,不是要吓着了父亲?

    自从皇上登基之后,为了避嫌,父亲便一直称病在家,乐得清闲。父亲好不容易过了一阵安生日子,她又岂能在深夜给父亲这样的惊吓?让父亲徒增烦忧?

    而且动静闹大了,世人便皆要猜测,知秋是畏罪而死,只以她们的言语,是辩驳不得的。相比于凄惨简单的真相,世人更愿意相信的,往往是尔虞我诈的阴谋说。逝者已矣,唯有安然择一方净土酣眠,才是最要紧的事。

    “先去潜邸,随后去北郊。”皇上吩咐道。

    容菀汐知道,皇上说去潜邸,应当是找安葬之物去了。在潜邸之时,彼时的宸王,可是出了名儿的待下宽和。宸王府里单独有一个小库房,放着些普通棺材、未刻字的石碑,以给有功于府、却不幸忽然去了的奴婢们使用。免得奴才们死后要立即下葬,却找不到可用之物。

    平日里那屋子用咒符压着,以免晦气外散,府中连年倒也安宁,并未受到这小小一处的影响。反而因着有这一处准备,奴才们做事都更尽心、更心安了些。

    原本,他也是个仁善宽和之人,不是吗?可到底是何原因,这人还是旧日面容,怎的性情,却是变得愈发陌生了呢?

    难道当真是这皇位害人么?

    容菀汐知道,皇上是打算把前潜邸里备着未用的东西给知秋用上,免得京东宫里。宸王府里给奴婢们准备的棺材虽不是豪奢之物,但却也过得去,比寻常百姓家的棺材好了太多。

    于知秋而言,现在最要紧的,不是多光彩的入葬之物,而是有一处能入土为安,免得继续于这世上孤零零地飘荡。

    “小姐,奴婢想回宫里,给知秋拿一身儿干净衣裳。”初夏道。

    容菀汐道:“潜邸里的屋子还未空,若本宫未记错,咱们初入府之时她穿的衣裳,还压在昭德院的柜子里呢,不如就换上那件吧。那是从将军府里带来的衣裳,她必定喜欢。”

    “是。”初夏含泪道。

    说话间,两位侍卫已经小心翼翼地将知秋的尸体抬上了后一辆马车,容菀汐和初夏随后跟了上去。卓酒自然也是要和知秋在一处的,便也跳上了这后一辆马车。皇上并未叫容菀汐,而是自己到前头的马车上去了。

    到了潜邸,容菀汐留在马车内看着知秋,初夏去昭德院里取衣裳,卓酒去库房里挑选了入殓之物。皇上仍旧只是坐在前头的马车里,并未搀和他们的事儿,自然也并无什么多余的阻拦,只是由着他们折腾。

    卓酒叫了潜邸的一辆板车出来,拉着棺材、墓碑等物,初夏拿了衣裳和胭脂水粉出来,给知秋换上了干净的衣裳,重新梳了头,画了个干净的妆……她的头顶和后脑凹下去很大一块儿,容菀汐和初夏都不敢用力,生怕弄疼了她似的,却也还是用发髻将这一处凹陷遮挡了。

    借着马车中烛火的光芒看去,知秋的仪容,又如她活着之时那般清秀灵动。

    容菀汐轻轻握着知秋的手,含泪不语。马车颠簸,但是知秋躺在窗边的长榻上,却是这般安详。车窗外的冷风暗夜,并未能入到她的美梦里……

    马车一路颠簸着往城门处而去,一声声一下下,恍似人低低的、不疲累、不止息的啜泣。

    一路无话,到了北郊松山下。皇上先下了前头的马车,叫上卓酒,道:“你随朕上山去寻个好地方……菀汐,你和初夏在车里等着,我们找好了,再来叫你们上去。”

    容菀汐点点头,没说什么感谢之言,却也没有抗拒之意。如今他已是九五之尊,却还肯为一个奴婢这样尽心尽力,着实不易。他的恩,她领情;他的错,她也记得。

    说放,她便时刻提醒着自己,莫要再沉迷。但越是如此,却越反而无法将他的一切从自己的心底里抹去。似乎说放弃,只是一个自欺欺人的笑话罢了。

    往昔浓情已付,如东水、入海不回。如今她能做的,只是让自己莫要继续付出罢了。至此刻而止,不能再深了。再深,她与他,都承受不起。

    皇上和卓酒带着两个侍卫,解了马骑着,上了山。足足找了有一个时辰,这才下山来,可见寻得极其仔细。

    卓酒上了车,对皇上的怨气明显消减不少,低声道:“原本奴才相中了几处,但陛下看了,都觉得不好。奴才知道皇陵的风水是最讲究的,陛下对风水一事多少有些了解,便跟着陛下又找了许久,这才在山顶朝南处找到了一块空地。”

    容菀汐叹道:“难得他肯尽心。以此身份,能做到这个份儿上,的确已足够了。”

    卓酒也跟着叹了一声儿,没再说什么。

    古往今来,主子冤死奴才的,不计其数,即便是寻常百姓家,也没什么可稀奇的,更何况是在皇宫里呢?从来只见主子冤死奴才便罢,从未见过哪个主子肯为此事赎罪的!更何况陛下以此圣体龙躯,却肯为一个小奴婢尽心找墓穴,怕是古往今来也未有之,他还能抱怨什么呢?

    想来事情发生得突然、且又是悄悄儿的,陛下未来得及阻止,不是情理之中的事儿么?陛下只以为薄妃娘娘说了那结果,事情便了结了,知秋连个板子都没挨,又岂有性命之忧呢?难道陛下还能成日里派人跟着薄妃不成?

    这件事儿,说到底,当真怪不得陛下。

    “大总管,可能进去抬知秋姑娘了?”马车下,两个侍卫问道。

    卓酒先跳下车,向两个侍卫施了一礼,道了声:“有劳二位大人。”

    “应该的应该的,大总管切莫客气。”小季道。

    小季和老林一人抬头、一人抬脚,将知秋抬下了马车,又到后头跟着的潜邸出来的板车旁去,跳上去开了棺,将知秋的尸体放了进去。

    卓酒道:“娘娘,上山的路不好走,陛下的意思是,咱们挤一挤,到一个马车里去,只一辆马车、并着拉棺材的马车上山去,留一辆马车在山下。”

    容菀汐点点头,叫上知秋,一起往皇上坐的马车上去。

    容菀汐一脚踩在车上,正要上来,皇上伸出一只手,要拉她。容菀汐略一犹豫,还是把手递给了皇上。在马车上坐定,却是无言。

    山路不好走,马车上山格外吃力,但边寻路边走,最终也还是到了山顶。只是慢了些,却并未出什么大乱子。

    几个御前侍卫拿了棺材旁的几把铁锹,开始在皇上选好的地方挖坑以下棺。初春山顶,土地冰寒未全然缓解,铁锹下得吃力。但好在侍卫们都是有些真本事的,劲力自然不小,且有皇上站在一旁看着,自然也干得卖力。一个足以放下一口棺材的大深坑,不过一个时辰左右,便挖好了。

    此时已近天明,东方一颗启明星亮得很。

    皇上看了一眼,道:“时辰正好,下葬吧。”

    “是。”侍卫们应了一声儿,便去抬棺材。

    眼见着装有知秋的棺材正在缓缓落入深坑中,容菀汐和初夏的眼中,都隐着满满的泪。卓酒站在皇上身后,已是哭得泣不成声。

    “嘭”地一声闷响,棺材落入了深坑之中。声音不大,却似恍若一记惊雷一般,惊了在场之人的心。

    “知秋……”忽的一声哭喊,初夏扑了出去,扑到了深坑边儿上。

    与初夏一齐冲出去的,还有卓酒。卓酒跪在深坑边儿上,大哭道:“知秋……我说过要娶你的,定不失言……等我攒够了银子,得以建个祖坟,必要将你接回去的……你且在这里暂住一阵子,我定要将你接回家去的……”

    看着如此情真意切的卓酒,容菀汐流着泪叹了一声儿……好在知秋的情并未错付,九泉之下,也能舒心些。

第七百四十三章:入土为安

    卓酒和初夏在深坑边儿哭着,眼见着侍卫们的铁锹,带着一锹接一锹的土壤,覆盖在了知秋的棺材上……渐渐,就连那棺材盖,都已经被泥土覆盖了一半儿……

    容菀汐缓缓上前去,将自己腰间的帕子摘了下来,将这帕子,扔在了知秋的棺材盖儿上。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盯着那一处还未被泥土覆盖的棺材,咬牙道:“知秋,姐姐定会为你报仇。”

    她不怕被皇上听到。恶毒之事薄馨兰和秦颖月做得,难道她就做不得?就算他心里向着秦颖月,想要袒护着秦颖月,也总要有个分寸不是?总不能做得太明显。

    深宫之中,哪一个女人的心不都是如此?都是如同蛇蝎一般!宫墙压人,谁又能是例外呢?

    她自己不想死、不想让自己身边儿之人死、更不想让自己的爹娘死,所以,就只能是她的敌人死。

    你死我活的事儿,她是再也疏忽不得了。

    她的地位便是她手中的权利,后宫之主、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她何以要忽略掉?何以不好好利用?

    说来可悲,她终于,也如历朝历代中的所有可怜皇后一样,能握住的,最终只有自己的地位和手中的权利。

    然而可悲,却总好过可怜吧?

    她不想要自己变得可怜。

    她的敌人并不仁慈,哪一日若她连后位都没有了,她的敌人们,是断不能让她活着出宫去的。所以为了能活着,她只有变成未央宫里真正的强者,只有这样,才能主宰自己的命运。她要在胜利之后离开,而不是做一个失败之后的逃兵、她不允许自己变成一个懦夫。

    一锹一锹地泥土,渐渐覆盖了整个深坑……容菀汐眼见着侍卫们将土地敲平、眼见着他们用泥土堆出了一个坟头儿,眼见着他们把写有“容氏知秋之墓”的墓碑,放在了这小小新坟的坟头儿上。

    墓碑上的朱红漆字未干,竖立起来,一流红漆便落了下来,恍似泣血。

    卓酒忙冲上前去,直接用手将那一流红漆给推了上去,让它留在凿出的凹槽里。

    看到自己手上沾染的红,一个恍惚,竟然觉得,这是知秋流出来的血,眼泪不免又止不住地往下落。

    日出之前,山上安静无风,使得这一座新坟看起来格外安详。

    容菀汐觉得,知秋应是放心了,知秋应是不怪她了……知秋向来相信她,想来她说会为知秋报仇,知秋是确信无疑的。看到卓酒对她这般深情,知秋也算走得无憾。但愿她的坟边,能始终如同此刻这般无风无雨。

    容菀汐静静看着,不说离开,皇上自然也没说走,其他人自然也只能等着。容菀汐看了好一会儿,知道便是在这里瞧上一天一夜,这新坟里的人,也不可能活过来。不知怎的忽然想通了,便只是长叹了一声儿,转身,欲要下山。皇上紧跟了上去,其他人自然也都跟上了。

    初夏深深看了知秋一眼,咬咬牙,暗道:“知秋,姐姐一定要让那些人不得好死!待到为你报了仇,姐姐再带着她们的鲜血来看你!”

    言罢,擦了擦脸上的泪痕,追上了容菀汐。

    容菀汐发现皇上走在她身后,便故意放慢了脚步,等着皇上走到前头去。却发现,她慢了脚步,皇上的脚步也慢了。因而索性直接停住,侧身给皇上让路,让皇上先上马车。

    皇上的脚步顿了一下,却只是轻叹了一声儿,便阔步往马车边走去。先跳上马车,撩开车帘,伸出手来要拉住她。

    容菀汐看到,他向她伸出手来,就如同之前的每一次那般。北宫门前、京兆府前、桃源镇里、青云山下、淮安府衙、崇阳山下,还有将军府外、宸王府外,可是此时……他的脸上,再也没有她熟悉的笑容。

    他紧锁着眉心,看起来心事沉重。他递出来的手,也显得这样陌生。

    他这双修长好看的手,她明明已经很熟悉了,可此时,却忽然觉得,好像是第一次见到。

    容菀汐一笑,道了声:“多谢陛下”,便握住了皇上的手,跳上了马车。

    此时她清楚的知道,自己握住的,是皇上的手,而不是她的夫君、不是她的情郎。她再不敢胡乱摆放自己的位置,因为教训已经足够惨痛。

    皇上没说什么,只是在将容菀汐拉上马车之后,靠在车壁上闭目养神。

    在往常同乘一车之时,他常常会这样闭目养神。初见之时,容菀汐觉得他安静闭目的样子煞是好看,渐渐便也见惯不怪。可此时,容菀汐却觉得,同样的动作,她见了,却与先前的心境天差地别。她能感觉得到,此时他自己的心境,却与从前大不相同了。

    不知从何时起,他的眉宇间再不是舒展的样子,而是紧紧锁着,在眉心拧出了一个“川”字。

    真的不知道是在什么时候……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再无了昔日里那常有的闲适潇洒,而只剩下满面愁容?

    那皇座,当真害人不浅呢……

    一路无话地进了都城,已是霞光满天之时,城门已开,早起的小商户们已经准备着一日的生意了。马车行驶在都城中,因为行人稀少,一路顺畅。忽的,听到路边儿有小贩儿喊了一声儿:“不好了,着火啦!”

    容菀汐掀开车帘四下看去,果见前方不远处,有一阵火光。虽然不算太大,但却也已经烧到了房顶,屋顶上一跳一跳时高时低的火焰,映着霞光,竟是一道绝美的风景……可是那地方……

    那火焰所起的位置,好像是……驿馆!

    “陛下,好像是驿馆走水了!”容菀汐回头道。

    皇上这才睁开眼,撩开另一面车帘,向驿馆方向看去。

    一皱眉,吩咐赶车的小太监,道:“去驿馆。”

    “是。”小太监应了一声儿,也知道皇上是看了火势而去的,必然紧急,便快赶着马车,疾驰着往驿馆方向去。

    容菀汐的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儿,免礼稳定了片刻,这才问道:“不知陛下说要细查慕容焰所提之事,可查了吗?”

    皇上点点头,那眉心,仍旧是一个“川”字。

    “结果如何?”容菀汐问道,声音还算平静。

    皇上睁开眼,看着容菀汐,道:“据说慕容焰带来的人里,的确有一个极美的中年妇人,驿馆里进宫见过皇后之人,都说这妇人很像你。”

    容菀汐心内一沉,问道:“既然如此,陛下为何不告诉臣妾?”

    “如果一个人不幸成为另一个人的筹码,什么时候,他才是最安全的?”皇上问。但却并未等容菀汐的回答,而是自答道,“只有在他还是筹码的时候,才最安全。一旦筹码变得无用,很有可能会被丢弃、或是敲碎。你既说慕容焰是个暴虐的性子,那么他采取的法子,定然是敲碎这个已经无用的筹码。”

    容菀汐仔细听着,虽然知道皇上这样考虑,的确有皇上自己的道理。是以“考虑”拖延着慕容焰、以谋划解救为好,还是直接应了慕容焰、说会借兵给他之后,再求救人为好?自然还是前者更为稳妥一些。如此拖延着,慕容焰反而不敢轻举妄动。

    但因为这是她的母亲、因为对方是完全不可以常理度量的慕容焰,她便不可能赞同皇上的做法!

    “陛下自有陛下的思量,臣妾无权多问。只是陛下既然已经答应臣妾,是不是就应该做到呢?陛下明明说过,一有结果,一定回来告知臣妾。这事事关臣妾陆 生母,臣妾理应为陛下分忧。”容菀汐道。

    马车里除了她和皇上之外,便只有卓酒和初夏。初夏是绝对可信的,至于卓酒……就算卓酒对陛下不够忠心,但他也一定足够聪明,他该知道,将这种事情卖弄出去,对他没什么好处。所以容菀汐并不担心这两人的存在,仍旧与皇上谈论如常。

    “朕只是查到了慕容焰的确带了一个很像你的女人过来,但却还有一些其他的事情没查清楚。不算有结果,便没去告诉你。”皇上平静道。

    “陛下还有什么事情要查?臣妾不明白。”容菀汐是真的不明白。

    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皇上自打在蓬莱夜宴之前,就开始变得很奇怪,在夜宴当晚的事情后,这种奇怪尤甚。她能想到一些,但却总是在边儿上、永远也探不到要害上去。

    皇上却又闭上眼睛,不再言语。

    容菀汐看着他……不知是不是被他的容颜所影响,渐渐,竟然也紧锁起眉头来。

    唯愿驿馆之火,只是个意外吧。唯愿这件事情与慕容焰和母亲无关。

    马车一路疾驰到驿馆外,见驿馆里已经乱做一团,各国使臣和驿馆差役,都在忙着给那着火的屋子灭火。着火的屋子在后院儿第三排,从位置上看去,并不是什么重要之人所住,通常都是使臣们的随从奴才奴婢们住着……想到此,容菀汐的心是更沉了。

    皇上对卓酒道:“下去叫了礼部看守之人过来回话,莫要声张。”

    卓酒应了一声儿,忙跳下了马车,去混乱之中找礼部方侍郎。

    容菀汐虽然心内焦急,但在没弄清楚事情之前,却也还是沉着气,并未让自己乱了方寸。就只是这么一言不发地静等着,等着礼部之人来报。

    不多时,礼部侍郎方寸玉到了马车外,皇上撩开车帘,已经是一张花脸的方侍郎忙要施礼。皇上一摆手,道:“莫要声张,且说是怎么回事儿。”

    “是分给雪国随行奴婢的几间房子中,有一间失了火。但是雪国使队已经与今早天刚蒙蒙亮、城门刚开的时候,就离了驿馆了。雪国皇帝说,昨日入宫和皇上说话之时,已经向皇上请辞了,不想惊动其他几国的使臣们,便赶早儿走了。下官见天色太早,陛下想来正在睡梦之中,不敢叨扰陛下,便想着要拖延他们,说让他们再等等,容下官请了亲王殿下来相送,才算不失了礼数……”

第七百四十四章:火中焦尸

    方侍郎继续道:“但雪国皇帝言之凿凿,说昨儿晚上和亲王殿下于淑女坊饮酒之时,已经说好了,别离之时勿要相送,以免徒增感伤。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下官便也不好拦着,由着他们出城去了。正想着等小差们醒了,让他们去打扫一下房间,却不想,这大火便起了。”

    “雪国人走了多久?”皇上问道。

    “半个多时辰了。”方侍郎回道。

    半个时辰……半个时辰,若是快马加鞭赶路,即便他们现在追上去,也早就找不见人影儿了。但慕容焰走就走了,为什么又要安排人在半个时辰之后放一把火?这是何道理?

    容菀汐忽地想到慕容焰说的——如果贵国不借兵,在回国之前,朕必要杀了这画像中人。

    一股惊恐顿时布满全身,容菀汐再也稳不住,顾不得其他,猛地冲出马车,跳下马车便往那大火之处飞奔而去!

    “小姐……”初夏惊呼一声儿,紧跟着容菀汐跳下了马车。

    皇上一皱眉,吩咐了方侍郎快去安排人灭火,并且快语吩咐了卓酒:“封锁城门,在城中搜寻那纵火的雪国人!”

    随即便也跳下马车,快步追着容菀汐而去。

    他还穿着昨晚出宫之时的一身龙袍,此时却在这混乱的火场里飞奔,实在有些不成体统。可是此时他哪里顾得了这些?眼见着来往拎着水桶的人们或是诧异、或是慌忙施礼,便也只当做看不见了。

    好在菀汐步子小,不一会儿的功夫也就追上了。

    皇上拽住了容菀汐,道:“前面儿火太大,莫要让火烤着了。”

    容菀汐用力甩开了皇上的手,继续往前冲!那烈火里,有可能困着她的母亲!

    容菀汐多想要大喊一声“娘”,多想要以此来得到些许回应,然而偏得,即便到了此时,她的理智却还存在着些许。这些残存着的理智告诉她,不能喊出来。

    不能喊出来,她就只能尽可能地近一些、再近一些……她想要看清楚火场里到底是什么样儿……

    “菀汐!”眼见着容菀汐已经冲到了火场边儿上,皇上猛地从身后拦腰抱住了容菀汐,将她牢牢控制在自己的怀里,带着她迅速往后退。

    “你放开我……”容菀汐挣扎道。

    然而他的这一身龙袍太过显眼,使得她放肆不得。

    “你放开我……”容菀汐继续挣扎,但声音轻了些、动作也小了些。这挣扎已经不是挣扎,好像只是一句不痛不痒地商量。

    “火势这么大,你根本冲不进去。而且即便里面有人,也早就被烧死了,你进去有何用?还是等他们将火灭了再说!照这个速度下去,这场火要被灭掉,也快。”

    皇上道。

    听到皇上轻描淡写地说着,“即便里面有人,也早就被烧死了”,容菀汐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猛地挣脱开了皇上束缚!回身,狠狠攥住了皇上的衣领,虽然压低了声音,但却还是咬牙切齿地说道:“那是我娘!那里面的人,有可能是我娘!你怎能说得这般轻描淡写?你若心里真的有我,岂能说得这般轻描淡写?”

    “慕容焰诡计多端,在未得到他想要的东西之前,他不可能自碎筹码。”皇上说得很肯定、很平静。

    “因为事不关己,所以你才能这般看得开!”容菀汐狠狠说了一声儿,甩开皇上,又要往里冲。

    皇上却是又及时拽住了她,说什么也不让她进去。这时候,初夏自然是站在皇上这边的,岂能让小姐去做傻事?帮着皇上拽着容菀汐,劝道:“等下火灭了,里面是否有人,小姐便能看到了。这时候即便小姐冲进去,里面浓烟滚滚的,小姐也是什么也寻不见啊!”

    “或许人还活着!或许还活着!”容菀汐道。

    “小姐好生糊涂!从咱们看到火光到赶到驿馆门口儿、又在门口儿耽搁了那么长时间,火都烧成什么样儿了?要是有人被困在里面,怎么可能还活着?而且若有人想要杀谁,岂能只用这一场火?难道他们就不怕,火还没烧大,人就逃出来了吗?定然是先杀死了再烧啊!”初夏有些着急,说话也便不那么顾及着分寸了,是怎么想的便怎么说。

    但这样说,却反而说到了点子上,却反而让容菀汐清醒了些许……的确,若慕容焰想要让母亲死,定然是先杀了、再放火烧的,以保万全。不然母亲是会功夫的,即便被打晕了,想要在火海之中逃出来,只要火烧得不成滔天之势,都有可能吧……

    容菀汐渐渐停止了挣扎,但觉身子无力,若非有皇上抱着,定然要摔倒在地上的。

    跟着灭火之人越来越多,水车也调了过来,一车一车地水洒进去,火势明显笑了些……容菀汐就这么怔怔地看着,看着火势从大到小、从小、再到更小……最后,前面的一间房屋,就只剩下了一片冒着浓烟的废墟,周围的两间房也被烧掉了大半,但好在已经是空房间了,且火势并未有其他蔓延。

    皇上叫来了余惊未退的方侍郎,吩咐道:“去烧起来的那屋子里搜一搜,看看可有人在里面。”

    “陛下,这是雪国人住的房子,雪国人已经都走了。”方侍郎还以为皇上忙晕了头,忘记了呢,因而又提醒道。

    皇上沉声道:“哪来这么多废话?你且去办。”

    “是。”吓得方侍郎应了一声儿,立刻去调派人手进废墟里搜。

    太阳已经升起,晨光明媚,照耀着这一片废墟,更显几分荒凉。

    方侍郎带着几个驿馆小差进去仔细搜,不多时,听得一个小差喊道:“大人,这儿有一具尸体!”

    容菀汐听得,拔腿便往前冲!

    皇上却是又抱住了她,道:“他们很快便会把人抬出来。”

    若不是在挣扎之时,容菀汐头上的太监帽已经掉了、一头柔顺的长发也散落下来,看到皇上抱着一个小太监,可真要把人吓得不轻。此时,谁都看出了这是一个男扮女装的美人儿,纵然没有见过皇后娘娘的这些人,自然也都不敢多说多看什么了。

    很快方侍郎便带着小差把尸体抬了出来,然而这具尸体,却已经无法让人称之为是尸体了……如果不是它还有人的轮廓的话,这简直是……简直是一块木炭!

    皇上从身后紧紧抱着容菀汐的腰,安抚着她的情绪,道:“不知是谁,咱们先回宫,回头朕让人验一验尸体再说。”

    “不,现在验,现在就验!”容菀汐却是不肯走,只是紧紧盯着那具焦尸,坚决道。

    皇上素来知道容菀汐的倔脾气,无法,只得吩咐方侍郎:“去将京兆府里的仵作找来,快些。”

    “是。”方寸玉道。说完,便一路飞奔着去了。

    皇上也不知说些什么才能宽慰容菀汐,便只是从身后抱着她,看她安静下来,没了要挣脱之意,这才将双手放在了她的肩膀上,轻轻拍着,好像是在安抚一个受到惊吓的小孩子一般。

    容菀汐但觉自己的手心儿脚心儿里都是汗,只是等仵作来了的这些功夫,却觉得要比千年万载还要难熬。她不害怕,她目不转睛地盯着这具焦尸,可就是什么都看不出来……哪怕有一丁点儿的线索也好,她只想要确定,这具尸体,只是他们不小心落在这儿的一个人罢了,并不是她的母亲!慕容焰定然不敢这样对待她的母亲!

    可是……一想到慕容焰那阴晴不定的性子,笑起来诡谲深邃的眼眸,容菀汐就觉得一阵脊背发凉。

    其实皇上说的没错,这个筹码对于慕容焰来说,还是有用的,慕容焰一丁点儿好处都没有从这筹码身上得到,怎么可能就这么毁了?容菀汐不是不想要让自己理智一些,可是……慕容焰不是想要用母亲借兵么?眼见着皇上并不在意她母亲的生死,对于他而言,这筹码自然就是无用的了,不是吗?

    事关自己的母亲,容菀汐真的没法子宽慰自己一切往好处想。她能想到的都是……以慕容焰那果决狠辣的性子,一旦发现皇上并不在意她母亲,一旦知道自己手中的筹码是无用的,定然会将所有怒气都撒在这筹码身上……

    容菀汐原本是想要让自己冷静一些的,可是却越想越浑身发冷、越想越觉得胆寒……

    不知道在等着仵作来的这些时间里,她是怎么熬过来的,但最终她的确熬了过来,还算平静地熬了过来。

    容菀汐看到仵作蹲在地上验尸,心都已经提到了嗓子眼儿……

    “这是……一具女尸,除此之外……哎呦……”仵作说着,又去看死者的牙齿,仔细看了一会儿,道,“四十岁左右。”

    听得仵作此言,容菀汐顿时觉得眼前一黑,整个人一沉,便向地面栽倒。

    “菀汐!”皇上惊呼一声儿,忙扶住了容菀汐,然而容菀汐已经晕死过去,不省人事了。

    皇上咬牙切齿地指了仵作一下,气得不轻。自打仵作来了,他便紧着给仵作使眼色,可是这仵作也真够尽职尽责的,目光一直落在尸体上,就连给他请安都心不在焉的。菀汐这般聪慧,他又不可能明着用言语提点什么,只想着给仵作个眼神儿,让仵作别乱说话。但却因这仵作之耿直而未能得逞。

    这时候皇上自然也没心思训斥仵作,只是抱起容菀汐,阔步离去。

    自打在马车里听说驿馆着火之后,初夏整个人都是在云里雾里,想不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夫人不是在生小姐的时候难产去世了吗?这件事情,全京都城的人、边疆的人,都知道啊。可小姐刚才又说,死去的人可能是她娘,这是什么意思?

    想不明白,便也只得跟着皇上先回宫再说。有什么事儿,看来只得等小姐醒了之后再做打算了。初夏紧跟着皇上往驿馆外走,却是一步三回头儿,总觉得那烧焦的尸体有些奇怪。不知为何,她真的能感到一种冤屈之感,好像她完全是因倒霉,才落得如此境地……

    “冒犯了冒犯了……”初夏紧张地施了一礼,紧跟了上去。

第七百四十五章:不复当时

    皇上抱着容菀汐上了马车,路上,却也依旧抱着她。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初夏瞧着皇上对小姐这般用心的样子,心里对皇上的埋怨,不由得也少了一些。

    其实知秋之死,皇上纵然有错,却也不能太过责怪。皇上之错,和她与小姐在这件事情上的错处是一样的,都只是忽略了对方的心狠、动作慢些罢了。又不是有意让知秋死,身为九五之尊,岂能对一个小奴婢的事情太过上心、整日盯着?于皇上而言,知秋之死的确纯属意外。只要皇上依旧对小姐尽心,她这个做奴婢的,还能多说些什么呢?

    只是不知为何,纵然能明显看到皇上对小姐的关切,但却总觉得,皇上这平静的表情,让人不管看了多少眼,都看不出个根底来。皇上对小姐的情,是再也没法子一眼了然的了。

    自打进宫后,好像一切都在不知不觉间变了样儿。但到底是因何事而变,却是谁也说不清楚。宫墙之中,一切皆深晦,说不清、道不明。

    折腾了这一番,早就误了上朝的时辰。不知道李忠贵那边应变了一个什么说法,皇上心里惦记着,一进北宫门儿,便叫了梁都统到近前来,吩咐道:“你带着几个人,将皇后送回宫里去。如今多事之秋,再吩咐了两班换岗之人,守在漪澜宫门外。依旧如之前那般,除了御膳房里送饭的,所有人不得进出。还有,叫了太医过去给皇后瞧。”

    听得梁都统应了一声儿,皇上便放下了容菀汐,跳下马车,往后头空着的那辆马车上而去,也顾不得换朝服,直奔御膳房而去。

    初夏听得皇上又吩咐了封宫,不禁眉头紧锁。但毕竟一旦进了宫里,规矩便大了,她再也不能像之前在府中那般,和皇上没轻没重的。不敢问,便只能自己纳罕着。

    看着昏迷不醒人事的小姐,初夏试着推了容菀汐两下,想要将小姐叫醒,以便想个法子出来。但轻轻推了两下,唤了一声儿,小姐没有丝毫反应,便只能作罢。

    到了漪澜宫门外,宫门口是这两日里难得的清净,并没有那些看门狗守着。然而这清净,却也只是暂时的,等一会儿,定然又有人守在门外了。

    梁都统道了声“冒犯娘娘”,便跳上了马车,将容菀汐抱了下去。初夏想了一路对策,却是没想出来,便也只能紧跟着梁都统下了马车,回了漪澜宫。

    小康子和莲心还没醒呢,宫里分外安静。梁都统将容菀汐放在床上,又道了声:“叨扰了姑娘”,这才退下了。

    不多时,漪澜宫门前便有了一阵脚步声。这些脚步声至院门口而止,可见是皇上派来封宫的人到了。紧跟着,又有两个脚步声急匆匆进了院儿,直奔正殿而来。是赵太医和白太医。

    两位太医给容菀汐把脉看了,都说娘娘是因身子虚劳、悲痛过度以致昏迷,如果行针将娘娘唤醒,未免对娘娘凤体造成不必要的损伤,还是等娘娘的身子缓过来,自己醒来为妙。只是等娘娘醒来之后,再给娘娘开一些补身的方子,便是最好的法子了。

    初夏对太医们的话自是没什么异议的,只是客客气气地送了这两人出去。还未等转身回屋,便见皇上走到了院门口儿,只得停住脚步,躬身给皇上请安。

    皇上刚好和两位太医打个照面儿,便问了两位太医容菀汐的情况。听得两位太医说无事,稍稍放心。阔步进屋的脚步,还是有些着急。

    皇上进了屋,只是吩咐了初夏拿一个椅子,便靠着床尾的雕花护栏坐着,静静看着容菀汐,一言不发。

    初夏几次想要开口问皇上是否能解除封宫,却是仔细思量了好几番,都不敢开这个口。今时今日,已经再不同往时往日了。

    之前宸王殿下若是对小姐不好,就连她和知秋都敢给宸王脸色看,因为知道宸王待她们还是宽和的,总不会和她们一般计较,因为受宠、所以肆无忌惮。可是此时,宸王殿下已经变成了皇帝陛下,他们也再不是在王府中,而是在未央宫中,君王之心莫可测,皇上对小姐的心,都再不是那般一眼便可看情深情浅的样子,更何况是对她们呢?

    她区区一个奴婢,何敢同皇上谏言什么?即便是知秋含冤而死,她们却也只能忍着,即便是小姐,此时也不敢和皇上太放肆了。

    自从进了未央宫,一切在不知不觉间都变了样儿。可究其原因,却好像,谁也怪不得。

    历朝历代的君王不都是如此吗?如不被人惧怕着,那还叫皇帝吗?想来天威难测,皇上自己的心底里,却也未必是舒坦的。

    这深宫里,上至主子下到奴才,没有一人是舒坦的,人的本性,都被这深深的宫墙压得扭曲了。虽说逝者已矣,但如果知秋还是昔年里那只会听话的小姑娘,又岂会落得今日的下场?

    她不知道再在这深宫里生活下去,她和小姐,是不是也会变了模样。想来,会的吧?

    此时她们不已经因为知秋之死,而错了原本那不争不抢安静度日之心吗?

    在这深宫里,或是主动或是被动,终究都逃不了变得阴暗狠辣……

    初夏站在床头,也是静静看着容菀汐的面容。不言不语,心里却陡升一抹悲凉。

    及至晌午,容菀汐才缓缓醒转了。醒来便看到皇上坐在床边,心里一时五味杂陈。喜的是,她仍旧能在一睁开眼之时看到他,悲的是,她眼中的他,容颜依旧、可却如此陌生。即便清醒了,不再于朦朦胧胧中看着,她却依旧看不出他的情绪来。

    但觉陌生,便无需再瞧,莫要把往昔里的美好都看没了……容菀汐缓缓别过头,不再看皇上。

    “小姐可有哪里不舒服的?”见容菀汐和皇上没话说,初夏这才问道。

    容菀汐摇摇头,道:“还好……只是头有些沉,不想说话。”

    初夏应了一声儿“是”,便不再言语。她知道,小姐这是说给皇上听的。

    但皇上似乎并不明白小姐的意思,又或者是明白了,却反而乐得没皮没脸。在小姐的话落下不过片刻,皇上便道:“那人烧得只剩下一具焦骨,容貌不见,可见对方是故意想要让咱们看不清容貌。派出去搜查那纵火之人,那人却像凭空消失了一般,一点儿线索也无……”

    “你切莫太过悲痛,到底是个冤死的替身,还是本尊,还有待彻查。朕已经派了几路人马,日夜兼程地去追赶,也已经传令各处守军,让他们留意慕容焰一行人,一旦发现踪迹,立刻阻拦,务必要将画像中人送回京都城中。”

    容菀汐并未看皇上,就好像没听到皇上的话一般,只是依旧别着头,索性闭上眼睛,很明显地、再不打算就这件事儿上给他任何回应。

    到底,他是不信任她的。到底在他心中,哪怕只是一个口头儿承诺,他都不肯答应了慕容焰的借兵之言。江山与她孰轻孰重,一目了然。

    受到了容菀汐如此冷落,皇上却依旧没有离开的意思,而是吩咐初夏道:“去御膳房传午膳,告诉他们弄一些清粥小菜儿,莫要太油腻了。再去太医署,让他们将皇后的药尽快送来。”

    “是。”初夏应了一声儿,十分恭谨,并无任何反感之意。

    不多时,御膳房的人便将午膳摆好了。容菀汐要起身去桌边,却被皇上给按住了。皇上自己起身去桌边,容菀汐却是紧跟着便往桌边去,并无继续赖在床上之意。皇上盛好了一碗粥,转身见容菀汐已经落座,那端着粥碗的手,便在半空中停了一下。随即,便将粥碗放在了她面前。他原是打算到床前去喂她吃,可她不愿,便也只得作罢。

    既然饭毕,容菀汐起身,直接下了逐客令:“臣妾身子不适,恐怠慢了陛下,不若陛下移驾他处,以便身心舒坦。”

    皇上静静看了她半晌,道了声:“好,那你好生将养。”

    容菀汐听得出,他的声音里带着叹息之意,听得出他转身离去的脚步很是沉重,听得出房门关闭的声音有些拖沓留恋。但她却不愿意去细想。

    她怕自己习惯于他的好、依赖于他的好,便愈发地摆不清自己的位置了。她不想让昨晚和今早的惨剧再次发生。

    初夏在小厨房熬好了药进来,在床边服侍着容菀汐用了。喝了药,身子暖了些,人的精神儿也恢复了,容菀汐方问道:“我昏迷的这一会儿,宫里头可有什么动静?”

    “没什么动静,只是……”初夏略一犹豫,还是道,“只是咱们漪澜宫,还被封着宫。”

    这事儿是瞒不住的,怎样也要说与小姐知道。

    既然已经说起,便也没必要藏着掖着,都说出来便是……初夏继续道:“真不知道陛下是怎么想的,难道知秋的事,还不能让陛下看出来咱们是被冤枉的吗?瞧着陛下的意思,也不像是认为这件事情真的和咱们有什么关联,毕竟昨儿对知秋的尽心摆在那儿呢。可如今却还是封着咱们的宫,未免让人觉着,咱们是因为知秋的事情获了罪,不是平白弱了咱们漪澜宫的威仪?”

    即便这些话她不说,小姐也想得到。莫不如说出来,小姐心里也痛快些, 一起商量出个对策来为好。

    半晌,容菀汐却只是叹了一声儿:“高处金光弊眼,他怕是看不清了……”

    “小姐,我们如今,可如何是好?难道就由着陛下这般封着宫?”只要小姐愿意,总是有主意的。漪澜宫总这么被封着,实在不是办法。

    说话间,忽听得门口儿有人向里喊了一声儿:“奴婢来给娘娘请安,皇后娘娘可在家吗?”

    听得,却是冬雪的声音!

    冬雪好像没看到门口儿有封宫的侍卫似的,兀自向院儿里高声道:“宫里传,说知秋姑娘失踪了,薄妃娘娘心里惦记着知秋姑娘,特意差奴婢过来问问,姑娘可回来了没有?”

第七百四十六章:波涛不息

    “还这般假惺惺地来做什么?知秋到底回没回宫,她们心里不是再清楚不过了?”提起知秋,初夏眼中不由得又泛起泪光。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怕让小姐瞧见了伤心,便又硬生生地咽了回去。

    “她们只是为了避嫌,装作才刚知道知秋失踪的事儿罢了……由着她们去。反正不用咱们拦着,宫外的侍卫,却也能帮咱们拦下这个麻烦。”容菀汐道。

    不知道侍卫们和冬雪说了什么,听得冬雪又说了几句话,却是平声说的,她们听不太清楚。总归在说了几句话之后,冬雪便离开了。漪澜宫门口儿,又恢复了清净。

    初夏强忍着泪,不敢再说什么。容菀汐心内悲苦,也不再有任何言语。少了知秋,屋子里的安静,好像都比往日里重了几分。

    人去不再,连音容笑貌都没有留下半分。人的生命如此脆弱,她走了,就好像这个世上,她从未来过。

    ……

    钟萃宫里,冬雪向薄馨兰回禀了刚刚在漪澜宫门口的事儿,道:“娘娘,漪澜宫门口儿的侍卫,可是比昨儿封宫的还多呢,好大的阵仗。娘娘果然妙计,使得陛下怀疑了皇后。”

    薄馨兰笑道:“毕竟是深宫之中,不比从前在王府里,人之本性有变,实属平常。蓬莱殿上的砒霜是真真儿的,陛下怕是早就心有怀疑。再加上咱们并未咄咄逼人,陛下自然更向着咱们一些。只是……”

    薄馨兰却又眉心微蹙,道:“知秋之死,咱们做得并不漂亮,并未能设局让认为这是容菀汐所为。陛下那边,或许以为是知秋畏罪自尽、或许以为是容菀汐怒极杀人、却也会想到这有可能是咱们在灭口……”

    “三者相撞,陛下对各方都有怀疑,对容菀汐的怀疑,自然也就少了些,怎么可能至于这种程度?我总觉得,陛下对容菀汐之所以如此动怒,并非因为咱们的筹谋,而是秦颖月在背地里,做了什么极其重要的事。秦颖月其人,深不可测。”

    冬雪觉得薄馨兰说的有理,其实对于知秋之死,她们是冒了一番风险的。但若知秋不死,她们所要面临的,就不是风险那么简单了。确定的罪和可能的风险之间,如何选择?自然还是要选择后者。

    正如薄馨兰所说,她们既然没法子把冬雪之死做得精妙,皇上的怀疑,自然在两方之上,而不可能如此时这般,全然放在皇后身上。她们还没来得及做避嫌的筹谋呢,皇上便已经帮她们避了嫌,岂有这等好事?

    “这件事情越是进行得顺利,本宫越是胆寒。冬雪,你说……本宫当初选择先和秦颖月联手搞垮容菀汐,是不是错了?”薄馨兰道。

    冬雪叹了一声儿,道:“这秦贵人,当真可怕得很呢。没想到她还在庸王府之时,就已经算计起咱们宸王府里的事情来了。原以为她只不过是个稍微有些脑子的狐媚子罢了,哪想得她这样阴狠呢?娘娘当初选择与秦贵人合作,在当时看来,的确是再明智不过之举。只是现在,少不了要警惕些。”

    薄馨兰问她,想听的,自然不是奉承的话。

    薄馨兰叹道:“是啊,本宫当时只道容菀汐是个难对付的,又何曾想到,这秦颖月的狐媚之相下,居然能掩藏着这些城府……可如今,既然已经和她在一条船上,这事儿已经开始了,便没法子轻易回头。更何况,哪里有回头路可走呢?”

    “罢啦……”薄馨兰一声长叹,道,“本宫已是骑虎难下,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娘娘做这一切,都是为了大殿下,慈母之心天地可鉴,各路神明会保护娘娘的。想那秦颖月再怎样,也不敢算计了娘娘去。”冬雪宽慰道。

    但薄馨兰却是更愁了。不敢?现在看来,有什么事情能是秦颖月不敢的呢?一个女人,连脸面都不在乎,怕是真的什么也不怕了吧?能如此堂而皇之地乱仑改嫁,怕是除了秦颖月之外,古往今来,也再无旁人了。

    一旦容菀汐倒了,秦颖月的下一个目标,必定是她。

    如今这未央宫里,看似除了容菀汐之外,身为贵妃的霍小燕更为显眼,其实那反而是最不为惧的那一个。她之所以能在宫中,只不过因为陛下想要拉拢江湖之力。后宫里,成也母家拜也母家,仰仗着母家的势力,是最不长久的。不用她们来办,等到皇上想办的事情办完了,势必要打压江湖势力,那时候,皇上自个儿,就会让霍小燕无端遭祸。

    所以如今这宫里,最显眼的,除了容菀汐之外,依旧是她和秦颖月。容菀汐一倒,唯一能拦秦颖月之路的,也就是膝下有子的她。

    光是想着,薄馨兰就觉得一阵脊背发凉。

    看出了薄馨兰的愁容,冬雪道:“都说昨儿深夜,皇上亲自带人找知秋的尸体,也不知道事情是真是假,还说昨儿皇后娘娘逃出了漪澜宫,说漪澜宫里的守卫,今早儿才上的。这个咱们倒是知情,早膳前奴婢特意去瞧了,漪澜宫门口儿没守卫。”

    薄馨兰的心思被冬雪引得一转,道:“无风不起浪啊……昨儿皇上不是临幸了霜露阁?秦贵人久旱逢甘、且又受了这一场虚惊,咱们理应去瞧瞧她才是。”

    “只是娘娘的身子……”冬雪担忧道。

    “是啊……”薄馨兰叹了一声儿,道,“如今身子这般虚弱,再出去也是难熬。你去霜露阁,就以关心小桃为名,把本宫的意思是说了,看看秦颖月那边有什么反应……本宫真想要瞧瞧,她到底还有多深的城府。”

    “是。”冬雪应了一声儿,按照薄馨兰的吩咐去办了。

    这时候没什么可避讳的,越是避讳,越显得她们心虚。太后既然让娘娘审案,对这案子中无端受牵连之人,她们钟粹宫自当给予关怀。而从秦颖月那边看,薄妃还了公道给她、且薄妃又病着,她理应过来问候一番。

    ……

    三百里之外的富阳镇上,一门面颇大的酒楼里,靠窗一张圆桌儿旁,坐着一行三个行商模样之人。其中一美妇、一青年、一五十出头儿的长者,瞧着模样,像是出门探亲的富贾一家。

    长者白肤短须,模样颇为俊朗,举手投足之间满是儒雅之气,对自己的夫人极为体贴,此时正剥了个水煮蛋,放在夫人面前的小碟子里。那从容貌上看来不过三十出头儿的美妇,对自己的夫君却是并不怎样,只是傲然地用筷子将那煮蛋夹了,送到嘴里,一句道谢也未对自家老爷说,甚至连含情看自家老爷一眼都不曾。

    长者也不怪罪,只是看向那肤色极白、高鼻深目的俊俏青年,兀自和自家儿子说话。可能因着极具修养,即便和自己的儿子相谈,却也并无高傲之气,而是相当温然和悦,若是细细看去,会发现这温和里,竟然还有着几分谦卑。

    “如今咱们离你外祖家已三百里,且家仆先行,想来你外祖家若是派人追出来送礼,却也是追不上、找不见了。”长者笑道。

    青年一笑,道:“离别伤感,咱们这先行之法颇妙。只怕我那妹妹此时必定焦急不已。若她紧跟着追出来,妹夫少不了要挂心。妹夫家里的生意,少不了要因此而疏忽啦……”

    “哎……这也是没法子的事儿。一家人的事儿,总是扯不清的。但却也正因着扯不清,一旦抓住了关窍,家里的生意,才能越做越好。”长者道。

    父子二人相视一眼,由儿子举起酒杯,与父亲撞了一下。也不知道是那父亲提杯晚了,还是到底因舟车劳顿而双手无力,这父子二人酒杯相撞,竟是父亲要比儿子矮了那么一截儿。那美妇就只是听着这父子二人交谈,即便听得夫君和儿子说起她的娘家,却也是一语不发。

    青年放下酒杯,很孝顺地给身旁美妇夹了一块儿红烧肉。笑道:“这红烧肉火候大,已看不清肉的模样了。虽然看起来有些难看,但想必吃起来,却是好的。”

    可明明那块儿被放在美妇碗里的肉,却是鲜嫩无比,未见火候有多大。看来这青年却是个相当讲究吃食之人。

    美妇看了这块肉一眼,眼中闪过一抹厌恶之色,但却依旧没说什么,只是用筷子夹起来放进嘴里,由着青年的侍奉。

    青年并不在意母亲的冷脸,许是因做了什么错事而惹母亲气恼了,此时正在讨好母亲呢。因而只是时不时地将可口的菜肴放在母亲的菜碟里,尽足了自己身为儿子的本分。

    一家人寂然饭毕,却是并不急着赶路,而是在城中转了转,找了家上好的客栈住下了。自然是长者和美妇一间,青年住在隔壁。

    一进屋,长者那一脸温然便换了模样,忽地将美妇推倒在床上,用力之猛,使得床榻都震了一震。随即从包袱里拿出粗麻绳,将那美妇牢牢捆绑住。

    “对不住了徐皇后”,长者的声音,却也变了,竟然有些尖细,“咱家不过是个奴才,岂能是主子娘娘的对手?如今娘娘虽然人已哑、武功已废,但咱家却也不得不防着。娘娘,这也怪不得杂家。在酒楼之时,若非咱家一直用腿上的劲力勾着你的腿,怕是你就逃了;在集市上,若非咱家一直牵着你的手,你又逃了……”

    “娘娘,你服侍先皇也有些日子了,岂能不知道咱家的功夫呢?你一有逃跑之意,哪怕是轻轻的一个小力道,咱家都能察觉得清清楚楚。娘娘,以后路还长着呢,你总是这样,可不行啊……咱家可不是个男人,那怜香惜玉之心,可是没有的。”

    魏公公说着,伸出他那白而修长的手,拍了拍徐佳萝的脸,弄得徐佳萝一阵恶心。这阉人在先帝在世之时,连个二等太监都算不上,待到那贱人掌权,却摇身一变,成了总领大太监。不知怎的,却又投靠了新皇,为新皇掌权出了不少力,深得到新皇器重。

    这次诱她入局以被慕容焰所抓,少不了这阉人的谋划。

第七百四十七章:佳人已老

    魏东学将徐佳萝捆好了,又抓了被子给她盖上,倒是十足体贴。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又拉上了床幔,免得被人瞧见。刚要去给慕容焰请安,却见慕容焰已经推门进了屋。

    “奴才给陛下请安……”魏东学跪地行稽首大礼,礼数上便可见十足的忠心。

    慕容焰点点头,向床幔里看了一眼,笑道,“老魏,你该不会是想背着朕玩儿什么花样儿吧?瞧瞧捆绑得这个结实,还弄出了那么大的动静来,震得朕好悬被你吓个好歹的。”

    没听到慕容焰说平身,魏东学还没敢起身呢,忙又叩头道:“陛下说笑了,奴才早就不是个男人了,岂能有什么歹心呢?奴才只是觉得这女人诡计多端,怕她逃了。”

    慕容焰放下床幔,笑道:“朕不过和你开个玩笑,看把你给吓的!快起来吧!在外面咱们不拘泥这些。”

    “是。”魏东学应了一声儿,刚要起身,听得慕容焰的一句话,便又跪了下来。

    慕容焰道:“不过朕可真要提醒你啊,这逆贼好歹也是咱们雪国的前皇后,那是朕父皇的女人,你就是真有这个心,你也碰不得,明白吗?”

    “陛下,您快饶了奴才吧!奴才哪里有这个心哪!陛下不是在嘲笑奴才不……不是个男人嘛!奴才不男不女地过了大半辈子,自己心里已经很苦了……当然,现在已经都习惯了。可是陛下您总这么提醒奴才,奴才还是觉得有些抬不起头啊。”魏东学说得可怜兮兮的。

    “行了行了,你心里有数就好,岂又成了朕在奚落你?快起来吧。”慕容焰道。

    “是。”魏东学应了一声儿。

    起身,低头问道:“陛下,咱们要在这里等多久再上路?”

    “三日吧”,慕容焰道,“三日之后,风北宸派出来的人,估计已经比咱们先了两座城池了。让他们追去,咱们便在后头儿悠悠然地走。他们怎么也想不到,他们拼命地追,结果咱们却是在后头呢。”

    “陛下圣明。”魏冬学道。

    慕容焰点点头,又去床幔那边,道:“朕过来可不是找你的,而是找你‘夫人’。”

    “陛下又取笑奴才。”

    慕容焰一笑,撩起床幔,笑得更灿烂。声音却是阴阳怪气的:“娘亲,等妹妹回了家,就算为了妹妹,你也该为咱们家考虑考虑了,别总这么局外人似的不尽心力。”

    徐佳萝冷冷看了慕容焰一眼,别过头去。

    “你也知道,先皇没有子嗣,你徐家余孽再怎么折腾,难道还能折腾出一个皇帝来?朕早就答应过你,只要你肯帮着朕,朕自然会为徐家平反。且你贱人,朕也交由你手刃。朕到现在都不明白,你我原本是一条船上的人,即便朕不去找你,你也该当主动来找朕,和朕通力合作才是,何以这般顽固?你的心里,到底打着什么算盘?”

    慕容焰自然没想等徐佳萝的回答,因为她现在根本回答不了。因而继续道:“这一路上,你自己好好想一想吧。等容菀汐来了,朕希望你能给朕一个好答复。”

    徐佳萝闭着眼睛,好像没听到慕容焰的话似的。由着慕容焰聒噪完,这才睁开了眼,看着那缓缓落下的床幔,眉头紧锁。

    起初她不是没想过和慕容焰合作,但暗中观察慕容焰好久,知道他是个比豺狼还狠毒的人,如此除去虎豹、又扶豺狼之事,她岂能为之?更何况慕容焰并非先皇子嗣,而是那贱人从外头抱来的孩子,他们自然不能拥戴。

    她做这一切,是为了报徐家之仇,却也是为了先皇。先皇待她情深意重,若非为了她,只怕也不会让那贱人钻了空子。都是她的错。既然她还活着,又岂能不勉力补救?

    先皇最疼爱的弟弟月亲王,也在那贱人弄了一个野孩子做皇帝之后,在府中被悄然毒死了,好在他还有一外室所生之子留在民间,那孩子好歹是先皇的亲侄儿,好歹是正统皇家血脉。只有让他坐上了皇位,才算不负先皇。

    她一手将笙儿抚养成人,待他,已经与自己的子嗣无异。笙儿那孩子也孝顺、明大礼、知仁义,是不二的仁君之选。

    如今她虽然中计被抓,但慕容焰却也只是抓了她一人而已,他们的势力此时早已由她和笙儿共同统领,慕容焰根本摸不着头绪、找不到突破之处。

    前几个月慕容焰忙着对付那贱人的势力,无暇顾及他们这边隐忧,此时那贱人的势力已被铲除,那贱人虽然还有着太后的体面、虽然还在参与政事,大臣们有什么事儿,仍旧要向她禀报,但实际上,这些都只不过是一个假象罢了。

    是慕容焰故意做出来的假象。大臣们禀报的事,不过是一些不关痛痒的、且已经向慕容焰请示过的事情而已。那贱人已经没有任何实权,且周围都是慕容焰的人,全然变成了一个傀儡。但贱人却也只能由着慕容焰摆布,因为她要活着。风水轮流转,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而慕容焰为什么还要做出一个太后掌权的假象?为的,只怕是蒙蔽诸国。让诸国皆以为,他只是一个受制于人的草包皇帝,让诸国皆以为,雪国不仅地处偏远、而且还是后宫妇人当权,如此,可是没什么逐鹿的本事,自然会对雪国放松警惕。

    慕容焰想要的,不仅仅是雪国的皇权,还有天下的霸权。

    所以慕容焰才会想要用招安法子,让她和笙儿的势力为他所用。他知道,这些都是忠义之士,一旦臣服,为道义、为国家,绝不会背叛于他。可国士忠义,却不等同于君王可信。一旦慕容焰大业得成,他必将先除掉这些原本并非为他嫡系的异军。

    如此,即便在群雄逐鹿的大争之世里、即便身为雪国人,她也希望自己的国家能有朝一日称霸天下、入主中原,但她却绝不能让慕容焰的奸计得逞,绝不能让这些忠义之士为慕容焰算计。

    更何况,若慕容焰的奸计得逞,她的女儿女婿,该当置身于何处?

    此番慕容焰的意图是,要利用她诓骗风国,向风国借兵以削弱风国势力,随后再暗中联络火、雷两国对风国进攻,他们雪国这边,再于同时向云国进攻。由火国和雷国瓜分大国风国,雪国独吞云国,以在这片大陆上形成三足鼎力之势。

    她跟着慕容焰前来,一是身为囚掳,身不由己;二是,她想要见一见自己的女儿。只要见到了女儿,便有法子让女儿女婿早些防范慕容焰。却不成想,慕容焰中途变了卦,并未等到风国皇帝的答复,便带着她离开了风国,还派了人,让风国以为她已死。

    这一路上细想来,便知道慕容焰其实根本不是中途变卦,而是原本就这么打算的。之前说的诸般打算,只不过是一场诓骗。慕容焰的本意,就是让女儿和女婿心生嫌隙,以乱风国君心、民心。

    但现在察觉到,却是为时已晚,他们已经在回国的路上了。

    慕容焰能出此计,可见是因着心里确定,风国皇帝的确很将菀汐放在心上。若非放在心尖儿上,又岂会因菀汐之故而慌乱?

    想到这儿,徐佳萝的心里,一时不知是悲是喜。

    在雪国图谋大计多年,她最牵挂的,便是夫君和女儿,其中女儿尤甚。她每隔三年便会派人来风国打探一番,知道女儿嫁给了宸王、后又听说宸王封为亲王、登基为皇,女儿自然也随着女婿一路高升。可她却并不放心。于女人而言,地位固然重要,但却怎样也重不过夫妻恩爱、琴瑟和鸣。她只怕女儿并不受女婿喜爱、只怕女儿并不心爱女婿。

    但如今看来,女儿和女婿的确夫妻恩爱。如若不然,慕容焰不会用这一计;如若不然,她相信自己的女儿定然不会长久地委身于一个自己并不喜爱的人。她的女儿,身上流淌着她的血。她虽然与女儿从未谋面,却也坚信,女儿一定也有她这般爱恨决然的性子。若不爱,女儿断不能随皇上入宫。

    都说女儿被传为京都第一才女,都说女儿品貌双全,都说夫君再未续弦……

    想起自己的夫君和女儿,徐佳萝不免泪凝于睫。

    她这一生,愧对的人实在太多太多。父亲、哥哥、徐家满门、先皇、君大哥、夫君、女儿……她都负了。

    死,她是不怕的,只是大业未成、只是笙儿还未能登上帝位、只是她还未能再见夫君和女儿一面,她还不能死。所以,只能这样忍辱活着。

    日落夜幕降临,日出夜尽天明……漫长的日升日落中,三日已过。慕容焰一行三人,又踏上了回往雪国的路。

    ……

    漪澜宫里,容菀汐已经被困了三天。

    自打昨日皇上送走诸国使臣之后,从上午一直到今早儿、再到今天下午,除去上朝和在御书房召见大臣的功夫,皇上一直赖在漪澜宫里。包括昨晚和前晚,也是留宿在漪澜宫中,好像即便有这些侍卫,却也怕她逃了似的。

    整日相对,却是她不和皇上说话,皇上也不和她说话,倒像是两个不得不栓在一起的仇人一般。可是,谁也没逼着他过来。

    皇上一直没有带来有关慕容焰的消息,容菀汐是心急如焚,却也知道,问是无用的。她问,没有消息传来,皇上也没什么可答的。她不问,只要有消息传来,皇上一定会告诉她。

    “知秋的头七,我想和初夏去松山一趟,给知秋上坟。”容菀汐道。

    “好,朕安排一下,后日与你同去。”皇上平静道。

    “如此成何体统呢?千古以来也没有这样的事儿。”容菀汐道。

第七百四十八章:新的眼线

    “朕做的千古以来没有之事也不少,不差这一件了。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皇上道。

    听得他说的这般坦然,容菀汐反而不知道该怎么回他。也是,能把兄嫂如此堂而皇之收入自己后宫的、而且还是个明君的皇帝,也就只有他一个了。

    不可否认的是,他的确是个明君。一心系国,不顾小家,不就是个大大的明君么?

    抛却理智,容菀汐忽然希望他能是个大大的昏君,甚至于昏聩到不顾江山社稷,只想与美人游戏山水间的昏君。那样,她或许还可以将他迷惑出朝堂,管它什么江山社稷、管它什么风云变化,只要他们两人乐得逍遥就好了。

    “陛下不是说要就知秋之事彻查,结果如何?”容菀汐问。

    皇上道:“才开始查,还未出结果。”

    “才开始查?”

    “若真有蹊跷,紧跟着查,她们必定有所防备,岂能查得清楚?但这几日里,颖月和馨兰倒是一切如常,颖月反而去了钟粹宫几次,并未刻意避嫌,也不知是何缘故。朕今日已经让内务府给颖月送了个新奴才过去,那是朕的人。至于钟粹宫那边,朕就没法子再加人了,恐惹人怀疑,得一步步来。”皇上道。

    听得皇上说的彻查之意中,竟然带着秦颖月,容菀汐心内微微一喜。还以为在皇上看来,这就是她和薄馨兰的事儿,和那远在霜露阁、看似无争无抢的秦颖月是没什么关系的。

    原来他并不糊涂,这就好办多了。

    可能因着皇上主动提起了秦颖月,使得容菀汐心内一松,觉得他们还有交流的余地,容菀汐便道:“其实那晚你看到的飞鸽传书,才是这局中最重要的一环。但的确不是二哥送来的。至于它从哪儿来、上面的字到底是谁所写……薄馨兰连自己的字都写不好,更别说模仿他人笔迹了。”

    容菀汐点到即止,让皇上自己去想。

    然而皇上只是将目光继续落在手中的书上,正如刚才那般,并未抬头看她、并未给她任何回应。他的目光在书上由上至下、由左至右,看起来看得十分认真。但也正因为如此,她的态度,也便表露得一目了然。

    他根本没想要去细想,甚至根本没有仔细听她的话。在他心中,似乎秦颖月弄了个假的飞鸽传书过来,是不可能的事。

    容菀汐心内一沉,不免暗恨,恨自己又忘了分寸、恨自己又信了他。

    如此看来,可也别指望他的彻查了,最终也不会查出什么来。他虽然把秦颖月算了进来,但却并没有多么怀疑她。将她算进来,似乎也只是因为小桃搀和在其中而已。派人去看着秦颖月,更像是做做样子呢。

    容菀汐越想心越沉重,索性埋头于自己手中的书,不再理他。

    一人在床上斜倚着、一人坐在床边,又开始了平静的互不相干。

    在容菀汐安静之后,皇上这才将眼眸缓缓从书上移开,看向容菀汐。眸光中,却是深不可测。

    他不是没想过这事儿的蹊跷。细想来,也觉得和馨兰比起来,还是颖月更有谋略一些。而且若两人同时谋事,多半那冲在前头的,都是死士,而躲在后面的,才是真正谋划之人。

    可是,他想是一回事儿,由菀汐说出来,却又是另外一回事儿了。

    然而从她的神态里,他却依旧看不出任何。

    ……

    霜露阁中,秦颖月正和内务府刚送来的太监小宁子说话儿。

    “瞧你生得干净讨喜,看来应该很受主子们器重,之前是在哪儿服侍的?”

    “小主抬举了。奴才年岁小,人不机灵、手脚又笨,因而一直在内务府里打杂儿,并无主子重用。”小宁子道。

    “多大年纪了?”秦颖月问道。

    “回小主,奴才今年十五。”

    秦颖月点点头,叹道:“才十五岁,正是好时候呢,却偏得进了这深宫里来,也是可惜了。进宫几年了?”

    “回小主,奴才十岁净身入宫,如今已经五年了。”

    “五年来,一直都在内务府?可没有过别的差事?”秦颖月问得很仔细。且边问,边仔细看着小宁子的神情。

    她之前已经说过,霜露阁里并不缺服侍的人,有小桃一个就够了,当时皇上也并未执意要给。可自从宫里将知秋的事儿传开之后,皇上怎的又忽地派了小宁子过来?若说皇上整日留在漪澜宫的时候,心里还是惦记着她,她自己都是不信的。她更愿意相信的是,小宁子是皇上派来监视她的。

    现在这般仔细询问查看,却也并非是为了确定小宁子是不是皇上派来的人。只是几句话的功夫,能看清楚什么呢?她想要看的,是小宁子行事儿怎样,够不够机灵、够不够沉稳。

    若是个有城府的,则有有城府的对付方法,若是个没城府的,则有没城府的相处之道。

    但是对这小宁子能采取的办法,最终只有一个,那就是——完全收为己用。有夏果的事情在先,若是小宁子也死了,不用有什么证据,皇上必定会想到她在铲除眼线。那时虽然事过已久,但皇上必然还是能确定了,这是她和薄馨兰设的局。

    “奴才进宫的第二年,宋贵人宫里缺个洒扫奴才,王公公派了奴才过去。但奴才蠢笨,不讨贵人小主喜欢,只在凝香阁里服侍了两日,就被打发回去了,王公公给贵人小主换了个更年长的奴才服侍。此后公公可能见奴才的确不成事儿,便一直将奴才留在内务府中。”小宁子道。

    秦颖月笑道:“你倒是实在。如此说来,你可是宫里既不受用、也不被待见的奴才了?怎么内务府偏得把这样不经事儿的奴才送来霜露阁?可是也觉得我好欺负吗?”

    “小主息怒……”小宁子原本是拘着礼儿回话的,听得秦颖月这么一说,便很痛快地扑通跪地,叩首道,“奴才这些年在内务府历练得已经可以了,且也算得上是内务府里资历最深的奴才了。因而陛下吩咐内务府小主派个使唤的人,公公这才选了奴才。实是如今内务府里那些后生晚辈,都及不上奴才啊。”

    秦颖月一笑,道:“我不过随意说说罢了,瞧把你吓得。本宫又不是能吃人的!还跪着干嘛?还不快起了?”

    “奴才不会说话儿,冒犯了小主,奴才不敢起。”小宁子道。

    “凡事都在历练,如今你总算也从内务府里出来,能够自领一摊儿了,日后多学多练便是。只是咱们霜露阁向来清冷,只有我和小桃,我们又都是不会算计的,惯常相处,也自在惯了,你跟我们是学不着什么的。若有心,随着各宫大太监学学规矩、学学行事儿说话的本事,回来好让我和小桃开开眼界……在霜露阁里啊,你莫要拘泥着,把我们两个当做家里人儿便是。”秦颖月说得相当和悦。

    “是,小主的嘱咐,奴才记下了。”小宁子恭谨道。

    “还不快起来?”秦颖月笑道。

    “是。”小宁子这才起了。

    秦颖月又道:“还有,我是个省事儿的,咱们霜露阁不受宠,倒也有个好处,活计少。平日里你想去歇着,尽管去,不必整日里在我面前晃悠。我又没有什么吩咐,瞧着你成日里在眼前晃,也是头疼。”

    “是。那奴才就去门口儿候着,小主有什么吩咐,喊奴才一声儿,奴才就听见了。”小宁子道。

    秦颖月道:“如今初春,外头还冷着呢,霜露阁里的东西耳房都还空着呢,你闲着之时,便随意挑一处歇着去,若有什么活儿,小桃去叫你便是。”

    “小主厚恩……”小宁子感激涕零地又跪了下来,重重叩头道,“小主这样厚待奴才,奴才一定尽心侍奉小主,小主有什么难办的差事,尽管吩咐奴才就是。不管是多难办的,哪怕拼了命去,奴才也愿意为小主效劳。”

    “多大点事儿呢?瞧你说得这么严重”,秦颖月笑道,“你和小桃跟着我,已是注定不能在这未央宫里飞黄腾达了,原本心里多少是有些委屈的,我又岂能再让你们劳累着?还是大家和和气气的好。”

    “小主如此仁善心肠,且陛下又惦记着,日后必是步步高升的。”小宁子道。

    秦颖月笑道:“若真如此,可是借你吉言……好了,不啰嗦了,你去歇着吧。”

    “是。”小宁子应了一声儿,向秦颖月规规矩矩地行了个稽首大礼,这才退下了。

    小宁子退下后,秦颖月给小桃使了个眼色。却见小桃一脸茫然,只得将小桃叫了过来,低声道:“看他去哪儿了,什么态度去的。”

    “是。”小桃应了一声儿,躲在窗户后看去。

    见小宁子去了西耳房,这才到秦颖月近前禀报道:“小主,小宁子去了西耳房,蹦蹦跳跳去的,看起来挺欢喜。”

    秦颖月听了,却是并未松懈,反而一声冷笑,道:“看来是个不好对付的呢。”

    小桃不知道该怎样接话,也就没说什么。

    “外头的消息传得怎样了?”秦颖月问。

    “回小主,如今已经传遍京都城了,都知道漪澜宫已经被封宫了。小主也知道,咱们京都城里的百姓最是爱嚼舌根的,一直以来都没什么约束,即便皇上传令蓬莱殿之事不许再说,然而法不责众,大家暗地里还是在猜测呢,说蓬莱殿的事儿,就是皇后娘娘做的。”小桃低声道。

    秦颖月一笑,道:“这也不算什么,不过一些风言风语罢了。咱们要做的大事儿,还在后头儿呢。”

    小桃不解,却也还是道:“小主妙算。”

    秦颖月笑道:“蓬莱殿一事,你做得挺漂亮。原本我还为你悬着心,现在看来,当时那一番担心是多余的。小桃,往后你只管在我面前的时候也放开一些,脑子定然清楚,不比那冬雪差。”

    “是。”小桃道。

    “接下来我要做的事情,你猜不到,那是很正常的。别说是你,哪怕是个世上最精明之人在此,也未必能想到那一处去。”秦颖月道。

第七百四十九章:秦氏月嫔

    听得秦颖月这么说,小桃不免心里暗道:“你这话的意思也就是,你是要比世上最精明之人想得还远了?可没见过这么夸自己的。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前日你在集市上遇见赵康,赵康说他官运不畅、手头儿拮据。既然如此,咱们就给他一点儿事情做,让他能捞点儿油水儿。翎王府的管家,每三个月都要派人送一封信到边疆去,以向翎王禀报府中的情况。想来这封信里,可少不得有一些和容菀汐有关的话……只是到底有没有,咱们是不能确定的。而且咱们也不能赌……”

    “万一翎王对容菀汐的情,没有到日夜牵挂的程度呢?咱们不是白等了么?这次的机会若错过了,再想找到如此有利做文章的,可不那么容易了。咱们还是得确定了,容菀汐被禁足在漪澜宫内的事情,能传到翎王的耳中。以翎王的性子,即便对容菀汐情已不重,但毕竟是爱过之人,见她身处危难,总不能袖手旁观。”

    听得秦颖月算计得精明,小桃却仍旧云里雾里,不知道秦颖月说的到底是什么意思。

    但是也没用她猜测多久,秦颖月便叫了她附耳过来。

    小桃仔细听了,生怕自己漏下了哪些,拼命地用脑子记下了,心里却仍旧忐忑不已。因为这件事情若想要成,关联太多,哪怕其中一环出了乱子,则满盘皆输。若是稍有不幸,秦颖月可别把罪过怪在她的身上啊。

    “可记清楚了?”秦颖月问。

    小桃硬着头皮点点头,道:“记清楚了。”

    记是记清楚了,可这离能办明白,却还差得很多呢。但这就不是她敢和秦颖月说的事儿了。

    “明日是父亲的五十大寿,虽说父亲向来不愿铺张、从不做寿,但我这个做子女的,却岂能疏忽?你去漪澜宫一趟,待我请示了陛下, 看看陛下能否准允我明日回家省亲。”秦颖月的两根纤细的手指轻轻搓着,吩咐道。

    “是。”小桃应了一声儿,并不怠慢,这便去办了。

    ……

    漪澜宫里,皇上听了小桃的请命,看了容菀汐一眼。见容菀汐仍旧事不关己地拿着《策论》在看,根本没关心这边的事儿,连抬头看他一眼都不曾。一时心里 没来由地一阵失落,随即忽地念头儿转……想了片刻,道:“贵人有孝心,这事好事,朕自当支持,岂有不准的道理。只是贵人这位份……”

    皇上看了容菀汐一眼,见容菀汐仍旧没有什么反应,继续道:“只是贵人这位份低了些,回去怕是入不得丞相的眼。不若朕给秦贵人提一提位份,封她嫔位,也好让人以‘娘娘’相称,言谈上体面些。”

    “陛下隆恩浩荡,娘娘没在,奴婢僭越,代娘娘叩谢陛下……”小桃说着,跪地行了个稽首大礼。

    皇上道:“你别忙着谢,朕还想要再赐给她一个封号呢……什么封号为好呢……”

    皇上说着,一副冥思苦想的模样,眼睛却是瞟向了容菀汐那边……却见,她仍旧事不关己。

    “明月皎皎,不及卿之芳华,且她的名字中又恰好有一个月字,可见其风姿如月,乃是上苍注定之事,便封她为月嫔吧。”皇上道。

    “明月皎皎,不及卿之芳华……”容菀汐心念一句,心想你这久久不展露才学,我还真要把你当成一个流氓了。你倒是挽回得及时,只一句话,就又变成了一个风流骚客了。

    皇上虽是悠然地靠在椅子上,却还是偷眼瞧了容菀汐一眼。见她眼中透出一抹鄙夷、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意,而再不是认真看书的模样,心里反而舒坦了些。

    也不多说,一摆手,吩咐了小桃退下。

    小桃乐得什么似的,又行了个稽首大礼,这才兴冲冲地退下了。因着高兴,连向容菀汐行告退之礼都忘了。

    容菀汐放下书,冷笑一声:“如今我是牢中囚犯一般,宫里新贵的奴婢,这就不把我放在眼里了。”

    “这是什么话儿?”皇上的声音中总算有了笑意,而且是真真儿的,并不是虚假敷衍,“朕不过给了她个嫔位,纵然有封号,品级摆在那儿,算得了什么新贵呢?”

    容菀汐一笑,道:“只要是个受陛下宠爱的,哪怕她只是个采女,那也算得上新贵。”

    “朕整日在你这里,你哪里见她受宠了?”皇上笑道。

    容菀汐笑笑,不再言语。

    皇上见容菀汐又是一副不愿多言的抗拒面容,自讨了没趣儿,便也不继续逗下去。而是吩咐了初夏,让她去找靳嬷嬷。

    “是陛下给月嫔的恩上赏,让福公公去不就行了?何必舍近求远地去找靳嬷嬷?”容菀汐道。

    因着漪澜宫封宫,用不了那么多服侍的奴才,仍旧只是留了之前倒霉当值的小康子和莲心,其余奴才都休息去了。漪澜宫封宫,虽是不光彩,但是对奴才们而言,却不失为一件好事。

    “便说是你封的吧。免得漪澜宫的封宫,降了你身为皇后的威严。”皇上含笑道。

    这时候,听得他的话语,却又是真真切切的温柔了。

    容菀汐看得出,他真的是在为她着想。害怕因为封宫的事情,宫里会有些不太好听的流言蜚语传出来,这才要借着此事让后宫的妃嫔们知道,虽然皇后被禁足、漪澜宫被封宫,但皇上对皇后的宠爱还在,皇后手中方的权力还在。皇后似乎除了不能随意出来走动之外,一切并未受到影响。

    感念于他的苦心,容菀汐的心里不由得又起了缓和之意。这念头儿来得太突然,以至于她自己还未察觉,话就已经说出来了:“既然如此,何必要封着宫?”

    “图个放心。”皇上道。

    说完,便又拿起他那好像怎样也看不完的《左传》,脸上温柔的神色瞬间不见了。又是那平平静静用心做学问的模样、却也十分疏远。

    容菀汐暗暗咬了咬牙,不免在心中暗骂自己一番:“这是干什么呢?何以要向他讨好求和?心已变、人已非,短暂的温存又算得了什么?怎的就又被他那过嘴不过心的温柔蒙蔽了心智?回头来还要被人这样抢白一番。这不是送上去给人羞辱吗?”

    图个安心?难道不封宫,她就要做出什么让他不放心的事情来吗?她若真是那样的人,当初索性嫁给风北麟算了!反正成亲对她这样的人来说是不重要的,成亲之后还是想怎样胡来便怎样胡来,不是吗?

    容菀汐越想越气恼……但忽的,不知怎的竟猛然意识到了自己竟然在动气、只因了他一句不痛不痒的话便动了气。不免吓得自己一个激灵。忙让自己清醒过来,警告自己,再不能沉迷了。

    不是早就清楚了吗?至此而止,不能再往前走了。

    现在的她还有救,但若再往前走,可就真是万劫不复了。

    ……

    不多时,皇后封秦贵人为嫔,且还请皇上为秦嫔取了个封号、为“月嫔”之事,便随着靳嬷嬷传的皇后懿旨,晓谕了六宫。说因着近来朝中事务繁多,且恰好今日便是册封的吉日,便等着吉时,由总领太监李忠贵去送了金册,以做正式册封。

    因而秦颖月的晋位,反而弄得人云里雾里。

    毓秀宫里,清平边给正在地上下叉拉筋的霍小燕扒了块儿橘子送到嘴里,边道:“这事儿可真奇怪。如此听来,倒好像是皇后娘娘非要给月嫔晋位份,但皇上不大同意,只得草草了事似的。可这时候,皇后娘娘应当没这个心思吧。”

    “过去了这些日,知秋已死的事是坐实了。怎么死的?本宫可不觉得师姐能做出这样的事儿来。当初在外头的时候,本宫可是亲眼瞧见了那俩丫头过的是什么日子,简直像个富贵小姐。有时候遇到脏活累活儿,师姐宁愿自己干,也决计舍不得让她们动手儿的。说师姐怒极杀人泄愤,本宫是不信的……”

    霍小燕又从清平手里抓了一瓣儿橘子塞进嘴里,边嚼着边继续道:“说知秋畏罪自杀,本宫更不信。因为对师姐的品性,本宫吃的准。她根本不可能做那用砒霜害一幼童的事儿。呵呵……还好大的阵仗,在蓬莱殿上!不嫌事儿大嘛!”

    “可这样说来,定然是薄妃娘娘和月嫔娘娘联手害了知秋,皇后娘娘恨月嫔还来不及,为何这样紧赶着封赏?怕是想要打个迷障,有什么图谋紧跟着呢?”清平道。

    霍小燕道:“我也不知道啊,总归师姐的脑子,我是及不上的……且先看着她们斗,等陛下厌烦了她们的争斗,本宫再出手,那才是占尽了天时地利人和。”

    “娘娘说的是。”清平道。

    其实她也是这么想的,且前一阵子和娘娘闲聊时,还说起了这个提议,当时娘娘便觉得有理儿。这一会儿,她倒是乐的把这变成贵妃娘娘的主意了。做奴婢的,没人会嫌自己马屁拍得多。尤其是对霍贵妃这样本性良善的主子,让她开心一些,总是好的。

    ……

    毓秀宫里是这么认为,钟萃宫里的主仆二人,也是这么个主意。薄馨兰在静想了片刻后,也道:“容菀汐那道貌岸然之人,是最会做场面功夫的。怕是她要出手反击了。先给秦颖月一个甜枣儿,让宫里人看出她的宽和,让陛下以为她不争不妒,也想让秦颖月自个儿放松警惕。但只可惜,她遇到的对手是秦颖月,只怕秦颖月没这么容易得意忘形。”

    “说来也奇怪,陛下既然已经让人封了漪澜宫,明摆着是对皇后娘娘不信任了,可为何,这一阵子依旧留宿在漪澜宫?依旧让皇后娘娘行使这么大的权力?”冬雪纳罕道。

    薄馨兰一笑,道:“陛下深不可测,心有怀疑,和表面上所做的,可是两码事儿。他能一边儿像你说着甜言蜜语,一边儿对你用着绝世酷刑,反正只要他自己舒坦便罢,他是怎么高兴怎么来。一直留在容菀汐那儿,没准儿只是贪恋她的身体……”

第七百五十章:丞相大寿

    “至于为什么会让容菀汐仍旧做足了皇后的威仪……想来这是容菀汐算计成功了”,薄馨兰道,“容菀汐提议晋封秦颖月,怕也是想要试探一下皇上的意思。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她也算是会投皇上所好,皇上前脚儿刚临幸了秦颖月,她紧跟着就提册封之事,可是皇上的贴心小棉袄儿呢!咱们皇上么,好色之本性难移,这种吃着碗里的、碗里的却催着他去盛锅里的之好事,他是乐得成全……”

    薄馨兰一笑,道:“看吧,容菀汐的好手段,还在后面呢。而且,明摆着她已经先把矛头对准秦颖月了,咱们就坐山观虎斗,乐得清闲。”

    “正是呢……”冬雪笑道,“娘娘也好趁着这功夫好好儿养一养身子、好好儿和大殿下亲近亲近。”

    ……

    不管宫里各方怎么猜测,毫无疑问,她们都以为,不管随后如何、此时秦颖月总是捡了个大便宜的。但此时霜露阁里,却并非如此。

    秦颖月乐乐呵呵地送走了靳嬷嬷,又打了了好一番道喜的小宁子去御膳房取些酒,说他们晚上在自个儿宫里好好庆祝一番。关上房门,没了外人儿,这才道:“你再把自从你进了屋之后的情况和我说一遍,皇上的话、皇上的举动、皇上的脸色,一个也别落下。”

    小桃心内不解,心想一回来我就和你说了,怎的还让我再重复一遍?但见秦颖月一脸郑重,却哪能提出什么疑问?只能道了声儿“是”,又将她进漪澜宫正殿之后的事儿再说了一遍。但这一次,却是多加了一些皇上当时在做什么、和她说话之时有什么举动、什么神色……秦颖月让的嘛!对于秦颖月的吩咐,她是一点儿错处也不敢出。

    当时皇上偷看容菀汐的那几眼,小桃是没看到的。所以给秦颖月的答复,也就只能是:皇上当时在看书、细想了一会儿封号、语气里带着对娘娘的赞许、和悦地吩咐了奴婢退下。

    从小桃这些话里,秦颖月听不出什么有用的东西,但却仍旧很肯定地说道:“陛下一定已经开始怀疑我了……”

    “娘娘怕是……多虑了吧?晋封总是好事,娘娘不如乐呵一些?”小桃小心翼翼地说道。

    “多虑?”秦颖月先是一声冷笑,但随即,自己愣了半晌,便又是一声苦笑,“我也希望,自己是多虑了……”

    从什么时候开始,对于宸哥待她的好,她却这般不信任了?他待她好,她本能的反应,竟然不是他对她还有情,而是他在试探她……怎么会变成这样的?

    她不是不想相信,可是明明是他的意思,他却要用容菀汐的懿旨发出来,却是为何?还不是为了让宫里人知道,容菀汐还是皇后、容菀汐的地位并未因封宫而有丝毫改变。若他真的一心为她,岂会相互则利用册封她的事情,而给容菀汐讨好处呢?

    她若是相信了,便是傻子。

    但宸哥这么做,显然是以为她会相信,想让她得意忘形,让她放松警惕。其实这也是一件好事。至少说明,她平日里对宸哥的那些忽悠,他当真了。他还真以为她对他有多情深意重呢,真以为她会因她的册封喜极而泣呢。

    别人对你的忽悠你不信、你对别人的忽悠别人却信了,这不是一件好事吗?

    可是……她对他说的那些话,到底几分真、几分假,她自己却是再清醒不过的。那是八分真、两分假啊!

    秦颖月叹了一声儿,道:“我不是多虑了,我只是无奈地清醒了。我知道他的心,早就不在我身上了。”

    所以清醒一些,总比糊里糊涂、傻傻地相信他的情,要好的多吧?情不在了,至少她还有利。你有试探之法、我有应对之招,总归嫔位我是得到了。

    ……

    原本不尴不尬、不光彩的秦贵人,一跃成为月嫔,使得她的归省,让丞相府里疏忽不得。

    秦颖萱是要回家给父亲祝寿的,赵康为求仕途,也非要做夫妻恩爱的样子跟着。且因着早就算好了父亲的生日,赵康已经有一个月没打她了,反而每日归家,必定要来问候一番,悉心讨好。

    她懒得看赵康的这幅嘴脸,便也由着他折腾。反正说赵康待她不好,父亲是不信的。既然如此,便由着父亲上这“贤婿”的当好了等到父亲在赵康这里吃了亏,到底她有没有说谎,自然轻易知晓。

    原本以为只是她和父亲母亲一家三口,顺带着赵康这个外人,一起过了这个五十大寿便罢。却不想,她一早回到娘家,刚好见宫里人儿来传话,说什么“月嫔娘娘将归府给大人贺寿,未时后出宫,想来三刻便到。”

    意思自然是让他们丞相府里好生准备着。

    即便已经猜到了这“月嫔”是谁,秦颖萱却还是问了一句:“哪一位月嫔?”

    “就是夫人的妹妹呀……贵人小主深得陛下宠爱,陛下昨儿封了小主为嫔,赐封号为‘月’。如今可是月嫔娘娘了。”

    即便知道这多半宫里传话公公的客套话,但听到他说“深得陛下宠爱”,秦颖萱还是恨得牙痒痒。

    就算秦颖月并不怎么得皇上宠爱,但却也绝对不是受到冷落的那个,不然这“月嫔”的封号从哪儿来?不想秦颖月那个狐媚子,如今都变成一个丑八怪了,居然还有本事往上爬!

    送走了传旨的太监,秦颖萱便道:“父亲母亲,女儿忽地头疼不已,实在支撑不住,想回家去歇着了。想来今晚有妹妹陪伴,父亲母亲也不会孤单。”

    不必避讳什么,她就是要让爹娘知道,她不想见到秦颖月。父亲母亲就算你不心疼她,怎样也不至于非拉着她让她在秦颖月面前受辱吧?就算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却也不至于成为仇人不是?

    可话音刚落,就听得赵康道:“萱儿,你这是什么话?难道家里没有大夫不成?想来岳父家里的大夫,定然是极好的。如今你头痛难忍,若是这样就回咱们家里去,岳父岳母心里惦记着你,这寿日岂能过得乐呵呢?”

    “你莫要任性,长辈面前,不比你我在家里。听话,乖……”赵康说着,很温柔地揽住了秦颖萱的肩膀,语气也是满满的宠溺。

    秦羽和魏氏听了,都觉得心下满意,且也的确太思念女儿,很想要留女儿多待一会儿。至于那秦颖月,她爱来受冷脸便来,何以为此而影响了他们一家三口团聚?

    秦羽道:“萱儿,今日是为父的五十大寿,为父心里欢喜,你就留下来多陪陪爹娘。至于你的顾虑,你放心,有爹在,岂能让哪一个一朝得势之人欺辱了你去?”

    在赵康面前,秦羽并不想掩饰自己对于秦颖月这女儿的厌恶。这也是想要让赵康看清楚他们家里的关系,莫要以为他们家有一个在宫里做嫔妃的女儿,他们就都可以仰仗着。他要让赵康知道,他们和秦颖月的关系并不好,丞相府是丞相府、霜露阁是霜露阁,不可一概而论。

    “康儿啊,你是萱儿的夫君,你说是不是?”秦羽随即问道。

    这句话的重点,不在于问出的那个“是不是”,而是在于中间那句——你是萱儿的夫君。

    秦羽的意思是,你是萱儿的夫君,自然是丞相府这边的人,要摆明了自己的位置,别把关系弄混了。

    赵康是个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人,且他的话,不作数的太多了。他可从不讲君子一言驷马难追那一套。因而很痛快,很诚恳地说道:“是,是……岳父说得极是,小婿明白了。”

    不管之前如何,此时对于赵康的乖觉,秦羽很是满意,因而笑道:“咱们快别站在门口儿说话了,都进屋去坐,陪着你母亲和萱儿聊聊家常。”

    “是……”赵康边应着,边亲昵地拍了拍秦颖萱的后背,笑道:“萱儿怕是攒了一肚子话要和娘说呢!少不了又要向父亲母亲告小婿的状。没办法啊,近来陛下要行新政,各个衙门都接到了循序整治的命令,只差一道圣旨下来了,咱们怎么能不谨慎着?”

    赵康将称呼转变得极快,只这一会儿的功夫,就由“岳父岳母”,变成了“父亲母亲”,听得秦羽和魏氏心里舒坦。

    秦羽道:“正是,现下还好些,等过一阵子陛下看到整改成果,满意之下将新政一颁布,你们刑部,可是最忙的衙门哪!”

    “小婿们的这些忙,不过是大家伙儿凑在一起各自尽一份儿力罢了,有什么压力,总能平摊一些。但父亲乃是一朝相辅,父亲之忙,可是无人能分忧,一应只能靠父亲自己来支撑。小婿想起父亲的劳累,便着实心疼啊。”赵康道。

    “诶,分内之事,分内之事罢了……”秦羽向未央宫的方向一拱手,道,“为陛下效力,皆是你我分内之事,何来劳累之说?”

    “小婿失言,还望父亲莫怪。”赵康忙施礼道。

    秦羽笑道:“哪里失言?咱们自家人说话,不讲求这些。想到哪里便说到哪里罢了。”

    赵康点点头,道:“父亲说得极是。”

    其实岂能听不出,秦羽对他还是颇为警惕呢?原本陛下施行新政,如秦羽和他父亲赵太师这些朝中老臣,都是不赞成的。但无奈陛下准备充分,朝中的新锐势力皆支持,一些中流势力也都顺应君王之意,这些人便占据了朝臣的大半。没法子,这些老臣便也只得妥协。毕竟在利益和官职性命之间,自然还是后者最为重要。

    说起来,陛下也真有些本事。这新政一事多难呢,原是登基后三年五载才敢尝试之事,不想他这么早便办了,且居然还让他给办成了。

    他是对宸王心中有恨,但如今宸王已经成了风国的皇帝,他还怎么敢恨?只有折服的份儿罢了。毕竟他还想要好好活着、还想要官运亨通不是?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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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15860/ 第一时间欣赏步步倾城:噬心皇后最新章节! 作者:一缕相思所写的《步步倾城:噬心皇后》为转载作品,步步倾城:噬心皇后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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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步倾城:噬心皇后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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